《盛宠世子妃》 第1章 险死还生 第1章 险死还生 外面大雪纷飞,鹅毛般的大雪从头顶上飘下,西北风呼号着从无数林立的屋顶上刮过,掀起层层雪雾。 苏默在一片昏沉里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的嘴巴被人强行撬开,接着苦涩的中药就一股脑地冲进了嘴里。 她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恍惚中,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说什么听不清。 但她现在全身发热,热得就象身体里装了个火炉一样,脑袋疼得象是要炸了似的。 听到嗡嗡的杂音,她烦躁地挥了挥,特别想大喊一声:“妈,把麻将室的门关严实点,吵死了。” 但是她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昏沉里,苏默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苏默是被渴醒的。 她睁开眼,扫了眼四周,目光有些茫然。 屋里破落得可怜,只有一张瘸了腿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托盘,里面放着套茶具,再加上一个勉强能算得上凳子的木墩子,除此之外,墙角靠着床头的地方还放着一个积满了灰尘的木柜,上面污渍斑斑,不知道多久没有擦过了。 可能是刚刚醒来,大脑供血有些不足,苏默反应迟钝地想:我这是在哪儿? 作为一个公司的小白领,起得比鸡早,平时没事还要加班加点,累死累活的。 昨天晚上,她苦逼地加班到夜里十二点,感觉自己才睡下没多久,体内的生物钟就强迫她睁开了眼。 每天一大早,老妈连饭也不做,就支开桌,在麻将室开打了。 她之所以起这么早,也是被逼的。 做为大龄剩女,吃住都在家里,做饭这样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她身上,否则脸色不善的老妈,就无无情地把她扫地出门。 苏默坐起身,看着身上盖着的破棉絮表情有些嫌恶。 作为洁癖症患者,她实在忍不了棉絮里散发出来的霉味。 揭开棉被的瞬间,苏默被冻得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咬着牙忍受着想快速钻回被子的冲动,在木板的吱呀声中,快带把脚丫子套进放在床上露出脚趾的布鞋里,忍着头部传来的强烈眩晕感,慢腾腾地走到桌子边。 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向这里靠近。 “等会进去,我们帮着把人抬出来,找个地方埋了——” “孩子可怜啊——” 脚步声杂乱,随着说话的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刚才听不清的说话声也能听清楚了。 “这孩子命苦啊,也不知道怎么掉进水里了,你说说大冬天的,缺衣少食的,你能活下来才怪了——” “哎,就算没有掉进冷水里,我看这姐弟俩也活不过今年冬天了。娘跑了,爹又——” “你别说了,别忘了,这姐弟俩到底跟咱们这些庄稼人不一样——” “天底下竟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只是可怜这两个孩子——” —— 水壶里的水是凉的,顺着喉管流进肚子里,激得苏默狠狠地抖了一下身体。 没等她把杯子放下,房门就打开了,刺目的白光随着人流跃入了她的视线内。 原本闹哄哄的人们看到苏默,脸色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第2章 便宜弟弟 第2章 便宜弟弟 苏默放下杯子,坦然地站在那里任人打量,脸上丝毫没有被人用看稀罕物一样的眼神围观的难堪之色。 来人看着她的同时,她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突然闯进家门的外人。 喝杯水的功夫,让苏默看清楚了那双端着水杯的纤弱细瘦的双手,无论是手掌还是手指都是一双小孩的手。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弄清白自己现下的情况,这些人就闯了进来。 这些人身上穿着粗布的麻衣,从款式上看跟现代一点也不沾边。 女人穿襦裙,男的套长衫。 面料粗糙,衣服上都打了不少补丁。 从衣服看,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 苏默一惊,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自称文艺女青年,现下网络上流行的穿越小说,她当然也有看过。 家不是她家,身体也不是她的身体,她这是穿越了? 苏默心里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却一点儿不着痕迹。 这是多年职场生涯积累下来的特质,哪怕泰山崩于前,也要不动声色。 短暂的沉默之后,打头进门的吴大娘先反应过来,苍老的脸上露出惊喜的微笑,快步走过来,伸出手摸了摸苏默的额头,触手处一片温热,一丝烫意也没有。 握着苏默的手,吴大娘激动地说:“热病退了,真是太好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就说你这孩子是个福大命大的,一定能平安渡过难关的。” 吴大娘一开口,瞬间打破了沉默。 跟着她进来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真是命大,都热成那样了,还能活过来——” “活过来就好。你家就姐弟两个,你要是没了,小笙也别想活下去了——” “大难不死,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 苏默垂着眼,低头看了眼妇人和她交握的手,眼睛里闪过深思。 听这些人说话,她知道了不少信息。 这些人叫她小默,还有一个弟弟叫小笙。 小默在大冬天里掉进冷水里,发了高烧,有一瞬间,这具身体完全没有了呼吸。这位人称吴大娘的好心妇人,以为她死了,就找人准备把她抬出去埋了,没想到,她命大,竟然又活了过来了。 只是没有知道,这真壳子里已经完全换了一个内芯。 苏默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等有人看过来的时候,她赶紧露出一个在别人看来有些虚弱的微笑。 初来乍到,不了解原主人的性格,说多错多,为引起人怀疑,苏默决定装虚弱就好。 可能这具身体的主人本来就拙于言词,苏默的表现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反而对她深表同情,这其中包括衣不解带帮着照顾了她好几天的吴大娘。 一群人挤在屋子里说了一会话,吴大娘总算想起了屋子里少了什么。 “小默,你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弟弟小笙了吗?” 吴大娘一拍大腿,突然叫道。 苏默表情虚弱地摇了摇头,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冷得跟冰窖似的。 第3章 苏家老爷 第3章 苏家老爷 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脸茫然,表示他们也不知道小笙去了哪里。 “这孩子去哪儿了?我记得,当时你眼看没气了,我告诉他,你可能活不成了,他当时就哭了,非说你还有救,小胳膊紧紧搂着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吴大娘脸色很不好,一张本就愁苦的脸上更加愁苦了,小声嘀咕道。 苏默垂着头,看到人群里挤着几个小孩,衣服和脸上算不上干净,有的还流着大鼻涕,时不时地吸溜几下,实在吸溜不住了,就抬起袖子一抹,全都抹在袖口上,抹得两条袖子油亮油亮的。 她看得莫名想要发笑,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笑出声来,实在是有点不合适宜。 苏默只好低下头,嘴角绷得紧紧的,把想要翘起的弧度强压下去,来到陌生时空的不安感,倒是被这股笑意冲淡了不少。 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听到吴大娘提起小笙,这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脸上都有心虚之色。 有个胆大的看看身边的小伙伴,仰着脸大声说:“我知道小笙去哪里了。我们听说,他姐姐死了,就过来看他。正好看见他从这屋里跑出来——” 吴大娘一听就急了,蹲下去,急声问:“大冬天的,这孩子穿得少,肚子里也没有多少热食,跑出去,还不得冻死了!虎子,快跟娘说说,小笙走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苏默闻言也皱了眉,外面雪下得很厚,那个叫小笙的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这么跑出去,很可能冻死在外面的。 非是她冷血,而是她这人天生性格凉薄,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时空,人生地不熟,又多了一个便宜弟弟,到底没有多少感情。 虽然她对小笙没有多少感情,但那到底是一条小生命,所以苏默起了一点恻隐之心,听到小笙不见了,也有些着急起来。 虎子是吴大娘的孩子,生得跟他的名字一样,虎头虎脑的,看起来身体就结实的很。 他胖乎乎的脸上皱了起来,想了半天,才大声说:“有!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去苏老爷家,求他爹救救他姐姐!” 虎子的话一出,屋子里蓦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地看向了苏默,唯有她一脸茫然。 这些人不是说了,这具身体的娘跟人跑了,只有姐弟两个相依唯命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便宜爹来? 听到虎子说小笙去找苏老爷了,吴大娘急得轻轻拍了虎子的小屁股一下,大声道:“你怎么不拦着他呢?自从月娘跟人跑了之后,苏老爷连同他们姐弟一块恨上了,怎么可能管他们姐弟的死活!小笙哪怕是跪死在苏家大门外,他那个爹也不可能出来看他一眼的!” 虎子捂着屁股,皱着脸,一脸委屈,大声嚷嚷道:“他跑得太快了,我哪儿追得上!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动不动就打我!?” 吴大娘也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心疼地揉了揉虎子的屁股,嘴里还在嫌弃地说:“你是我儿子,我打你,你还敢记恨我不成?你皮糙肉厚的,也打不坏,怕什么?” 第4章 渣爹是富绅 第4章 渣爹是富绅 苏默目光微闪,原来这具身体也姓苏,听起来这个苏爷子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狠了心把母子三个人扔到了这里,并且听起来很渣的样子,连亲生孩子的死活也不管。 安抚了儿子,吴大娘站起来,对苏默说:“小默啊,你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不需要我多说了。我知道你刚醒来,身子不好,但是你也听到了,小默为给你续命,跑到苏家去了。你得赶紧把他找回来。要不然,去得晚了,这孩子说不定就——” 说到最后,吴大娘欲言又止,表情复杂,好象很避讳的样子。 站在屋里的人们唏嘘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都很是微妙。 苏默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门道。 有些话不能直说,好象大家都知道。 她对小笙虽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这孩子有情有义,看到姐姐命在旦夕,一个人也敢跑出去,下跪救人,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好孩子,尽管这里面可能也有如果这具身体死了,他也可能活不了多久的缘故在。 想到这里,苏默点了点头,开口说了来到这个时空后说的第一句话。 “吴大娘,我刚醒,腿有些软,走远路有些困难。你能不能帮我一把,把我带到苏家,我把小笙,就是我弟弟找回来?” 声音出口的瞬间,苏默还呆了一瞬。 实在是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嫩了,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小的原因,声音里带着一些奶音,细声细气的,跟苏默的原因,完全是两个版本的。 吴大娘的表情有些为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瘾。 如果可以,苏默也不想强人所难。 出了这个家门,她连去苏家往哪儿走都不知道,更别说带苏笙回来了。 “非是我不愿——” 吴大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狠心拒绝。 不止吴大娘为难,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为难之色。 苏默眼见不好,赶紧截断了她的话头:“吴大娘,你只需要陪我过去之后,不用你多说一名句话,其下的事,我自己来办就可。” 女孩衣着单薄,因为大病和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瘦小,小腰不盈一握,堪堪一只手臂都能握住。巴掌大的小脸腊黄腊黄的。 她生了一双特别水灵的眼睛,长睫微垂,默默地看着你的时候,就象满天的星子都落在肩上,脉脉流动,让人不忍拒绝。 这孩子把话说到这份上,吴大娘有些意动,刚想张口答应下来。 就听有个妇人的声音,语气凉凉地响起:“我说吴大娘,你可想清楚了。那苏家是什么人家,大地主。我们这些佃户开春还要租苏家的地住的。你别糊涂了,帮了这对苏老爷不要的小姐弟,回头,人家苏家再给你小鞋穿,不给你家地种!哼,到时候,你们一家老小就等着扎着脖子喝西北风吧!” 听声音是从人群后面发出来的,苏默面前堆了很多人,一时也不看不见说话的妇人长什么模样。 直到人群分开,露出蹲在门崁上的妇人,苏默才知道说话的人是她。 第5章 刁钻妇人 第5章 刁钻妇人 妇人约有三十多岁,身着碎花的粗布棉衣,衣袖和衣摆下面同样打了很多补丁,生得膀大腰圆,脸如银盘,眼睛却小得眯成了缝一样,远远地看上去,别人还以为她闭着眼睛在睡觉呢。 她手里捏着一把瓜子,眼神三分轻蔑七分鄙夷,脸上挂了讽刺的笑。 见苏默看她,她冷笑一声,嘴皮子一动,带着口水的瓜子皮就“呸”地吐到了地上。 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已经有一堆瓜子皮了,看来她来的时间也不短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默总觉得妇人看向的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厌恶之情。 听了妇人的话,苏默瞬间明白了吴大娘为难的原因。 佃户们没有土地,只能靠租种大户人家的田地为生。 这苏家极有可能是一方富绅,而吴大娘这些佃户开春化雪都是要靠苏家出租地来过日子的。 事关自家生计,吴大娘怕帮了苏默被苏家或是被苏家有些人看到,自己家人反倒受其连累。 苏默很理解她的难处,但是她实在不能放吴大娘走,没有吴大娘带路,她根本不知道去苏家要怎么走,那还怎么把苏笙带回来。 见吴大娘表情松动,貌似被那个多事妇人的话所鼓动,苏默及时开口,再退了一步,哀求道:“吴大娘,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实在是走不动路。你只需要把我扶到苏家门口,自可离去,留我一个人就好。别的,我也不敢多求。眼下,我们姐弟遇到了难处,还请你帮我们一回,要不然,我们姐弟就只能等死了!” 说着,苏默咬咬了牙就打算往地上跪。 她故意把话说得重一些,就是怕吴大娘说出拒绝的话来,到时候,她再想劝说,就晚了。 虽然对眼前这些人不熟悉,但苏默能够看出来,吴大娘的心肠是最软的。 其他人听到妇人的挑唆之言瞬间噤声不说,还不着痕迹地向外面退了几步,眼神也多有闪烁之意,生怕苏默让自己帮忙。 吴大娘要是拒绝了,苏默真不知道自己该找谁带路了。 妇人毕竟心软,见苏默要给自己下跪,瞬间急了。 吴大娘张开双手,拦着苏默不让她的膝盖落到地上。 但苏默似是铁了心,就是要往下跪。 吴大娘无奈,哎哎叫了几声,大声说:“小默,你这是做什么?你身子才刚才,地上多凉啊,跪到地上,沾了凉气,再病了可怎么办?你快起来,我答应了就是。” 听到吴大娘松口答应了,苏默这才顺着她双手的力道站起了身体。 下跪也是没办法的事,不下重捶,万一吴大娘不答应就不好了。 现场一片唏嘘声,很多人既担心又佩服地看着吴大娘。 只有一个人偏生见不得气氛和睦,就是要跳出来找不痛快。 原本蹲在门槛上的妇人已经把手里的瓜子吃完,利索地撅着嘴把最后的一块瓜子皮吐出来,站起来拍拍手,阴阳怪气地说:“吴大娘,看不出来,你可真是个好人!拼着自己家过不好,也要帮那个女人留下的种!明年开春拿不到地种,你可不要后悔!” 第6章 巧堵村妇口 第6章 巧堵村妇口 这话说得很有几分暗示意味,苏默原本不想初来就得罪人,看到吴大娘的脸色变幻不定,随时都有反口的可能。 她沉了脸,挑眉打量着妇人,意有所指地说:“这位大娘,我身体不好,走不了远路,只是让吴大娘扶着走到苏家大门口,别的一点也不会麻烦吴大娘。如果不是有人要在背后作妖,苏家人哪会知道吴大娘曾经帮过我的事情?!我看你面相端正,眉清目正,你一定不会是背后说人长短,论人是非的人吧?” 这个妇人眼神刁钻,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一看就不是个安份的人。怕就怕,吴大娘前脚帮了她,后脚这妇人就去苏家找关系给吴大娘穿小鞋! 苏默还真是猜对了,这妇人是村里程老大的媳妇,和苏家一个下人有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有事没事,总爱去苏家巴结这个亲戚。 “程大媳妇,大家都是穷人,乡里乡亲的,活了几十年,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我今天帮了小默,要是有哪天,你家也有事了,我要是碰上了,能帮也是会帮一把的。你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去找你那个亲戚告到苏家那里,让我一家老小明年开春扎脖子饿死吧?” 程家媳妇有点虚荣心,每次巴结完亲戚回来,没少在大家伙面前吹嘘,诸如苏家好有钱哦,出去坐的都是马车哦,那马怎么了怎么了。总之,她就是想让别人羡慕。 吴大娘对此很了解,被苏默特意拿话点了之后,她就皱了脸,一双利眼紧紧地盯着程家媳妇。 这一来一回中,再迟钝的人也有些明白了。 “程大媳妇,你可不能做这背后小人,伤天害理呢!” “都是乡里乡亲的,做这样的事,可就不是人了——” “程大媳妇不至于做这样事——” 所有人都看着程家媳妇,那眼神古怪之极,就象在看一个异类,七嘴八舌地说着,都是向着吴大娘和苏默的。 是啊,大家都是穷人,谁都有为难的时候,这时候有人伸一把手,撑一撑,再苦的日子也会过去的。 程家妇人被大家挤兑得脸色微变,胖脸上满是不悦,却硬生生在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表情讪讪的,眼珠子也不再乱转了,挥了挥手说:“我哪是那样的人。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帮忙是帮忙,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让苏家人记上了,那可不好了。” 吴大娘点了点头,伸手扶起苏默的一边手臂,慢慢地向外面走过。 出了门,看到破败的小院,苏默心里又是一阵默然。 这个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穷。 原本打算来搬尸的人们出了门各自散去,吴大娘本想把虎子也赶回家,自己也好扶苏默到苏家讨苏笙,谁知虎子倔得很,死活都要跟着。 吴大娘气得不轻,抡起巴掌就要打。 苏默及时拦住了,劝了两句,吴大娘就把虎子带上了。 天上又飘起大雪,吴大娘扶着苏默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行走,时不时回头看看虎子有没有跟上。 虎子很高兴,象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围着两人跑来跑去,玩得满头是汗。 相比于苏默的无话可说,吴大娘的话就多了,一边走,一边跟苏默说了很多事。 第7章 娘亲为爱私奔 第7章 娘亲为爱私奔 苏默静静地听了,对于这个热心的妇人很是感激。 从吴大娘嘴里,苏默知道,她身处的这个朝代是陈国,陈是国姓。这具身体的娘叫顾婉月,半个多月之前,丢下姐弟两个,跟一个小商人走了。 苏默的父亲是苏连城,顾婉月是他的妾氏,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年前,被苏家赶了出来,来到这里,安家落户。 苏家在十里八乡里有名的富绅,家里有钱有地。 吴大娘说这些的时候,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说:“小默啊,天下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你爹早晚会把你们姐俩接回去的!” 对此,苏默却有些不以为然。 听吴大娘说了,顾婉月生得很有几分姿色,细皮嫩肉的,跟村里的大部分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不一样,她举止文雅,斯文秀气,识字吟诗,也会算账,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但凡是个男人,无一不被她吸引的。 这样的女人尚且拢不住苏连城的心,反倒被赶了出来。 这表明了苏家绝非良善之地,里面绝对有一个很厉害的存在。 要么长相比苏婉月貌美,手段高明,要么地位不低,在苏家很有话语权。 苏婉月在的时候,苏家每月都按时送些米粮和钱财过来,虽然米粮多是些发霉的,钱财也少得可怜,但廖胜于无。 现在苏婉月跟人跑了,等于给苏家,给苏连成头上硬生生地扣了顶绿帽子。 对于有头有脸的苏家人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无意意外,苏家是绝对不会把苏默和苏笙接回去的。 但这些话,苏默只在心里想一想就好了,没必要告诉吴大娘。 风雪越来越大了,这具身体身子很弱,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吴大娘也不催她,特意放慢了脚程。 从村子里走出去,要经过一条不算太宽的马路,天晴的时候,很多过路的游商和客人时常打这条路经过,传来马车粼粼之声。 大雪纷飞,迷得人睁不开眼。 两大一小刚刚踏上马路,就听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奔腾踏雪的声音。 苏默身体刚好,体力较弱,加上风声怒号,西北风凛冽如刀,平时敏感的耳膜完全被往来穿梭的风声灌满了,对于外界的一切声响,都一无所知。 吴大娘倒是听见了,但风声太大了,她以为是错觉,毕竟大雪天,哪有人不好好在家里猫冬,偏要到这外面挨冻的。 虎子倒是听见了,但他年纪小,见自己的老子娘没反应,就心大地以为没多大事,顾自边走连蹦,欢乐得很。 等清楚地听到有力而奔腾的马蹄声急驰而来时,苏默在吴大娘的帮扶下,刚刚走到马路中央。 她倏然变色,抬起脸,向发声地看去。 却见一匹红色的骏马,长长的鬓毛披散着,四蹄翻腾间,一层淡淡的雪沫激越飞扬而起,落在雪地上的时候轻巧无声,如一朵静寂的红云一样顷刻间就来到了苏默和吴大娘的近前。 这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苏默瞳孔倏然睁大,身边的吴大娘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已经过了马路的虎子,惊恐地睁大眼。 第8章 猩红披风 第8章 猩红披风 近了! 更近了! 马上的人披着猩红色带暗华丽暗纹的披风,随着身下马儿的跑动,猩红色的披风高高飘起。 风雪迷人眼,苏默依稀从服饰上看出骑马的是位男子。 头顶上戴着的虎皮毡帽落了一层薄雪,遮住了那人冷峻的眉眼,他的下巴和嘴唇陷在厚厚的迎风招展的白色狐毛中,露出薄薄的嘴唇一角,在寒冷的冬风里,映着飘扬的雪花,依旧红润而有弹性。 他手上戴着鹿皮手套,双手稳稳地握在缰绳上。 就算看到突然出现在马路中间的两个女人,那双手依旧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勒停的打算。 四只马蹄高高扬起,扬起的雪雾喷了苏默一脸,随着凛冽的寒风钻入了她的衣袍里。 急促的心跳声里,苏默仿佛能够感觉到那烈马因长途跋涉而沸腾的血液流动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她的心在一瞬间象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握住,揪成了一团。 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齐齐涌向大脑,心脏发出巨大的鼓噪声,一声又一声象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苏默从来没有深刻地体会到死神离她是如此地近! 近到咫尺间就是一眼看不底的万丈深渊,她一脚踩空掉下去,无尽的绝望瞬间把她包围淹没。 “贱民!快滚开!” 马上的人发出沉闷低沉的暴喝声,穿透在红尘里呼啸的风雪,如炸雷一样冲进了苏默的耳膜。 苏默心下苦笑,她也想滚开,奈何两条腿不争气,似是被突如其来的阵仗吓软了,一丝力气也抽不出来了。 吴大娘是村妇,没有见过大世面,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身体抖得如筛糠一样,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 “嗷!” 就在苏默以为自己肯定逃不过被马蹄踏得粉身碎骨的命运时,马上的人双臂向后用力,突然狠狠一拉缰绳,四条修长有力的马腿在瞬间微微停滞了一下,发出高昂的不甘的嘶鸣,两条前蹄高高扬起,险之又险地从苏默瘦弱的身体上如一朵轻云一样飘了过去,重重地踏入了她身后雪地里。 目睹了这一场惊险情景的虎子,后知后觉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辽阔地雪地里,飘出去很远。 苏默闭了闭眼,一直屏着的呼吸也重新打开,深深地吸了口寒冷的空气。 活下来了。她心跳不稳地心想。 然而还没等她从惊险的心境里完全走出来,马蹄在原地狠踏了几下,骑马的人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地就对着苏默打了下来。 “贱民!不长眼的狗东西,挡我的路,该死!” 冷酷的声音随着马鞭带起的阴戾风声一齐落到了苏默耳朵里,她被突然落到身上的鞭子打蒙了。 马鞭一路走来已被风雪浸湿,挥打在人身上,轻则皮肉生疼,重则血肉模糊。 第一鞭子挥在了苏默后背上,厚重的斗篷瞬间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残余的力道顺着薄薄的棉衣游走到她的皮肉上。 “你为什么打人?” 苏默吃痛地闷哼一声,一双眼睛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怒火浸透了,双目灼灼地看着坐在马背上的人。 第9章 狠毒世子爷 第9章 狠毒世子爷 “爷打的就是你!低等下贱的人都该死!” 马上的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锦衣,胸前用金线绣着蜿蜒的纹路,一直蔓延到披风深处。 他微微抬头,露出精致的下巴和削薄的红唇,猩红的嘴角微微勾起,吐出的话比如刀的寒风冰雪还要冷。 苏默透过被寒风一吹即向四处逃散的雪花,还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他手里的鞭子又不知疲倦地落了下来。 沉闷的鞭子落在苏默的后背上,肩上和脸上,凡是被抽中的地方无一不皮肉生疼,痛不欲生。 “你特么讲不讲理!差点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反倒拿马鞭子抽人,你这样的智障就该被沉塘,被人道消灭!” 苏默气得直飚脏话,弯着腰,皱着脸,四处乱蹿地躲着马上人的鞭子。 吴大娘已经吓傻了,坐在雪地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默被人用鞭子抽得跪倒在雪地里,缩着脖子,连呼气声也不敢喘大了。 “世子爷!世子爷,等等小的——” 马车粼粼声伴随着一个少年急得快哭出来的声音一起传来,瞬间解救苏默于危难中。 在他的身边,跟着几匹快马,马上端坐着神情高傲的锦衣护卫,皆是头戴黑色毡帽,身披黑色披风,威风凛凛。 鞭子停了,苏默身上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全身无力地摔倒在了雪地里。 听到声音,马上的人冷哼一声,从虎皮毡帽下露出一双寒光闪烁的眼睛,寒冰冰的象是没有一点儿人气似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豪华马车,玩味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寒星似的笑容:“废物!追了半天,还追不上我!再追不上我,就把你丢在野地里,冻死!” 说完,他仿佛施舍似地,目光饶有兴趣地地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如死狗一样的苏默,用马鞭指着她,阴测测地说:“想把我沉塘的人多的是,可是到最后,他们都被小爷我沉塘了!” 他居高临下,娇矜地抬着下巴,看向苏默的眼神里就象是看着脚底下一撮恶心的湿泥,满是厌恶。 低沉的声线透过风雪飘散在空中,落在吴大娘耳朵里,如杀人前的最后威胁似的,暗暗透着深重地血腥味。 她身体颤了一下,看了眼深陷在雪地里,无声无息就象死去了的苏默一眼,跪在地上,卑微地一个劲地磕头,急声求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我儿不知事,有哪里冲撞了你,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儿——” 听着吴大娘一迭声的卑微到泥土里的求饶声,苏默心头一片凄然的苍凉,从现代到古代,第一次有人为了让她活命,一声声地叫着儿,如此低贱地跪在一个年纪不大的人面前,把她护在羽翼下。 这样卑微的姿态,就算是现代生了她的亲妈也不能做到,反倒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做到了。 她垂落在雪地里的双手蓦然握紧了一把雪,强忍着把自己快要流出眼角的泪水收了回去。 这世道就是如此。 有人坐看高楼平地起,手握权柄,呼风唤雨! 也有人不慎跌入深渊,命如草介,低贱如泥! 在手中一无所有之前,她只能忍着,哪怕忍到吐血,打落牙齿和血吐,也要忍着! 为了活命,为了有一天能双手不再空空,掌握自己的命运! “算你运气,风雪太大,小爷急着赶路,没空把你沉塘!下次见了我,百丈之外绕路走,否则小爷我一定让你这个贱民见见血!” 那人漠然地看了苏默和吴大娘一会儿,在马车到来之前,拨转马头,打马离开了。 吴大娘松了口气,顾不得抹一把磕头时额头上沾着的雪沫,伸出粗糙的双手扶起苏默,连声问:“小默,你怎么样了?” 第10章 眉间有痣 第10章 眉间有痣 顺着吴大娘双手的力道,苏默咬牙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我没事——”她露出一个苦笑。 挨了十几下鞭子,亏得冬衣比较厚,没有皮开肉绽,但被打的地方无一不肿起来老高,就算过了多少天也不是能轻易消下去的。 吴大娘扶着苏默走到路边,低声安慰着吓坏了的虎子。 粼粼的马车声到了近前,进入眼帘的是两匹毛色雪亮的高头大马。 整个车厢华丽而宽大,约有一间小屋大,深黑色的车身上描着精致的花纹,车前面挡着一个小篷子,车上的小厮坐在篷子里,青衣短打,戴着护耳和暖和的帽子,额头上冒着细汗,一幅紧张万分行色匆匆的样子。 经过苏默身边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好奇,小厮扭头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苏默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的左半边眉毛中间生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长在小厮清秀的脸上,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休息了片刻,苏默起身在干净的雪地里,抓了一把雪,敷在嘴角的伤口处。 刚才那位世子爷有一鞭子甩到了她侧脸上,嘴角被打得开裂了,流了一点血。 要去苏家要人,苏默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沦为别人笑柄。 用手压着雪,苏默在心里暗暗地诅咒着,那个歹毒的小子,最好永远高高在上,不要有落难的时候,否则她一定在让他尝尝挨鞭子的滋味。 吴大娘叹了口气,目光怜悯地看着她说:“疼吧?刚才挨了那么多鞭子——” 虎子已经被哄好了,被水洗过的大眼格外明亮,一脸肉疼地看着苏默,好象打在苏默身上,疼的人反倒是他一样。 看到他这样子,苏默有点想笑,刚动动嘴角,就痛得眼角直抽抽,只好板着脸说:“还行!那小子再给我来几下,我也能承受得住!” 见她逞强,吴大娘也不好多说,扶着苏默接着向前走。 走走停停,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在苏默的双腿酸得快要走不动时,总算看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出现在眼前。 随着离大门越来越近,吴大娘扶着苏默的手越抓越紧。 苏默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体贴地停下了脚步,对吴大娘说:“送我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过去。” 吴大娘松了口气,神色却有些迟疑地说:“你身体不好,回去还有那么远的路,怎么办?要不要我在外面等着你——” 苏默感激得笑笑,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还是拒绝了。 天太冷了,进了苏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苏默笑着说:“不用了。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你和虎子会冻坏的。” 吴大娘拍了拍她的手,带着虎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一阵狂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笼罩在苏默四周。 为了保暖,她身上穿了好几层衣服,外面是一件补了几个补丁的棉衣,外面披着件黑色破斗篷,是出门的时候,吴大娘怕她冻坏了,从柜子里找出来的。 苏笙为救姐姐,独入苏家,如果顺利早就该回去了。而他很长时间都没回去,多半就是受到了刁难。 但是他的勇气和对苏默维护之情,很让苏默欣赏。 哪怕苏家是龙潭虎穴,今天苏默也一定要把苏笙从虎口里带出来。 第11章 苏家大院 第11章 苏家大院 苏默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目光坚定地向大门走去。 “来了!” 扣了几下门环,听到里面传来响亮的回声,苏默就袖了手,安静地等在外面。 没过多久,穿着粗布下人服的小厮打开一条门缝,把头探到门外,见到苏默,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先是不悦地皱起眉头,之后,便是一迭声的恶声恶气:“是你!来苏家干什么?要钱粮是吗?都说了没有!快滚!” 小厮劈头盖脸地骂完,就想拍上门。 苏默被骂得一呆,反应过来之后,眼疾手快地用脚卡住门,急声说:“小哥,先别关门!我不是来要钱粮的,而是来找我弟弟的!” 幸亏她嘴甜,一句小哥叫得小厮浑身舒爽,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一些,门没有拍得太重。但就是这样,苏默的脚还是被夹得不轻。 她“嘶”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快合上的门推开些,把有些痛的脚收了回去。 “不是来要钱粮的?找苏笙的?他说你生了病,快要死了,来苏家求救的。我看你好好站在这儿,一点儿事也没有。倒是他,冰天雪地在院子里跪了半天了,眼看就要冻死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家夫人就该差我去找你了。你来了也好,省得我多跑一趟了。” 小厮翻着白眼,态度居高临下,说话就象放连珠炮似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说完,他也不管苏默是什么脸色,扭头就走。 苏默走进来,顺手关上门,沉默地跟在小厮身后往宅院里走去。 小厮脚步匆匆,时不时地回过身,看苏默有没有跟上。 宅院很大,地上以青石铺道,青石板的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哪怕是脚踩在上面,也一点脏污也不沾。 远处有回廊,廊下用精美的花盆种着种着说不出名字的鲜花,不合适宜地盛开着。 踏上回廊,从脚底下传来温热的气流,让苏默冰冷的双脚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那股热量从双脚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小厮回过身,恰好看到苏默脸上的惊奇之色,炫耀似地说:“在这廊下放着几盆火碳,就算从屋里走到这里,也不会觉得冷。” 苏默不出声,只觉默地看着他。 没有如愿在苏默脸上看到难过,羡慕等等情绪,小厮觉得没意思,回过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你倒是比以前强多了。” 强什么,他倒是没有多说,只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象是在等着苏默主动问才说。 这个小厮,明显看不起她,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苏默也没打算用自己的热脸贴着别人的冷屁股。 小厮憋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苏默问,自己憋不住了,饶有兴趣地瞄了苏默一眼说:“以前,你一进门就哭,说话就低着头。现在嘛,啧啧,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话还是不多,但你整个人象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头也抬起来了,眼睛也敢看人了。” 说完,小厮说完巴嗒巴嗒嘴,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第12章 行走的五花肉 第12章 行走的五花肉 苏默微微愣神,心想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人总是会变的。” 人家说了半天,苏默一句话不说,也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她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说,算是对她变化的解释。 听到苏默的回应,小厮咧开嘴一笑,半是讽刺半是叙述似地说:“也是,任谁有一个跟人私奔的娘,也会性格大变的。” 这小厮不过十二三岁大小,因为这大宅院里日久天长耳濡目染,早就不能用干净纯真这些词来形容,说话间不经意地就会夹枪带棒的。 苏默脸色不变,只用淡淡的眼神看着他。 小厮自讨没趣,没有成功看到苏默变脸,他瘪瘪嘴,心里却在琢磨着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苏默的跟院里的那些姐姐们形容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院里见过苏默的姐姐们说,这个苏默一点儿也上不了台面,看见人就低着头,话也不敢说,稍微说点刺激的话,她就马上掉眼泪,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也许,人真的是会变的。 走到廊口,眼看就要踏入大门,突然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厮眼尖,打了个千,乖觉地走到一边,把路让了出来。 苏默随着他,也站在了一边。 但是这行人走到苏默旁边时,却停了下来。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不用抬头,苏默就知道来的人是位女眷。 她刚想抬头,看看来人的模样,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嗤笑,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响起,带着讽刺之意。 “我道这是谁,原来是姐姐呀!我们该有几个月没见了吧?上次,我去外祖家玩了,你来家里讨要钱粮的时候,不巧,我错过了。不过,你那个娘的事,我回来的时候,也家里的下人们听说了。她跟人私奔了是吧?哦,呵呵。那可真是天大的丑闻!我苏家出了这样不检点的女人,真是家门不幸!” 说话的女音语气尖酸刻薄,带着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 苏默蓦然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一个约有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淡粉色的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缎绣玉兰氅衣,袖品绣着精致的蝴蝶,胸前衣襟上钩着蕾丝花边。 她身形微胖,红光满面,气色很好,瞥向苏默的眼神里明晃晃的都是鄙夷。 女孩的话一毕,跟着她出来的丫鬟们纷纷捂着脸偷笑,就连刚刚给苏默开门的小厮也扭过头,抬起衣袖,掩住咧开的嘴角。 苏默初来乍到,两眼一摸眼,刚刚才认识一个吴大娘,进了苏宅,更是一个人也不识。 从吴大娘嘴里,对这具身体的身世,多少有些了解,再结合这女孩的话,大概也猜到了面前这说话刻薄的女孩的身世。 吴大娘说,苏府有一嫡女,是苏家主母李氏的女儿,身胖体宽,远近闻名,最近才说了一门亲事。 大概说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这位苏家嫡女果然不负盛名,胖出了新高度。 身高一米六多一点,身上堆了一堆肥肉,裹上粉红色的华衫,象极了一堆行走的五花肉。 第13章 回廊见渣爹 第13章 回廊见渣爹 苏默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女孩一眼,从她生得白白胖胖的脸上,一直看到她生得比别人胖了一圈的腰间,目光平静地,却语带羡慕地说:“多日不见,妹妹越发生得富态了,可见苏家的厨子手艺很好,定是使出了十八般的武艺,变着法儿地讨好妹妹。姐姐我倒是没有妹妹这样的好福气,日子过得不好,生得委实瘦了些。” 说完,苏默垂了眼,抬起衣袖作出一个拭泪的动作,盖着脸,象是掩目而泣一样。 要是说一个过于消瘦的瘦人富态,大概那人会高兴。 但有人胖得快走不动路了,却有人说自己富态,如果不是个傻子,是决计高兴不起来的。 女孩眼睛一瞪,一张胖脸当即就涨成了粉丝色,怒目道:“家里的妈妈们都说我瘦了,偏你要说我又胖了!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过,故意拿话刺我的?贱人生的女儿,就是不知道感恩!吃我苏家的粮,拿我苏家的钱,竟然养出只白眼狼出来!” 女孩一口一句贱人的,没有一句好话,立时激起了苏默的怒气,她忍着气,一向暗淡的双目中崩发了点点寒芒,锐利的双眼直视女孩,高声道:“姐姐慎言!我若不是苏家的女儿,苏家也未必会拿钱粮供我吃喝吧?” 所以,苏默拿苏家的钱粮是天经地义的! 女孩表情一梗,胖胖的脸上有被苏默当众顶嘴的不可置信。 以前,她拿同样的话羞辱苏默时,她只会低着头,可怜巴巴垂泪,连哭出来也不敢大声。 这不过是几个月不见,她怎么敢顶嘴了呢? “你有一个跟人私奔的娘亲,是不是苏家的女儿,还说不定呢!” 女孩挺胸,横眉立目地斥道。 “都堆在这里作什么,没规矩!” 苏默刚要顶回去,忽听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声在对面响起,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悦。 在场的丫鬟和小厮不约而同地噤声低头,躬身退到了一边。 如摩西分海似的,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在人群后面显露出来。 他约有三十多岁,白面无须,斯文秀气,面色威严地扫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苏默身上,目光似有些嫌恶,又有些复杂,最终变成了一脸冷漠。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深深地皱着眉,口气很冲,如果不知情的人听到他说话的语气,多半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仇人。 “爹,想必是姐姐家里没有米粮的,所以来家里要钱粮的。” 看到中年男人来了,女孩娇横的表情稍有收敛,不着痕迹地冲着苏默翻了个白眼。 虽然她嘴里叫姐姐,但是一句姐姐家里,和家里,把苏家和苏默姐弟分裂开来,中间象是隔日着千山万水,成为不能轻易跨越过去的鸿沟。 如果站在这里是这个时空的真正的苏默,看到亲生父亲对她如此冷漠,苏家嫡女高高在上,看她的表情就象看黏在绣花鞋底上的一坨污泥,大概会伤心欲绝地哭起来吧。 第14章 渣爹的漠视 第14章 渣爹的漠视 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苏默,她从小在胡同里长大,曾亲手把欺负人的一个熊孩子打得满头包,哭着回家找妈妈。长大以后,更加彪悍,敢跟凶悍的老妈对抗到底,拒绝和不适合的男人结婚,最后索性沦为大龄剩女,每天被老妈用犀利的言辞攻击,也不改初衷。 苏家老爷是谁,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何谈伤心。 苏默自觉没有横的资本,那便要有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觉悟。 在苏家众仆的虎视眈眈下,苏默垂着头,语气却是平静的:“我生了大病,小笙以为我不行了,想到父亲,还有苏家,就过来求救了。现下,我好了,就过来讨他回去。” “苏笙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中年男人挑眉,惊讶地问一边的小厮。 小厮瞄了眼目光闪动的胖女孩,见她毫无表示,只好缩着脖子,站出来回道:“是。来半天了,跪在夫人的院子里,夫人心善,见他冻得可怜,就差我出来寻——” 说着,他瞄了眼苏默,含在嘴里的“小姐”两个字象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苏家主母真如小厮所说的那么心善的话,早就让他起来了或是答应他的要求,着人请大夫救治真正的苏默。 有些场面话,听听就过了,如果当真了的话,那就是真正的傻了。 苏默冷笑着微微皱眉,心底一凉,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苏笙一直在院子里跪着的吗? 孩子那么小,该冻坏了。 想到这里,她无意再和苏家这些人纠缠下去,福了身,请求道:“小笙还小,跪久了,身体落下病根就不好了。还请父亲容我先行告退,叫了小笙,再来听父亲训话。” 苏家人待苏默可以不好,但苏默却不能不敬着苏家人。 这里是苏家,当地有名的富绅之家,不是谁都可以撒野的地方。 她虽比苏家嫡女年长,却是妾氏所生,还是一个被放到外面,与人私奔的妾,地位之低,可见一斑。 嫡女也好,苏老爷也好,都可以任意打骂甚至打死。 苏默的言行完美得让苏老爷完全挑不出刺来,他微微一愣,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挥挥手,象挥苍蝇一样地让她走了。 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氏之女,多长进,他也看不上。 女孩眼珠一转,扬声叫道:“等一下。” 苏默低眉敛目地就要跟着小厮去找苏笙,听到声音,恭顺地停下了脚步。 “等找到小笙,你我让我的丫鬟来找你。” 她笑得眯起眼睛,因为生得过于肥胖,所以一眯眼,眼睛周围的肥肉一股脑地挤向了眼睛,这就显得眼睛特别小。 苏默皱着眉,静静地看着胖女孩,分明在她脸上看到了算计,垂目问道:“我能问一问妹妹是什么事吗?” “不能。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妹妹我还能害你吗?反正,你来也要来,不来也要来。父亲,你说是不是?” 女孩扬起脸看着中年男人,笑得天真又有朝气。 第15章 用心歹毒 第15章 用心歹毒 中年男人神情漠然地看着苏默,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自然。玉瑶说什么,你只管照做就是了,说那么多话,是不想去吗?” 苏默惦记着去找苏笙,不欲多做纠缠,躬身应了声:“父亲说的是。” 虽已答应,但苏默是打定主意,是不会去的。 说了半天话,也不算毫无所获。 苏默见到了这具身体的父亲,也见到了苏家有名的“胖美人”嫡女,也知道了她叫苏玉瑶,很美的名字,可惜配了个不太那么好看的主人。 小厮带着苏默转过假山,进了一进宽敞的大院。 一进门,苏默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直直地跪在院子正中的雪地里,肩上和头上落了不少雪花,看样子已经跪了很长时间了。 他背对着苏默跪着,缩着肩,看不见脸,单薄的身体因为寒冷不停地打着颤。 这孩子真是傻透了,就算要跪,怎么也不找个暖和的地方跪着,哪怕是跪到廊下没有雪的地方也好啊! 苏默心中大急,正欲越过走路不紧不慢地小厮,把这个傻孩子扶起来,告诫他就算跪死了,那位自言心善的苏家主母也不会答应他的。 一个长相平平的长脸丫鬟端着盆水,出现在廊下,看见苏默,斜眼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在苏默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操起怀里端起的木盆,往前一扬,寒冷的水从半空落下,落了跪在地上的孩子满身。 倒完水,丫鬟嘴角带笑,端着空盆功成后退地走了。 苏笙的身体摇了摇,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很快又跪直了。 就算如此,他还是拖着僵硬的身体,对着正房的方向,深深地叩下头去,哆嗦着说:“求,求母亲,救救我,姐姐,求,求你了。” 苏家的主母果然够狠,用这样的招数对待一个这么年幼的孩子,就不怕遭报应吗? 苏默强忍怒气,快步走到苏笙面前,顾不得先看看这孩子长得什么模样,用力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起身的瞬间,苏默听到了孩子的双膝发出轻轻的脆响。 她垂目一眼,孩子跪着的地方,雪水化去,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碴子。 孩子的衣衫也湿透了,苏默抓着他手的瞬间,一股彻骨的冷意从他手上传了过来,冰得她打了个寒颤。 “姐姐病好了,不用你救了!来,跟我回家。” 苏默沉着脸,解下身上的破斗篷,紧紧地把孩子包在怀里。 她的声音淡淡的,语气却温暖无比。 苏笙整个人已经冻得有些迷糊了,闻言仰起脸,腊黄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姐姐,你真的好了?真是太好了,不用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了。” 看着他抬起的脸,苏默愣住了。 苏笙脸长得小小的,脸色腊黄中透着几分病态,嘴唇发白,发色也偏黄,看起来身体很不好的样子,但他的眉眼精致,特别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灵动通透,以后如果养好了,不定长成俊美逼人的佳公子。 听吴大娘说,苏默已经十六岁了,而苏笙也八岁了。 第16章 蛇蝎主母 第16章 蛇蝎主母 八岁的孩子如果在现代,如果营养跟得上的话,可能已经长到一米多了。 而眼前的苏笙堪堪不到一米,跟现代三四岁的孩子个头一样高,身量更是瘦削得可怕,被苏默抱在怀里,不过小小一团,触手处都是骨头架子,乖顺得让人心疼。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在姐姐重病之时,孤身一人来到苏府,忍受着苏家上到主人,下到仆人的白眼和奚落,大冬天跪在雪地里,一心要为自己的姐姐续命。 这让穿越而来,一直没怎么享受过兄弟姐妹之前亲情的苏默向来凉薄的心里掀起丝丝涟漪,感动得鼻间竟然微微酸楚起来。 苏默隔着斗篷抱起苏笙,轻声说:“你放心,姐姐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苏笙点了点头,有些天真地笑了起来。 小厮袖着手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姐弟两出了院子。 “夫人,我不明白,为何不趁此机会除掉那对姐弟,也算为苏家清理门户了?” 窗边挨着墙放着几盆碳火,把装饰华美的房间里烘得暖融融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个仆妇正跪坐在榻上,给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手势轻柔地捏着肩膀。 贵妇云髻高耸,脸上晕染着蛾眉,手上和脸上都涂着淡淡的白粉,越发显得肤色白皙,面容如玉。 听到仆妇的话,她淡淡一笑,眉眼立时生动起来。 “你懂什么?顾婉月是跟人私奔了不假,但你也别忘了,她们娘仨是被我用手段赶出去。当时老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大舒坦,多少有些怪我手段厉害。苏婉月不在身边,那姐弟两个要是再没了,依老爷那个顾念旧情的性子,早晚会记起苏婉月的好来。不若把那姐弟留着,时时提醒她,苏婉月与你私奔了的事实。这样,老爷心里只有对苏婉月的恨,一点儿喜欢也没有了。” 贵妇面有得色地说完,看到仆妇一脸拜服的表情,越发得意起来,接着说道:“至于那姐弟两,苏家家大业大,养两个闲人,跟养两条狗也没差,且让他们活着吧!象猪狗一样地活着,比死了也强不了多少。老爷还会觉得我心善,何乐而不为。” 抱着苏笙走出院子,苏默额上已出了层细汗,呼吸也粗重起来了。 苏默苦笑,这具身体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苏笙又瘦又小,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她竟然没走多远,就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虽然姐姐的怀里既暖和又安心,苏笙察觉到苏默的吃力,还是蹬了蹬腿,主动要求下来下来走。 “姐姐,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苏默有心强撑,但实在是身体不争气,两条手臂软得一丝力气也强提不出来,双腿更是软绵无力。 不得已,苏默放下了苏笙,摸了摸孩子的小脸,感叹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地懂事。 姐弟俩手牵着手,走在苏家宅院里,路过的仆从或冷漠,或讽刺地看了他们一眼。 第17章 恶奴仗势 第17章 恶奴仗势 快走到大门时,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个丫鬟脆生生地喊道:“前面的姐弟两个,停一停!” 苏默一听就知道不好,连加快了脚步。 苏笙年纪小,听到有人喊,脚步微顿,还想回头看一看。 苏默扳着他的小脑袋,不让他转头,低声说:“快走!” 虽然苏笙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喊他们,姐姐却不搭理,但他向来听话,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丫鬟叫了半天,也不叫苏默姐弟停步,跺了跺脚,捏着帕子,怒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快守着大门,别让那对姐弟出府了!大小姐陪朋友玩乐,指名让他们作陪!人要是跑了,我被大小姐耍脸子,你们也不会好过!” 眼看苏府的大门近在眼前,只要再有几步,苏默和苏笙就会顺利出府,突然从旁边跳出来几个小厮来,扑到门口,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苏默停了步,伸手把苏笙护在了身后,镇定地问:“你们想做什么?” 小丫鬟见人拦住了,心下松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走了上来,居高临下地说:“我在后面喊那么大声,你们跑什么?莫不是偷了我苏家的东西,所以做贼心虚,怕被我捉了吧?” 刚才那一幕,让小丫鬟心里大恨,拦住了苏默和苏笙的同时,自然没什么好话。 就算她明知道,苏默和苏笙根本没有偷苏家的东西,但就是要变着法儿地恶心人。 苏笙年纪小,最沉不住气,也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闻言气得小脸晕起一层薄红,攥着小拳头说:“我们没有偷东西!” 小丫鬟这点小心机,苏默自然明白。 这丫鬟跟低等的家仆不同,她年纪不大,约有十三四岁,衣着精美,不是一般粗布麻衣的下人服,她梳着双髻,鹅蛋脸,模样悄丽,长着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眼睛一转,看起来很机灵的样子。 小丫鬟言谈之中已经透露了来意,是大小姐让她来的。 不用她表明身份,苏默已经知道她是苏玉瑶的贴身一等丫鬟,在府内相当于半个主人一样的存在。 “我们姐弟虽穷,却也不是小偷小摸的人。再说,苏家虽然已经赶我们姐弟出去,但是只是一天父亲没有让我们去掉苏姓,我们就是苏家的人。所以,就算我们姐弟拿了苏家的东西,那也是拿自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倒是你一个丫鬟,口口声声说我们姐弟偷拿东西,到底有没有证据?我们就在你面前,你倒是指出来,我们偷了苏家的一针还是一线?!” 苏默向前走了一小步,眉目沉沉,眼底似压着惊涛骇浪一般,语气越拔越高,瘦弱的身体上无端地形成一股凌厉的威压,重重地向丫鬟压了过来。 小丫鬟年纪尚小,被苏默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吓了一跳,穿着精致绣花鞋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身为大小姐身边一等贴身丫鬟的她竟然被一个被赶出苏家的庶女逼得后退,这简直是当众打她的脸。 第18章 姐弟情深 第18章 姐弟情深 她恼羞成怒,急声道:“我说你有,你肯定就有!还需要什么证据!?” 气怒交加之下,小丫鬟竟然说出了无脑之言。 这股鸭霸劲,让苏默讽刺一笑,象是认命一样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想不到苏家一个丫鬟断起案来竟比衙门里面的县太爷还要铁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个小丫鬟怎能跟坐堂断案的县太爷比,捧人的时候,如果一股脑地把人捧上了天,反而会得到反效果,如同把人放在风口浪尖,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小丫鬟说完那句无脑的话,立时就后悔了,但已然被牙尖嘴利的苏默抓住了把柄,两句话的功夫,就被架上了油锅,一不小心传入主子耳朵里,只会觉得她行事太过,那她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目光嗔怒地看着苏默,银牙暗咬,手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状。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当着我的面,就敢这么编排我!到了主子面前,不定怎么嚣张呢!主子不在,就让我这个丫鬟先拔拔你身上的刺!来人,给我打!” 小丫鬟大喝一声,两边看热闹的小厮瞬间面带狰狞地围了上去。 苏默皱眉,扬起脸,沉静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小丫鬟身上,扬声道:“大小姐还在等着我们过去作陪,你这个小小的丫鬟确定要把我们打得遍体粼伤,让大小姐的朋友们看笑话不成?!” 小厮们听人办事,哪管三七二十一,已然把苏默和苏笙围在了中间,无情的拳脚冲着他们就招呼下来。 苏笙脸色一白,一脸惊恐地看着围过来的小厮们。 苏默咬牙捂着他的双眼,把他瘦小的身体护在了自己身下,低声安抚道:“没事,别怕,有姐姐在。” 拳脚如雨点一样落了下来,打在苏默肩上,后背和腰间。 被她护在怀里的苏笙陡然听到苏默的闷哼声,很快意识到姐姐正在护着他挨打,身体僵硬了一会儿,低声如可怜的小兽一样唔唔哭了起来。 “姐——” 苏默被他哭得心里一酸,眼眶也不由酸了起来。 她眨眨眼,把欲流出的眼眶的泪水强逼回去,声音低低地说:“姐姐没事。你不要怕,也不要哭,你哭得姐姐心里难受——” 刚刚说完,有人就一拳打在了她脸上。 苏默闷哼一声,心里发狠一样想着:你们最好打死我,别让我有得势的一天,否则我定要会把我受过的伤一笔一笔还回去。 小丫鬟脸色一僵,一边是大小姐急着要人,一边又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苏默,到底是惧怕办不好大小姐的差事,指挥四周的小厮冲上去踢了苏默和苏笙几脚就让人停下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快步从回廊小跑过来,见到小丫鬟,沉了脸,劈着盖脸地说:“大小姐让你来领个人,你怎地这么磨蹭!还不快把人带过来,若是让大小姐等急了,小心发火收拾你!” 听到大小姐要生气了,小丫鬟顾不得再和苏默计较,吩咐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带着苏默和苏笙去复命了。 第19章 男子汉不哭 第19章 男子汉不哭 小丫鬟在前面带路,两个小厮象门神似的,一左一右跟在身后时不时推搡着苏默和苏笙。 苏笙脸上还挂着眼泪,一边走,一边哭得直打嗝,本来就走得磕磕绊绊的,被小厮大力一推,整个人恨不得飞出去,脸朝地,重重地摔在了雪地里。 “狗娘养的,这小崽子是故意的是吧?” 小厮骂骂咧咧地说一句脏话,弯着腰,动作粗鲁地扯着苏笙的双臂,就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苏默眼神一冷,反手推了那个推苏笙的小厮一把,大声说:“你干什么?小孩子的手臂能这么扯吗?扯坏了,看你怎么跟大小姐,跟我爹交代!?” 苏连城这个爹再渣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女在眼皮子底下被弄死了,苏默赌的就是他还有一丝人性,并没有直言要把苏默姐弟给弄死。 苏连城没有发话,底下的小厮们到底不敢太过分。 所以提到苏老爷,就算被苏默推的小厮摔在雪水里,坐了一屁股泥,除了表情难看点,倒也没有敢再对苏默怎么样。 苏默扶起苏笙,拍拍他衣袍上沾着的雪水,皱着眉,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抹去他脸上冰冷的泪水,语气温柔地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苏笙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揪着苏默的的衣服,小声说:“我没事。倒是姐姐你,刚才护着我,身上是不是很疼?” 孩子身上的衣服湿了,冷冰冰地贴在身上,又在外面呆了半天,没能及时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手脚早已冻得冰凉,脸蛋也是一片青白,没有跟苏默诉一声苦,即在担心她身上疼不疼。 苏默心里的感动无法言说,轻轻搂了下他小小的身体,用同样冰凉的指腹,动作轻柔地揩去他脸上的泪迹,声音低哑地说:“姐姐没事。你记住,你以后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要保护姐姐的,所以不能哭。所以,答应姐姐,无论多苦,多累,都要咬牙忍着不哭,好吗?” 苏笙抬头看着苏默,面前的女孩虽然还是他的姐姐,但他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姐姐象是变了。 他年纪小,那些感觉只是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但他懂事,知道姐姐是不会害自己的。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声地应了声好。 走在前面的小丫鬟停下脚步,神情不耐地催促道:“磨蹭什么?没事就快走!大小姐还等着呢!” 苏默站起来,瞟了一眼暗暗着急的小丫鬟,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那是大小姐派给你的差事,又不是给我们姐弟的。我们有手有脚,自己会走!你让这两个狗奴才离我们远一点,否则我们就不走了!反正,办事不利挨罚的人又不是我们!” 身后跟着那两个小厮瞬间变了脸色,任谁被说成狗奴才,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是威胁? 小丫鬟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瞪了苏默一眼,到底还是大小姐的事要紧了些,挥手把小厮赶走了,心里却在冷笑:别以为大小姐找你们是好事,一会儿有你们好受的! 第20章 梅香扑鼻 第20章 梅香扑鼻 走到一处宅院,里面男男女女的笑闹声透过围墙欢快地飞扬了出来,幽幽的冷梅香飘入人的鼻子里,让人不由神清气爽。 到了近前,小丫鬟越发地加快了脚步。 苏笙有些不安,默默地看了苏默好几眼。 苏默轻声问:“怎么了?” “姐姐,我有点怕——” 他青白着一张小脸,怯生生地说。 苏默一愣,捏了捏他的手说:“有姐姐在,没事。” 虽是安抚苏笙的话,苏默却在思量。 刚才从小丫鬟那里得到的信息,苏玉瑶在陪客人玩,苏家的身份摆在那里,想必客人的身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必是非富即贵。 苏玉瑶让他们过来陪客,既没有让他们换衣服,也没有交待规矩,多半不是好意,想羞辱他们姐弟。 左右逃不过一顿羞辱,不若趁着机会,得到一些好处。 苏笙湿了衣服,受了冻,要是再不想办法把他身上的湿衣烘干,回到那个一贫如洗的衣,肯定会大病一场。 那个家里什么都没有,又是冬天,连吃喝都困难,哪有钱供人吃药。 逃避不过,不如坦然面对,见招拆招,最好再想办法,让苏笙烘干衣服,喝些热茶,点心,这样不会生病。 到了门口,两个小厮站在门口,对着小丫鬟点头哈腰地说:“小环姐来了。” “小环姐快进去!刚才大小姐还在里面发脾气呢!” 小环也就是给苏默和苏笙带路的小丫鬟一听苦了脸,脚下生风地越过门槛,往院里去了。 苏默和苏笙沉默着走在后面,见小环只顾着赶路,没空搭理他们。 苏默捏了捏孩子的手,低声说:“等下进去,见到大小姐,你什么也不用说,一切看姐姐的眼色行事。你且记着,有姐姐在,必护着你不受委屈。” 苏笙抬起头,看着苏默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濡沫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小声说:“阿笙什么都听姐姐的。” 苏默被他全然信赖的眼神看得心头微动,胸腔内瞬间涌起了无限的暖流。 进入院内,满目的梅花映入眼帘,红的,白的,粉的,在残雪强压下,开在盘根错节的枝头,在寒风中倔强地怒放着,显示着生命的蓬勃朝气。 扑鼻的冷香萦绕在鼻尖,让人不自觉心旷神怡。 园子很大,约有百丈长短,梅花占了大半,里面还有高高翘起一角的凉亭,再远处是间别院,挤挤挨挨地围拢在一起。 大概是为了保持风景的自然,地上的雪并没有清扫,因为踩得人多了,在些厚实,人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苏默牵着苏笙,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行走的地上,防止孩子摔倒,偶尔会抬起眼看着远处。 梅枝掩映下,有时会闪过几个衣着华丽的少男少女的身影,他们童心未泯地团起地上的雪,你追我逐地打起雪仗。 有时候,雪团打偏了,碰到梅树上,惹得那些花枝簌簌颤抖着落下不少雪沫来,顿时引发了大声的尖叫声。 苏玉瑶臃肿的身影俨然就在其中,她人胖走得慢,自然被雪团打中的时候居多。 第21章 下软刀子 第21章 下软刀子 那些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看到她狼狈奔逃,无论怎么躲闪,每每总被拳头大的雪团砸中,总是会指着她满脸雪沫的样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看到这一幕,苏默有意思地勾起嘴角。 这里是苏家,按理说,苏玉瑶才是东道主,竟然在自己家被请来的客人欺负。 看来,这些客人的身份地位必不一般,不然也不会让刁蛮的苏玉瑶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姿态,扮丑去迎合别人。 苏玉瑶请他们姐弟两个来的目的,由此已然明了。 不过是心高气傲,扮丑扮得有些不情愿,所以就拉他们出来做挡箭牌。 到了近前,小环松了口气,让苏默和苏笙在原地等待,她自己走上前去,到苏玉瑶近前,说了些什么。 开始时,苏玉瑶脸色难看,神色不愉,象是在责备小环办事不利。 小环识相地跪在雪地里,指着苏默姐弟的方向,说了些什么,苏玉瑶的脸色才由阴转晴。 苏默看到苏玉瑶抬起银盘似的脸,向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目光不善,眼神灼灼,似在生气。 她心里一沉,知道小环为了推卸办事不利的责任,这是把她和苏笙推出去了。 见小姐不怪自己了,小环长舒了一口气,麻利地从地上站起来,挥了挥帕子,示意苏默姐弟上前。 苏默眉眼低垂着,拉着苏笙走上前去,恭顺地低下头去,温声说:“见过大小姐。” 苏玉瑶一愣,嘴角翘起,拿起帕子掩着嘴,格格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挥着帕子,面有得色地说:“刚才碰到你时,你不是叫我妹妹吗?现在怎么这么疏远地叫我大小姐了?你这么自降身份,把自己归到了下人那里,我真是有点不习惯。” 一句“大小姐”泾渭分明,瞬间隔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本来,苏默是庶女,却比苏玉瑶年长,见面不用跟下人一样叫苏玉瑶大小姐,叫她一声妹妹就算是打招呼了。 但现在,苏默甘愿叫苏玉瑶大小姐,有自降身分的意思。 毕竟只有下人才会叫这样称苏玉瑶,有尊敬的意思。 听到这声大小姐,苏玉瑶当然要笑了。 小环目光奇特地看着苏默,眼神多有鄙视的意思。 在她看来,苏默这是自甘下贱! 苏默安静地等苏玉瑶笑完。 她是个务实的人,苏默庶女的身份,在苏家,却是个连个一等丫鬟都能随意打骂的存在,要与不要并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让她对着仇人下跪,她都能做得出来。 “以我这样的身份,叫妹妹一声大小姐,也是理所应当。还请大小姐勿怪,我和小笙来晚,实在是事出有因。若是大小姐身边的这位丫鬟,诬陷我姐弟两人偷取苏家的东西,我们还能早来一会儿。” 苏默先是自降身份,让苏玉瑶放松警惕,然后,矛头直指带路的丫鬟。 不就告状吗?谁不会。 端看谁的软刀子下得不动声色,又能一击致命。 苏默说完,小环的脸色就是一变,愤恨的目光瞪着她,张口就想为自己辩解。 苏玉瑶两眼一瞪,小环瞬间噤了声,苦着脸,一脸委屈地站在一边。 苏玉瑶动了动头,脑袋上插的金钗随之晃动,她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本来刁蛮的眼神竟然变得凌厉起来,笑着说:“哦,是这样吗?可是你的说法,和我的丫鬟说的可不一样。我这丫鬟刚才对我说,她找着你们姐弟两个的时候,你正带着小笙急步出府,听到她的喊声,连理也不理,她不得已,才小小地教训了你们一下。我私以为,她做得很对,一点儿也不过分。” 听苏玉瑶这话的意思,她这是站在小环一边了? 也难怪,比起自己,苏玉瑶当然更相信自己的贴身丫鬟。 但只要苏玉瑶想要阴自己,或是想要她苏默代她苏玉瑶受过,肯定会先给她一些好处下来。 苏默打定主意,用不疾不缓的声音接着往小环身上泼脏水:“我急着出府,是因为小笙衣服湿了,如果不及时换下来,小笙很可能会生大病。大小姐的吩咐,我一直记在心里,万不敢忘。所以,打算先回家给小笙换了衣服,再来苏家,听大小姐的吩咐。只是没想到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竟比主子还厉害,不顾我的劝说,指使下人,狠狠打了我和小笙一顿,这才耽误了时间——” 说到这里,苏玉瑶的脸色已经和缓下来。 但她还是有点不相信,嗤笑道:“你说你出了苏府,还会再返回?我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就那么好糊弄,你随便找个理由,我就会相信吗?” 苏玉瑶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她自己清楚。 所以,她笃定苏默是在说谎,一旦让她出了府,必不会轻易回来。 苏主瑶眼睛微眯,眸中冷光闪烁,肥肉堆积着,差点找不到她的眼睛在哪里。 “自入冬起,家里已断粮多日,我们姐弟总要活下去。” 苏默不慌不忙地说。 言外之意是在说,家里没有吃的,所以我还要再来苏家,讨些钱粮回去过活。 苏瑶的脸色变幻不定,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演变成了嘴角勾起的一丝讽刺的笑容。 “你之前不是跟父亲说,不是来苏家要钱粮的?” 她象是随口一问,不等苏默说话,脸色陡然一沉,胖胖的脸上满是煞气,厉声道:“口是心非!撒谎成性!你这样的人就该挨上几鞭子,好好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撒谎!” 听到这话,小环站在苏玉瑶身后,猛然低头,掩住自己嘴边的笑意。 这个苏默简直蠢得要死! 她小环可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大小姐不相信她,难不成还相信她苏默不成!? 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环越想越得意,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微微抬起头,向苏默看去。 她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苏默脸上的表情是如何如丧考妣,如丧家之犬的面庞。 可惜,小环注定要失望了。 第22章 鞭打恶奴 第22章 鞭打恶奴 苏默垂着眼,神色安静地站在一株梅花树下,腊黄的脸上是与她年纪不相符的平静。 小环有些诧异,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突然耳边风声渐起,小环还没反过来,身上冷不防就重重地挨了一鞭子。 “啊!” 今天苏家来客,她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在贵客面前露脸的机会当然不会少,大小姐的未婚夫也在其中。 小环自认长得不差,也有几分心机,跟着大小姐久了,见多识广的,自然不甘心到了婚嫁年纪,被主子随意指给一个下人了此一生。 她有了更大的野心,不甘于此生都是做奴才的命! 她把目光瞄准了今天来的贵客,好生打扮,务必出彩。 所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体态纤瘦,姿态美好一些,小环穿得格外少,如果不是怕冻死,她还真想把压箱底的夏天的薄纱裙拿出来穿上。 因此,当鞭子打到小环身上的时候,她先是整个人一懵,然后厉声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啊,小姐!” 她捂着吃痛的手臂,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苏玉瑶一边泠笑,一边往小环身上招呼鞭子。 这个小浪蹄子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描了眉,敷了粉,笑得也格外媚,站在她旁边格外打眼,硬生生地把她这个生得胖,五官平平的大小姐都给比下去了。 敢抢她的风头?! 也不看看自己姓什名谁?! 想到这里,苏玉瑶下手越发用力起来。 “让你办件小事,你都办不好!要你作什!?不若,我打你算了!反正我身边丫鬟多的是,省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做事愈发会偷奸耍滑!” 鞭子打在小环身上,看着苏玉瑶冰冷的脸,躲又不敢躲,只好咬牙挺着。 苏玉瑶一口气抽了十多鞭,心里很是解气。 能借由苏默的因,狠狠教训一下这个长得比她漂亮的小环,真是意外之喜,让她狠狠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 等到二十鞭抽完,小环已经委屈地哭了起来。 泪水从她白玉一般的脸上滑落,看起来分外可怜。 看到这一幕,状似漫不经心在赏梅的客人们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 这群客人年纪都不大,约有十五门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岁。 本来,他们还作袖手旁观状,对小环带来的两个下人模样的人很是好奇。 后来,见小环挨了打,一些最见得美人哭泣的少年们率先举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什么事动这么大的火气,连自己贴身的丫鬟也打了?” 最为年长的少年走了过最前面,他穿着竹青色的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用蓝色的丝线绣着竹叶纹路,腰系同色的腰带,下摆坠着流苏美玉。脚下穿着黑色的锦靴,整个人身上散着一种无形的贵气,从梅花之中,举步走了过来。 走到苏玉瑶身边,少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言笑晏晏间,散发着些许亲密之意。 在少年出现的瞬间,苏默就注意一对苏玉瑶双眼中猛然升腾起来的炙热和迷恋。 她微微一愣,垂下眼,眸中闪过深思。 吴大娘说过,苏玉瑶已经订亲了。 那么眼前这位举止亲密的少年很可能就是苏玉瑶的未婚夫了。 娇纵的苏玉瑶,罕见地娇羞起来。 “淮安,你来了。不就是小环啦!我让她办点小事,她都办不好,回来还编理由想要蒙骗我!真是气死人家啦!” 她收了鞭子,露出一个极为矫揉造作的娇羞笑意,语气也柔得能酿出蜜来,最后一个“人家”,声音更是拖得长长得,让苏默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看到少年眼中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嫌恶,苏默连忙低下头,紧紧地抿住嘴角,以免笑出声来。 这苏玉瑶生得膀大腰圆,特别壮实,如果不是其中有什么隐秘,想必常人都无法消受这样的胖美人吧? 这个叫淮安的少年,能跟苏玉瑶订婚,也算是勇气可嘉,牺牲巨大了。 方淮安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小环,眼中闪过怜惜,温声说:“莫生气!你跟一个下人生什么气,一点儿也没趣。梅花开得这么好,不若我陪你在这园中好好走一走,欣赏一下寒梅冷香,多有情调!” 方淮安这么一说,就有替小环解围的意思了。 苏玉瑶只是身体生得胖,其实人并不笨。 方淮安的目的,她心里清楚的很。 对于小环,她心里也越发恼怒起来。 但这气,她只能在心里生生,万万不舍惹方淮安不满的。 苏玉瑶强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不忘狠狠剐了小环一眼。 小环缩了缩肩膀,眼中的泪水掉得更凶了。 “姐,你把这两个人叫过来做什么?下贱人根本不配入我苏家门,就应该丢到荒郊野外喂狼!” 苏默和苏笙在雪地里当了半天壁花,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说话的少年约有十四五岁,生得面红齿白,粉雕玉啄,穿着一身红衣,如同一尊玉娃娃一样,但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 听到这个声音,苏笙不仅打了个寒颤,抓住苏默的手上也微微加大了力道。 苏默垂下眼把苏笙眼里的惧怕之色,看得清清楚楚。 梅园之中,出身良好的少男少女们站在一起,目光微妙地看向了一身粗布衣服的苏默和苏笙。 苏默身上穿着灰色的粗布冬袄,袖子上和衣摆上都打了不少布丁,小脸腊黄,瘦得干巴巴的,整个人灰扑扑的,站在诗意如画的梅林之中,如一只不起眼的灰雀似的。 苏笙人小,身上披着一件身量过大的斗篷,只露出一张腊黄瘦削的脸,怯生生地站在苏默身边,象小尾巴似地揪着苏默的衣服,畏畏缩缩地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众人大声嗤笑起来。 有个公鸭嗓的少年指着苏默,声音尖利地说:“小灰雀穿得这么不体面,怎么配到这梅园来,平白污了我等的眼睛!” 他这么一嘲笑,很多人象是如梦初醒一样,开启了群嘲模式。 第23章 大小姐的交友圈 第23章 大小姐的交友圈 苏嘉泉见别人笑了,自己也不好板着脸,象是也觉得好笑似地,噗嗤一声,自己也乐了。 “还不是我姐姐,非要把下人的孩子带进这里来!” 他勾起嘴角,看向苏默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什么下人的孩子?我看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你家那个跟你私奔的妾氏生的孩子吧?你家最近不是出了个大丑闻吗,整个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你偏要在这里哄骗我们,是因为觉得丢人吗?” 一个小胖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袍,腆着肚子,跟一只绿皮青蛙似的,从梅花树后蹦了出来,一下子就戳到了苏嘉泉的痛处。 苏嘉泉立即沉了脸,瞪着小胖子,一脸不悦地说:“我丢不丢人关你什么事?你跳得再厉害,阿娇也不会喜欢你,何必白费功夫,天天跟我作对!” 说着,他瞥了眼站在梅花树下,人比花娇的粉衫小姑娘一眼,伸手不轻不重地推了小胖子一下。 小胖子是县丞的儿子,叫周大海,两个人都看上了一个商人的长房嫡女叫刘阿娇。 平时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就是各种掐。 看到苏默姐弟,想起最近清平县私下里流传的一则消息,周大海自认为抓住了苏嘉泉的短处,当然死命地踩他的痛处。 “看来,我说对了,你恼羞成怒了是吧?哈哈,阿娇你听见了没有,苏家有个妾跟人私奔了。苏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你以后还是只跟我玩吧,别理苏嘉泉了!” 周大海生得胖,人也健壮,苏嘉泉那一堆,就跟蚊子挠了他一下似的,他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反而是苏嘉泉被反作用力推得向后倒退了一步。 刘阿娇是一位长相漂亮,气质娴静的女孩,她才十四岁,已经出落得非常标致,柳眉凤眼,皮肤白皙。 看到有两个男孩因为她掐了起来,她心里得意,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地表现出来,掐着嗓子,细细柔柔地说:“你们两个不要吵啦!烦死了!一吵架就提我的名字,传出去,别人不定怎么想呢?真讨厌!” 刘阿娇害羞地红了脸,一跺脚,甩着帕子,转身跑远了。 小胖子讥笑地看了苏嘉泉一眼,自觉打了个大胜仗,雄赳赳气昂昂地追自己心心念念的阿娇去了。 苏嘉泉在刘阿娇面前丢了面了,觉得有些丢人,不满地对苏玉瑶说:“苏玉瑶,都是你不好!大家玩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扫把星带过来?!真是扫兴!” 苏玉瑶瞄了他一眼,心想:高兴的人是你,我可没有多高兴。 “私奔的是他们的娘,又不是他们!今天赶巧,他们来府里,我带他们过来玩一玩有什么不对?” 苏玉瑶话说得轻巧,眼睛却瞄向一边的方淮安,却见他满脸含笑地在跟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高挑女孩低声说话。 她冷了脸,阴着脸盯了一会儿,直到方准安感觉到她的目光,诧异地问:“玉瑶,怎么了?” 苏玉瑶目光冷冷地瞟了一眼站在方淮安身边的女孩一眼,不悦地哼了一声。 方淮安轻轻皱下眉,很快眉目舒展开来,露出一丝微笑,小声地哄苏玉瑶去了。 顺着苏玉瑶的目光,苏默的目光瞄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 她捧着一个手炉,披着白色的狐毛披风,长身而立在一株梅花树下,正仰着脸,表情沉静地看着树上的梅花。 她长相不过中人之姿,穿着也不如苏玉瑶华丽,但胜在身材纤弱,眉目楚楚的,眼睛含烟若愁,是有几分书香气质的盈弱美女。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女孩回过头看到是苏默,对着她淡漠地点了点头,又回过头看梅花去了。 大概在雪地里玩够了,苏玉瑶招呼着大家去亭子里暖暖身体。 说话的时候,苏玉瑶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苏默一眼。 苏默表情平静地回视她,暗地里却握紧了苏笙的手。 苏笙担忧地看着苏默,乌溜溜的眼睛里都是不安。 苏玉瑶跟着要招呼的朋友们先去凉亭了,让小环引着苏默姐弟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苏玉瑶走后,小环目光愤恨地看着苏默,伸出脚,趁没有人注意,重重地踩在苏默的脚上,狠声道:“你以为大小姐叫你来是好事吗?你且等着吧,等会儿有你好受的!小贱人,敢在大小姐面前告我的状!我踩死你!” 苏默穿的鞋本来就不厚,又在大冬天里等了半天,经小环这么一踩,痛得当即就皱起了眉。 她凝眉,伸出双手用力推向小环。 小环没提防苏默敢对她动手,杏仁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身体向后就是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地雪地上。 少男少女们走在前面,苏玉瑶走在最后,见小玉和苏默姐弟迟迟没有跟过来,不由转过头,不耐烦地看了身后。 见小玉摔倒地地,且一脸地委屈,苏玉瑶瞪起眼睛,询问道:“小环,你怎地摔地上了?” 苏默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小环,目光戏谑,嘴角含笑地说:“回大小姐的话,地面雪厚路滑了,小环姐不小心摔倒了。” “是这样吗?” 苏玉瑶有些不信,眼神探询地看着小环。 小环嘴里发苦,她不敢说出实话,因为她怕苏默万一如之前一样,反告她故意踩脚,还会把刚才她兴灾乐祸地的话转告给大小姐。 大小姐现在很明显看她不顺眼,小环真的不敢赌那个万一,再讨来一顿鞭子。 小环坐在地上和苏默对视了一会儿,看到苏默脸上戏谑的表情,很是气闷。 她低着头,掩住脸上的怒意,可怜巴巴地说:“回小姐,是小环太不小心了。” 苏玉瑶冷着脸说:“没用东西!走个路也能摔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办事不利的话,我就去母亲那里,让她换个人伺候我!” 小环蓦地白了脸,“砰”地一声跪到了雪地上,请求道:“小姐,我错了!小环知道错了,以后办事会更加尽心的,你千万不要把我交到主母那里去!” 凡是大小姐觉得不好的下人,都会交给主母处理。 第24章 真话和假话 第24章 真话和假话 主母向来疼爱大小姐,不由原因,一律会把这样的下人卖给人伢子。 小环跪到了雪地上,脑袋“砰砰“地就往雪地里磕。 苏玉瑶扬起嘴角,心里暗自得意:长得再漂亮,也不过是她的下人而已,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她懒懒地说:“瞧把你给吓的,快起来吧!淮安要是看到了,指不定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毕竟,我在他面前可是最心软的人呢。” 苏默勾唇,微微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 那个叫淮安的少年不过替小环说了句好话而已,却被苏玉瑶暗中记在了心里。 看来苏玉瑶对方淮安很不放心哪! “谢谢小姐,小环以后一定尽心办事,绝不敢含糊了。 小环谢过了苏玉瑶站了起来,垂手侍立在下风处,连一丝抱怨的表情也不敢有。 经过苏玉瑶连敲带打的,小环暂时歇了攀高枝的念头。 少年们已经进了亭子,盘坐在铺了毛毯的地上,中间放着一张长桌,桌子上放着干果,点心,还有茶水。 有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跪坐在红泥小火炉边,看到水开了,就把放在炉子上的水壶轻手轻脚地拿下来,把水倒进了放了茶叶的杯子里。 茶香混和着清冽的梅花香飘散在空气里。 有人提议要玩游戏,众人均表示赞同。 苏玉瑶站在亭外,把里面的吵嚷声听得清清楚楚。 蒋思思手持书本,安静地坐在一边,一会儿掀开帘子看一眼园子里的梅花,一会儿又入放下帘子,看向手里的书页,倒是和亭子里闹作一团的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气质也越发地突出。 方淮安似乎对蒋思思很有好感,越过众人,偏偏坐在了她身边,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两个人低声地说着话。 苏玉瑶一脸阴沉地盯着她,眼神不善。 苏默顺着她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蒋思思和对她献殷勤的方准安。 看着看着,苏默突然感觉到一道阴鹜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苏默扭头,看到了苏玉瑶沉着脸,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缝里摄出了渗人的凶光,一字一顿地说:“你看什么?” “大小姐,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苏默目光平静地回视她,嘴角挑起一抹平淡的笑意,声音低沉地说。 苏玉瑶似是一怔,眼睛微微睁大一些,皱着眉说:“实话怎么说,假话又当怎么说?” “假话当然是大多数人听到大小姐的这个问题都会回答的话,实话就是大小姐听了,也许是拿鞭子抽我话。”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苏默站在纷飞的雪花中,明明身体瘦弱,身体却站得笔直,象根宁折不弯的标枪一样,屹立不动。 沙沙的落雪声中,苏玉瑶听到苏默如是说道。 她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既赞赏又有些防备的笑容来。 苏玉瑶眉毛一竖,格格笑道:“几月不见,我发现姐姐似乎变得聪慧了不少。” 苏默低头,作无奈状:“不敢。实在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聪慧起来。” “也是。有那么一个不省心的娘亲,周围的那些人的冷言冷语,肯定不是那么好受的。” 说起此事,苏玉瑶有些兴灾乐祸。 见苏笙皱着脸,一脸地失落,而苏默却脸色平静,似是不为所动,苏玉瑶颇感无趣,挥了挥说:“罢了。这些我苏家的丑事,不提也罢。我假话和真话都要听,你且全部说来,让我听一听。” 说完,苏玉瑶睁大眼睛盯着苏默,就看她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同时她手里紧紧地捏着鞭子,就等着苏默说话不中听,马上就给她来上一鞭子。 苏默低头瞄着苏玉瑶藏在衣袖里的鞭子,温声说:“假话就是,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闻言,苏玉瑶点了点头,满意道:“是,我身边的人机灵点的都会这么说。那真话呢,本小姐正等着听呢。” 苏默扬头,看着苏玉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真话就是,亭子里坐着一对壁人,郎有情,妾有意,真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苏玉瑶一听,马上阴了脸,握着鞭子的话高高扬了起来,扬声道:“你大胆!你敢这么说,就是在找死!” 其实,有些内情,外人并不知道。 比如方准安和蒋思思,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果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一点私情,不肖外人说,连她都不相信。 再有,如果不是她出游时意外看到长相俊美的方淮安,央着自己的母亲,主动找到方家要结秦晋之好,恐怕和方准安订婚的就不是她苏玉瑶了。 有这些内情在,又听到苏默这么扎心窝子的话,苏玉瑶不暴怒,就不是苏家大小姐了。 她两眼喷火,真的恨不得一鞭子下去就把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话的苏默抽死! 看到苏玉瑶举鞭,小环一阵心里兴灾乐祸,忙不动声色地向外挪动了几步,离开了与苏默之间的距离。 “妹妹,这世上有无数人因你的地位,而不敢对你说真话。但我敢,你知这是为何?” 苏玉瑶声音大,苏默偏要压低声音。 她脸色腊黄,映得整个五官也平平无奇,偏偏眼睛明亮,专注看人的时候,瘦弱的身体里仿佛爆发了无尽的力量一样,带出一股子一往无前的势头来,令人不由望而生畏,肃然起敬。 苏玉瑶只抽了苏默一鞭子,还抽在了苏默身边的雪地里。 似被苏默的气势所慑,举着鞭子的手,微微一滞,但眼中怒意未消,厉声说:“说话之前,你先过过脑子,想一想,究竟该怎么说,才能不让我这手里的鞭子落到你身上去!否则,你今天就是死路一条!” “我敢说真话,是因为我也姓苏。别人不敢说实话,是因为他们怕你手中的权力,抑或是手中的鞭子!” 苏默一脸无惧,压低的声线里,情意真切得连暴怒的苏玉瑶也能体会得到。 第25章 如愿进亭子 第25章 如愿进亭子 苏玉瑶举着的手放了下来,银盘似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们怕我的鞭子,难道你就不怕吗?” “我当然怕!但是比起我的怕来说,我苏家不能被外人给欺负了,才更重要。不管别人怎么看,但凡是入了大小姐眼的人,别人都该自觉离得远远的,连看一眼,都该赏她鞭子!” 苏默看准了苏玉瑶娇横跋扈的本性,适时说了几句她爱听的话。 果然,这话真是说到了苏玉瑶心坎里去了。 她微微侧头,看向蒋思思,眼睛里寒光闪烁:“你说的太对了!勾引别人未婚夫的人就该尝尝我手里鞭子的味道!” 她早看蒋思思不顺眼了,身子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还会装模作样,拿本书装作自己很有才气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苏玉瑶对蒋思思和方准安走得太近,万分不安。 比如这次聚会玩乐,苏玉瑶本来不想叫上蒋思思的,偏方准安主动提议也让她来。 苏玉瑶心里不情不愿,又不好逆了方淮安的意,其实心里早就恨透了蒋思思。 这边苏玉瑶和苏默低声说话,亭子里少年们早就开始玩了起来。 他们玩得是投骰子,比大小,比输的人,要饮一杯茶水。 惩罚虽然算不上重,但大冬天本就容易去茅房,喝多了水去的自然就更勤了。 能看到有人被整治得尿急不停地上茅房,也算是一种乐趣所在。 大家兴致很高,亭子中时不时就爆发出一阵哄笑,少年们拍着桌子,大声叫嚷:“喝!愉喝!一滴也不许剩地喝下去!” “怎么又是我!烦死了!” —— 轮到公鸭嗓的少年掷骰子了,他瞄了眼缩在角落里和蒋思思小声说话的表哥方淮安,最后又定在了看着方准安白玉脸上微微含笑的蒋思思身上,眼珠子一转,突地捏着黑白相间的骰子,高声对外面的苏玉瑶说道:“苏大小姐,你怎地还不进来啊?没有你在,连玩乐也没甚意思了。”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这才注意到苏玉瑶还在外面呢,纷纷招手叫道:“快进来。” 苏玉瑶回身应了一声道:“我马上就来。” 这么一打断,苏玉瑶心里的气也消了七七八八,伸手在苏默细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状似亲昵地说:“还是你懂我!等一下,你跟我一道进亭子里,别忘了,你说过的话,我们都姓苏!一定帮着我狠狠地下那个蒋思思的面子!” 苏默看了仰着头的苏笙一眼,吞吞吐吐地说:“我们自家人当然要一起帮着对付外人了。只是——” 里面的人又在催了,苏玉瑶有些不耐烦地说:“只是什么?有话就说,不要跟我玩心眼子!” “小笙的衣服湿了,肚子也饿了。我跟着大小姐进去烤火,玩乐,要留他一个人在外面,帮忙的时候,未免会分心——” 苏默凑到了苏玉瑶耳边,低声说。 苏玉瑶一怔,瞬间明白了苏默的意思。 她挑眉露出一个比这梅园的风雪还要冰冷的笑容,压低的声音里饱含威胁之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想借我的手让小笙进去暖身子,吃点心,你就直说!我不在乎那点点心,就当喂狗了!但是有一句丑话,我要说在前头!你且给我听好了!如果进去之后,你下不了蒋思思那个贱人的面子,我不仅要打你,而且要连小笙一起打!” 说完,苏玉瑶用鞭子点了点苏默和苏笙,扬着眉毛,一脸高傲地说:“你们跟我进来!” 小环斜了苏默一眼,低着头,掩饰着嘴角恶意的笑容。 那一眼里的意味深长,苏默看得清清楚楚。 她微微握紧了一下苏笙的手,一触即松,暗示苏笙等会要机灵一点。 等苏笙呆呆地回望苏默的时候,她已正了脸色,目视前方,跟在苏玉瑶身后走进了亭子里。 外面冬雪纷纷,冰天雪地,亭子里却温暖如春,呆久了,未免让人昏昏欲睡。 见苏玉瑶把苏默姐弟带了进来,苏嘉泉有些不满,当即把手里的骰子扔到了桌子上,沉声说:“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你不是最讨厌这对贱人生的野种吗?作甚要把他们带进这梅园来,现在又把他们带到了亭子里面来?” 苏玉瑶瞄了一眼方淮安,瞪了一眼自己的亲弟弟,柔声说:“我讨厌的是他们的母亲好不好?苏默他们毕竟也是苏家人,以后你说话注意着点,别总野种野种的叫!” 苏嘉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暗道自己姐姐这是吃错药了。 平时骂起这对姐弟来最凶的人明明就是她好不好?自己还是跟着她学来的。 苏玉瑶安排苏笙和沏茶的小丫环坐在了起,还贴心地拿了盘点心放到他面前,温声说:“多吃些,不够了,我再让仆人拿。” 她温柔大方得让苏笙都有些意外,他偷偷地瞄向自己的姐姐,却见苏默对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解了斗篷听话地盘腿坐在桌子边上。 苏默自然知道苏玉瑶这翻表现的用意何在,只可惜,苏玉瑶表现了半天,那个她想要讨好的人,一直都在和蒋思思挤在一处,动作亲昵地看着同一本书。 苏嘉泉暗自翻了个白眼,暗笑自己的亲姐姐果真是吃错药了。 苏玉瑶沉了脸,伸手在苏默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低声说:“等下就看你的了!如果你不能让蒋思思没脸,我就让你没有脸!我说到做到!” 苏默吃痛,看了眼已经开始吃点心的苏笙,只得忍了。 掐完了苏默,欣赏了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苏玉瑶起身懒洋洋地坐到了方淮安和蒋思思中间,宠大的身躯如一道鸿沟一般,立时把方准安和蒋思思隔成了牛郎和织女! 苏默看得好笑,偷偷抿起嘴儿,却没成想,被一直暗中观察她的苏嘉泉逮了个正着,他恶声恶气地说:“小贱婢,你笑什么?” 苏默立即把刚抿起的嘴角放平了下去,一本正经地低声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位可爱的小姐,好象一直在偷瞄你。” 第26章 微妙关系 第26章 微妙关系 苏默早就看出苏嘉泉这个小屁孩貌似对那个身着靛青色衣衫的小女孩有意思,借机调侃他一下好羞他一羞。 苏嘉泉闻言向旁边看了一眼,恰好刘阿娇正抬起头,水莹莹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他白玉似的脸蛋顷刻间象染上了红霞一样,从脸到脖子红成了一片。 刘阿娇有些诧异,不明白苏嘉泉突然看着她脸红是怎么回事。 苏默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微妙,倒是让刘阿娇多看了她一眼。 苏玉瑶坐在方准安和蒋思思中间,有些皱眉,她就是不明白,一本破书而已,两个人用得着挤在一起,看半天吗? 她干挺着,僵着脖子随着两个人看了半天,一句话也插不去,听他们说话,也听得云山雾罩的,根本不明白两个说的是什么。 方准安隔着苏玉瑶,用指尖点在书页上的一行字上面,温声说:“你看这处,用词特别地巧妙。一个“尽”字,用得简直大妙——” 蒋思思闻言点头,附和道:“你说的极是。这本书我看了不下三遍,回回感受都不同——” 苏玉瑶暗翻白眼,心想:真是有病!有看三遍书的功夫,不如多吃两块点心! 说到点心,苏玉瑶有些饿了,不由看向苏笙处。 那小孩子跟猪一样,放开肚皮,毫无形象地开吃,吃得狼吞虎咽,满嘴的残渣,一幅好几年没有吃过点心的样子,真是有些丢脸。 她咳了一声,扬声道:“大家来我这里就是图个乐子,各玩各的,有甚意思!不如我们一起来玩游戏,一起热闹热闹!” 公鸭嗓少年斜眼瞄着苏玉瑶,轻笑道:“你还没玩够?上次在我表哥家的别庄里,你玩游戏输了,还学了狗叫。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就连一向文静的蒋思思也抿着嘴微笑,笑得苏玉瑶很是没脸。 “钱阳,闭上你的嘴,没人会觉得你是个哑巴!” 苏玉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公鸭嗓,目光闪动,隐有不悦之意。 钱阳吐了吐舌头,对着她苏玉瑶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地说:“我是好心提醒你,别玩输了,又要学狗叫,那苏大小姐可就没脸了!” 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苏玉瑶气得肥胖的身体一阵颤抖,咬着牙瞪着钱阳,怪不得几鞭子抽下去,把他那张惹人的臭嘴抽个稀巴烂。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落在苏玉瑶捏着鞭子的手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轻轻一碰,又很快收了回去。 “玉瑶,我表弟钱阳年纪小,心直口快,但是没有多少坏心,你且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吧!” 苏玉瑶被方淮安碰得心里一痒,象趴了只蚂蚁一样,春心骚动,目光迷恋地看着对着她笑得温和的方淮安,贝齿咬着嘴唇,表情羞涩地轻轻点了点头。 蒋思思的眼神轻轻落在方准安碰触苏玉瑶的那只手上,目光闪动间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视线重回落在书本上,只是不复刚才的专注,有些散乱。 钱阳瞄了一眼蒋思思,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扭过头,百无了赖地接着玩盅里的骰子,一脸心烦意乱地把骰子摇得哗啦啦作响。 苏嘉泉和周大海凑在刘阿娇身边,一左一右地争风吃醋。 苏笙如小仓鼠一样,吃完了一块点心,赶紧又拿起一块,接着狼吞虎咽。 这般豪放的吃态,让年纪不大的小丫鬟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又有些眼馋,跟着咽了好几次口口水。 苏默不动声色里把亭子里所有人的动作和眼神都看在眼里,低下头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她看到的微妙关系。 苏玉瑶娇横跋扈,看似张牙舞爪,但在方淮安面前就跟被拔了牙的小奶猫一样,温驯无比。 方准安表面对苏玉瑶温柔有加,不过是看在她是自己未婚妻的份上,特意展现出来的,他真正喜欢应该是蒋思思。 而蒋思思是方准安的青梅竹马,可能家世上比不过苏玉瑶。 这一点,苏默是从她身上穿的衣服上看出来的。 蒋思思身上的衣服依旧崭新,也没有破损,但苏默还是眼尖地看到她袖子和下摆处磨损出来的线头,从而推测出这身衣服可能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压箱底的好衣服,是专门为了外出会客用的。 蒋思思虽然表现得一派清冷,从头到脚散发出一股无欲无求的女神范,但从她与方准安毫无避嫌的姿态上,苏默看出来,她并不象表面上假装的那样不在乎。 她对方淮安要是没有情愫,苏默只当白瞎了自己的一双眼睛。 至于公鸭嗓少年钱阳,他貌似总是在下苏玉瑶面子。 方才苏默听到钱阳提到表哥,那么他和方准安很可能是表兄弟关系。 钱阳总和苏玉瑶过不去,不知道是出于方准安的授意,还是在为蒋思思鸣不平。 苏玉瑶还在劝说大家玩游戏:“淮安,玩游戏吧。大家呆在亭子里,多没有意思。” 方淮安看了一眼蒋思思,见她的眼睛盯在书本上,一脸毫无兴趣的样子,有些犹豫地说:“刚才大家玩雪都玩得累了,不如——” 不等方准安开口拒绝,钱阳怪叫起来:“寻常的游戏,大家都玩腻了,除非你有更好玩的游戏,不然,我是不会玩的。” 话音刚落,他目光挑衅地看着苏玉瑶。 谁知此言一出,反倒正合了苏玉瑶的心意。 上次在方准安家里的别庄里,也是大家提议玩游戏,无处乎一些掷骰子之类的玩乐游戏,偏蒋思思那个小贱人,装腔作势地提议背诗,谁在一刻钟里,会背下来的诗最多,谁就是胜者。 苏玉瑶肚子里的墨水本就不多,当然输得特别惨。 钱阳又跟她不对付,鼓动大家支持他的提议,让输的人当场学狗叫。 苏玉瑶本想赖掉,偏方准安劝她说,愿赌服输方为君子之类的大道理—— 结果可想而知,此事一直挂在钱阳挂在嘴边,成为大家的笑料,时不时就拿出来臊她一臊。 第27章 蒙眼传花 第27章 蒙眼传花 投壶,射箭,作诗这些,都是大家玩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游戏了,除了这些,苏玉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还有什么好玩的游戏。 她心烦意乱地把眼睛瞄向了亭子外面,忽然瞄到吃点心吃了一嘴渣的苏笙,心里有些鄙夷地想:到底是被苏家放养在外的野种,一点规矩也不懂,吃个点心也能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想到这里,苏玉瑶心中一动,目光闪动着看向苏默,暗道:我把这对姐弟叫到这里来,可不是让他们吃点心,烤炉火享受滋润的。 她挑眉看向苏默,把银盆似的胖脸仰得高高的,颐指气使地命令道:“你,快点想要一个好玩的,我们没有玩过的游戏出来!” 苏玉瑶的眼睛微微瞥向坐在桌子边一边吃着点心,还一边份偷偷往袖子藏的苏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苏玉瑶的话,苏默闲适的神情微敛,早在苏玉瑶提及到要玩游戏时,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才能把主动权拿捏在自己手里。 “新颖的游戏,不是没有,就看大家有没有兴趣玩。” 她略作沉吟,沉静的话语立即引起了亭子里所有人的注意。 钱阳最好玩,一听这话,不管苏默是什么身份,立即来了兴趣,扬着公鸭嗓问:“只要是好玩的游戏,你且说出话听一听。若是让小爷开心了,必有大赏。” 苏嘉泉诧异过后,不阴不阳地瞄了苏默一眼,打击道:“她一个乡野丫头,能说出什么好玩的游戏来?你心也太大了,小贱人的话也难信吗?” 他一口一句野丫头,小贱人的,没有一句好话,很是看不起苏默。 钱阳不甘示弱地与他呛声道:“乡野出身怎么了?你可别忘了,你苏家也是从乡野出身,后来不知道哪里得了一批意外之财,才挤身富绅之家的!” 钱阳家里是略有几分薄产的小地主,在良田百亩,在苏家这样的大户眼里,当然也算乡野之家。 苏嘉泉本想羞辱苏默的无脑之言,却一不小心碰上了钱阳脑子里的那条敏感神经。 钱阳当时就炸了,跳起来如要打架的小公鸡一样,握着拳头,脸红脖子粗的看着苏嘉泉。 苏嘉泉被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吓了一跳,缩了缩细白的小脖子,小声嘀咕道:“有病!一句话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钱阳眼神阴鹜地盯着看了苏嘉泉一样,见他怂得连看自己一眼也不敢,心中升腾起来的戾气渐消。 他豪气地从腰间解下一个黑色的钱袋子,从中掏出一颗腕豆似的银豆子,用力地拍到桌子上,大声道:“乡野丫头是吧?只要你能说出一个让小爷听了满意,让大家都愿意一起玩的游戏,桌子上的这颗银豆子,就是你的了!” 瞄着这斗鸡一样的少年,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银豆子,苏默觉得幼稚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但从亭子里,小丫鬟羡慕的表情上,她能看出来,这颗银豆子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苏玉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苏默,提醒她别忘了进亭子前,她说过的话。 如果不能让蒋思思没脸,她就让苏默姐弟没有脸。 苏默不敢怠慢,脸上带了笑,没有急着说出是什么游戏,却是慢慢蹭到桌子边,伸出手臂,把桌子上的银豆子拈入手心里,暗笑这钱来得太容易,笑嬉嬉地说:“谢爷赏,爷你真豪气!” 有钱不拿那是傻子! 这银豆子,苏默拿得毫无心理负担。 见她拿钱,钱阳先是皱眉,后来听她说了讨巧的话,却是喜笑眼开,连皱起的眉头也松了开来,摆手道:“只要你提的游戏好,小意思!” “我这里有一个乡下新兴的游戏,各位少爷和小姐听了,一定会感兴趣的。这个游戏叫击鼓传花,大家围坐在一起,选出一人,蒙上他的眼睛,让其击鼓,鼓声一起,一捧鲜花就从第一个人依次传下去。鼓点一停,鲜花落在谁那里,谁就要做出选择。选择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众人一听,眼睛一亮,都来了兴趣,纷纷嚷嚷着这个游戏好玩。连坐在刘阿娇两边争宠的苏嘉泉和周大海也感兴趣地看着苏默,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方淮安年纪大些,迅速抓住了重点,问道:“何为真心话,又何为大冒险?” 苏默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说道:“所为真心话,就是捧花人,须回答玩游戏的人一个问题,要真话,不能说假话。所为大冒险,就是捧花,须按玩游戏人的要求,做出指定的动作——” 言毕,少年少女们瞬间躁动起来了。 钱阳拍桌,兴奋地大喝道:“这个游戏大善!” 苏玉瑶目露赞赏地看着苏默,给了她一个做得好的眼神。 就连一直安静看书的蒋思思也放下了手里的书,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默。 其实,她哪有看得进去书中的内容,不过是做做样子,引方淮安与她说话罢了。 方淮安笑着说:“这主意倒是稀奇。” 苏嘉泉有些别扭,明明心里也觉得苏默提出来的这个游戏新鲜,但他就是不说好话,冷冷地说:“这游戏勉强算好玩! 周大海斜了他一眼,叫道:“这个游戏一听就好玩!” 刘阿娇拍手娇笑道:“这个主意好。” 哄笑过之后,苏玉瑶着人去找鼓了,但是谁做这个蒙眼击鼓的人,一时倒争议不下。 蒙眼击鼓人,看不到,只能听到众人说话,当然少了不少乐趣。 大家都想参与其中,谁也不愿意做这个蒙眼人。 苏默主动请缨道:“我来做这个蒙眼人,各位少爷小姐们,只管玩得开心就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默隔空和苏玉瑶对望了一眼,目光微微一闪。 苏玉瑶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等众人反对或赞成,高声说道:“就这么办吧,让苏默做这个蒙眼击鼓的人!” 只要不是自己做蒙眼击鼓人,大家谁都没有意见。 第28章 真心话和大冒险 第28章 真心话和大冒险 亭子里一片哄笑,苏玉瑶支使小环到梅园里折了几枝梅花,绑成一束。 苏默盘坐在首位,手边放着一只小鼓,鼓上摆一一双比筷子粗点的鼓槌。 有下人拿条雪白的绢布,小环顺手接过来,面色表情地递到了苏默手上。 苏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得到小环没有多大杀伤力的一个瞪眼。 她们两个的小动作并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 亭子里面的人都在挪动自己的位置,务必围成一个大圈,以便击鼓传花的时候,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苏默把白娟放到眼前扫了一眼,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外面白雪茫茫,照得天地之前,一片光明。 白娟本就透明,罩上人的眼睛之后,遇着雪光,能把亭子里所有人的位置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急着戴上白娟,微笑着看着所在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盘坐好。 苏玉瑶坐在最前面,接着是方淮安,下面依次是蒋思思,苏嘉泉,刘阿娇,周大海。 排好位置之后,苏默方才伸手给自己戴上白娟。 这有一个好处,就是白娟的宽松程度由苏默自己操控。 白娟戴得太紧了,会不舒服不说,也看不清盘坐着人的位置,不方便苏默做小动作。 可若是白娟系得太紧了,让人看出这其的门道,也不太好。 苏默的白娟因为是自己系的,所以既不松也不紧。 把白娟系好之后,苏默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微笑:“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少年们是很容易激动的,他们的情绪已经空前高涨起来了,一脸兴奋地看着苏默,异口同声地高声应道:“好了!” 戴着白娟的苏默伸手摸索了下小鼓所在的位置,双手拿起鼓槌,放在小鼓上,略作停顿之后,欢快的鼓点经过她不疾不缓的打击之后,响了起来。 “快点——” “开始了——” 听到鼓声,苏玉瑶飞快地把梅花拿起来,伸长手递给了方淮安,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心神微动,不禁睁大眼悄悄看了他一眼。 方淮安眉目沉静地接过苏玉瑶递过来的梅枝,转过身看向蒋思思的眼神里盛满了醉人的温柔—— 蒋思思垂头接过梅枝,脸也不抬地扔进了苏嘉泉怀里—— 苏嘉泉神色紧张又兴奋地拿起梅枝,还没等扔进刘阿娇怀里呢,鼓声就戛然而止了。 他一惊,抬起看向击鼓的苏默处,只见她目视前方,手里的鼓槌停在鼓上,含笑着问:“梅花传到哪里了?” 亭子里瞬间扬起一片欢声笑语。 刘阿娇格格直笑,甜笑着看着苏嘉泉,用甜到腻人的语气说:“在嘉泉手里——” 被她这么一看,苏嘉泉不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我——” 他头一次觉得,就算是玩游戏输了,也可以这么开心。 要是阿娇能多看一眼我就好了。 他心里甜甜地想着。 苏默当然知道拿到梅花的人是苏嘉泉。 苏嘉泉身为苏家嫡子,个性别扭,心直口快,娇横任性,平时没少指着苏笙的鼻子辱骂,抑或是用其他方式欺负于苏笙。 苏默承认她就是看这个小屁孩不顺眼,故意想整整他。 隔开白娟,模糊在能看到外面那个人的位置,等到蒋思思扭身松了梅花的时候,苏默就停了手,梅花自然落入了苏嘉泉手里。 “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快说,真心话和大冒险,选一个——” 所有人的叫嚷声时,周大海的声音最大。 苏嘉泉瞄了眼周大海,心想我才不选大冒险,万一你们要我学狗叫,那我岂不是要丢人? 这么一沉吟,苏嘉泉扬声道:“我选真心话!” “真心话多没有意思!你为甚不选大冒险,我还等着你钻桌子呢!” 对于苏嘉泉的选择,周大海很是不满。 “问他什么呢?” “问他什么,他都会说吗?” “那当然,既然是真心话,自然只能讲真话!” ——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问苏嘉泉什么好。 “就问他最喜欢在座的哪位小姐?!” 苏默蒙在白娟里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缝,扬声说道。 亭子里一静,很快又发出了大声的哄笑。 “对,就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问得好!” “就问你喜欢哪位小姐?” —— 如果苏嘉泉再多长几个,成熟一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姐姐拉出来,抵挡众人的调笑。 但此时,他年纪尚小,羞红了脸,悄悄地看向比他还要还要害羞的刘阿娇,小声说:“我自然是喜欢阿娇的——” 闻听此言,大家都笑了起来,用调侃的目光看向苏嘉泉和刘阿娇,看得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轻碰在了一起,又很快分开,如此反复。 只有周大海一脸地不高兴,他也想借着传花的机会和阿娇表白。 笑过之后,梅花重新回到了苏玉瑶手里,欢快的鼓点再次响了起来。 苏默透过白娟,视线轻轻地落在了蒋思思身上。 蒋思思刚刚拿到白娟,鼓声就停了。 苏玉瑶眼睛一亮,目光隐晦地看了苏默一眼,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能看到,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快说,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和大冒险,选一个——” —— 众人哄笑起来,看得蒋思思有些不好意思。 有了苏嘉泉的前车之鉴,苏默觉得蒋思思很可能选大冒险。 她怕众人也象逼问苏嘉泉一样逼问她,喜欢谁,当着苏玉瑶的面,她说真话,岂止尴尬,简直就是宣战了。 “我选大冒险——” 蒋思思认为钱阳和方准安都在这里,有他们护着她,其他人也不好逼迫她做出什么难堪的事。 可是她错了,她夹在方淮安和苏玉瑶之间,注定要被苏玉瑶为难。 没人注意的时候,苏玉瑶低声问苏默:“如果蒋思思选了大冒险,你替我想一想,让她做什么事,会羞辱得她抬不起头来?” 苏默附耳过去,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苏玉瑶顿时眼睛一亮,高兴地承诺道:“只要能成功地羞辱到那个小贱人,你家里缺的钱粮,我找管家帮你们要!” 苏默微微一笑道了谢。 几乎是在蒋思思话音刚落的时候,苏玉瑶的眼神就是一冷,扬声说:“蒋小姐选大冒险是吧?那就站在亭子外面大喊三声,我是贱人!” 此话一落,不啻于一道炸雷从天而降,亭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 方准安原本还在心里打算,怎么为蒋思思解围,听了苏玉瑶的话,脸上的笑瞬间淡了下去。 第29章 事后算帐 第29章 事后算帐 亭子里放着火炉,温暖如春,把蒋思思的小脸熏得一片红润,听到苏玉瑶的话,她脸上的血色如潮水一样退去,雪白的贝齿咬着红唇,请求道:“能不能换一个?” 钱阳跳起来道:“当然——” 苏玉瑶仰着头,眼神轻蔑,大声说:“当然不能。” 钱阳暴躁地皱着眉,冷声道:“为什么不能?这么多人,你一个人就想直接下决定了吗?” 苏玉瑶勾起嘴角,眼神撩了一下方准安,圆润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来。 “在淮安的别庄里,我比赛输了,你们让我学狗叫,为了不失信于人,我还不是照样学了狗叫?怎么,现在轮到蒋思思了,你就心疼了不成?!” 说到这里,苏玉瑶重重地一拍桌子,狠厉的目光盯着钱阳,目光锋利得不可逼视。 钱阳被她堵得一时有些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悄悄地看了一眼方准安,呐呐地说:“那不一样——” 方淮安看了眼一脸为难的蒋思思,温声说:“玉瑶,那句话,太难为思思了——” 苏玉瑶眼神阴鹜地看着蒋思思,细细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委屈地绞着手指道:“之前在别庄里,我也很为难,可还是学了狗叫。当时你是怎么劝我的,说这不过是个游戏,玩玩而已,不用当真。现在轮到蒋思思了,你非但没有用对我说过的话劝她,反倒想替她出头。准安,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 苏默估计这事,一时半会地完不了,于是伸手解开了白娟,一本正经地看戏。 方淮安嘴唇蠕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他执意要让苏玉瑶改变主意,那就太明显了。 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蒋思思,本打算到了年纪,求家里长辈作主,允了他和蒋思思。没想到,家里看不上蒋思思的家世,反倒把他和苏玉瑶订了婚,只等苏玉瑶到了年纪,就要成婚。 于是,他没少让自己的表弟钱阳为难苏玉瑶。 见方淮安低头不语,一脸地为难,蒋思思当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只觉无比委屈,眼泪刷一下就溢出了眼眶,赌气似地站起来,目光挑衅地看向苏玉瑶,握着拳头,大声说:“叫就叫!怕什么!” 说着,她掀开帘子,深吸一口气,跑到亭子外面,迎着风雪倔强地站着,大声嘶喊道:“我是贱人!我是贱人!我是贱人!” 喊完之后,屈辱如同浪潮一样席卷了蒋思思的全身,她自觉没脸见人,抹着眼泪跑出向梅园外面跑去。 那三声侮辱性的话,在空旷的梅园里响起,随着寒风飘出去很远,吓得不远处冒着寒风出来觅食的小鸟们振翅高飞而去。 现场一片寂静。 苏玉瑶笑容得意,一脸胜利者的笑容。 苏默眉眼低垂,神色无波地摩挲着白色的娟布。 苏笙举着点心的手顿在那里,神色茫然地看着亭子里神色各异的少年和少女。 “哎,思思,你去哪儿——” 钱阳叫了一声,恨恨地挖了一眼苏玉瑶,跺了跺脚,着急地追了上去。 刘阿娇向来和蒋思思关系交好,见状也追了过去。 她一走,苏嘉泉和周大海也坐不住了,一溜烟地跟了出去。 方淮安也想追,但看了一眼冷眼盯着他的苏玉瑶,最终没有挪动双腿。 苏玉瑶,方淮安不敢责备,只能把目光瞄向了苏默。 别人没注意,他刚才有些分神看得清楚,那句话是苏默给苏玉瑶出的主意。 他冲到苏默面前,厉声喝道:“是你对不对?” 苏默扔掉白娟,站起身,仰头看向方淮安,脸色镇定地说:“什么是我?” 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苏默的身体瘦弱,脸色腊色,整个人如同深埋在千里冰封草原下的一棵枯黄的野草一样,羸弱,暗淡,好象随时都会磨灭在凛冽的寒见里,化为指尖的灰烬。 唯一出彩的就是她的那双眼睛,如菡萏一样嵌在她暗淡无光的脸上,整个人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夺目光彩。 看着那双菡萏一样的双眼,方准安微微一愣,心想:这样一双眼睛长在这样的一张脸上,真是可惜了。 “是你跟玉瑶出的主意,让思思到亭子外面大喊那句自甘下贱的话,对不对?” 苏默瞟了眼苏玉瑶,见她眼睛看着亭子外面,眼角余光却暗暗地关注着这边,摆明了就是不想管。 “是我出的主意没错。但那也不过是为了让给游戏增加点乐趣罢了,根本不值一提。借方公子之前劝我家妹妹的说法,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游戏而已,如果当真那你就输了。” 苏玉瑶想冷眼旁观看方准安整治她,但苏默偏不如她的意,几句话,就轻描淡写地把她拉下水。 苏默隐晦地挑明自己是为了替苏玉瑶出头,方准安想为难她,也得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 方准安目光闪动,一双漂亮的桃眼危险地眯起,讽刺道:“你叫玉瑶妹妹,你可有问过她,认不认你这样的姐姐!整个清平县无人不知,苏家有个寡鲜廉耻的小妾跟人跑了!但凡是人,皆有廉耻之心,你身为那个小妾的女儿,非但没有自尽以全自己的名声,反倒跑到苏家来,给玉瑶出坏主意,教唆她为难弱女子,此等行为,真是可耻之极!” 他是读书人,骂不出脏话,更做不出殴打女子出气的粗鲁举动,只想使出唇枪舌战,以期让苏默羞愧道歉。 方淮安的话,也许一般的古代女子听了,可能会羞愤得恨不得去撞墙。 偏偏站在这里的人是从现代穿过来的苏默,她打小在胡同里长大,别看是个文化人,但彪悍起来,她敢跟大妈一人站在胡同两头,对着骂街长达三个小时。 比起她的战斗力,方准安的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个渣。 苏默掏掏耳朵,一幅很不耐烦的样子,掐着腰作泼妇状,冷笑道:“对不起,我没有读过书!你说的什么寡鲜廉耻,我听不懂!不过,有件事,我弄明了,说来说去,你方公子就是在为刚才跑掉的那位小姐鸣不平!我且问你,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第30章 穷得揭不开锅 第30章 穷得揭不开锅 苏默双目灼灼,如锋利的利刃一样割开方淮安的重重防护,直击他的内心深处。 他心头微震,如遭雷劈,瞬间呆立在当场,嘴唇蠕动,半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有力地回击过去。 “我,我没有——” “你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关心她,跟她有私情,所以就算大小姐在场,你们也忍不住眉来眼去!” 苏默抓住方淮安神思不属的瞬间,削薄的嘴唇飞速颤动着,吐出一连串让他心惊胆颤的字眼。 方淮安眼睛不安地闪烁着,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小半步,定了定心神说道:“你胡说!我和思思是清白的——” 显然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反驳时机,苏默抬手摸了摸鬓角,看向苏玉瑶的方向,轻笑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给大小姐解释吧。天色不早了,我和小笙该回去了。告辞!” 苏玉瑶目光幽幽地,似蕴着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盯着方淮安:“这些都是真的吗?” 偏她声音低低的,象是深藏着道不尽的委屈似的。 “不,不是。玉瑶,你听我说——” 方淮安慌里慌张地去握苏玉瑶的手,急切地解释道。 这两个人之间如何发展,苏默已经不关心了。 她蹲下身,用白娟揩净苏笙嘴角的点渣,拿过搁在亭下的斗篷给他披上,轻声问道:“吃饱了吗?” 苏笙眨眨眼,抖了抖袖子,露出点心的一角,凑到苏默耳边,小小声地说:“吃饱了。我还给姐姐留了一些。” 他声音小小,嫩嫩的,落在苏默耳朵里,痒痒的,暖暖的,让她不由心尖微颤。 在亭子里烤了半天的炉火,苏笙湿了的衣服也干透了,抱起来很温暖。 苏默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握紧了孩子瘦小的没有多少肉的小手,温声说:“我们回家了。” 说完之后,苏默顾自露出一个微笑,心想自己的适应能力还真是强,才到这里不过一天,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苏笙奇怪地看着苏默,天真地问:“姐姐,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经历好奇特。” 苏默牵着苏笙进了雪地里,在迎面吹来的寒风里打了个寒颤。 走了几步,苏默脚步微顿,向亭子里看了一眼,方淮安牵了苏玉瑶的手,温情脉脉地说着话。 她摇头失笑,这一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有求和之心,和好的速度当然不会慢。 似有所感,方淮安抬起头,看向亭子外面在雪地里踯躅而行的姐弟俩。 “你这个姐姐——” “是不是伶牙俐齿,聪慧异常?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的。” 想起以前的苏默畏畏缩缩,一遇到点刺激就会哭的怂样,苏玉瑶嘴角一拉,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母亲说过,只要手里的权利够大,再聪明的人,也只能沦为掌权人手下的一条讨食的狗。 苏默这条狗还蛮好用的,既打击了蒋思思那个小贱人,又敲打了方淮安,要不然她怎么能享受到方淮安的小意温柔呢。 苏玉瑶心里不无得意地想着,打定主意,以后要把苏默当成一条走狗,还是能随时拉出来溜溜的那种。 地上下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 到了中饭时间,苏家的下人往来穿梭,谁也没空往这对突兀的姐弟身上瞟上一眼。 从最初吃饱喝足的满足心态里脱离出来,看着苏家的亭台楼阁,水榭回廊,苏笙的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难过地抬起头说:“姐姐,以前我们也住在这里的——” 苏默“嗯”了一声,捏捏他的小手,低声安慰道:“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娘亲跟人跑了,不要我们了,不会有那一天的——” 苏笙抬袖遮住自己的眼角,无声地抹了抹流出来的泪水。 姐姐的话,他记得的,男子汉是不能流泪的,他以后要长成男子汉,保护姐姐的。 苏默沉默下来,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这个年纪尚小,却早熟懂事的孩子。 娘亲跟人私奔,在现代,也许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凡是人,有双手双脚,走到哪里都能靠工作养活自己。 但在思想保守的古代,这是天大的丑闻。 在她没有到这个时空之前,苏默也不过是个身体和性格一样软弱的小女孩,带着自己的弟弟,处处受人白眼,遭人非议。 特别是苏默还是个女孩,随着娘亲与人私奔,名声也必然受到了影响,想必有很多人和方淮安的想法一样,冷嘲热讽,讲事实,摆大道理,都是劝苏默自尽以全自己的名声的。 要不然,这个时空真正的苏默为什么会在大冬天里掉进了冰水里,然后一命呜呼了? 不过是承受不了世人如刀的嘴,故意寻死罢了。 苏默心神微动,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苏笙说道:“小笙,你且记着。苦难的时候,咬牙忍一忍,再大的坎也会有过去的一天,万不可生有轻生之念。那是懦夫所为,哪怕死后也会为世人唾弃的。” 苏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苏默,点了点小脑袋,表示记住了。 很好!成功在萌娃心里播下了一颗正能量的种子! 苏默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欲抬步接着向前走。 只见苏笙低着头,垂头丧气地小小声地说:“姐姐,咱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缸里连一粒火也找不出来了,就算我们不轻生,这个冬天可能也会被饿死的——” 苏默脸上的镇定从下巴开始碎裂,眼角开始剧烈地抽搐:“咱家有那么穷吗?钱呢?家里还有钱对不对?我知道,一定是被你这个机灵鬼藏在什么地方了。”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满含希冀地看着苏笙,眼巴巴地看着他,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谁知,苏笙摇了摇小脑袋,不无丧气地说:“娘亲走之前,翻遍了家里的所有的柜子,拿走了所有的铜板——” 听到这里,苏默简直忍无可忍,强忍怒气说道:“那你就没有拦着她吗?” 第31章 要啥没啥 第31章 要啥没啥 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渣的娘亲?走之前,还要翻箱倒柜地拿走家里本就不多的钱财,一点儿也没有考虑到两个孩子的死活,简直不是人! 苏笙脸色奇怪地看着苏默,眨了眨眼睛说:“姐姐,娘亲翻柜子的时候,你也在家里啊,你还抱着娘亲的大腿哭着让她别走呢——” 抱着娘亲的大腿哭,求? 苏默无语望天,原来以前的苏默弱得她都不忍直视! 要是能早点穿过来,在那个渣妈翻箱倒柜,四处搜罗家里的钱财跑路的时候,她就会一板砖拆下去,直接拍晕那个没良心地小娘们! 人可以滚,钱得留下! 哎,想到袖子里还揣着个热乎乎的银豆子,苏默瞬间有了底气,拍着胸口,一脸豪气地说:“没事,姐姐罩着你,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两姐弟顺利得出了苏家大门。 从石阶上下去,没走出多远,苏默就看到了刚才在梅园中玩游戏的几个少年和少女们站在雪地里争执不休。 蒋思思俏脸凝霜,态度坚决地说:“我要回家,谁拦我,我就跟谁绝交。” 钱阳皱着眉,看了看远处,白雪皑皑,接天连地,触目之下,连路都看不见了,劝道:“雪下得太大了,已经把路给封了,没有马车,你怎么回去?” 蒋思思一脸不服输地倔强:“没有马车,我也腿!我就不信,凭着两条腿,我还趟不出一条回家的路来!” 她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她都跑出来这么久了,别人都跑过来安慰她,唯独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没有出来,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让钱阳捎过来。 刘阿娇拉着蒋思思的衣角,也在好言相劝。 苏嘉泉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眼珠子,看到姐弟两个时,他拉下脸,露出一个阴沉的表情,对着苏默和苏笙地方向,“呸”地一声,淬了口唾沫出来,大声骂道:“贱人生的野种,以后少到我苏家来!” 苏默懒得搭理这个中二少年,牵着苏笙在及脚面深的雪地里跋涉。 越往前走,风雪越大,雪花迎面扑过来,迷的人睁不开眼。 离炉子久了,身上那点余温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苏默被冻得牙齿打颤,手指快要僵硬的时候,终于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家。 一进门,她就赶紧把门紧紧地地合上,把密集盘旋的雪花连同噬人的寒气一起关在了门外。 到家之后,两个人换掉了穿在脚上已被雪水打湿的鞋子,各自找了双干净的换上。 看着脚上新换的靴子,苏默有些无语,暖和是暖和,跟之前穿过的那双一样,这双也烂了,脚头处裂了个大口子。 她是真的有心想要吐槽一下这个破败的家,但看到苏笙兴高采烈的表情,苏默只好把快出喷出来的吐槽咽了回去。 苏笙就象献宝似的,把藏在袖子里揣了一路的点心拿出来,让苏默吃。 苏默道了谢,吃了两块,其他的留给苏笙,让他当零嘴吃。 苏笙期期艾艾地收了,眨巴着眼睛说:“姐姐,你没有吃饱吧?” 苏默挑眉:“别以为我没有看到我拿点心时,你那一脸肉痛的表情。” 小样,明明肉痛得要死,偏要故作大方,这个样子,看在苏默眼里,真是可爱的要死。 苏笙的小脸瞬间爆红,捏着点心的手指象是被烫了一样,猛然一松。 幸亏苏默眼疾手快,手臂一伸,接了过来,递给他:“喏,好好拿着,掉地上就浪费了。” 苏笙低着头,看着脚尖,不说话也不接。 苏默笑:“这就生气了?刚才姐姐是跟你开玩笑的。两块点心,我就吃饱了,其他的,你放起来,等肚子饿了,你再拿出来吃吧。” 说罢,她把点心放进苏笙怀里。 苏笙拿着点心,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马上就象小尾巴一样跟上了苏默,怯怯地说:“姐姐,我没有心疼你多吃点心,我,我只是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苏默起身在家里转了一圈,这个家真是破得可以,要啥没啥的,也就墙角处放着一口小坛子,上面压着一片瓦,挡着坛口,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里是什么啊?会不会是米面?” 苏默暗暗嘀咕一声,揭开瓦片,一股咸湿的味道夹杂着深重的酸味扑面而来,呛得她连忙直起身,急步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差点没把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苏笙撞倒,好在苏默及时扶了他一把。 他小小的身体趔趄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还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苏默。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在意她开的玩笑话,苏默叹息,以后对着苏笙,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了。 她扶着苏笙的肩膀,蹲下身体,两个人的视线相对,认真地说:“姐姐没有生气,是真的吃饱了,才不吃的。知道我家小笙喜欢吃这种点心,姐姐以后一定会努力,让小笙每天都吃上这种点心的!” 苏默自以为话说得很明了,就算小笙年纪小也该听懂了。 但没想到,苏笙听完她的话,竟然抽抽嗒嗒地哭起来,小鼻头一耸一耸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去。 苏默有些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用手抹了把苏笙的小脸,苦笑不迭地说:“我说错了吗?你哭什么?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哭了吗?” 苏笙忙用袖子遮住脸,胡乱地抹了几下,逞强道:“我,我没有哭——我以后,要做男子汉保护姐姐的!” 苏默赞赏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才对嘛!你擦擦眼泪,姐姐还有很多事,要问你呢。” 等苏笙不哭了,苏默指着坛子问:“这里面是什么?怎么味道怪怪的?” 苏笙走到坛子边,低着个小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在苏默诡异的眼神里,他皱着鼻子,也向后退了几步,估计也是被那股味道熏了个够呛。 苏默失笑,这傻孩子,刚才她离坛口那么近,被那味道熏得差点没有失去嗅觉,他离那么远,恨不得把整个脑袋探到坛子里去,受到的杀伤人能不惊人吗? “是娘亲腌的酸菜!姐姐,娘亲腌酸菜的时候,你还帮忙去别人家地里捡菜帮子呢!” 第32章 扯大旗唬人 第32章 扯大旗唬人 大意了!苏默心想。 一会儿的功夫,她就露出了好几个哪怕是八岁的小孩子也能抓住的马脚。 不过,苏笙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屁孩,想要糊弄一个小屁孩,苏默做起来毫不费力,连失忆的借口也不用找。 苏默微微扭头,避开苏笙亮晶晶的眼神,看着那双干净如琉璃的眼睛,她都不好意思骗人了。 “咳,我忘记了,问问你,不行吗?” 她双手插腰,作蛮不讲理状,理直气壮地扯起了姐姐这个能唬人的大旗。 果然,苏笙缩了缩小脖子,畏缩地垂下了眼睛,干巴巴地说:“当然行——” 苏默得瑟地挑了下眉,拍拍苏笙细瘦的后背,笑着说:“你且记着,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许多问,不能反抗,这是咱家第一条家规!” 苏笙睁着小鹿一样的眼睛,懵懂地点了点头。 苏默得意地晃了晃头,对于一开始就竖立了自己在家庭中的鸭霸地位,她很满意。 想到以后,自己在这个家里,指点江山,独霸一家的女王生活,她就觉得生活简直不能更美好,只除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这一点不能忍受外。 现在最重要的尽快把这个家里的角落,包括什么地方有个老鼠洞都要尽快搞清楚。 另外,还有一点,是重中之重,那就是要弄清楚家里有多少钱! 没有米不要紧,有钱能买米,也饿不死。 要不然,这大冬天,出去要饭,都没有人理。 看这个村子里人们的穿着,每家每户的光景都不是很好,要是有口吃的,自己家里都不够,怎么会拿出来接济外人? 苏默把手伸到坛子里,先是摸到了一块石头,她皱着眉,触到一边,又摸到了一手油滑滑的东西,忍着恶心感,捏了一点东西拿出坛子。 入目的是带着些许白色泡沫的青绿色菜叶,她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了是一些大白菜帮子和白萝卜缨子,用热开水绰了下,放上盐,腌渍起来吃的酸菜。 她在现代到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也看到过,做酸菜鱼的时候,放上一些,吃起来味道特别酸爽。 苏默买过,只是菜市场卖的是经过处理的,看起来比较干净,味道也没有现在手里拿着这么冲。 大概洗洗也能吃吧!她默默把酸菜放了回了坛子里,顺手摆正了下石头的位置,把里面浮起来的酸菜重新压了回去。 主屋并不大,除放了一张床和柜子外,几步就走完了。 这个家简直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除了破就剩穷了。 苏默勤快地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找遍了所有的犄角旮旯也没有发现一块铜板的影子。 对于这姐弟两的娘,苏默也是服了。 她原以为世上最疼孩子的就是生孩子的娘了,就算那娘们要跟人私奔,多少也会给两个亲生的孩子留点活命钱。 谁知,这娘皮的心真狠!除了一柜子破衣服,什么也没有给姐弟两留。 钱没有找到,反倒沾了两手的灰。 苏默气得在心里把那个跟人私奔的小娘皮骂了好几遍,洗干净手,又去外面转了一圈。 大屋旁边盖着两间小屋,一间是柴房,里面放着小半间屋子的柴草。 还有一间,是厨房,一大一小两口黑锅,木头做的锅盖上落了不少灰,看得出来,至少有小半个月家里没有开过火了。 苏默暗自琢磨这对姐弟是怎么在家里不开火的情况下,活了半个多月的。 难不成有人救济?谁会这么好心? 苏家,不可能! 苏家人连下人都不拿正眼看苏笙和她,怎么可能救济这姐弟? 吴大娘倒是有可能,但她自己家日子可能都过得紧紧巴巴地,怎么可能多供两张嘴,且还是与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姐弟两个? 吴大娘再好心,也得有那个经济能力吧? 苏默一边寻思,一边出了厨房,却见栅栏外,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的灰色的衣角一闪,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中。 苏默眼皮一跳,大喝道:“谁啊?鬼鬼祟祟地——” 听到声音,苏笙飞快地打开门,跑了出来,叫了一声“姐姐”,对着苏默眨了眨眼睛。 苏默不解,正待追问,却见他跑出大门,踮着脚,跟作贼似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发现,在苏默诧异的眼神下,喜眯眯地捧着一堆发黄的柴草回了院子。 走到苏默近前,他漾开一个笑脸,双手高高捧起柴草,献宝似地举起来。 “姐姐,你看,——” 苏默拧着眉毛定晴一看,透过柴草的缝隙,一只还冒着热气的烤鸡,油光蹭亮地躺在枯黄的柴草里。 苏默咽了口口水,拨弄了一下柴草。 指望两块点心能真饱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的肚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咕隆隆——” 见到烤鸡,闻到了它散发出来的香气,迅速勾动了苏默肚子里的馋虫,它们集体暴动,发出了令人尴尬的肠鸣声。 苏笙好奇地瞟了眼发出怪声的地方—苏默的肚子,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苏默的老脸一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扬声说道:“小笙,刚才是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姐姐说是什么声音?” 苏笙默默地注视了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识趣地把这个问题抛还给了苏默。 苏默的脸上撑起一个强笑:“你刚才什么也没有听到,对不对?” 苏笙一脸为难,他明明听到了,姐姐为什么非要他说没有听到? 苏默轻轻地咳了一声,提醒道:“第一条家规——” 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苏笙皱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是,我没有听到姐姐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 说完,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捧着烧鸡回了主屋。 苏默默然地站在院子里片刻,撸了撸袖子,气势汹汹地追过去,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熊孩子不听话怎么办?打一打就好了。 从今天起,一定要树立起她一家之长的高大形象。 “小笙,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苏默露出光洁的小臂,目光凶狠,嘴里发出威胁似的哼哼声,步步紧逼。 苏笙节节败退,目露惊恐,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立场。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响起苏笙有些变调的笑声。 “啊哈哈——我受不了——” “姐姐,求求你,别挠了,我怕痒——” 第33章 毒杀小猫 第33章 毒杀小猫 姐弟两分吃了大半只烤鸡,填饱了肚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木墩上拿枝柴草剔牙的苏默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眯着眼睛,她问苏笙:“在院门口看到烤鸡,你一点也不吃惊。你们,咳,家里是不是经常有人接济?” 话说到一半,苏默差点又说漏嘴,连忙换了个说法。 苏笙没想那么多,倒是没有注意到苏默的这个破绽,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摇头道:“也不是经常。从娘亲跟人跑了之后,隔三岔五的,总有人在家门口放吃食,有时是一张大饼,有时是烧好的野味,象今天那个人送的就是烤鸡—” 苏默闻言,扬了扬眉毛,脸色古怪地说:“这不是圣诞老人干的活吗?谁会这么好心?你知道送东西,接济我们的人是谁吗?” 苏笙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大着胆子,上下扫量了苏默几眼,小声嘀咕道:“不知道。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是有人要害咱们,放东西的人指不定在里面搁了毒。倒是你心大的很,告诉我说有的吃就不要挑了,就算被毒死也比饿死强。现在怎么生了一场大病,倒是把什么事,都忘了个干净——” 他的嘀咕声不小,象是故意说给苏默听的。 苏默心里发虚,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脸红,连心跳都没有加快一点,似笑非笑地瞥着苏笙,嘴角一拉,眉头微挑:“说什么呢?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你说大声点,别一个人自嗨,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在她的目光下,苏笙莫名地心虚气短,非是他怕挨打,实在他对于苏默伸出双手,挠他的痒痒这一行为,深恶痛绝。 “我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赞美一下姐姐的美貌和才华——” 说出这句违心话时,苏笙的小脸几不可见地微微地扭曲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滑稽。 哦,至于赞美姐姐的美貌和才华这句话,是苏默在惨无人道地挠了他的痒痒之后,提拉着他的耳朵,订下的新家规。 家规一: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家规二:若姐姐生气时候,要适时地赞美一下姐姐的美貌和才华。 对此,苏笙很有意见。 瞄着苏默干瘪的身材和腊黄的脸,美貌,他姐姐大概是没有的,以后也不一定会有。 至于才华,无论他怎么躲,他姐姐总能用一双小手精确地揪住他的耳朵;无论他怎么滚动,他姐姐总能准确地挠到他的痒痒肉,这些算吗? 以上两条,就是苏笙觉得自己姐姐把美貌和才华套在身上非常亏心的理由。 苏笙心里的想法,苏默一无所知,见小屁孩服软,她洋洋得意地露出一个得瑟的笑容,扬声说:“小笙,你真是孺子可教也!这么快就把家规融会贯通了。我心甚慰!且记以后再接再厉,多多赞美我的美貌和才华!你姐姐不爱听拍马屁的虚话,就爱听大实话!” 苏笙的小脸耸拉了下来,皱着眉在心里反驳道:你明明爱听的就是些拍马屁的虚话! 偷偷瞄到小孩明明一脸憋屈,偏要板着脸作无所谓的样子,苏默忍笑。 至于家规第二条,她就是故意逗小孩玩的。 苏笙小小年纪,一脸营养的样子不说,小脸也经常带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愁苦之色。 在现代,大多数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承欢在父母膝下,无忧无滤的年纪。 苏默心疼他的懂事和经历,所以想多多逗他开心。 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并在惹恼自己的时候,一脸心虚地脱口而出,这个别扭的样子真是可爱到她想原地爆炸。 “你刚才说,开始你还担心有人在吃食里面投毒?你怎么会这么想?” 想到刚才苏笙说的话,苏默一脸探究。 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太早熟了点? 象她长到快三十岁,经历了很多事,对人对事有防备之心,那是成年人必备的处事之道。 最初看到苏笙从院子外面捧回来一只烤鸡之之后,苏默这个世俗的大人,当然曾暗戳戳地寻思过从天而降的烤鸡是不是一只外表精美,却内含砒霜之类剧毒的“毒苹果”! 但是苏笙不过八岁而已,防备之心就能和她这个考虑周全的大人相媲美了,怎能不让苏默惊讶。 苏默在想,是不是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让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默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暗淡地看着地面说:“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被苏家赶出来,和娘亲一起住在大宅子里。我还小,爹爹不知道从哪抱来一只雪白的小猫,让我养。我很欢喜,天天抱在怀里,走到哪儿都不撒手。有一天,我没有看住它,它一眨眼就跑掉了。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它,后来我听下人们说,看到它跑进大哥的院子里——” 说到这里,苏笙的表情有些难过,小小的手指抠在桌子上,抠出了一道道印记。 苏默没有催他,从苏笙的表现上来看,她已经提前知道了那只小猫的结局。 “我怕小猫闯祸,一时着急,就没走大门,从一侧的小门里钻进了大哥的院子里,看到——” 苏笙闭了闭眼,声音哽咽,苏默以为他会说不下去,谁知,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目光清亮,语气也恢复了平隐:“我看到大哥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块点心,正在逗猫儿。我很高兴,以为他也喜欢我的猫儿,正想跳出去跟他一起玩。谁知,吃了那块点心之后,猫儿的身子一抽,就不动了。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苏笙嘴里的大哥就是苏家嫡子苏嘉泉,想不到他年纪不大,人倒是阴毒的很,丧心病狂到毒杀一只无辜小猫的地步。 “那时候,你娘,咳,我们娘是不是在苏家还算受宠?” 生了点气,苏默差点又说漏嘴,连瞄了苏笙一眼,见他皱着脸,似乎还沉浸在爱宠死了的悲伤里,这才松了口气。 提到娘亲,苏笙低落的情绪稍微有些好转,点了点头说:“爹和娘亲情投意合,几乎每天,爹都会到我们房里和娘亲说一会儿话。如果不是祖父和祖母不同意,爹说正室的位置本来应该娘的——” 第34章 圣母和圣父的儿子 第34章 圣母和圣父的儿子 什么叫正室的位子本该是娘亲的? 听到这句推脱之言,苏默只想仰头冷笑三声:放你的娘的狗屁! 男人花言巧语要是能信,她还不如相信母猪也会上树! 一个男人如果真爱一个女人,哪怕天上下刀子,他也会爬雪山过草地,斩杀恶龙,披荆斩棘地给心爱的女人一切。 父母不同意,你就委屈自己的女人做小了? 苏老爷这样的男人就是废物,活在世上唯一的优点就是会呼吸空气,保持空气流通。 对于这样的男人,苏默是不屑的。 “这就是苏嘉泉毒杀你那爱猫的原因!因为我们娘亲受宠,连带着我们也一并鸡犬升天,也跟着受宠。苏老爷送了你一只白猫,却没有给苏嘉泉送,他嫉妒不甘,总之就是扭曲黑化——” 苏默几句话就讲到了重点,以一个外人的口气,指点苏笙,打破他心里的迷障。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孩虽然防备之心很重,人也稳重,说到苏嘉泉一口一个哥哥的,真真亲热得很,话里对苏老爷子,对苏家的一切留恋的很。 这可不是好习惯! 从上到苏家主母到苏家下人,不仅让苏笙这么小的孩子跪在冰天雪地里,而且还往他身上泼水,这不是人干的事上看,苏家众人个顶个的不是良善之辈。 苏笙若还对他们抱有濡慕之意,以后一定会吃大亏的。 苏默一定要打破他心里的妄想,让他看清楚苏家众人的黑心肝,最好认为苏家一窝子都是坏人! 苏笙睁大眼睛,不满地说:“姐姐,你为什么说话的时候,一副外人的口气?什么苏老爷,他是爹爹——” 得,小古董瞪着眼睛开始教训人了是吧? 苏默斜着眼睛,狠狠地一拍桌子,扬声说:“家规第一条——” “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苏笙缩了缩脖子,快速把自己缩进了乌龟壳里,生怕苏默一生气,又要挠他的痒痒。 “牢记家规第一条,千万不要忘记。你,明白了吗?” 苏默站起来,隔着桌子,盯着苏默的眼睛,一身鸭霸气势尽显。 这个家她做主! 当然是她说了算! 拒绝一切反驳和反抗! 苏笙缩着头,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小声说:“记住了——” 见他服软,苏默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伸出罪恶之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下苏笙的额头。 苏笙惨呼一声,忙伸出小手捂住额头,目光控诉地看着苏默。 苏默得意地摇了摇手指头,背着手说:“我当然知道苏老爷子是咱渣爹,但是有一点,你忘记了。我们已经被苏家赶出来了,等同于苏家的弃子。虽然我们还冠着苏姓,但理论上已经被苏家排除在外了。在嘴上,我们要当自己还是苏家人,进了苏家要上敬父亲嫡母,在下则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就是千万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因为苏家谁也看不上我们!在心里,你也得这么想。” 苏笙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 他不是愚笨之人,苏默坚信,早晚有一在,他一定会全部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至于苏老爷,自他把我们娘仨赶出苏家的那天起,他已经从人变成了渣!私底下,我当然不会叫他爹了,那个称呼当面叫叫也就算了。苏嘉泉小小年纪就狠辣到杀猫的地步,你竟然还叫他哥哥?我以后是不是该给你换个称呼,不叫你小笙了,干脆就叫你圣子好了!” 苏默可忘不了,苏老爷看到自己那个厌恶的眼神。 渣爹既对她无情,她又何须对他有义?! 这具身体这么大了,早就断奶了,不需要多个爹照顾了。 “姐姐,什么叫圣子?” 苏默长篇大论了半天,苏笙的关注点好象有点偏了,他歪着头,一脸困惑的样子迷之可爱。 啥叫圣子? 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把苏默难住了。 她默了一下,一脚踏上木墩,一脸严肃地说:“圣子就是圣父和圣母的儿子!他们一家都是烂好人,以圣光普照世人,包括那些伤害他们,要他们小命的坏人!” “听着不象赞美?” 苏笙敏感地听出了她话里贬低之意,他垮着脸,作可怜状。 “当然不是赞美了!我这个人怎么可能赞美别人,一向都是别人赞美我!总之,你做什么都好,千万不要做圣子!善良要适度,不能对什么人都善良,象苏嘉泉那样的人,能早点摁死就不要晚了——” 苏默大言不惭地放言道—— 听到这里,苏笙又听不下去了,皱着着说:“姐姐,杀人犯法!” 苏默面色不悦地敲了敲桌子,冷哼道:“我说话的时候,你乖乖听着就好了,不要打断!我觉得有必要立第三条家规了,姐姐说话的时候,要认真听,不要插话!” “家规怎么那么多?”苏默小声嘀咕道。 苏默咳了一声:“以后我还会订更多的家规!” 以稳固她在家里一霸的地位! 苏笙垂目,作温驯状,拉长声音道:“知道了——” “刚才我说早点摁死苏嘉泉只是打个比方,意思是遇到这样的人,你一定要小心。现在,小笙你告诉我,以后还叫他哥哥,叫苏老爷爹吗?” 苏默捧着苏笙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不了——” 苏笙认相地说道。 他的头被苏默固定住,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就象条跳到岸上只能一张一合的鱼一样,看起来分外喜感。 “乖!不当圣子,就是好孩子!” 苏默大喜,没有控制好体内的洪荒之力,吧唧一声亲在了他鼻子上。 等她放开双手之后,苏笙如同被雷劈过了一样,眼珠子连动也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好几秒,然后才如梦初醒一般,抬起袖子,猛擦鼻头上苏默留下的口水印子。 他那股嫌弃的样子,就算没有说出来,苏默也从他急切地动作上看出来了。 “苏笙,别动!你再擦一下,信不信,我现在就挠你痒痒!”苏默怒吼。 “姐姐,男女授受不亲!你亲我是不对的!” “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嫌弃我,嫌弃我的口水!” 第35章 开火过日子 第35章 开火过日子 天黑得早,这个时代夜里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家里更是连油灯和蜡烛也没有,所以天色一暗,苏默和苏笙早早就准备睡了。 因为家里就一张床,所以姐弟两个是睡在一起的。 一听要睡觉了,苏笙早早地就脱了靴上床。 看到他垂在床边的那双黑乎乎的小脚丫子,苏默眼珠子都要绿了。 他那双小脚不仅肿得老大,而且上面盖着一层黑乎乎的灰,都看不清皮肤本来的样子了。 “你的脚有多长时间没洗了?” 苏默语带嫌弃地指着他的脚。 苏笙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受伤,缩起脚丫,不好意思地说:“没多久,娘亲走了之后,就没洗过了——” 说完之后,他瞟了苏默一眼,接下来说了一句很是让她崩溃的话。 “你也是。” 我去! 对于苏默这种有事没事就洗两回澡的人来说,这简直不能忍。 她挽起裤脚,果然看到自己的双脚也是黑乎乎一片,如细密的鱼鳞一样裹在上面,看起来恶心极了。 “去烧水,我们洗脚。” 苏默忍无可忍地走进厨房,开始着手烧洗水的事情。 奈何农家人烧的都是土灶,点火还要用打火石或是火折子。 这让用惯了煤气和电锅的苏默瞬间变成了厨房小白,还是苏笙看不过去,夺过她手里的打火石把火给点着,烧了一锅开火。 泡脚的时候,苏默在厨房里找了半天,终于在锅台的缝隙里找到了一块快要干巴了的老姜,泡在热水里让苏笙泡了脚。 这孩子白天在雪地里跪了半天,衣服也湿了,用姜水泡泡,说不定明天就不会感冒生病了。 热乎乎地泡了一个洗脚水,苏笙的鼻尖上热得出了一层薄汗,两只小脚上的黑灰一掉,肿得就更厉害了。 苏默捧着他的双脚,坐在木墩上,硬是掰开干巴巴的老姜,露出内里还算鲜嫩的部分,在他脚上抹了两遍。 苏笙乖乖地坐着,眼眶微湿地看着苏默,吸溜着鼻子说:“姐姐,你对我真好。” 苏默握着剪刀,失笑:“我以前对我不好吗?” “那倒没有。生病之前,你要跟着娘亲学绣花,学写字,没有时间陪我玩——” 说到这里,苏笙一脸纠结,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时候,你觉得姐姐更象一个大家闺秀,有距离感,不象现在,你姐姐会捧着你的臭脚,一边给你剪指甲,一边跟你聊天——” 苏默笑着说。 苏笙深有同感地狂点头。 收拾完之后,苏默搂着苏笙躺在床上,他小小的身子象个小火炉一样,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前,熨烫了她初开异世有些不安的内心。 白雪皑皑,寒风凛冽,雪地映出了白光透过稀薄的窗户纸照进屋里。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那个没良心的娘们拿走了,米缸里空空如也,她和苏笙身上穿的衣服又旧又破,屋里这么冷,连个取暖的炉子都没有,更别说一件象样的家具了。 穿越之后,一大堆的问题,向苏默压了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上。 苏笙一沾床就睡着了,独留苏默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了一会煎饼才睡过去。 睡梦中依稀又回到了现代。 打扮时尚的妹妹挽着男朋友的手,耀武扬威地站在苏默面前,楚楚可怜地说:“姐姐,我爱上了阿放,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你就成全我们吧!” 妈妈耸拉着眼皮,一幅我都是为你好的嘴脸劝着苏默:“肥水不流外人田!家里就你们姐妹两个,谁嫁给他,都是咱家占便宜!你从小到大,想学什么,我都没有拦着你。现在就是一个有钱点皮相生得好看的男人而已,你就抬抬手,让给你妹妹吧!” 可笑的是,陈放一个月前还是苏默带进门来宣布要结婚的男朋友。 一个月后,她的妹妹却挽着她男朋友的手求她成全。 哦,苏默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 只记得她用尽力气甩了一巴掌下去,那个男人的眼镜就被打飞了出去,自己的妹妹无比娇弱地倒在那个男人怀里,说肚子疼! 混乱中,妈妈给了苏默一巴掌,骂她心肠恶毒,见不得妹妹过得比她好! 生活就是如此狗血。 不久后,妹妹和那个男人结了婚,过上了天天逛街血拼的富太太生活。 而苏默心灰意懒,年纪越大,越不想结婚,过上了每逢佳节必相亲的日子。 一觉睡来,苏默有些怔怔的。 睡梦中发生的那些事,明明都是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她反倒觉得有些遥远和陌生。 昨天晚上思索了一下,要想办法把家里的日子过好,苏默觉得现在最重要事情就是挣些钱财,先把这个漫长的冬天挨过去,到了明年春天,万物复苏,春暖花开,遍地都是野菜,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姐弟两个商量了一下,觉得先拿手里的那颗银豆子,去城里买些米面回来,自家开火做饭。 一来,开了火,家里有了烟火气,就算是两个人的小日子也要过得和和美美的。 二来,凡事总要自力更生,不能总等着那个神神秘秘的人救济他们。 自己家的的日子总要自己来过活,跟圈养的鸟雀一样,总是躺平等着有人投喂,勉强混下不饿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再说谁知道投喂他们的人是不是抱着养肥了他们再卖的打算! 苏默自有打算,她想在城里找个小活干干,哪怕在酒楼里洗个碗筷,总比守着这个家,坐吃山空,空着肚子饿死的强。 分吃了剩下那半只烤鸡,有苏笙引路,姐弟两个早早地就踏上了去城里的路。 白雪覆盖着路面,路上少有行人,在这大冬天里,大多数人都窝在家里猫着。 走了近两个时辰的路,走走停停地,就算这样,苏默也累得不轻,热得满身是汗,贴身穿着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打湿了,两条腿也酸软得连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了,再看苏笙,他的情况也不比苏默好到哪里去。 苏默喘着粗气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城里?” 苏笙伸出小手向前一指,大声说:“就在那里!” 苏默抬眼看去,一座高大的城门俨然就在不远处巍峨屹立,上面写着清平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第36章 清平县城 第36章 清平县城 清平县城门大开,门口立着两个身穿衙门服装的卫兵站着,但凡进城的每人都要收取两个铜板。 苏默和苏笙除了怀里的银豆子,半个铜板也是拿不出来的,只好分开,混在入城的商队里,进入城里。 城门打开不久,正是出入城的高峰期,苏默进城了之后,才发现苏笙夹在人群里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她也不着急,来之前,苏默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和苏默约好在一家脚夫歇息的店里见面。 她问了人,找准了脚夫店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城里的商铺早就放下了门板,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冒着严寒,用扁担挑着各种货物四处吆喝。 “热腾腾的包子咧!二文钱一个——” “豆腐脑!” “冰糖葫芦来一串——” —— 扑面而来的市井烟火气,让整个城市都活了起来。 苏默边走边看,她注意到但凡是干活的除了店里的老板娘以外,都是男人,很少有没结婚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只除了些象她这样家境贫穷的,不得已才在外面行走的,也是脚步匆匆,低着头,恪守礼仪,绝不抬头多看人,特别是男人一眼。 路过一家酒楼时,苏默见门前客流不息,显是生意很好。 她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穿着,自觉虽不是簇新,但也是家里能拿得出来的补丁最少的衣服了。 一套青绿色的短袄,下身是一条半新不旧的襦裙,只在左边袖口上打了个小小的补丁,总体上来说,整洁干净,就算与人谈工作,也不会失礼。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店里的伙计开始时还笑脸笑迎,听完她的来意,即刻沉了脸,甩着肩上的长帕子,二话不说被把她哄出了酒店大门。 “一个女人来这里打什么工?!正经回家找个人家嫁了,相夫教子不好吗?真是的!来我家店里寻什么晦气!快滚!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小伙计年纪不大,姿态端得倒是高高在上,把有钱人门缝看人的表情学了个实打实,斜着眼睛,眼白翻着,帕子一甩,跟赶苍蝇似的。 往来的客人笑嬉嬉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苏默,调笑道:“小娘子,找什么工作啊?要不要爷给你帮帮忙?” 苏默见那些人不怀好意,一句话废话也不愿意多说,转身就走。 她就不明白了,她不就是想问一下,店里有没有洗碗筷的活计派给她,店里的伙计怎么就转瞬就沉了脸,一脸不走运踩了狗屎的表情。 苏默有些生气,但并没有放弃找工作的打算,准备换家店,再试试看。 井然有序的大街上忽然混乱起来的,无论是行路的还是摆摊做生意的,喧闹地挤成一团,水果和蔬菜抛了一地,向道路两边挤去。 苏默被突然涌过来的人群挤在墙边,入眼望去,只见两个身穿锦衣的带刀护卫骑在高头大马上,挥着马鞭象驱赶牛羊一样地向两边驱赶着人群。 “尔等贱民统统滚开!” “贱民让道!违者当街斩杀!” —— 这两个人神气无比,眼神漠然,看着马上人群的时候,宛如蝼蚁。 平民叫苦不迭,往来躲避。 时不时有行得慢的人,被带刀护卫狠狠抽上一鞭,屁滚尿流地混入人流中。 贱民? 听到这个词,苏默眉头一皱,倒是想起一个在风雪中坐在马上,暴戾地向她挥着鞭子的身影。 她眼神冰冷地看着道路中间的两个护卫,心想:这两个人不会跟那个人同出一府吧? 一辆华丽的马车当街急驰,踏着阳光而来。 车厢宽大,大小如间小屋,车身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着琉金色,前面嵌着两颗硕大的宝石熠熠生辉,奢华而张扬。 车帘是以虎皮做成,把厢门挡得严严实实的,门口铺着长毛的白色地毯,一直延伸进车厢里面,可见坐车的主人一定是个极度会享受的人。 车身由两匹膘肥体健的高头大马拉着,驾车的是一个左眉中间长着颗黑痣的清秀小厮。 看到他,苏默就知道车里面的人是谁了。 挤在苏默四周的人们低声议论着。 有人说:“恭亲王世子好威风啊!” “咦,恭亲王世子怎会来清平县这个小地方?” “听说是回乡祭祖的——” “世子的祖宗不是跟上面那位一样吗?” “世子的外祖家祖坟在这里——” 听着这些议论声,苏默总算知道了抽她一鞭子的小子是谁。 恭亲子世子,陈兰硕,飞扬跋扈,为人狠毒,性格暴戾,阴晴不定,世人无人不知。 陈朝文宣帝章和十五年,恭亲王世子因琐事被其父恭亲王爷当着府中下人和谋事当面斥责,心高气傲的世子尚且只有十五岁,觉得颜面受损,受外祖家邀请,回乡祭祖,顺便散心。 本以为以马车的速度肯定会很快过去,街道很快就会恢复交通。 但马车在行驶到苏默前方时,突然停了下来。 “狗奴才,给小爷滚!”阴毒暴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车身剧烈地晃动。 “啊,世子!是王妃让在下——” 虎皮车帘剧烈地晃动着,不一会儿,从车里面滚出来一个蓝色布衣的中年男人。 他玉面无须,长着一张很有辨识度的马脸,惨叫一声,狼狈地从车厢里被人踹了出去,滚落到地面上,如陀螺一样翻滚了好几圈。 车帘掀开的瞬间,透过亮点,苏默只看到瘫坐在车厢里的人,伸出一双大长腿,穿着厚底锦靴的尊贵脚面,毫不留情地踹在滚出车外的那位仁君的鼻子上。 马车只停了一瞬,就接着向前狂奔而去,仿佛根本不认得还在地上滚动的那位仁君。 那位仁君在众人看戏一样的眼神里,蓝色长袍湿了大半,坚强地地上爬了起来,捂着鼻子的手心下一片血红。 他伸出尔康手,凄然地把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说完:“世子,在下是王妃派来劝你的。在下的话就是王妃的意思。还请世子一定要慎重啊!” 马车走了,街道得重新开始流动。 大家挥挥袖子,各忙各的,谁也没有多看那位仁君一眼。 第37章 地痞无赖 第37章 地痞无赖 经过马脸中年人身边时,苏默听到他对身边的长随说:“哎,我没事。倒是世子——” 长随年纪不大,有二十多岁左右,对于自家老爷被世子踹出车厢的举动很是不满,愤愤不平地说:“老爷,既然世子如此作为,让人寒心,你为何不干脆去帮侧妃夺这世子这位——” 长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马脸中年人怒声打断了:“放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岂是你站在大街上就能随便说出口的!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听到这里,苏默还以为中年男人很忠心,就算被踹下马车,既无抱怨,也无叛主的意思。 尽管那个狗屁恭亲王世子实在不是个东西,但苏默对于这样的忠心耿耿的人谋事还是很欣赏的。 谁知中年男人话音一转,低声道:“此事回去再议!非是我背信弃义,实在是因为这世子——” 听完,苏默目瞪口呆的同时,又有些兴灾乐祸。 如恭亲王世子这样的孽障,就该尝尝被人背叛,珍贵的羽翼落入泥潭的滋味。 脚店是供人歇息的地方,很多路人或是走累了的商人,都会聚集在那个地方,所以鱼龙混杂,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苏默到达脚店的时候,看到门前蹲着几个地痞无赖模样的人,正目光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来往的路人。 苏笙蹲在离脚店远处的一家包子店门前,正吸着手指,对着人家门前的大包子流着口水。 苏默看得有些好笑,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想吃?” 见到苏默,苏先是眼睛一亮,欢快地叫了一声姐姐,听到她话,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放在雪白笼屉里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垂着眼睛,看着脚尖摇了摇头说:“不想。” 苏默一看就知道他是想吃,却又知道家里没钱,所以懂事得忍着说自己不想吃。 她有些感叹苏笙的懂事,让自己能省不少心,又心疼他小小年纪,就如此知道替家里着想。 苏默从钱袋里掏出家里唯一的财产—半颗银豆子,在苏笙不解的目光下,递给了包子店的老板娘:“来一个包子!” 看到苏默手里的银豆子,老板娘怔了一下,颇有风情地抿了下头发,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这位小姑娘,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你可别不乐意。现在世面上,出现了很多假银,外面包银,里面却是灌了铅的!实在是非常坑人。所以,我家是只收铜板,不收银豆子。你想买我这包子,须得去银庄换了铜板过来才能买。” 苏默有些讶然,看了看手里的银豆子笑着说:“你们这些生意人经常和钱币打交道,掂一重量不就知道真假了吗?再说这颗银豆子本就不大,里面不可能是灌了铅的。我弟弟闻着你这包子的味道就走不动了,要不你接过过验验看它是真是假?” 老板娘原本态度坚决,听了苏默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掀开帘子,对着屋里大喊道:“当家的,你出来一下。” 从屋子里很快走出来一个男人,布衣短打,干净俐落,沉默着走到老板娘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银豆子,说道:“这豆子大概有半两重,家里有秤,我拿来秤一秤就知道真假了。” 说完,他放下银豆子,转身进了内屋,没一会儿拿了个小秤出来,秤了下,又把银豆子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下,看着里面的成色说:“份量很足,是真的。” 言毕,他拿着小秤又走了。 “现在的市价是一两银子换1500个铜板,你这豆子是半两,我给你兑750个铜板,你又买了我一个包子,刨掉两个就是748个铜板。小姑娘,你觉得如何?” 老板娘喜滋滋地拿起银豆子,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豪爽之气。 苏默在来的路上就打听好了,去钱庄兑钱还要多付五个铜板,能免了这五个铜板,实在是再好不过。 她点了点头,看着老板娘从钱袋里数出了七贯余48个铜板,还用纸包了一个大包子,热腾腾地进了苏笙怀里,熏得他那双眼睛雾蒙蒙,亮晶晶的。 临走的时候,老板娘给苏默打了个眼风,瞟了眼站在门口,向姐弟两张望的几个地痞,低声飞快提醒道:“我看你们年纪小,身边也没有个大人跟着,多嘴说一句。看到身后的那几个男人吗?他们是这城里有名的地痞流氓,什么事都干不出来!我刚才看他们瞧了你们半天了,一定是盯上你们了。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防着刚到手的钱还没热就飞了。” 苏默心里一惊,没有控制住,向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那几个人已经从蹲着变成了站姿,双手揣在袖子里,目光贪婪地看向这个方向。 “快走!他们来了!” 老板娘脸色一变,低声喝道。 苏默不敢多想,心口怦怦直跳,收好钱袋,牵着苏笙的手,快步离开了包子店门口,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地痞们赶到包子店,苏默姐弟已经飞快地拐过街角,不见踪影了。 “你刚才跟那两个孩子说了什么?没等我们动手呢,他们就跑了?” 他们目光阴沉地盯着一脸平淡地盖上笼屉的老板脸,为首的是一位脸上有疤,长发散乱纠结如稻草的中年汉子,他象不怕冷似的,在大冬天里敞着怀,看着老板娘露出一个流里流气的笑。 “什么也没说!他们有急事,跑得快,能怪我吗?” 老板娘耸拉着脸,眼皮不抬地说。 “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急事?周大,不用跟她多废话,抽她几个嘴巴子,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坏我们的好事!” 一个小个子从中年汉子身后跳出来,猥琐的脸上,满是戾气。 他一发狠话,后面的地痞纷纷附合。 见周大有些意动,目光凶狠,老板娘扭头对着屋里大喊一声:“当家的,有人要抽我嘴巴子!” 大块头的男人掀开帘子,拿着把菜刀冲了出来,闷不吭声地把刀狠狠地插进了菜板里,入木三分。 第38章 进商行 第38章 进商行 世界安静了。 地痞们见状散了开去,知道这是个不要命的。 暗巷里,周大眯着眼睛说:“那两小孩不象城里人,一定会出城的,我们就在城门口等着他们,那么多钱,他们不可能全部花光了。” 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默的心口还在怦怦直跳。 苏笙揣着包子,探着小脑袋向后看了一眼说:“姐姐,那些人没有追上来。” 苏默松了口气,手脚发软地抚着胸口说:“幸亏老板娘提醒,要不然被地痞无赖缠上,那可就麻烦了。” 特别是他们姐弟两个,家里没个大人的,向来是那些欺软怕硬的地痞们首选的下手目杯。 等平静了呼吸,问了路,苏默带着苏笙走到米粮店,花了五百文,买了些米面。 看着钱袋里剩下的二百来文铜钱,苏默不由感叹又穷了。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挣钱的速度永远比不上花钱的速度。 苏默本想扛着米,手里再提着面,谁知出了米粮店,懂事的苏笙主动拿过了份量较轻的面袋,扛在了稚嫩的肩膀上。 “别胡闹!快把袋子给我!你还小,在长身体,压不长了怎么办?” 苏默怕把他压坏了,忙伸手想把他扛上的面袋取下来。 谁知苏笙扭了扭小身体,如泥鳅一样,躲开了苏默的手。 见苏默面色不悦地看着他,苏笙露齿一笑,晃着小脑袋说:“姐姐身上的份量太重了,我长大了,是时候帮姐姐分担一些重量了。” 苏默一愣,这孩子似乎意有所指,既指苏默肩上扛着的面袋的重量,又指扛起一个家庭的重理。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想帮姐姐扛起一个家了。 真是懂事让苏默既心疼又感动。 这样的孩子,怎能不让苏默心疼? 走了一段路,苏笙毕竟年纪小,背了小半袋面,额上流了很多汗,累得气喘吁吁的,但还在可咬牙坚持。 每当苏默看不过去,想接着他肩上的面袋里,他总是笑嬉嬉地躲过,仰着小脸,气息不均地说:“姐姐,我可以的!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莫要管我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默有些心疼,问了路人,打算去商行买个架子车。 听了苏默的打算,苏笙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些暗淡地说:“姐姐,我们的钱不多了。一个架子车要不少钱呢!是不是担心会压坏我,所以姐姐才想花钱买车的?” 苏默低头瞄着他脸上的表情,噗嗤一声乐了:“你说你小小年纪,这么苦大愁深作什么?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姐姐扛不动肩上的米,所以才想买辆车好偷懒的。为了你?你姐姐有那么好心吗?你可不要多想了。” 如果可以,苏默也不想花口袋里本就不多的钱。 那个破败的家,离清平县城太远了,来的时候,就走了近两个时辰。 回去的时候,还要扛着米面,姐弟两个的身体哪个都受不了。 所以苏默才想着,买辆架子车。 谁知道,苏笙这么在意买架子车的事,以为自己拖累了家里和姐姐。 明知道苏默想的不是真话,但苏笙还是被她的话安慰了,脸上的愁苦之心瞬间散去,翘着嘴角笑了起来。 “才不是,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 虽然姐姐不承认,但苏笙认定了姐姐一定是考虑到自己的小身板受不住,才想着买架子车的。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多吃饭,把身体养得壮壮的,好帮姐姐减轻肩上的负担。 苏默摸着他头,暗叹这孩子真好哄。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姐姐一定会想到挣钱的方法,改善家里的情况,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挣钱的事,还是要快点提上日程。 过日子,只出不进,家里只会越过越穷的。 赶到商行,远远望去,苏默就见里面挤满了交易的人,连门口也挤得满满当当的,挤进一个人都很是费力。 商行门前支了个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人,进入商行,须交纳两个铜板。 在他旁边,站着几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虎目圆睁,目光漠然地看着来往的人群。 既维持商行的秩序,又能起到威慑作用,免得有人不交钱就想混入商行里。 姐弟两个还想用之前混进城的打算,混进商行,明显是行不通了。 和苏笙商量了一下,苏默决定自己进去,还能省两个铜板。 但是把苏笙一个人留在外面,她又不放心。 苏默想了一会儿,走到收钱的帐房先生那里先是递了两个铜板,然后指了指苏笙,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要进商行买辆架子车,我弟弟不进去,我把他留在外面看东西。但他有些怕生,能不能让他坐在你旁边,我好进去挑货——” 帐房先生是个脸型瘦削的中年人,听了苏默的话,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知道她就是怕弟弟遇到坏人,想到他这里寻求保护的。 他耸拉着眼皮,精明的目光看向苏默腰间的钱袋。 苏默不傻,帐房先生的意思,她一眼就看穿了,解下钱袋,从本就不多的铜板里,捻出一个,放在斜着眼睛,放到中年男人手里。 他要是敢嫌少,苏默干脆就再多交一个铜板,把苏笙也带进去,左右进商行也就两个铜板。 中年男人飞快地向四周看了一眼,手指微动,铜板就消失地他的袖子里,抬起眼皮看了眼苏笙说:“让他过来吧!” 提东西的时候,苏笙迷惑地说:“姐姐,你是不是又给人钱了?” 苏默挑眉,想不到他眼睛倒挺尖的。 但是给钱的事情,她是不会跟他说实话的,免得这个小财迷肉疼,虽然她也很肉疼,钱袋里的铜板又少了一个。 “没有,你看错了。我给的是进商行的费用。” 能用一个铜板买了苏笙的周全,苏默觉得还是很值的。 就这样,苏默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商行,如一尾灵活的游鱼一样混入人流中。 苏笙面色不安地看向了拐角处,刚才好象有人在探头探脑地盯着他看! 那人是谁?想干什么? 第39章 智退尾巴 第39章 智退尾巴 “半个时辰!” 苏默记着临走时,帐房先生对她说过的话。 意思是一个铜板,他只负责照看苏笙半个时辰。 所以,一进商行,苏默就四处打探车的价格。 板车就是两个轮子,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车,前面可以放架上车辕,用马或是驴拉的。 这种比较贵,一辆好的板车值好几十两银子。 以苏默的财力是绝对买不起的,所以她找的是架子车,只有一个轮子作支点,用一个三角架固定住,人的双手扶着两边的架子,可以推着走的。 这种车构架简单,价钱也便宜,百十文就可能买上一个。 百十文,苏默钱袋里倒是有,但是她舍不得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这上面,只好左看右看,四处跟人讨价还价。 最后,她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面色黢黑的中年男人,以一百二十文的价钱买下了一个半旧不新的架子车。 等苏默和推着架子车的中年男人艰难地从商行里挤了出来。 还好离和帐房先生约定的半个时辰,还有些时间,卖架车的庄稼汉帮着他们把米面抬上架子车,收了苏默的钱,这才离去。 苏默正在高兴,回家的路上就不用愁了。 转眼却看到苏笙小眉头皱着,不时地向街边的小巷子里看去。 “怎么了?” 顺着他的目光茫然地张望了一会儿,苏默什么也没有发现。 苏笙担心地抬起小脸说:“姐姐,你不在的时候,我发现有人老是在看我——” 苏默心头微觉,低着头,假装整理架子车上的袋子,眼角余光却注意着远处的巷子,果然看到有个人影飞快地探出头,又很快缩了回去。 除了苏家的人,谁会盯上一对姐弟? 可是今天来清平县城,他们是心血来潮,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 苏家人不至于天天蹲在家门口,就等着他们出门盯梢吧? 但除了苏家人,还有谁? 苏默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会儿,猛然想起在包子店门口,瞄到的那几个地痞流氓! 难道是他们? 苏默本想在商行这里赖一会儿,等盯梢的人走了,才寻思着出城。 可是帐房先生嫌他们姐弟堵在门口长时间不走,占地方,影响他收钱,早就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好几眼了。 见实在赖不下去了,苏默才推着架子车,领着苏笙从商行门口离开。 走出商行不远,苏默就注意到,身后的尾巴一直缀在他们不远处。 苏笙很紧张,不停地向后看。 苏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间不早了,已过了午饭时间,姐弟两个早就饥肠辘辘。 跑了一上午,苏默肚子里那点吃食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了,头晕眼花,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了。 不管跟着他们姐弟两个的人想干什么,苏默决定先填饱子再想办法。 找了一个面店,两姐弟坐了下来,要了两碗面。 掏钱袋的时候,苏默感觉到跟过来的人,眼睛一亮,贼眉鼠眼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钱袋上,她灵机一动,一脸肉痛地从里面数出了六文钱,递给了老板。 没等老板走远,苏默就大声对苏笙嚷嚷道:“完了,还剩十来文钱了!那架子车,我就花了近二百文,一定是买贵了!等到城门口与爹娘会合时,他们一定会骂我的。弟弟,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替我说些好话。” 她话里主要表达两个意思。 第一,姐弟两个是跟着父母来的,让盯着他们的人知道,他们只是势单力并不薄。 第二,告诉后面跟着的尾巴,钱已经花完了,再跟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她哭丧着脸,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 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苏笙都差点信了。 老板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安慰道:“那架子车是贵了点,但我看木料结实,一定能用很长时间,你父母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责备你。” 不远处,跟着他们的人脸都黑了。 没钱了,他还跟着什么劲,还是尽早回去跟周大说一声,别再跟这对穷鬼较劲了。 那人很是丧气地“呸”了一口唾沫,暗道晦气地离开了。 见那人走了,苏默这才松了一口气。 面已经端来了,味道还不错。 她操起筷子,刚吃了两口,就见苏笙瞪着眼睛,一脸忧虑地小声问:“姐姐,我们真的只有十多文钱了吗?” 苏默暗道这小鬼真爱操心,若是不告诉他实话,想必再香的面,他也吃不下去了。 她低声说:“还有一百多文!你就放心地吃你的面吧!小孩子就该开开心心的,用钱的事,不用你担心。” 听到还有一百多文钱,苏笙紧绷的小脸,放松下来,也有心情回嘴了:“我才不是小孩子!我要做男子汉,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苏默斜眼:“有我在,不用你顶梁!” 两个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拌了会嘴,温馨地吃完了面。 跟着姐弟两个的小个子男人,脸色难看地在城门口碰到周大,晦气地说:“别待在门口了,这姐弟两买了米和面,又买了架子车,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周大一愣:“那颗银豆子至少有半两重,换成铜钱得有近千文了,怎地会花很那么快?” 小个子男人哭丧着脸说:“那个小姑娘是个傻的,爹娘让她帮着买东西,一辆破架子车就花了两百文!照这么个造法,有多少钱也不够那丫头折腾!” 言语里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谁说这对姐弟有爹娘了?” 听了小个子男人的话,有人惊异地说。 周大转过身,带着刀疤的脸上,眼睛一眯,露出一抹凶光:“咋地?你知道这对姐弟是没有父母的?” 说话的人是个长相瘦小,贼眉鼠眼的青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猥琐地嘿嘿一笑。 “那可不!岂止知道,他们的娘,是个风流娘们,整个清平无人不知!就是苏家那个与人私奔的小妾,长相漂亮不说,身段也有几分味道——” 周大冷哼一声,脸上的疤闪动了几下,很有几分狰狞的味道。 “娘跟人跑了,苏家又不管他们的死活?有意思!老渣的买卖咱们也能做一做了!” 第40章 福祥酒楼 第40章 福祥酒楼 吃完面,休息了一会儿,姐弟两个推着架子车,向城门口走去。 没过多久,那种被人暗中盯梢的感觉又来了。 这次,盯梢的人好象不止一个,并且很嚣张。 人少时,跟踪他们的人就会从后面快步走过来,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些流里流气地男人直直地盯着他们,目光是满是不怀好意。 等人一多,那些人就四散开来,成包围状,象尾巴一样散漫地跟在他们身后,只是收敛一些,只是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没有其他越矩的举动。 连苏笙都看出不对劲来了,小手紧紧地揪着苏默衣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苏默皱着眉,看着腰间的钱袋。 吃面的时候,听说他们没钱,不是肥羊,意欲对他们出手求财的人,明明已经走了。 为什么现在却有貌似一伙的人盯了他们? 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这些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跟着的? 钱,苏默的钱袋里,只有二百多文! 米面,都只有小半袋! 苏默想来想去想不通,只好带着苏笙往人多的地方,最好能找到官衙,寻求官府的保护。 恰好此时,大街上过来两个穿着官衣的衙卫,巡视到这里。 苏默大喜,刚想跑过去寻求庇护。 谁知却有人的动作比她还快,后面跟踪他们的人,快步走上前,越过他们,和衙卫态度熟稔地打招呼:“孙大哥,巡逻呢!” 那个叫孙大哥的衙卫,方脸大耳,回过头,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哎,天天都得巡啊!拿了公家的钱,哪有让你歇着的那天!” 那人回头,眼神凶狠地瞪了眼苏笙和苏默。 这一眼,两姐弟这才看清楚了与衙卫说话人的长相。 他长发纠结凌乱,脸膛呈古铜色,高耸的眉骨到鼻梁的位置上有一道长疤,把本就不善的脸上更添几分煞气,衣带虚虚地拢着,一身流氓气息尽显。 苏笙胆子小,揪着苏默的手指一紧,面色惊慌地向后退了小半步。 苏默面色不甘地看了一眼与男人交谈的衙卫,犹豫了片刻,推着车,带着苏笙快步离开了是非之地。 古来都说官匪一家,苏默观这些人如此嚣张,此话必不是空穴来说。 如果只她一个,手里也没有推着车子,倒是可以冒险一试,看官兵到底是不是与这些地痞是一家的。 但是有苏笙在,苏默还是决定再想想别的办法。 转来转去,苏默带着苏笙就是不往小胡同里钻,专门往特别热闹的大街上绕。 绕来绕去,姐弟两个就带着身后的“尾巴”来到一家酒楼前面。 苏默很快发现越是离酒楼近,身后的人越是畏缩不前,象是不敢离酒楼太近的样子。 她心中一动,把架子车一停,站在离酒楼不远的地方不走了。 抬眼看去,三层酒楼占据了小半条街,上面写着福祥两个大字,飞檐画角,遮天映日,壁梁上飞云缭绕,碧阑干低接轩窗,真是好气派! 再看进出酒楼的客人,无一不是带着长随,仆人,前护后拥,锦衣风流。 苏默眼睛一亮,低声说:“我们今天不出城了。” 苏笙不解:“不出城,我们住哪儿?” 掂了掂钱袋,苏默说:“住店!我们住店!” 在苏笙惊讶的眼神下,苏默眼睛一眯,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离酒楼十来米远的胡同里,几个人把手缩在袖子里,吸溜着鼻子,瞪着眼睛看着酒楼门前的姐弟两个。 周大眯着眼睛,哈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冷的双手,眉骨上的长疤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嘀咕道:“这两小崽子,买完东西不出城,站在福祥酒楼前面流口水吗?” “总不会是去吃喝吧?去福祥一趟,家底就得——” 有人低笑,笑声里带着嗤笑的意味。 但他的笑声很快停止了,就象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进去了?!” 周大睁大眼,脸色古怪地直起了身体,说出的话,声音都有些变调。 苏默把架子车推在福祥酒楼的石阶前,迎着酒楼里各种各样的探究目光,脸色坦然地向前走。 苏笙揪着姐姐的衣服,怯生生地向前走。 这酒楼的大堂宽大又明亮,进出的人锦衣玉带,连身边带着的下人,也皆是衣饰整洁,举止有度,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跟一般的平民不一样。 开始还有很多人盯着苏默和苏笙看,后来也许是苏默脸上的表情太过平静,就象是已经进出过这家酒楼很多次了一样。 也许是看来看去,那些人觉得苏默和苏笙脸上并没有长出一朵花来,所以均失去了兴趣,只专注于桌子上浓香的酒和芳香扑鼻的食物。 很快店里的茶博士就发现了这对姐弟,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他们的穿着,象对待一般的客人一样迎了上来。 “请问你们是住店,喝茶,还是吃饭?” 茶博士明显受过训练,问的话也很平常,丝毫没有因为苏默姐弟身上的穿着而看低的意思。 看到茶博士的态度,苏默定了心,对成功入住这家店,顿时有了不少信心。 这家店不亏是清平远近闻名的大酒店,就算他们的穿着不象是能住得起店,吃得起饭的人,茶博士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可见其素质不低。 苏默福了个身,抬起眼睛,冷静地说:“既不住店也不吃茶,我有事想找你们掌柜的——” 茶博士皱起眉,还没等说什么,就听楼上传来杯盘落地的狼藉之声。 “这都做的什么东西?!难吃死了!这就是清平最好的酒楼,做出来的就是这种东西?!哼,给狗吃,狗都不吃!” 一个熟悉的嚣张声音响起,带着阴沉的戾气,让听的人不由揪心。 “世子爷,你消消气——啊!” “世子爷饶命啊!” 没等中年男声把话说完,就惨叫一声,象是被人拿了东西砸了脑袋。 “给爷滚!再下去做!做不出来,爷马上就削了你的脑袋!” 噗通一声,中年男人挨了当胸一脚,狼狈地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连滚带爬地从楼上下来。 第41章 混世魔王 第41章 混世魔王 茶博士本来想直接拒绝苏默的,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既不住店又不吃茶,进门就求见福祥的大掌柜的,任哪个有眼力的伙计也不会答应的。 福祥大掌柜哪怕放眼整个清平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没等他出口,就见自家的掌柜苦着脸,捂着流血的额头,脚步不稳地从楼上下来了。 “掌柜的!——” 茶博士顾不得斥责苏默自不量力,忙小跑过去扶着中年男人,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白色的手帕捂在他的额头上。 白色的手帕很快被浸出来的梅花一样的血渍打湿,溢出来的血染了中年男人半张脸。 “我没事!快吩咐厨房,做菜的时候,经点心,一定要做出让世子爷满意的菜色来!否则,我这脑袋今儿个非让那位爷削了不可!” 福祥酒楼掌柜的灰白着脸,顾不得去抹糊在眼睛上的血,挥着手的样子,就象后面有头饿狼在追一样。 可见楼上那位爷实在是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茶博士急声应了,忙跑到厨房里传话去了。 大堂里吃饭的人们低声议论起来,谈论的对象自然是坐在楼上的那位如喷火龙一样随时准备削人脑袋的爷。 “掌柜的可怜喽!去伺候那位世子爷能落得了好?!” “可不是!恭亲王世子,那可是混世魔王!” “你小点声!别让楼上那位爷听见了,小心你项上人头不保!” “说实在话,这位挂着世子的名头,不干人事!真不如恭亲王府的那位公子——” —— 掌柜的这才伸手在怀里摸索起来,想把额头上被血打湿的帕子换下来。 一只纤弱的小手伸了过来,手里还托着一匹洁白干净的娟帕。 那是苏默在苏家做蒙眼传花游戏时,顺手塞进自己怀里的。 反正她也姓苏,拿苏家的东西毫无愧疚之感。 福祥酒楼的大掌柜抬眼一看,见站在他面前是一位身形瘦削,五官端正,相貌毫不起眼的小姑娘。 他一脸诧异,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不慢地拿过苏默手里的娟帕。 他额头上的血再不止住,两只眼睛都要被糊住,连路也看不见了。 “这位姑娘,我没见过你,你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能做到大酒楼的掌柜的,在为人处事上都是人精,但凡别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有什么意味,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唯独对才到清平的这位世子爷,阴晴不定,暴戾乖张,他是一点招也没有! 想到这里,掌柜子苦了脸,真想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我和弟弟来城里买东西,眼看天色不早了,离家又太远,一时半会儿的又赶不回去。想在你家酒楼住个一晚上,明儿个一早再回去。” 苏默垂着眼睛,露出一个十六岁女孩特有的羞涩的笑容。 她当然不会把被流氓尾随的事情说给掌柜听,毕竟初来乍到,非亲非故的,哪个陌生人会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 就算掌柜的心好,也许肯帮上一把,苏默也不想赌这个也许。 与其这掌柜的听了他们姐弟的麻烦会拒绝,干脆什么也不说最安全。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苏默姐弟身上的穿着,温声说:“你可知道,住在我这福祥酒楼一晚上要多少钱吗?得一两银子,还是最下等的客房。不是我狗眼看人低,我怕你们没有——” 后面的话,掌柜的说的语意含糊,但意思很明了。 苏默姐弟的确是住不起福祥,哪怕是下等客房,所以听懂了掌柜的未竟之意,苏默脸上并没有窘迫之意,而是语气平淡地说:“不知住在福祥酒楼的柴房里,一晚上要多少钱?” 掌柜的一时有些愣住,语气古怪地说:“你们要住在柴房?小姑娘非是我不愿意行你们这个方便,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那柴房里,冻得跟冰窖似的,住一晚上,你们就会冻成死人了——” “没关系。我们住得。十文钱,我们姐弟只住一个晚上,只要掌柜里不吝啬柴草就好。” 不等掌柜的说完,苏默就急声说道。 掌柜的有些沉默,他当然不吝啬柴草,可以任由这两个孩子烧火取暖。 可他怕起火啊! 深更半夜的,这两孩子点着火睡着了,那他这福祥酒楼还要不要了? 沉默过后,他摇了摇头:“不成。我不能答应。十文钱,你们完全可以在城里找个便宜的通铺睡——” 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楼上那位爷又闹腾起来了。 “掌柜的死哪去了?菜做好了没有!?我们世子爷等着要呢!” 是一个小厮的声音,宰相门房三品官,跟在一个霸王一样的世子身边,他自然也抖起来了,说话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拽劲。 “马上好,马上好,麻烦小哥让世子多担待一会儿。” 掌柜的慌里慌张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顾不得捂额头的血口,拱着手,紧张得嗓子都哑了,又是说好话,又是作揖的。 在楼梯中露出一个左眉中间有颗黑痣的小厮,趾高气扬地冷哼一声,催命似的嚷道:“快些!我们世子爷可说了,他要的菜再不上来,不仅要削了你的脑袋,还要砸了你的福祥酒楼!” 这位小厮,苏默当然认得,正是恭亲王世子的随从。 象是回应随从说的话似的,楼下传来桌椅倒地声和杯盘落地的声音。 “哗啦——” “轰隆——” “刷——” 掌柜的瞬间白了脸,皱着脸,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哥啊,这酒楼可是我的心血啊,万万不可让世子爷拆了啊。其他的东西,随便世子爷想怎么出气都行!” 他倒是豪气,小厮瘪瘪嘴,一脸地不屑。 就在这时,茶博士站在厨房门口,传话道:“掌柜的,世子爷要的菜做好了!” 掌柜的一听,忙指挥茶博士往楼上端菜,见苏默和苏笙被拒绝后还挡在路口,不想走,他皱着眉,有些不耐烦,迭声说:“这位小姑娘,柴房实在不是能住人——” “掌柜的,若是我能让世子爷身心舒畅地吃完这顿饭,不知你能否允我和弟弟在你这柴房借住一晚?” 忽地,苏默抬眸,平静的眸光中芳华灿烂! 第42章 大放豪言 第42章 大放豪言 福祥酒楼掌柜的表情在最初的错愕之后,露出一个苦笑:“小姑娘,某知道你想住进我这酒楼,可是现下实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快出去吧!一会儿,说不定,我就该人头落地了,我这酒楼也要关门大吉了!” 他指了指门口,示意苏默赶紧带着弟弟出去。 听到掌柜吩咐的店小二,杵在门口,你让我,我让你,谁也不肯先行端菜上楼,做恭亲王世子的出气筒,象掌柜一样被打得头破血流地滚下楼。 看见他们这个样子,掌柜唉声叹气,无奈说:“你们先把菜从厨房端上来,一会儿,我还是打头阵!放心!世子要是不满意,第一个要杀头的人也只会是我!” 苏笙轻轻地向外扯了扯苏默的衣服,等她看过来时,轻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眨了眨眼睛。 苏默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小人精是在告诉她,这里是个是非之地,我们离开。 明白归明白,可是苏默明白,外面有一群正等着他们从福祥酒楼出去的流氓。 外面可比里面危险多了。 对着苏笙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苏默再次恳求道:“掌柜的,我没有开玩笑!我有办法让世子爷身心舒畅地吃完这顿饭!既然你一个人上去是死,何不放手一搏,让我陪你一场!我虽是女子,尚且敢舍命陪君子!你一男子,就不敢赌一把吗?赌赢了,你和你这酒楼就保住了!赌输了,亦有人与你一同赴死!黄泉路上,有人做伴,也不寂寞!我只问你,敢是不敢让我上楼?!” 苏默身形娇小,外表柔弱,脸蛋也因长时间的营养不良,毫无半分美感,哪怕是丢在人群里,只会象一滴水无声无息地融入大海一样,遍寻不着。 但是此时,她眼神凛冽,眉目严肃,恍若含着凌厉的刀锋一样,眼神灼灼,平淡的五官宛若自带圣光,让人下意识要想要信服! 她的身体站得笔直,如标枪一样宁折不弯,弱小的身体里隐隐地竟然有一股不怒自威,豪迈大气的巾帼气势! 一个女子尚且如此不畏生死,敢赌一把! 他一个男人难道还不如一个弱女子吗? 福祥酒楼的掌柜神色震动,嘴唇激动地颤动着,大声说:“敢!我敢!这位小姑娘,只为你如此地仗义,就算上楼之后,世子爷还不满意,要削掉一个人的脑袋的话,在下一定挡在你的前头!” 苏默满意笑了,自信地说:“掌柜的,你放心!只要我上了这楼,你还有你这酒楼那就保住了。我名苏默,这是我弟弟。我随你上楼伺候世子爷,你且派人照看我的弟弟。” 掌柜的懊恼地拍着自己的额头:“你看我,说了这么久,竟忘记问姑娘的名字!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好好照顾你的弟弟!只要你帮我过了眼前的难关,那就就是我和我这酒楼的恩人!以后只要你来清平,我福祥酒楼,必打扫好最上等的客房,免费让你入住!” 苏笙不安地看着苏默,小声地说:“姐姐,我也跟你一起上楼!我不怕死!那个世子,要杀人,让他先杀了我!” 他的话虽然稚嫩,别人可能觉得听不懂,但苏默明白,他是想用以命换命,保得自己平安。 苏默有些感动,这孩子平时话总是很少,但突然蹦出来一大堆话,总是让她鼻头酸涩,心头既感动又觉好笑。 她蹲下身,摸了下苏默的小脸,破颜一笑:“不用,你就待在楼下!” 苏笙扭了扭小身体,小脸皱成了一团,张嘴想要说不。 苏默按着他瘦小的肩膀,表情认真地看着他:“小笙,你要听话!姐姐保证一定会和掌柜平安下楼的。家规第一条是什么,你忘了吗?” “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苏笙皱着眉,不情愿地说。 “相信姐姐的美貌和才华,好吗?” 最后一句话,苏默是贴在苏笙耳朵边说的,听起来无比自恋,其实她不过是想让苏笙放松心情,相信她而已。 苏笙瞪眼,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在开玩笑! “哗啦!” 伴随着糟杂的杯子落地声,世子爷等得不耐烦,又开始作妖了。 “狗奴才!去看看福祥楼的掌柜是不是死了?!爷要的菜这么久还没端上来,是想饿死爷吗?” 楼上的小厮蹬蹬蹬地跑到楼梯口,大声传话:“掌柜的,世子爷问你死了吗?我们爷要的菜,怎么还不见上来?你们福祥楼的厨子和伙计是不是都是废物,做个菜也要这么久?饿坏了世子爷,砍了你们的九族,也赔不起!” “这就来!这就来!” 掌柜的被催得鼻尖生了一层汗,恨不得背生双翅,端着菜,飞到楼上,好平息世子爷的愤怒。 “快快,端菜上楼!世子爷要是生了气,我们谁也讨不了好!” 他额着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干脆把已经染成红色的娟布随手抛在了地上,外翻的伤口,露在外面,把伙计们指挥得团团转。 把所有伙计都赶进了厨房,掌柜趁着左右无人,低声说:“小姑娘,你能把怎么让世子爷展颜的想法跟我说一说吗?那位世子爷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如果我听了,都觉得不行的话,那一位肯定也不会高兴的!哎,与其你跟我一块上楼,丢了性命,不如就此离去。我只当你刚才说的话,没有听到!至于柴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无所谓了,过了今天,福祥酒楼可能也开不下去了。” 他伸出手指隐晦地指了指楼上,满眼地忧虑之色。 苏默感动于掌柜的一片好心,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好人。 但是说过的话,怎么可能收回? 正如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一样! 刚才她说得大义凛然,一看风头不妙,立马掉头就走,那岂不是惹人笑话! 苏默摇头,福了福身道:“掌柜的是个好人!可是人不能言而无信,况且苏默也不是那种只会空口放大话的人!我说能让保住这酒楼,就一定会做到。” 第43章 世子爷息怒 第43章 世子爷息怒 端菜的所有伙计都排在了楼梯下面,他们面色沉重,只等掌柜一声令下,就会抬脚上楼,奔赴一场可能会是死亡的局。 苏默抬眸一一扫过他们所有人手里的菜色:“掌柜的,再不上楼,世子爷该发火了!” “哎,你这孩子!走吧!” 掌柜的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看了苏默一眼,抬脚走在了前面。 “你何必淌这个浑水,就算爱面子,也得保住命再说。” 直到上了楼梯,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苏默,掌柜的仍旧不太相信,苏默会有什么办法,让恭亲王世子满意。 苏默笑而不语,只在心中思量一会儿到了楼上要说的话。 她回身对身后的所有伙计们说:“等会儿,我来报菜名,喊一道,手里端着那道菜的人,就把手里的菜端进去!” 掌柜一脸诧异:“你要报菜名?这个,一般人可干不了!” 他店里报菜名的茶博士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一般人哪做得了这个。 他心下有些失望,并不认为苏默报个菜名,就能把那个暴躁的世子爷给哄高兴了。 掌柜的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世子爷生气要砍人,尽管拿走他一个人的脑袋好了,这个小姑娘年纪还小,以后的人生路还长着呢。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抱着悲壮的心情上楼的。 踏上最后几级楼梯,入目的是一个以水晶珠子隔开的房间,门前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带刀的锦衣护卫。 房门大开,透过密集的珠网,苏默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人独坐于桌边,另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旁边。 珠帘晃动,人影摇曳,那位抽了她鞭子的狠毒世子爷的面容模糊不清。 收拾碎片的福祥楼伙计弯着腰,屏着呼吸同,大气不敢喘地收拾完碎了一地的杯盘,轻手轻脚掀开珠帘如兔子一样逃也似地从里面地蹦了出来,偏双足落地时候,静寂无声,就象突然练就了绝世轻功一样。 看到自家掌柜,他张了张嘴,无声地蠕动着嘴唇:“魔王生气了,小心!” 说完,伙计象被狼追似的,逃也似地下了楼,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伙计掀开窗帘的瞬间,苏默飞快地向里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看见那人侧身坐在一张红色的实木椅子上,背靠在椅背上,翘着一双大长腿嚣张地放到了桌子上,一踢一踢的,很是自得其乐。 只一眼,掌柜的就眼疾手快地拉着她跪在了地板上,生怕多看一眼,那个混世魔一就会让苏默人头落地一样。 “小的见过世子爷!” 两个人相邻而跪,端菜的伙计们整齐地排成一排,倒是不用下跪。 “来了?怎地这么慢?快把爷饿死了!清平这个破地方,就是不比京城!做的菜不好吃也就罢了,做菜的厨子连同上菜的伙计,再到你这个掌柜,个顶个的都是废物!” 苏默还在吐槽:清平不如京城,你倒是回京城啊!老赖在这块你看不上的地方,折腾别人,算什么本事! 冷不丁的,那位爷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红泥的茶壶,嗖地一声,破过密集的珠帘,从掌柜的头皮上擦过,掠过苏默的鼻尖,碰到墙壁,发出一声脆响,瞬间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珠帘剧烈地晃动着,跪在地上的掌柜的小声地抽了口冷气,苏默额头上瞬间见了汗。 这位世子爷是不是有病啊!一言不和就扔东西,丝毫不管别人的死活! 岂止狠毒,简直歹毒至极! 苏默眼神微冷,默默在心里幻出了一个看不见脸,但写着恭亲王世子爷的小人,拿针扎了起来! 这样歹毒的人为什么不沉塘? “你还敢躲?” 坐在了隔间里就能听到自己扔出去的东西,没有砸到人,世子爷很生气,语气冷得跟结了冰一样,嗖嗖嗖地开始把桌子上能发射出来的东西,象扔暗器一样,一一扔出了珠帘。 茶杯,托盘—— “世子爷,我没有躲!冤枉啊——” 可怜的掌柜闭了眼,一脸愁苦之色地直挺挺地跪着,任凭那些东西象长了眼睛一样,一一砸在了他的鼻梁上,肉皮外翻的额头上。 本就受伤的额头,再次开始流血,鼻血也开始往外喷了。 掌柜的样子,就象一头血牛似的,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至于苏默,不是她运气好,屋子里那位爷没往她身上扔东西,而是她没有老实,象掌柜的一样,乖乖跪着等砸。 而是每当有东西飞来时,苏默总是微微动了下双腿,轻轻挪运了跪着的位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飞来的“横祸”! 老掌柜一喊冤,世子爷更生气了,冷哼道:“你是在嘲笑爷准头差吗?” “墨池,叫一个伙计再拿些东西上来!爷一定要砸得他不喊冤了为止!”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就欲掀开珠帘。 掌柜的一听,脸都吓得绿了,如丧考妣地僵着身体,瘫坐在地上。 神经病! 苏默咬着牙,一笔一划地又地那个幻出来的小人脸上贴上了这三个字。 这样下去,还没等报菜名,掌柜的就可能被这位能搞的爷给玩死了。 眼看小厮已经掀开了珠帘,苏默俯身深深下跪,以头抢地,急声说道:“世子爷息怒!” “外面怎么有个女人的声音?” 因为惊讶,阴戾狠毒的声音突然褪去,清亮的少年嗓音破冰而出,如雨后的春笋一样,让人不禁耳目一新。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苏默微微有些讶然,连掌柜的也是一愣。 没想到抛开戾气,散开雾霾,恭亲王世子竟然难得的有一把好嗓子,他声音如同月下的清泉,脉脉地流过山间的青石,清雅动听。 小厮挑着珠帘,探头向外看了一眼,眼神不善地落在苏默身上,盯了一会儿,扭头回道:“回世子爷,这个掌柜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经你同意,就擅自带个女人上楼!这分明就是藐视世子爷你的权威!”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这小厮话语不善,明显就想挑唆自己的主子,让他发更大的火。 而屋里那位,象是个傻的,听了他的话,顿时生了真怒,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大胆!——” 第44章 孤注一掷 第44章 孤注一掷 苏默一听,就知道不好,再说他说下去,掌柜的很可能性命不保,于是硬着头皮,扬声说道:“世子息怒!此事与掌柜的无关,而是民女自作主张!” “你自作主张?谁给你的狗胆自作主张?世子爷是凤子皇孙,高高在上,岂是你这等贱民想见就见的!?” 主子还没发话,倒是小厮掀帘而出,横眉立目,语气刻薄,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奴才相! 主子和他身边的狗腿总是一脉相承的,均称不如自己的人为贱民! 苏默冷笑,你们最好永远高高在上,别有沦为贱民的那一天! 掌柜额头上的冷汗如瀑布一样流了下来,不停地对苏默使眼色,让她住口,方能保住小命。 但苏默眉眼低垂,深揖在地,并没有接受到他的暗示。 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她眸光凌厉,眼神中寒光乍现,眉目之间光华四射,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孤勇之势。 她要孤注一掷,在这个阴晴不定,狠毒的世子爷面前放胆一搏,方能为掌柜,为福祥楼,为自己搏出一条生之大道来! 行到水穷时,方能生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勇之气! “回世子爷,正是因为民女是贱民,平常所见皆是平庸之辈,难以得见世子爷真颜,方不顾掌柜阻拦,意欲求见世子一面!只因民女听说,但凡天家子女,无一不龙章凤姿,品貌出众。民女作出如此举动,只为瞻仰世子无双风仪!” 只要生而为世人,呼吸这人间烟火,无论高低贵贱,无人不爱听溢美之词,哪怕尊贵暴躁如恭亲王世子,也不外乎如此。 只要能平安度过眼前这个难关,苏默不介意,忍着恶心,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古代的“颜值狗”,因想要瞻仰世子风姿,所以才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此话一出,掌柜一脸惊讶地看着苏默。 实在是因为此间女子,少有能象她一样,毫不扭捏地表达对一个男子的倾慕的。 哪怕明知道苏默说这些话,很可能是违心之语,他也很吃惊。 此女年纪尚小,言辞大胆直接,难道她就不怕这些话传出去,会被世人所非议吗? 端菜的伙计们原本眼观鼻,鼻观心,一听这话,都有些站不住了,面面相觑片刻,无一不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苏默。 他们心里无一不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这个姑娘胆子真大,难道她说的解救掌柜和酒楼的方法就是拍世子爷的马屁吗? 垂挂着珠帘的隔间里,静寂无声。 年少暴戾的世子爷也似乎也被如此直白的言语给惊了,片刻之后,他似乎嗓子不舒服一样地咳了一声。 “咳,墨池,过来。” “是。” 那个叫墨池的小厮,脸色古怪地盯着苏默跪地不起的背影一眼,听话地掀帘进了隔间。 “外面那个我的——模样长得怎么样?年纪几何?” 世子爷作贼似地招过小厮,附着了耳,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说着悄悄话。 他侧着身,原本瘫倒在椅子上的身体竟直了起来,放在桌子上的双脚也放了下来,半边白皙好看的侧脸上染着淡淡地云霞,连耳朵尖也红得滴血。 苏默跪在外面,俯首在地,有些无语的把隔间里世子爷说的悄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中间有三个字,世子爷特意语意含糊地说得不清不楚的,但凭着苏默多吃了几十年盐的人生经验,还是轻易地推测出了被世子爷含混过去的三个字是“爱慕者”。 想必是世子年幼,也可能是因为他性格太差劲,暴戾阴毒的名声在外,十五年来,尚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大胆白又热烈地对他表过白。 总之,苏默说的这席话,被他自觉转换成了“我心悦你”之类的表白的话。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因此,苏默莫名地从世子爷的表现里看出了几分手足无措的羞涩来。 小厮也似乎被世子爷羞涩如青苹果的表现惊了一下,但在主子灼灼又暗含期待的眼神下,他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小的没有看到她长得是圆是扁。想来平民都生得其貌不扬,很是平常,要不然这女子也不会冒着风险,只为见到世子爷的风姿。” 世子爷啧了一声,很是看不上似地扬高了声音说:“跟外面那个舌绽莲花的女子一比,你说话真是俗极了。没看到人家的脸,你跟我说什么人家生得平常?一点儿也不老实!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想挨爷的鞭子了!没看到还不快去看看!难不成等着爷亲自去看吗?” 说着,举起手,啪地一声扇在了小厮脸上。 小厮捂着脸,不敢露出半点委屈的脸色,等转过身,才露出了一脸阴毒的表情,恨恨地掀开珠帘,冷声说:“外面的女子抬起头来!” 苏默身形微滞,在掌柜忧虑的眼神下,缓缓地直起了身体。 小厮的目光慢慢滑过了苏默有些旧的衣服上,然后皱着眉,盯在了她有些寡淡的五官上。 见她五官平常,毫无惊艳之处,眉眼疏淡,脸色腊黄,连丝红润也无,小厮顿时没有了兴趣。 原以为世子爷的爱慕者最不济也该是个姿容出色的大闺秀,没想到却是个长相毫不起眼的贱民! 小厮晃了晃脑袋在心里不屑地想着:凭这等尊容也配爱慕恭亲王世子,端得是白日做梦! 其实看到苏默的脸时,小厮多少觉得有些面熟的,但是那天风雪太大了,他又急着追赶策马狂奔的世子爷,匆匆一眼,因此对她这样的路人脸只留有轻微的印象。 但这点印象在晃了晃脑袋之后,也已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了。 尽管心里看不上苏默,但世子爷交待他的事,他可一点也没忘,瞄着苏默,沉声问道:“敢问姑娘方龄几何?” 苏默如实回答:“民女今年一十有六。” 知道了这些,小厮返身去跟世子爷复命。 他撇着嘴道:“那位姑娘生得很平常,样貌平平,身材跟个柴火似的,干巴巴的,一点儿肉都没有。连京城里随便哪个府里的丫鬟也比不上!她年芳二八,比世子爷你大了一岁。” 第45章 变脸如翻书 第45章 变脸如翻书 “啊,她长得这么不起眼啊?那还敢爱慕爷?” 世子爷听了小厮的话,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在恭亲王府时,他父王请的先生是个老古董,年纪大得快赶上他那埋进皇陵的皇爷爷了,只要他调皮捣蛋,必定抖手抖脚地去父王那里告他的状,害得他不能出去玩,只能藏些小厮帮他搜罗来的话本看看。 想那话本里,不乏什么才子佳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情爱故事,常看得他面红耳赤,小心肝狂跳。 那些佳人无一不是名门闺秀,不肖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但那也是温柔端庄,仪态万方。 现下听到小厮说到外面那个对自己表达爱慕之意的姑娘,既不属于名门闺秀,也不风华绝代,瞬间浇灭了世子爷的那一腔因看多了话本生出来的风华雪月情爱之心。 他撇着嘴,一脸备受打击的样子。 原来挺得如笔杆一样的腰杆也软了,无力地瘫软着靠向身后的椅背上,两条规规矩矩放在桌子下面的腿也不得劲了,只有狂放地翘到桌子上,蹬着桌子,他才觉得全身舒服。 小厮从小就随待在世子身边,对于揣摸世子爷心情变化这方面很有心得。 见到世子爷这个样子,隐隐约约明白他在失望什么。 他露出一个坏笑,眨巴着眼睛,眼角抽动得如同抽筋了一样,语气暧昧地说:“世子爷,你别看这清平是个猫嫌狗弃的穷地方,供人消遣玩乐的地方真个不少!有个叫芳华阁的舞乐坊,头牌是红袖姑娘,不仅人生得美,而且跳舞唱曲儿也是一绝。还有一个叫春梦楼的销金窟,头牌是一对双生姐妹花,一个叫妙玉,一个叫妙烟——” 世子爷白玉似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子屁股,他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书生,偶尔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的时候,没少听那些世子子弟讲述一些风流艳事,哪个楼的哪个姑娘,在榻上如何会待弄,还有家里的哪个小妾,活如何好,让人欲仙欲死等等。 但他娘恭亲王妃拘他拘得厉害,不让他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就说他十三岁那年,恭亲王侧妃好心往他房里塞了两个明眸皓齿,娇嫩如出水芙蓉的通房丫头,想教他早知人间乐事。 然还没等他温香软玉搂到榻上,却被恭亲王妃发现。 那一夜,他娘恭亲王妃大发雷霆,把那个通房,拉出去,生生仗毙! 所以,到了十五岁,他仍旧是个童子鸡,别说搂女人了,连青楼楚馆都没有去过。 事实虽如此,可是世子爷的脸面还是要的。 堕了什么,也不能在小厮面前堕了他世子爷的威风。 不就是青楼楚馆吗?他不仅去过,而且抱过京城里最大最豪华青楼里的头牌! 至于他什么时候去过,他小脸一沉,谁敢问试试?! 砍了你! 他强撑着一脸大爷什么世面都见过的嘴脸,抬起白玉似的手,掩着红润的嘴唇,斜着凤眼,学着往日那些狐朋狗友们吹嘘的老练口气问道:“这穷山僻壤的姑娘能比京城里的妖精抱着舒服吗?你跟我一块来的,怎地知道得这么清楚?” 世子爷向来坦坦荡荡,这里他最大,除了初初听到有人对他表白时,以为外面是个俏佳人时他有点羞涩,有些畏首畏尾的,现在知道外面是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那点羞涩早就被他一巴掌拍散了, 所以此时,他和小厮说话的声音都很大,半点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跪在外面的苏默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世子爷可真是个狗东西,小小年纪就懂得玩女人了,长成后也是个祸害! 这样的孽障就该沉塘! 小厮眸光闪烁,眉眼低垂,掩盖着脸上的心虚之色,陪笑道:“这不是,小的也好这一口吗?世子爷的先生不是也说过食色性也,小的虽是个下人,但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哪有不爱美人,不去青楼逛逛的道理?!” 年纪小,抵挡不了诱惑的世子爷,顿时被小厮的话说得有几分意动,但想到娘亲恭亲王妃,有些犹豫:“我母妃——” 见世子爷表情松动,小厮岂能半途而废,当然要适时开口,再接再厉鼓动起世子爷放心大胆地做些坏事。 “清平县离京城千里之遥,此事只有天知地知,还有世子爷和小的知道。小的跟着爷多长时间了,向来嘴巴严实的很,自是不会说出去的。世子爷,你就放心就是。” 少年之人,哪有几个没有叛逆之心的。 世子爷被严厉的母妃拘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远离她的视线,自然要放飞一下自我,解放一下天性,终于点了点头。 小厮谄媚一笑:“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晚上,我带世子爷去春梦楼,见识见识那对被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姐妹花!?” 外面的苏默听得暗自挑眉: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春梦楼,想必就是青楼了。 对于这个世子爷,她就更没有好感了,只想赶快应付完这个混世魔王,带小笙回家,好好过日子。 世子爷和小厮在隔着里旁若无人地说了一会儿话,终于想起来外面还跪着福祥楼的掌柜和一个黄毛丫头。 世子爷给小厮打了个眼风,小厮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步走到门口,隔着帘子,大喝道:“哪里来的乡野村妇,这么没规矩,世子爷岂是你等贱民想见就能见的!念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速速离去!至于掌柜的,今天如果不能让世子爷满意,你还有你这福祥酒楼,那是讨不了好的。” 能在王府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 这个小厮更是人精的精乖,见世子爷对外面的那姑娘有几分好感时,断然不会骂苏默是贱民的。 现在世子爷一脸厌恶,小厮当然没有好话。 一口一个贱民,村妇的,倒显得他自己多高贵似的。 福祥楼掌柜的一脸如丧考妣,知道今天他是落不了好的,轻则受点小伤,重则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 他跪在地上,暗暗给苏默打眼色:孩子,趁机快走吧! 第46章 舌绽莲花 第46章 舌绽莲花 在这种情况下,福祥楼掌柜的还如此好心。 苏默感动之下,更不能走了。 她眸光微闪,光华潋滟,再次俯身跪拜,声音激越清亮:“贱民当然会走。但在走之前,请允许民女为世子爷做完最后一件事。” 小厮有些不耐烦,心说这女人怎么这么烦人!都赶她走了,还死赖着不走!脸皮也忒厚! “滚!我们世子爷有的是人做事,你——”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主子打断了。 那位爷翘着大长腿,不安份地在桌子上一掂一掂的,红唇微勾,露出一个饶有兴趣地笑容,暗想这贱民别看长相平凡,倒是挺痴心的。 “难得她如此爱慕爷,就让允了她做完最后一件事吧!我倒是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他挑着眉,语气里满是洋洋得意。 那村姑声音清亮,语气不卑不亢的,遣词用字,入了他的耳,也让他听得身心舒爽,比那些见到他,听到他恭亲王世子名头,就双腿发软的下等贱人可强多了。 小厮不悦地隔着帘子,用恶毒的眼神盯着苏默。 掌柜的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住了嘴。 事到如今,就算他想请求世子爷放这孩子下楼,也无济于事了,只能祈求这孩子真有几分本事,能逢凶化吉了。 “为贺世子爷来我清平,福祥楼掌柜特命厨房精心烹制了如下菜品,世子爷莫急,且听民女一一为你道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第一道菜,名为鹿鸣贺嘉宾,欢迎世子来到福祥楼,让酒楼蓬荜生辉!” 苏默闭目微微思索了一下,之前上楼时看到的端菜伙计手里的菜色和食材,眸光转动,语气欢悦激越,让听到的所人不由为之侧目。 福祥楼掌柜的不由一愣。 厨房里点了什么菜,他是一一过目的,没有苏默所说的这一道叫什么鹿鸣贺嘉宾的菜色。 他抬眼看向苏默,语带询问,心说她是不是记错了。 小厮也是微微一愣,连世子爷也呆住了,暗暗地琢磨着,自己刚才是不是点过这道叫鹿鸣贺嘉宾的菜色了。有鹿,难道这道菜是鹿身上的某种东西吗? 不过,这贱民果然在用词上很是新颖,那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让他听得心花怒放,大赞外面的那个女子会说话。 “好一句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呈菜的伙计呢,爷已经迫不及待看看这盘福祥楼精心烹制的鹿鸣贺嘉宾是什么了!墨池,快传人上菜!“ 恭亲王世子拍手大笑,语带欣赏。 他平时再纨绔,在恭亲王妃的耳提面命下,于学问和功课上,也丝毫不敢有懈怠之心。 苏默词句听起来顺耳,读起来琅琅上口,他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见世子爷来了兴趣,小厮掀开帘催促道:“快呈菜!” 上楼时,苏默本与伙计说好的,她说一道菜,上菜的伙计就端一道菜上去。 可她说完菜名,几个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人,那道菜是什么,于是都没有及时上前把菜呈进隔间里。 苏默抬头盯在一个伙计脸上,眼神隐隐带着鼓动之色。 端着一盘孜然羊肉片的伙计神色迟疑地迈开脚,在众位同仁们担心的目光下,掀开珠帘,微微躬身进了隔间。 随着脚步,伙计额头上慢慢地冒出一层细汗。 他心里有些没底,心想一盘简单的孜然羊肉片怎么叫鹿鸣贺嘉宾?这算不算欺瞒世子爷?世子爷生了气,会不会当即把盘子扣在他脸上? 总之,他的心情很是忐忑。 小厮站在门口,当然把伙计端着的菜色看得一清二楚。 他睁大眼睛,皱着眉,心说这不就是一盘孜然肉片吗?偏叫什么鹿鸣贺嘉宾,都快被那丫头说成花了,还得世子爷的赞,真是让他有些无语。 世子爷端坐在椅子上,等菜上了桌,看到那盘菜,微微一怔之后,低头闷笑起来。 说什么鹿鸣贺嘉宾,他不记得。看到这盘孜然羊肉片,他当然是识得的,明明就是他之前打发掌柜的重新去做的菜。 鹿生双角,羊也生双角,把羊意为鹿,简直就是大胆了! 这丫头心思机敏,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区区一盘孜然羊肉片包上了华美的外衣。 就算明知道她在投机取巧,巧言令色,偏生她说话又让人极度舒爽,根本不想斥责于她! 真是! 世子爷边笑边摇头,微微阖目,不想让自己笑得太大意,免得让外面那丫头听了得意,下面更想着法儿的用美词好句糊弄他。 “那第二道菜呢?” 他已经等不及想知道第二道菜,那丫头能说什么什么花来了。 “第二道菜,名为龙蟠钟山!钟山如龙独西山,欲破巨浪乘长风!世子爷乃人中龙风,食了这道龙蟠钟山,必能乘风破浪!从此世间再无任何难事,敢拦于世子爷面前!“ 吸取上第一道菜的经验,刚报完菜名,苏默的手指就微微一动,点向了站在离她较近的一位伙计。 那位伙计微微一愣,看了眼自己托盘里的菜色,又见掌柜微不可见地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忙垂眼,躬身,掀帘进入隔间。 有了第一道的惊吓,掌柜的已经镇定了很多。 他得承认,这丫头自己看走眼了,原以为只是个空口说大话的,没成想却是有大才的。 几句话能哄得世子爷眉开眼笑,可见她果然是有几分胜算能保住他和他的福祥酒楼的。 一盘热腾腾的鲤鱼炖豆腐很快摆上了桌。 俗语称鲤鱼跃龙门,便会化身为龙。 盘里有鲤鱼,豆腐切块散落在鱼身四周,这盘菜叫龙蟠钟山倒也不为过。 世子爷微微含笑,拍手叫好:“欲破巨浪乘长风!这句妙极!爷就是要乘风破浪,翱翔于天的人!墨池,赏!“ 小厮愣了一会儿,实在不明白一盘平常的鲤鱼炖豆腐怎能让世子爷这么开心!? 但他还是掏出钱袋,拿出一小块约有一两重的银块放在了上菜的伙计手里。 伙计眉开眼笑地出了隔间,一脸佩服地看着苏默。 “第三道菜呢?“ 第47章 口快如刀 第47章 口快如刀 小厮挑帘,说话的语气和缓了许多:“世子爷问第三道菜!” 掌柜满眼激动得看着苏默,目光中不乏欣赏之意。 他现在已经确定,他的福祥酒楼保住了! 伙计们的脸色也从沉郁变得兴奋起来,目光中再无忐忑惧怕之意,显是前两位伙计进去之后,不但没有受到斥责,有人反而得了赏,让他们大受鼓舞。 在这些目光下,苏默的姿态不骄不躁,一派宠辱不惊的样子,眉眼微抬,原本朴实的五官上,光华初绽,仿若璞玉,洗尽铅华,渐渐露出夺人的魅力。 “第三道菜,名为鹏程万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民女低贱如泥,只愿以微末光芒,遥祝世子爷如大鹏一样,扶摇直上,扬名万里!” “第四道菜,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 “第五道菜,万红暄昼,占尽人间秀!福祥酒楼特为世子献上清蒸螃蟹!” 苏默一口气没有停,连珠炮似的连说了最后三道菜。 她口快如刀,嗓音亮,吐字清,字正腔圆,气口精当,大篇幅的说词,节奏明快地一气倒出,中间一丝犹豫,一个磕巴也没有打,如一串珠玉一贯到底,让听的人随着她说词心情起伏,产生强大的共鸣感。 每说到一道菜,苏默就暗示手里拿着那道菜肴的伙计掀帘进去呈菜。 鹏程万里摆上桌不过就是一盘卤鸡翅! 竹笋焖猪肉明明既油又俗! 清蒸螃蟹明明就是一笼屉张牙舞爪的螃蟹并且蒸熟了的螃蟹而已! 但在苏默一迭声的妙语连珠中,谁又在乎鸡翅什么时候和大鹏连在了一起,竹笋焖猪肉为什么变得清新脱俗了,清蒸螃蟹又为什么名为万红暄昼,占尽人间秀了! 这一切,都没有人在乎了。 福祥酒楼的掌柜听得连连点头,眼睛越来越亮。 他已经完全被苏默折服了,好词佳句,她可以信手拈来,简直是清平不出世的才女! 隔间里,难搞的世子爷哈哈大笑,拍桌大喊道:“墨池,每人赏他们一两银子!” 小厮拿出钱袋,一人给伙计赏了一块银子。 只有一个伙计站在外面,有些着急,他手里托着一壶酒并着一个白玉酒杯。 看到同仁们个个得了不少赏钱,他有些羡慕,眼巴巴地看着苏默。 苏默推了掌柜一把,让他随最后一个伙计一起进屋。 “如此佳肴,怎能没有美酒相配?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在这严冬,酌一杯小酒,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胜景,岂不是人生乐事!福祥酒楼掌柜亲自为世子爷献上美酒!” 在苏默的眼神示意下,掌柜的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苏默,起身带着伙计进入隔间。 随着苏默的祝酒词,恭亲王世子心花怒放地受了掌柜的献上来的酒,当然也不会接着为难掌柜。 隔间里放着火炉,开着窗户,福祥酒楼对面全是低矮的民居,瓦片鳞次栉比,白雪皑皑覆盖,苍白的雪光映着落日的余光照了进来。 恭亲王世子原本对窗而坐,就算进了隔间,也只能看到他半边冠玉似的侧脸。 听到兴起之下,他竟然转过身子,直面向掌柜,露出了全部的真容。 他面色白皙,皮肤粉嫩,一双眼睛明亮如朝露,带着此许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眸深处却潜藏着深沉的冷漠和狠毒,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眉眼微挑,看人的时候,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常居高位,手握生杀大权的漠然,嘴唇粉红,比清平最漂亮的女孩子还要水润。 这是一个生在富贵窝,长在富贵乡的陈朝最有权势的王室之家才能娇养出来的贵公子。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寻常人身上绝不会有的风流和气度,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景。 哪怕他瞪着眼睛,翘着双腿,你也不会觉得他无礼抑或是流里流气。 你会觉得那是旁人无法模仿不可捉摸的气场! 陡然看到世子爷拿正眼看着他,掌柜的受宠若惊,瞬间扑到在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世子真颜。 看到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世子爷很是无趣,皱着眉说:“行了,你下去吧!看见你,就心烦!” 掌柜的抹着汗站起身,头也不敢抬地出了隔间。 苏默已经站起来了,等在楼梯间。 掌柜的一出去,就顶着额着上的伤,一脸劫后余生的感慨,笑着对她拱手:“苏姑娘,幸亏有你,要不然——” 不等他说完,苏默冲他摆了摆手,以眼神示意他看向隔间的方向。 顺着苏默的视线,掌柜也意识到站在世子爷的隔间门口,说这些不妥,马上住了嘴,热情地招呼苏默下楼。 掌柜出来时,苏默就感觉到里面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可能是世子爷的那位面色不善的小厮,她猜想。 下楼时,她突然抬起眼,看了隔间的珠帘处一眼。 珠帘密集,隔开了两个天地。 隔间里,恭亲王世子站在门口,微微抬眸,隔着珠帘暗暗地观察着苏默。 见她果然如小厮所说的,长相平平,身材更是一马平川,毫无起伏的美感。 他不由心下失望,暗叹可惜:如此才女竟然长相如此平凡!要不然,他倒不介意,回王府,求母妃允了自己,把这个狡黠聪慧的女子收入房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兴起想收一房小妾的心思。 之前,被他母妃仗毙的那两个婢女,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暖床的工具而已。 反正,他已十五岁了,京城里和他一般年纪的公子哥,通房都收了好几个了。 他正想得入神,冷不丁地苏默象是后脑勺生了眼睛一样,突然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吓得他忙向后倒退了小半步。 回过神之后,他有些好笑。 堂堂世子,他看个贱民怎么了?就算被贱民发现了,大不了,他瞪回去就好了。 他怕什么? 笑过之后,世子爷有些怔怔的。 那个丫头脸色腊黄,脸上半两肉都没有,五官平淡得犹如路人一样,毫无特色,偏就生了一双好眼。 如菡萏一样,光华耀眼,让人不由想起星光璀璨的银河。 倒是让人一见难忘! 小厮站在他旁边,见自家主子跟登徒子似的偷看人家,一时发笑,一时发呆的,脸色古怪地说:“爷,我说你别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第48章 公平交换 第48章 公平交换 “胡说八道!爷怎么可能看上这等乡野村妇?” 虽然那谁有才,但那也掩盖不了,她是个柴火妞的事实! 空有才华,皮相一点也不好看! 这样的女人收进府里,跟那些与他同龄,拥有一大帮美貌通房的公子哥们一比,多丢他的面子! 世子爷斜着眼睛,严词否认道。 小厮也觉得不可能,这个想法,只是惊鸿一现,问完之后,他也深觉可笑,得到否认之后,就没有再深究下去。 小厮再精乖,也没有想到这世上有个词就叫做口是心非。 有些人春心萌动的时候,大概他自己也是不自知的,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象这样撩动着他的心。 下了楼,掌柜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苏姑娘,是之前是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怠慢了姑娘,还请姑娘多担待!” 他神情激动,招袖抹着眼角的湿润,表情真诚地得恨不得对着苏默跪下,谢谢她救了他,还有他毕生的心血福祥酒楼。 苏默摆手:“掌柜的,不用客气,叫我苏默就好。” “不敢,不敢。在下还是叫你苏姑娘吧!姑娘大才,当得起清平第一才女的名头!” 掌柜拱手,毫不犹豫地把第一才女这个大帽子扣在了苏默头上。 苏默讶然,苦笑着说:“是掌柜谬赞了,清平人杰地灵,比我有才的人多得是。苏默不过是乡野之人,实在当不起这个名头,还请掌柜的收回去。我姐弟两个本是来此借住柴房的,现在事情解决了,那这借住一事?” 掌柜的连连摆手,大笑道:“苏姑娘客气了!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在下岂是知恩不报之人!还住什么柴房!?福祥酒楼上等客房随你挑,苏姑娘和弟弟想住多久都可以!” 两个人说着,边走向苏笙呆着的房间里。 苏默随掌柜的上楼之后,就有茶博士带着苏笙进了和厨房相邻的一个小房间,那是酒楼的厨子和下人们吃饭和休息的地方。 此时里面闹哄哄的,所有暂时没有活的伙计和茶博士都围在一张桌子周围,如众星捧月一样把苏笙拱在中间。 桌子上放着干果,点心,还有水果。 苏笙小小的个子淹没在伙计们的口水之中,他们正连比带划地述说着见世子的情景。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腿肚子都转筋了!生怕你姐姐惹怒了世子,那位爷眼睛也不眨地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了!” “你姐姐是真有才气!几句话,就把世子哄得眉开眼笑——” “那菜叫什么名咧?特别好听的名字,你姐姐起的!” “鹿鸣贺嘉宾——我记得——” “龙蟠钟山!” “还有鹏程万里——” 苏笙听得眼睛也不眨,手里的点心也忘了往嘴里送,喜得眯着眼睛,好象那些人嘴里夸的人不是她姐姐,而是他一样。 “我姐姐本来就很厉害!” 掌柜的站在门口,笑着对苏默说:“苏姑娘,不止是在下,在下店里的伙计对你也佩服得很!” 听到声音,房里的人纷纷回头。 “苏姑娘——” “苏姑娘来了!” —— “姐姐!” 见到苏默,苏笙跳下椅子,张开双手,欢快地跑了过去。 苏默蹲下身,把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 掌柜见伙计都只顾着说话了,没有出去招呼客人了,忙挥手把这些人赶了出去。 房间里很快变得空荡起来。 掌柜招呼着苏默在桌子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水,温声说道:“苏姑娘,有句话,在下不知道当不当讲?” 苏默眸光微闪,垂下头,喝了口茶! 以掌柜的精明,肯定是看出来什么了。 “这是是福祥酒楼,在掌柜的地盘上,有什么不能讲的。有事但说无妨。” 她笑了笑,露出一个坦荡的笑容。 掌柜摩挲着热烫的茶杯,似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苏姑娘,你刚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刚才,有个伙计告诉我,说酒楼外面似乎有一群人轮流盯着,看样子象是本地的地痞流氓。所以,在下想,你们在严冬之际,借住酒楼的柴房,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果然,什么事都别想瞒着聪明人。 苏默露出一个苦笑:“不瞒掌柜,我们姐弟确实是惹上了麻烦。我们本是离清平不远的安宁村人,一大早来城里买米粮,不知道为什么被地痞给盯上了。至于原因,我们也实在是一头雾水。毕竟如你所见,在大冬天里会借住柴房的人,身上并没有多少钱财。” “想必苏姑娘是觉得这群地痞,似乎忌惮我这酒楼,所以才想借住柴房一晚,想等那些人等得不耐烦了,才离开这里。可是如此?” 掌柜的一语中的,对此,苏默只能点头。 “可是苏姑娘可有想过,若是这帮流氓一日不退,二日不退,哪怕是三日也不会退,那该怎么办?” 掌柜眼眸深沉,很快点出了苏默一直担心的地方。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我想,掌柜的既然提出来了,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帮我姐弟解决这个麻烦?苏默必感激不尽。” 苏默拱手,试探地问道。 她相信作为一个精明的成功商人,绝不会主动提起这样的一个话头,必有其目的所在。 “苏姑娘刚才帮在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在下帮帮姑娘,也不过是还之前的恩罢了。这件小事,就交给在下来处理。在下不才,在清平还有几分影响力,认识了不少本地有威望的人。一定会妥善帮姑娘处理好。在下还有一事,想跟姑娘商量——” 掌柜的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让苏默微微一喜的同时,也有些惊讶。 什么事会让他如此为难? “掌柜的,有请讲。” “你起的那些新奇的菜名,不知道在下能不能用在酒楼的招牌上?” 说这些话的时候,掌柜的脸色发虚,隐隐有想打自己脸的冲动。 苏姑娘刚才帮了酒楼,帮了你,你竟然以帮人为挟,提出如此可耻的要求,真是—— 凡是文人,都有几分铮铮硬骨和气性! 有几分才气的,更是天下扬名! 哪有人会把到手的才名拱手相让,让区区一个酒楼扬名的道理? 第49章 来自京城 第49章 来自京城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希望掌柜的能答应。这些菜名也好,相应的菜色配的诗句也好,我既允了你这个酒楼,那么从此,它们与我再无关系。” 没想到,苏默竟然痛快地答应了。 福祥楼掌柜的心喜若狂,虽然不解,到手的才女之名,苏默竟然会往外推。 但他觉得以苏默的聪慧,她这么做,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所以他体贴地也没有追问。 苏默这样做,当然有她的原因。 她没有来这个时代前,苏默软弱可欺,遇事也只会哭哭啼啼的,处事方面更是平平,毫无出彩之处。 而她一来,就突然性格大变,才名远播,势必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反而不美。 等再过一段时间,搞清楚这个时代的规则和苏家的暗道明道,再做打算不迟。 恭亲王世子这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全身舒爽。 走的时候,世子爷状似不经意地问到苏默的名字。 掌柜不敢隐瞒,如实上报。 “苏姑娘,世子爷只跟我问了你的名字,别的倒没有多问。依我看,世子爷对你很是欣赏。” 说这些的时候,掌柜亲自引着苏默和苏笙走进了福祥酒楼的上等房。 苏笙已经跑进豪华的客房里新奇地四处乱转了。 听了掌柜的话,苏默瞟了一眼在房间欢蹦乱跳的苏笙,不屑地冷哼道:“恭亲王世子狠毒暴戾,被他这样的人欣赏可不算是好事。我宁可不再碰到他,实在是太难搞了!动不动就拿东西砸人!” 掌柜摸着脑袋上围了一圈的纱布,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叹息道:“说的也是。这位恭亲王世子真是个混世魔王。他也就沾了嫡子的光,所以世子的名头才落到了他头上!品行上倒不如恭亲王的另一位庶出的儿子——” 苏默眼神微动,闲聊似地问道:“这么说来,恭亲王不止一个儿子?” 掌柜对苏默很是欣赏,听到她问,当然有问必答。 “恭亲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平时很得圣宠。王爷嘛,可立一正妃,两位侧妃,还有妾氏,总之妻妾成群。有位侧妃,生了一位庶子,在京城,哪怕在陈朝,也是无人不知,号称京城四公子之一。据说,他品貌上佳,是陈朝无数女子的良人首选——” 相比于掌柜的称赞,苏默却有不同的看法。 世子之位向来都是嫡子,也就是恭亲王的正妃所生的儿子继承。 侧妃生的儿子是庶子,没有断承权的。 庶子大多以后都要依附嫡子过活的,所以大多数都会安分守己,暗淡无光。 但恭亲王的这位庶子,却不一般。 他名声极好,和恭亲王世子的狠毒暴戾,形成鲜明对比。 哪怕是偏远如清平这样的小地方,竟然也知道他品行绝佳,婉惜其不能继承世子之位。 可见其极得人心。 这样的心机手段,绝非常人能够做到的。 要么,这位庶子是真的纯良,无不良动机。 要么,他城府极深,在暗中谋划一个大局。比如世子之位… 苏默听闻,恭亲王妃已年过不惑,却只生了一个儿子。 若是唯一的嫡子遇难,那么世子之位势必空悬,庶子之中,谁名声最响,当然由谁承袭恭亲王府。 这些想法,苏默只在心里想想,不会与掌柜说的。 掌柜和苏默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之后,苏默要了一桶洗澡水,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觉得整个人都身轻如燕。 自从住进了上等客房,苏笙的表现一直很亢奋。 苏默要帮他洗澡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坚持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苏默羞他:“知道害羞了?” 苏笙小脸通红,强辩道:“我一直都知道害羞!反倒是姐姐象是变了个人似的!娘亲在的时候,也教过姐姐学诗识字。可姐姐总是表现得差强人意。娘亲一直很失望,说姐姐愚笨呢。” 苏默拿着澡巾帮苏笙擦背的手顿了一下,眼睛看着苏笙,笑着问:“那你觉得以前的姐姐好,还是现在的姐姐好?” “当然是现在的姐姐好!” 苏笙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苏默叹了口气,有些沉默。 对于这个时代的苏默,她既怒其不争,因承受不了周围人的非议,就轻易地结束了自己如花一样的生命,又心怀愧疚。 真正的苏默已经死了,她相当于全盘接收了苏默所能拥有一切,一个既不软萌也算不上可爱的弟弟,还有正值二八,花儿一样的青春年华。 天黑之前,掌柜回来了,告诉苏默一个好消息,事情已经解决了。 “跟着你们的是为周大为首的地痞,他们看你们姐弟家中无大人,想把你们抓了,卖出去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当然也可能卖进青楼妓院—— 掌柜的话并没有说尽,苏默痛恨地咬着牙,她生平最恨人贩子。 说到家中无大人,掌柜的表情有些奇怪,颇为感叹地说道:“想不到你是顾婉月的女儿,怪不得你一身才气。只是可惜,你们姐弟明明是苏连城的孩子,却要沦落在外——” 提到顾婉月,掌柜的似乎很是遗憾可惜的样子。 来到这个时空,苏默对苏家,对苏婉月都一无所知,所以她急切地想知道关于苏家和顾婉月的一切。 瞟了眼老老实实坐在桌子边吃点心的苏笙,苏默主动挑起了话题:“听掌柜的意思,似乎认识我娘——” “当然认识。你娘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会吟诗作对。当年苏连城,也就是你爹把你娘从京城带到这偏远的清平,你娘以才气和美貌闻名,被誉为清平第一才女。所以,知道你是顾婉月的女儿,我才深感有其母必有其女。” 掌柜满脸感叹地说。 顾婉月竟然是京城人? 并且听这掌柜的意思,她还是大家闺秀。 苏默有些不解,一个堂堂的大家闺秀,既有才气,又有美貌,为什么会看上苏连城,并且做了他的妾氏,最后还被苏家赶出去了。 顾婉月的家人呢?为什么对顾婉月遭遇一直置之不理?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苏默不知道的缘由? 等掌柜的走了,苏默吃着福祥楼掌柜命人送上来的点心,漫不经心地问:“小笙,怎地没见外祖家人来看我们?” 第50章 长命锁 第50章 长命锁 苏笙有些惊讶:“姐姐,你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娘亲是孤女,没有家人,我们何来的外祖家人?” 苏默脸不慌心不跳,鸭霸一样地拿起一块点心,塞到苏笙张开的嘴里,斥道:“刚才掌柜告诉我,娘亲是京城人,怎么会没有家人?你仔细想想,娘亲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与家人有关的话题?” “姐姐,你干嘛欺负我?这样的事,娘亲怎么会说给我听?我只是个孩子,好不好?” 苏笙一脸幽怨的把嘴里的点心拿出来,举着小拳头,不满地抗议道。 “这时候,想起来自己是小孩子了?平时,你不总是愁眉苦脸,跟个小老头似的吗?正因为,你是小孩子,娘亲以为你不懂,可能不经意地在你面前表现出异常。你仔细想想,说不定能想起来点什么。” 苏默一脸地不为所动。 苏笙想了想说:“在苏家的时候,我有时会看到娘亲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抹眼泪,这个算不算?” 拿着一个东西哭? 肯定是与顾婉月身世有关的东西。 苏默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什么东西?你看到了吗?” “好象是一把长命锁。后来,娘亲被苏家赶出来了,长命锁也被留在苏家了——” 苏默闭着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 “长命锁难道不是娘亲的东西吗?为什么没有从苏家带出来?” 苏默皱着眉,不解地问道。 “那时,我才六岁,哪记得那么清楚。总之,苏家人霸道得很,除了我们,没有让娘亲带走任何东西。幸好,那时是夏天,父,咳,苏老爷派人找到了我们,偷偷塞了些银钱,我们才活到了现在——” 说到苏老爷,苏笙差点又顺嘴说成了父亲,偷眼一瞄苏默,见她好象正在发呆,并没有听出他刚刚才口误,这才放了心。 苏默抚着额头,很是苦恼地坐着。 有关顾婉月身世的长命锁竟然被扣在了苏家,看来一时半会儿,她是弄不清楚顾婉月的身世了。 这苏家也是奇葩,明明是顾婉月的私人物品,也要扣下来,可见其无耻。 两年前,这娘仨到底是为什么被苏家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这一切都是个谜。 为今之计,还是要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理。 到底因为帮了福祥酒楼的大忙,掌柜的承诺,给苏默纹银二十两,以作谢资并那些菜名的好处。 别小看这二十两银子,那可是寻常人家一年的花费了。 有了这些钱,苏默可以给自己和苏笙添置一些保暖的衣物和棉靴,还可以买些煤,作取暖之用。 总之,这些钱,完全解了苏默眼前的燃眉之急。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 正逢清平一年一度的百花诞,通俗点讲青楼楚馆,歌舞妓仃游街,表演,用尽手段展现出自家实力的大会。 就连清平城里赫赫有名的舞乐坊芳华阁和妓院春梦楼,也会在这一天张灯结彩,喜迎八方宾客。 以上都是苏默从福祥酒楼的伙计嘴里打听到了。 晚上,酒楼早早打了烊,掌柜给所有人放了假,让心痒难耐的伙计们出门看佳人,并连连鼓动苏默和苏笙也出门去看热闹。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清平,财政危机也有所缓解,人无烦恼一身轻,苏默打定主意,这个大热闹一定要去看看。 姐弟两个稍稍收拾了一下,带了钱袋,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街上到处都是灯,映着各家屋顶上的白雪,把夜里的街道照得恍若白昼一样。 到处都是人,小孩子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在街道上乱跑,撒下一片欢声笑语。 无论男男女女都象过节似的,换上了压箱底的新衣服,分成几股人流,向着各大青楼,歌舞坊门前涌动。 苏默牵紧了格外兴奋的苏笙夹在人流中向前走去,苏笙的怀里还抱着一把糖炒栗子,栗子经心烹制过的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流动,引人垂涎。 苏笙用空着的一只手,剥开一只栗子,把温热的果实送到苏默嘴边,笑容温暖地说:“姐姐,你吃。” 苏默伸手接过果仁,心尖微暖。 这孩子什么时候都不会吃独食,总会想着她这个姐姐。 “小笙自己吃就好,不用管姐姐。吃完了,姐姐再给你买别的。” “小笙不要别的了,咱家钱不多,要省着花才是。” 苏笙摇头,很懂事地拒绝了。 他才八岁,已经知道姐姐一个人拉扯着他在这吃人的世道上求生是如何不易。 所以就算他跟其他孩子一样对小贩兜售的各色吃食十分垂涎,他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吃。 那袋糖炒栗子还是苏默见他回了三次头,不顾他的拒绝,拍板买下的。 掌柜的说要给二十两银子的事情,苏默本来不打算告诉他的,现在看来,以这孩子爱操心的个性,若是不告诉他,这包糖炒栗子,明明是甜的,他也能吃出苦味来。 苏默蹲下身,附在苏笙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苏笙露出惊喜的笑容,大声说:“真的吗?姐姐,我们有钱了!” 苏默斜眼瞥着他如真正的小孩子一样,高兴地在原地又蹦又跳地,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以后姐姐还会挣更多的钱。” 她拍了拍腰钱袋子,点了点苏笙的小鼻尖道:“所以,今天晚上,你可以放飞自我,放开肚皮,尽情地吃!姐姐有的是钱!” 头顶之上,月如银盘,如水的月色挥洒向人间。 苏默牵着叽叽喳喳的苏笙,站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前。 她寡淡的五官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菡萏一样的眼睛里,脉脉流动着比月华还要动人的神韵。眉目微敛,白日里,她跪在隔间外,大放豪言时的爽利,吐出那些让人惊艳词句时的夺目光华,如同惊鸿一样,被她用徐徐展开的夜色,一滴不漏地敛进了柔弱的身体里。 大街上人流涌动,她就象平常人家的少女一样,牵着幼弟,淹没在人群里。 谁也不会知道,那个少女柔弱的躯里,满腹诗书,有惊世之才。 恭亲王世子穿着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袖手站在街道的另一边,隔着人流,看着苏默。 第51章 火树银花 第51章 火树银花 “世子爷,你在看什么呢?” 小厮见世子一直站着不动,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街对面,不由好奇地问道。 他顺着世子的目光看过去,因清平举办一年一度的百花诞,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人,看了半天,他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人和事,能引得一向眼光奇高的世子爷引颈相望的。 苏默姐弟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早就牵着手,混入人流中,片刻后,连一丝衣角也看不见了。 恭亲王世子收回目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总不能告诉小厮,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盯着一个长相平平的柴火妞看得入了神去? 那爷多没面子! “我在想糖炒栗子,是不是特别好吃?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买着吃——” 苏默牵着的小孩怀里就抱了一包,他吃得香喷喷的。 世子爷砸巴砸巴嘴,那孩子吃得特别香,应该会好吃吧? 小厮有些无语,看了眼对街,确实有个小商贩架着个炉子,在寒风里兜卖糖炒栗子。 所以世子爷看了半天没动地方,就是想吃糖栗子了? 在京城里,也没见世子爷有这么馋啊? 堂堂恭亲王世子什么好吃的没见过,到了清平,反而馋起糖炒栗子来了? 这传出去,别人岂不笑掉大牙。 小厮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世子爷流口水,当即自告奋勇地说:“世子爷想吃?那奴就去给世子爷买来!” 世子爷点了点头,尊贵的双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看着小厮一溜小跑走到对街,不知怎地,街道上的人们忽然高呼着什么,一齐向他这边涌了过来。 “芳华阁的红袖姑娘要表演了!” “快去芳华阁!” “红袖姑娘!” —— 恭亲王世子呆了一瞬,身前和身后马上贴上了两个护卫,他挑着眉,镇定地看着周围人挤人,夹带着他和两个护卫向同一个地方走去。 芳华阁吗? 那正好,他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至于小厮,买完了东西,自会跟过去的。 苏默本来牵着苏笙走得好好,突然听到周围爆发出巨大的哗然声。 接着他们就被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流包围了,人挤人,动弹不得,也出不去。 “牵着姐姐的手,一定不能松开!” 这种情况,最容易发生踩踏事件了,苏默在刺耳的尖叫声中,只得紧紧地牵着苏笙的手,大声地对苏笙说道。 恍惚里,苏默看到苏笙用力地点了点头,接着她的目光就被天空中突然炸开的烟花吸引了。 无数的烟花发出一声尖啸,迎着寒风,冲上云霄,倏然炸成火树银花,灿烂了一瞬过后,没等天空安静下来,就有更多的烟花接着在空中炸中。 一树树火树银花,让人目不瑕接,沉浸在让人目炫神迷的视觉盛宴中。 “红袖姑娘出来了!” “红袖姑娘看这里!” “是红袖姑娘!” —— 烟花还未落尽,高台上已经出现了一位大冬天里身着红色薄纱,赤着双足的小姑娘。 她年纪不大,约有十七八岁,明眸善睐,皮肤在红色薄纱的映照下更显白皙。 一双媚眼,冷冷淡淡地向下瞥了一眼,一句话不说,红袖姑娘就在搭起来的台子上,白玉似的脚尖轻摆,腰肢轻摇,舞动身体。 随她的舞姿,台上的烟花依次绽放开来,如众星捧月一般地把她围在台子中央。 她舞步轻灵,在烟花的衬托下,恍若仙子一般—— 苏默正看得入迷,忽听身边有人在小声议论。 “是恭亲王世子,他进芳华阁了——” “世子生得一幅好相貌!” “今夜,世子爷肯定是被翻红浪,一夜春宵了!” “入芳华阁,怎能不招红袖姑娘作陪?!” —— 苏默心中微动,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背着对她,带着小厮和护卫在一个芳华阁模样的男人引领下,缓步进入灯火明亮的芳华阁。 再看台上,红袖姑娘匆匆一舞过后,快步下了台,看样子是迎接恭亲王世子这个贵客了。 她挑着眉,心里冷哼:恭亲王世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好色,就算生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这想法不过在苏默脑子里过了一瞬,恭亲子世子于她的印象不过是个狠毒暴戾,动不动就砸东西的纨绔路人。 想过之后,苏默就把有关恭亲王世子的所有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一个是身世复杂,带着幼弟在为冷酷的世间挣扎求生的乡野农女,苏默并不觉得两人以后会有什么交际。 红袖惊鸿一舞过后,再上台的姑娘哪怕穿得再暴露,再无惊艳感。 连续看过了三个姑娘唱过小曲儿,演奏过乐器,苏默觉得有些无趣,苏笙却看得津津有味,吃着怀里姐姐给他买的小吃,颇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无奈,苏默晚饭时喝多了水,有些尿急,只得打断了苏笙,四处寻找能入厕的地方。 经过一个好心妇人指点,说是离芳华阁极近的一个小树林里,有间便民的茅房,平时连芳华阁的下人们也会图方便在那里就近入厕。 谢过妇人,苏默牵着苏笙急匆匆地走到小树林,远远地便见到一间以简陋木板,上覆盖着茅草的茅房,门口突出的木板上,还挂着一个大红色的灯笼,上面写着繁体的“芳”字。 这芳华阁倒是体贴,因今晚的百花诞,特意在便民茅房上挂了灯笼。 走到近前,苏笙死活也不肯往近前走了。 苏默纳闷,抬眼一看,原来茅房门口,俏生生地立着两个小姑娘,她们年纪不大,约有十二三岁年纪,着一色的浅紫鸡心领绣梅花褙子,紫绿团花朱色裙袄,一人手中提着只气死风灯,看样子是在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苏默心知他这是害羞了,也不勉强,只牵了他的手,静静地等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两个丫鬟等得有些无聊,加上年纪不大,闲不住,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 “咱们小姐就是太好欺负了!那个红袖见天的眼珠子就象是长在头顶上似的,不拿正眼瞧人,处处排挤咱们小姐!” 第52章 芳华阁夕瑶 第52章 芳华阁夕瑶 “不就是头牌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哪天要让别人给挤下去了,我看红袖还怎么得瑟?!” “也就咱们小姐让着她!你瞅阁里的其他姑娘,有几个把她放在眼里的!” “等她从头牌上摔下来,看我不把大耳刮子掴肿她的脸!” —— 听这意思,她们也是芳华阁里的姑娘。 苏默胡乱地听了一耳朵,迅速猜出了她们的身份。 在台下看芳华阁表演时,她就发现了红袖跳舞时,眼神里的高傲,那是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 没想到,她在芳华阁里地位如此超然,却也有意无意地得罪了很多了,招了无数嫉恨。 两个小丫鬟,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兴起,说了一会儿红袖,没一会儿,又说到了恭亲王世子身上。 “世子爷真俊!” “能在清平这个小地方,见到京城里的公子哥,咱们也算没有白活!” “可惜,世子爷只招了红袖一个人作陪!没见那贱人进去的时候,好个得意哟,两道眉毛都要从脸上飞出去了吗?真是可恨!” “那也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留世子爷过夜了!” “她倒是想睡世子爷来着,就怕世子爷看不上她!跟世子爷一比,她连人家一半俊都没有!” —— 苏默暗笑,这两个丫鬟处年纪不大,但骂起人来,可一点也不嘴软,提到芳华阁的红袖时,一个个绞着手帕,脸色狰狞得象是要吃人的样子。 提到世子爷时,一个脸红,一个耳热,倒象是春心萌动的样子。 想到她们身处芳华阁,那是堪比青楼楚馆的地方,倒也能想得通了。 “咳!你们这两个滑头,当我是死的吗?红袖和世子爷也敢拿来说嘴,难道就不怕管事的听了去,捉了你们,着人掴你们的嘴吗?” 说话的人站在茅房里,里面传来悉悉索索地穿衣声,说话声音很大,可苏默听出来她的话里并无多少凶狠之意。 “夕瑶姐,我们这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吗?这红袖平日在芳华阁嚣张跋扈惯了,有什么好处,全让她得了去!” “是啊。如果不是夕瑶姐低调,不爱出风头,哪轮到她红袖出尽风头?!” 两个丫鬟一点儿也不带怕的,笑嬉嬉地探着头,看着里面的人。 透过茅房上的红灯笼和小丫鬟手上挑着的气死风灯,苏默隐看到里面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倩影。 没一会儿,里面的人缓步走了出来,稳稳地站在柔和的灯光下。 她着一身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肩着披着粉色藏青披风,腰系秋香蓝丝绦,肩若削成,腰约若素,一双凤眼,烟波流转中妩媚天成。 当真是个妙人! “你们就是看不惯红袖在芳华阁作威作阁,新来的世子爷,也被她勾到自己房里去了,可别拿我作筏子!” 女子约有十七八岁,柳眉一竖,一语道破两个丫头的那点心思。 两个丫鬟嘿嘿一笑,一人在前面引路,一人扯着那位叫夕瑶的袖子,撒娇耍赖道:“夕瑶姐难道就不生气吗?又俊又嫩的世子爷,阁里的姐妹们还没有多看两眼呢,就被红袖勾走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世子爷?瞧你们那点出息!别怪我打击你们,世子爷那样的人,是人中龙凤,岂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攀附上去的?我劝你们,别做美梦了!正经多挣点钱,后半辈子有个保障,倒是真个的。” 夕瑶说话爽利,拿手点了一个丫鬟的头,教训道。 苏默有些惊讶,阁里的姑娘,很少有她这样有见识的。 在这个夕瑶身上,她竟然看到了现代女性身上的某些缩影。 夕瑶说话间突然意识到什么,抬眼向着阴影处的苏默和苏笙看过去,深深地皱着眉。 心想:这两丫鬟也太不小心了!说话的时候,也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她们这样口无遮拦的,早晚会惹下大祸! 见夕瑶看她,苏默主动牵着苏笙的手走了出来,笑着说:“我们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实在是周围就这一处更衣的地方!” 上下打量了苏默一眼,发现她不是芳华阁里的人,夕瑶这才放了心,回道:“是我更衣的时间太长了,也怪我这两丫头嘴碎,你且别放在心上。” 两个人彼此点了点头,一个往里走,一个向外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谁也不觉得会与对方有再接触的机会。 走出不远,苏默就听到有个小丫鬟小声说:“小姐,你为什么会对一个长相不起眼的丫头如此客气?我看她就是一个农女而已。” 夕瑶的声音淡淡地,仿若要随风而逝:“农女怎么了?你可别看不起农女,我以前也是农女!谁说农女就没有变成凤凰的一天!” 听到夕瑶的话,苏默微微一笑。 这个夕瑶的性格,她倒挺喜欢的,有机会的话,不妨与她交个朋友。 看到苏默的笑容,苏笙不解:“姐姐,你在笑什么?” 苏默低头看他:“我在笑,刚才那位姑娘很是与众不同。你且记得,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你都不能小看人家。” 夕瑶带着丫鬟优哉游哉地踏入芳华阁,就听红袖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嚎声,象是女人被人掐住脖子,濒临生死时的绝望。 “啊!世子爷,饶命啊!” 夕瑶被红袖的这声惨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全身的鸡皮疙瘩陡然刷刷地立起。 阁里的其他姑娘也是一脸惊恐之色,不知道红袖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袖,她不是去伺候世子爷了吗? 房门被撞得哐哐作响,象是有只猛兽在里面四处乱窜一样! “爷,我——” 里面传来红袖带着哭腔的委屈声音,欲语还休的调子,来个正常的男人听了一定会心疼地把她抱到怀里,小心肝,小宝贝地安慰个不停。 可偏里面这位,他不是个常人,是陈朝有名的暴戾世子,喜怒不定,性格暴戾,根本不是个怜香惜玉,或者根本不懂香要如何怜,玉要如何惜的童子鸡! 第53章 童子鸡 第53章 童子鸡 委屈的话,红袖还没有说完,就被居高临下的世子爷,当胸一脚踹在了柔嫩的胸口上,直挺挺地仰面倒在了地上。 红袖头抵在门上,身上的红色薄纱凌乱地褪到肩膀上,欲掉不掉地挂在胸前,被这毫无怜香惜玉的当胸一脚踹得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再看踹人的世子爷,白皙的脸蛋上象染了胭脂一样,敷了一片薄薄的粉色,那双漂亮的凤眼被酒气熏得雾蒙蒙的,迷离中带着煞气,阴毒得就象淬了毒液的刀子一样。一身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皱巴巴地,象是被人蹂躏过,勉勉强强地系在劲瘦的腰身上。 他的身体站得笔直,一条大长腿重重得地碾在红袖的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痛得死去活来的女子,眼神漠然,象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一样,还一脸地嫌恶之色。 “爷没允你,你乱摸什么?” 红袖委屈地咬唇,眼泪无声地落下了眼角,又羞又恼地在心里反驳道:你那小厮不是交代说世子爷要在这里过夜吗?过夜不做点什么,难道盖着棉被纯睡觉吗? 站在门口的小厮也被屋里的动静吓得不轻,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不敢开门,只敢在外面喊:“世子爷——” “滚出去!” 见红袖只流泪不说话,恭亲王世子越发厌烦,收了踹在人家脸上的脚,暴戾地大喝道。 红袖慌忙爬起来,顾不得拢拢乱糟糟的衣服,捂着半边被掴得通红的脸蛋,眼角通红,两只眼睛肿得象核桃一样,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夺门而出。 小厮有些莫名其妙,觑着世子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依着墙走进来,试探地问道:“爷,是那个叫红袖伺候得不好吗?要不,我再叫个人进来——” 世子爷凤眼一挑,断然拒绝道:“不用了!” 说完,气哼哼地迈步跨出了门。 小厮摸不着头脑,只好跟在他身后也走了。 芳华阁的管事谄笑着送走了恭亲王世子,转过身,就沉了脸,大步走到芳华阁头牌红袖的房间。 红袖坐在椅子上,拿手帕捂着脸,委屈地嚎啕大哭。 夕瑶和几个姐妹挤在她的房间里,脸上的神色各异。 红袖是头牌,平时在阁里嚣张得恨不得横着走,其他人没少被她当面毫不留情地讽刺过。 特别是世子爷来到清平这个小地方,竟然来了这芳华阁,直接点了红袖,暗中让不少人看着眼红。 原本以为红袖在一夜过后,会飞上恭亲王世子这棵大树,没想到却被世子爷又是打脸又是踹胸的,简直是遭了大罪了。 有人兴灾乐祸,少有人同情的。 女管事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妇人,生得浓眉大眼,眉毛一立,不怒自威,走到门口,狠狠地一脚踹开门,可见,她气得不轻。 “红袖,世子爷可是贵客,你做了什么,让他发了这么大的火?” 红袖放下帕子,露出一双已经哭肿了的杏眼,哭诉道:“我哪知道。世子爷的小厮说,晚上世子爷要歇在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敢不小意伺候?!” “不可能!一定是你做了什么!要不然,世子爷怎么可能会走?你好好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了?” 管事的笃定红袖一定是犯了贵人的什么忌讳,所以才挨了打! 她用一双虽然苍老,但依旧锋利的双眼盯着红袖,目光中既有威胁又有逼迫之意。 红袖红着眼睛,眼神闪烁了一会儿,红着脸低下头,一个劲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小声说:“头一次见到世子爷这样,长得好,又尊贵的人,我哪能不心动?!一心想留下他,怎么不使出万般手段?!所以,门一关,我就把世子往榻上拉——” 后面的话,她咬着唇,有些羞窘,闺中秘事,不欲多说,眼里闪过片刻的茫然。 其实到了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世子爷会突然发作。 她不说,但管事的偏让她说,冷声逼问:“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脱衣服了,我脱了自己的,见世子爷好象不为所动,又去松了他的腰带,手刚摸上他的胸膛,他的脸就腾地红成了一片,突然发了脾气,把我从榻上推到了地上不说,还狠狠地踹了我好几脚——” 红袖羞耻得都快头顶冒烟了。 如果是别的男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不肖多想,肯定会直接扑过来的。 但世子爷可倒好,不仅踹了她,还问她,为什么乱摸? 管事的一脸古怪:这世子爷不会是还没有经过男女之事的童子鸡吧? 夕瑶绷着脸踏出红袖的房间,用袖子捂着脸,一个劲地偷乐。 依她看,那位故作老成的恭亲王世子,多半是个没经过人事的童子鸡! 红袖这几脚挨得也太冤枉了! 恭亲王世子出了芳华阁大门,经外面的冷风一吹,脸上的燥热才褪下去。 小厮似乎对于世子爷在芳华阁里突然发火耿耿于怀,跟在他屁股后面一个劲地追问原因。 世子爷被他问得烦了,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漂亮的凤眼里满是戾气,喝道:“爷的事,也是你一个奴才能问的!再不闭嘴,爷就把你丢到护城河里冬泳!” 小厮捂着屁股,讪讪地闭了嘴。 看完了芳华阁的百花诞表演,吃了几包零嘴,苏笙已经哈欠连天了。 苏默牵着他走在回福祥酒楼的路上,街道是全是玩够了跟他们一样回家的行人。 “小笙,困了吗?你可别睡在路上了,我们马上就要到酒楼了。” 见苏笙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苏默晃了晃他的手,防止这孩子走着走着就干脆地睡过去了。 “唔,想睡觉——” 苏笙拿小手抹了抹眼睛,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两条腿飘着一样的向前走。 苏默正低头看苏笙,冷不丁的有个突然有个人从对面走了过来,直直地撞到了她身上,一句对不起也没有说,就急步跑远了。 苏默觉得腰间一空,心里微微一沉,向下一看,腰间挂着钱袋的位置,空空如也。 “小笙,老实在这里等着,姐姐马上回来!” 第54章 撂倒世子爷 第54章 撂倒世子爷 苏默松开了苏笙的小手,火烧火燎地交待了两句,就大步向飞快逃蹿的人追去。 苏笙迷迷糊糊地揉了把眼睛,急声说道:“姐姐,你去哪儿?” 苏默已经跑远了,当然不能回答他。 “前面那个偷我钱袋的,你给我站住!“ 偷苏默钱袋的贼,听到声音,转过身,尖利地吹了一个嘲笑似的口哨,扭了扭垮接着向前跑了。 这简直是挑衅! 买了米粮之后,钱袋里不过剩余区区二百多文钱,晚上又买了些零食,那就更少了,只有一百多文了。 发现钱袋没了的时候,苏默脑袋一热,没想太多,就追过来了。 追上来了之后,她才回过味来。 这里是陈朝的清平,不是现代都市里她熟悉的那一亩三分地了。 这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苏笙一个八岁的孩子留在那里,是不是有点不好? 但偷钱的贼,实在太可恶。 苏默一怒之下,干脆一股作气地追了下去。 前面的小贼是惯偷,对地形很熟悉,左转右拐,转眼就进了一条小巷子。 苏默发力狂奔,就要随着小贼转弯时,脚下一绊,半块砖头向前滚动了几圈,差点让她栽了个大跟头。 苏默一手扶墙,稳住身形,眯着眼睛看了眼离自己只有两三米的小贼。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无义了! 人家不是说板砖在手,天下我有嘛! 可见板砖实在是个好东西! 她弯下腰,捡起砖头,手臂向后用力一把。 手里的砖头,嗖的一声就向前飞了出去。 苏默在后面看着,眼着砖头离小贼的后背越来越近了,眼看下一秒小贼就会血溅当场,被偷走的钱袋也会重新回到她手里。 没想到小贼就象背后生了眼睛一眼,突然向左边移了几步,从几个人的夹缝里,晃了晃,迅速没影了。 没砸到人,苏默撇撇嘴,正觉遗憾。 谁知小贼让开之后,把他前面的几个人露了出来。 苏默睁大眼,眼睁睁地看到那小块板砖一直向前飞,直到砸到一个人的后脑勺上。 那个倒霉蛋,连哼也没哼地就向前倒进了旁边一个人的怀里。 “啊,世子爷被刺客伤了!” 有个耳熟的声音惊恐地喊道。 这个声音,苏默当然耳熟,下午在福祥楼,就是这个声音,趾高气扬地在隔间里帮世子爷传话。 两个护卫呆了一瞬,腰间的佩剑“呛啷”一声抽了出来。 听到世子爷这个词,苏默心里一跳,想也不想地向后退了几步,躲回了拐角处。 天,她这是什么运气,本想砸个贼,结果一砖头下去,撂到了那个暴脾气的世子爷! 那位爷可是个狠毒的主儿,落到他手里,她就别想能全须全尾地回安宁村了。 护卫们正四处查看刺客的踪影,眼瞅着就要往这里走来了。 苏默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靠着墙上平缓了会儿呼吸,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混入了人流中。 苏默有惊无险地找到了乖乖在原地等着的苏笙,镇定地告诉他说,钱袋被人偷了,没有找回来。 苏笙的小脸马上愁苦起来,显然很是心疼那平白被人偷去的一百多文钱,叹息着说:“一百多文能买好多米呢!“ 苏默被他这幅肉疼的样子,逗笑了。 两个人回到了福祥酒楼,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默早早地叫醒了苏笙,掌柜如约送了他们二十两银子。 怀揣着二十两银子,两姐弟的开心不言而喻,苏笙脸上也没有了愁苦之色。 出福祥酒楼的时候,苏默听到有几个早早来酒楼吃饭的食客,大声地谈论着昨天夜里的百花诞。 有人说:“昨天世子爷去了芳华阁,据说一晚上夜御七女呢!“ “不可能!世子才十五岁,怎么可能有如此精力?!“ “我怎么听说是三女?“ “甭管是七女还是三女,世子爷昨天宿在芳华阁,那是肯定的了!小小年纪就如此好色,不知道恭亲王爷要是知道,该如何失望?!” “如此沉溺于美色,恭亲王世子的爵位落到他头上,真是可惜了!“ 苏默闻言有些心虚。 她却知道恭亲王世子昨天晚上连一女都御不了的,只因为那位爷实在太倒霉,被她一砖头砸在了脑袋上。 也不知道流血了没? 这个问题,只困扰了苏默一瞬,她便放下了。 恭亲王世子抽了她一顿鞭子,骂了她贱民,她还一板砖,也算是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了。 所以,苏默心里也没有多少愧疚之心,只觉得那位世子爷大概与她八字不合,两个人见面,不是你抽我鞭了,就是我还你板砖。 还是那句话,她是农女,生于乡野,长于山林,而恭亲王世子是天之骄子,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长于皇族,自此一面之后,注定此生再无交集。 至于恭亲王世子明明没有夜宿芳华阁,外面却流传着这些于他名声有碍的言论,苏默以为,多半是有人故意而为。 苏默带着苏笙在清平城转了一圈,买些煤,和土豆,萝卜,还有些猪肉回去。 家里没什么菜,人总是要吃菜补充维生素的的。而土豆,萝卜是平民百姓在大冬天餐桌上最常见的菜,也容易贮存,不会轻易腐烂。 走之前,苏默特意到那家包子店转了一转,买了几个大包子,谢过老板娘那天的提醒。 如果不是老板娘好意提醒,那天她们姐弟就可能被城里的那群地痞抓住了。 不到中午,苏默就带着苏笙,推着堆了满满一堆东西的架子车出了城。 脑袋后面被砸了一个大包的恭亲王世子,瘫倒在宽敞的车厢里,心情抑郁,脸色难看。 摸着脑后的大包,世子爷水光敛艳的凤眼里一片狠毒. 那个用砖头砸了他的那个歹人最好不要让他抓住! 否刚,他一定要把那个人抽筋扒皮,脑袋砸开花才解气! 小厮驾着车,车厢轻轻晃动着,向城外而去。 恭亲王世子的外祖家有一个别庄,就在离清平城不远的一个村子里,世子爷被砸了脑袋,心情不好,听说那个庄子离山林近,可以打猎,一时心血来潮,非要到别庄住不可。 第55章 村姑变泥猴 第55章 村姑变泥猴 虽然车厢够大,铺着厚厚的地毯,又有炉子取暖,茶水点心供应,但在车厢里呆久了,世子爷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他掀开窗口的帘子,微微揭开了一条缝,寒风顿时扑面而来,气闷的感觉也好多了。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入目的皆是皑皑白雪,还有稀少的路人。 世子爷看了一会儿,有些腻味,刚想放下窗帘,眼角余光然扫到了一对姐弟,推着满满一架子车的东西,吃力地路上行走。 架子车好象陷进了一个泥坑里了,怎么推都推不动。 苏笙年纪小,力气也不大,推车这件事,主要靠的是苏默。 推了一近一个时辰的架子车,苏默觉得双腿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如果给她一张床,她马上就能摊倒在上面,一点儿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雪一停,路上的积雪被路人一踩,很快化成了雪水,渗透到地底下,路面自然泥泞起来了。 架子车刚推出城,没走出多远,就陷入到大大小小的泥坑里。 为了把架子车推出泥坑,苏默撅着屁股和苏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泥坑遇多了,她的双脚已经可以用泥脚形容了,脸上和衣服上,也溅了不少的泥点,整个人都快变成泥人了。 现在遇到这个泥坑可能是自出城之后,架子车陷进去的最大的坑了。 任凭苏默使出了洪荒之力,架子车还是要深深地扎根在泥水里,纹丝不动。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苏默第一次开始怀念起现代的柏油马路。 有了柏油马路,一切泥坑都无所遁形。 两条腿使劲向后弓,双手按在架子车上,用力,嘴里喊着口号:“一,二,三起!“ 苏默和苏笙合力推了半天,车子还是无动于衷,不能不说,它爱这泥潭爱得深沉。 大冬天的,苏默额头上出一层汗,她抬手顺手一抹,在脸上抹了一层泥。 抹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上裹着一层泥。 苏笙扭着头,偷笑。 苏默有些无奈,指着他的脸说:“小笙,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脸上也是一脸地泥点子,跟小花猫一样了。“ 说完,两个人指着对方的脸,一起开怀大笑起来,都觉得对方比自己狼狈多了。 身后的马蹄声渐近。 苏默回身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两个护卫骑着骏马在前开道,驾车的小厮眉毛上长了一颗痣,翠盖珠缨的华车,正是昨天晚上被她砸破头的恭亲王世子的行头。 架子车好死不死地陷在马路中间,正好阻了恭亲王世子车驾的去路。 “小笙,混世魔王来了,快推车!“ 苏默压低声音,急声说道。 苏笙一听,也变了脸。 在福祥酒楼时,他没少听伙计们提起恭亲王世子的恶行,说他是混世的魔王。 姐弟两个人使足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有让架子车移动一丝一毫。 眼看在打前锋的世子护卫已近在眼前,苏默整个人都要绝望了。 世子的车驾并没有停的打算,车驾粼粼离他们越来越近。 “贱民!见到世子车驾,还不速速闪到一边去!“ 一个护卫一马当先地走到两姐弟面前,绕着架子车转了一圈,居高临下地暴喝一声,同时扬起马鞭向苏默身上打来。 苏默呆了一瞬,本想躲开,但无奈站位在同一个位置的时间久了,两只脚深陷在泥滩里,想拔出来岂是那么容易,上身已经动了。但双腿却动不了。 整个人向后一扑,瞬间狼狈地坐倒在泥滩里,本就沾了不少泥水的衣服瞬间湿透,嘴里也溅了不少泥水去,宛如泥猴一般。 “姐姐!” 苏笙担心地叫了一声。 在车里的世子爷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看到这一幕,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哈,村姑变泥猴!真是笑死爷了!“ 世子爷一笑,护卫和小厮们也放声大笑起来。 苏默在苏笙的搀扶下,抹着脸上的泥从在泥滩里站了起来。 “姐姐,你没事吧?” 苏笙苦着脸,关切地问道。 “没事。有点冷,赶紧回到家里就好了。“ 嘴里说着安慰苏笙的话,苏默心里却在哭笑,怎么会没事。 大冬天的,衣服湿透了,被寒风一吹,她冻得嘴里的牙齿都要格格的打架。 脸上和手上都是泥,也无所谓哪个更脏一些了。 她抹掉挡住视线的泥水,看向车帘处。 却见车帘微动,掀开的那条缝已经合上了。 尊贵的世子爷看够了乐子,懒洋洋地靠坐在软榻上,扬声吩咐道:“罢了,看在爷高兴的份上,去个人帮他们把车子推到一边,把路让出来。“ “是。“ 众护卫选出了一个面色憨厚的倒霉蛋,苦着脸,把干干净净的锦靴踩进了泥水里,一脸嫌恶地帮着姐弟两个把架子车从泥坑里推了出来,移到一边。 苏默牵了苏笙站在车边,等着车队过去,好接着推车回家。 路让开了,恭亲王世子的护卫们似是故意,打马经过姐弟两身边时,故意用马鞭用力抽动身下的马匹,马儿吃痛,当然会把四蹄扬得高高的,溅起泥滩里的污水,全数溅到了苏默姐弟和他们身边的架子车上。 苏默皱眉把苏笙按在了怀里,挡掉了所有的泥水。 “哈哈!” 护卫们有样学样,哄然大笑,走出去老远还在向后看,指着苏默大声地骂着贱民之类的难听话。 “姐姐,你手好凉!“ 摸着苏默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苏笙难过的瘪着嘴,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苏默打了个寒颤,抓起地上的一坨泥,用力地向车驾离开的方向的掷去! “王八蛋!你会有报应的!别落在我手里,要你好看!“ 昨天晚上砸他那一砖头,还是太轻了! 怎么没把这王八蛋给砸死! 骂人的话,她也不敢说太大声,生怕那王八蛋听见,回头再要了她和小笙的命。 她只敢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 翠盖珠缨的华车里,恭亲王世子把苏默从地上抓了坨泥向前扔的粗鲁举动看在眼里,摇头嗤笑。 京城里有那么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如此粗鲁的村姑? 那天墨池问他,是不是喜欢苏默的话,如今想来,简直是个笑话! 他转过头,懒洋洋地靠在榻上,闭上了眼。 第56章 恶妇拦路 第56章 恶妇拦路 从清平城到安宁村,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姐弟俩走了两个半时辰,中间幸运地碰上了几个好心的路人,看他们艰难,帮着推了一段路。 千恩万谢地告别了路人,两姐弟总算推着架子车进了安宁村。 苏默衣服全湿了,冷得全身都在打颤,也就靠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在支撑着她走了回来。 她现在无比渴望回到那个家徒四壁的家,换上身上的湿衣服,钻进一股霉味,但至少暖和的被窝。 村里的路也是泥泞不堪,架子车时不时就会陷入一个小泥坑里,半晌都推不出来。 好在苏默已经有经验了,在路上捡了块圆溜溜的木头放在车上,每当架子车陷入泥里,她就把木头垫在车轮底下,两姐弟不肖花费多大的力气,轻松在后面一推,就能把车子从泥坑里推出去了。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进了村子,路上碰到了吴大娘的儿子虎子,呼朋引伴地引来一帮小孩子,哼哼哈哈地帮着苏默和苏笙推车。 苏默轻松了不少,笑着鼓励这帮孩子道:“只要大家帮我们把车子推回家,我让小笙请大家吃桂花糖好不好?” 桂花糖是用干净的桂花和糖熬制成的糖饼,吃起来味道甜香可口,很受孩子们的欢迎,一斤要好几块铜板,寻常农家是舍不得花闲钱在这上面的。 这年头,农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节衣缩食,家里根本就没有余钱。 到了冬天,一天大多只吃一餐,肚子空空如也,哪肯花钱买小孩的零嘴吃?! 苏默的话,让孩子们眼睛一亮,均是一脸羡慕地看着苏笙,异口同声地说:“好!” 似乎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与他同龄的孩子看着,苏笙有些害羞,但没有逃跑,腼腆地抬着头,被孩子们围在中间。 苏默含笑地看着,她发现苏笙这孩子有些内向,平时也没有多少玩伴,一有人围着他,他就会紧张局促。 在清平城的时候,她特意花了十几文钱,买了些甜口的零食,用来打通他与村里孩子们的关系。 无论哪个时代,与人分享美食,都是能与人拉近关系的最快方法。 苏笙才八岁,不需要活得跟大人一样累,苏默希望他如一般家庭的孩子一样无忧无滤地快乐成长,风风雨雨,由她来挡着就好。 虎子瞪着眼睛,怀疑地瞄了苏默一眼,凑到苏笙耳边小声说:“阿笙,你家真的桂花糖吗?我娘说,你娘,咳,走的时候,把你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你阿姐不会是骗人的吧?” 苏笙撅着嘴,有些不高兴。 他不喜欢有人说他姐姐骗人,哪怕这个人是平时与他交好的虎子也一样。 “我姐姐没有骗人!她买桂花糖的时候,我看到了呢!还尝了一块,特别好吃!” “真的吗?我好想吃哦!” “快点把车推到阿笙家,阿笙家有桂花糖吃!” —— 其他的小孩子一听,拍着手,欢快地叫了起来。 虎子闹了个大红脸,嘀咕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没有桂花糖,我也会帮你们推车的!才不是因为桂花糖——” 苏默看在眼里,摸了摸虎子的小脑袋,小声地说:“虎子是个好孩子,不是因为桂花糖才来帮我们推车的对不对?” 虎子绷着脸,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大声说:“是。我就是这个意思!阿笙误会我了——” “我知道,所以等推完了车,我给你两块桂花糖。别人没有的哦!所以,你不能告诉别人。” 苏默冲着他眨巴一下眼睛,一脸神秘地小声说。 虎子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好,别人只有一块,他却有两块桂花糖。 “虎子,阿笙的姐姐跟你说了什么啊?” “什么都没说!” 虎子绷着嘴儿,坚决不让脸上的酒窝露出来。 我会告诉你们,你们只有一块糖,而我比你们多一块糖吗? 当然不会。 看着虎子蹦蹦跳跳地回到小孩子中间,笑得牙不见眼,苏默叹息,小孩子就是好哄,比别人多拿一块糖,都能真心地高兴半天。 孩子们力气小,但合在一起,力气大了许多。 架子车推起来轻松多了,眼看很快就要到家了,苏默的心情也愉悦起来,听着孩子们稚嫩的童言童语,脸上一直带着灿烂的笑容。 程大媳妇端着一盆水从家里出来,准备把水倒进离家不远的水沟里去,抬眼一瞄,看到苏默和苏笙姐弟两个推着架子车,车上面的东西放得满满当当的,正往家走。 一帮孩子帮着姐弟两个推车,看来车上面放着的东西不少,自家的两个小崽俨然也是在其中,正撅着腚,小脸憋得通红,使劲帮着人家推车呢。 这两小畜牲,平时在家里,自己什么活也不让他们沾手,他们倒好,一出门,倒帮别人家干上活了! 程大媳妇心里不痛快,圆脸上两道粗粗的眉毛一立,憋着气,看也不看地把盆里的水随手倒在了地上。 揣着个空木盆,她大步走到架子车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的往架子车瞥了几眼。 这一看,她眼睛都睁大了,心里的吃惊可算不少。 这苏家姐弟这是在哪儿发的财? 光眼前这辆架子车都要不下百十文钱,更别说这一大车的东西,又是米面,土豆,萝卜的! 这些东西,没有一两银子,那是买不来的! 昨天,这姐弟两走的时候,正好路过她家门家。 当时,她还纳闷呢,寻思他们是不是打算要饭去找那个顾婉月那个不要脸的娘们呢! 没成想,不过一晚上的功夫,两姐弟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钱?! 顾婉月跟野男人私奔之后,她还特意上门瞧了这对姐弟两的笑话,家里但凡值钱的,都被那骚娘们搜走了,这两小的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家,能活到现在,就是件奇事了! 听说城里这几天有个叫百花诞的盛会,程大媳妇从苏家那个颇有几分见识的亲戚说了,说白了,那个诞就是窑姐儿出来卖弄风骚的日子! 想到这里,程大媳妇眼珠子一转,面上就带了几分不怀好意,上下打量着苏默,一脸地阴阳怪气:“哟,小默,你这是从城里回来了?” 第57章 一刀劈了你 第57章 一刀劈了你 苏默抬眼一看,这妇人,她认得。 她醒来的第一天,这个妇人蹲在她家的门槛上磕瓜子,吐了一地的瓜子皮,从苏家回来时,还是她收拾的呢。 眼前的妇人膀大圆眼,怀里抱着着木盆,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盯在架子上的目光象贼似的,带着贪婪之色,脸上的表情似讥似讽,话里的酸气,隔了十里地,长鼻子的都能闻得出来。 “是啊,刚回来。你拦着路,有事?” 苏默直起腰,态度不冷不热地说。 “瞧这车上堆的,你们姐弟可是买了不少东西啊!听说城里有个窑姐聚会,小默这是去参加聚会了吧?一两天的能挣不少钱吧?只要人一不脸,放开了去做皮肉生意,是挺挣钱的!” 程大媳妇的眼睛死死在盯在放在架子车上的一大块用油纸包了的猪肉上面,嫉妒得眼睛仁一片通红。 大冬天,一般人家要想吃口肉,那都得家里的老爷们冒着寒风,去山林里,花大力气打猎得来的。 象她家,程大是个没用的,十天半个月能打到一只野鸡,给家里改善一下生活,闻一下肉味那算不错的。 苏默这丫头,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上哪儿得来这么多钱,买猪肉吃?! 程大媳妇语气不善,话里连讽带刺地地暗喻苏默是出去做窑姐了! 在古代,名声对女孩来说,其重要性等同于性命。 程大媳妇这么说,分明是不想给苏默活路! 如果是真正的苏默,听到这话,大概会羞愤而死吧。 可惜,现在站在程大媳妇面前的是现代的苏默。 想到花儿一样的原苏默就被象程大媳妇这样的人用尖酸刻薄的话逼死的。 苏默就觉得无比愤怒! 死的人不应该是这个时代本来的苏默,而是这些没事总是道别要长短的长舌妇。 想到这里,苏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程大媳妇面前,抬起手,重重地一巴掌搧在了她那张刻薄刁钻的脸上! “啪!” 这一声不仅打得程大媳妇呆在了原地,连一边围观的孩子们也惊呆了。 苏笙眼皮一抖,瞬间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出手打人的会是自己的姐姐? 程大媳妇是个碎嘴子,谁家有事,总爱去转让一转,过后就有无数难听的流言被人口口相传,传得沸沸扬扬的。 究其源头,程大媳妇就是源头之一。 那时候,娘亲跑了,程大媳妇第一个得了消息,跑到他家,跳着脚说了许多难听话。 姐姐听了很是伤心,搂着他,只是哭,连还嘴,都不敢。 现在,姐姐竟然打了程大媳妇?! 苏笙心里的吃惊程度,可想而知。 程大媳妇惊诧地捂着半边脸,尖叫道:“你敢打我?你这亲娘跟你跑了的小蹄子敢打我的脸?十里八乡的,能打老娘的一只手都数得出来!你个小贱人打了我,老娘今天非要让你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不可!” 她一蹦三尺高,撸着袖子,露出结实的粗手臂,作势就要扑将过来,撕打苏默。 苏默已经退回到架子车边,掀开车架上的米粮袋子,拿出压在下面的一把菜刀来,单手用力,插进了放在了架子车上面的一筐大白萝卜上面。 被刀砍中的萝卜瞬间被菜刀劈成了两半,其中一半甩飞出去,砸到了程大媳妇的胖脸上。 “啊!” 程大媳妇就象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从喉咙里发出了惊恐地一声长叫,肥胖的身体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和村里泼妇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只有拳头,她才看得明白,你是不好惹的。 “有胆子,你就过来!看我敢不敢一刀劈了你!” 苏默手握着菜刀,挡在架子车前,凌厉的双眼,灼灼地看着程大媳妇,隐隐可见狠厉之色。 菜刀是在清平城里买来防身的。 福祥楼掌柜说是帮他们解决了清平城里的那帮地痞流氓,难保不会别的地痞流氓看他们姐弟势单力薄,视他们为肥羊。 怀揣着二十两银子这笔巨款,若无菜刀防身,苏默心里一点儿底气也没有。 没想到没有防到流氓,反而拦住了恶妇。 菜刀的刀身雪亮,在雪光的映照下,寒光凛凛,一股渗人的寒气从苏默的手上隐隐地传了出来。 程大媳妇目光闪烁,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小半步。 “有话好好说,你拿菜刀作甚?苏默,你快把菜刀放下。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打我一嘴巴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看到苏默沉着脸,目光不善,程大媳妇秒怂,诞着脸,厚着脸皮,勉强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心里却在暗骂:这死丫头够狠!出手就是不要命的架势!老娘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也知道我是个姑娘家,清白的名声对姑娘家有多重要,程大娘,你未阁时也是女儿家,也应该清楚。你污我的名声,那就是要置我于死地!我既活不成了,死之前,也要拉个垫背陪我一起才行!污我名声的人,就是我的仇人,我必与她不死不休!”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默脸上冷得象是结了一层冰碴子一样,两只黑渗渗的眼珠子一眼望不到底,直勾勾地盯着程大媳妇,象极了索命的厉鬼。 程大媳妇无端地打了个哆嗦,强笑道:“女儿家的名声重要,我当然晓得。我就是嘴碎了些,没想坏你的名声。刚才那话,是我说错了,我跟你赔个不是!” “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程大娘,以后说话可得长点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最好在心里过一遍,再出口中。碰上我这样好脾气的,不过拿刀吓你一吓。要是碰上个烈性子的,二话不说,就把你脑袋砍下来了。” 苏默垂下眼皮,从眼缝里瞄着程大媳妇,沉着脸说出去的话,让听的有心人很是心惊胆颤。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我以后会注意的。” 程大媳妇自知理亏,红着脸,把苏默一翻教育似的话听了,心里却在暗暗地翻着白眼。 你打了老娘的嘴巴,还拿出了菜刀,叫什么好脾气!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呸! 第58章 好狗不挡道 第58章 好狗不挡道 程大媳妇服了软,却还是挡在路前,只装作看不见苏默的冷眼。 苏默有些不耐烦,这妇人到底想干嘛! “好狗不挡道!把路让开!我们急着回家!” 别人既然不怀好意,苏默也没打算给她好脸。 身上穿着湿衣服,多在外面呆一秒,就要多受一秒的罪。 偏巧就是有人不长眼,就是要拦着她回家的路。 苏默瞥了妇人一眼,沉了脸,说话的语气很冲。 “你说谁是狗?!你这个女孩子家家是怎么说话的!怪不得十六岁了,还没有与人订亲,敢情是长了一张会骂人的贱嘴!敢骂我是狗!?好啊,我把乡亲们叫出来评评理!” 程大媳妇本想说几句难听话,打探出苏家姐弟哪来的这么多钱,没想到,她横还没耍上,反倒让苏默拿着菜刀挟枪带棒的说到了脸上,弄了个没脸。 她忌惮苏默手里的菜刀,却舍不得就这样放苏默离开。 干脆扔了木盆,一蹦三尺高,大着嗓门,恨不得嚷嚷得让全安宁村所有人都听到。 只要闹得人尽皆知,她就不信,苏默敢当着全村老老小小的面,拿菜刀劈人! 小孩子们早就被眼前的状况吓懵了,目光畏缩地团成了一个小圈。 只有苏笙,悄无声息地出了孩子们的包围圈,默默走到苏默身边,伸出牵住了她的衣角,用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盯着程大媳妇看。 “我是女孩子家家,怎么可能骂人?更不会指名点姓地骂你了!我说的是,谁挡了我的道,谁就是狗!” 言外之意,就是你把道让开了,那我骂的就不是你了。 苏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跳脚,就象在看一个小丑一样。 瞟到了架子车上有个包袱露出了一角,苏默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把它推到了最里面去了,有心不让人发现。 程大媳妇的嗓门挺大,听到她的声音,安]宁村里赋闲在家的人很快走出家门,向架子车边聚拢过来。 “程大媳妇,出啥事了?” “哟,这不是顾婉月留下的那两孩子吗?又回来了啊?” “昨天不是走了吗?我看见的。” “象是去城里了,瞧瞧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得花不少钱吧?” “苏家不是不管他们了吗?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钱?” 看热闹的,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见人多了,程大媳妇就象找到了后盾一样,被菜刀吓软的粗腰也挺了起来,两手插腰,指着苏默的鼻子骂道:“娼妇的女儿,心眼子就是多!话里话外的都是圈套,就等着老娘钻!我就想问问她去城里买了什么好东西,她就骂我是狗!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骂人可不对!女孩子家家,斯文秀气一些,以后才能找个好婆家!” “我看小默以后找婆家难喽!毕竟,有个跟人私奔,品行不当的老子娘,谁敢娶这样女人的女儿做老婆?!小心也给男的戴绿帽!” “程大媳妇,你平时不是指东骂西,很厉害的嘛!这丫头骂你,你怎么没有撕烂她的嘴!” —— 有几个平时和程大媳妇经常凑在一起做活的,都是家庭妇女,平时总家聚在一起,说个东家长,西家短的,听说程大媳妇吃了亏,看苏默的眼神马上不对了。 这些女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挟枪带棒,不怀好意,看向苏默的眼神,也象看过街的老鼠一样,恨不得人人扑过来,一口咬掉她的血肉才甘心一般。 见姐姐被围攻,苏笙沉不住气了,红着眼睛大声喊道:“我姐姐好得很!真正喜欢她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流言,一定会对她很好的。” 这话说得让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且不如一个女人生活在这个世道上有多难。 单说苏默,她娘一跑,她一个女孩家的名声也跟着一起毁了。 体面的人家,娶媳妇都要看女孩家的家世和名声的,哪个长眼睛能看得上苏默这样的女孩。 “呵,你这孩子净说胡话!以苏默这样的,多半以后是嫁不出去的。” “正经人家是嫁不了的,嫁个瞎子,瘸子那种穷得揭不开锅讨不到媳妇的,倒是有可能的。” “你呀,就别往你阿姐脸上贴金了!她这辈子只能做姑子喽!” —— 在哄笑声中,苏笙蓦地红了眼睛,撅着嘴,狠狠地瞪着那些说难听话的妇人。 不过是些难听话而已,苏默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的话,在现代时,她早就听得耳朵生茧了。 每当一过节,那些上门来找她相亲的媒人,被拒绝之后,眼珠子瞪得比这群长舌女还大,说的话,更比这些人难听十倍。 苏默向来心脏强大,听着那些不时翻新的难听话,还能平静地打开电脑工作,一边工作,一边附和了那些人几句,直到那些人说够了,自己离开。 她更在意的是车上的东西。 人一多,就会有人混水摸鱼。 这些人围过来的时候,苏默就发现有个穿着破烂的男人眼睛一直盯在架子车上的东西上,舔着嘴唇,目露贪婪之色。 苏默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米袋子下面,那里压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装着一些新买的衣服,衣服里面包着福祥酒楼掌柜的给的银子。 这些钱在平民眼里可是笔大财了,难保有些人不起贪财的心思。 想到这里,苏默也不老老实实呆在这里让人围观了。 她架起车子,往前一推,车轮差点碾在了几个碎嘴妇人的脚板上面。 “干嘛呀!怎么不说一声就推车啊。碾到了人家的脚,你赔得起吗?” “就是,不长眼睛啊,没看到我们站在这里呀!” “哎,这丫头片子就是故意的!有什么样的老子娘就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娘不着调,女儿也着调不了哪儿去!” —— 几个妇人咋咋呼呼地喊叫起来,呼啦一下,越发把苏默的车围得水泄不通。 架子车要想推出去,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难。 苏默沉了脸,眼神不耐:“好狗不挡道!我要回家,麻烦把路让一下!” 又是这句话! 这丫头就该吃个教训才能长记性,在这安宁村,谁才是最不能惹的人物! 程大媳妇耸拉了下眼皮,向一个妇人暗暗地递了一个眼神。 第59章 古代碰瓷 第59章 古代碰瓷 “哎哟,我的脚!痛死我了!” 突然一个妇人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尖叫,象是站立不稳似的,顺势倒在了程大媳妇的身上。 “呀!春花,你怎么了?” 程大媳妇扶住妇人,不怀好意地瞟了眼苏默,脸色焦急地问道。 妇人一倒入程大媳妇怀里,就象排练过千万遍一样,原本围在苏默架子车周围的人默契地呼啦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让出一个大圈,把苏默姐弟连同架子车一道,和程大媳妇还有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叫春花的妇人,圈在一处。 原本叫嚷得厉害的几个妇人就象传染似的,你冲我挤挤眼,你对我扬扬眉毛,暗暗地传达着苏默不懂的信息。 “哎呀,小默啊,你看你推车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家春花的脚都给碾到了!” “快看看,春花的脚脖子都肿起来了!” “这下你闯祸了吧?伤筋动骨的,得有好几天干不了活了!” “多少得赔人家点钱吧!” “就看给多给少了!凭良心给!” —— 这些妇人们拧成一股绳,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句句都指向了重点,那就是想讹苏默的钱! 苏默脸色一黑,没想到在古代,也能碰到碰瓷,并且碰得还这么没有水准。 推车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的,快碾到人时,架子车已经停了,将将停到了程大媳妇的脚前。 程大媳妇站得离车轮最近,她有脚没有伤到,反而是站得最近的春花的脚伤到了。 那个叫春花的妇人很明显就是想讹诈她! 凡是毫无道德底线讹人钱财的,都是贪心不足的人。 你今天被这样的人讹了,他只会觉得你既蠢笨又可欺,尝到了甜头,他还会继续讹诈下去,象吸血的苍蝇一样炸干你身上的最后一滴鲜血。 对于这样的人,他第一次盯上你的时候,你就该狠狠地打上他的脸,好教他知道你不是他可以算计的肥羊! “怎么可能?你们不会合起伙来骗我的吧?推车的时候,我看过的,明明不可能会碾到人的!” 苏默放下推车,狐疑的目光扫过刚才用言语挤兑过她的所有妇人,最后她垂着眼皮,把目光落在了程大媳妇和倒在她身上的春花身上。 她心里冷笑:这些人说起谎话来,毫不眨眼,可见平时一定没少用这招祸害过别人。 今天,她一定要治一治讹人的妇人! 程大媳妇撩起了眼皮,从眼缝里兴灾乐祸地看了一眼苏默。 小丫头,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出点血!这就是你骂了老娘的代价! 全靠程大媳妇扶着才能勉强站立的春花,低着头,用袖子抹了下没有一丝泪水的眼角,假惺惺地嚎了两嗓子。 “哎哟哟!我的脚一定青了,肿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连落一下地就痛得受不了呢!程姐姐,你说,我还这只脚不会是残了,以后都走不了路了吧!” 春花暗暗用力拿粗布衣衫把眼角揉得通红,等觉得差不多了,她眼角通红地抬起脸,暗暗给程大媳妇眨了下眼睛。 程大媳妇受了,知道对方是让她加把火的意思。 “春花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担心自己残了以后,一家老小没有人养是吧?天可怜见的,你一家都要靠你做鞋绣花养家呢!你这一受伤,这些活都干不了了!哎,你放心,程姐姐哪怕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会把你公道讨回来的!” 她似模似样地安慰了扮可怜的春花几句,接着挑起吊梢眉,指责似的看着苏默。 “小默,按说这事我不该插话。可你这话说得真是太难听了,我这个外人实在听不下去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知根知底的,知道各家生活都不富裕,谁会昧着良心,讹你兜里的三瓜两枣!在安宁村,别人我不敢说,但春花我敢担保,她可是整个村里都找不出来的老实妇人!不信,你问问别人,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说完,她看向了一边看热闹的妇人们,挑起的吊梢眼里满是深意。 听到程大媳妇说春花是安宁村里最老实的妇人,围观的妇人惧是觉得好笑似地低着头抿着嘴儿笑。 这些妇人看了看程大媳妇,又看了眼苏默,七嘴八舌地说的都是同样的意思。 “是啊,春花老实着呢!” “我敢作保证,这村里再没有比春花更老实的人了。” “春花老实得平时见了她,我都躲着她走呢!” —— 苏默看向了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妇人,刚才这些妇人痴痴发笑的时候,只有她低着头,不吱声。 “大娘,你告诉我,春花是不是如程大媳妇所说的,是这个村里最老实的人?” 见苏默点了她,那个妇人面色惶然地抬起头,先是目光闪烁地看着程大媳妇,然后又紧张地转向了苏默,张了张嘴,面色有瞬间的挣扎。 程大媳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冷哼:这丫头真是眼尖,找谁求证不好,偏找了这个婆娘! 这个婆娘虽然跟她们也是一伙的,却是个最没用的,连说句假话都不敢看人家的眼睛,简直就是个废物! 程大媳妇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神阴沉地盯着瘦小的妇人,要笑不笑地说:“你看我做什么?人家小默问你话呢?是与不是,你给句准话就是了,有那么难吗?” 妇人瘦小的身体一颤,垂着的手,握紧了又松开,似是下定决心一样,轻轻吸了口气,扭开头,避开苏默的眼睛,小声说:“是,春花是村里最老实的妇人!她不会说谎骗人的——” 看热闹的男人们离得远远的,袖着手,脸上带了笑,把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交给了女人们,谁生谁死都与他们无关,仿佛他们只是冷漠的看客而已。 苏笙咬着嘴唇,难过地看着苏默。 程大媳妇暗暗地与以娇弱的姿态靠在她身上的春花,彼此交流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去城里买了那么多东西,钱袋里指定有不少钱呢! 不管她从哪得来的钱,今天就是说破了天去,也得把兜里的钱一个字儿不少地掏出来! 苏默扭了扭身体,把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 你们以为我家中无大人,所以把我当成可以随意宰杀的肥羊,合起伙来讹我,且看我如何打你们的脸! 第60章 你不仁,我不义 第60章 你不仁,我不义 这群妇人一幅以程大媳妇马首是瞻的样子,看来程大媳妇平时在村里是个厉害的角色。 苏默正在沉思,冷不丁的,感觉到衣角被扯住了。 她低头一看,苏笙轻轻摇了摇头,小脸上一片担心之色,小声地叫了句姐姐。 苏默伸手摸了下他的脑袋,温声说:“没事。相信姐姐,这世上能难住姐姐的人还没出世呢!” 听到这话,程大媳妇撇着嘴,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 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大本事,大话说起来倒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害臊! 苏默向四周看了一圈,看到站在一个妇身后探头探脑的虎子,眼睛一亮,对着他招了招手。 虎子没有犹豫,马上跑到了苏默身边 苏默说要给他两块桂花糖,他还记着这事呢,甜滋滋的桂花糖还没有到手,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苏默把虎子拉到了身边,含笑着对他说:“虎子,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就给你三块桂花糖,比别人多两块哦!” 虎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声地说:“你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苏默扫了眼四周交头接耳的妇人,凑到虎子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虎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了。 “该不会是让虎子回家找吴大娘帮腔了吧?” 春花对着程大媳妇挤眉弄眼,小声地耳语道。 “那她可找错人了,吴大娘更好对付!今天,她就算把天王老子叫来,也没有用!” 程大媳妇垂着眼皮,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表情。 “那是!我们姐妹联手,怎么可能有失手的时候!” 春花低低地发出一声怪笑,怕苏默听见似的,忙用袖子遮了嘴,装作一脸痛苦的样子。 “怎么样啊?小默,你到底是赔还是不赔?给句准话!” 程大媳妇仰起下巴,趾高气扬地看着苏默,虽是问话,却象是笃定了苏默毫无退路,必定会赔钱似的。 “当然得赔!不赔钱,那春花不就白伤了吗?” “不赔不行!小默不赔,春花一家几口不得扎脖啊?” “当然得赔!就算这姐弟两没钱,不是还有一车东西吗?!” “最好赔钱!没钱就拿这车东西抵!我看这车上有米有面的,想必春花拿回家,也勉强够一家几口活两天的了!” 程大媳妇一逼问,在场的妇人们似嗅到了风声一样,异口同声地声援了起来。 苏默含笑而立,不急不躁地说:“如果春花婶真的被我伤到了,我当然会赔钱的,总不能让她们一家几口饿死了吧。” 听到苏默疑似表态的话,程大媳妇和春花脸上均是一喜,交换一个只有彼此能懂的眼神。 其他妇人面面相觑一会儿,都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但是,事先有一句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日子都不好过。谁要是装伤讹钱,那可是黑了心肠,黑到家了!人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作恶的人,必会遭天打雷劈的!哪怕死后,被小鬼勾了魂,到了阎王爷那里也是要被重重记上一笔的!” 谁知苏默话音一转,瞬间沉了脸,目光冷冰冰地盯在春花脸上,说出去的话,阴沉冷漠,含着让人畏惧的寒气。 古人最信鬼神之事,苏默就不信,这样的诅咒说出去,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妇人会不害怕? 苏默的话一说完,不止春花,几乎所有妇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起来。 春花的眼睛更是一缩,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不过是眼馋苏默从城里买回来的东西,在程大媳妇的怂恿下,一时起了贪念,想讹些钱财也好,东西也好。 但她没想到,苏默这丫头竟然这么难缠! 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她架到了油锅上! 她应了,就等于接了这诅咒,要被天打雷劈,死后还要进地府被阎王爷审判! 她要是不应,那岂不是证明她心虚,是在说谎讹一对可怜孩子的钱!简直是在当众打她的脸!被一个小女孩给治了,以后她春花在安宁村还要怎么自处? 春花简直左右为难,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见春花半天不应,程大媳妇一时着急,大声说:“那当然!谁干昧良心的事就该遭这报应!小默说了半天,你到底是赔还是不赔?痛快点,就一句话的事儿!“ 听到这话,春花惊了一下,目光幽怨地看着程大媳妇,恨不得在拿眼神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要遭天打雷劈的人不是程大媳妇,她当然没有任何顾忌,应得那叫一个痛快! 程大媳妇不看春花,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苏默,一心想让她栽个大跟头! 别看虎子小,但他的一双小短腿倒腾得倒是很勤快,一溜小跑地就回来了,跑到苏默身边,伸出攥着的小手,眼巴巴地看看苏默说:“你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哦!“ 苏默抬袖遮住了他的小手,伸出两根手指飞快地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走了。 “当然算数。一会儿跟着我回家,我让小笙拿给你!放心,一块也不会少你的!“ 哪怕是一边的妇人伸长了脖子偷看,也没有看到苏默从虎子手里拿走了什么。 吴大娘本来在家蒸馒头的,听虎子回家一说,担心苏默出事,忙跟着过来看看。 现在她站在人群里,担心地看着苏默。 以程大媳妇为首的一帮妇人,没少以这种方式讹人钱财的。 被这群人盯上,就象被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盯上了一样,不从那个人身上,吸出一大口血,那是绝不会罢休的。 苏默和苏笙姐弟年纪小,家里别说顶梁的男人了,连个大人也没有,理所当然地成为这些人欺负的对象。 吴大娘叹了口气,暗想,苏默今天不拿点东西出来堵这些人的嘴,这事是无法善了了。 苏默把东西捏在手上,拿袖子遮住手,眯眼冷笑。 好话说尽,但这些人就是铁了心想要讹她! 别人不仁在先,那就别怪她不义了! 要不然,这帮人还以为她苏默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以后谁想来捏了,就过来捏一捏,那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第61章 利诱看伤 第61章 利诱看伤 “如果春花婶真的被我的架子车碾伤了,我当然会赔!但是在赔之前,我总得看看她的脚伤成什么样了。我是个有良心的人,跟那些黑了心肠,会遭天打雷劈的人不一样。春花婶要是伤得重了些,我赔的钱自然就多些!春花婶要是伤得轻了些,我赔的钱当然要打个水漂,少了些。所以,春花婶脚上的伤,我不仅要看,而且要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看!有大家伙见见证,事后谁也不说谁吃亏上当!“ 苏默眉眼含笑,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好象她真是为了那个叫春花的妇人好,才提出如此公道的提议。 你们不就是想讹钱吗? 好,你们人多势众,我人言微轻,一张嘴说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让我赔钱可以,但赔多少,得看人受伤的情况吧? 那总得让我看一下伤情吧?! 啥?还得看伤? 春花有些傻眼,嘴里有些发苦。 她本是假装的,脚上哪有什么伤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看,那不是漏馅了吗? 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苏默的眼睛对视,偷偷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程大媳妇。 程大媳妇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原以为以苏默平时在村里三句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被这么多人围着,又被她用言语威逼着,一时慌乱之下,肯定会咬牙受了这个闷亏。 她暗暗纳闷,这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 嘴皮子利索了不少,连性格也变得强硬了,不象以前那样说几句难听话,她就哭成泪人了。 “伤就不用看了吧?左右不过受点皮肉上的轻伤,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拘要多少钱财了。小默,你凭着良心多多少少给点,别让春花一家几口大这大冬天里扎了脖就好!” 苏默一提出看伤,程大媳妇心里就有点怯了,态度也不象刚才那么强硬了,但还是不死心,死活都想捞点好处出来。 苏默岂能让她们如愿? 那她在胡同小霸王的名头那不是白叫了吗? “程大婶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伤不在你身上,赔的钱也不是你的,你当然说得轻描淡写,事不关己了。伤在春花婶身上,这事还是要她自己做决定的好。钱在这里,我已经准备好了。赔多赔少,就看春花婶伤得如何了?” 她们脸上的那些心虚的表情,苏默全部不动声色地扫入眼里,解下腰间的袋子,倒出在城里买东西时换的零碎银钱。 两块一两重的碎银子还有零散的铜钱,一字排开,有意炫耀似地放在架子车上,以便让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勤俭之家,一个月也花不上一两的银子,而小默一口气就拿出了好几两,够一家人活上好几个月了! 春花的眼睛已经瞪直了,她日日累死累活地绣花纳鞋,也不过挣几个铜钱,没想到苏默这个丫头竟然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 她是从哪儿得来的? 程大媳妇看得眼热,目光灼热地盯在架子上的银钱上,恨不得扑过去,把这些钱全抢过来,放进自己兜里! “小默,你身上不会就这么点钱了吧?家里是不是还有?别藏私,都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你程婶见识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呢!” 说着,她的目光贪婪地扫向苏默腰间,看她是不是还有一个钱袋藏着没有拿出来。 苏默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拍了拍腰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捏着空了的钱袋,甩了甩,一脸愁苦地说:“我也想多赔春花婶一些钱,但无奈,这是我和小笙倾尽全力能拿出来的所有钱了。春花婶要是伤得重的话,我只能把我们姐弟身上唯一的活命钱都赔给她了。做人要有良心,我们姐弟都是有良心的人,就算自己忍饥挨饿,也断不能让春花婶一家喝西北风去!” 苏默话说得大义凛然,那句做人要有良心,无形中打了很多人的脸。 说着,象是舍不得似的,她的手指捏起一小块碎银子,留恋地摸了又摸。 特别是那些帮腔的妇人,一个个抿头发的抿头发,低头的低头,均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脏深处被那根叫良心的底线揪得有些难受。 春花多少也有些羞臊,但这点羞臊还是敌不过心里的贪念。 脸皮是什么,又不能吃! 没了钱,活人也是要饿成死人的! 她按下鼓躁的心脏,悄悄地和程大媳妇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凶狠和贪念! 有钱不讹那是王八蛋! 这苏默也是个傻的,有钱也不藏着,就这么亮出来了。 程大媳妇暗笑,抬袖遮了下嘴角,按下眼角眼看就要翘起来的嘴角。 不就是看伤吗? 怕什么! 春花心下一横,下定了决心似地抬起眼,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架子车上的银钱上扫过,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小默,如果你看了我的伤,发现我真的伤得很重,那些钱,你真的会全部赔给我?” 苏默瞟了她一眼,心想这妇人脸皮还真是厚,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架势。 且看我怎么治你! 她低着头,把倒出来的银钱一个一个地重新捡回钱袋里,放到腰间系好。 “我说话算数,有这么多人看着,春花婶不用担心我会反悔。” 钱就在这里,只怕你注定鸡飞蛋打,一文钱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了。 谁也没有看到,苏默低垂的眉眼里,满是讽刺。 “好!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有一句话,在看伤之前,我得提醒你一下,免得等会儿,我脱了鞋袜,你后悔。都是农村人,虽然我这双臭脚天天洗,但日日操劳,难免有些味道。你看伤的时候,且离得远一些,免得熏得你当场栽了跟头那就不好了。!” 春花目光闪动,一双世俗的眼睛里满是狡诈的暗光。 苏默含笑而立,暗道这女人倒是狡诈,提前说好,不让自己靠得太近,她不好做假。 端看她脱了鞋袜之后,还如何狡辩! 第62章 小心被雷劈 第62章 小心被雷劈 程大媳妇扶着春花坐到了有人搬过来的小板凳上,脱下鞋袜,露出虽然皮肤有些黑,但一丝青肿痕迹也不见的大脚。 周围一堆人围着,春花既不脸红也不心虚,眨巴眼睛说:“别看外面好好的,可能伤到骨头了,一挨地,就钻心地疼!哎,伤筋动骨的,我估计得有好几个月沾不了地了。” 刚才她还说要几天下不了地,苏默一亮钱,她马上转了口风,变成伤筋动骨,没有百十来天下不了地了。 眼看脚趾头和脚面都好好的,她也能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这功力,苏默不服都不行! 吴大娘站在人群里看得清楚,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春花啊,差不多就行了。那些钱是小默和小笙的活命钱,你就行行好,给她们留点吧!” 其他几个妇人也心有不忍,七嘴八舌地说:“差不多就行了,人家赔你两大钱,你就回家偷着乐吧!” “做人不能太黑了!” “差不多就得了——” —— 程大媳妇瞪眼:“吴大娘,这儿有你什么事,要你多嘴!伤不在你身上,饿的也不是你一家老小的肚皮,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小默姐弟的命是命,春花上有老下有小,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可别忘了,这姐弟两姓的什么?!小默姐弟要是真有难处,眼见快饿死了,苏老爷见死不救吗?” 说到底,她们之所以明知苏默就这些活命钱,依然铁了心要讹,就是吃准了苏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子弟饿死! 程大媳妇说得有鼻子有眼,那些本来还同情苏默的人们顿时不吱声了。 吴大娘皱了皱眉还些说些什么,却被两个生得膀大腰圆的妇人一左一右架着,走到另一边说话了。 苏默看了眼吴大娘的方向,见她没有被打,只是被两个妇人暗暗攥紧手臂,不让其过来,顿时放了心。 瞧着春花的脚,她挑着眉,状似好奇地问道:“春花婶,伤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哪处有青肿?” 春花似是嗓子不舒服,轻轻地咳了一声,随手在脚上指了一处道:“喏,就是这处。我皮肤黑,青肿不明显,可能伤到里面的骨头了。” “是内伤吗?” 苏默小声嘀咕了一声,蹲下身,凑近了去看,春花似乎吃了一惊,向后缩了缩脚,装模作样的哎哎叫了几声道:“哟,痛死我了!天杀,我看这脚是废了,动动脚脖子,就痛得要死!小默,你在远处瞧瞧就算了。我脚味重,你受不得。” “没事。我这两天正好生病,鼻子不通气,闻不到味儿。” 苏默抬头瞄了她一眼,趁其不备,一把抓住她那只受伤的脚,伸出手指,快速地按了按妇人说的伤处。 春花似被苏默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得呆住了,直到苏默按上了她随手胡乱指着的伤处,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程大媳妇站得离她最近,隔着衣服,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后背。 春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先是看到了苏默抬起的眼睛里,讥诮中带着讽刺的目光。 她心尖儿一跳,接着沿着苏默的手臂,看到了苏默按在她脚上的手指。 “哎哎哎,小默,你别按啊。我的骨坏了,不按就疼啊。你一按,那不是要我的命了嘛!” “哎哟哟,疼啊,疼啊——” 她皱着脸,唱作具佳地开始乱叫起来,夸张得让人不忍直视。 周围的妇人抿着嘴,纷纷掩唇而笑。 苏默没有笑,低垂着头,眸光微闪,两只手指捏着的东西,银光微闪,猛地刺入了妇人的脚指甲里。 “啊,好痛啊!小默,你拿东西戳我干什么?!” 春花觉得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脚上传递了过来,她反射性地缩回脚,腾地一声,从小板凳上跳将起来,站到地上,狂跳了几下。 等那股要人命的痛劲过去了,春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口口声声所说的那只不能沾地的脚,正稳稳地站在地上。 程大媳妇的脸黑如锅底,两只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大,死死地盯着春花站在地上的双脚。 围观的人们大声地哄笑起来。 “呀,说谎被人拆穿了!” “哈哈哈,不是说伤到骨头,脚不能沾地吗?” “丢死先人喽!” —— 苏默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狐狸似的笑:“看来,不用我赔钱,春花婶一家老小也能过好这个冬天了。” 春花臊得满脸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抬起袖子捂着脸,逃也似地跑了。 苏默在后面喊道:“春花婶,以后出门看看天上有没有雷,免得被雷劈!”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笑得更大声了。 程大媳妇厚着脸皮站在原地,冲着苏默笑得讪讪的,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一脸识人不清,误交损友的后悔表情,大叫道:“哎,春花骗得我好苦哇!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连小默姐弟这么可怜的孩子也忍心讹!这心肝啊,真是大大地坏了!坏透了!” 苏默懒得看她表演,神色疏淡地瞟了她一眼,转身就去推放在原地的架子车。 程大媳妇脸色铁青地站了一会儿,瞪着眼睛看着站在架子车边还准备给苏默推车的两只小兔崽子,喝道:“小天,小云,跟老娘回家!自己家有活不干,却跑出来给别人干活!贱的你们!” 叫小天的男孩冷哼着扭过头说:“我不!阿笙的姐姐说她家有桂花糖!我吃了桂花糖再回家!” 小云咬着手指头,小心地瞟了眼自己的娘亲,跟在哥哥后面,一溜烟地跑了。 程大媳妇闹了个没意思,捡起地上的木盆,气哼哼准备回家。 刚走几步,一个穿着黑色粗布衣服的汉子就拦在了她面前。 汉子个头不高,一脸地痘坑,嘴巴一张露出一口大黄牙,长相猥琐,诞着脸,嬉皮笑脸地说:“美华—” 程大媳妇姓黄,名美华。 程大媳妇瞪眼,举了举手里的木盆,作势要砸他:“美华也是你能叫的?信不信我用盆砸死你个二赖子!” 汉子被她虚张声势的动作吓得一缩脖子,讨好地笑着说:“嫂子,你别生气,我不叫了。我就想问你个事,你估摸着那丫头能有多少钱?” 第63章 惊闻订亲 第63章 惊闻订亲 “我估摸着得有这个数吧!” 程大媳妇目光闪动,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向后瞄了苏默一眼,扭动着硕大的肥屁股走了。 汉子盯着她扭动的屁股看了一会儿,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了起来。 因为苏默的交待,苏笙一直站在车边,看着车上的东西。 见苏默回来,苏笙高兴地扬着小脸,一脸崇拜地说:“姐姐,你好厉害!你用了什么方法拆穿了春花婶?” 想到刚才那一幕,苏默也觉好笑。 春花婶为了骗钱,真是手段用尽,丑态毕露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苏笙手心,压低声音说道:“我用针狠狠扎进了她脚指甲的肉缝里,她吃痛,当然要跳起来了。” 苏笙拈了拈手心里的针,仰起头,露出了天真的笑脸。 苏默收拾了下架子车上的东西,在吴大娘和孩子们的帮助下,顺利地把架子车推回了家。 这一次,再也没有象程大媳妇的人出来拦路。 把东西搬进家里,苏默把桂花糖拿出来,在案板上切成了很多块,交给了苏笙,让他分给其他的孩子们。 吴大娘满目忧虑地说:“程大媳妇联合几个妇人讹人钱财,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在你这里吃了个大亏,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的。” “我若是任由她们讹诈,她们只会以为我好欺负,之后便会便本加利地欺负我们!” 苏默有些不以为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报复,她等着啊,只要那几个妇人有这个本事。 虎子手拿三块桂花糖,吃得一脸地渣,吴大娘帮他抹了抹脸,感叹似地说:“家里没个男人到底是不行的,容易被人欺负。还好你订了亲,我算算日子,离你出嫁的日子也不远了。到时候,你可以带着小笙一起嫁过去——” 啥? 订亲了? 苏默一惊,手里拿着的菜刀吧嗒一声落了下去,差点没有砍到手指。 她震惊地转过身,看着吴大娘:“我订亲了?” 吴大娘以为她害羞,倒没把她脸上的惊异之色放在眼里,脸色嗔怪地说:“你都十六了,当然订亲了。但是你订亲这事,是你娘亲在的时候,秘密操办的,并没有让太多人,特别是苏家人知道。村里的人也大多不知情,所以她们说的那些难听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里。” 吴大娘许是听到许多妇人嘲笑苏默嫁不出去,所以变着法儿的安慰她。 可是苏默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她整个人都要炸了! 才十六岁订什么亲? 吴大娘放了一个大雷,心满意足地带着虎子回家了。 苏默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苏笙,他肯定知道内情。 苏笙正坐在木墩上,象小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美滋滋地吸着桂花糖。 “小笙,你姐姐,也就是我,什么时候订亲了?你见过那个跟我订亲的男人了吗?” 苏默一着急,又差点说漏嘴,瞟了眼苏笙,他好象也没有在意,遂放了心。 苏笙一听这话,吸糖的动作停了下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苏默,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难过。 他低下头躲开苏默的眼睛,吱唔道:“是啊。娘亲在的时候,亲自作主,把姐姐订给了邻村的元青哥哥。他们一家都是好人,我见过的,到时间一定会来娶姐姐过门的。” 苏默呆了一瞬,浑身象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一样,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她喃喃道:“真的订亲了?这有点吓人啊。我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他长得是圆是扁,是胖是瘦!太可怕了!不行,我不能嫁!” 说着,她跳了起来,按着苏笙的肩膀,严肃地说:“还什么事,是我不知道,而你知道的,你全部都要告诉我……” 苏笙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苏默,小声说:“姐姐,你最近好奇怪哦。这此事,明明你也知道的,你却反过来问我。” “呃,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落水的时候,好象我脑子里不小心进水了,所以记忆力有些衰退,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记得不太清楚了。所以需要你的提醒。我只解释一遍,你能接受那就接受,不能接受也要接受,不接受反驳。我定下的家规,没忘吧?” 开始到这个时代时,苏默还小心翼翼的,后来发现原来的苏默在周围人眼里基本上都什么存在感,这才放开了胆子,让越来越多的鸭霸本性回归。 特别在苏笙面前,苏默已经完全放飞了自我,解放了霸道的天性。 苏默斜着眼睛,真想抖抖腿。 “没有忘。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苏笙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姐姐实在太霸道了!以后嫁给谁,都够他喝一壶的。 “你那个元青哥哥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你一字不差的,全部说给我听听!还有他家人怎么样,好不好那啥?” 好不好退婚! 后面的几个字,苏默卡在喉咙里,没好直接说出来的。 苏笙以为她是担心元青哥哥的家人不好相处。 两个人的相法完全不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交流。 “元青哥哥住在周家村,家里父母双全,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还有一个哥哥嫂子,还有一个妹妹年纪小,尚没有婚嫁。元青哥哥生得高高大大的,从小就跟着周伯父学木匠,家里勉强算得上殷实——” 苏笙垂下眼睛,不看苏默的眼睛。 他提到了周元青家里的所有人,唯独没有提到周元青的母亲。 苏默低下头,盯着他问:“你漏说了一个人,周元青的母亲,她是什么样的人?” 苏笙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着了小拳头,垂着的眼睛里,瞬间弥漫了一层水汽。 “她不好,是个比春花婶还要坏的妇人!”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默有些不忍,蹲下身,握住了他的小手,柔声说:“小笙,你告诉姐姐,周元青的母亲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痛恨她?” 苏笙红着眼睛,从木墩滑下去,扑进了苏默的怀里,眼泪一滴滴地落到了她身上。 “她说姐姐名声差,以后嫁进周家,会累得她们一家在周家村抬不起头来。还说让姐姐识相点,把当初订亲收她家的彩礼退回去,要不然她就闹得人尽皆知,让姐姐以后都没办法嫁人!那天,就是因为听了这些话,姐姐一时想不开,才从家里跑出去,投了河的!” 苏笙抬袖捂着脸,咬牙切齿地说。 苏默瞬间了然,自穿越到这个时空以后,她总算弄清楚了原苏默会在大冬天掉进冰水里的原因。 苏默是因未来婆婆要退婚,羞愤和绝望之下,自己投河而死的。 她伸手轻轻拍打着苏笙的后背,温柔的力道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接着问道:“那我这亲是退了还是没退啊?” “没有。听了那些话,姐姐就跑出去了。周伯母站在家里跳着脚骂了几句,就走了。但是她走之前,说还会再来的!” 苏默一脸遗憾,怎么没退成呢。 不过,周家既然存了这个心思,那么以后肯定还会主动找上门来退亲的。 以前不知道自己订了亲,现在知道了,苏默忍不住想,那个隔三岔五往家门口放吃食,接济苏默姐弟的会不会是周元青呢? 对于这个问题,苏笙摇了摇头说:“我肯定不是元青哥哥。他为了坦荡,要给接济我们,也是大大方方的,绝不会生怕别人看到似的,偷偷摸摸的。再说,我听周伯母说了,元青哥哥有事去外地了,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看来不是周元青了。 只能以后慢慢打听这个好心人是谁了。 把这个事情抛到了脑后,苏默收拾下家里,晚上焖了香喷喷的大米饭,炒了两个菜,一个是肥肉炒土豆丝,一个肉炒萝卜片。 这是适逢巨变之后,家里第一次有了烟火气。 苏笙狼吞虎咽,小嘴油汪汪的,连吃了两大碗米饭,连连称赞苏默手艺好。 “姐姐,你的手艺比以前强多了!” 听这意思,以前做饭的也是苏默,那顾婉月呢? 苏默眼神微动,状似不经意地问:“真的吗?那我的手艺与娘亲比如何呢?” 果然,苏笙一脸错愕:“娘亲哪里会做饭?!家里的饭菜一直是姐姐做的。看来,姐姐你脑子真是进了不少水,忘记的事情也太多了。” 苏默干瞪着眼睛,有些郁闷。 谁脑子进水了,这熊孩子怎么说话的! 想到这个坑是还是她自己亲自挖下的,苏默只能默默地忍了。 晚饭的菜没有吃完,米饭也有剩余。 苏默把剩下的饭菜用盆子罩着,免得落灰,放在了屋子外面 外面天寒地冻的,正好拿来做纯天然的冰箱。 到了睡觉的时候,苏默烧了些水,两姐弟洗了手脸,最后洗了脚,就爬进了一股霉味的被窝。 闻到那股味道,苏默暗暗下定决心,等到天晴之后,一定要把被子全部拆洗干净了。 躺到床上没多久,苏笙就睡着了,苏默想了一会儿心事,在床上烙了一会儿煎饼,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睡到半夜,外面突然刮起了狂风,吹得窗户吱吱作响,苏默觉浅,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摸到了枕头下面的放着的剪刀,狂跳的心脏这才平复下来。 她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帮苏笙掖了掖被角,准备躺下去接着睡,突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地向门边接近。 苏默眼皮一跳,刚刚平复的心脏重新开始狂跳起来,反射性地把手放在了枕头下面的剪刀上面,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支着耳朵,仔细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来人的脚步很轻,混和在外面呼啸的狂风里,如果不仔细听,一定以为只是错觉。 屋里一片黑暗,苏默把剪着横在胸前,在黑暗中摸索着下了地,弯下腰,轻手轻脚地穿上鞋。 来人已经走到门边,似乎站着听了一会儿,确定屋里没有动静,里面的人都睡死了,这才把手里握着的匕首拿了出来,从门缝插到了门里面,开始熟练地拨动着门栓。 “咯吱,咯吱——”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但业务熟练,没一会儿,门栓已经移到了小半。 苏默的心跳得快从喉咙眼里跳了出来,知道这是进贼了。 这种明知屋里有人,还要入室作案的贼,通常都胆大且心狠。 苏默定了定神,准备先吓一吓那贼,看能不能把他吓走。 突然,原本熟睡的苏笙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竟然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撒臆症似地喊了句:“姐姐—” 拨动门栓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插进门里的匕首也收了回去。 苏默吁了口气,声音响亮地回答道:“怎么了?是不是想方便?你且等等,姐姐点上灯—“ 所谓灯就是用油脂,放上一根粗大的棉绳堆放在一个巴掌大的小碟子里,做成的灯,燃烧时会散发出一股呛人的烟味。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平民最常用的照明工具。 不等苏笙回答,苏默就摸索着走到桌边,用打火石点亮了油灯。 油灯点亮的瞬间,窗边极快地闪过一条幽灵似的身影,随之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近到远,渐渐消失在院门外面。 苏笙已经完全清醒了,眨巴着眼睛,目光清亮地看着苏默。 苏默竖起手指放在嘴边,让他噤声,一手执油灯,一门执剪刀,快步走到门边,一股作气地拉开门栓。 寒冷的空气瞬间涌进了屋里,油灯的灯光摇曳着欲要熄灭。 院子里落了一层新雪,雪地上有两串凌乱的脚印,延伸向院子外面的茫茫雪夜里。 还好这贼胆子不大,哪怕知道家里只有两姐弟,也没敢进屋逼问钱财的下落。 看来是今天苏默亮出的那点银钱迷了有些人的眼,晚上就按捺不住地想要不劳而获了。 “姐姐,家里是进贼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笙也下了地,和苏默站在一起,看着门外的两串脚印,小脸上有些苍白。 “这么冷,你怎么下来了?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苏默低头看着他身上有些单薄的衣服,皱着眉,关上了房门。 就在房门合上的瞬间,院门外的墙角处,有个人弯着腰,轻手轻脚地跑远了。 第64章 相处融洽 第64章 相处融洽 因为家中进贼,后半夜,苏默睡得不是太好,总是莫名惊醒。 天还没亮的时候,苏默彻底睡不着了,只好认命地爬起来,做早饭。 等苏笙睡到自然醒时,坐在床上已经闻到了诱人的萝卜饼和大米稀饭的味道。 他自己穿好衣服,走了厨房,就看到了苏默头上顶着一个大包,撸着袖子,正在锅台边转来转去。 “起来了,净面洗手吃饭吧。” 听到脚步声,苏默抬眸温柔一笑。 苏笙奇怪地看着她头顶上的那个包包,表情很是有些无语。 “怎么了?” 见他迟迟不动,苏默顺着他的目光摸向了头顶,在花苞形状的头发上摸了摸。 “姐姐,你好歹也是个女子,怎地如此不修连幅?清晨起来,难道你都不照镜子的吗?” 苏笙板着脸,一脸老学究的表情瞪着她,好象她犯了天大的错误似的。 “废话,我当然照过镜子啦!我这个发型就是对着镜子,才梳好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新颖清爽?” 为了图方便,她起床之后,特意对着铜镜,梳了个花苞头,这样做饭的时候,一头长发就不会到处乱晃,碍事了。 苏默自己觉得很满意,苏笙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嫌弃地说道:“一点也不好看。姐姐,你是未婚女子,头发是不能梳到头上去的。你要是顶着这个头发出去,别人要么认为你要出家做姑道了,要么以为你成亲了,孩子都乱地跑了。” 苏默瞪他,这个死小孩,一点儿也不会说话。 苏笙毫不让步,特别认真地重复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个发髻,真的特别丑。如果你真的顶着它出门的话,会被整个安宁村的人当成笑话的,连我也会成为嘲笑对象的。” 苏默瞪了他半天,眼睛也酸了,抹了抹鼻子,丧气地说:“等吃过饭,我就梳个不会让人笑话的发式!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成为安宁村的笑柄的。” 苏笙一本正经地说:“谢谢姐姐。” 说完,生怕苏默敲他脑袋,逃也似地去净面了。 苏默气得牙根直痒痒,气呼呼地用筷子抄起油锅里最后一个饼,怒道:“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孩!” 一顿简单的早饭过后,苏默坐在铜镜前开始发愁。 这古代的头式要怎么弄来着? 她表示完全不懂啊。 这才是她穿越来这个时代的第四天,前三天的发型都是她一觉醒来,原主自带的。 就因为不会古代的发式,又怕顶着她自己弄的现代发型出去,会被这些古人当怪物指指点点的,所以前几天睡觉的时候,她总是很小心地护着发式,不让它打乱,早上稍稍梳理一下,就能顶着出门了。 可是这样睡觉很累的,昨晚上,苏默忍不住给头发来了个大解放,完全披头散发睡觉的,估计她半夜心血来潮出去晃荡,能把鬼都吓个半死。 睡觉一时爽,起来愁死人。 现在就是苏默发愁的时候了,她对着镜子,想按照记忆里的发式把头发完梳起来,却发现两只手象是被诅咒了一样,梳出来的发式糟糕得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鬼?!好麻烦!” 苏默被头发折磨得心力交猝,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从旁边默默地伸过来一只小手,拿走了她手上的梳子。 苏默抬眼一看,乐了。 “你会梳女子的发式吗?” 苏笙翻了个白眼,从铜镜里瞪了苏默一眼,没好气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以前姐姐梳头发的时候,我会在旁边看,那么简单的发式,一看就会了。不象你,脑子进水之后,连发式也不会梳了!真是笨死你算了!” 又是脑子进水? 这死小孩能不能忘了这个梗! 苏默气得直磨牙:“你前两天跟我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多可爱啊。声音小小软软的,看我的眼神也是怯怯的,跟小白兔似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动不动就翻白眼给我看!你这是想造反了吗?” 她苏默才是这家里的老大好不好? 老二怎么可以对老大翻白眼? 还有他这说话时,一脸嫌弃的表情这怎么回事? 这个坏习惯一定要改掉! 苏笙懒得搭理她,目光专注地盯在她的头发,飞指灵活地地发间转来转去,片刻就编好了一个漂亮的发式。 苏默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非常满意,弹了弹苏笙的额头,称赞道:“不错嘛!手很巧,以后我的头就交给你了。” “是头发交给我了吧!连个头发都梳不好,元青哥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后悔跟你订亲的。” 苏笙对着她做了个鬼脸,一溜小跑出了屋子。 苏默耸耸肩,嘀咕道:“我巴不得他后悔了呢!我才不要结婚,做只单身狗挺好。” 苏笙走后,苏默走到门口见左右无人,忙关上了门。 昨天晚上家里进了贼这件事提醒了她,钱财还是藏好才能安全一些。 可是藏哪儿是个问题。 苏默掐着腰,寻思了半天,决定挖个洞把剩下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埋起来。 于是,她吃力地挪开了衣柜,用小铲挖了个坑,把银子用布包起来,小心地埋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之后,苏默又把柜子重新挪了回去。 站在门口看了几眼,确保无人能发现柜子下面的异常,她这才放心。 萝卜价贱,她贪便宜买了许多,就算天气冷,这么多堆在家里一时半会也吃不完,还容易变康,吃起来味道就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苏默决定洗刷出一部分出来,切成条或是片,用盐搓出其中的水分,晾干做萝卜干,这样不容易坏,没菜的时候,也能拿出来做凉菜吃。 洗过了第一遍,水缸里的水就告罄了。 安排苏笙看家,苏默决定一个人提着木桶去河边打些水回来。 在路上碰到一个村民,问了打水的地方,苏默哆哆嗦嗦地往河边走去。 一条大河从安宁村西边流过,正值寒冬,河水并没有完全结冰,两岸的树木上挂着厚厚的积雪,稍有寒风吹过,树枝上面的雪沫经风一吹,就会簌簌而下,远远看去,象飘了一层雾气似的。 “看,是苏默!” 第65章 朋友一双 第65章 朋友一双 “她还有脸出来!要是我早一头扎进这河水里淹死得了,好歹全了个贞烈的名声!” “呸!臭不要脸!跟她娘一样,是个不要脸的!” “真是女子的耻辱!” —— 苏默还没走到河边,就看见蹲在河对岸浆洗衣服的几个妇人,对着她指手划脚的,说话的嗓门还挺大,生怕她听不见那些难听话是她们说的似的。 一帮老娘们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天天在背后论人是非,有病! 苏默拎着木桶,目不斜视地走到河边,蓦然松手,任由木桶摔到了冰面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她走路走得大刀阔斧,豪气冲天,一系列动作更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把一帮正用棒槌捶衣服的妇人们吓了一跳。 “天杀的!你这丫头弄出这么大动静想作死吗?” “动静就不能小点吗?” “有没有点教养?” “粗鲁的丫头,没有一点女孩样,怪不得十六岁了,还没有嫁出去!” —— 妇人们停了手,纷纷斥责苏默动作粗鲁无礼。 苏默弯着腰,从未结冰的河水里,打了大半桶水出来,拎得离河边远远的。 等做完这些,她在河边巡视了一会儿,从雪地里搬了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放到河边。 手里掂了一个石头,苏默插着腰,站在河对岸,冷笑道:“让你们说本姑娘坏话!先让你们尝尝这河水冰不冰?!” 说完,她把手中的石头高举过头顶,用力的扔向了河对岸。 石头成抛物线状不偏不倚地落到那帮洗衣妇人面前的河水里,激起的水花,溅了那些人一头一脸。 妇人们丢下湿衣服和捶衣的棒槌,尖叫着从河边站起来跑远了。 “苏默,你这个死丫头,活该没人要!” “谁娶了你倒八辈子霉!” “你娘亲不要脸,你也不要脸!你这辈子就别想嫁个好人!” —— 没等她们靠近,苏默又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冷笑道:“我好心好意地想用冰水给你们醒醒脑,你们跑那么远做什么!?有本事,站得近点!你们倒是嫁出去了,可还不是要冒着寒气,到这外面用河里的冰水洗衣服!可见你们的相公一点儿也不疼惜你们!大家同为女子,都不容易,何必对我苦苦相逼!?” 说着,苏默再次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 大冬天用冰水洗衣服,双手十指冻得跟萝卜似的了,自己都混得够惨的的了,还有心说别人的闲话?! “碰到你这个扫把星,算我们倒霉!我们不洗了!” 几个妇人被苏默弄得烦不胜烦,气哼哼地抱着衣服走了。 苏默出了口恶气,正准备拎起水桶走人。 “苏默!” 忽然从安宁村里走出来两个女孩,她们并肩走在一起,手里各抱着一个木盆,盆里放着堆得冒高的衣物,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女孩远远地就对着苏默招了抬手。 这女孩生得浓眉大眼,长相清秀,一举一动中透着几分爽利大方,嗓门挺大。 苏默抬眼看了片刻,有些哑然,心想;姑娘你是谁啊?我新来的,不认识你啊。 走在她旁边的是另一个生得特别漂亮的女孩,鹅蛋脸盘,柳叶细眉,鼻梁高挺,樱桃小口,眉眼弯弯,只不过穿着普通的粗布袄裙,却如一颗明珠一样,散发着夺目的光彩,行走间步步生莲,是一位气质温雅的古典美女。 “茹梅,你别喊那么大声!苏默胆小,万一吓着她了怎么办?” 这位美女说话地声音温温柔柔的,宛如春风拂面,让听的人不由心旷神怡。 “巧儿,你自己声音小,不能要求别人跟你声音一样小吧?我生来就是个大嗓门,你又不是不知道!“ 茹梅大大咧咧翻了翻眼睛,显然是放弃了治疗的样子。 “你啊你——” 巧儿似乎有些无奈,只好笑了起来。 一个叫茹梅,一个叫巧儿,这两个女孩该不会是苏默以前的朋友吧? 苏默正在猜测,转眼间,两个女孩已经说说笑笑地来到了近前。 茹梅走过来撞了撞苏默的肩膀,大声说:“我去舅舅家了,这几天不在家,一回来就听说你昨天大发神威拆穿程大婆娘讹钱的事,简直大快人心!苏默,你怎地如此厉害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一别三日,刮眼一看!” 听到这里,巧儿抿着嘴偷笑:“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我们三个里面,就你最有学问!好巧儿,你快别笑我了。总之,连我爹娘都称赞苏默象是突然开窍了一样!我还听说,你掉进水里了,生了场大病,眼下瞧你活蹦活跳的,还能治那帮碎嘴的周家村妇女,该是没有大碍了吧?” 茹梅嗔怪地伸手推了巧儿一把,巧儿只抿着嘴儿,笑眯眯地站着,也任由她推,看得出来她们的关系非常好。 “呃,没事了。谢谢你们关心哈。” 这两个女孩表现熟捻,苏默对三个女孩之间的关系并不了解,干笑着说了一句话,就讷讷地站着了。 半天没人说话。 苏默偷眼一瞧,就见两个女孩面面相觑片刻,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有些微妙…… 她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自己表现得不够自然,所以露出了马脚,让她们怀疑了,正觉忐忑之时,忽然茹梅仰着头,看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我爹娘说的时候,我以为你大病之后,变化有多大呢。搞了半天,你还跟以前一样,胆小话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的脸,抬头挺胸!别人跟你一样,两只眼,一个鼻子,你怕什么啊——” 苏默几乎被她的大喘气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眼睛睁得圆圆的,抚着胸口,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她这个样子,让茹梅看到了,不知道点到了哪儿的笑穴,弯着腰又是一阵大笑。 “你胆子真该练练了!你瞧你刚才的那个样子,跟只受惊了的兔子一样——” 相对于茹梅的豪放,巧儿就矜持多了,笑不露齿,目光探究地看着苏默,心里有着淡淡的疑惑:苏默的表现倒不象胆小,象是与她和茹梅生疏了?怎么会?之前她们三个玩得不是挺好的吗? 第66章 挣钱的买卖 第66章 挣钱的买卖 “听说,城里百花诞的时候,你去看热闹了。快跟我说说,好玩吗?” 笑过之后,茹梅突然画风陡转,瞬间转移了一个话题,连苏默都差点跟不上她的思维跳跃度。 “挺好玩的。就是烟花啊,表演啊——” 看着茹梅满含期待的眼神,苏默努力想了想,干巴巴地说道。 其实,那天晚上,烟花有多漂亮,跳舞的姑娘长什样子,她统统不记得了。 唯一印象最深的就是追小偷的时候,一板砖撂倒了世子爷,并且深藏与名地带着苏笙回到了福祥楼,那一晚上,她睡觉都睡得特别香甜。 砸了世子爷,这种堪比刺客的行为,苏默当然会深深地藏在脑海里,哪怕是说梦话,也要紧紧地管住自己的嘴巴,只偶尔从回忆里拿出来晾晾,感受一下那一刻,大仇得报的那种飘飘欲仙的美妙感受。 就这两句语言匮乏的形容,也让茹梅很是羡慕,她眨巴着眼睛,一脸遗憾地说:“真是可惜,我在舅舅家,不能亲眼去看看。巧儿又被她那个恶毒的后娘关进柴房了,也没有出门。我们三个只有你去看了,真是羡慕!” 呃,后娘,关柴房? 这信息量有些大啊。 这个叫茹梅的女孩就是藏不住事,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的朋友给卖了。 苏默瞄了巧儿一眼,却见她正盯自己看,一脸早就习惯了的样子。 巧儿对着她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如春风一样温柔。 这笑得,苏默真想上前握住她的手,高唱:好一朵美腻的白莲花啊!咱两同病相连,都是后娘养的孩子,苦啊。 “我家里人也去城里看百花诞了,回来后,他们说恭亲王世子也在清平城里!苏默,你有没有见过他?” 巧儿突然开口,问的还是苏默最不愿提起的人物。 说实话,自穿越以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缘。 苏默和那位暴脾气的世子爷已经见过几面了,并且回回见面都算不上愉快。 头一次,就是在大道上,那位爷一出手就狠抽了她一顿鞭子。 恭亲王世子与她最近的距离,就是她跪在福祥楼的隔间外,而那位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却坐在一帘之隔的包厢里,说个话,还要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厮传话,真是臭屁得不行。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回见面,苏默都没有见着那位爷的正脸。 “没有。我不过是升斗小民,怎么可能跟世子爷那样的大人物见上一面?” 为怕麻烦,苏默干脆利落地把这些事瞒了下来。 “巧儿,你对那位世子爷蛮好奇的哦——” 茹梅碰了碰巧儿的手臂,声音拖得长长的,一脸坏笑,分明是意有所指。 巧儿的脸蛋瞬间红透,伸出粉拳不轻不重地擂了茹梅一拳,嗔怒道:“没有事,你休要胡说。我只是听我那个妹妹回来说,世子爷龙章凤姿,惊为天人。我有些好奇,就是问问而已。让你这么一说,我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你,你讨厌!” 龙章凤姿,惊为天人,苏默倒是没见到,不过那位世子爷扔东西的那股狠劲,她倒是见识到了。 要不然,见多识广的福祥楼掌柜脑门上也不会顶着一头纱布。 巧儿和茹梅年纪都不大,顶多十五六岁而已,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所以对世子爷这样酷帅狂霸拽,走现代霸道总裁这样逼格的人物产生些许不切实际的仰慕之情,苏默倒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的主儿,苏默实在没有兴趣多提。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三个女孩都觉得恭亲王世子这样的人物离自己的生活太过遥远,都默契地不再讨论。 倒是巧儿提起一事,让苏默瞬间来了兴趣。 “我弟妹和爹娘去清平回来后,倒是提起一事。城里有不少姑娘从梅树上剪梅枝卖钱,听说一天多的挣不了,但是一二十文钱总是能挣来的。” “你后娘把你关进柴房,他们倒是一家和和乐乐地去清平看百花诞,就这样,你不没有闹啊?要是我,早把锅给他们砸烂了,看他们还敢把姐关柴房不?” 茹梅瞪着眼睛,撸起袖子,一脸地彪悍样。 显然,她和苏默的关注点是不一样的。 苏默掰着手指头算帐:“一天二十文,五天就是一贯钱!好挣钱啊。这个生意简直是空手套白狼啊。” 巧儿好脾气地笑了笑,安抚了茹梅几句,转头对苏默说:“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村里的妇人,一天到晚窝在坑上,拼命地绣花,纳鞋底,眼睛都熬坏了,才挣个几个大钱。我也寻思着这个买卖好,所以想问问你们想不想做,我们三个好一起搭个伴儿,挣点私房。” 巧儿这话简直说到苏默心坎里去了,她什么都不缺,就缺钱花,虽说柜子底下还埋着十几两银子,但钱哪有够花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花完了。 茹梅也表示赞同。 但从哪弄梅花是个事。 乡下这地方树得不少,就是梅花这种观赏性的树种得极少,那极少也是种在大户人家院子里的,比如苏家,一般人连大门都别想进去,更别说进去剪人家树上的梅枝了。 三个人愁眉不展地想了半天,倒是茹梅想起一个好去处。 “那个庄子象是大户人家的别院,一年到头,也没个人影从里面进出,跟个鬼宅似的。倒是我去舅舅家路过,无意中闻到了梅花的香味,想必那个院里肯定种了不少梅花树。” 巧儿有些忧虑,皱着眉问:“你确定里面真的没有住人吗?” 茹梅挑眉肯定地说:“当然确定。” 三个女孩商量了一会儿,定下了时间,决定去那个别院里剪人家院里的梅花枝换钱。 在外面耽误了一会儿,苏默拎着桶到家时,已经冻得鼻涕快要流出来了。 苏笙等在门口,看到苏默进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拎桶水也要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掉进河水里,正准备找人去捞你呢。” 苏默瞪眼,正准备骂他死小孩。 苏笙说完这句话,已经一溜烟地跑出去玩了。 第67章 肉被偷走了 第67章 肉被偷走了 等苏默搞定完一大堆萝卜,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脑袋有些晕,幸亏扶着墙,她才没有倒下。 苏默苦笑,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病魔。 昨天衣服湿了,没有及时换下来,晚上回去的时候,她觉得不好,赶紧灌了一大碗姜水进肚。 早起之后,她只是觉得脑袋有些沉,只以为没睡好,所以没有放在心。 刚才在河边碰到了沈茹梅和程巧儿,说得兴起,就多聊了一会儿,回来后又干了半天活了,现在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苏默定了定神,强撑着身体,把脏水倒了,家里收拾了一下,带上钱袋,锁好门,往村里去。 吴大娘说过,村里有个赤脚大夫,医术还可以。 白惨惨的日头挂在头顶,狂风吹过,冻得人直打哆嗦。 苏默披着破旧的斗篷,低着头,走进了寒风里。 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贼头贼脑地望了一眼她的背影,蹑手蹑脚地伸手打开了院门,一溜烟地进了院子。 走进村里没多久,苏默就有些呆。 这四处散落的都是民居,到底哪家是赤脚大夫的家? 就在她发愁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妇人的哭嚎声和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孩他爹,这是家里唯一的粮食了,你把它都拿走了,我和虎子吃什么啊?” “爹,你别打娘!” —— 这声音有些耳熟,象是吴大娘和虎子的声音。 吴大娘帮了她不少忙,现下她遇到困难了,苏默不能不去看看。 这么想着,苏默不再迷茫,抬脚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吴大娘家住在村子的东头,院落不大,院墙也有很多处破败坍塌了,看得出来,她家的日子也不好处。 等苏默过去的时候,院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一个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胡须的大汉,怀里揣着一小袋粮食,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正酒气熏天地跨出院门。 苏默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大汉出门,他睁着被酒气熏得通红的眼睛,神色阴郁地看了眼她,不顾身后吴大娘母子的哭声,转身就走了。 屋子里一片狼籍,象是历经了一次大劫似的,桌椅翻倒,杯盘碎了一地。 吴大娘搂着虎子,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把粮食都拿走了,我和孩子吃什么啊?与其饿死,还不如我抱着虎子投河死了算了——” 屋里站了不少妇人,昨天被苏默狠狠打了脸的程大媳妇和刘春花也在,见到苏默,目光闪烁地钻到了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默站住脚步,冷漠地看了一眼两个妇人手牵手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穷人的世界并不是都是善良,也有一些欺软怕硬的恶人,一味地软弱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他们恶,你要表现得比他们更恶。 正如你在路上遇到一只恶犬,你与它狭路相逢,你连直面它的勇气都没有,转身就逃,它会狂叫着追上去。 但如果你表现得比恶犬还要凶残,举起石头,作出与它拼命的架势,它二话不说,夹起尾巴转身就会逃之夭夭。 “是苏默!” “她一向与吴大娘处得好!” “她跟以前倒是大不一样了,没见程家媳和刘春花见到她就跑吗?” —— 人堆里,有人小声地议论着。 经过昨天的事,苏默在安宁村一夜“成名“,大家都知道她虽然年纪小,但绝不是一个可以任由别人拿捏的软柿子,哪怕是程大媳妇和刘春花那样难缠的妇人,到她面前,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安宁村的人无人再看小瞧苏默。 踏着这些议论声,苏默快步走过去,扶起了吴大娘:“大娘,起来吧,地上凉,虎子还小,你就算不要自己的身体了,多少也要替虎子想想。” 吴大娘抬起肿得如鱼泡一样的双眼,一脸苦楚地看了苏默一眼,抱着虎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默啊,我们家这是过不下去了!最后一点儿余粮也被虎子爹拿去换赌钱了。” 苏默皱眉,好赌又好酒,和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日子怎么能过好。 “活人怎么会被尿憋死!吴大娘,你先别哭了,只要人活着,总能想到办法的。以后,万不可生这些寻死的念头了,你看虎子吓得脸都白了。” 苏默瞟了眼虎子苍白小脸上的泪痕,劝道。 提到虎子,吴大娘的心瞬间软成了一片,娘俩抱在一起,又是一阵痛哭。 等到看热闹的人散完了,屋子里就剩虎子娘俩和苏默了。 苏默这才开口道:“刚才人多,我不好开口。粮食我家可以先借你们母子两一些,拿回家之后,一定要藏好,万不能让你家里这个好赌好酒的相公摸到了再去卖了。凑合着先把这个冬天挨过去了,等开春,天气晴了,日子就好过了。” 听到这话,吴大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对着苏默就是千恩万谢,就差当场给她跪下了。 吴大娘拉了苏默的手,泪眼婆娑地说着感谢的话,苏笙迈着小短腿,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大叫道:“姐姐,家里进贼了!” “什么?” 苏默惊得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前立时一黑,差点没有昏倒。 还是吴大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担心地问:“小默,你没事吧?” 苏默摆了摆手,急声问道:“家里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屋门锁着,贼没有进去。别的东西也都没有丢,就是挂在耳房门口的那一大块肉,被贼顺走了。” 因为着急,苏笙额头上冒了一层汗,抬袖抹了一把,生怕姐姐担心,忙回答道。 听到屋门没开,苏默才稍稍放了心,但一颗心到底提了起来,不回去看看,她实在放心不下。 “走,回看看看。” 苏默牵了苏笙的手,急步出了吴大娘家。 吴大娘带着虎子,锁了屋门,也跟了过去。 幸好走之前,苏默锁了屋门,贼只进了厨房,把里面翻得乱七八糟的,如苏笙所说,只顺走了一块肉,别的什么也没丢。 苏默看过厨房,开门巡视了好几圈,看到下面埋钱的柜子没有挪动位置,提起的心这才完全入下。 吴大娘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小默,你去打猎吗?” 第68章 入坑的开始 第68章 入坑的开始 “打猎?” 苏默有些惊讶。 “是!打猎本是男人的活,但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家更是连个大人都没有。象咱们这样的人家,如果想吃点肉,那就只能去林子里猎点野味回来,给家里添点油腥味。象你那样,去清平城里买猪肉的,那都是有钱人家才能吃得起的。” 话既已说出口,吴大娘就只能咬牙接着说下去了。 苏默默然,终于明白,昨天当她和小笙把架子车推进村子里时,看到车上的那块猪肉,程家媳妇等安宁村的人,为什么会如此古怪了。 想必那些人以为她钱多得没处花,所以以刘春花为首的妇人才象盯上了猎物的豺狼一样盯上了她。 钱不露白这个道理,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一样适用。 吴大娘家里已多日不见荤腥,男人又靠不住,一个人又有些不敢打猎,所以想找苏默作个伴。 而苏默家刚丢了块猪肉,也是最好的人选。 两个女人就这样仓促地下了这个决定。 至于打猎的时候,会不会遇到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则完全不在两个女人的考虑范围内,她们正沉浸在在林子边转一圈,就能扑到一大片兔子的兴奋中。 苏笙皱着眉说:“没有肉,可以不吃肉!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险,去打猎?!山里有多危险,你们知道吗?冬天不止人的粮食少,猛兽也要忍饥挨饿,你们两个女人简直就是送菜的——” 苏默也有顾滤,目光探询地看着吴大娘。 吴大娘挥着手,一脸这都不是事儿的样子,面带骄傲地说:“进什么林子?我们就在木子边缘下套就行!别小看女人,上次家里吃的那只野鸡,就是我下套捉回来的。不信,你们问虎子!” 虎子用力点了点头,含着手指,象是还在回味那只野鸡的美味。 苏笙皱着小脸,表示已无力吐槽,苏默已经彻底被洗脑了,就这样兴奋地钻入了坑里。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苏笙恨恨地咬着饼子,诅咒一样地对苏默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苏默懒得理他,眼皮子不抬地把热腾腾的饼子放进了包袱里,哼哼道:“你这么不可爱,等我把野味带回来,你可别吃。” 她打小生活在大城市,没怎么见过山,现在有机会进山里打野味,光是想想,她整个人都兴奋得无以复加。 人一兴奋,理智就会飞瓜哇国去了,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向来打猎的都是男人,女人很少? 因为危险! 苏笙连连叹气:“野味我就不想了,你全须全尾地回来就行。” 苏默瞪他,这孩子怎么净说丧气话打击她的积极性,真是太不可爱了。 等她收拾好,吴大娘也来了,还把虎子带过来,让两孩子一起在苏默家里呆着,等她们回来。 吴大娘拎着几个包,一个象苏默一样包着吃食,一个包着一口黑锅。 对,就是一口锅,还是刚从灶台上取下来的,新鲜的,热腾腾的,摸一摸,上面带着股热乎气。 苏默也是同样的行装,同时腰间不忘插了把磨得雪亮的菜刀。 苏笙已经暗中翻了无数个白眼。 就这样还进山打猎,走一半没被狼吃了那就是祖上烧高香了。 临走时,苏默交待道:“好好看家,别让外人进来了。我给你留了把菜刀,在案板上搁着,不行的话,就拿刀砍他丫的!” 苏笙小脸绷得紧紧的,眉头皱起,一脸地忧虑之色:“姐姐,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家里好好地不呆,偏要去打什么猎?!” 他是真担心自己这个姐姐进了狼肚子里,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苏默横眉:“姐姐马上就要走了,你小子就不能说点好听点的话给姐姐听吗?” 苏笙无奈地叹了口气,象极了一个忧国忧民地小老头:“姐姐平安归来,多多打野味。” 苏默这才满意,转身和吴大娘步入了风雪里。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扬扬洒洒地飘向了人间。 苏默用衣服把自己的头脑包得严严实实的,头上戴着斗篷,和吴大娘一前地后走在了路上。 入眼望去,广袤的天地间,被皑皑的白雪覆盖,洁白而纯粹,让一向生活在人流密集的城市里的苏默大受震动。 安宁村地处偏僻,离山林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 苏默体力弱,比不得经常干农活的吴大娘。 但她天生倔强,不肯服输,咬牙才能跟上吴大娘的脚程,待到口渴时,也学着吴大娘,随手从不高的树枝上捏一把雪下来,放进嘴里。 雪团入口即化,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进入肠胃,那感觉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大雪封山,总有人如苏默和吴大娘一般,耐不住寂寞,偏要入这十万大山寻一些不一样的刺激。 恭亲王世子身披墨绿色刻丝鹤氅,窄袖的齐膝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下身穿着紧窄的青色长裤,腰系郭洛带,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脚踏白色长靴,身骑高头大马,背后负着箭筒,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他鲜衣怒马,戴着鹿皮手套的手上握着马鞭,俊美的面容遮挡在头顶上戴着的帽子和鹤氅的长毛里,落下的雪花挂在他的长睫上,衬着他白玉似的皮肤和红润的唇色,一时让看的人惊为天人,眉眼低垂间,看向深林的目光神彩飞扬。 “就是这里了!” 狠狠抽打着跨下的马匹,他嘴角微勾,一丝笑意,如清泉一样的流泄出来,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贵气和张扬。 在他身边,护卫小厮穿着利落的骑马装,紧紧跟其后。 接着是清平城里能上得了台面的公子哥们,高声喝斥着身边落后的长随护卫,乱七八糟地发出一些尖利的怪叫声,一路大声说笑着,如刚刚放出笼子的小兽一样,跟在世子爷身后,一举进入山林深处。 飞鸟惊起,纷纷从栖身的树枝上飞到半空,遁入更深的山林之中。 山林之中的一处空地上。 吴大娘带了锄头,找地方挖陷井了,苏默也在忙着把随身带着那口黑锅在雪地里支起来。 两个人隔得并不远,大声说话,彼此都能听见。 “这是什么声音?” 第69章 人命如芥(一) 第69章 人命如芥(一) 苏默刚找了半截断木支起黑锅,系上绳子,就听密林深处传来喧嚣的人声,还有动物在雪地里嘶鸣奔腾的声音。 她警惕地站了起来,大声问着吴大娘。 出声之后,林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苏默心中忐忑起来,撒了把米粒到黑锅下面,犹豫了一会儿,向吴大娘之前所在的地方走去。 没过鞋面的厚雪咯吱作响,枯木残枝在苏默的脚下,发出清脆地断裂声,响彻在空寂的树林里,越得显得林中寂静无比。 转过几棵参天大树,来到吴大娘下夹子的地方,小锄头好好地躺在雪地里,一排清晰的脚印向密林深处延伸,直到看不到尽头。 现场既无打斗也无拖曳的痕迹,看来是吴大娘有事自己离开了。 或许是内急,找个地方方便去了? 苏默猜测着,一颗暗暗揪起来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地。 她轻吁了口气,一股白雾从嘴里冒了出来,瞬间消散于空气中。 苏默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原地,目光专注地看着黑锅。 有几只鸟儿见左右无人,从干枯的枝头落到雪地上,探头探脑地走进了铁锅里。 苏默眯着眼笑,她仿佛已经看到那些鸟儿在铁锅里于济于事地扑腾着的情景了。 她的手指握在绳上,准备随时狠狠一拉。 “啊,有狼!救命啊!” “嗷—”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女声,还有野兽低低啸叫地声音。 那是吴大娘的声音! 苏默捏着绳子的手一抖,铁锅应声而倒,原本已经走进锅里的鸟儿四散飞出,惊恐地扑打着翅膀,逃走了。 苏默脸色一变,抽出腰里别着的菜刀,飞也似地向声音发现的地方而狂奔而去。 “快听,那里好象有女人在叫!” 有人指着发出女人惨叫的地方,一脸惊异地喊道。 能跟着恭亲王世子出来玩的公子哥,都是人精,早就看出了这位爷的兴趣缺缺。 世子爷领着清平城里的世家子弟,大呼小叫地进了林子之后,就开始四处转悠着寻找着猎物的踪迹。 可是他们在林子里转悠了半天,野鸡,兔子等小动物倒是见不到不少,大型的猛兽却没有碰到一个。 这让一心想射到个猛兽好回到京城到那帮公子哥们面前炫耀的恭亲王世子,有些提不起劲来。 听到这话,世子爷撩起眼皮懒洋洋地向着那个公子哥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似是听到了低低的狼啸声,他精神一震,瞬间在马上坐直了身体。 “是狼!” 一双漂亮的凤眼瞬间崩发出湛然的神光,清啸一声,扬起马鞭,意气风发指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朗声笑道:“我们走!” 见世子爷来了精神,清平的公子哥们相视间挤眉弄眼一笑,跟在恭亲王世子的身后追去。 “世子爷,今天我们一定能射到一匹野狼!” “世子爷天纵英才,百步穿杨,只能怪这狼运道不好,撞谁手里不好,偏要撞到世子爷手里!真是时也运也!” “跟着世子爷,我等有口福了!今天一定能满载而归,尝一尝这山中老狼的滋味!” —— 马儿扬蹄狂奔,能冻掉人耳朵的寒风迎面刮来,从身边山呼海啸地经过,也堵不住这帮清平公子哥的追捧之心! 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不要命一样地往恭亲王世子爷头上堆。 听的正主坐在马上薄唇微勾,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来,被头顶上的戴着的虎皮帽遮住的凤眼一片嘲讽似地戏谑之色。 偏远小地方的公子哥儿到底不如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哥们有趣,见天的就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拍马屁,真是无趣极了。 心里头不屑,但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并没有在话里带出来,他懒洋洋地扬起眉,大声说:“一会儿谁也不能跟我抢,听到了吗?” 不能跟他抢,也就是说除了他以外,别人都不能对着猎物放箭。 清平的公子哥们应得响亮:“那是自然!” 世子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抽打马鞭,以期尽快到达野兽出没的地点。 苏默跟着声音到达吴大娘所在的地方,扶着树喘着气,看了一眼,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影影憧憧的林中,吴大娘一只手上的衣袖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棉袄里面的丝绵如柳絮一样扯了一地,与地上的白雪混在一起。 在她不远处的坡上,站着一匹目光凶恶,拖着一条扫帚似的尾巴的饿狼。 只见那狼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向下俯冲的架势,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绿光,好象随时都会冲下来,一口咬断吴大娘的喉管。 “吴大娘,刀!” 见吴大娘慌张之下,腰间的刀没有抽出来,苏默忍不住大声地提醒道。 吴大娘如梦初醒,慌里慌张地去摸别在腰带上的砍柴刀。 听到声音,那只狼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低声发出威胁似的低吼声,前爪微抬,似乎是失去了耐性。 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天兵天将现身一样,突然出现在对面几米开外的树林里。 飞扬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太阳终于钻出了厚厚的云层,温暖的阳光从头顶上洒落,稀稀疏疏地透进密林里。 苏默眯着眼看着背光而来那一群人,为首那之人戴着隐隐有些眼熟的虎皮帽子,披着一件华丽的大氅,骑着马,神色神扬,眉眼陷落在长长的皮毛里,看不清楚。 她来不及多想,张开手,跳着脚大喊起来:“救命!这里有狼!” 看到这么多人来了,饿了多日的孤狼不退反进,从陡坡上一跃而下,张开血喷大口,狠狠咬上了吴大娘的小腿。 “啊!” 吴大娘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手里刚刚拿着的砍柴刀瞬间落到了雪地上。 “吴大娘!” 苏默惊恐地睁大眼,惊得心脏和呼吸差点齐齐停止。 见来的那些坐在马上的人迟迟不动手,她不由着急,尖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救人要紧啊!” 第70章 人命如芥(二) 第70章 人命如芥(二) 清平公子哥们第一次见到饿狼咬人的场面,胆小的更是小声发出了一声惊叫,紧紧地闭着眼,脸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 那些个有良心的,看着妇人被咬,血流如注地在狼嘴下翻滚,到底看不下去,低低地劝道:“世子爷,再不放箭,那妇人就死了!” “是啊,世子爷,救人要紧!” “世子爷,快放箭吧!我等不能见死不救!” —— 恭亲王世子眯着眼睛看着对面,刚才那声求救的叫喊分明就是从扶在树上的人发出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听声音,他莫名地觉得有些耳熟。 但是那人连同头脸一起包在斗篷里,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世子爷看了半天,也没认出那个人是谁。 世子爷向来不是多事的人,认不出来,也就罢了。 听到身后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世子爷不耐烦地扬起眉毛,斥道:“聒噪!不过一个贱民而已,值当你们大惊小怪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皮微微一撩,露出一双冷漠的凤眼,里面阴森森的,宛如深埋在长年不化的冰川下的雪原,透着彻骨的孤绝和寒冷,只望一眼,便会冻死在深不见底的冰冷中,让人不由从脚底升起无尽的寒气。 他下巴微抬,无尽的贵气和威压自然地流露出来,沉甸甸地压在清平公子哥们的头顶,直压得他们惶恐地低下头去,谁也不敢再为那可怜的妇人说话。 饿狼牙关紧咬,腥臭的嘴巴用力一扯,吴大娘小腿肚子上的一块皮肉就被它咬下来了。 吴大娘惨叫着,向一边的雪地里滚动。 苏默和那些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头穷凶极恶的狼和吴大娘,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顺着寒风模糊地传了到了耳朵里,苏默机敏地从中听到了世子爷三个字,顿时就认出了为首之人的身份。 正是那位狠毒无情的恭亲王世子。 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她也能与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世子爷碰面,不得不说,这简直是孽缘! 苏默一点儿也不想见到这位世子爷,每次见到他,总是她霉运加身的时候。 她心底亦是一片冰凉。 那位爷是什么名声,狠毒暴戾,喜怒无常,不凭白无故地夺人性命就谢谢地了,指望着他救吴大娘,开异于痴人说梦。 “啊——” 吴大娘捂着伤腿,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声,鲜红的血从她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落到了雪地上,如梅花泣血一般触目惊心。 饿狼闻到了血腥味,狂性大发,仰头发出了一声张狂的嚎叫声,弹跳着一跃而起,扑向了吴大娘胸口。 “天!” 看到这里,苏默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与其等着别人救吴大娘,不如她奋力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苏默按下狂乱的心跳,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她生性凉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会想清楚对自己是否有利,才会行动。 遇到恶狼,她深知以自己的体力和手上的菜刀,不仅可能救不了吴大娘,而且很可能也把自己给搭进去。 但是她就是做不到在现代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吴大娘被恶狼咬死! 来到这个时代后,除了苏笙以外,吴大娘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那些温暖给了苏默力量,让她有勇气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努力活下去。 “苏默,快走!不要管我!” 饿狼紧紧地咬住了吴大娘的手臂,从眼角余光看到苏默向她跑来,不是求救,而是大喊着让她离开。 吴大娘用尽力气喊出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带着让人绝望的心碎。 苏默的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她握紧了手里的菜刀,对着狼的后腿就狠狠地削了下去。 苏默? 怎么会是苏默? 她怎么会在这山林之中?! 恭亲王世子抬起惊愕的凤眼,拉弓的手微微一顿。 奔跑中,苏默的背后披着的斗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那张有些腊黄的,五官平淡的脸。 那张脸上明明流着代表懦弱的泪水,偏偏眼神却无比坚毅,象极了一把绝世的利器,剥去表面的锈迹,锋芒毕露,芳华敛艳。 见她挥着刀砍向恶狼,世子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拉弦的手指一松,弓箭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划破寒冷凝固的空气,以近乎凶残的姿态,刺入了恶狼的小腹上。 恶狼悲鸣着卧倒了下去,在雪地里不甘地翻滚了几圈。 “吴大娘!” 苏默的菜刀削了个空,她微微一愣,赶紧扔了菜刀,蹲在地上,扶起了吴大娘。 吴大娘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左手掌的手腕处被恶狼咬了,只有一根手筋,堪堪连着手臂和手掌,显然已经痛极昏死了过去。鲜血顺着袖管渗入雪地里,染红了地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显然已经痛极昏死了过去。 “吴大娘——” 苏默颤着嗓子喊了几声,吴大娘神志迷糊地应了一声,因为疼痛,额头上生了一层冷汗。 清平的公子哥们已经大声地叫起好来,好听话不要钱似的从嘴里蹦了出来。 “世子爷,真是好箭法!” “世子爷,射得真准!” “我等有幸观看世子爷射箭,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 但是被交口称赞的世子爷似乎并不领情,他皱着眉,看向坡下抱着妇人的苏默,凤眼微眯,不耐烦地喝道:“一天到晚的就会拍马屁,你们的父辈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真是让爷大开眼界。墨池,莫再与这些马屁精站在一起了,快带人下去把爷的猎物抬上来!” 此话一出,世子爷身后一静。 清平的公子哥们都是面红耳赤,张口结舌,羞臊得简直想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他们在清平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受父辈们所托,来这里俯低做小已是为难。 不想,他们有意讨好,却被世子爷无情地戳破脸皮,心里的愤怒简直无法表达,只能恨得磨牙。 这位世子爷向来唯我独尊惯了,哪会管这些人脸上是青是紫,此时他正在神游天外,暗想苏默是不是听说他来这里打猎,所以暗暗跟过来的。 第71章 人命如芥(三) 第71章 人命如芥(三) 世子爷有些得意:苏默竟爱慕爷到了如此地步?可惜出身贫贱,爷看不上她! “是,爷。” 小厮瞥了那些公子哥们青白交加的脸色一眼,抬袖平复了一下翘起来的嘴角,点了两个护卫下去抬猎物了。 待他下了陡坡,看清蹲在雪地里的女孩时,脸上的表情颇象吞了一万只苍蝇一样古怪:“怎地又是你?” 苏默没空理他,眼湿长睫,正抖着手,咬着牙撕开身上的里衣,小心地缠在吴大娘断了的手掌上。 小厮撇撇嘴,偷眼向陡坡上看了一眼。 阳光太刺眼,世子爷坐在马上,背着光,耀眼的光线如精灵一样在他的发间,身上披的大氅上飞舞着,把他照得恍若天人一般。 虽然看不见他的眉眼,但是打小贴身侍候他的小厮就是觉得那位爷正在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确切地是说,世子爷看着的是村姑苏默所在的方向。 不会吧? 他总觉得爷好象特别关注这位姓苏的贱民! 多年服侍世子爷,他自认对世子爷的喜好掌握得不算一清二楚,但也算了解个七八分。 金银珠宝也好,斗鸡跑马也罢,世子爷早就玩腻了,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哪怕是那些个京城的世家公子哥,能入了世子爷的人也很少,更别说特别关注地看上两眼了。 唯有这个不知道打哪个村里出来的苏默,自那天在福祥酒楼见过她一面之后,世子爷没事总爱念叨。 诸如:这个苏默说的话真得爷的心! 这个苏默真是个妙人! 爷敢保证整个京城也找不出一个比她还妙的人了! 只可惜是个村姑,要不然—— 要不然,你还想干什么啊?哎哟喂,我的爷,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小厮心里嘀咕着,却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去,要不然,一准又要挨世子爷的踹! 越想,小厮脸上的表情越古怪,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苏默脸上,恨不得看出个花来。 “就算你再怎么喜欢世子爷,我们爷也不会把你娶进王府的。我劝你呀,少做一些山长鸡变凤凰的美梦!” 见苏默不搭理他,小厮有些沉不住气,眼角高高吊起,阴阳怪气地说道。 苏默手上的动作微滞,皱了眉,轻飘飘地看了左眉中间带痣的小厮一眼,声音冷冷地说:“你误会了,世子爷那样的人,岂是我这样的村姑能高攀得上的!我有自知之明,你不用替你家主子传话了。” 苏默以为这些冷嘲热讽的话,是恭亲王世子让他传过来的,根本没想到是小厮自作主张说的。 小厮翻愣着眼皮,眼带讥嘲地瞟了苏默一眼,姿态高傲地点了点头:“那就好。恭亲王世子爷可不是你这等贱民能高攀得起的!” 又是贱民? 贱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贱民难道就要低人一等了?!谁规定的!? 想到之前,以恭亲王世子为首的人,手握弓箭利器,却站在高坡上袖手旁观,冷眼看着吴大娘在狼口下挣扎。 如果他们早出手一秒,吴大娘的手根本就不会断! 对于一个经常作活的妇人来说,干活的手没了,那跟要了她的命也没什么区别! 苏默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猛然抬头怒视着小厮趾高气扬的背影:“我们是贱民不错!你充其理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比我们这些贱民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偏要东施效颦,学自己的主子叫唤!有一句话,我想劝劝这位小哥,狗奴才就该有狗奴才的样,切勿忘记了自己的本份!” 小厮的脚步一顿,眼睛瞬间睁大,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跟个调色盘似的。 “贱民尔敢?!” 他怒斥一声,猛然转身,大步返回,抬起脚,对着苏默的肩膀大力一踹。 苏默的身体身后一倒,在雪地里滑出几米远,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 小厮怒火中烧,飞身过去,对着苏默倒下的身体又是一阵狂踹。 “一个贱民也敢骂我为狗奴才!信不信我个狗奴才把你当场斩杀!?” 说着,他抽出护卫腰间的佩剑,冰冷的剑尖直指苏默的咽喉! “墨池!你在干什么?” 看似在与公子哥们谈笑,其实一直暗中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世子爷,自然看到了自己的小厮飞踢苏默的一幕。 在看到小厮剑指苏默时,他脸色惊变,大喝道。 小厮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抖,心里发狠,暗道就算世子对这个贱民另眼相看又如何,今天他一定要杀了这个胆敢对他出言不逊的女人! 他眼珠子一转,让护卫拖着一句话也不说的苏默,走到坡下,抬首大声说道:“世子爷,此贱民胆包天,非议世子爷见死不救,视人命如草芥!世子爷乃天潢贵胄,岂是此等贱民可以妄议的?所以奴大胆,意欲斩杀此贱民,替世子爷分忧!” 到底是从京城恭亲王府那样的地方出来的人精,小厮翻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告了苏默的恶状,又暗暗向恭亲王世子表了忠心! 如果一直沉默,任由他胡编乱造下去,苏默知道自己在这个脾气暴躁的世子爷面前一定讨不了好。 刚才,她用眼角余光瞄到那小厮目光闪动,眼露凶光,实是对她起了杀心。 直到此时,苏默方有些后悔因一时怒气,而说出的那些难听话。 宰相门房还三品官呢,何况这个狗奴才还是恭亲王世子爷的贴身奴仆,自然要高人一等,行事张狂! 但事既已做下,后悔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冷静思考,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吴大娘身受重伤,血流不止,若不及时加以救治,势必性命不保! 时间紧急,她的身上不止背着自己的命,还背着吴大娘的命! 她一定要尽快脱身! 苏默扣在雪地里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两团冰雪,蚀骨的寒气顺着她的手心传进了体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世子爷可还记得福祥酒楼?民女苏默,见过世子爷!” 她欲抬头看一看那位爷到底长得是何模样,却被护卫强按在脑后,额头深深的抵在冰冷的雪水里,冷到刺骨。 “什么福祥酒楼?爷不记得了。” 第72章 人命如芥(四) 第72章 人命如芥(四) 怕他忘记,苏默特意提起福祥酒楼,不过几天前的事情,她以为经此提醒,他定会记起。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 “什么福祥酒楼?爷不记得了。” 小厮的话让恭亲王世子颇为恼怒,一丝戾气染上的那双凤眼,眉眼低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护卫按倒在雪地里的苏默,宛如在看一个蝼蚁一般。 至于对于眼前这个女子那点异常的心思,他认为只是些许新鲜感作祟,瞬间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凤眼微眯,削薄的嘴唇勾出一个阴毒的弧度:“贱民而已,就地格杀!” 身后,清平的公子哥们面色一白,均是不敢置信地看向恭亲王世子! 这种说杀就杀,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小厮了然地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转过脸讥诮地看向苏默,狐假虎威地命令押着苏默的护卫:“还愣着做什么?!杀了这个贱民!” 怎么可能?! 苏默放在雪地上的手指蓦然一僵,再次想要抬起头,看向站在高坡处的恭亲王世子。 护卫用力按着她的头,不让她起身,低喝道:“将死之人,不得直视世子殿下!” 苏默的头再次被按进雪地里,呛廊一声,是佩剑被抽出剑鞘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犹如听到死神步步逼近的声音。 大冬天里,她汗如出浆,身上的里衣瞬间尽数湿透! 快,快说点什么能救命的! “青青山上松,数里不见今更适逢,不见君,心相忆,此心向君君应识。为君颜色高且闲,亭亭迥出浮云间。苏默在死之前,能见世子一面,死而无憾!” 头被按着,但嘴巴没有被堵着。苏默紧绷着身体,近乎嘶吼着说出了这几句话。 王八蛋,我就不信你不记得福祥酒楼发生的事情了! 如果你硬要装作不记得,那我只能提醒你一下。 有个村姑曾对你表过白! 那个人就是我! “慢着!” 眼见护卫手里的长剑就要落下,恭亲王世子凤眸象狐狸似地眯起,薄薄的唇轻抿,绷出的唇线极为撩人。 他就知道,这个贱民就是追着他来的。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碰巧,他到这荒山野林里打个猎,也能碰到她?! 小厮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不可思议地看向世子爷! 世子爷来清平之前,被恭亲王爷亲斥,视人命草芥,残暴狠毒,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所以一气之下以祭祖之名出走京城,来到这偏远的清平。 身为世子爷的贴身奴仆,他深知什么话是世子爷的禁区! 他方才用那些话诬陷苏默,就是存了借世子爷的手杀了苏默的心! 恭亲王世子说的这两个字,听在苏默耳朵里简直宛如天籁! 她紧绷的身体一松,如泥一样瘫倒在雪地里。 “爷想起来了!福祥酒楼是吧?爷记得,刚来清平时,在那里吃了几道京城没有的新鲜菜,后来福祥酒楼还把那几道菜设为楼里的特别菜色。” 世子爷不知为何玉面通红,脸颊生晕,但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拍掌大笑,笑声清朗,连声线里都流露出几分愉悦之意。 清平的公子哥们早就被恭亲王世子时喜时怒,喜怒不定的情绪弄得晕头转向的,正愁不知道怎么接话茬时,听到世子爷提起福祥酒楼,不由眼睛一亮,纷纷附和。 “福祥酒楼有道菜名为龙蟠钟山,倒不是说这道菜做得有多好吃,而是这菜名取得好,有雅韵!” “还有道叫鹏程万里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私以为这道菜名取得最妙!” “还有叫万红暄昼,占尽人间秀!——” —— 几位公子哥,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唾沫横飞,世子爷心情大悦,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指向下一指,炫耀似地说:“喏,那些菜名就是底下那个跪着的人取的。” 这骄傲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底下那姑娘跟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似的。 当然还有一句话,他很想说,却没有说。 这位姑娘非常仰慕爷,为了讨爷欢心,所以特意取了这么好听的菜名,只为见爷一面,可惜爷没有见她。 他生了十五年,第一次遇到有女子如此大胆热烈地对她表白的。 这个女子虽然身份低贱,长得也不太好看,但好歹是个才女。 世子爷正处于春心萌动的年纪,突然有人对他表白,难免会有显摆之心。 哪怕旁人可能并不明白他在显摆的什么,他也自得其乐,美在心里。 清平的公子哥们眼前一亮,纷纷询问底下人的名字。 “这位姑娘大才也!世子爷知道她的芳名吗?改天在下一定要拜会一下!” “我问过福祥酒楼掌柜的,他咬死也不肯说出取那些菜名的人姓什名谁!只说那些菜名都是他自己取的。现在可算见到真人了。” —— 听到这里,世子爷微微皱眉道:“这福祥酒楼怎地如此胆肥!这些菜名明明是苏默取的,怎能全都安在自己身上!看来,爷改天得再去一次,收拾一下那个不老实的掌柜的!” 因这几道菜,福祥酒楼才名远播,连邻县的文人雅士也闻名而来,酒楼日日爆棚,天天客满,赚了个盆满钵盈。 而苏默什么也没有,世子爷暗暗磨牙。 “世子爷能否让这姑娘抬起头来,让我等看看如此才女,是何模样?” 有那些好奇的,知道了名字还嫌不够,竟要看苏默的芳容。 世子爷皱眉,喝斥道:“一个贱民,有什么好看的!” 京城里的贵女出门都要戴面纱,世子一度不解,曾好奇地问过自己的母妃,恭亲王妃告诉他,世家女儿家的脸很矜贵,只能让自己的良人看见。 苏默虽是村姑,但自己已经看到了她的脸,那么别人就不能看了。 恭亲王世子霸道地想着,但嘴里说的却是与之相反的嫌弃话。 让底下听了个正着的苏默嘴角微抽,对恭亲王世子的印象越发不好。 清平的公子哥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好好的,世子爷怎地又变了脸。 世子不管这些,抬着下巴,对下面的护卫说:“别让那贱民抬起头,免得脏了爷的眼!” 如果恭亲王世子只是一个嘴贱的平民,而不是贵为世子,苏默真想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狠狠糊上他的脸! 叫你丫嘴贱! 第73章 人命如芥(五) 第73章 人命如芥(五) “墨池,让你下去抬个猎物,怎地如此磨蹭!还杵在下面做什么?难道还等着爷亲自下去请你上来吗?” 世子爷居高临下,冰冷的凤眼微眯,神色不耐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小厮。 “是!” 小厮回过神,目光惊异地瞟了俯首贴耳的苏默一眼,心怀忐忑地指挥着两个护卫抬着那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狼缓缓爬上陡坡。 凶神恶煞的护卫离去,那把压在她脖子上的剑也随之离去,苏默动了动膝盖,刚想支起身体,把额头从雪层里抬起来,忽然听到头顶上的世子爷高贵冷艳的冷哼一声。 苏默的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保持着低着头的动作不敢再动了。 “嗯?爷让你抬头了吗?给爷跪好了!爷没让你起身,你就不能起来!听到了没有?” 见苏默想抬起头,世子爷马上横眉立目作凶恶状。 没见清平城里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们杵在这儿呢?!既然对爷表了白,那你的脸就不能让别的哥儿们轻易见着了去! 苏默有些无语,她自认穿越之后,她顶着的这张脸,虽长得不算漂亮,但也勉强算得上周正,应该不至于到了抬起头就吓倒一片的地步吗?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苏默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规规矩矩地跪好,低着头,温顺地说:“是!” 世子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边的小厮面色古怪地瞟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小声地说:“爷,你就这么饶了这个非议你的贱民吗?” 他的话音刚落地,就见世子爷突然回过头,一双凤眼戾气横生,面色阴沉地扬起手里的马鞭,重重地一鞭,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啊!” 小厮痛呼一声,面色惊恐地捂着脸,扑通一声跪倒了雪地上,大呼:“世子爷饶命!” 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也呆住了,面面相觑地看着怒气冲冲地世子爷。 “贱民也是你能叫的吗?不长眼的狗奴才!在爷身边待候了几年,你就以为自己是半个主子了吗?苏默是贱民不假,可是你连贱民也不如!你就是爷身边养的一条狗!” 世子爷眯眼冷笑,目光中寒光乍现,看着小厮的目光宛若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世子爷,奴一直牢记身为下人的本份,万不敢以半个主子自居!奴就是世子爷养着的一条狗,爷让我咬谁我就咬谁!苏默此女,胆大包天敢非议世子爷,实在该杀!奴一心为主,实在冤枉!” 到了现在,小厮依旧不死心,一边对世子爷表忠心,一边给苏默上眼药。 他垂着头跪在地面上,清秀的脸上从右脸到嘴角,被鞭子抽出了一条浓重的血痕,盯着雪地的眼睛里满是扭曲的凶光。 这一切都是苏默地错,如果不是她,世子爷断不会冲着他发这么大的火。 “住口!你若说别人非议了爷,爷说不定会信了你!但这个狗奴才偏要说苏默非议议爷,那简直是自寻思路!” 世子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身下了马,大步走到小厮面前,抬起穿着精致长靴的脚,狠狠踹在了他的心口窝上。 其力道之大,让小厮惨叫一声向后翻倒在雪地里,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苏默爱慕爷,又怎么会如别人一样非议爷!?狗奴才满口谎言,欺上瞒下,爷不砍你的脑袋,就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否则今天你必死无疑!“ 踹完这一脚,世子爷犹不解恨,恨恨地甩着鞭子,重重地抽了小厮几鞭子,直打得他进气少出气多这才停手。 若不是因为小厮是他母妃送过来服待他的人,恭亲王世子才不会这么轻易地饶了他! 等到气顺了,世子爷这才重新上马,指挥着护卫把昏死过去的小厮带到马背上,向坡下跪着的苏默看了一眼,抬手说道:“今天打到了一只狼,也算不虚此行。回吧!” 说着,他勒转马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墨绿色刻丝鹤氅高高向后飘起,意气张扬。 护卫和清平的公子哥们呼喝着跟在了他后面,说说笑笑地离去了。 苏默松了口气,从湿冷地雪地里站了起来,快速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慌忙去探看吴大娘的情况。 吴大娘的神志已经有些清醒了,但还不如昏迷着,至少不知道痛。 她痛得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目光茫然地看着苏默,声音微弱地说:“小默,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苏默哆哆嗦嗦地跪坐在雪地里,解开身上最外面穿着的棉袄,用力把里衣撕开。 吴大娘身上伤太严重了,一直血流不止,照流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和寒冷而冻死了。 “别胡说,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别忘了,虎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有我在,就算是用拖得,我也会把你拖回去见虎子!” 苏默用布条把吴大娘的断手固定住,抬起吴大娘的头放到自己腿上。 “没了手,我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吴大娘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了下去。 苏默心里一酸,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她好。 农家人以种田为生,靠双手吃饭。 没了手,吴大娘干农活都是问题了,怎么养活自己和虎子。 “只要活着,总会想到办法的!” 沉默了半天,苏默低着头看着吴大娘的脸,说出的安慰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吴大娘一脸呆滞地看着天空,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指着陡坡说:“小默,那里有人在看我们——” 顺着她的目光,苏默刚刚抬起头,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件衣服兜头罩进了里面,好闻的檀香味随之涌入了她的鼻腔,让她微微一愣。 苏默皱着眉,伸手把罩在头顶上的衣服拿了下来,发现那是一件墨绿色的大氅,上面还带着温热的气息,触手处一片光滑。 “小默,刚才有个人骑着马站在坡上看了我们一会儿,就从上面扔下了一件衣服,然后又走了。” 顺着吴大娘手指的方向,苏默扬着看去,只见陡坡上空无一人。 到底是谁会这么好心把大氅留给她们? 第74章 你们要打劫吗 第74章 你们要打劫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十万大山连绵成片,放眼望去,皆被皑皑白雪覆盖。 一帮公子哥儿下了马,搓着手哈着气,站在马下,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恭亲王世子。 “世子爷说是要更衣,这么久还不回来,会不会遇到危险?” “哎,世子爷也太我行我素了,一个护卫也不带,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等如何与恭亲王府交待?” “要不,我们去看——” —— 不止公子哥儿们,连恭亲王府的侍卫们也是一脸地愁容。 上马没走出多远,世子爷就说要更衣,并且拒绝任何人的陪同,说是怕人偷看,一个人骑着马走了。 现下已近一刻钟了,世子爷还没有回来,他们正在商量着是不是要散开去找找。 众人正忧愁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转眼间,那人就骑着马转过曲折的密林,来到了近前。 “世子爷,你可回来了!” “咦,世子爷身上穿着的大氅怎么不见了?” —— 那人身穿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下身穿着紧窄的青色长裤,面如冠玉,一双凤眼湛然有神,正是去更衣的世子爷。 面对护卫和公子哥们的追问,他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骑马在林子里穿行的时候,被树枝挂掉了吧。” “要不要手下去寻回?” 一个护卫体贴地问道。 世子爷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一件大氅而已,爷有的是!不找了,回去了!” 说着,他拒绝了护卫递过来的披风,重重地抽打一下坐下的马匹,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四蹄撒了欢一样地向前跑去。 有了这件从天而降的大氅,事情就好办多了。 苏默披着大氅,把里衣从身上扯了下来,把吴大娘身上的伤口该包好的包好,该固定的固定住,小心地把吴大娘从地上推坐了起来。 弄完这一切,吴大娘和苏默都已经满身大汗了。 苏默搀扶着吴大娘走到她们下套的地方,吴大娘坚持要把小锄头和铁锅绑在身上带回去。 对于她的坚持,苏默试图反抗,但最后还是无奈地妥协了,只因为吴大娘抹着眼泪说得哀哀切切的,很是可怜。 她说:“小默,我家就这一口锅,如果不带回去,以后虎子吃什么,喝什么。我知道你想说再买一口锅就是了,可是我家里的情况大概你还不清楚,但凡有个几文钱都被虎子爹喝酒赌赙拿走了——” 不得已,苏默只能全拿上了。 身上背着两只锅,腰间插着两把刀,还要扶着行动不便的吴大娘,好不容易出了林子,看到路了,苏默腰腿酸软,再也坚持不住,要求休息一会儿。 “吴大娘,休息一会儿,吃点干粮再走吧。” 苏默喘着气,大大咧咧地坐在一个木桩上,拿出早上打包的干粮,递给了吴大娘。 吴大娘摆摆手,没有接。 她唇色发白,脸上也因为失了不少血,惨白一片,已经分不清是身上冷居多,还是伤口痛居多。 刚才是怕在林中遇到野兽,所以两个人丝毫不敢休息,一股作气地出了林子。 等出了林子,觉得安全了,这股憋着的气散了,自然就多休息了一会儿。 太阳只出来了一会儿,就重新钻入了厚厚的云层中,任你千呼万唤也不出来。 天空阴沉沉的,狂风乍起,吹在人脸上跟刀割似的。 眼见可能又要下雪,苏默咬牙站了起来,扶起吴大娘,准备接着往安宁村里赶。 “嘎吱,嘎吱——” 一辆青色篷子的马车,从远处不紧不慢地驶来。 驾车的是一位黑衣的大汉,他身材壮硕,面容憨厚,高大的身躯委委屈屈地窝在车厢前面,车厢前面挂着一只红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白”字,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在风中晃动。 他皱着眉,“吁”了一声,勒停了马车,看着站在路中间的两个女人,回头对车厢里嗡气嗡气地说:“主人,有人拦路。” “嗯?” 车厢里有个清雅温和的声音淡淡地应了声,接着苏默看到有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青色的布帘,从中探出一张俊美无铸的脸来,剑眉修目,气质卓然。 他微微抬眼,瞟了眼挡在路中间的人两个女人,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瞬间撞进苏默眼里,波光敛艳,恍若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温和中透着淡雅。 在他的目光下,苏默莫名有些局促,这种感觉类似于你站在一个无论身高气质包括容貌都绝佳的帅哥面前,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苏默刚想上前陈述拦车的原因,却听那人启唇轻笑,笑声温雅,声线动人。 “你们这是,要打劫吗?” 苏默微愕,见他看着自己腰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插在腰带上的两把刀,一把是她家的菜刀,还有一把是吴大娘的砍柴刀。 自己又拦在路中间,如果她再念几句“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之类的打劫专用语,大概真的就是打劫的了。 苏默一窘,忙拱手解释道:“这位公子,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打劫的。我们是这附近安宁村的村民,去山里打猎,遇到了狼。我邻居受了重伤,急需回去救治。还请公子行个方便,送我们一程。” 听罢,坐在车厢里的公子没有说话,倒是坐在车外驾车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既了受了重伤,那身上肯定染了不少血。让你们上来,会弄脏我主人的马车的。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位公子,天寒地冻的,若错过了你们的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下一辆马车。安宁村距这里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若不是我邻居伤重,行动困难,小女绝不会厚着脸皮拦这个路。我观公子面相,是个行善积德的好人。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公子行个方便,上车之后,我会用衣衫包住我邻居伤处,绝不会弄脏公子马车分毫。” 苏默说得情真意切,那人垂下眼,扫了眼撩开车帘的手,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精雕玉琢的乌木佛珠堪堪从衣袖里露了出来,不由轻笑。 真是个眼利的丫头! 第75章 公子逍遥 第75章 公子逍遥 “上来吧!” 年轻的公子桃花眼灼灼生辉,露出一个清雅温暖的笑容。 “谢谢公子!” 苏默大喜,忙扶着已站立不住的吴大娘向车上爬. 她托着吴大娘上了车,自己正在跟着爬进车厢里去,却见驾车的大汉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的身后。 苏默愣了一会儿,讪讪一笑,把背后的两口锅解了下来,放到车厢外面。 她抬脚欲要再次上车,那大汉依旧不挪地方,挡在面前,象座大山一样地一动不动。 苏默皱眉:“这位小哥,你主人已经同意我们搭便车了——” 大汉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她的腰间:“刀,不能拿进去,要放在外面。” 苏默了然,忙把别在腰间的两把刀取了下放在车厢外面,大汉这才让开路,让她爬进去了车里。 进了车厢,看到里面的布置,苏默顿时明白了驾车的大汉拒绝他们搭便车的原因。 车厢外表朴素,里面却别有洞天。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正中位置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点心和杯盏,矮几不过是一个精巧的小火炉,上面搁着一个白玉似的水壶,角落里摆着一只刻兽飞角的熏香炉,正袅袅地向外冒着淡淡的香味。 车厢的主人着一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跪坐在桌边,动作优雅地取下火炉上面的水壶,姿势娴熟地冲泡着茶水,墨绿色的茶叶在白色的杯子里飘浮着,清新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苏默微微一怔,低着头把沾了泥水的鞋子脱了下来,摆放在门口,这才弯腰进了车厢。 那人看见她的动作,温雅一笑,修长的手指把倒好的茶水,轻轻向前一推,轻笑着说:“姑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苏默跪坐到矮桌边,微微俯身,语气诚恳地说:“多谢公子伸出援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轻轻摆手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我姓白,在家中排行第九,字逍遥,姑娘叫我白九就可。” 话是这么说,苏默可不能真顺着他的话叫人家白九。 “小女苏默见过逍遥公子!公子大恩,苏默必铭记于心。” 苏默再次躬身,郑重拜谢。 白九笑了笑,抬起桃花眼,默默地打理着苏默。 眼前的女子衣着朴素,确是一般村民打扮。 可她又与一般的村民不同,不仅聪慧,而且谈吐有礼,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看见他手碗上的佛珠,知他信佛或者家里有人信佛,所以用佛家语来说服他。 见车厢里铺着地毯,所以进车厢里脱了鞋袜。 面对自己,态度不卑不亢,行事进退有度。 此女子宛如璞玉,外表朴实,内蕴光华。 “呃,嗯——小,小默—” 上了车之后,一直昏昏沉沉的吴大娘许是伤口痛得厉害,突然哼哼了起来。 “吴大娘,我在这里—” 苏默膝行了过去,扶着吴大娘的头,伸手摸上了她的额头。 伤得太重,又坚持走了这么远的路,一上车,被车厢里暖和的气息一冲,吴大娘的伤口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小默,手好痛啊—” 吴大娘用一只完好的手拉下苏默放在她额上的手,紧紧地握着,颤着嗓子说道。 “吴大娘,你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我把布条打开,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吴大娘是个非常能忍痛吃苦的妇人,若不是痛极,她绝不会叫苦,给苏默添麻烦的。 她痛得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听得苏默的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就算在别人车厢里,苏默也顾不了许多了。 “公子,我邻居伤口痛得厉害,我要打开裹伤的布条看看她的伤口情况。如果给你造成不便,还请原凉则个。” 话说得客气,不等人家说话,苏默已经伸出手慢慢地解开裹着伤口的布条了。 白九也不太在意,并无阻止的意思,随她去了。 象是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妇人似的,白九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吴大娘的身上,扫了几眼后,觉得没什么好看,正要转开视线,眼角余光却瞄到吴大娘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 吴大娘身上穿的衣服如苏默一样朴素,粗布衣服还打了不少补丁,粗布衣服外面却罩着一件墨绿色的刻丝鹤氅,面料光滑,绝不是眼前的两个人能穿得起的。 白九眯了眯桃花眼,不动声色地瞄着苏默,却见她眉头打成了结,一脸愁容要看着吴大娘的伤口处,好似碰到了什么为难处。 他有些好奇,微微探身,只见吴大娘的手臂上,手掌和手臂只余一条大筋连着,阴森的骨茬血糊糊地露在外面。 怎地伤得这么重? 这样的伤口就算白九见面世面的人也要皱眉,一般的女子如果见到了也必会尖叫着捂眼,连看一眼都不敢,但苏默身为柔弱的女子,面对这样的伤口,竟能面不改色,不由让白九刮目相看。 刚才在外面,许是天寒地冻的,血流得的速度也慢了,吴大娘的伤口的血流得并不多,让苏默产生了血止住了的错觉。 可现在坐在车里,温度升高了,血流的速度自然加快,伤口竟然又开始流血了。 苏默有些焦虑,如果不能止血,不等到了安宁村,吴大娘身上的血就要流干了,还治什么伤口! “姑娘,你胆子挺大。看到这样的伤口,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冷不丁地耳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苏默乍然回神,转过头去,正对上白九那张极富冲击力的脸。 眉如远山,双眼含情,鼻梁高挺,嘴角勾起,眉眼带笑,笑如春风拂面,让人恨不得融化在他的笑容里。 因为车厢里地方本来就不大,两个人挨得极近,脸对着脸,眼睛看着对方的眼睛,呼吸相近,鼻息相闻。 苏默本能地呼吸一窒,腊黄的脸上瞬间象是被染上了胭脂一样,红成了一片。 白九桃花眼一弯,微微低头,清朗的笑声从喉间低低地溢出,用含笑的鼻音说:“姑娘长了一双好漂亮的眼睛!” 被他这么一笑,苏默再不回神,那就是傻了。 她仓皇地低下头,目光闪烁地避开白九的眼睛,支唔着说:“公子谬赞!——“ 第76章 后会有期 第76章 后会有期 苏默,你脸红也倒罢了,心也跳得这么快做什么? 苏默暗暗斥责着自己不稳的心跳。 这个白九观外表才十七八岁而已,与你现代二十九的高龄相比,人家简直要嫩得出水了!老牛吃嫩草这种思想,千万要不得。 想她活了近三十年,竟被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给撩了? 想到这里,苏默就觉得脸上火烧火撩的,一丝羞愧不知不觉地爬上她的心头。 “公子谬赞!公子气质高华,如陌陌天上月,世间无双。与公子相比,小女陋颜,实在不值一提。” 苏默低着头,很快恢复了冷静沉稳的净化姿态,语气谦卑地说。 白九微微讶然,笑望着苏默:“我观姑娘的气质绝非一般的乡野之人,白九能与姑娘在荒山野林中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我这里一瓶疗伤止血的伤药,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给你这邻居治伤吧!” 苏默当然不会嫌弃。 这个白九衣着打扮非富即贵,他拿出来的伤药定不是凡品。 苏默道了谢,毫不犹豫地接过来。 那是一个如大拇指般大小的黑色小瓶子,瓶身上绘着花鸟虫鱼栩栩如生,苏默心中一喜,知道这必不是一般的伤药,要不然也不会用这么贵重的瓶子装着了。 打开瓶塞,把白色的药粉倒了少许到吴大娘的断手处,神奇的是,药粉才沾到伤口处,那些伤口处就结了一层透明的白膜,鲜血也止住不流了。 吴大娘似乎也好受了许多,表情微微放松地阖着眼,脸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在白九的注视下,苏默抬起吴大娘的伤腿,解开伤口上裹着的布条,也撒了些药粉过去。 直到这时,苏默才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他说:“谢谢公子!公子大恩,若有机会,苏默必会相报。” 说着,她抬手把装有伤药的瓶子递了过去。 伤药的瓶身本来就不大,吴大娘的伤口也大了些,撒了一回,里面的药已经不多了。 对此,苏默很是不好意思,用了人家这么多贵重的药。 白九微微含笑,抬起袖子,丝滑的月白色布料瞬间滑了下去,指尖堪堪碰到了苏默的指尖,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温声说:“这药我多的是,这一瓶权当看在你我的缘的份上,送给你了!” 苏默稍稍犹豫了一下,把贵重的伤药收入了怀里。 “不知公子从哪里来?欲往何处去?” 把吴大娘的伤口重新用干净的布条裹着,收拾好染血的旧布条,苏默这才有空和人闲谈。 白九目光微闪,笑着说:“我是邻县人,来清平游玩的。” 据苏默所知,清平这地方既无贤名,也无什么特产,根本没有什么可供人游玩的地方。 人家这么说,许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地方。 苏默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没过多久,外面的大汉瓮声瓮气地声音就透过车帘传进了车厢里。 “安宁村到了!” 在驾车大汉的帮助下,苏默和吴大娘下了车。 白九挑起车帘,那双含情一样的桃花眼静静地注视着苏默,拱手道:“苏姑娘,后会有期!” “公子,有缘再会!” 苏默还是之前的装扮,身后背着两口大锅,象乌龟背着自己的壳一样,腰间插着两把菜,一身布衣,朴素地就象这冰雪天气里到处可见的白雪一样。 白九含笑点头,放下了车帘。 苏默站在原地看着青顶的马车离去。 人生相逢即是缘,她本村姑,能侥幸在人生路上与这样的佳公子说笑几句,亦是三生有幸,何必强求过多? 苏默扶着吴大娘在寒风中艰难地向家里走去。 自苏默和吴大娘走后,苏笙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坐立难安地。 倒是虎子比苏笙还大上一岁,心却他大得多,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吃饱喝足了,虎子还要拉着苏笙出去玩,苏笙皱着小脸,严词拒绝了。 虎子觉得无趣,只得一个人出去找小伙伴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中午,苏笙关着门正坐在家里,对着窗户发呆,虎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晶亮的口水从嘴角流了下去,眼看就要流到被子上面了。 苏笙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拿苏默用来抹桌子的旧布胡乱地帮他抹去了口水,外面的篱笆大门突然哐当一声。 “是姐姐回来了!” 他眼睛一亮,忙扔了抹布。 打开门的瞬间,苏笙就看到苏默扶着浑身是血的吴大娘站在院子里。 他浑身的血瞬间变得冰凉,迈着僵硬的双腿,狂奔出门,声音颤抖地问:“姐姐,你可是受伤了?” 说着,眼眶上瞬间汪了一层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睛上面,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默,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苏默被他悲哀绝望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烫,忙安慰道:“小笙,快别哭!不是我!是吴大娘!她被狼咬了,伤得很重。你快擦擦泪,去叫大夫过来看一看!” 苏笙上下打理了苏默几眼,见她既没少胳膊也没少腿的,倒是吴大娘脸色腊黄,神志昏聩地靠在她身上,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他吓了一跳,顾不得询问,一溜烟地奔出门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去了。 虎子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睁眼下床,走到门口,看到自己的娘亲浑身是血,张着嘴嚎哭起来。 “娘——” 苏默扶着吴大娘小心地躺在床上,虎子马上围了过去,趴在吴大娘身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听到虎子的哭声,吴大娘迷糊地睁开眼,用完好的那只手揽着孩子的脖子,母子俩抱在一起,一齐痛哭起来。 苏默站了一会儿,看得鼻酸,安慰道:“吴大娘,我让小笙去叫大夫了。从手断到我们回到家,中间还不到一个时辰!如果救治及时,你的断手还是能接上的。好好养着,以后干点小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吴大娘擦着泪眼,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不信等大夫来了,你问他。” 苏默一脸坚定地说。 吴大娘的心情这才好了些,只是手痛得厉害,她额头上生了一层汗,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你看着你娘,我去烧些热水。” 匆匆交待了丙句,苏默就奔到厨房忙了起来。 等水烧好了,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苏笙回来。 第77章 举刀请人 第77章 举刀请人 苏默心里着急,正要奔出门去看看,就见苏默黑着脸回来了,但身后却没有大夫的影子。 “大夫是不是在后面?”苏默问道。 “姐姐,大夫没来!” 苏笙抬起委屈的小脸,目光隐隐带着控拆之意。 “是没在家吗?” 苏默急声问道。 她可以等,但时间不等人。 吴大娘的断手只有在两个小时以内接上,才能保住,时间就是生命。 “不是!我到了程大夫家,告诉他家人是吴大娘受了伤,需要救治。程大夫听到病人是吴大娘,死活也不肯上门。他说吴大娘家穷得揭不开锅,连吃饭的米粮都没有,根本没有钱给药费—“ 许是昨天吴大娘的相公闹得那一出动静太大,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吴大娘家连饭都没的吃了,那赤脚大夫也听说了,生怕吴大娘没有钱付出诊费,所以死活也不肯上门救人。 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见死不救无异于杀人! 听了苏笙的话,苏默冷笑:搞半天还是钱闹的! 吴大娘没钱,但是她有! 苏默冲进屋里,打开柜子,把压在最底层的一件衣服拿出来,从层层包裹里面取出一个钱袋,倒出一块约有一两的银子。 吴大娘坐在床上,痛得全身是汗,看到苏默,探着头,吸溜着牙问:“大夫来了吗?” “马上就来!你只管在床上踏实地等着,别的不用你操心!” 匆匆说完了这句话,苏默拿着银子急步出了门,快到走出大门时,她想了想,又折回厨房,在苏笙惊讶的眼神下,气势汹汹地拿了把菜刀让苏笙在前带路,向程大夫家去了。 “姐姐,你拿菜刀做什么?” 在路上,苏笙小声地问道。 苏默雄赳赳强地扬着头,阴测测地说:“那个赤脚大夫要是还不来,我就拿刀逼着他来!” 苏笙一脸黑线:“不会的。程大夫的媳妇贪财的很,看到钱,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会赶着程大夫出门的!” 两姐弟脚步匆匆地来到一个青砖红瓦的房子前面,刚走进院里,站在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谈论的对象正是吴大娘家。 “吴大娘家穷得地死,嫁了个男人还是个爱赌爱喝马尿的,天天赌,日日喝,有多少家底也得交待到里面去!” 说话的妇人声音尖尖的,说话的声音还不小,那股刻薄味隔了几里也能闻得到。 “娘,吴大娘家是穷了点,眼下是出不起诊费,那可以先赊欠着啊,等以后有钱了,再还上就是了。方才小笙说,吴大娘流了很多血,想是伤得很重。救人要紧,要不先让爹带着药箱去看看——” 这是程巧儿温温柔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卑微与讨好的意味。 但她哪里是泼辣妇人的对手,苏默站在门外,就听见那妇人重重地“呸”了一声,不知道喷出去的唾沫星子有没有溅到程巧儿身上。 “呸!我跟你爹说话,你这个小扫把星插什么嘴!你懂个屁!家里有一个既赌又喝的,就等于有了个无底洞,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供不起这样的大仙!家里男人不顶事,指望吴大娘一个女人,下辈子也凑不起诊费!除非象苏默那样的,到清平城里做窑姐,往床上一躺,舒舒服服就把钱给挣了!哈哈——” 说完,象是觉得好笑,妇人尖着嗓子笑得停不下来,笑声格格的,象极了下完蛋四处炫耀的母鸡。 “娘,小默她不是那样的人——” 苏笙年纪虽小,却也知道那妇人说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他黑着脸,小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苏默冷笑着抽出别在腰间的菜刀,刚才小笙还劝她以和为贵,万不得已,切不可动菜刀。 现在,她觉得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那些村里流传的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没当着她的面说也就罢了,现在她既当面听见了,那便绝不能装聋作哑了! “砰”! 走到门前,苏默抬脚就踹。 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象是被人用手掐住了脖子一样停了下来。 宽敞的大屋里放着两张桌子,一张小桌上单独地摆放在角落里,只坐着程巧儿一个人,面前放着一小碗白米饭,小半碟酱黄瓜。 再看另一桌,那是张红色实木大圆桌,热热闹闹围坐着四口人,不约而同地抬起眼一脸惊异地看着苏默。 一对中年男女,男的身材瘦小,下颔蓄着半长不短的山羊胡子,女的生得白白胖胖的,瓜子脸,双下巴骇,眼睛转来转去,一脸地精明相。 还有一对儿女,男孩约有十四五岁,长相上与母亲肖似,双下巴,水桶似的身材,圆滚滚的,可见平时的伙食很不错。 女孩约有十来岁,倒是生得比较貌美,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身材不胖不瘦,眼睛圆溜溜的,瞪着苏默和她身边的小笙,单纯地有些好奇。 不同于程巧儿面前的寒酸,他们一家四口面前摆放的菜色极为丰富,有热菜,有凉菜。热菜上竟然有肉,可谓荤素搭配,极为丰富。 苏默冷笑:到底是后妈,吃个饭,也要把程巧儿分开!可真够心狠的! 她踹开门之后,快速扫了一眼,就知道刚才说她去清平城里做窑姐的那位是谁了。 程巧儿先反应过来,站起来惊讶地说:“苏默,你怎么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捂住了嘴。 苏默如一阵旋风似的刮进屋里,奔到坐着的妇人面前,举起菜刀狠狠地劈了下去。 “啊!” 坐在圆桌上的四个人惊叫着站了起来,纷纷跳开,离苏默远远的。 噗! 菜刀从坐着的妇人脸侧掠过,深深地插进她面前的红木桌子上,入木三深。 “刚才是谁说我去清平城里做窑姐了?站起来让我瞧瞧?” 苏默手握在菜刀上,凉凉的目光落在妇人脸上,阴测测的,有点渗人。 妇人手里捧着的碗啪地落到了地上,摔成好几瓣,她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刀,又看了看苏默,露出一个心惊胆颤的难看笑容。 “哎呀,谁说的你去城里做窑姐来着了?没有,没有的事!你听错了!” 第78章 彪悍掀桌 第78章 彪悍掀桌 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程大夫的媳妇平时也是个厉害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动不动就把程巧儿关柴房,还治得她在大冬天里到河边洗衣服的 但面对着明晃晃的菜刀,还有苏默一幅拼了命的架势,她不禁有些发怵,头皮也有些发麻。 “小默啊,你怎地来了?我听虎子说,你跟吴大娘去山里打猎了,打到东西了没?没有也不要紧,没吃饭吧?要不,你在这里吃点。” 妇人讪讪地笑着,装作亲亲热热的样子,试图去摸苏默握着菜刀的手。 苏默沉着脸,拔了拔菜刀,没有拔动。 妇人吓了一跳,瞥开视线,苦着脸,挥着双手,一脸害怕的表情道:“小默,菜刀可是个危险的东西,你可得拿好了,别砍到人!” 苏默不动声色,桌子底下的双腿叉开,气沉丹田,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还好成功把菜刀从红木桌子上拔下来了,她轻吁了口气,抬起脸不冷不热地看着妇人,阴阳怪气地说:“你家的饭,我可吃不起!自己吃着大鱼大肉,倒让别人吃着酱咸菜过活!做人后娘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刻薄到姥姥家了!我就想问问,刚才谁在背后说我坏话来着,站出来让看看,是哪个狗娘养的说的!嘴巴怎么那么损!” 妇人被苏默说得脸色铁青,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说到底,她有错,错在不该在背后说一些败坏苏默名节的话,还让人家正主听了个正着。 可苏默说话如此难听,她又气不过,想回击过去,又惧怕于苏默手里的菜刀 她还真怕苏默生气之下,就拿菜刀给她一下。 正尴尬时,就见那个小胖子伸出白萝卜似的小短手,指向妇人,大声说:“是我娘你说的!她说你在城里做窑姐,可舒服了!” 小胖子的话一说完,满室皆静。 苏笙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那表情就象在看一个傻子似的。 妇人大声地咳了起来,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家的这个熊孩子拍到墙上去! 别的孩子坑爹,他坑妈! 程巧儿低着头,紧紧地抿着嘴,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程大夫一把捂住小胖子的嘴,讪笑着说:“这孩子胡说八道——” 小胖子四肢胡乱地刨动着,努力挣扎到说话的机会,忙大声说:“我没有胡说,就是我娘亲说的!她还把我的红烧肉抢走了——” 妇人一脸丧气的表情,狠狠地瞪了眼连小孩子的嘴也捂不住的相公一眼,恨不得扑过去,自己用力捂住自己儿子的嘴! 不就抢了那小子碗里的一块红烧肉吗?至于当着外人的面,这么拆自己老子娘的台吗? 苏默咬牙冷笑:“原来是婶婶,我当是谁这样败坏我的名节!听了你的话,我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所以,婶婶家也别吃了!” 说完,她双手按在桌子下面,在程家人的惊呼声中,用力一掀。 红木圆桌翻倒过去,摆放在上面的杯盘碗筷象坐滑滑梯一样地溜了下去,碎了一地。 小胖子愣了下,看着黏在地上的饭菜,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伤心的跟死了娘一样。 “哇!我的饭没有了—” 看着地上碎了的盘子和脏了的饭菜,妇人心疼得都快抽抽过去了,她指着苏默的鼻子,大骂道:“你这小贱人也太过份了,我今儿个——” 苏默挥着菜刀在她面前乱砍了一气,大声说:“你想怎地?想跟我拼命是吗?来啊!我正不想活了呢!反正我的名节已经被你败坏了,说不得以后嫁人也难了,不如死了算了!砍了你,我就吊死你家门前,让官府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把我逼死的!” 妇人瞬间哑了声,白着脸,缩头缩脑地向后退了两步,生怕苏默手里的菜刀不长眼砍到她身上了。 “小默,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是婶婶错了,在这儿跟你道个歉!这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关我的事啊!” “那是谁说的?我去找她去!” 苏默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逼问她! 妇人有些为难,脸色犹豫,显然是不肯说。 “你不用说了,我还是砍了你,吊在你家门前,别人说不得还会夸我一句贞烈!” 苏默一脸愤怒,作出不想活了的架势。 “是程大媳妇!你要拼命就找她拼命去,可别真吊在我家门前了。” 妇人急白了脸,说出来之后,反倒一脸地轻松。 死道友不死贫道! 程大媳妇倒霉总比她倒霉的好! 这个苏默真是太彪悍了!她真是怕了! 苏默冷哼了一声:“原来是她!” 心中已暗自下定决心,找机会一定要收拾一下程大媳妇,三翻两次都是她在背后作妖,真以为她苏默是泥捏的不成? “走吧,程大夫!” 原以为苏默找出了背后传小话人,就会出去找人拼命,谁知道她反收了菜刀,淡淡地对程大夫说。 “去哪儿?” 程大夫被苏默变来变去的态度弄得晕头转向的,不禁呆呆地反问道。 “去我家,把吴大娘的断手给接上!” 苏默眼神不耐,想到吴大娘还躺在床上,等待救治,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程大夫呆头呆脑地应了声,转身就去寻自己的药箱。 突听身后暴喝一声,如晴空里劈了一个雷一样炸响在耳边:“慢着!你敢去,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妇人鼓起一双铜铃大眼,大步拦在程大夫面前,气势万钧地说:“不给钱,想看病,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苏默,就算你拿刀劈了老娘,我相公照样出不了这个门,看不了病!” 程大夫缩起脖子,看了眼苏默,又瞧了瞧自己婆娘,低着头不动也不敢吱声了。 程巧儿看不下,温声劝道:“娘,乡里乡的,哪家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吴大娘没有钱,可以先赊欠着——”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妇人寒着脸,蒲扇大的巴掌已经重重地扇到她脸上了。 程巧儿的脸被打偏过去,白皙的脸蛋瞬间红成了一片。 妇人啐道:“小贱蹄子!你懂什么!净会胳膊肘向外拐,帮着外人说话,谁才是你家人!?没有钱,活该饿死你个丧门星!” 第79章 关你屁事 第79章 关你屁事 被打之后,程巧儿低着头默默垂泪。 苏默厌恶地看着妇人,从怀里摸出个银块,捏在手里掂了掂,扔到了她脑门上,恨声道:“钱,吴大娘没有,我有!这是一两银子,抵吴大娘和我家之前欠你家的药费,还有这次的费用一并算在里面!够不够?” 妇人慌里慌张地接了,目光灼灼地看着手里的银块,眉开眼笑地说:“够够够!当然够!” 她让开路,冲苏默谄媚一笑,大声吆喝着自己的男人道:“孩子爹,别磨蹭了!救人要紧!” 收了钱,妇人马上换了副嘴脸,总算知道救人了。 苏默被她恶心得够呛,跟在程大夫身上出了门。 苏笙也想跟在姐姐的身后走,偏衣角让人拉住了。 程家的小女儿笑嬉嬉地看着他说:“阿笙,你留下来陪我玩嘛!” 苏笙小脸腾地一红,但眼神却是冷的,他把自己的衣角扯回来,冷声说:“你娘说我姐姐坏话,坏她的名声,我不能跟你玩!” 说罢,他跨过门槛追着苏默去了。 程家小女儿扁着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站在门口,瞧见苏默姐北手牵着手走出大门了,妇人才重重地啐了一口唾沫道:“小兔崽子不知好歹,我女儿想跟你玩,那是看得起你!给脸不要脸!” 捏着苏默给的那一两银子迈步进了屋,瞥见程巧儿坐在自己那个吃饭的小桌子前默默流泪,她的气就不打一出来。 “哭!成天就知道哭!小狐狸精光吃不挣钱,你怎地不学那苏默到城里做窑姐儿,好歹也能给老娘挣几个大钱花花!不挣钱还想吃饭!别吃了,去把那一盆衣服洗了!不洗完,就自觉睡柴房去!别呆在老娘跟前碍眼!” 说着,她抄起桌子上那半碗米饭和酱咸菜一把塞到了小胖子怀里。 小胖子捧着碗,兴灾乐祸地瞄了眼程巧儿,埋头到一边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程巧儿听着那些难听话,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紧握成拳,复又松开,抹了挂在脸上的泪珠儿,端起盆子到河边洗衣服去了。 走到家门,苏默不高兴地瞟着走在前面的程大夫一眼,气道:“那婆娘打你的女儿,你怎地连个屁也不放?你这男人当得也太窝囊了些!是个男人,你就该抽她嘴巴子,治得她服服贴贴的,不敢再对你女儿动手为止——” 程大夫埋头走路,任苏默说破了嘴皮,他只一声不吭地听着,真应了那句话!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走了一路,苏默也说了一路,说得口干舌躁,程大夫只喏喏地应着,连应承一句也没有,这可把苏默气了个半死。 她气得也不白费口舌了,只恨恨地盯着程大夫的背影,盯得他连头也不敢抬,只看着脚尖向前走。 还没到门前呢,苏默就远远地看见程大媳妇膀大腰圆的身影缩要大门前,探头探脑地向她家屋里看,不安份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一看就不怀好意。 苏默冷笑:正要找她这个妇人算帐呢,她倒自己找门来了! “程婶儿!你看什么呢?好看吗?” 苏默大声喊了一嗓子,在安静的安宁村里传出去老远。 吓得畏畏缩缩从屋顶上飞下来觅食的鸟雀四散而逃,振动翅膀,如一条细线一样蹿入不远处的小树林中去了。 程大媳妇作贼似地躲在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热闹啥的,但又怕苏默不给她好脸。 冷不丁地听到苏默的声音,她吓得一缩脖子,惊叫一声,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 “呀呀呀!是苏默啊。你这丫头走路怎地没有声儿?吓得你程婶儿,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程大媳妇回头一看,苏默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心里恼怒她故意吓自己,偏又发作不得,只得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脸讪讪地从地上自己爬了起来。 “小笙,你先带程大夫进去!吴大娘正等着呢,锅里我烧了热水,有用到的时候,你就去取。我在外面跟程婶儿说两句话,一会儿就进去。” 苏默打开篱笆门,程大夫一声不吭地就进去了,倒是苏笙眼巴巴地看着她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一脸担心她吃亏的样子。 苏默挑着眉,弯下腰,拍了拍腰间别着的菜刀,轻轻捏了捏苏笙的脸,小声说:“你就安心地进去吧!你还担心姐姐吃亏了不成?” 闻言,苏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口是心非地说:“我才不担心姐姐呢?我担心的是程婶儿!” 说完,不等苏默瞪眼,他坏笑着跟着程大夫身后跑进屋里了。 程大媳妇摔了个大马趴,屁股后面湿了一大片,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尿上面了呢。 那些知道羞臊的妇人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一点也不敢耽搁地就跑回家换衣服去了,偏程大媳妇是个脸皮厚的。 她扭着肥胖的身体,努力转着头,探看衣服湿了的情况,耳朵却支起了老高,把共苏默交待的话听了个正着。 她眼珠子转了几圈,拍了拍身后湿了的那块衣袍,扭过头,脸上瞬间挂了过分热情的笑:“哎哟,小默啊,吴大娘出了什么事儿,竟然把程大夫也请到家里来了?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啊?怎么伤的?我不是听说你跟她一道到山里学男人打猎了吗?怎么她伤了,你却好好的——” 程家媳妇连珠炮一样的问道,话里话外就带着一股不怀好意以及兴灾乐祸的味道。 小小地村落里无秘密,早上发生的事情,不用一柱香的功夫就能传得整个安宁村里人尽皆知。 特别是程家媳妇这种平时闲得没事干的,总爱到各家转悠的,一早得了信儿的,就等着看吴大娘和苏默的热闹呢。 女人家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学男人找什么猎,早晚得让狼给叼了! 眼下苏默回来了,还叫了大夫,说是给吴大娘看病的,程大媳妇当然得打听打听清楚。 苏默撩起眼皮,凉凉地瞄了程大媳妇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程婶儿,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可别生气。你问了这么多,我就想问一句,关你屁事!” 第80章 狗咬狗一嘴毛 第80章 狗咬狗一嘴毛 程大媳妇闻言,脸色一变,嘴角耸拉下去,正欲发作。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程大夫的媳妇,程婶儿一定经常和她碰面。她刚刚告诉我说,程婶儿你是个长舌妇,逢人就说,我苏默去城里做窑姐儿了!哎呀,那难听话说的,我这个没嫁过人的小女儿实在说不出口!” 话是这么说的,但苏默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目光冷冷地盯着程大媳妇,看着她的脸色由白变青,最后红成了一片。 在这个时代,名节对一个没嫁人的小姑娘有多么重要,哪怕是苏默这个外来者,也明白。 程大媳妇作为这个时空里土生土长的人,当然就更明白了。 败坏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是最下作的,也是最为人不耻的,等于把一个女孩子生生地往死路上推! 程大媳妇罕见地变了脸,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苏默,目光闪烁地说:“小默啊,这种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嘛!我可没说过这种话。你老实告诉我,这话真是秋枝告诉你的吗?我平时跟她处得挺好的,我可不信她会编这种瞎话!” 程大夫的媳妇跟她臭味相投,都是平时有事没事喜欢道个东家长,西家短的人。 程大媳妇自觉对她很了解,她根本就不是那种出卖自己的人! 嘴里说着不信,她心里已经暗暗地开始动摇起来。 苏默前脚从程大夫家里出来,后脚就来质问她了,除了秋枝还有谁会说这样的话! 秋枝是谁,苏默模模糊糊地猜出来,那许是程巧儿那个后娘的名字。 “那可不是她说的,咋地!我刚从程大夫家出来,不是从秋枝婶说的,难不成是巧儿说的不成?程婶儿,你这话传得可不地道了。秋枝婶还热情地帮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到你家门口上吊,好歹能保全一个贞烈的名声呢!” 顺着程大媳妇的话音,苏默心不红心不跳地编排着。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闪着单纯纯粹的光彩,唬得程大媳妇一惊一乍的,心里忐忑地想着:这孩子不会真听了秋枝那个坏婆娘出的坏主意了吧? 程大夫家也是秋枝是个大嘴巴,巧儿那孩子平时乖巧得很,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不行,秋技这个娘们敢在背后阴我,我得找她算帐去! 程大媳妇已经信了八成,心里怒火汹汹的,烤得她心急火燎的,脸上却带了个难看的笑,匆匆说:“小默,你得相信你程婶儿,我可不是这样的人。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可不能轻易被别人给唬了,给你出什么上吊主意的人,那可不是什么好人!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那个,你程婶儿还有事,先回家去了,改天咱再唠嗑!” 说着,她扭着屁股,脚步匆匆地走了。 “哎,程婶儿,你别急着走啊!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些话到底是不是你传的呢?你回来,咱们说清楚!不行,我就真去你家上吊了啊?” 一看她要跑,苏默忙在背后大声喊道。 程大媳妇闻言,连头也不敢回,低着脑袋,脚步迈得更大了,那落荒而逃的样子,象是她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一样。 瞧程大媳妇去的方向,分明就是苏默刚刚才出来的程大夫家。 看样子,这是要找程大夫那个贪财的恶婆娘算帐呢! 苏默站在原地,抿着嘴儿,笑了起来。 这两个妇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她们狗咬狗,互相攀咬一翻最好! 程大媳妇沉着脸,脚步不停地进了程大夫家的院子,大踏步地进了屋子里。 饭没吃多少,桌子就被苏默那个泼辣的丫头给掀了,程大夫的媳妇空着大半个肚子正躺在床上指天骂地呢,抬眼就见程大媳妇瞪着眼睛站在床头,阴着脸,一脸别人欠了她一两银子没还的样子。 程大夫媳妇到底有些心虚,忙坐起身,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美华,你来了—” 但她讨好的话还没说完,程大媳妇就如猛虎下山一样地扑了过来。 “钱秋枝!我只问你一句话,苏默去城里做窑姐儿这件事,是不是你告诉那丫头说是我传的?” 程大媳妇抓住程大夫媳妇钱秋枝的衣服,瞪着眼睛,凶神恶煞一样地逼问道。 钱秋枝一惊,心说苏默那丫头这就去找黄美华麻烦了?不应该啊。 她没想到,是黄美华不安寂寞,自己跑到苏默家门口的。 “美华,是这么一回事,你听我说——” 钱秋枝仰着脸,刚露出个笑脸。 冷不丁的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冷笑,黄美华已经明白她这是承认了,二话不说,伸出一双大手,用力揪住钱秋枝的头发! “啊!美华,有话好好话,你先松手!好痛啊!你这个疯婆子——” 钱秋枝护住头发,发出了阵阵痛苦尖叫。 屋里喝骂和撕打声不止,过了一会儿,黄美华脸上挂彩,披头散发地离开了,走到门口,还嫌不过瘾似的,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恨声说道:“敢给老娘穿小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小胖子蹦蹦跳跳地走进屋里,入眼就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被撕得破破烂烂的疯婆子,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 听到脚步声,钱秋枝取了帕子,露出一双肿成鱼泡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唤了声:“儿啊——” 她刚叫了一声,小胖子就一脸惊恐地尖叫起来:“鬼啊!” 只见钱秋枝脸上血淋淋的,全是被指甲挖出来的血印子,一道道纵横交错,在她白胖的脸上罗列着,跟个棋盘似的。 程大夫人虽懦弱,但医术还算过得去,来了后把吴大娘的断手给成功地接上了,腿上的伤口也做了包扎,并写了药房,从家里取了药。 事到如今,就算不认命也无济于事了。吴大娘哭过之后,反倒平静下来,看到自己的断手接上之后,询问了程大夫,知道自己的伤手好好修养过后,虽不能跟从前一样灵活,但也能干活,终于放松下来,沉沉地睡去。 第81章 谋划未来 第81章 谋划未来 苏默拿着药到厨房去熬了,苏笙追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姐姐一边烧火,一边还在神游天外。 “姐姐,你在想什么啊?” 苏笙蹲到苏默旁边,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人命在那些有权有势的眼里,真的如草芥一般。面对强权,我们只有下跪妥协的权利,毫无反抗之力!“ 想起山林里,她被按进雪地里,自始至终一直跪着,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有一瞬间,护卫手中的长剑,堪堪落在她的脑后,那种死神临近时,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是如此地让她害怕! 苏默眼睛黑沉沉的,颇为感叹地说。 转眼,她看到苏笙瞪着眼睛,一脸纯真地看着自己。 “小笙,你已经八岁了,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呢?总不能一直呆在安宁村里,跟村里的孩子们混在一起从小玩到大,等到大了,又跟他们一样,当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民,庸庸碌碌地过一生。” 苏默用手里的柴草点着地,神色严肃地说。 “姐姐,我想读书识字,当秀才,当大官,以后才能力保护姐姐不受别人欺负!” 原以为苏笙年纪小,就算表面表现得再成熟稳重,顶多也就比别的小孩子聪明一些。 让苏默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这样早慧。 她的话才说完,苏笙就握着小拳头神色激动得站了起来,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象是有无尽的雄心和憧憬。 他的话毫无作伪,每一句都发自真心,并且毫不犹豫地把苏默也划进自己的未来生活里,这让苏默有些感动。 到了这个时空之后,苏默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就被苏笙和吴大娘这样的一点一点地温暖和救赎的。 她伸手抱着苏笙,紧紧地搂着他瘦小的身体,斩钉截铁地说:“好,你有这个志向,那就只管大步往前走!姐姐就算砸锅卖铁,去跪去求,也一定会让你读书识字的!” “可是姐姐,这很难的。娘亲在的时候,也去求过苏家,想把我送到家族的学堂里,跟着苏家的孩子一起读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哭着回来了,抱着我哭了一夜,后来娘亲再也没有提过让我读书的事情,只简单地教我在沙地上写了一些字—” 苏笙皱着脸,一脸丧气地说。 从顾婉月与人私奔到现在,他早就接受了现实,提起娘亲,眼睛里也不再泪汪汪的了。 苏默不解:“谁说我要把你送进苏家的学堂里了?不去苏家。这附近肯定有私塾和教书先生之类的,姐姐把你送到那里去——” 说到这里,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苏笙正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 苏笙伸出小手摸着她的头,一脸愁容地说:“姐姐,你脑子里进的水还没出去吗?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要我找程大夫给你看一看。” 苏默瞪着眼睛,心想这熊孩子记性也太好了吧?怎么还记着这个梗呢。 “不用!我自己控控就好了,不用找大夫花那个冤枉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先给姐姐说清楚了先。” 苏默一脸憋屈地说。 苏笙目光怜悯地看着她:“清平地处偏僻,各家各户都不富裕,根本没有人家读得起书。这方圆几里之内,根本没有教书先生来此训蒙,更别提什么学堂了。只有象苏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才有财力请得起教书先生传业授课!” 听到这个,苏默简直如遭雷劈,瞬间了悟。 原来方圆几里内都没有学堂,怪不得顾婉月只能去求苏家。 可是苏家为什么拒绝了让苏笙开蒙呢? 听苏笙讲,苏老爷对顾婉月还是有几分真心的,那多半不是他从中作梗,多半是出于苏家另外一个有话语权的人授意! 苏家老夫人还健在,到底是老夫人,还是大夫人? “娘亲回来后有没有说过什么?只抱着你哭吗?” 苏默皱眉,她试图从苏笙那里知道更多信息,才能想好万全之策。 “娘亲一直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还说是大夫人说了,我不过是个庶子,以后也是要跟在苏嘉泉身边作下人的,既是下人,那就是跑腿的,不用费力气学文人读书识字!” 这话说的,就是把苏笙放在下人那些人里面了,根本没有把他看成苏老爷的孩子一样看待。 苏默闻言瞬间心头火起,这个苏家大夫人,不知道何方神圣,手段倒是厉害的很,硬生生地把颇受苏老爷宠爱的顾婉月弄出了府不说,还扬言苏笙以后只能给苏嘉泉当下人? 谁规定的?! “小笙,你告诉我,你想不想给苏嘉泉做下人?” 苏默眯着眼睛问道。 苏笙果断摇头:“一点儿也不想!自从他毒死我心爱的猫儿时,我就有点怕他了。姐姐,你不知道,掐死我的猫儿之后,他还笑眯眯地招手让我过去,把猫儿抱走!他分明就是看到我了,故意让我看的!他太可怕了。” 是有点可怕! 苏默暗暗地嘀咕道,几年前,苏笙还小,苏嘉泉的年纪也没有多大,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歹毒的心肠,可见他的狠毒是从胎里带的,很可能与他娘,也就是苏家大夫人一脉相承。 “怪不得你见到他就怵,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开蒙读书的事情,你让姐姐好好想一想,一定可以想到办法让你读书的。小笙,你且记得,姐姐未来能不能过上风光的日子,就看你努不努力了。” 苏默一本正经地说。 苏笙狂点头:“姐姐,你放心。小笙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风光的日子的。” 姐弟两说了一会话,吴大娘的药就熬好了。 苏默刚把药碗端进屋里,就见一个腮边长了一圈胡子的男人开了院门,气势汹汹地闯进屋里。 吴大娘面色腊黄地靠在床上,正用完好的手端着药碗往嘴里送。 看到吴大娘包成粽子一样的手和腿,男人的眼圈先是一红,然后二话不说,一把抓着苏默的衣服,象提溜一只小鸡仔一样地把她抓过去,粗气粗气地质问道:“你和我娘们一起进的山,你没事,她的手却断了!你如果不说出来个一二三,我就捏死你!” 第82章 起疑心 第82章 起疑心 这话听得有些耳熟,象是不久前有个女人在她面前说过同样的话。 吴大娘匆忙咽下嘴里的药,咳嗽得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说:“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话?!不关苏默的事,是我自己跑出去遇到狼的!如果不是苏默赶过来,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男人手中的力道微微一松,疑惑地看着吴大娘,不相信地说:“你说真的?不可能吧!她长得跟小鸡仔似的,能把狼赶跑吗?” “狼不是小默赶跑的不假,可若不是她,谁把我从林子里弄出来!还有看病的钱,也是小默出的。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不死在赌场里!还管我做什么?“ 吴大娘大哭起来。 男人手足无措地放开苏默,走到床前,软下双膝,直直地跪下了,哑着嗓子嚎道:“桂兰,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喜欢赌的人说自己不赌了,多半是不能相信的。 但吴大娘还是原谅了男人,在他的搀扶下,带着虎子回自己家去了。 走之前,苏默问吴大娘的男人,是谁告诉他吴大娘受伤的事。 男人没想太多,直接开口告诉她说是程大媳妇找的人告诉他的,并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她自己的猜测。 又是程大媳妇! 这个妇人也不知道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就是跟她过不去了。 怪不得男人一进门就用质问的语气问她,完全把她当凶手看了! 苏默正生闷气,苏笙从外面跑回来,绘声绘色地告诉苏默,程大媳妇黄美华不知道和程大夫的媳妇钱秋枝闹了什么矛盾,大打了一架,各自弄得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的! 现下安宁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两个妇人打架的事情了,到处都在议论她们呢。 钱秋枝好歹要点脸,羞得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倒是黄美华脸皮厚了些,顶着一脸地伤到处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打架了似的。 苏默听完,乐不可吱,直骂那两个女人活该!狗咬狗一嘴毛,谁也不是好东西。 忙了一天,睡觉之前,苏默好好检查了门窗,还伸手晃了晃,确保它们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不弄出大动静弄开的,这才放心。 末了,苏默还搬了桌子,堵在门口,这才放心地睡了。 一夜无话。 这一天是苏默和程巧儿,沈茹梅约定一起到那个没有人的别院里采梅枝的日子。 苏默早早地起来,做好了饭,叫醒苏笙一起吃了,把家里收拾好,从小耳房里的柴堆里扒拉出来一个小竹篮。 临出门的时候,她寻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昨天捡来那身名贵的大氅披了自家破斗篷里面,穿出了门去。 昨天,连苏笙这样的小孩子看到这大氅都说它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问她是从哪得来的。 苏默随口回他说是捡的。 苏笙当然不信,翻着白眼说:“在哪儿捡的?我也去捡一件回来!别以为我小,你就能骗我了!” 苏默有些无语,她真没有骗人,这还真是捡的! 这大氅很名贵,苏默不敢轻易穿出去。 财不露白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天,她不过是倒出了钱袋里的几两碎银子,晚上就引来了一位“梁上君子”。 这大氅至少得值上百两银子,如果穿出去,就相当于把几百两的银子穿在身上,出门还不得被人抢了啊。 但是光穿自己的衣服,苏默又嫌冷,所以她就把它穿在里面。 到了约定地地点,沈茹梅早早地到了,倒是程巧儿来得最晚,过来的时候,两只手还湿湿的,象是才做完家务。 沈茹梅拉着她的手,皱眉道:“你又用凉水洗碗了?你那个后娘真不是个东西!大冬天里家里有柴不让用,偏让你用冷水洗东西!她抠得蚊子腿上都恨不得抠出一块肉下来——” 程巧儿摆手道:“不是她,是我自己,今天吃饭吃得有些晚,我看时间不多了,就没有烧热水,用的冷水洗的碗。” 她的双手很多地方已经红肿,隐隐有皮肤裂开的势头。 苏默怜惜地的看着她的手,心知她在程家的日子实在算不上好过。 这才一入冬,她的手就冻了,等到冬天过去,她那双白皙的玉手必然会面目全非,生满手的冻疮。 “倒是苏默昨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她拿着菜刀威风凛凛的,把我娘吓得都不敢拿正眼看她了!” 冷不丁的,程巧儿突然把目光转向了苏默,温柔的目光里满是戏谑之色。 在戏谑的目光深处,更多的还有一份惊疑不定之色。 跟以前相比,苏默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让她起了几分疑心 以前的苏默虽然年纪比她和沈茹梅大一些,但胆子特别小,性格也格外温柔,说话的时候,也是细声细气的,生怕吓到别人似的。 而现在的苏默,行事做风与完全迥异。 胆子大了不说,掂着菜刀,撒泼耍横,吓唬她那个后娘也是手到擒来,毫无压力。 如果不是一样的脸,程巧儿几乎以为眼前的这个不是苏默,而是另外一个跟苏默长得相象的人。 沈茹梅睁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苏默说:“巧儿,你说的是真的吗?小默胆子比你还小,她以前见着你那个后娘老远可就绕道走了!她真能干出这样的事,倒教我刮眼一看了。” “是刮目相看!” 程巧儿笑着纠正道。 “刮目和刮眼不是一个意思吗?哎呀,苏默,你倒是说话呀。” 沈茹梅撅着嘴,两个人一齐看向苏默。 苏默:—— 压力好大! 她总不能告诉这两个女孩,真正的苏默已经投河淹死了,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是来自现代,号称胡同一霸的小白领苏默? 还是不要吧,会被人当成妖怪的! 想到这里,苏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我娘跟人走了之后,家里连个能顶门立户的大人也没有了,我和小笙到处受人白眼!我要是不顶起这个家,只怕我们姐弟两就活不下去了。有时候,不是你自己想要改变,是周围的人和事推着人不得不变成另外一个人。” 第83章 周家妹妹 第83章 周家妹妹 这倒也是,家逢巨变,性格大变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这事放到自己身上,不定得怎么崩溃呢。 想到这里,程巧儿和沈茹梅倒也释然了。 三个女孩说了一会儿话,就马上启程了。 沈茹梅说的那个无人居住的别院,在河对岸的周家村附近。 三人绕河而走,走进周家村附近。 和安宁村一样,周家村到处都是错落地大小院落,偶尔有一家大约生活过得去,所以青砖红瓦,盖得深宅大院,光看着外面就很气派。 路过这个大院前,沈茹梅冲着苏默就是一阵挤眉弄眼。 苏默有些不明所以,纳闷地问:“茹梅,你眼睛抽筋了吗?” 还是程巧儿厚道,嫣然一笑,撩了撩头发道:“这是周元青家!” 周元青不就是那个跟她订亲的那个男人吗? 沈茹梅想看苏默害羞脸红什么的,那注定要失望了。 苏默瞟了眼周元青家的大门,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除和周家的婚约。 巧合的是,她们三个刚走到周家门口时,就从门里走出来一个一个梳着双髻的俏丫头,正好和三个人来了个脸对脸,眼对眼。 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生得下巴尖尖,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柔美之色,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她盯着三个女孩看了一会儿,最终把目光定在了苏默身上,顿时眼睛一亮,嘴角勾起,白皙的左脸颊上立时显出一个浅浅的酒涡来,悄生生地招着手说:“苏姐姐,你是来找哥哥的吗?他前几天从外地捎信回来,还在信中提到你了呢!” 她眼神灵动,口气亲昵,丝毫没有苏默与她哥哥可能要退亲的尴尬之色。 苏默皱眉,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之前,苏笙明明告诉她说,周家的主母到家里退亲,这才逼死了原来的苏默。 可是看这丫头的表情不似作伪,难道退婚的事,是周家主母一个人的意思,根本就没有告诉周家其他人? 沈茹梅推了推她,使着眼色道:“那是周元青的妹妹!你发什么呆啊?周家妹妹可还在等着你回话呢!” 苏默回过神,有些尴尬。 她说什么啊,她根本和周元青不熟啊,更别提他的妹妹了。 程巧儿眉眼含笑,袖手立一边,一脸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苏默挠挠头发,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摆了摆手说:“嗨,你好!我们是碰巧路过,不是来找你哥哥的。” 沈茹梅和程巧儿听到这话,纷纷扭过脸,偷笑起来。 俏丫头也抿着嘴笑了起来:“苏姐姐,你不用紧张,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而已。” 苏默有些无语,心想我一点儿也不紧张,大家第一次见面,以后再见面的时候,指不定就是我和你哥哥退婚的时候了。 周家妹妹说的这些话,不知道又点到了沈茹梅和程巧儿的哪个笑穴,两个人抱在一起,看着苏默又是一顿笑。 苏默被她们笑得莫名其妙,全身都不自在,忙加快脚步,逃也似地离开了周家门前。 走出老远之后,苏默回头,看到周元青的妹妹仍旧站在原地,见苏默看她,还笑嬉嬉地举起手挥了挥。 苏默仓皇地回过身,正对上沈茹梅有些调侃的眼神。 “小默,周家妹妹是个好说话的,想来你以后嫁进周家,不用担心受小姑子为难了。” 程巧儿也笑着说:“是啊,周家妹妹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以我现在的名声,周家说不定会上门跟我退婚呢。” 苏默有些不以为然。 话音落下,三个女孩都沉默了下来。 苏默想的是,周家到底什么时候主再次上门提退婚的事啊,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夫,她很惶恐好不好啊?做单身狗挺好的,她暂时没有脱单的打算。 沈茹梅和程巧儿担心的却是以苏默现在的名声,周家退婚的可能性非常大,只希望周元青是个有主见的男人,不会因为那些流短蜚长而和苏默退婚。 三个人各怀心思,一路疾行,终于到达了沈茹梅所说的那处别院。 别院占地近百亩,依山而建,周围环境优美,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站在近两米高的院墙外,闻着高墙大院里飘来的寒梅冷香,三个女孩都有些激动。 院子这么大,肯定种了不少梅花树,能剪不少梅花吧? 那可都是钱啊,钱啊! 想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生活,苏默全身都充满了斗志,撸起袖子,哈了口气,摩拳擦掌道:“是不是有个狗洞可以钻进去啥的?” 沈茹梅看默默地看了眼苏默,又偷偷瞟了眼同样一脸期待的程巧儿,气弱地低下头说:“没有狗洞——” 啥? 苏默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有狗洞,是不是有别的门也可以进去?” 她们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为等同于偷,虽说主人不在家,梅花开得再漂亮,也无人欣赏,梅花枝剪了,来年还可以再长。 但她们总不好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进去剪人家的梅花枝吧? 所以苏默以为沈茹梅肯定有不走大门,就能进别院的方法。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沈茹梅竟然摇摇头,低声说:“没有。“ 苏默和程巧儿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语。 既没有可以进去的侧门,又没有狗洞可以钻,院墙这么高,难道要长双翅膀,飞进去吗? 走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到地方了,就这么无功而返,三个女孩到底不甘心。 在院墙外转了一会儿后,看到长在院墙外的几棵树,三个人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程巧儿不用说,性子温温柔柔的,根本不是爬树的料。 沈茹梅性格倒泼辣,也愿意爬树,可惜试了几次后,她到底不是属猫科的动物,均是爬了没多远,就没用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最后,程巧儿和沈茹梅都把希望放在了苏默身上。 苏默颇为无语,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却要重拾儿时的技艺。 是的,她会爬树,并且爬得想当溜! 要不然,你以为胡同一霸的称号那是白来的吗? 第84章 爬过墙头 第84章 爬过墙头 为了方便爬树,苏默解了最外面的斗篷,露出里面穿着华贵大氅。 程巧儿和沈茹梅的眼神都变了,纷纷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苏默身上的鹤氅。 沈茹梅更是忍不住上前,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丝滑又柔软的布料,惊奇地问道:“小默,这么漂亮的衣服,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准备解开外面的斗篷时,苏默就知道她们会问这个问题了,并提前想好了怎么回答。 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们说这件衣服啊。昨天,我和吴大娘不是进山里了吗?吴大娘还给狼咬了,受了重伤。这衣服就是那时候我在雪地里捡的。” 捡来的? 沈茹梅一脸地羡慕地说:“要是知道能捡到这样好的衣服,我也去了。” 苏默笑嬉嬉地,但口气却颇为复杂,象是还有些惊魂未定:“你去?我可不去了!去一次,我就快吓死了!你是没见吴大娘的手被狼咬的,啧啧啧,再来一次,我可不一定有勇气把她从狼口里救出来了。” 她们两个说话的时候,程巧儿一脸地若有所思,目光细细地扫过苏默身上的墨绿色刻丝鹤氅,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 忽地,她象是不经意地插嘴道:“小默,真的是你把吴大娘从狼口里救下来的吗?” 不象沈茹梅那么大大咧咧,程巧儿聪明得紧,一下就揪出了苏默话里的漏洞。 苏默一愣,皱着眉说:“当然不是!正巧碰到一群人到林子里打猎,是他们救了吴大娘—” 提到那天的事,苏默就想起她长跪在雪地里,被那个霸道的世子爷嫌弃长得丑,命她一直不要抬头的情景,那可算不上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苏默一点儿也不想再回想下去,忙转移话题道:“茹梅,你把我衣服抱着,等我爬上墙之后,你就把衣服扔给我。我剪完梅枝好一齐包在衣服里,这样不仅好拿,而且枝上的梅花瓣也不会掉很多。” 接过程巧儿递过来的剪刀别在腰间,苏默把碍事的衣服扎进腰带里,走到树上,三步两步就爬了上去。 很快爬上了和墙头齐平的地方,苏默蹬在树叉上,小心地爬到墙头向下看去。 内院墙下种着高大的常青树,还有低矮的常青灌木。 从树缝里放望看去,不远处就是密密麻麻的梅花树,或怒放或结着花苞的枝桠密密匝匝地压在了枝头,沉甸甸地向下坠着。 扑鼻的冷香在寒气中涌入了苏默的鼻间,她陶醉地深吸了口气,笑眯眯地扭过头,看着站在树下的沈茹梅和程巧儿,兴奋地道:“好多梅花啊!我们要发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铜钱向钱袋里涌来,哗啦啦作响,怎么数也数不完。 程巧儿神色紧张地盯着苏默踩在树叉上的双脚说:“小默,你小心点,别掉下来了。” 沈茹梅笑着一脸得意:“我就说这院子有很多梅花树!我没说错吧?” “你们等着,我这就下去,剪梅花枝去!一个能卖二文钱呢,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可要多剪一些!” 说罢,苏默身形一动,从墙上爬上了院里的一棵常青树,抱着根干,滋溜一声滑了下去。 站在院里,苏默拍了拍手,不禁有些得意。 看来,换了具身体,她爬树的技能依旧没有退步嘛! 时间不等人,苏默下了地,就拿出别在腰间的剪刀,开始干活。 有些梅花已经开了很久,就要败落了,这种当然要弃了! 有些梅花才开没多久,花开得正艳,就算摇着枝条,也不掉落,这样的,不肖多说,肯定要剪下来! 苏默挥舞着剪刀围着一棵梅花树,左转右转,直到快把人家剪秃了,才转移到下一棵树上。 咔嚓咔嚓! 苏默手里的剪刀上下翻飞地穿行在梅花枝中,不知道从哪儿传来喁喁的说话声,那声音很小,小的让她几乎以为那声音不过是错觉! 她一惊,停下了手里的剪刀,仔细听了听,那些说话声好象又停了。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所以产生错觉了!沈茹梅明明说过,这个别院里一直没有住人的!” 自言自语地拍了拍受到惊吓的胸口,苏默自嘲一笑,重新拿起剪刀开始干活。 可是就在她咔嚓一声剪掉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枝时,那些说话声再次隐隐约约在传来了。 这次声音明显大了不少,连说话的内容,苏默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世子爷,睡在屋里不好吗?屋子里的地下有地龙,烧得暖暖和和的,睡觉也舒服!虽说亭子四面都罩上了厚厚的毯子,里面也放了两个炉子,到底不比屋里暖和。这天寒地冻的,风也大,万一你有生了病,让奴怎么跟王妃交待?奴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一个熟悉的声音苦口婆心地劝道。 “怎么,想拿母妃来压我?爷就是要睡外面!闻着这满院的梅花香味入睡,爷的梦里也是甜香。” 这个傲娇的声音那就更熟悉了,是那个让苏默恨得牙痒痒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她做梦都想踹上几脚的人。 恭亲王世子! 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哪哪都有他! 难道这个别院是他的院子? 一瞬间,苏默满脸郁卒地闪过万千念头,千言万语简直一言难尽,最归汇成了一个字: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想起恭亲王世子在福祥酒楼砸得掌柜满头包和在山林之中,他只一句话,就差点取了她的小命,苏默就是一阵头皮发麻,压根就不想跟这位喜怒不定,狠毒无情的爷碰面! 苏默提着心吊着胆儿慢慢地弯下腰,轻手轻脚地把斗篷里面的梅枝包好。 就在这当口儿,世子爷和他的小厮还在继续说话,并且两人的谈话内容,隐隐走向了不可描述的方向。 “爷,昨晚半夜,你起夜换了条亵裤——” 小厮瞄着世子爷的脸色,目光促狭地问道。 世子爷白玉似的脸瞬间红成了一片,不自在地咳了几声,瞪眼:“爷嫌那条亵裤穿着不舒服,就换了!墨池,爷总觉得你皮又痒了,要不要,爷再踢你几脚,让你接着在床上躺上几天,最好躺到回京那天!” 第85章 春梦了无痕 第85章 春梦了无痕 “世子爷快饶了小的吧!爷那天踹小的那一脚,小的现在还胸口痛呢!这不是临行前,王妃交待过小的要照顾好爷的起居吗?奴不是寻思着爷昨儿个做梦来着了,一时管不住这张多事的嘴,就嘴欠地问一问。爷要是不想说,奴不问了就是。” 小厮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对恭亲王世子笑得一脸讨好。 “昨儿个,爷做梦,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可有听到爷在梦里都说了什么了?” 世子爷强装镇定,耳朵尖却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瓷白的脸上一脸被人拆穿后的恼怒和不自在。 “也没什么。昨儿个夜里,小的睡在外间,听到爷反反覆覆地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小厮瞄了眼世子爷脸上的红晕,唏嘘着垂了眼,支支唔唔地含糊道。 “咳,爷是在叫你的名字!你这狗奴才,也睡得太死了,爷叫了你半天,你也没醒!你就是这么伺候爷的——” 听到这里,世子爷心知要再让这小厮说下]去,自己尊贵的脸面都要被扯下来了,于是声色俱厉地斥道,并作势要踹小厮的屁股。 小厮早看出来,世子爷生气是假,害羞是真,嬉嬉一笑,油滑地扭了扭身体,躲过了世子爷的那一踹。 “爷,小的斗胆猜测一下,你夜里做的是春梦吧?就是不知道梦的是京城里哪家的大家闺秀?” 语罢,似是怕被踹,不等世子爷伸脚,小厮一溜烟地跑过了。 独留世子爷面红耳赤地坐在被四面围得密不透风的亭子里,心不在焉地想着少年心事。 他叫了谁的名字,一觉醒来业已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至于梦到的女子,想到这里,世子爷凤眼微眯,微微皱眉。 梦里那女子的脸看得不甚清楚,但有个好听的声音对着他说话,他倒记得。 好象念诗来着了,象是有念“青青山上松,数里不见今更适逢,不见君,心相忆,此心向君君应识——” 又好象是在说话来着,象是在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民女低贱如泥,只愿以微末光芒,遥祝世子爷如大鹏一样,扶摇直上,扬名万里!” 不知道为什么,世子爷的心跳得有些快。 就算再看不见春梦女子的脸,但想起梦里,那女子说过的话,那女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是苏—— “嘎吱!” 就在一个人的名字在他喉咙里滚动好几圈,眼看就要震惊地冲出他的胸口时,突听梅林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冬日里格外清晰。 世子爷抬起凤眼,目光凌厉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暴喝道:“什么人?” 站在院门边的护卫听到声音,飞奔而来,一脸戒备地护卫在世子爷周围。 抱着剪好的一大包梅花枝,苏默刚想如法炮制地爬上院里的大树,就听脚下发出一声脆响。 嘎吱一声,把本就作贼心虚的苏默吓得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她苦着脸,向下一看,就见她的脚底下踩着一段枯枝,已经被踩成了两段,刚才那声音就是从断裂处发出来的。 听到暴喝声和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苏默不由脸色巨变,不敢再耽搁,把大包背在身后,蹭蹭地往树上爬。 走到离发声地不远的地方,护卫和小厮死命地拦在世子爷面前,不让他上前了。 世子爷停下脚步,隔着重重的梅花枝和青绿色的叶子抬起凤眼向树上看去。 就见枝叶掩映间,一个背着大包的娇小身影动作敏捷地爬上了树。 底下的护卫举着剑厉喝道:“上面是何人?速速下来束手就擒!” 听到声音是从自己屁股底下发出来的,苏默头皮发麻,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往树上爬去。 束什么手,就什么擒?! 当她是傻的吗? 下去之后,她再想爬上来可就难了。 那位爷那么狠毒,能饶了她才怪! 想到这里,苏默爬得更快了。 世子爷懒洋洋地站着,原本他并不在意那偷入院子的人是谁,甭管是谁,不是梁上君子,就是刺客,一律放箭射下来那就是了,总归逃不过一死。 但那小贼似乎是个女子,晃动间,世子爷看到她脑后盘着长发,发间隐隐有珠花在闪动。 世子爷顿时来了兴趣,挑着眉,不禁多看了两眼。 但就这两眼,就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枝叶掩映下,那女子身后似乎披了件墨绿色的刻丝鹤氅,随着向上攀爬的动作晃动着。 这衣服,别人可能认不出来,但世子爷可熟得很。 就是那天到林子里打猎时,他穿过的衣服。 原本,他带着那帮公子哥们已经准备返回了,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邪,想到站在坡上居高临下看到苏默身上的衣服分外单薄时,他竟然脑子一抽,借口要更衣,挥退了欲跟上来的护卫和公子哥们,一个人又折返回去,把那件厚实的墨绿色的刻丝鹤氅扔到了坡下! 又是苏默! 她还真是个实打实的村姑! 这么高的树,这么高的墙,她也能象猴子一样地说爬就爬了,怎么不摔下来,摔死她算了?! 该死! 一般的大家闺秀,谁会干这个! 掉下来摔坏了,可怎么办? 世子爷越想越窝火,简直五内俱焚。 到了现在,他也只觉得自己就是恼火一个女人竟然会毫无形象地爬树,至于为什么要担心她会从高处摔下来,他倒没有多想。 目光紧紧地盯在还在向高处攀爬的人上面,世子爷偷眼瞟了眼身边脸色古怪的小厮,见他盯着树上人身上穿的大氅,神色迷惑,显然也快要认出来了。 “都别放箭!让爷来!” 世子爷眼珠一转,拦着护卫不让他们朝树上射箭,自己劈手夺过一个护卫手里的弓箭,弯弓搭箭,大喝道:“上面的小贼,你别再往上爬了!乖乖下来,说不定爷会饶了你一命。”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按近于诱哄了。 听到这个声音,苏默脑袋一缩,更是头也不敢回,只一门心思地向上爬。 爬得越高,她就越安全。 她好不容易爬到这么高了,眼看就要够着墙头了,让她下去,门儿都没有! 看到她爬得更快了,世子爷心下恼怒,暗骂苏默不知好歹,凤眼微眯,寒光一闪,手下一松。 第86章 开笼放狗 第86章 开笼放狗 “铮!” 只听一声轻响,一支箭带着凛冽的寒风从苏默耳边呼啸而过,挟带着她脸颊边的一缕秀发,深深地扎进她手边的树干上,尾部还在轻轻颤动。 苏默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就差一点,这支箭就射到她身上了。 这个世子爷还真是心狠手辣! 她暗暗砸舌,双腿蹬在树上,双手顺势趴在墙头,把背上的大包顺着墙头扔了过去,大声说:“接着!快跑!” 世子爷和他的护卫小厮都在这里,苏默生怕说出程巧儿和沈茹梅的名字,让他们听到了,以后说不定得按名单抓人,所以只字不提两个人的名字,只提醒两个人拿到东西以后快跑。 院外的站着的程巧儿和沈如梅接过大包,一脸地懵懂仰着头,迷茫地看着苏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射完箭,原来以为苏默就会因为害怕而下来的世子爷,听到这话,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外面竟然还有人接应!?墨池,开笼放猎狗!今儿个不管来的人是谁,都给爷咬死了!” 世子爷的耐心告罄,出离愤怒,大声嚷嚷道。 小厮终于回过神,指着已经攀上墙头的人说:“世子爷,你的大氅—”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世子爷给狠狠瞪了一眼。 小厮果断闭嘴,缩着脑袋小跑着去开笼子了。 听到犬吠声时,苏默正骑在墙头,见沈茹梅和程巧儿还呆站着不动,不由大急,大声喊道:“别院里有人,我被发现了,还呆站着干什么,快跑啊!” “什么?” “不可能吧?这个别院已经好几年没有住人了—” 沈茹梅和程巧儿大吃一惊。 这时候,世子爷的小厮已经打开了笼子,四只皮毛光亮,威风凛凛地黑色猎犬如同猛兽出笼一样,出了铁笼,在下人们的驱赶下,向宅院外面奔去。 “汪!汪汪汪!” 听到这个声音,苏默瞳微缩,透过缝隙向院里张望了一眼,看到下人们手里拉着的猎犬,嘴巴大张着,诞水不停地向下滴着,显然已经饿了多时。 “别犹豫了,快跑,这别院的主人放狗了!” 苏默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冲着下面站着不动的程巧儿和沈茹梅大喊了一声,攀在院外枯树的枝杆上,滋溜一声,娴熟地滑了下去。 沈茹梅机灵一些,听到苏默的警告,把大包甩到背上,对苏默喊了声小心,头也不回地跑了。 程巧儿反应得慢些,等苏默从树上滑下来之后,她才开始迈步。 猎狗的狂吠声此起彼伏,带着凌厉的杀机,小厮们的呐喊声不息,时不时扬高了声音喝骂几句。 “汪汪!” “汪!” “前面的小贼站住!偷东西偷到世子爷的别院来了,你们好大的胆子!” “抓住砍了你们的脑袋!” “敢偷到恭亲王府头上,嫌命长了么!” —— 苏默被身后就要追上来的犬吠声惊得头也不敢回,脚底生风,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有人天生怕蛇,有人天生怕猫,而她天生怕狗! 在现代时,苏默是胡同里的二霸王,大霸王就是隔壁老王家养的那条叫旺财的狗! 二霸王对上大霸王,向来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只因为大霸王曾经狠狠地咬过二霸王,自此苏默闻狗色变,听到狗叫声就远远地绕道而走! 往事休提,还是逃命要紧。 站在院里,世子爷紧张地看着墨绿色的衣角从墙头掉了下去,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下颔绷紧,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一句话也不说的奔出了院外,远远地看到那个披着墨绿色的刻丝鹤氅的身影,脚步矫健,四肢健全,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断腿,并且跑得飞快,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松完这口气时,世子爷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暗笑自己紧张什么。 可能是在紧张别院里的什么东西被偷了吧? 对,一定是这样。 世子爷挑了眉,心里暗暗地想。 程巧儿反应最慢,跑得也慢,眼见在她前面的苏默越跑越快,眼瞅着就要瞧不见人影了,她不由大急,喊道:“小默,你等等我—” 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脚下,不知道踩着了一块砖头或是木头什么的,程巧儿脚下一绊,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一脸惊恐地跌到了雪地里。 身后的犬吠声越来越近,她趴在地上,害怕得哭了起来,一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出了眼眶。 “苏默,你怎地不等等我—” 她抬起泪眼,目光幽怨看着苏默离开的方向。 这么一耽搁,世子爷带着小厮和猎犬已经追上来了,小厮们见跑了两人,有些不甘心,还想驱着猎犬接着往前追,世子爷挥了挥手,阻止了他们。 苏默跑了也就跑了,他原本也没想抓着她,拿她怎么样。 倒是趴在地上的这个女子提到苏默,顿时让他来了兴趣。 他一撩长袍,蹲下身体,好奇地看着趴在雪地里神色狼狈的女子。 “你认识苏默?你是她什么人?” 程巧儿抬袖捂着脸,正在暗自伤心,冷不丁地听到有个好听的声音如是问道。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瞬间呆在了那里。 少年一身银白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脚踩纯黑色金线绣云纹的长靴,面如中秋之色,色如春晓之花,眉目如画,唇色绯红,一双凤眼,波光潋滟,宛如含着一汪秋水似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程巧儿腾地红了脸,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少年,象一道耀眼的电光,从远方而来,摧枯拉朽一般地劈开她混沌又绝望的生活,带来了无数的生机和阳光。 她的心狂跳起来,仓皇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的。我和,苏默是一个村子里的,她,她跟我很要好。” 那个默池的小厮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又是苏默那个臭丫头! 世子爷抬起头,向苏默离开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苏默刚才在我的别院里,拿了什么东西?” 第87章 少女心机 第87章 少女心机 直到听不到后面的狗吠声,苏默才停了下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好好歇一歇。 刚才那一顿跑,好悬没把她肺给跑裂了。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从她身后传来,苏默吓了一跳,以为别院里面的人追上来了,跳起来,埋头就想接着向前跑。 “苏默,别跑了!是我。” 沈茹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她有些急促地呼吸声。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回头看到是她,苏默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屁股又坐回到石头上。 累死她了,一定要好好歇歇。 “小默,你刚才跑得跟兔子似的,我本来跑在你前面的,你竟然撵上来了不说,还跑到我前面去了。我在后面喊你,你也听不到—” 沈茹梅走过来,和苏默坐在一起,脸上还带着余惊未消的表情。 “我怕狗!一听见狗叫声,我两条腿都哆嗦,条件反射似的管不住自己两条腿,一直往前跑,根本停不下来—” 苏默无奈地说。 “这倒是。你一直怕狗来着,我记得你小时候,还被隔壁周家村人养的狗咬过呢!” 沈茹梅回忆道。 苏默一脸惊讶,这具身体小时候也被狗咬过,真是缘分啊! 休息了一会儿,左等右等还是不见程巧儿过来。 两个人心里一沉,同时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巧儿不会是被别院的主人给抓到了吧?” 沈茹梅一脸忧虑说。 想起恭亲王世子的行事作风,苏默也担心,程巧儿被抓了之后,会遭受什么非人的待遇,那就不好了。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照原路悄悄返回,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苏默和沈茹梅心怀忐忑地走回去不远,远远地就看见程巧儿站在原地,红着脸蛋,目光怔怔地看着别院的方向,那样子象是在发呆。 顺着程巧儿目光的方向,苏默看到刚才追她们的别院小厮牵着猎狗和护卫一道,簇拥着一个锦衣华靴的少年背对着她们,向别院的方向走去。 苏默皱眉:程巧儿这是被那位世子爷给逮了现形了? 她上下打量着程巧儿,见她除了衣服有些脏以外,脸上既没有被鞭打的痕迹,也没有受为难后的难堪。 不可能吧? 那个恶毒的世子爷好象没拿她怎么样,这倒不象那位爷的行事作风了。 并且这个程巧儿表现得也有些奇怪,脸蛋红得跟染了胭脂似的,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含情若水地目送着那位世子爷离开的方向,这模样倒象是少女情窦初开,芳心初动,浑身上下都在漾着粉红泡泡。 沈茹梅没想那么多,见到程巧儿,就象看到了亲人似的,高兴地扑了过去:“巧儿,你没事吧?刚刚跑出去,没看到你,可把我和小默吓坏了,以为你被人家抓住了呢!” 程巧儿回过神,看到苏默时,目光微闪,忙把目光转向了沈茹梅,笑着说:“我没事。世子爷并没有为难我。” 世子爷? 程巧儿这是碰到恭亲王世子了,要不然也不可能知道那别院主人的真实身份。 苏默挑了挑眉,暗道有意思。以恭亲子世子那种如爆竹一样一点就炸的性子,竟然没有为难程巧儿,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啊,那别院里住的是世子啊?这么说,我们偷的是世子爷的梅花?这不得了了,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派兵抓我们?” 沈茹梅大大咧咧的,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程巧儿言语之中对恭亲王世子的好感,皱着眉,开始担心起以后的安危问题。 “一些梅花而已,世子爷很大方,根本就不在乎。他还给我一个牌子,以便我们能随便出入别院,下次我们剪梅花的时候,就不用爬树又爬墙了。” 程巧儿捏了捏手里握着的一块玉牌,心中怦怦直跳,轻轻吸了口气,舒缓下紧张的心情,还是决定把它拿了出来。 她想,我没想独吞它,就是想多把那个人的气息留在身边几天。等过两天,我再把它交给苏默。再说了,我们三个关系那么要好,同进同出的,这玉牌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 这么一想,她看向苏默的时候,目光坦然了很多。 “不会吧?世子爷竟然把玉脾都给你了,他对你也未免太好了吧?哎,巧儿,你在咱安宁村里,也能算上村花了吧?你长得这么好看,那个世子爷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沈茹梅惊叫了起来,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之色。 她上下打量着程巧儿,半晌露出一个坏笑,挤眉弄眼地说。 程巧儿象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轻轻捶了下沈茹梅的肩膀,抿着嘴儿笑道:“胡说什么呢你!” 苏默在一边看得分明,这哪是拒绝,这分明是含羞带怯地承认了! 她暗暗地皱眉,这世子爷才多大年纪,怎么就那么多的花花肠子,看到人家程巧儿漂亮,不仅放过了她,还把能出入别院的玉牌随手给了。 看来,这恭亲王世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小小年纪就这么好色,真是个扶起来的阿斗,活该被恭亲王府的庶子算计! 沈茹梅把玉牌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啧啧称奇。 “这王府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好精致啊——” 苏默好奇,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双面镂空雕龙玉牌,龙口衔玉珠,双龙栩栩如生,神气活现,在牌子正中位置刻着一个王字。 “确实精致,能值不少钱吧?” 苏默啧啧叹道,正打算上手去摸一摸。 程巧儿瞟了苏默一眼,在她的手指堪堪要摸到玉牌的时候,眸光微闪,从旁边伸出手,把拿在沈茹梅手里的玉牌拿走了。 她垂着头,目光一寸一寸,缠绵似地翻看着玉牌,象是看不够似的,随意地赞道:“这是世子爷的随身之物,当然跟一般人家的事物不一样。” 苏默伸出的手只得又垂了下去,她也不在意,附和道:“那是当然,常人怎么能跟恭亲王府比。” 玉牌虽好,到底不是自己的,摸不摸的也无所谓了! 第88章 雕龙玉牌 第88章 雕龙玉牌 程巧儿无事,自然是皆大欢喜。 “巧儿,世子爷带人追上了你之后,都说了什么啊?” 沈茹梅好奇地问道。 说了什么? 程巧儿神色微怔,掩在袖里的手指尖轻轻一颤,紧紧地捏着雕龙玉牌,不由把目光投向了苏默,说了句与沈茹梅的问题完全不相关的话。 “小默,你认识世子爷吗?” 此话一出,连一向大大咧咧地沈茹梅都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了苏默。 啥? 苏默眨巴了下眼睛,被她们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和恭亲王世子确实见过几面,回回都不是愉快的经历不说,她连那位爷长是不是歪鼻子斜眼都不知道。 就在刚才,她骑在墙头,而那位爷站在梅花林里,不过几步之遥,但她还是没有看到那位爷的脸。 所以认识一说,根本无从谈起。 但程巧儿这话虽是问句,但却是以笃定的口气说出来的。 一定是刚才,恭亲王世子言谈中提到了她的名字,程巧儿才有此一问。 苏默双眉紧锁,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说:“说不上认识,但我确实见过他,只是他骑在马上,站得又高,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你们不是一直好奇,吴大娘是被谁从狼口里救下来的吗?就是恭亲王世子。那天,恭亲王世子带着很多人到林子里打猎,正好碰到吴大娘遇险,就用箭射死了狼。事情就是这样的。” “这么说,世子爷倒是个好人喽?” 沈茹梅一派天真地说。 苏默冷哼了一声,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腹诽,他算什么好人啊,视人命如草芥,而且还差点让他的护卫杀了她! 那句冷漠无情的“就地格杀”,一直血淋淋地提醒着苏默,恭亲王世子是一个多么狠毒的人。 这样的人,她下次见到了,一定远远地绕道而走。 “世子爷都知道你的名字了,你怎么可能没看到他的脸?” 程巧儿的关注点明显和沈茹梅不一样,她话里话外一直都在围着世子打转。 沈茹梅大大咧咧的,看不明白,苏默却隐隐地猜出了程巧儿的几分少女心思。 苏默不禁抬头看了眼程巧儿,目光里带着探究意味,直看得她目光闪烁,不好意思地抿着头发,微微红了脸,垂下头去。 看到这里,苏默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瞎了。 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种感情吗? 看来,那个世子爷一定长得不差,不然程巧儿不会在见过他一面之后,就一脸情根深种的样子。 只可惜,程巧儿和恭亲王世子的身份地位,有如云泥之别,这段感情注定要无疾无终。 苏默心下叹息,嘴里却在说:“对呀。当时吴大娘身受重伤,加上那啥,世子的护卫说我身份低贱,不能直视世子什么,一直压着我,死活不让我抬头——” 世子爷嫌弃她长得丑,所以一直让她跪着,还命她不要抬头,这样丢脸的事,苏默是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简直不要太丢人! 总之,恭亲王世子实在太混帐,提起他,苏默就上火! 苏默恼火的样子,不知道哪里触到了程巧儿的笑点,她抿着嘴儿露出一个轻浅的笑意。 就算世子爷知道苏默的名字又如何,还不是嫌她身份低贱,连世子爷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过? 不象她,虽然她的身份和苏默一样低贱,但世子爷在她面前完全没有世子爷的架子,更没有让护卫象对待苏默一样,压着她。 世子爷还对着她笑,笑得那么好看。 “不会吧?小默,那么好的机会,你都没看到世子爷长什么样子啊?那刚才呢?你都到院里剪了那么多的梅花枝了,想必一定看到世子爷的脸了吧?” 沈茹梅睁大眼,一脸唏嘘地问。 提到这个,苏默就牙疼。 “你可别提了,我差点被那位世子爷一箭射了个对穿。我在树上爬,他带着护卫就站在梅花林里,离得近是近,我生怕被抓住,哪敢回头!后来,他还下令放了狗,我一听到狗叫声,两条腿就吓软了,光顾着逃了,哪还敢向后看呢!” 苏默这么一说,沈茹梅和程巧儿不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沈茹梅笑是觉得苏默也太倒霉了些。 程巧儿是放松地笑,世子爷都拿箭射苏默了,想来世子爷之所以会让她把玉牌交给苏默,不过是出于同情罢了。 是她多心了 想着,程巧儿放在袖子里的手指尖细细地描过玉牌上的纹路,上面似乎还带着那个少年身上的些许余温。 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如她一样,用指尖摩挲过这玉牌的纹路? 想到这里,程巧儿不由心头微烫,晕生双颊,捏着玉牌的手心也微微湿了起来。 苏默和沈茹梅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思绪已然飘远,回到了世子爷和她见面时的情景。 世子爷认真地看着程巧儿问:“苏默刚才在我的别院里,拿了什么东西?” 她心头一惊,犹豫了一会儿,讷讷地说:“回世子爷,没别的东西,是一些梅花枝。” 见世子挑眉,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解,她忙解释道:“我们是附近的村民,看到这别院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以为这里久无人住,就想着取一些回去,好—” 后面的话,她自觉说出去有些难为情,就一直吞吞吐吐地不肯说。 世子爷身边的小厮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斥道:“什么取?不问自取就是偷!就算别院里没有人,你们也不能—” 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世子爷瞪了,只好闭了嘴,但还是用斥责的目光看着她。 她脸红得滴血,一双漂亮的杏眼里也有了羞愧之色,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们剪这梅花枝是准备拿到清平城里卖吗?” 想到苏默身上的布衣,世子爷挑眉问道。 “是的。我们—对不起—”程巧儿羞得脸上都快烧起来了。 “无事,不过是些梅花枝罢了,别院很大,种了许多,想剪多少就有多少。不过,以后,爬墙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太危险了。这是一块玉牌,你把它交给苏默,凭着它,就能随意进出别院,里面的梅花枝随便她剪。” 第89章 贴身物什 第89章 贴身物什 想到苏默一个女子,爬在树上,跟只猴子似的,恭亲王世子就忍不住皱起眉,思忖了一会儿,在小厮和护卫们惊讶的眼神里从怀里摸了一块双面镂空雕龙的玉牌,伸手递给了程巧儿。 程巧儿睁大眼,不敢相信地伸出双手,一脸郑重地去接那块精美的玉牌。 接玉牌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由瞄向了世子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她的手指堪堪触到玉牌的时候,世子的手指就礼貌地收回去了。 把玉牌握在手里,紧紧地,程巧儿仿佛还能透过上面的余湿触摸到那个人细腻的指尖,那么温暖。 看着苏默离开的方向,世子露出一个微笑,轻浅如梨花开放,温柔如落在指尖上的阳光,在寒风中微微摇曳着,晃动着程巧儿的心神。 回别院的路上,小厮袖着手,瞟着好象心情很好的世子爷的脸色,嘀咕道:“爷贴身的物件,说给就给了!小的在爷身边侍候了这么多年,拢共也没得爷的几件贴身物什!那个苏默有什么好的,一个村姑,长得还不如刚才看到的那位姑娘好看!就算是村姑,也得分个高下吧?她苏默样样不如人家——” 世子爷斜着眼看他,凤眼一眯,冷哼道:“爷的东西,爷想给谁给谁,你一个下人,管得着吗?你要再说,没得爷的物什的话,信不信爷现在就一脚踹死你!这些年,爷赏你多少好东西,你数过没有?” 说到这里,小厮有些气弱,但还是撅着嘴说道:“那不一样!那个双龙玉牌,那可是爷的贴身物件,这要是个大家闺秀,奴还以为爷是看上人家了,送的定情信物呢。” 世子爷的脸腾地一红,凤眼一立,横眉立目地斥道:“胡说八道什么!爷能看上一个村姑吗?爷是那么没眼光的人吗?爷就是怕别院的墙被人爬来爬去,会倒了而已,所以才给了玉牌,让她从大门进去。” 他用一脸你怎么这么龌龊的表情看着小厮,斥得小厮直作舌,只得在心里腹诽道:你要是真不想苏默进别院,方才就不会拦着下人们不让追了!四条猎犬在雪地里寻找猛兽都是一把好手,找几个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还有爷的大氅,方才小的看到它好象穿在苏默身上了—” 世子爷眸光微闪,抬起头象是在回忆似地,半晌作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对啊,方才爷就觉得那衣服眼熟来着。想来那天,爷着急与你们汇合,大氅被树枝挂掉之后,被她捡去了罢!” 小厮精神一振忙道:“要不要小的帮你拿回来?那大氅还是王妃特意命人给世子爷做的呢。” “不用了!别人穿过的,爷嫌脏,不要了也罢!” 小厮一阵肉疼,心想:爷,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一定不知道那大氅值多少银子,近千两啊,近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剪到了梅花枝,回去路上,大家的心情格外好。 这次经过周家村周元青门前时,周家的大门紧闭着,也再没有碰到周家那个漂亮的妹子。 三个女孩把大包扛到了苏默家里,一人分到了二十多枝梅花枝,按一枝梅花一个大钱算,如果拿到清平城里全卖出去的话,一人大概能挣到二十个大钱。 花放久了,花瓣落光了,那就卖不出去了。 三个人觉得宜早不宜迟,还是尽快把花出手的好。 最重要的是,卖花这件事,三个人都是头一次做,心里有些没底,都是听别人说好卖,一天能挣二十个大钱,所以三个人急着探探水。 商量好之后,三个人收拾了一下,就打算步行去清平城。 苏默本想把苏笙留在家里的,但他一听说要到城里卖花挣钱,于是执意要跟着一起去。 苏默被他磨得无法,只得带上了他。 四个人还没走出安宁村,钱秋枝就带着小胖子追了上来。 “巧儿,你个死丫头想去哪儿?还有一大堆衣服等着你洗呢,没干完活就想出去玩,美的你!快跟老娘回去!” 钱秋枝拦在程巧儿面前,瞟到她怀里捧着的那些梅花枝,圆溜溜的眼中闪过精明的光彩。 程巧儿秀眉微蹙,疑惑地说:“该干完的话,我都干完了。衣服,我昨天才洗过的——” “我说没干完,就没干完!你快跟我回去!” 钱秋枝神情微滞,想了想,家里该干的活好象都被程巧儿干完了,暂时是没有别的活了。 但是这些实话,她是不会说的。 农家人想在家里找点活干还不容易,于是她吊着三角眼,一脸蛮横地说。 说着,作势还要来拉程巧儿的手臂。 沈茹梅着急,拦在钱秋枝面前,急声说:“婶婶,你这是干什么?且不说家里有活没活,凭良心说,巧儿平时帮你干的活还少吗?就这一天,你且发个善心,让我们到城里玩一玩,等回来,你再使唤巧儿吧!” 到城里玩一玩? 钱秋枝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三人女孩怀里的梅花枝,暗自冷笑。 都被她抓了个现形了,贱蹄子还想骗她呢,她是那么好唬的人吗? “不是婶婶我说你,茹梅,你年纪也不小了,说话可得经点心了。什么叫巧儿帮我干活?这话说的,可就外道了。巧儿和我难道不是一家人吗?她帮家里人干活,还分什么你我?” 钱秋枝斜着眼睛,眼神里闪过算计。 苏默皱着眉,看她蹦达了半天,且大有说不清楚,就一直纠缠下去的打算,清平城里离安宁村里可不远,再随她歪缠下去,等到清平城,天都黑了,哪还有时间卖花啊。 程巧儿和沈茹梅还在和钱秋枝摆事实讲道理,但苏默从钱秋枝时不时瞟过梅花枝的眼神,大概猜中了她的意图。 “总之,你们说什么都没有用!说破了天,巧儿也得跟我回去不可!想去清平玩,她想都别想!” 钱秋枝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眉毛一立,作出一脸凶悍样。 苏默撇了撇嘴,伸手把程巧儿拉到一边。 第90章 兜售梅花 第90章 兜售梅花 瞟了眼偷偷看向她们的钱秋枝,苏默低声对程巧儿说:“你这后娘既然追过来的,那必是听说你要去城里卖梅花挣钱,巴巴地跑过来,想拿些好处的—” 程巧儿这才恍然大悟,看了钱秋枝一眼,为难道:“卖梅花枝,别人说是挣钱,但我们到底没干过,心里没底,还不知城里情况如何,我怎敢许她好处?” “你只管与她实话说了,且看她怎么说,再作打算。” 苏默小声地给程巧儿出主意。 程巧儿没作犹豫,就实话说了。 钱秋枝听完一脸地得意,心说,早这么老实,老娘用得着跟你们纠缠这么半天吗?真当老娘闲的吃饱了撑的! “巧儿啊,不是娘说你!你要是早说实话,娘能拦着你吗?你且去卖花吧,家里的活再多,也有娘在呢。不过,有一句话,就算不好听,娘也得说。咱家里也是不太富裕,你这去卖花了,家里的活计是不是就落在娘身上了,你卖花的钱是不是该交一半到家里,也好给你爹减轻一下负担?” 钱秋枝话说得好听,总归逃不过一个意思,那就是要程巧儿交钱,她才放人! 沈茹梅一听就急了,瞪着眼睛,就想跳出去与她理论。 程巧儿拉着沈茹梅,咬着牙应了下来。 钱秋枝笑得牙不见眼,拍手笑道:“这才是好女儿!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上路吧!早去也好早回!娘这就回去,家里还有很多活等着娘去干呢。” 一听程巧儿应了,钱秋枝的语气都变得亲热起来,一口一句娘,女儿的,好象她真是程巧儿的亲娘一样,听得苏默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去清平城的路上,沈茹梅还在念叨,程巧儿不该那么便宜钱秋枝,一天辛苦挣的钱要白交一半出去。 程巧儿一脸地失落不甘,咬着唇说:“那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要在家里呆下去,以后还要嫁人,这一切都要靠她张罗!如果我不答应,她必扯着我不让走,闹得整个村里的人都要出来看笑话!我,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低,语气也有些哽咽起来。 沈茹梅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去握了她的手,骂道:“她钱秋枝就不是个好东西!我就不明白了,这女子在这世子活着,怎地就这么难呢?说到名声,现下,小默的名声可是最差的,我瞧她倒象一点儿不放在心上似的。小默,你难道就不担心,因为名声差,别人会看不起你吗?” 苏默姐弟的手是牵在一起的,听到沈茹梅的话,苏默清楚地感觉到,苏笙的小手猛地抖了一下,越发用力地握了自己的手。 她有些无语,大家不是在说程巧儿的事吗?怎地话题一转,就转到她身上了? “名声差就差呗!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难道因为惧怕那些人的胡说八道,我就要处处委屈自己吗?那样活得多憋屈!” 苏默一脸不在乎地说。 “话虽这么说,难道你就不担心周元青家里人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以后为难你吗?” 程巧儿这话说得隐晦,其实就是问苏默难道不怕周元青家悔婚吗? 苏默心说,周家主事的那个婆娘早就来家里退过婚了,还间接逼死了真正的苏默。 现在,她是巴不得周家人快来退婚呢。 “不怕!真正喜欢我的人,会接纳我的一切,绝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而动摇。如果周家因此来退婚,那就证明,我与周元青有缘无份,我也不稀罕嫁入周家这样的人家。若嫁了人之后过的日子,还不如我和小笙在一起过的日子,那不如不嫁人了。反正,我有小笙就够了!我就等着小笙以后出息了,让我过上风风光光的日子呢!” 苏默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番让程巧儿和沈茹梅震惊的话,顾自笑嬉嬉地看着苏笙。 苏笙眨巴着眼睛,双眼明亮的看着苏默,煞有其事地点着头说:“姐姐有小笙呢!就算姐姐不嫁人,小笙出息了,也会养姐姐一辈子的!” 两姐弟相视而笑,脉脉的温情在两人之间流动着。 程巧儿和沈茹梅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半晌过后,沈茹梅回过神后,喃喃道:“这是不对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嫁人呢?会被别人笑话的—” 程巧儿没有说话,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尖一点一点描摩着玉牌上的纹路。 其实,如果嫁的不是自己想要嫁的那个人,就算不嫁人也没甚可惜的。 步行一个多时辰后,四个人总算到了清平城,除了苏笙,其他三个人都交了两个大钱给了门卫。 交钱的时候,三个女孩都是一脸地肉疼之色。 还不知道能不能靠卖梅花挣钱呢,钱袋里的大钱就先飞了两个,本来不厚的钱袋更瘪了。 这也让三个女孩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梅花给卖出去不可! 怀里捧着一堆梅花枝,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三个女孩有些茫然,清平城里这么大,要从何处开始兜售梅花呢? 苏默思忖了一会儿,抬脚向一个茶馆而去。 程巧儿和沈茹梅对视了一眼,不由跟在了苏默的身后。 三个女孩怀里都捧着一大把正怒放或是正含苞待放的梅花,行走间,幽幽的冷香在寒风中丝丝缕缕飘散而来,一行人迈进文人墨客汇集的茶馆分外惹人注意。 很多人不由停了饮茶和交流的动作,向她们看过来。 头一次被这么多的男人注视着,就算大大咧咧如沈茹梅也臊红了脸,深深地低下了头去。 程巧儿更不用说了,自从进了茶馆之后,她的眼睛就一直盯在自己的脚尖上,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相比于她们,苏默反倒一脸地坦然之色。 她举目四顾了片刻,抬脚向一桌头戴纶巾的客人走了过去。 那桌客人,貌似文人,衣着称不上华丽,但能坐到茶馆里悠闲喝茶聊天的人绝对不会是家徒四壁之辈,不可能连一两个大钱也掏不起。 “公子,买束花吧!” 苏默在一个身穿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面前站定,纤指夹着一枝梅花,含笑着斜斜递了过去。 第91章 坐地起价 第91章 坐地起价 苏默脸色腊黄,肤色暗淡,就算她五官端正,在这样的衬托下,整个人也看起来暗淡无光,属于丢在人堆里,也找不来的那种。 但她一双眼睛生得特别好,又大又亮,又是双眼皮,睫毛又长双卷,专注看人的时候,就象满天的星子落了下来,落到了人的肩膀上。 被她搭话的书生年纪并不大,不过十八九岁,长相斯文,面容白皙,被苏默这双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脸腾地红成了一片,垂下头,不敢再与她对视,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接过递过来的梅花。 “且慢!” 就在苏默暗暗欣喜的时候,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扇子,啪地一声打了开来,挡在书生面前。 “姜兄—” 书生一呆,抬眼向一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子看了过去。 顺着他的目光,苏默也看向了那个阻了她第一单生意的男子。 大冬天里拿着一把扇子,不是装比,就是有病! 她暗暗地腹诽道。 男子着一袭紫色家常锦缎袍子,头戴玉冠,面相俊美,眼神邪肆,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勾起,带着一股风流的意态,不笑地时候,眼神凛冽。 此时,他是笑着的,轻佻地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苏默,眼眸深处却藏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嫌弃之色。 “刘兄,你也太好说话了吧?人家小姑娘只说了一句话,你就巴巴地准备掏钱买花了?这梅花四处可见,犯不着为了这一枝明天就可能调谢的物什,掏空了你本就不厚的钱袋!” 一枝梅花而已,顶多就一两个大钱而已,根本不可能掏空一个人的钱袋,这位姓姜的这么说,分明是在嘲笑青衣的书生没钱。 苏默暗自皱眉,她的运气真不好,一不小心,又要让人作筏子了。 青衣的书生闻言神色微窘,低声说:“我我家是不富裕,但一两个大钱还是掏得起的,有劳姜兄替刘某操心了。” 说着,青衣书生越过那位姓姜的扇子,伸手拿过苏默手里的梅花枝,轻声问:“几个大钱?” 苏默笑着瞟了一眼那个姓姜的一眼,笑眯了眼道:“承您惠顾,只要一个大钱。” 一个大钱并不贵,青衣书生轻呼了口气,爽快地从腰间拿出钱袋,掏出一个大钱,递给了苏默。 那位姓姜的书生顿时变了脸色,脸上邪气的笑容冷了下去,绷着脸,目光凛冽地看着书生掏了钱。 程巧儿和沈茹梅站在不远处,瞧见苏默没费多少口舌就卖了一个大钱,顿时备受鼓舞。 她们本以为卖完这一单,苏默必定会再寻下一桌,谁知她接完了钱之后,交给了眉开眼笑的苏笙,让他放在钱袋里,并没有急着走,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苏默再次拈起一枝梅花,递向了那位目光不善的姜公子:“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样傲骨铮铮的梅花,这位公子,你不来一枝吗?” 姓姜的公子一愣,微微眯了眼,不甚礼貌地上下打量着苏默,末了,合了扇子,举止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啧啧道:“好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原以为村姑都是些不通诗词,举止粗鲁之辈,不想你这丫头,倒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让我刮目相看!只可惜,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竟然生在了你这张毫无特色的脸上!” 苏默被他用扇子挑了下巴,秀眉微蹙,有些不满,心想这人不是书生吗?怎地如此猛浪?! 和苏默站在一起的苏笙脸色微变,目光恶狠狠地盯在顶着苏默下巴的扇子上面,就要走上前,替姐姐说话。 苏默轻轻伸手阻了他一下,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燥。 苏笙这才消停下来,只拿一双清亮的眼睛气鼓鼓地瞪着那位举止轻佻的书生。 好在姓姜的书生并没有做得太过分了,盯着苏默目光放肆地看了一会儿,不等和他同桌的人出言阻止,就把扇子放了下去。 “就冲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就是一个大钱吗?我给了。” 说着,他拿出钱袋,刚想从中拿出一个大钱,就听苏默笑吟吟地说:“公子误会了,不是一个大钱,是三个大钱!” “什么?” 此话一出,不止姓姜的书生惊讶,连之前买了苏默一枝梅花的青衣书生也很惊讶。 苏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程巧儿和沈茹梅站在身后,更是惊呆了。 沈茹梅的眉头深深地皱起,低声说:“方才苏默当着人家的面卖了一个大钱,现在又卖三个大钱,这不是坐地起价吗?哎,这么做,梅花哪能卖得出去?这苏默也太—” 姜姓书生眉峰紧拧,目光不善地看着苏默,恨不得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方才只一个大钱,就卖了刘兄一枝,怎地到了我这里,就多要两个大钱了呢?你这村姑不是坐地起价吗?” 和他坐在同桌另外两个人,也不由斥责起苏默的这种坐地起价行为。 “你这村姑,好生无理!姜兄好心买你的梅花,你却坐地起价—” “村妇无知!姜兄不要理她,大不了不要买她的花就是了——” 只青衣书生没有说话,呆呆地坐着,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梅花,显然对苏默坐起价的行为很不赞同。 苏默一派娴静地站着,心里却在冷笑:我就是坐地起价怎地?谁让你调戏我!另外两个大钱,就是你调戏我的费用! “公子这么高洁的人,买小女的梅花自然不是看中它的皮相。须知再动人的皮相,也有凋零的一天!你必定是看中梅花的精神对不对?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悄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梅花生性高洁,铁骨铮铮,不怕天寒地冻,不畏冰袭雪侵,不具霜刀风险,不屈不挠,昂首怒放,实是我辈楷模。这样的梅花难道不值当公子多掏两个大钱,买上一束,放在自己窗前,时刻鞭策自己吗?” 第92章 莫笑村姑 第92章 莫笑村姑 开口的瞬间,苏默就不管不顾地先给姓姜的书生戴了顶高帽子,有诗开头,再用几上排比句,口快如刀地说了一大堆梅花的高贵的品质。 直把姓姜的书生说得晕头晕脑,这一桌其他书生也听得直瞪眼,茶馆里的其他人,也被吸引了过来,听得津津有味。 “好,说得好!” “好一句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梅花确实高洁!” “莫要小看村姑,村姑也是有大才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看着苏默的目光满是赞叹之色。 姓姜的书生呆坐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姜某不得不承认之前看低了姑娘,实在是眼拙得紧!在下姓姜,名文才,在这里跟姑娘赔礼道歉了。这一枝梅花,三个大钱,姜某出得心服口软!还在姑娘念的那几句诗,不知是哪位高人所作?” 苏默心想,是一位伟人所做,你这坏心眼的书生注定是见不到了。 “是一位惊世高人所做,小女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是偶然看到他作此诗,所以强自记了下来,方才小女不自量力,在诸位才子面前献丑了,实在担不起诸位的称赞。承您惠顾,三个大钱。” 苏默眼皮不眨地说着谎话,顺势把一枝梅花递到了姜姓书生怀里,免得他后悔。 姜文才微微一笑,爽快地掏出三个大钱,递给了苏默。 收了钱,苏默并没有急着走,转身面对茶馆里的众人,笑道:“众位才子,不知还有人买这生性高洁,欺霜赛雪的梅花吗?两个大钱一枝,实在便宜得紧!” 众人哄笑出声,不大一会儿,她这梅花的价钱已然变了三回了。 卖给青衣书生只要一个大钱,卖给姜姓书生坐地起价要了三个大钱,这还没出门,又打算兜售给他们,要两个大钱! 有人笑道:“你这丫头,实在油滑!这价钱为何一变再变?难道你就不怕我们一气之下,全都不买你的梅花了吗?” 姜文才听到这话,手里把玩着茶杯,一双饶有兴趣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苏默,语气轻佻地说:“就是!为何你给别人的价钱都那么低,独独问我要的价钱最高?!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让我满意的理由,这茶馆的大门,你倒是不好走出去了!”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倏然一沉,语气里已经带了淡淡的威胁意味。 沈茹梅和程巧儿开始还很高兴,苏默几句话的功夫就买了好几文铜钱出去,实在是让她们佩服得紧。 但现在,听了姜文才的话,她们又暗暗地替苏默捏了一把汗。 连苏笙都紧张地动了动脚,暗暗地自己的姐姐担心。 在所有人或看好戏或担心的目光下,苏默淡定自若:“我问这位刘公子要一个大钱,是因为我小本买卖,初初开张,刘公子是第一位客人,一为万物之始,所有物什都是从一开始,为讨个吉利而已。问这位姜公子要三个大钱,我刚才也说了,这位姜公子,买的不是花之本体,而看中了梅花独有的风骨。至于各位,若有人也可以象姜公子这样出手大方的,愿意用三个大钱买一枝梅花,小女自是不会拒绝。” 她不卑不亢,哪怕被这么多人围着,态度亦从容不迫。 很多人也是看她伶牙俐齿,反应机敏,逗一逗她而已,倒没有真的想为难一个小姑娘的意思。 姜文才家境富裕,颇有些薄产,别说三个大钱,就是三两银子,他掏出去也毫不心疼。 听了苏默的说法,他不是太满意,倒也没有做出没品地为难一个小姑娘的事来。 茶馆的众人大笑起来,有欣赏苏默口才的,很是捧场地走过来,掏出两个大钱,拿了一枝梅花。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苏默怀里的梅花已去了一半,苏笙捧着钱袋,喜得牙不见眼。 程巧儿和沈茹梅对苏默更是一脸佩服。 沈茹梅笑道:“苏默,看不出来,你嘴巴这么厉害!你是没瞧见,茶馆的那些文人刚才都听呆了。” “是啊。还有那些诗,苏默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顾婶在时,我跟你一起跟着她识字念诗,你刚才念的那些诗,我一句也没听她念过—” 程巧儿一脸狐疑,目光探究地看着苏默。 怪不得沈茹梅一直说,程巧儿是三个人里面最有才气的人,原来她跟苏默一道和顾婉月学过。 苏默心里呵呵,你当然没听过,因为我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在苏家时,听家里请来的先生念叫叨过几次。” 苏默随口应付道。 这个程巧儿好象有很多问题似的,总是一直不停地问来问去的。 程巧儿听完不置可否,似是信了。 倒是知道内情的苏笙一脸地不赞同,撅着嘴,似乎有很大的意见似的。 出了茶馆,一番商量过后,她们决定分开行动。 等程巧儿和沈茹梅走得不见人影了之后,苏默蹲下身,揪着苏笙的脸,恶狠狠地道:“刚才我和你巧儿姐说话,你撅着嘴干什么?我定的家规,你忘记了吗?” “姐姐定的家规,阿笙当然不敢忘。我就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说谎。明明在苏家时,某他的姐姐和哥哥都有学上,只有我们姐弟没有上学,全靠娘亲关起门来教导——” 哪怕被捏着脸,苏笙也要把憋了许久的话问出来。 苏默扬眉:“因为你巧儿姐姐的问题实在太多,我不耐烦一一回答,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苏笙还想再说什么,苏默已经不耐烦听了,带着他走到路边,给他买了个大包子,适时地堵住了他的嘴。 姜文才的目光一直追着苏默走了茶馆,跟他坐在一起的书生平时常和他一起玩乐,一看他的眼神就能猜中几分他的心思,瞟了他几眼,笑着道:“姜兄,该不会看上了那个村姑了吧?” 姜文才用扇子抵着下巴,摇头笑道:“非也。我只是觉得她跟别人有些不太一样。村姑怎么了,蔡兄还是莫笑村姑的好,焉知村姑就没有飞上枝头的那一天吗?” 第93章 遇到麻烦 第93章 遇到麻烦 “村姑飞上枝头?姜兄还是别说笑了。” 书生闻言一愣,随即象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姜文才摇着扇子,但笑不语。 那人倒是把他说的话当成了笑话,回身跟别人说去了。 那些人指着姜文才指指点点的,一齐笑了起来。 姜文才觉得没意思,对那些人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茶馆。 看到苏默牵着弟弟站在路边,他顿时来了兴趣,嘴角挑了一丝邪气的笑容,向他们走去。 见苏笙捧着包子,吃得津津有味,苏默故意问他:“我和你巧儿姐,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苏笙头也不抬,回答得干脆利落:“当然是姐姐这一边。巧儿姐再好,也不是我的亲姐姐。” 这话说得,苏默怎么就那么爱听,她挑眉笑道:“那你刚才怎地替巧儿姐说话,一直揪着我不放?” 苏笙闻言一呆,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没有啊,我只是不懂苏家明明没有让姐姐读书,姐姐为为什么要替他们脸上贴金——” 听到这话,苏默差点笑喷,她还以为这小子刚才在替程巧儿打抱不平呢。 “苏默!” 两姐弟正站在路边说话,突然听到一声大喊。 苏默转过身,诧异地看到沈茹梅站在街对面对她挥手。 她发鬓微乱,神色焦急,似是遇到了难事。 苏默忙牵着苏笙迎了上去,沈茹梅象是跑过来的,喘着粗气,额头生汗。 “苏默,巧儿遇到麻烦了,在福祥酒楼,你快去看看!” 沈茹梅弯着腰平缓了下呼吸,眼儿微红,脸上的表情象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你们去福祥酒楼了?巧儿遇到什么麻烦了?” 苏默也着急起来,牵着苏笙,身边跟着沈茹梅,快步向福祥酒楼走去。 在她们身后的大街上,恭亲王世子的车驾缓缓地驶来。 坐在车辕上的小厮眼尖地发现了行色匆匆的苏默一行人,眼珠子转了转,回过身,小声对着车厢里喊道:“爷,我看到苏姑娘了——” 自从上次在雪地里,挨了世子爷的打后,他学乖了不少,再也不敢学主子一样叫苏默为贱民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世子爷霸道的很,贱民这个词,他可以用在苏默身上,别人要是这么喊,他是会大发雷霆的。 “苏默?” 车帘一掀,世子爷那张俊美的脸从车里探了出来,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自然看到苏默。 “那贱民想要去哪?“ 世子爷低低地说道,象是在问小厮,又象是在自言自语。 小厮看了看马车所在的位置,又看了看苏默走的方向,思忖了一会儿,回道:“看样子,苏姑娘象是要去福祥酒楼。” 这丫头去福祥酒楼做什么? “反正爷闲着无事,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到那贱民出丑。” 说罢,世子爷放下车帘,重回躺回车厢里去了。 小厮瞟了眼晃动不已的车帘,腹诽道:你是看到苏姑娘才会觉得自己闲的吧?明明之前跟人约好去骑马的,看到苏姑娘,你就把这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腹诽归腹诽,但这话,他只敢想想,不敢说出口,怕挨踹。 “和你分开后,我和巧儿沿街叫卖梅花枝,一直走到福祥酒档,见门口人来人往,以为去里面卖一定会卖出去许多,没想太多就进去了。谁知,在里面碰到了一帮公子哥,他们见巧儿生得貌美,不仅不买梅花,还故意问东问西的,再后来,他们还对巧儿动手动脚的,我一见情势不好,就跑出来找你了——” 因为担心程巧儿,沈茹梅脚步快,边走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苏默皱闻:“这么说,那些人仅仅是见巧儿生得貌美,才起了调戏之心?茹梅,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沈茹梅说话的时候,目光闪烁,每当苏默的眼睛直视她时,她总是微微转头避开。 闻言,沈茹梅脚步微滞,先是低下了头,复又抬头,露出一个苦涩笑容来:“苏默,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临走时,巧儿交待过我,让我不要告诉你,她把你之前在茶馆念过的诗,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了—”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苏默:“向那些公子哥兜售梅花的时候,巧儿也念了那些诗,那些人很惊奇,直言不相信,一个村姑也会作出这样的诗来—” 苏默有些惊讶于程巧儿竟然如此聪慧,那些诗,自己只念了一遍,她竟然全部记下来了。 “后来那些公子哥就拦着巧儿不让她走,非让她当场再作了一首出来!巧儿当然作不出,只好让我来求助于你。苏默,你可一定要帮帮巧儿呀!” 说到最后,沈茹梅话里已经隐隐带上了几分哀求之意了。 苏默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巧儿的。” 再不济,她还可以求福祥酒楼的掌柜帮忙,大不了再欠他一个大人情了。 到了福祥酒楼,苏默一进门,酒楼里面的茶博士就认出了她,热情地迎了上来:“苏姑娘,你来了——” 苏默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 茶博士弯下腰,笑着跟苏笙打招呼:“小阿笙也来了!吃饭了吗?” 苏笙点着小脑袋:“吃过了…” 相对于两姐弟的从容淡定,沈茹梅不由睁大了眼,目光中满满地都是惊讶。 “苏默,你竟然认识福祥酒楼的人?我突然感觉你有点陌生,简直不象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胆小怕生的苏默了。” 茶博士见状,插话道:“苏姑娘怎么会是胆小的人,她上次—” 苏默咳了声,打断道:“那边有客人在叫你呢!你快去吧!” 茶博士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甩了下肩膀上的帕子,转身就忙了。 沈茹梅不满:“苏默,你怎么不让人家把话说完?!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和巧儿,枉我们那么要好。” 苏默笑:“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好了,何必还要从别人嘴里听来。” 三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往楼上去了。 姜文才跟在苏默身后,谢过了茶博士的招待,也跟着上了楼。 世子爷带着小厮,跟进了福祥酒楼。 第94章 被揭老底 第94章 被揭老底 世子爷长相俊美,衣饰华贵,才跨进酒楼,茶博士就神色紧张地迎了上来,想把他往楼上的雅间里送,再着人去老宅里把掌柜子叫来。 谁知世子爷挥了挥手,把他叫到身边,低声问:“苏默进哪个雅间,你就把爷安排到隔壁就是了。” 茶博士有些讶然,但不敢多问,忙迎着他上了楼。 苏默才一上楼,就听到了一群公子哥们的哄笑声,其间夹杂着程巧儿娇弱委屈得快哭出来的声音。 “小娘子,你不是说这些诗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吗?怎么让你现场做一个,就这么难吗?” “公子,我真的不会,你们能放我走吗?” “走什么走?!小娘子长得这么漂亮不如坐下来陪我们喝一杯?” “这诗不是你作的,那就是别人作的!小娘子,如果不把这个人带过来让我等看一看,今儿个怕是走不出这个门了!” “哈哈!小娘子—” — “诸位公子如此为难一个弱女子,这恐怕有失君子风度吧?” 苏默推开门,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可能是在聚会,雅间里或站或坐着几位锦衣公子,桌子上摆着酒菜和点心,程巧儿畏首畏尾地缩在角落里,秀美的脸上满是愁容,分外楚楚动人。 听到开门声,正在逗弄程巧儿的公子哥们纷纷看向了门口。 有人大喝道:“你是何人?” 见到苏默,程巧儿象看到救星一样的向门口扑了过去,却在半途被人拦住,只得站在屋里,目光哀求地看着那些公子哥们,恳求道:“你们不是要找那个作诗的人吗?她已经来了,我不会作,你们就放了我吧!” 早知道一首诗会招来如此祸事,她就不会学苏默一样,当众把它念出来了。 程巧儿有些后悔地想。 “小女苏默见过诸位公子!” 苏默灿然一笑,从容的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沈茹梅走在最后,顺手关上了门,没有看到姜文才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另一个雅间。 “苏默?你就是恭亲王世子提到的那个苏默吗?我可听世子爷说了,这福祥酒楼里的那些别致雅韵的菜名都是你取的!此话可是当真?” “我也听世子爷提了——” “跟这位小娘子比,你的长相真的一言难尽。看来,有才不一定有貌啊!“ —— 众人议论纷纷,调侃声四起。 程巧儿目光奇异地看着苏默,进清平城的时候,她就听说了福祥酒楼因新起的菜名,而一夜爆红几县的事情。 当时,她还用羡慕的口气叹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如此别致的菜名?” 苏默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了笑。 而现在听到这些,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还有世子爷,苏默之前跟她说过,她跟世子爷只在山林中见过一面,并不相识。 现在看来,苏默所说的,没有一句是真话,都是在骗她的! 程巧儿心底无端地升起了几分恼怒之色,既有对自己未能早一些和世子爷相识,又是对苏默,竟然对她隐瞒了这么多和世子爷的事情。 这些恼怒如万千的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嫉妒和不甘蒙蔽了她的心神。 在众位公子当中,有一人头戴玉冠,身着华服,眉眼风流,显是领头之人,他眼珠一转,大声说:“她是不是世子爷说的那个苏默可不一定呢。我们须得当场考考她,若是她考过了,我们就放了屋里的小娘子,并且买下这小娘子怀里的所有梅花。但要是她考不过,那对不起,这小娘子想要走出这个门,须得陪我们喝几杯才能走!“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大声应和。 苏默低下头,露出一个苦笑,瞒来瞒去,到最后还是被揭了老底,并且这个揭自己老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恭亲王世子。 看来她和那位爷大概真的八字犯冲,所以每次碰到他,或是碰到与他有关的人,她都会倒霉。 “诸位公子要考,苏默岂有不应的道理?” “那首赞梅花的诗,你不是作得挺好的吗?现在当着我们的面,再作一首,我们没有听过的诗,就算你过关!” 哄笑声中,那个领头的公子哥大声说道。 苏默皱眉:“诸位公子容禀,福祥酒楼新出的那些别致菜名,确与苏默无关。且那首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也不是小女所作,实是小女偶然听一位山野之人所念,觉得好就记下来了——” 世子爷坐在隔壁的雅间里,与苏默只有一墙之隔,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 那些菜名明明是苏默隔着一个珠帘,对着他念出,岂能有假? 但为何,她要往外推,把所有的功劳都算在了福祥酒楼身上的,而自己却撇得一干二净呢? 听她否认,众位公子一愣,不由面面相觑。 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到手的才名往处让的呢。 领头的公子哥抬手一指垂着头站着的程巧儿,厉声说道:“你这小女子莫不是在说谎吧?方才这位姑娘进来兜售梅花,当着我们众位的面,念出了此诗,并直言是那诗是她自己所作。后来被我们拆穿之后,她才说出真话,说是她一个朋友所作—” 听到这里,苏默抬起眼,惊讶地看了一眼程巧儿。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程巧儿眉眼低垂,就是不与苏默对视,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她能怎么说? 说自己一时虚荣心作祟,所以才在这些公子哥面前,谎称诗是她做的? 不,她说不出来。 站在苏默身边的沈茹梅,担心地看着程巧儿,小声求道:“苏默,巧儿她不是故意说谎的,她就是想借此多卖出一些梅花,没有别的意思。你先把她救出来,等她出来,你再问她就是了。” 是不是故意说谎的,只有程巧儿自己知道了。 苏默垂着眼睛,思忖了片刻,抬首道:“那许是我朋友记错了,还请诸位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试想一个山野村姑而已,怎会作出如此让人拍案叫绝的诗作?” 为首那位公子,眼睛微眯,冷声道:“你朋友可以记错,世子爷总不能说假话吧?他亲口跟在下提过,那些别致的菜名,都是你一人为贺他来清平作的—” 第95章 女儿膝下有黄金 第95章 女儿膝下有黄金 世子爷端坐在雅间里,眉头紧皱,支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苏默闻言微微一愣。 是的,程巧儿说诗是她写的,她可以说记错了。 但世子那样身份的人,总不能说谎吧? “世子爷当然不会说谎,小女也不敢说世子爷的不是。只是其中还有世子爷也不知道的内情。那些菜名,原都是福祥楼掌柜想出来的,只是被小女拿来用了——” 事到如今,这么多人看着,苏默更是不能承认,那些别致的菜名和诗都是出于她自己之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才到这个时代没多久,就如此招摇,必会引来无数目光,她只想过平淡的生活,不想天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听到这里,世子爷的眉头深深皱起,一股无名之火腾地从脚底板升到头顶。 他不明白苏默为什么要把到手的才名推出去? 他站了起来,在雅间里焦躁地踱着步。 小厮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偷偷瞟了眼表情难看的世子爷,心里却在嘀咕:人家苏默自己不要这个才名,爷你急什么啊?你再这样下去,小的真的会以为你喜欢上一个村姑了。 世子爷转来转去,偶然瞄到小厮的表情,眯眼道:“墨池,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小的就是在想,苏姑娘之所以不要这个才名,可能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说完,小厮垂手站着,耳边听到世子爷焦躁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是啊。爷怎么没想到这点!” 世子爷瞬间恍然大悟,那些不知名的愤怒也渐渐消了下去。 “切,原来真不是她作的!” “本公子就说嘛,一个村姑而已,怎么可能比大家的小姐还有才!” “想是京城里来的世子爷也会有看走眼的那一天。” — 苏默的话音刚落定,雅间里的公子哥们就嚷嚷起来,看向苏默的眼神里也由一开始的惊疑重新变回了不屑。 “敢欺瞒世子爷,你一个贱民胆子可真不小!此事,本公子不仅如实上报给世子爷,让他知道你的真面目!而且,现在我要你要跪下给这雅间里的所有公子哥们磕几个响头,我就放了你和你的这个村姑朋友!” 为首的公子哥似是地位不低,自苏默进入雅间之后,这雅间里的所有公子哥都以他马首是瞻。 此时他眯着一双被酒色熏得一片浑浊的醉眼,看向苏默的目光嫌恶得就象看一只能随时被他捏死的蚂蚁。 雅间里倏然一静,所有的公子哥们都用看好戏的目光盯着苏默。 程巧儿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苏默。 她是想苏默跪下的,不过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而已,她就能从尴尬的处境里解脱出来的,何乐而不为? 只要苏默跪下!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哀求之色。 但苏默会跪吗? 苏默面无表情的目光从那些看乐子的公子哥脸上一一扫过,垂下头露出一个冷笑。 这些人不过是些有钱的公子哥而已,既无官职在身,又不是如恭亲王世子那样的“官二代”,大家同属于布衣,她为什么要对着他们跪下?! 真是可笑! 苏默刚想开口断然拒绝,就听身边传来扑通一声重响,是人的膝盖骨重重地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惊讶地看向了身侧,只见沈茹梅垂着头,跪在地上,声声哀求道:“诸位公子,小女替苏默跪下不知道可不可以?我们出身山野,不太懂城里的规矩,如有冒犯的地方,小女愿以磕头谢罪!” 说着,她象是不知道痛似地,额头重重地碰到地板上,复又抬起头,不顾额头上的红肿,欲再次重重地磕下头去—— 那些看热闹的公子哥们先是小小地惊了一下,然后相互对视一眼,毫无顾忌地张狂大笑起来。 “看到了吗?这就是贱民!说跪就跪,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特别是双膝的地方,根本就是没骨头——” “对!就照这个样子,接着磕下去!多磕几下,说不定本公子一高兴就放了你们走!” “磕吧!我给你数着!不磕到一百下,我们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 酒至微熏,醉意上头,这些公子哥更加地放浪形骸起来,看到沈茹梅低贱卑微的狼狈的样子,一股高居人上的优越感不由冲上头顶,拍桌大笑起来。 程巧儿在角落里看着,酸涩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滑下眼角,哽咽着说道:“茹梅,你别磕了——” 耳边传来那些刺耳的嘲笑声,沈茹梅就象听不到似的,欲要再次重重地磕下去,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双坚定有力的手,重重地按在她的肩头,如铁钳一样,固定住她的身体,阻止她再次磕下去。 她茫然地抬起眼,听到苏默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振耳发聩:“茹梅,别磕了,站起来!” “可是巧儿——” “就算你在脑门上磕出了一个大包,那些人也不会放巧儿走的。相反,他们还会嘲笑你,看不起我们!茹梅,听我的,站起来,堂堂正正地站着!” 苏默的眼睛黑渗渗的,瞳孔深处似燃烧着两团火焰似的,拥有着让沈茹梅信服的力量。 沈茹梅不由随着她双手的力道站了起来,待她站稳后,苏默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就松开了。 “咦,那贱民怎地站起来了?” “磕头啊,怎么不接着磕了?本公子还帮你数着呢?” “不磕到我们满意了,你们就今儿个就别想走出福祥酒楼的大门!” —— 见沈茹梅不磕头了,那些公子哥们当然不满意了,嚣张地叫嚷道。 “凭甚要给你们磕头?常言首:男儿膝下有黄金。苏默不才,以为女儿膝下亦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君亲师!除此以外,苏默不觉得还有别的值当一跪!诸位公子,既不是我之亲人,亦不是我之师长,难不成还要与当今圣上比肩吗?” 苏默言辞犀利,语言流畅,气势迫人,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这些纨绔公子哥们架到了火架子上。 天地君亲师,无论是谁都要跪的。 你们既非我之亲人,师长,却非要我下跪,那就是自比当今圣上? 这样,你们还敢让我跪吗? 第96章 用的哪只手 第96章 用的哪只手 这话说的,谁敢与当今天子比? 坐在隔壁倾听的姜文才摇头失笑:这小丫头可真会歪缠!不过磕几个头而已,她就硬生生和当今圣上连在了一起,偏这些公子哥还不得服软! 包间里的公子哥们皱眉,领头那个公子哥更是惊得站了起来,脸色铁青道:“你这村姑胡说什么?我等怎敢与天子相提并论?”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苏默不用跪了?” 见他松口,苏默顺竿而上,清亮的目光抬起紧紧地逼视着他。 公子哥皱着眉,静静地看了苏默半晌,阴郁的脸上绽开一个满是戾气的笑容,拿起摆在桌子上面的酒壶,高高扬起,劈头向苏默所站的地方砸了过来。 苏默躲闪不及,被酒壶重重地砸在头上,一股尖锐的疼痛中,酒壶应声而碎,里面的酒水挥洒出来,洒了她一头一身。 “贱民!快滚吧!” 公子哥厉声喝道。 看到苏默狼狈的样子,雅间里的其他公子哥们不禁狂笑起来。 “快滚吧!” “如此 “这样的贱民,世子爷竟然如此抬爱,实在是——呵呵了!” “贱民滚吧!” —— 他们拍桌大笑,看向苏默的眼神无比轻蔑。 “姐姐——” 苏笙担心地叫了一声,袖子里的小手紧紧地握成一个小拳头,脸上的表情更是愤怒不已。 “我没事。” 苏默抬手捂着被酒壶砸痛的额头,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酒水,垂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 这群公子哥们当真是气人至极! 程巧儿已经从角落里走出来了,放走她之前,那个挡在她面前的公子哥还伸出咸猪手,不轻不重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站在苏默身边,程巧儿的脸上带着余惊未消的惶恐之色。 她峨眉微蹙,清秀的脸上满是紧张地说:“苏默,我们这就走吧?” 苏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眼面对着那些公子哥们,沉声说:“方才诸位公子让小女当场作出一首赞梅花的诗,小女惶恐,未能达成诸位的心愿。为表歉意,苏默这里有一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诗,觉得形容诸位再恰当不过。” “又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为什么这个别人作诗的时候总是让人听到?罢了,不管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如果诗好,那我等听听也无妨!” 为首那位公子哥来了几分兴趣,作势要听。 苏默岂能不满足他们的道理? 眼前的这些公子哥,风流浪荡,品行恶劣,用诗经里面的一首诗形容他们,再适合不过。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诸位公子,后会无期。“ 说完,没等雅间里的人反应过来,苏默牵起苏笙,转身就走。 沈茹梅和程巧儿微微一愣,忙跟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等这些公子哥们寻思过味来,苏默已经带着几个人下楼了。 雅间里爆发出沸反盈天的拍桌声和斥骂声。 “村妇无礼!竟然拿我等与老鼠相比!实在可恶!” “此等村妇,牙尖嘴利,野蛮无礼,也不知哪点得了世子爷的眼缘,竟让世子对她青眼有加?!” “幸亏这村妇跑得快,要不然本公子非拔了她的一口尖利银牙不可!” —— 有人对领头的公子哥说:“那个叫苏默的贱民,毕竟是世子爷看在眼里的人,曾兄适才砸了她一脸酒水,若是让世子爷知道了了,不太好吧?” 领头的公子哥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了,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大声嚷嚷道:“世子爷瞎了眼,我等也瞎了眼不成!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且长相粗鄙的村姑而已,他就恨不得把人夸出朵花来!什么恭亲王世子,若不是他老子恭亲王爷,他算——” “爷算什么?你怎么不接着说呀!” 就在他大放厥词的时候,雅间的门打开了。 恭亲王世子站在门口,一双凤眼似凝结了千年的寒冰似的,目光所视之处,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公子哥们象是被冻住了一样,一个个张口结舌,瞬间失了声。 “世,世子爷!” 说话声音最响亮的那位公子哥白皙的脸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连滚带爬地从桌子后面转了出来,一脸惶恐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世子爷斜着眼睛,漂亮的凤眼里满是阴毒:“你想说,没有父王,爷什么都不是,对不对?爷瞧你刚才砸苏默那个贱民的时候,威风的紧,怎么现在哑了,不敢接着往下说了?狗东西,也敢学爷说话!” 说着,不等公子哥走近,世子爷当胸一脚踹在那人胸口上,直踹得那位公子哥倒飞出去,重重地跌倒地在上。 小厮暗暗缩了缩脖子,这样的当胸一踹,他也挨过,当然知道其中的滋味。 “世子爷饶命!喝了点马尿,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公子哥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倒在世子脚边,躬着身体,卑微得如同蝼蚁一般。 世子瞄了眼脚边的酒壶碎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说:“刚才,你是用哪只手扔的酒壶?” 那人不解,怔怔地抬起右手,举到面前说:“回世子爷的话,是这只手。” “很好。” 世子的目光冷冷地盯在他的那只右手上,嘴角微勾,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在所有人惊恐的表情下,恭亲王世子伸出一只脚,重重地碾在那人放到碎片上隐隐发着抖的手上。 “啊!” 酒壶的碎片深深地扎入那人的手掌心里,穿透皮肉,从手背上落出尖利的碎片一角,刺目的鲜红争先恐后地从血管里流了出来。 那人面容扭曲,痛到极致,已然两眼突出外翻,嘴角抽搐着晕死过去。 雅间里的公子哥睁大眼睛,面色惊惧地看向世子,那目光宛若在看一个可怕的索命阎罗一样。 有胆小的,更是哆嗦个不停,两腿间的布料不知不觉地湿了一大片。 哪怕是那人的右手已然被酒壶碎片扎成了刺猬,血肉模糊得如一团烂肉一般,恭亲王世子仍然不解恨,穿着锦靴的脚依旧重重地碾在那只手上面。 他表情漠然,眉目沉静,嘴角犹自带着一抹让人怵目惊心的冷笑,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别人肉体凡胎的手掌,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不值一提。 第97章 嫉妒不甘 第97章 嫉妒不甘 出了福祥酒楼,所有人不由松了口气。 程巧儿面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一直存着的疑问问出了口:“小默,福祥酒楼里新出的那些别致的菜名,真的不是你起的吗?还有那些诗,真的都是你从一个山野高人那里听来的吗?” 虽然,苏默在那些公子哥面前解释过了,但程巧儿还是觉得那些并不是真话。 如果这样的高人,苏默这样一个很少迈出安宁村的人都能碰到,没道理她却碰不到! 所以程巧儿怀疑这些诗根本不是苏默从什么高人那里听来的,而是她自己作的。 “这些很重要吗?巧儿,好容易从险境里脱身而来,你既没有关心一下茹梅为救你而磕头受伤的额头,也没有关心一下我的脑袋被酒壶砸了痛不痛,却一直执拗地想要知道那些无主的诗词。我倒想问一问,你之前为什么要撒谎称那些赞美梅花的诗是你作的?” 上下打量着程巧儿,苏默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的探究之色,直盯得程巧儿头皮发麻,羞愧得低下头去。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借你念出的诗多招揽一些客人买下梅花而已。招惹来那些登徒子,我也不想的——” 程巧儿眼睫低垂,浓密的睫毛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眼帘,眼神有些心虚。 见气氛有些凝滞,沈茹梅忙跳出来打圆场道:“我没事,真的。我皮糙肉厚的,额头上看似红得厉害,其实一点儿也不疼的。” 苏默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程巧儿,扭头看向了别处。 程巧儿咬着唇,袖子里的手指习惯性地去摸那块玉牌,谁知却落了个空,她惊惶地在身上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我有件重要的东西不见了,要回去找找,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急声说了两句话,就小跑着向福祥酒楼的方向而去。 “巧儿,是什么东西?我陪你一起找!” 沈茹梅追了两步,见程巧儿头也不回,不由失望地停下了脚步。 回过身,见苏默一点儿也不着急地就近在路边找了个馄饨摊坐了下来。 她抱怨道:“巧儿回去找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碰上那些人。小默,你倒一点儿也不担心。” 苏默瞥了她一眼,笑道:“担心有什么用?还不如安生在这里坐着,还能填饱肚子。忙了大半晌了,又受了惊,你肚子不饿吗?” 程巧儿抛开所有人去找东西,明显是想独处一会儿,顺便摆脱当时有些尴尬的气氛。 听她这么一说,沈茹梅摸了下肚子,还真有点饿了,于是很快把那点担心抛到了脑后,安安生生地坐在苏笙旁边等着吃馄饨了。 苏默回头望了眼程巧儿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开始跟程巧儿接触时,苏默以为她不过是个气质娴静的少女,性格有些软弱,被后娘欺负得有点可怜,不由让自己忍不住起了同情之心。 后来接触得多了,苏默发现,相比大大咧咧,毫无心机的沈茹梅,程巧儿不仅聪慧,自己念过的诗只一遍,她就记住了。而且很有几分心机,那些诗,明明自己都告诉她,是别人写的,但她去推销梅花的时候,却告诉别人,那些诗是她自己写的。 为了多卖一些梅花这样的理由,沈茹梅会相信,但苏默是不信的。 跑出众人的视线后,程巧儿这才轻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脚步也渐渐放慢下来。 刚才在苏默的眼神下,她几乎无所遁形,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已经被看穿了,摊在阳光下,阴暗得无处躲藏。 因为玉牌的事情,她几乎无法直视苏默的眼睛,哪怕跟苏默走在一起,她都觉得不自在。 所以发现玉牌丢了之后,她想也不想地跑开了,如愿地摆脱了尴尬的境地。 果然,看不见苏默,她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走回福祥酒楼,楼里的茶博士看到是她,就热情地招呼道:“咦,你不是苏姑娘的朋友吗?怎地又回来了?” 又是苏默! 听到茶博士提起苏默,程巧儿脸上刚刚扬起的笑脸瞬间淡了,低着头,小声地说:“这位小哥,我件重要的物什掉到雅间里了,我能上去找找吗?” “当然可以。那帮闹事的公子哥们已经走了,雅间也空了,你就放心上去找东西吧。只是——” 说到这里,茶博士眼神闪烁,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程巧儿喜了一半,心下一跳,忙追问道。 “恭亲王世子也在楼上的雅间里,他这个人凶得很,我有些怵他,就不陪姑娘上去找东西了。” 茶博士小声地说道。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用歉意的眼神看着程巧儿。 吓,世子竟然在上面? 没想到回来找东西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程巧儿暗喜在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多谢小二哥了,不敢劳烦,我自己上去找就好了。” 说完,她揣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急步上了楼梯,走到半路,见左右无人,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型是否齐整,又低头快速整理了衣饰,这才迈着淑女的小碎步接着向前走。 她打定主意先在之前呆过的雅间里找玉牌,再假借找其他东西的名义,走错房间,好去再见世子一面。 打开雅间的门,她不由愣住了。 象是不怕冷似的,雅间的窗户开着,世子一身黑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身后披着白色的狐皮披风,意态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精致的面容陷在长长的狐毛里,垂着眼帘,微微含笑地看着把玩在指尖的双面雕龙玉牌,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俊美无双。 听到开门声,他懒洋洋地抬起凤眼,向门口看了过来,挑起眉,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怎么是你?苏默呢?” 程巧儿一腔汹涌澎湃的柔情蜜意,象是大冬天里,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寒风似的,一瞬间凉了个到彻底。 为什么世子爷看到她这么惊讶? 为什么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盼望的人不是她? 苏默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跟她提苏默? 明明,她比苏默漂亮得多,也温柔得多! 第98章 昧了玉牌 第98章 昧了玉牌 嫉妒不甘如同洪水猛兽一样啃咬着程巧儿的心,面上她却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盈盈地俯身下拜:“民女程巧儿见过世子!” 听到了吗?我叫程巧儿,不叫苏默。如果我多重复几次,那高高在上的人儿,你是否会记得我的名字? 程巧儿垂下的眼睛里满是希冀。 “爷赏给苏默的玉牌落在这里了,她怎么没来寻?” 见来的人是别人,世子的脸上瞬间没了笑意,把玩着玉牌的手也停了下来,兴趣缺缺地把玉牌扔到了桌子上。 程巧儿垂下的眼睛微微一阖,轻声回道:“发现玉牌丢了之后,苏默很着急,让我们散开四处寻找。她让我来了福祥酒楼,自己去了别处——” 谎话说多了,连一开始说谎话都脸红的她也能自然地象是喝水一样自然了。 闻言,世子冷哼:“不长心的东西,爷赏她的东西也能弄去了?!你转告她,爷的东西,让她保存好了。这玉牌是爷的贴身物什,凭着此物,不仅能进出别院,而且到了京城,亦能随意进出恭亲王府!“ 听到这里,程巧儿心下微跳。 她从来不知道,这玉牌竟如此重要,会是世子爷的贴身物件,并且连京城的恭亲王府也能随意进出!? 这么重要的东西,世子爷随手就给了苏默,难道他对苏默—— 苏默何德何能? 仿佛不知道疼似的,程巧儿袖子里的手指甲深深的掐入手心。 从世子手里拿回了玉牌,程巧儿失魂落魄地出了福祥酒楼。 被她握在手里的玉牌,烫得仿佛能灼烧她的五脏六腑。 临走的时候,世子爷交待她一定要把玉牌交到苏默手里,并嘱咐她妥善保管。 吃完了馄饨,三个人在摊位前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姗姗来迟的程巧儿。 见她情绪有些低落,沈茹梅还以为她没有找到东西,好生地安慰了她一会儿。 程巧儿言辞闪烁地应付了沈茹梅,玉牌捏在手里半天,也没有舍得把它交还给苏默。 对于她的异常,苏默看在眼里,并没有放在心上。 梅花没有卖出去多少,反倒受人调戏,任谁身上发生的这样的事情,再美好的心情也会受到影响,更何况这个人是一向性格软弱的程巧儿。 最后,程巧儿下定决心,这玉牌,她再多留几天,等她做好舍弃的心理准备了,再把给交给苏默。 梅花要尽快卖出去,否则就会焉了。 到了下午,程巧儿和沈茹梅奔走了很长时间,才堪堪卖出去一大半,并且还是以一个大钱的便宜价钱卖出去的。 所以三个人里面,苏默卖出去的梅花最多,得的钱足足比程巧儿和沈茹梅加起来的还要多一些。 对此,沈茹梅一脸羡慕,叹道:“小默,你好厉害,只凭一张嘴,就卖了那么多钱。如果每天都能卖这么多钱,那可是笔大财!—” 程巧儿眼眸低垂,扭过头,假装看向路上的行人,眼神却微微暗然。 苏默摇头:“每天都卖这么多是不可能的。梅花都开了多少天了,城里的小姑娘有些眼尖已经卖了好多天了,人们的新鲜劲也早就过了。这商机,我们发现的有些晚了,卖的自然没有想象的好。我看,卖梅花挣钱这条道有些行不通,得另想别的办法。” 沈茹梅不解:“怎会行不通?就算我们卖得再不好,也能落好几个大钱呢,总比待在家里的好。“ “别的不说,光入城就得两个大钱,更别想如果中午不能卖完,只能在城里吃一顿,一个包子要两个大钱,更别说别的吃食,更贵了些。这就抛去了四个大钱,你和巧儿跑得脚底板都磨出血泡了吧?统共也才卖也去十来个大钱,这还算命运好的。万一,你们连十个大钱都卖不出去呢?” 苏默扳着手指头,给她们算着。 沈茹梅数个钱袋里的大钱,默然片刻说道:“我还好,能落七个大钱。巧儿,回去还要分给家里一半,到手的还不到四个大钱,确实是不划算。” 何况,卖花的过程中,少不得要被人调戏,实在憋屈得很。 听到这儿,程巧儿忍不住插嘴道:“这么说,小默你是不想做这个买卖了?” “是啊。特别是我们取梅花枝还要到那个世子的别陆院里取。虽然他说以后那院里的梅花随我们取,但是他这个人,喜怒无常且脾气暴燥,如果哪里惹他不高兴了,他放狗咬我们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说来说去,苏默就是不想跟恭亲王世子再碰面。 她觉得自己跟那个世子八成就是八字不和,所以一碰到就犯冲。 她自觉是个受不得屈的主儿,世子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惹不起那就只能躲了。 程巧儿眼神微亮,毫不犹豫地赞同道:“我同意小默的看法,这梅花以后我们还是别卖了。” 如果不卖梅花,苏默就不会再去世子的别院了。 一个民女,一个世子,以后绝难再有碰面的机会。 这样,世子的贴身物件,这块精美的雕龙玉牌,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留在身边了。 至于,她自己反倒可以凭着玉牌,时常出入别院。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火热起来,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拉着沈茹梅的手臂劝道:“茹梅,我觉得小默说的很有道理。你看—” 最后,沈茹梅只能同意了。 三个人说好了,以后不再卖梅花了。 回安宁村的路上,程巧儿状似无意地追问苏默,那个作出那么多好诗的高人住在哪里,可有别的诗作传世,并恳求苏默把其他的诗作也说给她听一听。 苏默自是知道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那位高人作了那些诗之后,就驾鹤西去了,实在可惜。不过,他倒是留下了一本诗作,不知道被我随手放在哪里了。我只记了其中的几首,其他的,记性不好,有些记不住。等我回家找到了,翻看一下,再告诉你不迟。” 程巧儿的表现是如此明显,就算她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能。 看来,任何人都不能只看表面,不能因为她表现柔弱,就以为人家是朵纯洁的白莲花。 第99章 吓退八婆 第99章 吓退八婆 听到苏默说有本诗作,程巧儿的心顿时狂跳起来,急切地说:“小默,如果找到了那本诗作,能否容我一观?” 苏默答应得痛快,心里却在说:傻姑娘,哪有什么诗作,你这辈子可能都无缘一观了。 回到了安宁村,三个女孩怀揣着各自挣的辛苦钱回家自是不提。 苏默前脚刚带着苏笙进了家门,后脚程大媳妇也就是黄美华就脚底生风跟了进来。 “哟,苏默啊,你这是去城里了?我听说你和巧儿一起卖梅花去了,得了不少钱吧?我跟你说啊,下午隔壁村的人来咱村里了,站在你家门口,说是要来跟你退亲的!” 黄美华暗暗地瞟着苏默脸上的表情,故意装作一脸唏嘘的表情,其实暗地里嘴角早早就兴灾乐祸地翘起来了。 这可是个难得的大乐子! 整个安宁村的人都被顾嫁月还有苏默蒙在鼓里了,原以为苏默到了十六岁,还没有说亲的,都被蒙了个正着。 顾婉月竟然瞒着所有人,把苏默偷偷地许了人家了!那户人家竟然就是周家村的周元青家! 现在人家听说顾婉月跟人跑了,竟然在上门退亲了! 这一退亲,苏默以后还想要嫁人可就难喽! 苏默瞟了黄美华快要翘到天上的嘴角一眼,二话不说跑到厨房去了。 “小默,你拿菜刀做甚?!你婶也是怕你不知道,好心来告诉你!你心里不痛快,就该去砍那要跟你退婚的周元青家——” 黄美华还在纳闷,苏默怎么表现得这么平静,冷不丁地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菜刀,唬得一惊,跳起来,跑到门口,扶着门框,一脚跨在门外,一脚还赖在门里,作出一副随时准备夺门而出的样子。 这丫头莫不是被退亲这事刺激大发了,所以想拎着菜刀见人就砍吧? 苏默看得好笑,心想,你程大媳妇要是有什么好心,我这名字就该倒过来念了! “婶儿,这么一会功夫,你连与我订亲的是周元青家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真是有心了。“ 苏默摸了摸菜刀的刀身,笑眯眯地看了黄美华一眼。 黄美华瞪着眼睛盯在苏默抚摸刀身的手上,讪讪地笑了笑说:“哎,小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婶我这个人最是热心了。谁家有事,我都会——” “都会打听得清清楚楚的,然后上门看个笑话,说点风凉话是不是?婶儿,你别怕。我不是想砍谁的,我家这菜刀刀口有些钝了,不好使了,我就想磨一磨而已。” 苏默扬着眉毛,目光似笑非笑地从黄美华落在门槛外面的脚上掠过。 黄美华被她那一眼看得臊红了脸,闪电般地把脚从门外收到了门里面,强辩道:“小默,你这话说得我可不家听了。我打听那些事,总归也是为了给大家伙帮忙不是?你婶儿,我行得正坐得端,没得怕过什么的。再说,小默你也不是那种会砍人的姑娘不是吗?小姑娘家家的,天天拿着刀算什么样子,你说说——” 她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说得一本正经的,好象自己真是个菩萨一样的好人似的。 苏默从屋子里角落里找了个块磨刀石,只听着,不应声。 边听,她还煞有其事地在磨刀石上面泼了点凉水,刷刷地磨起菜刀来。 她抬起头眨巴了下眼睛,轻描淡写地说:“婶儿,在这个村里,不安份的人太多了,我娘跟人跑了,落下我们姐弟两个。如果我不拿着菜刀,就怕护不住我弟弟小笙了。老话不是说嘛,磨刀不误砍柴功吗?刀磨得更快一些,砍东西的时候,也不费劲不是!” 说着话,她两手按着刀身,在磨刀石上反复刮擦,刺耳的咔嚓咔嚓声也随之响起。 黄美华的一颗心也随着刺耳的声音不上不下的,飘飘荡荡的似落不到实处似的。 苏默这丫头似乎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说话总是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阴森劲,让人听的,无端地心底发凉。 啥叫刀磨得快,砍东西也不费劲? 除了砍人费点劲,切菜的刀用得着磨得那么快吗? 她咽了口唾沫,两条腿就象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悄悄挪动着往门外跑,讪讪笑道:“你婶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哎哟,不得了,你看我这记性,我火上还炖着东西呢,回去晚了,非得烧干了不可。我先走了,小默你接着磨!” 说着,不等苏默说话,一脚跨出门口,风一样地跑了。 盯着她落荒而逃似的背影,苏默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想看我笑话,没门!瞧我吓不死你这个八婆!” 等程大媳妇跑远了,苏笙皱着小脸走了过来,满是忧愁地说:“要是元青哥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同意跟姐姐退亲的。” 苏默拧眉:“为什么?” 她照过镜子,这具身体脸色腊黄,身材干瘦,跟个柴火似的,并且顾婉月跟人跑的事情,在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她的名声也随之臭了,只要一出门,总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周元青舍不得跟这样的苏默退亲,在她看来,实在是很没道理的。 “因为元青哥哥是个好人——” 苏笙纠结半天,给出的答案,颇让苏默有些无语。 “小笙,姐姐的名声摆在那儿,嫁给谁,就是害了人家。周家退亲了也好,姐姐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苏默柔声说道。 哪家人娶了个媳妇,还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再说,苏默单身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暂时并没有找人共度一生的打算。 苏笙皱着脸,抠着手指,下定了决心似地说:“可是错过了元青哥哥,跟周家退了亲,姐姐以后想要嫁人可就算难了。” 名声臭了,嫁人当然难了。 苏默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不嫁就不嫁喽。我有小默就好了。你不是答应过姐姐,要让姐姐的后半辈子过得风风光光的,不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吧?” “我没有后悔,怕的是姐姐后悔。元青哥哥真的是个好人。” 见苏默一脸打定主意的样子,苏笙象是小老头似的,苦大愁深的叹了口气。 第100章 周家上门退亲 第100章 周家上门退亲 “他婶儿,你听说了没有,苏家那丫头跟人订亲了!” “谁这么大胆子,敢要顾婉月的女儿,不怕成亲后,给男的戴绿帽子吗?” “订的哪家的亲?你说说,我认识不?” “就是隔壁村里叫周元青家!我刚瞧见周家的婆媳两人上苏家的门了!你还干什么活啊!快去瞧热闹去!” —— 苏默跟人订了亲,又要被退亲的消息,一个早上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安宁村,很多人在惊奇的同时,纷纷涌到苏默家门口看热闹去了。 此时的苏默家里,一大早家里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瞧瞧你家穷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给我倒杯茶水了。苏默,我的来意,上次来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得够清楚了。没二话,就是退婚!你这样的媳妇,我家元青娶不起!” 周家主母大周氏带着自己的儿媳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站在屋里,左右打量了屋子里简陋的摆设,一脸嫌弃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 之前,她儿子象鬼迷了心窍一样地非要跟苏默订婚的时候,家里老头子没二话,倒是她看中了苏默到底是苏家的女儿,保不准哪天苏家又想起苏默这个女儿了,那她儿子岂不是赚了! 苏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清平当地的富绅,有钱得很! 苏家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儿出来,那就够周家富富足足地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顾婉月竟然是个大坑! 那个小娘们竟然跟人跑了! 这样的不检点的女人生出来的女儿,谁敢要?那不得被人在身后把脊梁骨给戳穿了! 上次来,她还没怎么数落,那苏默就哭着跑了,后来她还听说这丫头落了水,生了大病,眼看不行了。 她有些心虚,怕苏默死了,与她脱不了干系,后来连上门也不敢了。 昨儿个,听女儿周小妹说,见到苏默活蹦乱跳的,她又有了底气,今儿个就带着大儿媳妇找上门来了。 婆媳联手,她就不信这个亲退不了! 她已经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谁知道苏默比她还俐落,眼皮子一撩,脆生生回道:“那就退吧!” 大周氏一愣,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这丫头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明明上次,一听她说要退婚,眼泪当场就可怜巴巴地流下来了。 小周氏也就是大周氏的儿媳妇,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衣,头上戴着成色极好的金钗,一脸地精明相,瞟了苏默一眼,低声说:“娘,苏默同意了,你快别发呆了,赶紧把能能敲定下来的事情,定死了,莫等她过会儿反悔!” 大周氏打了人激冷,斜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站着瞪着苏默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莫要反悔。既然退了亲,那你就把我周家送的订亲礼给退了!一对赤金的镯子还给我们!“ 赤金的镯子? 苏默回身扫了眼屋里的角落,哪怕是老鼠洞,她初来这里的第一天都翻过了,干净得就象被人打劫了似的,吃的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金镯子了。 这老虔婆不会是想讹她吧? 苏笙站在地上,跟个矮冬瓜似的,悄悄拉了下苏默的衣角,低声说:“姐姐,那对金镯子,娘亲走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她放进包袱里的!” 言外之意,就是镯子没有了! 苏默心说,这顾婉月这个娘亲当得可够绝了,就给这姐弟两留了个一贫如洗的空屋子,她真怀疑顾婉月到底是不是亲娘了。 苏默一时没有说话,倒是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的嚷嚷开了。 “亲是你们上门退的,还有脸要什么金镯子!周家村的人就是这么小家子气!” “呸呸!要什么金镯子!小默啊,你可长点心吧!你们家这情况,金镯子多半被你那个不要脸的娘给拿跑了!” “顾婉月最是不要脸了!周家嫂子,要我说,你们当初跟苏默订亲这一步就是上了她的大当了!她接了你们给的金镯子,后脚就拿着跑路喽!我看,这金镯子,你就别想要回来了!” 程大媳妇挤在最前面,手里拿了把南瓜子,含着瓜子,扬高了声音,就怕大周氏听不见似的。 苏默瞟了她一眼,心知这个不省心的黄美华又来给自己添堵了,也不知道她跟顾婉月有什么仇什么怨,提起顾婉月,她从眼角眉梢到下巴上都带着一股深深的厌恶感。 听完程大媳妇的话,大周氏的脸倏然变成了猪肝色,瞪着苏默姐弟道:“亲都退了,哪有昧了订亲礼的道理!那对金镯子可值好几两银子呢,一定得还回来!否则,我就豁出这张老脸来,到苏家问苏老爷要去!” 话音一落,门外看热闹的人登时一静。 有人小声说:“苏家不见得会管这对姐弟吧?都把他们赶出来两年多了,也没说要把他们接回去啊!” “那可不见得!这姐弟两儿到底是苏老爷的种,顾婉月一跑,这姐弟要是活不下去了,苏家指不定会把他们接回去呢。” 程大媳妇在旁边听得真真的,冷哼道:“那可不见得!顾婉月敢给苏老爷戴绿帽子,指不定以前也悄悄地戴过,谁知道这姐弟是不是苏老爷的种!” 这话说得,让支起耳朵听的人们赞同地点点头。 据说程大媳妇有个亲戚在苏家大院里当差,混得不错,是个小管事,在大夫人面前很说得上话。 所以,程大媳妇这么一说,瞬间让人信服起来,看向苏默姐弟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小周氏早就注意到人群里的程大媳妇了,一听这话,顿时皱了眉,低声说:“娘,我看这金镯子还得从苏家姐弟身上要,问苏家要,这条道指不定行不通。” 苏默要不是苏家的种,苏家能管她吗? 大周氏气得够呛,枉她自恃精明,到头来竟然上了顾婉月的大当,丧着眼,狠狠往屋中间吐了口唾沫,一脸凶相地大声说:“金镯子肯定得要回来的!想占我周家的便宜,门都没有!没有镯子,就拿这间屋子抵!” 第101章 精于算计 第101章 精于算计 “屋子绝不能抵!”苏默一口回绝道。 这个破房子虽然不好,但到底是个容身之地,抵给周家了,她和苏笙住在哪里?! 小周氏淡眉微皱,冷冷地看着苏默道:“苏姑娘的意思就是婚你退,但礼金金镯子,你不退是吧?” “不退就不退吧!反正你们周家家底厚,也不着这仨瓜两枣的!” 有人帮腔道。 程大媳妇瞄了眼说话的那个妇人,嘴角一拉耸,露出了一个冷笑:“话说得轻巧,不是你的东西,你是不心疼!好几两的金镯子,上下嘴唇一磕巴,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口气大的哟,跟自个儿家多有似的。” 听了程大媳妇的话,其他人也是一脸唏嘘的表情。 这可不是嘛,一对金镯子,得好几贯钱呢,在这大冬天,能养活好几口人呢。 “本来想娶个媳妇的,结果退了不说,还要赔两金镯子,再没有比周家更倒霉的人了!” “自打顾婉月一时咱安宁村,我就看了来,她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人!” “顾婉月真不是个东西!害人不浅呢!” 在程大媳妇的挑拨下,挤在门口看热闹的安宁村人竟然瞬间倒向了大小周氏一边,倒象苏默是隔壁村子的人似的。 “小蹄子,你敢不赔,我就拆了你这房子!老娘在十里八乡也是有名的泼皮货,惹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大周氏横眉立目,吊着三角眼,凶光毕露,一副凶狠至极的表情。 吓得胆小的苏笙小小的身体往苏默身后一缩。 苏默搂着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皱着眉说:“我说不赔了吗?你们到底是来退亲的,还是抄我们家的。这么凶,吓到我家阿笙,你们赔得起吗?” “赔?你们拿什么赔?顾嫁月那个娘们把你们家都搬空了,我看你们连饭也不吃不上了吧?不如,你们姐弟就把这房子赔给我们,金镯子就作抵消。” 小周氏精明的眼睛转了转。 这房子破虽破,好歹也值几两银子,修葺一下,转手卖了,那可比两金镯子值钱的多了! 大周氏和自己的儿媳妇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算计光芒,也附和道:“我们吃点亏算了,就拿房子抵金镯子!” “不可能!房子我是不会抵的!你们就说那金镯子值几两银子吧?” 苏默断然拒绝,一点儿也不带犹豫的。 一对金镯子才值几两银子,想换自家的房子不说,明明占了个大便宜,偏要说自己吃亏? 这周家的婆媳实在会算计! 可惜,她们料错了,现在在这具皮囊里的不是以前那个软弱可怜的苏默,而是来自现代那个敢在胡同口跟泼妇对骂三个小时的彪悍小白领! 原想哄骗个房子,没想到苏默一改之前的软弱愚钝,竟然变得如此精明起来。 这倒让见过之前见过苏默几次的大周氏微微纳罕,但这不足以影响她周家要和苏默退亲的坚定决心。 “周家媳妇,房子肯定不会抵给你了,没了房子,人家姐弟住地雪地里啊?人家苏默有的是钱,前些天百花诞的时候,可是从城里买了一大堆东西呢!别说赔你一对金镯子,就是两对,人家苏默也赔得起!你说,是不是啊,苏默?” 程家媳妇吐了一地的南瓜子壳,看热闹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又跳出来回了把火。 前几回,碰上苏默,她一点儿便宜没占,还当众经给人看了笑话去。 现在苏默眼瞅着要倒霉了,她当然要适时地掺上一脚了。 对于她的那点用心,苏默看得清清楚楚的,目光冰冷地斜了程大媳妇一眼:“婶儿,你对我们姐弟实在太好了。要不,等周家人走了,你留下来,我做饭给你吃!我菜刀用得可好了,当着你的面,我给你好好耍一耍。” 这个八婆真是一点儿也消停不下来! 话里处处都是陷阱,就差直接告诉周家人,她苏默人傻钱多了! 程大媳妇讪讪一笑:“不用不用。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一盆衣服没洗呢。我得回去了!” 说完,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肥大的屁股一扭钻出人群,回家去了。 大周氏心念微动,眼珠子转了转,刚想说出一个惊人的价钱。 不等她开口,苏默就冷冷地说:“周伯母,你可想好了再说。一对金镯子分量再足,也不过几两银子的事。你要是报价太高了,我可赔不起,那退亲的事,就只能等元青哥回来再谈了。” 听苏笙的意思,周元青是个难得的实诚人,他去外面了,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大周氏找到苏默,要退亲的事情。 大周氏如果报价太高,存了心想要讹她,那苏默不介意等上一等,等周元青这个实诚人回来再议退亲之事。 苏默这么一说,恰巧戳在大周氏的软肋上。 周元青到外面学徒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自己的儿子,她最了解。 元青这孩子太憨厚了,如果知道苏默家里的情况,那是决计不会退亲的。 这也是她心急火燎地急着和苏默退亲的原因。 大周氏顿时歇了想坑苏默一把的心思,咬牙道:“这金镯子是我亲自到金店去打的,价值五两银子。你若不相信的话,我把票据拿给你看,只要你看得懂!” “拿过来,我看看。”苏默伸手。 不管看不看得懂,这个看的姿态一定要端起来。 大周氏瞟了苏默一眼,心想这丫头识字吗? 心里这么嘀咕,她手上的动作可一点儿不慢,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纸,可见来之前,她做足了充足的准备。 苏默接过来一看,票据头联上写着繁体的几个大字,象是金店的名字,多少银子标在中间也清清楚楚的。 繁体字,她识起来有些困难,但识出个五字,一点儿压力也没有。 她点了点头说:“是五两银子不假。” 但这五两银子,苏默是不会轻松拿出来的。 在外人看来,她家徒四壁,穷得快要吃土了,如果轻松地就拿出了五两银子,势必会引起有心人的窥觑。 家里只有她们姐弟,没有男人,是挡不住恶狼的。 那就只能想办法让周家包括安宁村的人,知道她能拿出这些银子已是极限了。 第102章 终占上风 第102章 终占上风 那就只能想办法让周家包括安宁村的人,知道她拿出这些银子已是极限了。 苏默苦着脸说:“周伯母,五两银子实在有些多,你就看在我们姐弟可怜的份上,少要一半的银子好不好?” “少要一半?二两半?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敢想?一下子就飞了我一只镯子!不行,说是五两就是五两,一分也不能少!” “那三两!三两行不行?” 苏默作可怜状请求。 “不少!五两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大周氏横眉立目,面露狰狞状。 两个人在屋里讨价还价,堵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议论。 “五两银子是有点多,除非家境好的,象苏默家里要想拿出这么多,是有些困难!” “可不是,周家媳妇就少要一些,就当做善事了!” “这么多钱,苏默哪拿得出来?” —— “娘!你为什么不跟哥哥商量一下,就到苏姐姐家里退亲?” 就在屋里吵成一团的时候,周家小妹扒开人群,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俏脸上满是气急败坏的神色。 看到周小妹,大周氏脸上有一瞬间闪过心虚的神色,讪讪地说:“小妹,你怎地来了?” 说着,她递给小周氏一个眼神,小周氏领会到了,扭着身子,走到周小妹身边,小声说:“小妹,这退亲也是无奈之举。咱们周家可供不起苏默这样的菩萨!你是不知道因为顾婉月与人私奔的事情,外面那些人话说得有多难听。如果你哥娶了苏默,以后你议亲也是会受影响的,咱们全家出门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周小妹开始还一脸地怒气,听着听着,她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复杂起来。 她又不是瞎子聋子,村里人议论那些难听话,她也听到过。 这事搁在谁家,谁也受不了见天的被人这么说。 要说她一点儿也不在乎,那是假的。 “可是,哥哥他——” 尽管如此,周小妹还想为自己的哥哥再争取一下。 “没有可是。小妹,你就记得周家还是咱娘做主,这就对了。等小叔回来,木已成舟,他就算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小周氏紧紧地握着周小妹的手,精明的目光微微闪动着。 “要不,还是等元青哥哥回来再说吧!这五两银子,我实在出不起——。” 见大周氏誓不妥协,非要五两银子不可,苏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等她家元青回来,这婚哪还退得成? 大周氏割肉似地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咬着牙,拍板道:“四两半的银子!你只需要赔我们四两半的银子就好了,多了就当我周家发善心给你们姐弟两过冬的添衣钱了!” 苏默心里暗喜,面色却还是一幅为难的神色:“四两半,还是太多了,要不三两吧?周伯母,你就行行好。我手里攒了二两银子,还是我和小笙过冬的活命钱!再去村里借一些,凑足三两银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周氏就尖叫起来:“什么,三两银子?只够赔我一只镯子的钱!绝对不行!就四两半银子,不能再少了。” 看着大周氏一脸肉痛的半死的表情,苏默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装作为难的样子,咬着嘴角,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头去。 “就四两半银子,你家里没有,整个安宁村的人能没有吗?每家每户借一些,总会有的。” 大周氏瞟了眼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安宁村人,精明的目光一闪而过。 先让苏默借着,还不还得上,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反正她周家两只赤金镯子,可不能白白打了水漂了就是。 听到大周氏的话,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片刻,不动声色地开始往外挪动脚步。 大冬天,各家各户,没几个富裕的,自己家的饭都快吃不上了,谁还有闲钱借给别人? 特别是苏默家,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孩,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哪有还钱的能力? “就这么说定了,给你三天的时间筹钱!三天后,如果你手里没有四两半的银子,那就别怪我周家不管你们姐弟两的死活,把你们从这个房子里赶出去了。哼!” 说完,大周氏甩了甩袖子,扬着头,象打了胜仗的大公鸡一样走出了屋子。 小周氏拉着周小妹跟在她身后,临走时,周小妹扭过头,满含歉意地看了苏默一眼。 因为大周氏的话,原本围在家门前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个干净,家里瞬间就剩苏默和苏笙两个人。 苏默拿起扫帚,打扫着门前被人扔的垃圾。 苏笙跟在她屁股后面念叨道:“姐姐,你想好了真的要和元青哥哥退亲了吗?只要一退婚,你马上就要沦为十里八乡的笑柄了,以后再想嫁个象元青哥哥那样的好人家,可就难了。” “没有退亲这事,我也是十里八乡的笑柄了。反正虱子多了不痒,我也不在乎了。” 苏默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只是可惜了元青哥哥,做不了我姐夫了。他人真的挺好的。” 苏笙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的样子,特别象一个小老头。 苏默懒得搭理他,默默地忙着手里的活计。 等收拾好家里之后,她拍了拍苏笙的小脑袋说:“走,我们到村里挨家挨户地敲门借钱去!” 苏笙一脸错愕之色:“姐姐,咱家不是——” 他想说的是,咱家不是有十几两银子吗? 好在苏默及时地捂了他的嘴,探着头向外面看了几眼,小声道:“前几天家里夜里进贼的事,你都忘记了?如果咱家轻轻松松地就拿出了五两银子,那贼还不得疯了?我可不想家里天天被贼惦记。” 苏笙睁大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真是孺子可教也! 苏默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声交待道:“借钱的时候,你只需记住两个字就能帮上姐姐大忙了。” 苏笙好奇:“哪两个字?” 苏默眨巴着眼睛,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象极了窝了一肚子坏水的狐狸,说:“哭,穷!” 第103章 借钱哭穷 第103章 借钱哭穷 几近晌午,正是用中饭的时间,但安宁村里,大多数的人家竟然关门闭户。 苏默情知这些人要么是真的不在家,要么就是刚才围在她家门前看热闹的人,得知她要来村里借钱,所以早早地关了门。 苏默煞有其事地带着苏笙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我是苏默,想来借点钱——” 话音未落,屋里就会传来各种各样不小心发出的动静。 苏默坏心眼地在心里偷笑了片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阿笙走吧,看来这家没人,我们只能到下家去看看了。” 刚才看热闹的时候,一个个不是都很欢实的吗?一听到借钱就怂得连门也不敢开了。 一连走了几家,都是关门闭户的。 苏默也不在意,带着苏笙溜溜达达地接着向前走。 不管有没有人借钱给他们,姿态一定要做足。 好容易看到有一家院门是开着的,苏默抬脚就要往院里进。 苏笙扯着她的衣角,死死地拉着道:“姐姐,这家就不用进去了!” 苏默低头蹙眉道:“为什么?” 苏笙仰起头,面带鄙夷地看着她说:“这是程大媳妇家,你忘记了吗?她太厉害了,只怕我跟姐姐联合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就是因为她太厉害了,我才要进去会会她!这个妇人最不是东西,没少给咱家使绊子!她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才总是没事找事!姐姐教你的招,你没忘吧?” “没忘,我记得牢着呢。” 不就是哭穷吗?以前家里穷得吃不上饭时,娘亲还有姐姐没少带着他象现在这样挨家挨户地借钱的。 “看姐姐眼色行事,放机灵点哈!” 伸手捏了捏苏笙的小脑蛋,苏默低声交待道。 苏笙晃了晃小脑袋,面露不满。 他一直都很机灵好不好? “顾婉月那个贱人,心眼挺多的,在跟人私奔之前,竟然偷偷给苏默订了门亲事,想给那姐弟两找个倚靠。现在可好,人家上门退亲来了。这一退亲,苏默那丫头以后要想找个好人家,可就难了。” 是程大媳妇的声音,她仗着在自己家里,说话毫无顾忌,嗓门大的,以至于苏默站在院门口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都那么惨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男人声音很压抑,显然听不惯程大媳妇用这样兴灾乐祸的口吻,谈论苏默家里遇到的倒霉事。 紧接着,苏默听到了劈哩啪啦地摔碗声。 “怎么,我骂顾婉月,你心疼了?你再喜欢人家,她还不是跟别的男人跑了!我告诉你,她就是个骚浪货,到处勾引男人——” 程大媳妇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声音尖刻中带着刻骨的恨意。 “你有完没完?到底要不要吃饭了?” 男人的声音终于不再温和,语气暴躁起来。 两夫妻就在饭桌上吵起来,各自谁也不相让。 “婶儿,你在吗?我是苏默,有点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苏默敲了敲门,屋里吵架的声音倏然一静。 过了片刻,里面响起了有些慌乱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程大媳妇白了自家男人一眼,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高声应道:“是苏默啊,快进来!” 一进屋,苏默就换上了一个笑脸,目光不动声色地瞟过堆在角落里的碎碗,装作毫不知情样子,惊叫道:“好好的碗,怎地碎了?” 程大媳妇打着哈哈说:“是孩子,是孩子不小心!” 程小云和程小天把脸埋在碗里,吃得很香甜的样子,毫不知情自己已经背了个黑锅。 看到苏默,坐在桌子后面高大结实的男人搓着手站了起来,他五官端正,面相憨厚,看得出来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语气温和地说:“苏默来了,吃过饭了吗?” 程大媳妇撇了撇嘴,脸色有些难看。 想必这就是程大了。 苏默思忖着,低下头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还没顾得上做呢。我来,是想借些钱——” “借钱?借什么钱?我家可没有闲钱,给你拿去打水漂。” 听到苏默的来意,程大媳妇马上拉了脸,挥着手赶苍蝇似地说道。 就知道她不会借! 苏默冲着苏笙挤了挤眼,苏笙忙冲上去,抱住程大媳妇的大腿开始嚎:“婶啊,周家让我们赔他们四两半银子,我跟姐姐实在拿不出钱了。你——” 男人闻言皱了眉,劝道:“美华,咱家不是还有几两碎银子吗?你看苏默姐弟两个也不容易,要不,你拿出来,借给他们一些——” “没有了!全让给我花光了,添置东西了!你婶家没有,但钱秋枝家里绝对有!苏默,你听我的准没错!钱秋枝那个女人最会存钱,家里指不定存了个小银山呢!” 程大媳妇转了转眼珠子,觑着苏默的脸色,暗暗地扬起嘴角。 最近,她和钱秋枝不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她不介意,把苏默这个祸水引到钱秋枝家,看那个铁公鸡到底舍不舍得从身上拔根毛下来?! 苏默一脸地为难:“可是我只跟婶儿你熟,秋枝婶不熟,怕她不肯借给我——” 一听这话,程大媳妇瞬间扬起嘴角,咧开嘴,拍着胸脯说道:“有我帮你,你完全不用怕!你我一前一后去,你先进去,管她借钱,我装作看热闹的,暗暗帮你挤兑钱秋枝,不怕她这铁公鸡会不拔毛!不过,咱得事先说好,你可不能把我给卖了。钱秋枝要是知道我让人你去管她借的钱,她非跟我拼命不可!” 苏默暗笑:我就是要她跟你拼命才好!最好打个两败俱伤,也算为民除害!反正,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定好了计策,苏默和苏笙起身要走,程大媳妇当然得把她们送出院来。 院子里放了些竹子,排成一排立在院墙上。 程大媳妇走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苏默姐弟心不在焉地走到竹子旁边,刚想提醒他们,别碰到竹子,小心倒下来砸到了,但就在她欲张口的瞬间,转念又一想:挨砸的人又不是她,怕什么? “啊!” 她惊恐地叫了一声,瞬间被倒下来的竹子埋在了里面。 第104章 恶妇摔跤 第104章 恶妇摔跤 程大媳妇正兴灾乐祸,等着看苏默姐弟的笑话,却见苏默脚下一绊,摔倒在一排竹子上,那些竹子不知怎地,没有倒砸向苏默姐弟,反而向她劈头盖脸地倒了下来。 她只来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埋在了竹子下面。 “哎哟喂,痛死我了!” 她瘫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眼前不停地冒着星星。 苏默对着苏笙眨巴了下眼睛,努力压下欲要翘起来的嘴角,在他无语的眼神下,呼天抢地就向程大媳妇的地方扑了过去。 “呀!婶儿,你没事吗?我天,这竹子怎么摆得这么不是地方,也怪我因为赔钱的事儿闹得心思不属的,一不小心就踩着了——” 苏默一脸焦急地挪开堆在程大媳妇身上的竹子,迭声地抱怨道。 程大媳妇瞪着眼睛,骂道:“你这丫头就是个扫把星!明明是你碰倒的竹子,怎地全砸到老娘身上了!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等那股痛劲过去了,她有了精神,瞬间一连串的咒骂声从她嘴里流泄出去。 苏默正在挪竹子,闻言撇撇嘴,看了看堆在散乱地落在脚下的竹子,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坏笑,似是被竹子一绊,哎呀一声,怪叫着向程大媳妇的方向倒了下去。 “啊!” 苏默这一倒,好死不死地砸在程大媳妇的身上,她瞪着眼睛,双手不死心地在空气中抓了抓,似乎想要抓着棵救命稻草似的,结果什么也没有抓着,只能徒然地睁大满是惊惧的眼,后脑勺“砰”地一声重重地磕在了后面的石头上。 “老天,我的头!是不是流血了?我要死了!哎妈——” “哎呀,婶儿,你摔得痛不痛?我趴在你身上,都听到你脑袋撞到地上的声音了,一定很痛吧?来,我扶你起来——” 苏默不慌不忙地从程大媳妇身上爬了起来,一连声的关心不要似的撒了出去,作势要去扶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呼痛的程大媳妇。 程大媳妇摸着额头后面的大包,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在苏默的搀扶下,她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扶着老腰,一身泥水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等回过神来之后,她瞬间脸色一变,狠狠一把甩开了苏默的手。 “小蹄子,你就是个扫把星?老娘遇到你,就没事!滚开,离老娘远一点!” 扶人家,人家还不领情,苏默暗暗地撇嘴,心想你道我愿意扶你啊,做做样子而已。 手被甩开了,她也不生气,袖着手站在一边,眼底深处一片笑意,嘴上却无比感激地说:“婶儿,多亏了你生得富态,方才我摔到你身上的时候,感觉软绵绵的,特别舒服,一点儿也不膈人!真的!” 这话听得程大媳妇堵心不已,本是苏默摔下来的,遭罪的人反倒是她。 还软绵绵的,特别舒服? 我呸! “你当老娘是虎皮垫子啊?舒服你个棒追!若不是老娘闪着腰了,信不信老娘现在就跳起来,给你几个嘴巴子?!你个小贱人,就是扫把星转世,专门来克老娘的!—” 程大媳妇本就不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手扶着隐隐作痛的水桶腰,一手指着苏默的鼻子恨声大骂,一双三角眼吊得高高的,恨不得把苏默给生吞活剥吃了。 “咋地了?出啥事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程大站在屋里大声地喊道。 “婶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地——” 侧耳听到快要奔出门口的脚步声,苏默按下就要翘起来的嘴角,硬生生在脸上挤出来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屋里的程大和两个小孩被外面的声响惊动,奔出门口看到坐在地上滚了一身泥水的程大媳妇,面面相觑了片刻,马上围了过来。 “娘——” ‘娘,你怎地变成泥猴了——’ “孩子他娘,你没事吧?” 正值冬季,风雪稍霁,日头懒洋洋地挂在树梢上。 温度回升,积雪慢慢地融化,化成了细细的水流,潺潺地从程大家的院里流到院外。 程大家的院里只从院门到大屋门口铺了一条窄窄的用碎石小径,其他的地方被雪水一浸,自是泥泞不堪。 程大媳妇摔了两次,坐了一屁股的泥水,刚才那么一倒,整个后背更是滚到了水沟里,新换的棉袄湿了个彻底,连头发上都裹了一层泥,用手一抹,跟戏台上唱大戏似的。 两个孩子不知愁滋味,指着自己娘的狼狈样子格格笑了起来。 程大愣了一下,忍着笑过来把她扶了起来道:“这么大人了,走路的时候也不看着点?” 程大媳妇心里窝火,气道:“你猪脑子啊!平地儿走路,我能摔吗?还不是苏默这个扫把星,走路不长眼,绊了竹子不说,还摔到老娘身上了——” 苏默低着头,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道:“婶儿,我不是故意的!明明是这竹子放得不是地方,不能怪我——” “眼瞎还怪竹子啊!你这个扫把星,快带着你那个扫星弟弟滚出我家!以后也别上我家门了!碰上你就没好事!” 程大媳妇扶着腰,脸色沉得跟罗刹一样,挥着手急声把苏默姐弟向外赶。 苏默磨蹭着不肯走:“婶儿,那借钱的事儿——” 程大媳妇心说,关我屁事!你都把老娘整成这个样子了,老娘哪还会管你借不借得到钱? 心里恨恨,但她脸上一点儿也不露出来,敷衍地说:“按我说的办,你一准儿能借到钱!你先走,我进屋换换衣服,这就来。” 苏默简直是个煞星!把她赶到钱秋枝那里闹一闹最好! 至于定好的计策,等她腰不疼了再说吧。 “婶儿,你可一定得来啊。” 临走的时候,苏默巴在院门口,依依不不舍地求道。 得了程大媳妇一个不太热情的笑容,她回以一个傻笑,扭过头,走出老远后,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狡黠起来,得意洋洋地说:“你姐我厉害吧?” “厉害是厉害!可你让她摔成那样,她肯定不会去巧儿姐姐家帮我们了。” 苏笙望着苏默,担忧地说。 苏默露出一个贼笑:“我要的就是她不去!” 如果黄美华和钱秋枝面对面了,她还怎么挑拨离间,让她们打起来? 第105章 火上浇油 第105章 火上浇油 “见天的就知道吃,一点钱也不挣!吃死你算了!” 踏进程大夫家的院子里,苏默听到了钱秋枝的喝骂声从屋里传来。 屋门没关,苏默站在外面,看到程巧儿缩着头躲在墙角,钱秋枝拿着扫帚头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她后背上,每敲一下,程巧儿的身体就轻轻抖动一下。 苏笙抓着苏默的手用力一紧,轻轻地叫了声:“巧儿姐姐——“ 屋里的钱秋枝打得正起劲,哪会听到屋外的动静。 苏默皱着眉,转眼换了个笑脸,大喊道:“秋枝婶——” 钱秋枝一愣,手里举着的扫帚头停在了半空,回过身一看,见是苏默姐弟,马上换了个笑脸,火烧似地扔了扫帚道:“是小默啊,是不是来抓药啊?” 有人抓药,就等于给她送钱来了,那就是财神爷,她当然不好板着脸,所以得笑脸迎人。 “当然不是。” 说着,苏默已经一脚跨进了门里,抬眼一看,她不由露出一个冷笑。 正是吃中饭时间,跟上次她来的时候一样,摆了两张桌子。 一张大桌,有荤有素,菜色丰富,菜香四溢,坐着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程大夫,还有小胖子兄妹两个。 程巧儿一人一张小桌,摆在角落里,面前只放着一盘水煮似的白萝卜。 一间屋子不大,吃个饭倒泾渭分明得很,这个钱秋枝的心可够黑的。 “哟,吃饭哪!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哈!我和小笙还没吃饭呢,要不——” 要不我们在你家蹭个饭? 苏默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钱秋枝脸上的笑瞬间就淡了下去。 不是来送钱的,还想蹭饭吃?想得倒美! 她眼珠转了转,拍着大腿,一脸遗憾地说:“那真是不巧了。我家今天做饭做少了,自家都不够吃了,就不留你们姐弟两个吃饭了。下次吧,下次你们提前给婶婶打好招呼,婶婶一定做好大鱼大肉地招待你们。” 谁把你的话当真谁是傻子! 瞧你这个尖酸刻薄的抠门劲儿,要是提着跟你打招呼,你指不定锁了门就跑了。 苏默鄙夷地想。 “哎呀,这么不巧啊。我还想着婶婶人好心善,能容我们姐弟在你家蹭顿饭吃呢。” 钱秋枝面上乐呵呵地,心底却在冷笑:两个穷酸鬼,想蹭饭吃,没门! 正坐在桌子边吃饭的小姑娘回过头,默默地看了苏笙一眼,突然脆生生地说:“阿笙,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苏笙小脸一红,别过头说:“不是。” 这小姑娘真是太讨厌了,总爱找他说话,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婶,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要赔给周家四两半的银子,但是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钱,还差二两半,你看——” 苏默单刀直入,懒得跟她废话了。 钱秋枝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吊着眼角,似笑非笑地瞟着苏默道:“小默啊,你找我借钱啊,那可就找错人了。我家人口多,花钱就象流水似的,这钱自己都不够花咧!哪有闲钱借给你们。要不,你们去别家看看?” 借钱给苏默姐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嫁月跟人跑了的时候,把家里所有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卷跑了,就留给苏默姐弟一个空屋子,这借出的钱就象流出去的水一样,想要再流回自己手里,那可就难了。 钱秋枝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面上拒绝的话倒不敢说得太生硬。 上次苏默拎着菜刀,一脸彪悍地掀了她家饭桌的情景,留给她很大的心理阴影,现下看到苏默,她还有些惊悸呢。 “秋枝婶,你就别骗我了。我刚从美华婶那里过来。她可什么都跟我说了,她说你是整个安宁村里最会存钱,也最抠门的妇人,还说你家里指不定已经存了一个小银山呢。我借的不多,也就二两半银子——” 苏默一脸狐疑地说,说话间,还对着苏笙悄悄地眨了眨眼睛。 苏笙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知道姐姐这是让他哭穷了。 “婶子啊,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姐弟两个吧,借些钱给我们——” 苏笙皱着脸,迈着小短腿跑到钱秋枝身边,试图去抱她的腿。 钱秋枝眼疾手快地躲过去,瞪着眼睛问:“刚才那些话真是黄美华那个婆娘说的?那贼婆娘跟我不对付,她的话,你可不能信!” 苏默撇着嘴,低声道:“美华婶果真没有说假话,你就是只铁公鸡!” 虽是低声,但钱秋枝偏偏支着耳朵,把这话收入了耳中。 她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烧到了头顶,白胖的脸上微微扭曲着,恨声说:“黄美华这个贱婆娘,上次打得我满头包,现下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不给她一点儿厉害瞧瞧,她就不知道马二爷有几只眼!” 说着她在门后面摸出根手臂粗细的棍子,一阵风似地刮出了大门,抬脚就要往程大家跑去。 还嫌事儿不够大,苏默伸出尔康手,在身后急声喊道:“秋枝婶,你快回来!你这一去,美华婶一准就知道是我说漏了嘴,以后一准会来找我麻烦的。她说过,不能把她撺掇我来你家借钱的事告诉你——” 钱秋枝脚步微滞,一向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狰狞之色,心里的怒火更盛,象是不能承受这滔天的怒火似的,她仰头大吼一声:“黄美华!你个贼婆娘!” 吼完,她肥胖的身体扭动着,迈着震天响的脚步往外狂奔而去了。 身后的程巧儿已经看傻了眼,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小桌子边,瞪着苏默,眼神古怪。 程大夫讷讷地站了起来,一脸迷糊,还有些闹不明白,怎么几句话的功夫,自家的婆娘就象发了疯一样跑出去了呢。 苏默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不关我的事,我就是来借点钱。” 外面很快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钱秋枝的怒骂声和黄美华的叫嚷声掺合在一起,顺着寒风传出去很远。 本来安静的安宁村在一瞬间象是被唤醒了一样,人们端着碗,嚼着馒头走出家门,蹲在程大院门口,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热闹。 第106章 撕毁婚书 第106章 撕毁婚书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苏默被人退婚的事情和借钱还彩礼金的事情,象长了翅膀一样在一夜间传遍了方圆几里的乡邻间。 安宁村的黄美华和钱秋枝大打出手,人脑袋差点打成了狗脑袋,以两败俱伤而收场。 而事件的当事人苏默牵着弟弟的手回到回家,挖出埋在地下的银子,安安生生地在家呆了三天。 三天后,不等周家人主动找上门,一大早的,苏默就悄悄地带着苏笙出了门。 绕过隔开安宁村和周家村的大河,刚进入周家村的地界,苏默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袖着手,缩着头,走在他们前面。 苏笙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前面的那一席薄青袄的女孩是程巧儿。 他兴奋地举高手,刚要出声叫住程巧儿。 苏默忙捂了住他的嘴,嘘道:“你忘了我们出来的目的了?还钱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要不然安宁村的人又会追问是谁家借钱给他们,凑足四两半银子的欠帐的。 “巧儿姐也不能知道吗?以前她经常到家里,与姐姐一起,跟着娘亲一起识字念书的,就象阿笙的另一个姐姐一样。姐姐跟她玩得也特别好的。” 苏笙皱着鼻子,有些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落了水,大病一场之后,象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和巧儿姐姐也疏远了许多,不象以前那样亲密,事事都要找巧儿姐商量了,而且有些事不仅瞒着别人,连巧儿姐也一起瞒着了。 他年纪小,只觉得姐姐象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根本想不到在姐姐身体里住着的会是从遥远的异时空飘来的一抹灵魂。 “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并且你巧儿姐跟我们一样起得这么早,如果不是有急事要办,就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要办。所以,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好不好?” 苏默抬头瞄了眼程巧儿的背影,暗忖道:起这么早,又背着人,程巧儿这是赶着做什么事呢? 没过一会儿,程巧儿身影晃了晃,彻底不见人了。 苏默皱着眉,神色有些古怪。 程巧儿转弯的方向,象是去那个坏脾气世子爷别院的方向。 难道程巧儿是去剪梅花卖? 不可能呀,她当时提议不再到清平城里卖梅花的时候,程巧儿可是第一个积极响应了的,并主动说服了沈茹梅,三个人约定好了的。 这个疑问,只在苏默脑海里转了一圈之后,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周元青家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她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有人边打哈欠边应道:“谁呀!这大清早的,这是赶着投胎啊,这么早就来敲我家的门!” 这人一开口,苏默就认出了这是大周氏的声音。 走到门廊下的时候,大周氏弯着腰,敲了敲腿,这才懒洋洋地打开了大门。 看到门外面站着的苏默姐弟,大周氏脸上有一瞬间的惊异,皱着眉道:“你们怎么来了?” “送钱来的。周伯母不请我们进去吗?让人看见了,又该要说一些闲言碎语了。” 苏默笑得温软。 大周氏一愣,忙让开了地方,让苏默姐弟进院里去了。 “四两半银子,你们这么快就凑齐了?” 大周氏关了门,一脸狐疑地问道。 苏默也不废话,直接拿出钱袋,掏出了几颗碎银块,放到大周氏面前:“多亏村里人帮忙,大家伙听说我有困难,二话不说都把自己的家底掏出来了,好容易才凑到了这些钱——” 大周氏瞄了她一眼,小声地说:“农家人哪有这么多银子,一出手都是铜钱。我才不管你从哪得来的银子,总之赔了我周家的金镯子,管你是偷是抢的,我也不管了。” 说着,她劈手就要夺过苏默手里的银子,苏默笑眯眯地缩回手,让她夺了个空。 “把婚书拿来,我才给你银子。” 昨天,她问过苏笙了,订亲的男女是有婚书的,只有撕毁了婚书,这亲事才能作罢。 一刻钟之后,苏默手拿薄薄的一张纸纸,带着苏笙从周家走了出来。 关门的瞬间,大周氏斜着眼睛,一脸轻蔑地说:“婚书还给你了,你和我家元青的婚事就此作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以后无事,你也不要再登我周家的门!你这样的扫把星上门一次,就要倒霉半年!” 说完,她砰地一声合上了大门。 “谁稀罕嫁给周元青!有你这样的婆婆,才要倒霉一辈子呢!” 苏默气不过,当场把婚书撕了个粉碎。 单身狗挺好,为什么要嫁人? 这婚算是退了,去了一桩心事的苏默心情大好,回家之后,动手擀了面条,味儿调得也特别好,苏笙足足吃了两大碗,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才停手。 安宁村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起来了,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或是悠闲。 苏默出门打水,在路上碰到不少人,都是跟她打听赔周家的钱凑足了没。 顶着那些人或是关心,或是不好意的眼神,苏默坦然应对:“没呢!要不,你借我点儿。” 此话一出,那些人目光闪烁,胡乱的吱唔一声就一溜烟地跑了。 苏默拎着木桶冷笑着站了片刻,接着往河边走去。 河边向来是八卦聚集地。 上游供人打水,妇人们端着衣服在下游洗衣。 苏默把水桶放到水里,那帮还在说笑的妇人们瞬间停了手,一阵挤眉弄眼过后。 有人开腔道:“小默啊,打水呢!一会儿周家的人就该找上门来了,你这欠人家的镯子钱能不能还上了啊?” 苏默瞟了说话的妇人一眼,这人她认得,正是那天拦在架子车前,和程大媳妇一唱一和合起来想讹钱,最后却被她反弄了个灰头土脸的妇人,叫刘春花的。 “没哪!春花婶,说到这儿,我正寻思着去找你借两子儿使使呢!你放心,我苏默可不是那种不要脸,睁眼说瞎话昧人钱财的人!借了你的钱,就算我跟小笙不吃不喝,扎着脖子也得给你还上了。” 苏默把水提上来,抬起腰,笑眯眯地看着刘春花。 第107章 世子爷等的人 第107章 世子爷等的人 苏默这是拿话点她,别忘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暗骂她不要脸,昧良心。 一提这事,刘春花脸上就一阵心虚之色,尴尬得连头也不敢抬道:“呵呵,那天,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干嘛当真啊,真是的,这样多没意思。小默啊,人都要往前看的,老揪着过去的事情,这日子也会过不好的。听刘婶的话,把这事忘记了哈!” 苏默撩起眼皮,淡淡地看着刘春花,哼了声道:“别人忘得了,我可忘不了。刘婶那天,可发过毒誓咧!以后出门的时候,可得好好看看天上打不打雷再走,免得被雷劈了!” 刘春花本想笑话苏默的几句,没成想,反教苏默几句话给闹了个没脸。 她脸臊得通红,嘴巴闭得跟个蚌壳似的,低着头,只顾涮洗衣服了。 刘春花在安宁村里也算得上是个厉害的主儿,刚开口就被苏默怼回去了。 其他妇人一见,对视一眼,都不敢吭声了。 绕过苏默,村里的八卦多的是,妇人聚在一起,总要论个东家长,西长短的,闲不了太久。 “昨儿个,你是没瞧见,程大家的被钱秋枝给打的,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听说,是程大家的不厚道,撺掇着那谁到秋枝家作妖呢,要是我,我也得打!打得好!” “钱秋枝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你是没瞧见,她一天天的把巧儿给治的,起五更爬半夜地干活呀。洗衣,做饭什么活儿,全让巧儿干了,她倒好,一天天闲得跟地主婆似的!” “刚才巧儿打这儿经过,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怀里捧着梅花呢,想是被钱秋枝撵着去清平城里卖钱呢!” —— 拎着木桶才走出没多远的苏默,听到这里,微微一愣。 这程巧儿果然是去剪梅花枝了。 想必是钱秋枝太厉害,她不得不靠卖梅花挣钱了吧? 苏默如是想着,倒没有埋怨程巧儿违背约定什么的。 只要那别院的主人同意,程巧儿想什么时候去剪梅花,都是她自己的事了。 此时的程大夫家。 钱秋枝掐着腰,站在屋里,正在大声地喝骂着站在墙角低着头的程巧儿。 “一大早的,你这死丫头连饭也不做,死哪去了?说!是不是与哪个野男人私会去了?要不然,你不会这么反常!” 程巧儿垂下的眼睛里微微闪烁,小声说:“没有。娘,我就是睡不着了,到四下随便走走,没想到会耽误做饭。我马上就去做饭,不会饿着弟弟妹妹的!” 钱秋枝眉梢吊起,狐疑地上下打量程巧儿道:“没去会野男人最好!苏默那样的,名声可是彻底坏了,你可别跟她学,坏了我程家的名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做饭!想饿死我是不是?” 说着,她面色狰狞地用扫帚狠狠地在程巧儿小腿上抽了一记。 程巧儿咬着牙忍了,瘸着腿儿进入柴房。 一边拿柴,她一边把目光悄悄地瞟向角落里。 那里放了一大捧开得正艳的梅枝,朵朵红梅张开花瓣盛开在枝头,灼灼其华,让她不由想起那个人的嘴角的笑,明艳得让她心口灼热,浑身滚烫。 站在高大的绘着花纹的门前,程巧儿有些紧张地扣了扣门环。 没过一会儿,有青色锦衣的小厮过来给她开了门,开始还一脸地不屑,后来见到她捧在手心里的雕龙玉牌,就一脸恭敬地把她让进了院里。 程巧儿神色紧张地跟着小厮,一路穿过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直到走到一个垂花门前,小厮这才站定,对站在门前的护卫小声说:“世子爷等的人来了,请这位大哥帮忙通禀一声。 她心下一跳,俏脸顿时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世子爷一直在等她吗? 锦衣华服的护卫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很快消失在垂花门里。 小厮一路上时不时地偷瞄程巧儿几眼,到了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就那位苏姑娘吧?世子爷经常念叨你呢!今儿个小的可算见着真人了。” 苏姑娘? 世子爷等的人是苏默,不是她! 程巧儿的心瞬间荡到了谷底,方才还一片血红的脸色,一瞬间血色尽褪,苍白得可怕。 “我——” 她刚想说我不是苏姑娘,姓程。 刚才通禀的护卫已经出来了,抬手让小厮带程巧儿进去。 小厮抬脚就走,走出老远后,见她还怔怔地站在原地,忙招手道:“苏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世子爷等急了,会发火的!“ 程巧儿咬着嘴唇,嗫喏道:“我——还是——” 要她说出自己不姓苏,不是苏默,更不是世子爷要等的人,她说不出来,这简直比在她心口上砍上一刀还要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世子爷等的人不是她,偏偏要是苏默? 她紧紧地握着手,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的软肉里。 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人又死站在门口不走,生怕让世子爷等久了,会遭罪的小厮情急之下,过来推了她一把道:“苏姑娘,快走吧!世子爷等着呢!” 程巧儿面色如灰,僵硬地挪动着步子,跟在小厮身后机械地向前走着。 她从来没有觉得苏姑娘这三个字是如此地刺耳! 刺耳到连苏这个姓氏,她也打从心眼里开始厌恶起来。 不大一会儿,小厮带着她来到种着梅花的院子里,梅花的冷香幽幽而至,缭绕在人的鼻间,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世子爷,苏姑娘来了。” 小厮躬着腰,低眉顺眼地通报道。 站在四面围着厚帐的凉亭前,程巧儿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看去。 凉亭四面透风,本不是大冬天能睡觉的地方。 但世子爷任性,偏要在这亭子中睡觉,下人们无法,只能用厚厚的帐子把四面围起,里面再放着几个火炉,好让世子爷闻着清甜的梅香舒舒服服地入睡。 帐子再厚,终抵不过冬日的光线白惨惨的,照进帐子里,让外面的人一抬眼就能把里面人模模糊糊的动作看个大概。 “贱民,你可来了!你要再不来,爷就该回京城了,到时候,你想见也见不到了!” 程巧儿看到大床上,被子蠕动了几下,一个人慢慢地坐起了身。 随后少年华丽的声线透过帐子传过来,高贵慵懒,如九天之上的突然响起的钟磬,听在程巧儿耳中宛如天赖一般。 第108章 下眼药 第108章 下眼药 说着,世子伸手一把撩开帘子,看到外面的站着的人时,精雕玉琢的脸上瞬间没了笑意,凤眼扫向小厮,厉声喝道:“狗奴才白长了一对招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给爷带过来的是苏默那个贱民吗?” 小厮唬了一跳,惊诧看了程巧儿一眼,想也不想地跪下就拜,迭声求饶道:“世子爷饶命!小的没有见过见过苏姑娘,只是听世子爷身边的墨大人提过,苏姑娘手里有爷的雕龙玉牌。这位姑娘一进门并未表明身份,直接拿出了玉牌,小的就以为——” “你以为?呵,连个人都能认错?要你这样的奴才有何用?!” 不等小厮把话说完,世子爷就怒火中烧,伸手在床头随便一抓,一个青玉的茶杯就象长了眼睛一样从帐子里飞了出来,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小厮低着头跪在地上,听到风声,躲也不敢躲,只闭了眼,受死了一样地任茶杯重重地砸到他脸上。 他痛叫了一声,捂着鼻子,殷红的血象开了闸一样从他捂着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程巧儿低头站着,脸色苍白如纸,垂下的目光里惊恐又无助。 “怎么又是你?苏默呢?她怎么没来!?” 世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薄唇轻启,声音冰冷如刀,深深地扎在程巧儿心口上,让她不由心痛如绞。 说话间,他似连看了也不想再看程巧儿一眼,刷地一下放下帘子,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回了榻上。 “回世子爷的话,苏默家里遇到了难事,怕是最近都不能跟民女一起卖梅花了。” 程巧儿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小厮身边,小厮用埋怨的眼神控诉地看着她,她白着脸,目不斜视地看向地面,眼神里埋藏着刻骨的痛苦。 “难事?她能遇到什么难事?” 世子爷的声音透过由帐子懒洋洋地传出来,别有一番慵懒高贵的调调,让听的人不由心跳加速,脸蛋通红。 程巧儿袖子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狰狞无比,心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似的。 这不是我要说的,是世子爷要问的,我不得不说,苏默你可不要怪我,我也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她深深俯身下拜,用近乎平静的声音说道:“禀世子爷,苏默与人订了亲,但那家人听说她名节有损,所以近日正在闹着与她退婚,让她赔彩礼金。” 世子爷,你要知道苏默的名声有多差吗? 方圆十里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有一个与人私奔的娘亲,所以但凡是男人没有敢冒大不韪,与苏默亲近的。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值当你惦记! “什么?苏默她与人订了亲?” 程巧儿的话音一落,帐子里静了片刻,原本在榻上滚动的人象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一下,腾地坐了起来,刷地一声拉开帐子,修长有力的手紧紧地抓着厚重地帐布,手指关节用力到痉挛。 苏默不是说仰慕爷的吗?跟别人订的什么亲? 不经爷同意,就与人订亲,简直该死! 程巧儿忍不住微微抬眼看去,终是如愿看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那人似是刚睡醒,身上穿着雪白的里衣,长发未束,披散在脑后,雪衣乌发,衬得玉面更加精致,象是九重天上的神仙跌落人间。 只一眼,程巧儿就红了脸,眼神闪烁着重新低下头去。 “是,苏默和隔壁村的周家订了亲,原打算年后就要成亲的,谁知苏默的娘亲与一个商人私奔了,丢下姐弟两个。周家人听说了这个,所以眼下非要退婚不可。” 程巧儿温声说道。 她说得很周详,把苏默的娘亲与人私奔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意在提醒世子爷。 苏默的娘亲如此不检点,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娘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苏默也必不是个安分的人。 她的眼药下得天衣无缝,若有几分心眼的,必能听得出来,从此远离苏默。 可她眼前这位世子爷,心狠心眼也不少,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各种条条框框的束缚,常人的想法,不一定就是他的想法。 “退的好!”世子爷听完,大声叫好。 程巧儿惊讶地抬起眼,却看到他喜笑颜开地松了帐子,跌倒在榻上,哈哈大笑起来。 “院子里多的是梅花,随你去采。爷要睡了,你们退吧!” 笑完之后,世子爷打了个哈欠,窝在榻上,盖上被子不动了。 小厮应了一声,带着程巧儿轻手轻脚地走到梅园里。 待到离亭子远了,小厮偷偷向后瞄了眼,透过帐子见榻上平平静静的,世子爷似是睡过去了,这才压低声音,气哼哼地道:“这位姑娘,你不是苏姑娘,何必把在下骗得团团转?瞧见我的鼻子没有?眼下还流着血呢,都是你害的。” 程巧儿窘得俏脸通红,扭着手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可拉倒吧!世子爷看不出来,我一个下人还看不出来吗?你想给人家苏姑娘穿小鞋,结果世子爷没接你的话招。大宅院里的龌龊事,我见得多了,象你这样心机的,也不是没有。切!” 小厮甩着袖子一脸不屑地走了,瞧程巧儿的眼神就象瞧茅房里面的蛆虫一样,厌恶至极。 程巧儿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面带委屈地看着小厮离去。 直到她采完了梅花,从亭子路过,世子也没有从帐子里出来,再跟她说上一句话。 她心里痛苦又暗然,一路失魂落魄地把梅花捧回了家里,怕被钱秋枝发现,只得悄悄藏在柴房里。 等了一天,安宁村那帮看热闹的也没等到周家人上门大闹,不免有些可惜。 有人猜测,苏默是不是从苏家借到了钱把欠周家的彩礼金给还上了? 毕竟安宁村的人都不富裕,又值冬天,自己家吃喝都困难了,非亲非故的,自然没有人家愿意对苏默这对姐弟伸出援手的。 好事的试探着去问苏默,苏默爽快地答道,赊欠着哪。 回答完,苏默就冲问的人伸出手道:“要不,你借我点儿?” 此话一出,好事的人支支吾吾的,当即落荒而逃。 第109章 好心帮捡柴 第109章 好心帮捡柴 冬天的农家生活就是猫冬,换句话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男人们冒着寒冷出去打些猎,妇人们纳纳鞋底,看看孩子,做做饭。 如果吃喝不愁的话,那倒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退婚风波平息之后,几天没见吴大娘了,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走出家门的时候,天上又飘起鹅毛般的大雪,狂风呼啸着从人的脸上刮过,如刀割一般。 苏默披着斗篷,带着苏笙,赶到吴大娘家里,刚进院子就听到虎子的抽泣声透过门缝,飘进了风雪里。 她心里一揪,伸出手推开房门。 就见吴大娘坐在柴火堆里,艰难地用完好的左手击打着打火石,试图把灶里的柴火点着。 虎子坐在她身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嗒嗒地说:“娘,我饿——” 吴大娘眼角微红,似是刚刚哭过,小声哄道:“虎子乖,娘马上就给你做饭吃啊。” 房门大开,狂风卷着飞雪灌进了屋里。 灶里的打火石刚冒出了点火星,被风一吹,瞬间熄灭了。 吴大娘惊讶地转过头,看到苏默和苏笙已经迈步进了屋,苏默正伸手把落满了雪花的斗篷解下来。 “小默,你怎么来了?” 她怔怔地站了起来。 把吴大娘一双肿成核桃似的眼睛收入眼中,苏默垂下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最近事忙,都没来看你,总惦记你和虎子。这不,外面眼瞧着又要下好几天的雪了,趁着有空,我就带小笙过来瞧瞧你,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你的忙?” 吴大娘匆匆抬手抹了下眼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模样:“劳你记挂了。你的事,我也听说了,虽然钱的方面,我帮不到什么忙,但旁的事,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吱声。” 别人要是说这话,那多是场面话,但吴大娘却是情真意切的。 家里有个好酒好赌的男人,吴大娘家里一向过得紧紧巴巴的,确实没钱能帮得上苏默的。 “行。你先养好身体,到时候我肯定有很多事,还要麻烦你哪。没吃饭吧?我新做的饼,送过来几个,你们尝一尝。” 苏默淡淡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了五个萝卜饼,油亮亮的,香喷喷的。 虎子咽着口水,眼睛象是长在了饼上面似的拔都拔不出来。 吴大娘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腊黄的脸上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背过身,悄悄地抹掉眼角的泪水,转过脸感激地冲着苏默笑:“小默,你有心了,我嘴笨,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你这样的好姑娘,周家退了婚,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苏默不想让她难堪,微微垂了眼,把油纸包放到了桌子上,笑着说:“那是周家没这个福气娶到我这样的好姑娘。吴大娘,快别说这些糟事了,快来吃饼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言语间,虎子已经抓起一个饼狼吞虎咽了,吴大娘也坐着吃了块饼。 苏默趁此,在吴大娘家里转了转,自是没有看到她相公,料想那个男人狗改不了吃屎,不是去跟人喝酒了,就是又去赌了。 吴大娘屋里家具倒是样样齐全,看着有些年头了,好在没有破破烂烂的。 别的都好,就是米粮罐里空空如也,连柴房里的柴也不多,连今天一天够烧的没有。 吃完了饼,吴大娘让苏默在家里坐着,照看虎子,自个儿挎着个竹编的大筐子就要出门。 苏默忍不住问:“你身上有伤,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去外面干嘛?” 吴大娘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说:“家里没柴了,我出去捡些回来。眼下这场大雪一下就是好几天,大雪封山,要是现在不去,到时候大雪一盖,想捡些柴回来就难了。” 苏默皱着眉,看着她瘸着腿打开门,就要艰难地跨出门槛。 她右手断了,才接上没多久,左腿上还被狼咬去了块肉,在这样的大雪天气,还要出门捡柴,别出了什么事,那就大不妙了。 苏默终究看不过去,劈手夺过吴大娘手里的竹筐子,让她呆在家里好好休息,她去捡柴。 她原本想让苏笙也呆在吴大娘家里,无奈苏笙不放心她,非要跟着她一块去不可。 走在路上,苏笙搓着小手仰起头问:“姐姐,你知道去哪儿捡柴吗?” 她哪知道去哪儿捡柴啊! 不过是一时冲动,对吴大娘起了些怜悯之心,等披着斗篷,走进风雪里,迎面吹来的寒风似要刮骨割肉,苏默心里的后悔这才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这大雪天里,呆在家里烤烤火不好,她干嘛要抢着帮别人干活,到外面受这份洋罪。 她以前可不是这么多事的人,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苏默有些郁闷,把脸埋进斗篷里,声音有些闷闷地回道:“我哪儿知道。不是有你在嘛!” 苏笙朝天翻了个白眼,暗想亏得自己跟出来了,要不然自己这个姐姐指不定走出去就回不来了。 他伸出小手向远处的一个密密匝匝的林子一指:“那里是松树林,没柴烧的时候,村里人都去那里捡树皮烧。” 一看那么远,苏默心里又是一阵惨嚎。 让你多事! 两个人冒着眼看越下越大的风雪赶到松树林,苏默一看,地上果然掉了很多树皮,应该很快就能把竹篮子放满,忙蹲在地上,捡了起来。 苏笙也帮着捡了一会儿,但到底是个孩子闲不住,进了林子后没多久,就撒欢似的跑远了。 “不要跑远了!“ 苏默站起来,大喊一声。 苏笙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钻进林子里去了。 捡了一会儿柴,大竹筐眼看就要满了,苏笙也没有回来。 苏默心里咯噔一声,站起来冲着林子里大喊道:“小笙,你在哪儿?” 怕他走远了听不见,苏默又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大喊了几声。 就在苏默忐忑不安的时候,就听林子里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几句苏笙的应和声,透过凛冽的风雪送到苏默耳边。 苏默顺着声音快走几步,苏笙的声音终于不再模糊了,变得清楚起来。 “姐姐,你快来,这里躺了个人!” 第110章 事不关己 第110章 事不关己 躺了个人?是死是活? 苏默顺着声音快步在松树林里穿行,走了约有十多米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大沟,沟里没有水,最底下堆着枯枝杂草,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小笙,你在哪儿?” 看了半天,苏默也没有寻到苏笙的身影,只好对着沟里喊道。 正在她纳闷时,苏笙的小脑袋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对着她招了招手。 “姐姐,快下来,这里有个人,流了好多血——” 他的小脑袋只在苏默眼前一晃而过,就又不见了。 苏默无奈,只能抓着附近的枯藤,小心翼翼地爬到沟底,四处看了半天,才在堆积着枯枝和杂草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凹进去的隐秘小洞。 那洞很小,只能供一个身材纤弱的人出入,加上洞口被枯枝掩映着,不是细心的人,很难发现。 苏默皱着眉走过去,低下头,向洞里看去。 一个身穿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的男人斜靠在洞壁上,左手臂上的布料被切开了一个大口,切面整齐,象是用极锋利的刀剑划出来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洇湿了袖管,如梅花一般,点点滴落在干湿的地上。 洞里光线黑暗,男人的脸偏向洞里,模样看不清楚,从苏默的方向只能看到他光洁线条优美的下巴。 “姐姐,他还活着吗?” 苏笙蹲坐在洞口,小心地向里面探看着。 “大概是活着的吧!” 看了一眼那人微微起伏的胸口,苏默用不闲不淡地语气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而已,死不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笙瞪着眼睛,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那人的伤口处,那人一动不动的,连哼都没哼一声,象是死了一样。 苏默猜测着,他大概是昏过去了吧。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滴在地面的鲜血也干透了,看来他躲在这个洞口有很长时间了。 伤口得不到及时的处理,会因发炎而高烧昏迷,这是人知常情。 可是,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不是圣母,看到什么都要捡回家。 万一捡回去一个变态杀人狂,抑或是江洋大盗,有人命在身,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走了,小笙,我们该回家了。” 想到这里,苏默直起腰,对着洞里的苏笙伸出手,神色有些淡漠地说。 苏笙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小声地说:“姐姐,我们不救他吗?” 雪越下越大,飘扬的雪花从天空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落在苏默乌黑的发间,本就纤弱的肩膀上,还有的飘落到她的长睫上。 在苏笙期盼的眼神下,她眨动着飘了一层雪的长睫,菡萏似的眼睛微微闪动着,淡淡地露出一个漠然的微笑,轻声说:“小笙,要是救了他,我们免不了要出钱给他抓药,程大夫家的婆娘必会狠狠宰我们一顿。我们的钱本就不多,你确定把一个累赘带回家,然后我们喝西北风过活吗?” “可是姐姐,天气这么冷,如果我们不救他,他说不定会死的。” 苏笙咬着唇,一脸不忍地说。 “如果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呢?小笙,你还要救他吗?” 苏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平静的眸光直直地看着苏笙,试图说服他,又好象在说服自己。 苏笙微微一愣,但他脑子转动得很快,飞快地思考一下,眼睛一亮,反问道:“如果他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呢?姐姐,救一个好人,会有福报的。” “如果他是一个好人,落到这步田地,想来是时也命也,命该如此,是天要亡他,那也怪不了别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表情淡漠得就象喝了一口水一样的波澜不惊,无端地让苏笙心底发凉。 见苏笙迟迟地不肯出来,苏默蹲下身,拉着他有些冰凉的小手,把他从洞里拉了出来。 “小笙,那人身上有刀剑伤,不是他杀,就是仇杀,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把他救回家,就等于把麻烦带回家了。非是姐姐淡漠,没有同情心,而是我们姐弟没有能力应对他可能带来的麻烦。” 牵着苏笙的小手,慢慢地向前走,见苏笙时不时回头看向洞口的方向,苏默忍不住说道。 苏默的这些话终是驱散了苏笙心底的那些凉意,他仰起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无论姐姐对别人怎么样,对他的好却是真心实意的,就算有些道理,他暂时不懂,但姐姐对他的好,他却是看在眼里,暖在心里的。 也许姐姐是对的。他有些烦恼地想。 回去的路上,苏笙有些沉默,哪怕到了吴大娘家里,有虎子在他耳朵叽叽喳喳的,他也高兴不起来。 苏默看在眼里,只能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比起他的善良,她真是无情至极。 她有些嘲讽地想着。 告别了吴大娘,回到了自己家里,苏默着手开始做中饭。 苏笙的情绪还是不高,只在屋里一个人玩,也不象往常一样死赖在厨房,围着苏默打转了。 知道他还在为没救人的事而闷闷不乐,苏默打算变着法儿地做些好吃的,讨他欢心。 她正在厨房里忙活,忽然听到大门上“砰”地发出一记重响,象是有人用蛮力硬冲进撞地踢在了篱笆门上面。 外面传来两三个人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苏默皱眉,匆匆地围裙上面抹干净手,走出厨房,迎面撞上了两三个黑衣劲装的中年人。 他们手提大刀,太阳穴高高突起,眼中精光四射,筋健骨强,行走间龙行虎步,全身无形中散发着一股渗人的煞气。 苏默敏锐地察觉出他们气质的异样,停下了脚步,并暗暗地提高了警惕。 “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陌生人在这附过出没?” 见到苏默,后面的人想要举刀,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暗暗地按下了同伴的手,精明的目光如鹰鹫一样紧紧地盯着苏默的面部表情,沉声问道。 苏默垂下眼,微微缩起肩膀,装作害怕的样子说道:“没有。最近天寒,加上大雪封山,我们姐弟一直守在家里,没有出去过。” 第111章 杀身之祸 第111章 杀身之祸 领头那人似是不信,上下打量着苏默。 苏笙听到动静,小跑着从屋里跑了出来,目光警惕地挡在苏默身前,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暗暗地观察这些闯进家里来的陌生人。 “小笙,你怎么出来了?” 苏默有些惊讶,忙把他扯进怀里。 那些人眼睛一亮,领头的微微眯了眯眼,蹲下身,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生硬的笑容:“小孩,问你个事儿。你出去玩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年轻人——” 受伤的年轻人? 听到这话,苏默明显感觉到手里的小身体微微绷紧了起来,她暗暗在手上使了些力,提示苏笙不要太过紧张,免得让那些人看出破绽来。 苏笙的紧张只有一瞬,快得让那些人来不及捕捉,就放松下来。 他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一派天真的仰着头说:“不曾见过。外面太冷了,我的玩伴们都不大乐意出去玩,我也不愿意出去玩。” 苏默垂着眼,暗暗地松了口气,感叹自家的孩子就是聪明。 那些人拧着眉头,面面相觑片刻,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失望的神色。 为首那人向苏默抱了抱拳:“打扰了。” 说完,他带着人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苏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面带不善,找的又是一个受伤的年轻人,让她想起去松树林捡柴时,在沟底的小洞里看到的那个男人,手臂有伤,昏迷不醒。 难道他们找的就是那个男人吗? 见那些人走出篱笆门了,苏笙仰起脸,脆生生地说:“姐姐——” 他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苏默伸手捂住了嘴。 她目光微沉,轻轻地瞟向了门外。 那些人走出大门,脚步声就停了,很可能在外面偷听他们姐弟私下的谈话,并没有真正的走远。 苏笙意会到姐姐的意思,不由睁大眼睛,住了嘴。 苏默的眼睛瞟着院门外,松开了捂在苏笙嘴巴上的手,笑着说:“小笙是不是饿了?再等一等,姐姐马上就把饭给做好了。” 苏笙高声回道:“快点啦,姐姐,我真的很饿。” “昨晚上,我明明看到人是从别院的方向往这个方向跑了的,找了一宿连一个白天了,周围这几个村子,我们翻了个遍,连个人影也没找着!难不成,这人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或许进山去了?这里的地形,我研究过,离这儿不远就是连绵的大山,说不定这人没头没脑地一跑,跑到山里去了。” “不可能!那个人多尊——,世家——” —— 顺着风雪飘进来刚才那几个人低低的说话声,苏默支着耳朵,听得并不是太真切,就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只余鹅毛般的大雪落到地面上发出的沙沙声。 苏默松了口气,把苏笙带到厨房,关上门,小声问道:“你刚才想对姐姐说什么?” 苏笙眨巴着眼睛说:“我想说,刚才那些凶巴巴的人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们在松林里的小洞里发现的那个人。” “很可能是。小笙,你也看到这些人手上拿着的刀了吧?那个人很可能正在被追杀。所以在洞里看到他的事情,我们对谁也不能说出去!说出去,就等于害死了他!” 苏默沉着脸,语气严肃地说。 苏笙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阿笙嘴巴很严,对谁都不会说的。” 吃饭的时候,苏笙有些心神不宁,苏默看在眼里,知道他还是在想那个昏迷在松树林暗洞里的人。 说实话,虽然打定了主意事不关己,绝不自找麻烦的苏默偶尔也会想起,她站在洞外,看到那个人侧着脸,蜷缩着斜靠在洞壁上的情景。 大雪天的,他昏迷着,又受了伤,就算不会因为发高烧而烧死,多半也会冻死吧? 到底是一条人命,她终是有些不忍心。 可是不忍心,又能怎么办? 那人来历不明,貌似又被人追杀中,她和小笙身无所长,在这严冬里,能安安生生地活下去就算不错的了。 救人? 别开玩笑了。 苏默强逼着自己硬下心肠,收拾好碗筷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在家里找活儿干。 冬日天短,天黑得很快。 苏笙下午跑出去找小伙伴们玩了,回来后告诉苏默,安宁村里其他的人家也遭到了那伙人的盘问。 那些人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但仍旧不死心,听村里人说,看到他们好象进山去了。 总算是走了,苏默松了口气,食了饭,洗漱一下,抵了房门,抱着苏笙暖烘烘的身体,安然睡去。 梦中似是又回到了松树林的那个洞口,那个身穿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看不见脸的男人,在黑暗中,向她伸出一双白惨惨的手,用凉幽幽,恍若从地狱而来的声音质问她:“你为什么不救我?我是一个好人,我若是死了,必是你害死的!哪怕下了地狱,化成厉鬼,我也会来找你的——” 黑暗中,苏默腾地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死了,关我屁事!怎么不去找那些害你落到此种地步的人算帐,找我算什么本事!” 苏笙被她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迷糊的说:“姐姐,你做噩梦了?” 苏默微微闭了闭眼,一句话不说的,就下了床,摸着黑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见她行为反常,苏笙的嗑睡虫瞬间吓走了大半,挣扎着坐起来,心惊胆颤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苏默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无奈地说:“小笙,你也起来帮姐姐吧!姐姐一个人怕是不能把松林里的那个人拖到咱家来的。” 苏笙闻言一愣,随即一喜,在黑暗中咧开嘴道:“姐姐决定要救那个受伤的人了吗?” 苏默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说话。 “你小声说话,救了这个麻烦之后,我们最好把他藏严实了,不要让村里任何人发现他,否则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苏笙忙放低了声音:“知道了,姐姐。” 第112章 吓不死你 第112章 吓不死你 大雪覆盖着地面,头顶上的月色白惨惨的。 苏默和苏笙象作贼似的摸进了松树林,轻手轻脚地下了沟,摸到了白天时的那个洞。 苏笙爬进去摸了摸那人的胸口,湿热中还在微微的起伏。 他小声说:“姐姐,还活着。” 苏默暗暗地松了口气,心想活着就好,别死了,真来找我算帐了,这锅背得我指定冤! “我把爬犁放到地上,一会儿,我们合力把他拖到上面。” 白天的时候,苏默大概看了一眼,发现那人长着一双大长腿,估摸着体重不轻。 但真把这人拖起来之后,她才发现,这人也不算太重。 爬犁是农家人农忙时用来托拉东西的,男人躺在上面,刚刚好。 虽然身处雪地,又有头顶上的月光照亮,但因为紧张,苏默也没顾得上看一下这个人到底长了什么样子。 匆匆把人放到爬犁上之后,在苏笙的帮助下,苏默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人拉了上去。 月光把松树林里照得影影憧憧的,四周静寂无人,苏默行走其间,心脏咚咚地狂跳着,头顶上时不时有夜栖的飞鸟受惊似地振动双翅从树梢上掠过,寒风如鬼哭狼嚎一样,从林中呼啸而过,总让人有一种心惊胆颤的不踏实感。 爬犁在地上嗤嗤啦啦地行走,落下了一行深深的痕迹。 好在雪花还在飘着,想来等到天亮之后,这些痕迹必会被厚厚的大雪覆盖,消弭于世间。 恍惚中,在无数人的大喊声,顺着夜风飘到苏默的耳朵里。 “世——” “爷——” —— 因为太远了,听得并不是太真切。 等走出松树林,苏默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眺望到远处连绵的山林中出现了无数的火把,星星点点地点缀其中,如一条火龙一般。 她微微蹙眉,心里暗自琢磨: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会引来这么多人追杀于他? 想多了也无用,等她把这个累赘拖回家之后,想法儿弄醒了他好好问一问,再作其他打算。 苏默虽然临时起意把这人拖回家,但是打定主意,等这人伤好了,一定要马上把他赶走,万不能留一个大麻烦在家里。 好不容易把人拖到大门口,刚把人拖进院里,苏默就听见隔壁的邻居大门发出一声轻响,有人打着哈欠,打开了院门,在外面哗啦啦地放了一通水,转身就要进去。 苏默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地立在院里。 谁知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 放完了水,那人揉了揉眼睛,眼角余光瞄到斜对面,苏默家的大门处象立门神一样站着一个影,唬得哎呀一声发出了一记鬼叫。 “娘哎!是人是鬼?” 那人脚底一滑,差点摔了个大马趴,摔到了自己刚刚放完的那摊还热乎乎的水上面。 骂骂咧咧地,是个男人的声音。 隔壁住着一个单身汉,人到二十五了,还没有成亲。 安宁村的人都叫他“光棍人”,因为他姓任,名任远,平时总在外胡混,少有归家的时候,所以和苏默姐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苏笙想要应声,苏默忙捂了他的嘴。 不出声倒好,一出声,这任远肯定会前来查看,刚刚拖回来的男人肯定会暴露出去。 “娘的,什么东西也敢吓你任大爷?!” 谁知不出声,这任远竟然也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了。 苏默暗暗着急起来,要是让他走过来,看到还躺在爬犁上的男人,那还得了?! 任远眯着眼睛,越走越近,大有哪怕是冒着头破血流的危险,也要一探究竟的二货之心。 不能让他靠近! 一定不能让他看到她和小笙救了人! 白天的时候,那些黑衣人提着刀挨家挨户地寻人,要是让安宁村里一个人知道他们救了人,等于全村都知道了! 那她和小笙就活不成了! 天杀的! 这小子竟然一点儿不怕遇到鬼啥的! 寒风凛冽如刀,苏默立在风口上,额头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想到鬼,她突然灵机一动,捏了捏苏笙的小手,声音象是压在喉咙里一样,极低地轻声说:“别动!” 任远越走越近,再有几步眼看就到了院门口了。 在苏笙震惊的眼神下,苏默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忽忽悠悠伸长僵硬的双臂,双腿象是不会打弯似的,齐齐向前一蹦。 “谁?” 唬得快要走到院门前的任远,怪叫着向后狂退了几步,吓得声音都劈叉了。 这任远一向自恃胆大,看到伸长双臂,直直地向他蹦过来的苏默,瞬间也吓得魂飞魄散。 “娘哎,你干啥咧?大半夜不睡觉,你蹦来蹦去的弄啥咧?” 等苏默蹦到了近前,任远显然也认出了她是谁,却见她两眼呆滞无神,如同梦游一般同,唬得更不敢近前了,一溜小跑回到自家门前,巴着门,一脸胆怯地小声嚷嚷道。 苏默充耳不离,只举着手,僵硬地往前蹦,直直蹦到任远面前。 任远睁大惊恐的眼睛,脑海中飞快地回想过很多恐怖的念头,诸如中邪,鬼上身等等,最后定格在安宁村老人们常讲的旱魃上面。 据传旱魃走路的时候,就是跟眼前貌似神游的苏默一模一样的。 “娘呀,苏家的小娘子莫不是变成旱魃了吧?” 眼见苏默马上就要到了眼前了,他鬼叫一声,如兔子一样蹿进了屋里,火速关上了大门。 苏默站在门边呆立了片刻,暗暗地心疼举了好几米酸得抬不起来的双臂两秒 任远跳进了门里,半天却没有脚步声,苏默猜想,他一定是躲在门里,暗暗地向外偷看。 如果她现在走了,一定会前功尽弃的。 她弯下腰,透过门逢向里看,谁知就是这么巧,任远也正蹲下身,大气不敢出地把脸贴在门上往外看呢。 这一下可好,来了个眼对眼。 “亲娘,有鬼啊!” 任远惊恐的眼珠子对上苏默呆滞的散发着黑幽幽冷光的眼仁儿,再也不敢耽搁,惊跳着跑进屋里,火速合上了门栓,并搬来桌子抵上了门。 黑暗中,苏默嘿嘿冷笑:“吓不死你!” 第113章 起来嗨 第113章 起来嗨 返回自家的院落,苏笙怯怯地走上来,目光闪烁地问:“姐姐,你没事吧?” 苏默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刚才吓着了,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安抚道:“姐姐没事,你别害怕哈,我方才是装的。” 不装神弄鬼,怎么吓跑那个光棍男?! 苏笙一脸崇拜地看着她,眼睛里面象是闪烁着无数的星星似的:“姐姐,你好厉害。” 苏默斜睨他一眼:“那是当然。” 姐弟两个合力把犁耙上的人拖进了屋子里,苏笙想要去点油灯,苏默瞟了眼窗户和门口的方向,阻止道:“等一下。” 说着,她去柜子里拿了棉被和上次在林子里捡的大氅,分别挂在了门和窗户上。 屋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里面的光线不会透出去,外面的光线也进不来。 别人站在外面,自然以为这家人定是睡着了。 苏笙摸黑点燃了油灯,屋里顿时亮堂了不少。 苏默扒开小火炉,添了些许煤进去,荧荧的火光亮起,热气升腾而起,快要冻僵的手脚顿时温暖起来。 等两人合力把人抬上床,借着屋内不算明亮的光线,苏默总算看清了救回来的男人,不,更确切地说是这个少年长什么样子。 嘿,这小子长得不错啊! 少年面孔稚嫩,肤色白皙,面上虽有些灰尘,但瑕不掩瑜,哪怕尘满面,也遮挡不了他英俊的五官轮廓。 他体态修长,手长脚长,身形偏瘦,阖目躺在床上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象极了西方童话故事里的睡王子。 苏默的目光从他身上穿着的锦衣掠到他脚下穿着的黑色云纹锦靴上面,挑眉露出一个满是算计的笑容:“这个人身份不简单,一看就是有钱人,非富即贵!” 苏笙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姐姐,小脸上一片迷惑之色:“有钱人怎么了?” 苏默拍手,双目中爆发出渗人的如狼一样的兴奋之光:“笨!有钱就代表着土豪,土豪就代表着人傻钱多。我们救了他,他还有他的家人,一定会感激涕零,奉上千八百两黄金以示感谢。小笙,我们要发了!” 她高兴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对于救人的热情空前高涨,摩拳擦掌地就要把狼爪伸向床上少年的衣服。 但她的手指堪堪摸到了那人的衣领上,苏笙忙伸出小手按在她的手,瞪大眼睛道:“姐,你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脱他的衣服啊。不脱衣服,我怎么知道他身上有几处受了伤,伤药要抹在哪里。” 苏默目光奇怪地打量着苏笙。 “姐,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看男子的身体!还是我来吧。” 苏笙无语了片刻,一脸糟心地说。 “你小小年纪怎么活得跟个老古董似的!家里就你跟我两个人,你不说,谁知道我干了什么事。大半夜的,别折腾了,快让开,让我把这人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苏默瞪着眼睛,用一幅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的表情看着他。 苏笙无奈,只能在姐姐强势的目光下,默默移开了小爪。 苏默目不斜视地扒开那人身上穿着的那身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坦露出贴身穿着的雪白里衣。 看到这里,苏笙目光微动,偷偷瞄了姐姐一眼,见她脸上毫无以前的姐姐看到陌生男子的脸都会羞怯的表情,小声嘀咕道:“病了一场后,人的性子会变化得跟以前一点相像的地方也没有吗?” 他走神的时候,苏默已经把少年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露出在微暗的光线下,泛着奶白色光泽的皮肤,只余一条亵裤穿在身上,光着两条大长腿,又白又长又直。 苏默啧啧两声道:“长得跟白斩鸡似的,连八块腹肌都没有,一点儿看头也没有。” 苏笙翻着白眼,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他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一定不是他的亲姐姐! 苏默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人只有左手臂上受了些伤,伤口外翻,血肉模糊,无比狰狞,伤口深可见骨。 按说这伤虽重,但远不至于让人昏迷不醒的地步,但是这个人为什么不醒呢? 白天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昏迷着的,现在已经半夜了,她和小笙把他象麻袋一样拖来拖去的,他也没有醒来过。 苏默伸出手,重重地掐着人家的脸:“嘿,哥们儿,别睡了,起来嗨!” 白皙的脸在她的手掌下变形扭曲,那人还是无声无息地躺着,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苏默真以为自己和苏笙废了半天功夫,拖回来的是个死人了。 苏默皱着眉摸上了那人的额头,触手处一片滚烫。 “小笙,拿个帕子,沾些凉水过来!” 再这些烧下去,活人也会烧成死人了。 苏笙响亮地应了声,起身下了地,没大一会儿,手里拿着个湿冷的帕子过来了。 苏默接过来,擦了擦他的脸,抹去灰尘,那人精致的五官更加出彩,白皙的皮肤光滑得如同才剥出壳的鸡蛋一样,在微暗的光线下,象是有跳跃的莹光在他脸上脉脉流动一样。 扳过他的脸,苏默查看了下他的头部,发现在后脑勺的长发遮掩下,有条血口竟然还在向外冒着血,好在出血量不多,但一直流下去,也是会要人命的。 原来,这人的后脑上也遭了重击,怪不得一直昏迷不醒。 苏默起身下了地,打开柜门,把深藏在层层衣服里面的黑色小瓶拿了出来,又拿了把剪刀。 在苏笙的帮忙下,她用剪刀除去了那人脑后的一捋长发,倒了些药粉下去。 至于手臂上的伤,更好处理,用温水洗去了表面的血污,也撒了些药粉下去。 做完这一切,两姐弟打着哈欠,匆匆收拾了一下屋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顾不得男女之防什么的,一头倒在了床上,秒睡过去。 天光大亮,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面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安宁村从寂静中醒了过来,锅碗瓢盆的撞碰声,伴随着妇人的哈欠连天声,打碎了乡村的宁静。 沈茹梅穿着厚厚的棉鞋,踩着积雪来到苏默家门前,打开大门,见屋门没有打开,估摸着里面的人还在睡,重重地拍在门上,喊道:“小默,起床了!” 第114章 半裸的美男 第114章 半裸的美男 苏默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外面的拍门声,条件反射地应了声:“好。你等会儿。” 等她从床上坐起来,无意中瞟到床头上,苏笙象无尾熊一样紧紧地巴在一个少年身上,那少年显然已经醒了多时了,睁着一双漂亮的凤眼,目光清明地看着她。 眼前的少年面如冠玉,皮肤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玉一样,两条细瘦的肩膀露在外面,看向她的眼神无辜而清明,如迷路的小鹿一样。 “你——” 苏默刚想问你是谁,突然想起昨天半夜,她和小笙忙了大半夜救回来的人,可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你是谁?”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那少年推开紧紧地抱着他胳膊的苏笙,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地说。 说话间,他呆呆地坐了起来,原本老老实实盖在他身上的棉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光洁漂亮的胸膛,还有胸膛上的两点朱红。 “我是救你的好心人,简称你恩人。虽然你身无几两肉,瘦得跟小鸡仔似的,能不能麻烦你稍稍盖一盖自己的小胸脯?” 苏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半晌挤眉弄眼,露出一个色气满满的笑容。 那人呆了片刻,迟钝地顺着苏默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雪白的俏脸瞬间染上了一片绯红,连耳根上也是一片血红,看向苏默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恼怒和羞窘的神色。 “你跟我——” 再出口时,他的声音明显好了很多,清亮中带着几分憨厚的语气,但只说了三个字,后面的的话他就羞得说不下去了,拿起被子如同被人侵犯的黄花大闺女一样,遮住了自己的胸口,象小媳妇一样的含着带怯地垂下了头去。 苏默穿鞋的动作一滞,这声音听起来莫名地有些耳熟啊,好象在哪里听过一样。 门外的沈茹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实在是因为外面太冷了,冻得她站不住,不停地在原地跺脚,重重地拍了拍门道:“苏默,快点开门啊,我快冻死了!” 顾不得想太多,外面那么冷,让沈茹梅等急了那就不好了。 她挑了下眉,飞了个媚眼给床上的少年,戏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少年如遭雷劈,呆坐在床上,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是他想的那样? 难不成他和眼前的这个面色腊黄少女真的睡了? 苏默扭过身,嘴角勾起,无声地露出一个坏笑。 昨晚上,为救你,我和小笙担惊受怕地忙了大半宿,你倒好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屁事没有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不打你,不骂你,我就吓吓你,也算解解气。 “来了——” 披着衣服站在门口,苏默响亮地应了两个字,揭下盖在门上的被子,把手放在门栓上,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她忘了一件事,救下来的男人还坐在床上,所以这个门,她不能开! 要是让沈茹梅进来,那还得了?! “茹梅啊,你找我什么事啊?” 苏默瞟了眼床上仍旧呆呆地坐着的少年,心想,这人是不是被她吓傻了,半天都不带动的。 她眼睛转了转,收回了手,对着门缝冲着外面喊道。 沈茹梅听完,眉眼一立,一脸地悲愤地道:“苏默,我们到底还是不是朋友了?这么冷的天,你就让我站在门外,隔着门板与你说话?” 苏默嘿嘿一笑,不关沈茹梅怎么说,这门,她是肯定不会开的。 “我们当然是朋友。但我这不是不方便吗?才起床,蓬头垢面的,实在不想见人。要不,你先回去?等我收拾完了,去找你,你看这样行不行?” 沈茹梅搓着手,被冻得有些急眼,大声道:“咱两谁跟谁啊,你什么样子,我没有见过。风吹得厉害,我快冻死了!你快开门,两句话的功夫,说完我就走!” 苏默有些无语,暗暗地寻思:你呆我家门,这都说了不止两句话了,这不还没走呢。 看来这沈茹梅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进来把想说的话说完才会走了。 这可怎么办? 苏默有些着急,往床上瞄了一眼,见苏笙在被子里蠕动了几下,随即顶着头顶上立着两三根呆毛,也坐了起来。 “姐姐,你在跟谁说话呢?”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苏默,眼神带着不清醒的迷离之色。 苏默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扑了过去,小声说:“是你茹梅姐姐。她非要进来,你说怎么办?” 苏笙呆呆地望了一眼关着的门,迷迷糊糊地说:“茹梅姐要进来,当然要开门了。” 苏默瞪眼:“开什么门?!门一开,你身边的这个人往哪儿藏?” 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还没睡醒! 顺着苏默的目光,苏笙呆呆地看向坐在床头同样呆滞的少年,眸光微闪,昨天晚上的记忆迅速回拢。 “咦,你醒了?” 他惊叫起来,小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啊,刚睡醒。” 少年眨巴了几下眼睛,摸了下鼻子,回以一个憨厚的微笑。 这个笑容如流星闪过夜幕,照亮了他本就出色的容颜。 就算平时对小鲜肉不感冒的苏默,也不由眼睛一亮。 哎妈,不小心捡回来一个小帅哥,看来好心果然有福报。 沈茹梅在门外杵了半天,左等右等也不见苏默来开门,渐渐有些不耐起来。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为什么苏默半天也不来开门。 这一听可不要紧,她竟然听到了屋里有三个人说话的声音。 苏默和苏笙的声音,她一点儿也不陌生,还有一道憨厚的男音。 怎么可能? 沈茹梅表情古怪,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直起腰,大声说:“苏默,是谁在你家里?我好象听到了三个人的说话声。”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一静。 屋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片刻,苏笙小声说:“姐姐,这门可不能开。茹梅姐姐要是看到了咱家床上躺了个男人,你就是跳进村子里的大河也洗不清了。” 苏默没好气:“这还用你说。快想办法,怎么把你茹梅姐给糊弄走,才是正经!” 第115章 压来压去 第115章 压来压去 “要不,让哥哥藏在衣柜里?” 苏笙彻底清醒了,向后看了眼墙角处放;置的衣柜。 苏默惊讶地挑眉,这么快就叫上哥哥了? “柜子藏你还差不多,藏他有些太小了。” “那怎么办?”苏默有些发愁。 苏默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如果不是他,她用得着心虚得不敢给沈茹梅开门吗? 少年被她瞪得有些莫名其妙,无措地摸了摸后脑勺,很快被手上的触感惊住了。 他愣愣地伸回手,惊讶地瞪大了凤眼:“我的头发呢?” 苏默瞟了眼地上散落的长发,兴灾乐祸地笑:“剪了!” “你为什么要剪我的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怎么可以随便剪他的头发?! 少年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凤眼微眯,一丝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 苏默想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就心存怀疑的沈茹梅听得更清楚了,屋里确实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还是个男的。 她不由大惊失色,大力地拍门道:“苏默,你家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你再不开门,我就要闯进去了。” “啊,马上给你开门,你先别撞,我家门经不起你撞!小笙,姐姐不舒服,下不了地,你快去给你茹梅姐姐开门!” 苏默被她唬了一跳,连应声道。 回过头,面对着呆滞的苏笙和愤怒的少年,苏默急声说道:“小笙,你去开门,我在床上装病!等一下,我把帐子放下来,你放机灵点,一定不能让你茹梅姐离床太近。” 虽然不知道姐姐有什么打算,但苏笙知道姐姐的决定很少有出错的时候,二话不说穿鞋下地,并且在外面的沈茹梅正欲用蛮力撞门之时,高声应道:“茹梅姐姐,你且等等,姐姐病了,起不了床,等阿笙穿好衣服再给你开门。” 沈茹梅停下了拍门的动作,目露疑惑,不解地说:“方才我还听到你姐姐隔着门与我说话呢,怎地眼下你又说她下不了床了呢?” 啊? 苏笙眨眨眼,回过头无助地看向了自己的姐姐,却见床帐半放不放的垂在床边,而苏默已脱鞋上了床,正以霸王硬上弓的姿势紧紧地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苏默和床上的哥哥挨得极近。 脸贴脸,眼对眼,鼻子碰着鼻子,姿势亲密得让他忍不住捂眼。 呃,这还是他那个与人说话都害羞得不敢抬起头的姐姐吗? 他震惊地睁大眼,几乎忘了门外还站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破门而入的沈茹梅。 少年俊脸通红,漂亮的凤眼里水汽氤氲,无措地看向压在他身上的少女。 苏默神色不耐地用手捏着少年的下巴,凌厉的双眼直直地逼视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冷漠无比的笑容。 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的话只说一次,你最好听清楚。你后脑受过重击,剪你头发是为了方便上药,另外你的左臂几乎被人砍成两截,昨天还有人挨家挨户地寻找你的下落!如果不是我们姐弟,你早就死在那个狗洞里了。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你扔回到雪地里喂狼!”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默暗叫倒霉,这少年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一直不停地问! 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刚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方才指不定他的大声质问声,已经冲出喉咙,传到门外了。 听到声音,沈茹梅的怀疑得到证实,下一步绝对会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入。 到时候,一男一女,男的还光着,双双卧倒在床,她苏默只能被“捉奸在床”! 风言风语都是胡说八道,她不在乎,但是若是让人看到了实锤,那这个安宁村,她和小笙就别想再待下去了! 少年被她近乎调戏的动作弄得有些恼怒,头部摆动,挣脱了苏默的手指的钳制,完好的右臂用力在床上一撑,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在墙上一蹬。 天旋地转间,苏默愕然地发现,她与少年的位置竟然换了,变成她被少年压在身下了。 少年凤眼微微眯着,看到苏默脸上还没来得及全部收回去的惊异之色,白皙的脸上一甩方才的憨厚之色,露出一个狐狸似的笑:“向来是爷压人,哪有爷被压的道理!” 说完,他微微一愣,有些走神地想着:我是谁? 听到他刚才发那几近嚣张和张扬的话语,那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更强烈了。 苏默呆了片刻,猛然回神,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这小子还压在她身上呢。 胸口有些不舒服,她低头一看,瞬间恼怒。 有一只“咸猪手”好死不死地狠狠压在她的一个“旺仔小馒头”上面。 她这是被袭胸了? 古往今来第一次,穿越到这具身体之后,她看过,因缺少营养,这具身体发育迟缓,胸前的两“馒头”长得本来就不大,再被人这么一按,那还不得往回缩啊? “臭流氓,手往哪儿按呢?” 苏默低喝道。 顺着她的目光,少年向下一看,手下的触感软绵绵的,弹性十足,他的脸瞬间爆红,简直要滴出血来,无措地举起手,结结巴巴地说:“我——” 他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但苏默哪会给他这个机会,瞅准时机,在他受伤的左手臂处用力一按。 少年疼得额角冒汗,强撑在苏默身体上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没等他的痛呼声溢出喉咙,苏默已经四肢用力,如王八翻身一样,瞬间翻转了身体,紧紧地把他压在了身下,并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少年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苏默。 在这一刻,苏默双目含笑,菡萏似的双眼,犹如星光汇聚,神采熠熠,散发出夺目的光华,连她腊黄的五官轮廓,也变得惊艳起来。 “小帅哥,想压姐姐我,你还得再长两年!” 门外傻傻等待的沈茹梅,迟迟等不到苏笙的回应,倒是门里,总是传来喁喁的说话声,那声音太小,哪怕她支起耳朵,也听不真切,不由大急起来,大力拍门道:“小笙,你再不说话,我就撞门了!” 第116章 再动揪你豆豆 第116章 再动揪你豆豆 “等会儿,茹梅姐,小笙还在穿衣服呢,等他穿好了,马上就给你开门!” 苏默闻言,扬声喊道。 说完,她递给了苏笙一个再磨一会儿的眼神,煞有其事地说:“小笙,穿个衣服,你怎地这么慢?没见你茹梅姐姐已经等急了吗?” 苏笙默默地背了一只黑锅,只能用力睁大双眼,用目光谴责地看向苏默。 “快点啊,小笙,再慢点,你茹梅姐姐就要冻得跟你家廊下的冰棱一样了。” 站在门外的沈茹梅怀疑归怀疑,但到底没有破门而入,只得继续在门外等待。 她暗想,不管这屋子里有没有男子,等门一打开,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翻滚间,盖在少年身上的被子早就掀到了一边,露出了赤条条的只穿了一条亵裤的身体,胸前空门大开,坦露出两个粉丝色的经“豆豆”,两条大长腿还在挣动不休,试图再把压在他身上的苏默掀下来。 苏默两腿分开,以一种彪悍的坐姿骑坐在少年的腰上,一手捂着人家的嘴,另一只手放在人家的胸口上。 “不要再动了,再动我就揪你豆豆喽!?” 见少年还想再挣扎,苏默不怀好意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前,扬高了眉,露出一个女流氓式的笑。 少年嘴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玉脸通红,目光愤恨地看着苏默,凤眼里射出来是几近杀人的目光。 但他一直绷得如弓弦似的身体,却象是放弃了似的颓废下来,一幅已然认命的架势。 苏默呵呵一笑:“一会儿有人要进来,你乖乖地躺在被窝里当尸体,不要让人发现。如果你非要不老实的话,那我只能揪你的豆豆了。” 少年微阖凤眼,复又睁开,丧眉耸眼地轻轻点了点头。 “这才乖。” 苏默的手按在他受伤的左臂上,防止他反水,另一只手抄起被子,劈头盖脸地盖在了他平躺的身体上,还嫌不够似的,又在他脑袋的地方,把昨晚上用来挡门口的被子也盖在了他身上。 “给我进去!” 少年被压得气闷,想探出头来,被苏默眼疾手快地按着脑袋强按了下去。 整个人被被子盖住的少年,气闷地咬着牙,想到苏默之前的威胁,脸蛋瞬间如火烧一般。 这个女孩怎地如此孟浪?怎能说出那样无耻的话来! 真是气死他了! 可是偏偏昨晚上,他貌似跟这个女流氓睡过觉了!? 想想,他都觉得崩溃! 弄完了这一切,苏默靠坐在床头,对站在床边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苏笙抬了抬下巴,并顺手把帐子拉得严严实实的。 门一打开,沈茹梅就急步蹿了进来。 “哎呀,差点没冻死我!还是屋里暖和!让你们姐弟开个门,怎地这么磨蹭?” 看到站在门前的苏笙,她蹲了下来,笑眯眯地与他招呼道:“阿笙,晚上睡得好吗?” 苏笙向后瞟了一眼,不自在地垂下眼说:“不太好,姐姐生病了,昨天晚上又发起热来,闹了半晚上才睡。” 他这是圆苏默之前说下的谎言。 苏默坐在帐子里,暗暗地竖了大拇指。 到底是她的弟弟,说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一看就得自她的真传。 被子里味道不好,有些气闷,少年受不得这个味儿,再次悄悄地探出头来。 苏默瞪着眼睛,手握成拳,作势要敲他受伤的后脑勺。 少年瞪着凤眼,怒视着她。 沈茹梅寻思着,难不成苏默真的病了? 因为以前,苏默的身体就比较弱,经常生病,所以听了苏笙的话,她已经信了大半。 “你姐姐的身体也太差了点。” 沈茹梅叹了口气,直起身,目光狐疑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眸光微微闪动,落在了床上,看到床四周搭了个帐子,她微微一愣。 “好好地,搭什么帐子?!” 帐子的布料是粗布,质量不大好,一个大钱就能扯上一米。 帐子一遮,密不透风,外面的人很难看到里面的情景。 此时站在外面一看,帐帘微微抖动着,连床板也在颤动个不停。 “咦,苏默你在床上做什么?” 沈茹梅心下好奇,咕哝一声,指尖向前一探,就要去掀帐子。 这动静大的,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两人又闹起来了。 苏笙忙抓了沈茹梅的手,急声道:“茹梅姐,你过来,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什么事?” 沈茹梅只得跟着他到一边去了。 苏笙偷偷地向床上瞟了一眼,床帐连同床一道无声地震动着,并且有越来越烈的趋势,俨然有将床摇塌的架势。 帐子里,少年手脚挣扎着,试图从棉被里把头探出来。 苏默眼眸冰冷,屈起手指,在他后脑勺上的伤口上重重地弹了一记。 少年吃痛,瞪着眼睛,就要从床上弹跳起来。 下一秒,他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向后倒在了床上。 苏默扑倒在他身上,以体重的优势重重地压制着他,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正大光明地放在他胸前的豆豆上,并使力一捻。 她做的分明是女流氓做的事情,但目光清明中带着让少年抓狂的戏谑之色,且表情淡漠,动作豪放,毫无一般女子的矜持害羞之色。 那是当然,试问一个快三十岁的大龄剩女,见过优质男和渣男无数,怎么也不会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有兴趣的。 要害被袭,少年的脸蛋瞬间爆红,嘴角的肌肉线条猛然绷紧,凤眼里满是几欲癫狂的杀气。 在沈茹梅被苏笙借口支走的瞬间,苏默不由松了口气,凑到少年耳边低笑:“我说过,只要你敢动,就揪你豆豆的!” 少年的脸上满是羞愤交加的神色,情急之下,他猛然张开嘴,咬向苏默的的手指。 苏默瞳孔微缩,已然来不及抽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狠狠地咬着她的手掌肉,凤眼微抬,眼神中寒光湛然,如一只独自行走于世间的狼崽,目光挑衅地向她看过来。 “小笙,钱的事情,我会回去问问爹娘家里有无余钱的——” 沈茹梅的声音顺着灌进屋里的寒风传到帐子里,随之两个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第117章 双双滚下床 第117章  双双滚下床 没时间了! 沈茹梅马上就要进来了,之后肯定要掀帘子的,要是让她看到眼前的情景,她苏默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苏默不由大急,低声说道:“我们各退一步,要不然我就大叫一声,咱们谁也讨不了好!” 回想两个人撕打的过程中,少年明明的很多次机会张口大叫的,但他没有,明明就是已经相信了她之前的说辞,顾忌大叫会引来追杀他的杀手! 此言一出,少年的表情果然松动下来。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已到了近前。 “小笙说你病了,我瞧瞧你病得如何了?连帐子也放下来了,想来该是病得不轻吧?” 说着,沈茹梅已然到了床前,笑着去掀床帐。 账子掀开的瞬间,苏默已经把头垂在了床栏上,在沈茹梅看过来的时候,脸上瞬间做了个虚弱无力的表情来。 她假咳了一声道:“我这不是受凉有些头痛吗?见风就头痛,我家小笙体贴我,就让我放了帐子。” “咦,你少骗我了。方才我明明听见你站在门口与我说话哩!转眼却又跑到床上与我装娇弱了?” 说着,不等苏笙面色纠结地过来解围,沈茹梅一扭屁股,在床沿坐下了。 在沈茹梅看不见的角度,苏笙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 苏默无力抚额,象是头痛似地呻吟道:“那不是听你喊得急嘛,我一时忘了,等抬脚下了地,才发觉头晕脑涨的。小笙见我不好,好生说了我一顿,我只好重新爬回床上去了。让你等急了,是不大好,你也不用疑神疑鬼的吧?” 沈茹梅眉眼含笑,但她的目光却在不经意的时候,暗暗地扫过床上的所有角落,最后定在了放在床头的被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旦心里有了怀疑,总觉得苏默的床上与平常不太一样,有些怪怪的。 “你且说说,我在疑神疑鬼什么?” 沈茹梅翘着嘴儿,笑眯眯地问。 苏默腹诽道:“你不就是怀疑我家里藏了个男人吗?” 心里明白,但苏默却不能大大咧咧地宣之于口。 她装傻道:“你不就是怀疑我装病吗?” 沈茹梅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勾出了一个笑模样,瞟着苏默的脸色,慢悠悠地道:“方才在门外面,我好象听到了有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那不就是小笙嘛。” 苏默微微一愣,表情自然地回视着沈茹梅。 沈茹梅显然是不信,但又无证据,只能绕过这个话题。 “你床上干嘛堆这么多的被子呀?压在身上多重啊!” 被子里的那小子憋不住,又要探出头来透气。 苏默看也不看地按着他的头顶再次把他按进了被子里,在沈茹梅的目光下,自然地拍了拍床头的被子。 “你说这个啊,这不是盖的,这是拿来挡门的。用这个挡着风,屋里能暖和不少呢。” “白天就不用挡了对不对?你病着,就就不用起身了,我帮你把它放进柜子里。” 说着,不等苏默拒绝同,沈茹梅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抄起了被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哪怕是拿起了被子,下面依旧没有藏着她所以为的男人。 她皱着眉,转过身,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丝毫没有藏人的样子。 就在沈茹梅转身的瞬间,苏默暗暗地松了口气,暗道好险。 幸亏,刚才她临时改变主意,向后坐靠在床栏上,而那小子枕在她的小肚子上,倚靠在她怀里,棉被下的四条腿,自然是你挨我,我挨我,亲密地靠在一起。 苏默偷偷地瞟了被子里的小子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臊得满脸通红,漂亮的眼睛微微阖着,长长的眼睫似翩跹欲飞的蝴蝶一样,颤动个不停。 她暗暗撇了下嘴,原来这小子也很紧张。 放好棉被,关上了柜门,苏茹梅暗道是自己多心了。 转身回来,她又重新在床沿边坐下,握了苏默的手说:“今天我爹要去林子里下套,我原想着你家里也没个男人,平时想吃个肉就得掏钱买。不如跟着我爹一道去,总比你跟吴大娘去保险些。但现在你病了,想来你是去不成了。” 苏默暗道可惜,多好机会啊,让她装病给错过了。 “那就只能下次了!等你爹下次再去林子的时候,你再来叫我。” 事情谈完了,沈茹梅自然不会多呆,又说了两句闲话,就走了。 走之前,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直言道:“方才我明明在外面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怎地进屋之后,到处找,也没有找到呢?” 苏默敲了敲墙壁,嬉笑道:“可能是墙太薄了吧?邻居家里的说话声传了过来,你在门外听到了还以为屋里多了个男人呢。” 谁知她敲完墙壁之后,那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敲什么敲?找死呢!” 这简直是神助功。 沈茹梅抿着嘴一笑,转身出了门,到了院里,象个疯婆子一样地大笑出声,快步出了篱笆门。 苏默也笑,但她的笑容在沈茹梅走得不见人影之后,戛然而止,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大腿上的肉手感不错吧?要不然,你怎么死掐着不放?!臭小子该打!” 她咬牙切齿,忍着痛,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被子掀开的瞬间,腰间只穿着一条亵裤的少年如一只小豹子一样,瞬间弹跳而起,向床沿边逃蹿而去。 苏默咬牙冷笑,掐了我大腿,就想跑,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快速站起身,展开被子,不管不顾地向前一扑。 他的双脚刚刚落到床沿上,还没来得及溜下床呢,就被身后突如其妙传来的一股大力,卷带着向床下滚去。 “我去!” “你这个疯女人!” 苏默惊恐地尖叫声夹杂着少年恨铁不成钢的咒骂声,两个人在苏笙一脸不可思议的眼神里,狼狈地从床上滚了下去,闷哼着在地上摔作了一团。 嘴唇上碰到了一个高高的,软软的东西,苏默心悸地睁开眼,对上的是少年双眼含着泪花,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 猩红的血液从少年的鼻子里喷涌而来,糊了苏默一嘴。 她披着被子,默默地从少年身上坐了起来,高贵冷艳地发出了一记冷哼:“这就是掐我大腿的下场!” 第118章 捡了个傻子 第118章 捡了个傻子 “既然你已经好了,咱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我们姐弟救你一命的辛苦费?” 苏默大马金刀地在屋子里唯一能坐的木墩上坐了下来,从眼角斜睨着蹲在木盆边,穿着中衣,埋头洗鼻子的少年。 她和小笙半夜象是发了魔障一样,救了这个人回来,可不是白救的。 这个少年一身穿着,看起来就不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现在人也醒了,看着没有大碍,哪怕是一条胳膊不得劲,也没碍着他生龙活虎地跟她在床上撕打,苏默自然是想要些好处回来的。 他道了声谢,从苏笙手里接过两团布条,塞住了血流不止的鼻子。 摔到地上的时候,他垫在身下,被苏默的嘴巴磕到了鼻子上,流了很多鼻血。 听到这话,他的身体微僵,长睫微垂,脸上闪过瞬间的不自然,语意含糊地说:“你们想要多少钱?” 见他没有推脱,苏默暗道:算你小子识相! 她先是伸出一根手指,后来想想太亏了,又伸出三根手指,举到少年面前,眨了眨眼睛:“这个数!你觉得如何?” 少年瞪着眼睛想了想道:“三百两?” 苏默瞪他:“你的命才值三百两吗?当然是三千两!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追杀你吗?救了你,我们姐弟冒的可是天大的风险!再说了,瞧你身上的穿着,锦衣玉靴的,倒不象是个没钱的。难道还在乎这区区三千两的银子吗?” 她省去了自己救人时有多么不情愿,直接给少年头上戴了顶高帽子。 有钱人,还在乎这点钱吗? 少年抬起凤眼,神色茫然地说:“我有很多钱吗?” 这说问得苏默有些奇怪,皱着眉说:“你有没有钱,你自己不知道吗?” 少年目光瑟缩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垂下头去:“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躺在床上的,别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什么?!” 苏默的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 她该不会捡回来一个傻子吧? “你逗我是不是?你姓什名谁,家住何方,这些最基本的常识,你总该记得吧?” 她腾了一声从木墩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少年面前,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直盯得少年缩着脖子,悄悄向后退了一小步。 少年诚实地摇了摇头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了。” 苏默眯着眼睛,盯着少年,之后她失望地发现,少年表情茫然中带着真诚,眼神清亮透澈,丝毫没有作伪的样子。 “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捡了个傻子回来!” 她无力地坐回到木墩上。 苏笙默默地在一边看了半天的戏,不忍看到姐姐心如死灰的样子,指着少年的后脑勺说:“姐,昨天你不是看过了吗?这位哥哥的头受到过重击。隔壁周家村的人也有一个小时候正常的,十四五岁摔倒头的,到现在三十多了还是痴痴傻傻的呢。” 少年下意识地摸了后脑勺,目光中满间茫然。 没有沮丧太久,苏默就重新调整了心态,皱着眉说:“瞧他的样子,倒不象是撞傻了,而是暂时失去记忆了。” “姐姐的意思是,哥哥说不定有天会恢复记忆?” 苏笙眼睛一亮,少年的眸光微闪,摸着头,露出一个在苏默看来有些憨厚的笑容。 “他恢复不恢复记忆那是他的事了,跟我们姐弟无关了。我们姐弟两个把他从雪地里拖回来,救了他一命,就算仁至义尽了。他既然已经无事了,那么今天晚上,趁着天黑,那就自己离去吧。” 苏默表情冷淡地说完这些话,也不理会少年瞬间垮下来的脸色,转身进了厨房。 忙了一早上,到现在,他们还没吃上早饭。 入了厨房,净了手,苏默决定做些稀饭,烙些小饼。 她在厨房忙活,屋里的苏笙和少年面面相觑片刻。 看着少年有些惶然的表情,苏笙唏嘘道:“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她面冷心善,原本昨天夜里,我们都睡了,是她把我叫起来,一起把你从松树林里拖出来的。” 少年无措地摸着头说:“我没有怪谁。你姐姐让我走,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要去哪儿。” 苏笙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说:“也是。你什么都忘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天寒地冻的,出了我家之后,你要到何处安身?” 苏默穿着粗布的围裙,正在专心揉面,少年摸着头,期期艾艾地走了进来。 苏默心中微动,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在少年出现的瞬间,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少年搓着手,一改在床上与她撕扯时凶狠的小兽姿态,低着头说:“苏姑娘,我能不能在你家里,多呆一些时日,等我恢复记忆了——” “啪”地一声,少年吓了一跳,忍不住抬眼看去。 只见苏默双手拎着面团,重重地摔在案板上,面粉扑簌簌扬起,又慢慢地落下。 她头也不抬地说:“你什么也不用多说,你必须得走!这事没得商量。“ 少年脸色微变,偷偷回头看了厨房外面的苏笙一眼,回过身来的时候,脸蛋涨得通脸,凤眼上一片难堪之色,艰难道:“如果你是为了之前我咬你的事情不肯收留我的话,我跟你赔个不是——” “我没有那么小气。” 苏默手上的动作一滞,突然扭头看向了厨房门口,自然一眼就看到了目光躲躲闪闪的苏笙。 “小笙,你进来!姐姐,有话要与你说。” 苏笙慢腾腾地走了进来,低着头蚊子哼哼似地说:“姐姐,你找我?” 见他一脸心虚的表情,苏默叹了口气:“如果姐姐猜得没错,是你怂恿他留下来的吗?” “阿笙就是觉得这个哥哥怪可怜的,被人追杀不说,连自己家住在哪儿都忘记了。外面都是雪,他离开咱家,要去哪儿,指不定会被那帮追杀的人给找上了,那就没命了——” 苏笙偷偷瞄了姐姐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不由忐忑起来,越说声音越低。 “小笙,可能你会觉得姐姐太无情了,明知道让他离开不好,却还是要赶他走!可是你想过没有,他要是不走,那帮追杀他的人找上门来怎么办?到时候,不仅他没命,而且我们也会没命的。” 第119章 任你捏回来 第119章 任你捏回来 说话的功夫,苏默已经把饼擀好了,见苏笙还呆呆地杵着,她对着灶房门口扬了扬下巴:“别呆着了,快帮姐姐生火,再愣下去,早上饭都要变成中午饭了。“ 苏笙回过神,快坐到灶间的小板凳上面,用打火石点着了火。 火光亮起,照在他的小脸上,亮堂堂的。 苏默在锅上抹了点油,等热气上来之后,不慌不忙地把擀好的饼,放进油锅里。 做这些的时候,少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好象从来没有见过一样。 苏默用铲子轻轻翻动着小饼,抽空望了少年一眼说:“你只是失忆了,并不傻。我与小笙说的,你应该也听得明白。不是我心狠,是我姐弟实在自顾不暇,帮不了你。” 那一眼透着无尽的冷漠,让少年的心一瞬间荡到了谷底。 亏得她弟弟还说她面冷心善,他觉得这话说得过了。 这个女孩实在是绝情得可以! 他都放下身段,好话说尽了地这么求她了,她竟然还不识好歹地拒绝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失忆了,但也许是本性使然,骨子里的霸道天性还在,听闻有人敢这么直白地拒绝他,赶他走,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 如此无情,到底是不是女人?! 他的目光暗淡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凤眼凌厉,似含着无尽的火焰似的,恼羞成怒道:“你放心,我会走的,不会死赖在你家里的!你这女人也忒无情了,我都这么求你了,你还——”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他的神情和举动,都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对于苏默如此不通人情的举动,他很生气。 穿越之后,苏默一家独大,苏笙事事听她的,头一次见到有人站在她的“一亩三分地”里还敢顶撞她的!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被这少年一激,她的火气也腾地上来了。 斜睨着少年,苏默嘴角微勾,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说我无情,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夜里象拖死狗一样地把你从松树林里拖回来的!要不是我,你早就冻死在狗洞里了,现在连渣都不剩了!哪还有力气跟我在床上撕打!你是狗吗?我的手现在还痛着呢!”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少年跟个小兽似的,虽然失去了记忆,但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还在,从他在床上与她撕打,并且还咬了她的手,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坏脾气的主儿。 这样的人要是救了下来,且不说能不能躲过那些杀手,每天要跟她撕打,吵闹不说,万一带坏了小笙,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想到这些,就越发坚定了苏默要赶他走的决心。 当然,不知是谁没羞没臊了捏了人家不可描述的地方,苏默选择性地忽视了。 在她看来,他是男的又不是女的,不至于因为此事,就要死要活地要让她负责吧? 但她忘了,这是古代,不是现代。 有的小处男比现代的女子还要保守得多! 谁让人家是第一次呢,当然会恼羞成怒,认定她不知检点了。 “要不是你捏了我——” 要不是这女子不要脸地捏了他的胸,他岂会张嘴咬她?! 少年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似染了一层云霞,怒视着苏默。 却见她睁大眼睛,神色无辜地回视着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平淡,但眼睛发亮,满是等着看好戏的戏谑之色。 在这样的目光下,后面的话,不知是气的不是羞的,张了张嘴,竟然无法顺利地说出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捏了一个男人的胸,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一点儿也不知道羞! 真是气煞他也! “身为女子,你竟然毫无廉耻之心!如此放荡地行为传出去,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放荡? 听到这两个字眼,苏默的脸陡然沉了下去,不耐烦地想,不就是一时情急之下,左右开弓,捏了他的豆豆吗? 如果他能象小笙一样听话,她至于出此下策吗? “不就是捏了你的胸吗?你至于象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地放不开吗?如果你觉得吃亏了的话,我站在这里不动,任你捏回来便是!” 苏默扔了手里的锅铲,直起腰,不屑地调侃道。 真让这少年捏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她就是想借此好好羞一羞他! “再说,你那个小胸脯,身无几两肉,干瘪瘪的,又一马平川,毫无美感和手感,要放在平时,给我看,我都不带看一眼的!“ 苏默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盯着少年的胸口看,象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少年如遭雷劈,呆立在当场,脸蛋连同耳根一道红成了一红,殷红得似要滴下血来,一时间被她的豪放之言惊得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苏笙也很震惊,他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目光古怪之极。 这还是他那个与人说几句话,就羞得抬不起头的姐姐吗? 男人的脸是能随便捏的吗? 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连他这个才八岁的孩子都懂,没道理他姐姐不明白! 怪不得他提起姐姐同,眼前这个哥哥一脸古怪的难堪之色。 原来—— “姐姐,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要是让旁人听见,指不定又要说什么难听话呢。” 怔愣过后,苏笙臊得小脸通红,好象那个被捏了豆豆的人是他似的,小眉头皱得能夹起一只苍蝇似的。 见他又要变身“小古董”了,苏默揣着铲子,蹲下身,凑到他耳边小声告饶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幅吃了大亏的黄花大闺女样,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他要是真敢动手动脚,看姐姐不拿着铲子打爆他的头!” 苏默有些无语,偷偷瞟了眼仍在石化中的少年一看,暗道:碰到我姐姐,算你倒霉了。 他瞪着眼睛,小声说道:“就是玩笑话,那样的话,也不是能随便说的!姐姐,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个假姐姐。要知道,你以前可是矜持得很,一见人就巴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更别说,做出——” 捏人胸口的事了,这要是男人,那就等于耍流氓了。 第120章 撩乱少年心 第120章 撩乱少年心 假姐姐? 这话听得苏默眼皮一抖,小心肝一阵急跳。 她心想,我可不就是你的假姐姐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话却不能这么对苏笙说。 她假装嗔怒地看着苏笙:“好啊。我不是你亲姐姐,巧儿就是你亲姐姐了?” 这话,她憋在心里有一段时间了。 她发现苏笙见到程巧儿分外亲热,一旦遇到点分岐,他也总是会不自觉地替程巧儿辩解. 这让弟控的苏默醋意横生,早就想敲打敲打他了。 苏笙眨巴着眼睛,莫名地有些心虚:“当然不是。巧儿姐再好,到底不是我亲姐姐。” “哼。” 见他服软,苏默不轻不重地哼了声,重新站起来,拿着铲子翻锅里的饼了。 少年又羞又恼地站了片刻,捏着拳头,低吼道:“你无耻下流!不用你赶我走,我也不屑与你这样的女子为伍!” 说完,他捏着拳头转身就离开了厨房。 苏笙默默地回头瞟了他一眼,小声说:“这位哥哥什么都不记得了,离开咱们家,他会去哪儿——” 苏默目光专注地看着油锅里已经烙得焦黄的小饼,漫不经心地说:“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知道姐姐这是已经打定主意了,苏笙不吭声了,愣愣地看着灶间的火光。 现在大雪封山,安宁村靠近山林,把这个哥哥赶走,真的没事吗? 他小小的良心有一瞬间的不安,但抬头看到姐姐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苏笙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闭紧了嘴巴。 姐姐赶哥哥走,也是为了家里好。 苏默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心里也很纠结。 在这样的天气里,就这么把那个小狼崽一样的少年赶出去,等于要了他的命。 可是如果不赶他出去,她和小笙就会危险了。 那些杀手找不到人,肯定不会甘心就此罢手,一定会多次搜查。 昨天杀手已经到过安宁村,把村里都翻了个遍,村里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他们在找一个受伤的男人。 安宁村里的人员复杂,单说象程大媳妇这样的恶邻就有很多。 把少年藏在家里一天两天可以,日子多了,难保不会让那些心怀恶意的人发现端倪。 如果那些杀手以重利相诱,贪婪之下无好人,必有小人会去告密,那么她和小笙势必会凶多吉少。 赶少年出去,就是他一个人死。 如果不赶他出去,就是三个人死。 苏默又不是圣母,肯定会赶少年出去。 至于良心,不安也就不安吧。 没了命,要良心作甚?! 想到这里,苏默坦然了许多,眼睛看着锅里渐渐变得焦黄的饼,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她脸色一变,扔下锅铲,丢下一句:“小笙,帮我把锅里的饼铲出来!” 苏笙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姐姐已经面色不善地冲出了厨房,连背影也杀气腾腾的,看着象是要杀人似的。 大步跨出厨房,苏默一眼就看到拎着个小包袱怒气冲冲地就要往院里走的少年。 这大白天的,他一出门肯定被安宁村的人发现的! 他拍拍屁股走得倒是潇洒,可是那些追杀他的杀手,必定会找上她和小笙! 到那时,她和小笙还有活路吗? 真的要被这个熊孩子给气死了! 早知道就让他在那个洞里冻死倒也干净! 苏默恶狠狠地想着。 看到苏默,少年冷哼一声,一仰下巴,神情倨傲得跟个小豹子一样,讽刺道:“不用你赶,我这就走!跟你这样无耻的女人多呆一会儿,我都觉得恶心!” “你现在不能走!” 苏默都要被他这一脸高贵冷艳的样子给逗笑了,她绷着脸,一把抓住少年完好的右气,用力把他往屋里扯去。 “凭什么?我想什么走就什么时候走!你管不着!” 少年先是一愣,低着头看了眼两个相握的手一眼,脸上瞬间飘了一抹绯红,如避蛇蝎一样神色嫌恶的甩开苏默的手。 苏默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挡在他的面前,皱着眉说:“你现在走出去,就等于置我们姐弟于死地!我们好歹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少年神色有一瞬间的迟疑,一脸怀疑地看着苏默道:“你少骗我!哪有那么严重?!” 见他嘴上说得不客气,但一直往前冲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苏默心想:这熊孩子到底没有熊到家,还有救! 她正在说话,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笙,你姐姐在家吗?” 苏默脸色突变,看也不看地扯着少年的手臂闪到了一侧的柴房里。 等入了柴房,就听耳边传来“嘶”地一声,接着她扯在少年手臂上的手就被狠狠甩开了。 刚才差点被村里人发现了,他竟然还在闹别扭! 苏默心有不悦,回头一看却愣住了。 可能是方才太着急了,苏默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扯着是他受伤的右臂。 只见少年额角生汗,面容痛苦,用完好的左手紧紧地按着右手臂的伤口处,昨晚上包扎好的伤口处已经渗出了些许鲜血,正顺着他的里身上穿着的粗布衣服慢慢地向下流去。 她惊得心脏差点漏跳一拍,但也只是差点而已。 “对不起,痛不痛?等外面的人走了,我再帮你上药!现在,你先忍一忍。” 少年横眉怒目,看样子就要怒吼出声,苏默忙过去,把他按到了墙上,用手捂了他的嘴,小声地请求道。 因为凑近耳朵,苏默说话的热气如羽毛一样轻轻地扫过少年的耳朵,他的耳朵尖象是着了火一样,腾地变成了血红色。 这样的变化自然落在了苏默眼里,她的目光微微一斜,自然瞟到了少年红成一片的俊脸上,不由低笑出声:“你怎么这么爱脸红?” 这话,对苏默来说,不过是平常的问句。 但在少年听来,就带有几分暧味的意味了。 他长睫轻颤,羞恼地推开苏默,低声道:“身为女子,行为不知检点,实为下贱!离我远一点!” “是,我下贱,你高贵。可你这高贵之人,还不是让我这下贱之人给从狗洞里给救了?!所以,你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看不惯少年避她如瘟疫的作派,苏默忍不住冷嘲热讽。 第121章 埋下祸根 第121章 埋下祸根 “小笙,你姐姐在家吗?” 随着这声问话,来人已经进到了院里,他一身灰色布袄,脚踩黑色的粗布棉靴,正是昨天晚上被苏默吓得够呛的单身汉任远。 苏笙匆忙从厨房里出来,偷偷向屋里瞟了一眼,见自己姐姐和救回来的哥哥都不在,象是藏起来了,瞬间松了口气。 “远哥,你找我姐姐有事吗?” 任远目光闪烁,小心地向屋里张望了一眼,又瞟了眼厨房,四处都没有见到苏默的身影,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小声道:“你姐姐是不是出去了?” 苏笙转了转眼睛,有些心虚垂下眼道:“是的,我姐姐到河边洗衣服去了。” “小笙,我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听了不要害怕。你姐姐,很可能被脏东西上了身了——” 听了苏笙的话,任远松了口气,但他仍然有些不放心,扯着苏笙就要往柴房里去。 苏笙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一个不防就被任远拉到了柴房门口。 柴房里,少年刚想反驳,苏默就火速动手又捂了他的嘴,拉着他躲进了一堆柴草后面。 少年有些恼,声音闷在苏默的手心后面有些瓮声瓮气地:“你放开我!” 苏默瞪他:“别说话的,会被发现的。 “你再不放开,我喊了。” 少年瞪着眼睛,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地看着默。 他左臂受伤,右手被苏默扯着,嘴巴还被捂着,简直憋屈得不行。 “喊了,你也讨不了好。” 虽然这么说,但苏默还是放下了捂着他嘴巴的手。 两个人蹲在一起,身体紧紧地挨在一起,但眼神却跟斗牛似的,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毫不相让,剑拔弩张,都是恨不得掐死对方的节奏。 走到柴房门口,苏笙死也不肯往里面进了。 他甩开任远的手,双脚象钉子一样牢牢地定在地上,皱着眉说:“任远哥,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让村里那些好事的妇人听到了,不知道又该如何在背后编排我姐了。” 任远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信我。昨晚半夜的时候,我被尿给憋醒了。你猜怎么着,我看到你姐姐象旱魃一样直挺挺地从院里蹦到了院外面,还伸出了这么长的手指甲来挠我来着——” 说着任远学着昨天晚上看到的情景,双臂伸直,双腿并在一起,不会打弯似的直直地向前一蹦。 可把躲在柴房里看热闹的苏默笑了个半死。 她忍笑忍得面部抽筋,看得少年直翻白上。 苏笙也想笑,但他忍住了,抬起眼睛,一脸认真地看着滑稽的任远道:“那你绝对看错了。我和姐姐睡在一起,如果她夜里出去的话,我一定会发现的。” “哎,你这小鬼,怎地不相信我?!你任远哥还能骗你不成。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平时小心着点你姐姐,万一她真的沾了什么东西了,你也好有个防备!“ 见苏笙不信,任远有些着急,苦口婆心地劝道。 昨晚上,苏默急中生智哄骗任远的经过,苏笙也看到了,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他已经忍不住翻起了白眼:“任远哥,你一定是睡迷糊了,所以眼花了。我姐姐好得很,绝不会沾什么脏东西的。我姐姐洗衣服就快回来了,你快走吧。” 说着,苏笙跑进厨房,拿了个新烙出的饼,塞到他手里,把他推出了院子。 任远有些不甘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临走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我没有眼花,你姐姐绝对是沾上脏东西了。” 任远走了,这件事,不止苏笙没有放在心上,连苏默也没有放在眼里,都以为只是个小小的插曲,没想到后来会引起那么大的风波。 等任远走了,苏笙走到柴房门口喊了声:“姐姐——” 他想告诉里面的姐姐和哥哥,外人已经走了,可以出来了。 但等他看到里面的情景时,不由愣在了那里。 柴房里,苏默和少年不知怎地又压在了一起。 苏默被少年只用一只手就按在了身下,跟个疯婆子似地沾了一身的柴草。 少年单手掐着苏默的脖子,而苏默双手死命地揪住了少年的头发。 “臭小子,你放不放手?!不放手,信不信我把你头发全揪下来!” 少年的力气很大,苏默被他掐得呼吸困难,原本腊黄的脸上涨成了紫红色,额头上青筋暴起。 就算这样,她也不愿认输,瞪着眼睛,恨不得用目光把骑在她身上的少年给杀死。 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会救一个白眼狼! 简直跟爆竹似的,一点就炸!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的话,哪怕是天天恶梦缠身,她也不会把这根棒槌从松树林里拖回来平白给自己添堵。 “恶女,是你先揪我头发的!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想让我放手,你先放开我的头发!” 少年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被下面的女子给揪下来了,他表情痛苦,但一双眼睛却爆发出狠厉的凶光,越发加大了右手的力道。 “臭小子,我让你放手听到没有?!” 苏默被掐得直翻白眼,但就是不放开手里揪着的头发。 “放开我姐姐!” 眼见自己的姐姐马上就要被掐死了,苏笙大急,蹬蹬蹬地跑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指着少年厉声喝道。 他也是跟苏默学的,每次只要碰到难缠的事,她但凡一祭出菜刀,不管脸皮多厚的妇人,没有一个不害怕的。 听到声音,少年分神地向后看了一眼,看到苏笙手里举着的菜刀时,瞳孔微微一缩,手里的力道顿时一松。 就是这分神的功夫,让苏默抓住了机会,松开了少年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按向了他受伤的右臂。 “啊!” 少年嘶叫了声,不松开了扼着苏默脖子的手。 苏默趁些机会把少年掀翻在地,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但没有用力。 “每次打不过我,就戳我的伤处,卑鄙!” 少年气得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道。 第122章 专治各种不服 第122章 专治各种不服 “你堂堂一个男子汉,跟我一个女流之辈打架,你就高尚了?” 现在处于上风,苏默洋洋得意,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被她掐着脖子的少年。 少年凤眼圆睁怒道:“你这样的还算是女子吗?粗鲁无礼野蛮!你简直就是个披着个女子外衣的男人婆!” “相比男人婆这个称呼,我更喜欢你叫我女汉子!好话不说两遍,要我放了你可以,你得答应我,等天黑之后,再离开我家!” 调戏似地拍了拍少年的脸,得了他一个白眼之后,苏默勾起嘴角,笑得眉毛都要从脸上飞出去了。 她这幅小心得志的样子,让少年心中大恨,他扭过头,紧紧地抿着嘴角:“我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你管不着!” 这股宁死不屈的劲头,在苏默看来,简直就是找抽的举动。 不服气? 这好办! 她专治各种不服! 苏默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扭过头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苏笙说:“既然他这么不配合,小笙,拿绳子来,把他绑起来。等那些杀手找过来,我们就把他交出去,说不定能得一大笔赏钱!” 苏笙听了,毫不犹豫地跑出去找绳子去了。 少年刚才扼住姐姐脖子的一幕对他的冲击很大,对他残存的同情和好感在刹那间消无无踪,变成了厌恶。 “你,你们——” 少年惊惧起来,象鱼一样开始打起挺来,试图掀翻坐在他腰上的苏默。 苏默的力气没有他大,压制他有些吃力,见状也不再客气,一手费力地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举起,快速而有力地扇了他一个嘴巴子。 被打的少年有些傻眼,眼角泛红,红着眼睛瞪着苏默:“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对于他的委屈视而不见,苏默扬手又给了他一个嘴巴子。 直打得少年偏过头去,漂亮的凤眼里,瞬间溢出了泪水,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无息地从他微红的眼角坠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到柴房的地面上。 他咬着唇,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死活都不想让苏默看了笑话去。 “不过打你两巴掌,你就哭了,没出息!我脖子都被你掐青了,好悬没被你掐死,我都没哭!“ 摸到自己脖子上被掐出来的青紫痕迹,苏默没好气地撇着嘴,低声取笑道。 少年不理,目光愤恨地瞪着墙角,似乎要把墙瞪出一个洞来。 苏笙已经把绳子拿过来了,站在身后,脆生生地问:“姐姐,你还要不要绑他了?” 看少年哭得可怜,苏默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就是吓唬吓唬他。好容易把人救回来,哪会真的把他交给杀手!” “咦,他怎么哭了?姐姐,他失了忆,怪可怜的,你就不要欺负他了。” 苏笙凑过来,看到少年满脸的泪水,不赞同地看着苏默道。 苏默有些心虚,刚才她生气之下,下手的确是重了些。 面对苏笙的谴责,她含糊道:“谁叫他那么横?!明明是我救的,方才还要恩将仇报掐死我!我打他两巴掌就是教他个乖,形势比人强,低个头,服个软也死不了人!” 说话间,她自觉地从少年腰上爬了下去。 见少年既不起来,也不说话,她不甚温柔地用脚踢了踢人家的腿,没好气地道:“装什么死?!快起来,吃完饭,老老实实在我家藏着,等天黑了,就滚蛋!” 少年紧紧地握着拳头,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放心,我姐姐不会把你绑了交给那些杀手的。” 见他可怜,苏笙又起了恻隐之心,蹲下去,想要扶他起来。 谁知少年甩开他的手,冷着脸自己坐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苏默,凤眼里象是含了两把刀子似的,戾气毕现,让人不由胆寒:“你且记着,你打我这两巴掌,我早晚会还连本带利地还给你的。” 见他满脸地恨意,苏默挑眉冷笑:“我记下了。前提是你走出我家后,还会活着。” 就这个驴脾气,遇到个狠的,早就把他打将出去,任其自生自灭了。 但苏默的年纪摆在那,活了两世,想到他到底年纪不大,还是皱着眉忍了下去。 再说,她也没有那个狠心,真把他绑了交给杀手。 那就只能忍忍了,等到晚上,就把他扫地出门,是生是死,就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听了那少年的话,苏笙也有些不高兴,不愿意搭理他。 毕竟那少年口口声声喊打喊杀的人是他的亲姐姐,他的善意也是有底线的,苏默就是他的底线。 别看他平时老损着苏默,那也是出于关心的目的。 谁要是有伤害苏默的念头,他是绝不会答应的。 苏笙一边帮苏默摘衣服上挂着的柴草,一边瞟着少年,目露不满地说:“早知道你会恨上我姐姐,我们姐弟就不该多事地救你!” 苏默正在拍打着衣服上的柴草,闻言笑着瞟了眼身形微滞的少年:“人已经救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我只希望他安安生生在家里呆上一个白天,到了晚上不要纠缠,干净俐落地走人才好。” 把衣服上的柴草弄干净了,苏默带着苏笙扭头进了厨房,谁也没搭理身形落寞的少年一眼。 没有人帮他摘身上的柴草,他只能一个人慢慢地摘。 刚才在地上滚了一通,头发上和衣服上都沾了不少枯叶草屑,多得就象永远摘不完似的。 他越摘越恼火,后来干脆不摘了,颓废地坐在地上,象发泄似的,狠狠砸了一下墙壁。 这种被人嫌弃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现在冷静下来,他有些后悔刚才与那丫头动手时下了狠手。 他得承认,掐着那丫头脖子时,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她的! 就算那丫头再过份,再不堪,到底救了他一命,他等于是在恩将仇报。 “我姐姐让我过来叫你吃饭。” 他正自暴自弃,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不甘愿的声音。 苏笙站在门口,见他听到自己说的话之后,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还以为他那股驴脾气又上来了,连饭也不吃了,更加不满。 第123章 强迫症伤不起 第123章 强迫症伤不起 “我姐姐还说了,你爱吃不吃,晚上要你走的时候,不要借口肚子没热食,死赖在我家不走了就好。” 说完,苏笙转身就走,也不想看少年的冷脸。 刚才打架时,他的肚子就叫个不停,手脚也有些发软。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被苏默压制住,被狠狠甩了两个耳光了。 刚跟人打完架,现在又要过去吃人家外做的饭,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腹中空空如也,饿得有些难受,想到吃食,他不由狠狠咽了口口水。 顾不得会不会被那丫头笑,他赶紧站了起来,顶着一头的柴草低着头走出柴房。 刚出门就听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有骨气得很,不会吃我姐姐做的吃食呢!” 他臊得满脸通红,停下脚步,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好象那些能长出一朵花似的。 “方才的事,我姐姐也有不对的地方,我给你赔个不是。如果你真的要记恨我姐姐打你两巴掌的话,你就全记到我身上好了。我叫苏笙,我等着你找我算帐的那一天。” 他讶异地看向苏笙,却见他仰着小脸,清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摸着头,突然觉得有些不些意思,声如蚊呐地说:“方才是我不好,不管你姐姐为人如何,我都不该恩将仇——” 要去吃人家的饭了,吃人家的嘴短,就算他再不懂事,也明白这个道理。 “肚子不饿吗?都别站在外面了,快进屋,让人看到了不好。” 苏笙有些吃惊,象是不认识似的,定定地看着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就见苏默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似是听到了方才他们的对话似的,嘴角含笑,心情很愉悦的样子。 打完架后,苏默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脸红,想她以现代的年纪来说,也是近三十岁的人了,到了古代后,竟然和一个年纪只到她一半的小鬼打架,想想都臊得慌。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个少年与她针锋相对,她就象针尖对上了麦芒一样,脾气一点就爆。 少年的头越发地低了,跟在苏笙身后,红着脸进了屋。 熬得烂糊糊的大米粥,配上咸萝卜和金黄的泛着油光的小饼,放在垫着一角的桌子上面。 桌子周围摆着一个木墩,两个石墩,虽然简陋,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叫家的味道。 苏默在铺了衣服的石墩上坐下,瞟了眼一脸局促地站着的少年一眼,语气平静地说:“别罚站了,吃饭吧。” “谢谢。” 少年低声说了两个字,就寻了石墩坐下了。 坐下之后,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由偷偷地看向了苏默。 苏默忍笑,家里本来只有一个木墩的,她嫌万一家里来个客人,没有地方坐,就叫上苏笙一起,去河边搬了两块能坐的大石头回来,放个东西也方便些。 不想这石墩的个坏处,就是夏天坐着格外舒服,但冬天坐着就遭罪了,拔凉拔凉的,冻得人宁可站着,也不愿意坐下。 苏默寻思着做两个坐垫套在上面,坐起来至少不会那么冷。 两个坐垫将将开始做,还没有完工,苏默只好拿衣服垫着。 瞧他刚才那个样子,肯定是坐下去时,被冻着了,又怕她笑话,只好干挺着。 看他坐立难安,跟得了痔疮似的,苏默到底看不过眼,给他拿了件旧衣服垫着了。 也许是饿了,少年默不作声地吃了很多。 吃饭的时候,苏默暗暗地观察着过,尽管可能好几天没进食了,他吃饭的时候,依旧坐姿端正,吃相优雅,丝毫没有狼吞虎咽的狼狈相。 这样的进食礼仪,绝非一天两天能训练出来的,很可能是从小就教导出来的。 这个少年必出自权贵之家,哪怕是一般的商人之家也绝对培养不出这样的优雅仪态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失忆了,说不定还会得到一笔不小的感谢金,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个,苏默的心情有些沮丧. 一大笔钱飞了,她真的有些肉痛。 少年垂头的时候,苏默无意中看到他的头发上沾了很多的草屑没有摘下去,不由深深皱起眉头。 她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看到这个简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双手啊。 弄掉那些草屑吧,看起来好别扭啊。 还是别弄了,反正是沾在那个臭小子身上的,又不是沾在你和小笙身上,你多什么事。 在心里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盯着那小子的头发半天,苏默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伸到人家的头上,从上面摘下来一片枯草。 东西是从少年头上弄下来的,他当然有所发觉,抬头看向苏默,自然看到了她手指上夹着的草屑,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神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等把草屑摘下来了,苏默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真恨不得把自己多事的手给剁下来。 就算如此,她也要完美地控制住全场。 “你可别误会,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把它再放回去?” 苏默斜睨着他,目光中满是促狭之色。 少年臊得满脸通红,他实在太饿了,根本没有把头发和衣服上的草屑给摘干净。 他有些羞愧,低声说:“没有不愿意。” 苏默闻言大悦,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人家吃饭,她就象小太监似的,围着人家左转右转,直到把少年头上和衣服上的草屑都完全摘干净了,这才消停下来。 苏笙有些无语,她姐姐的脾气真是太好了,刚跟人打完架,一回头就全忘得一干二净了,还帮人家摘草屑。 吃完饭,苏默去收拾厨房的时候,前脚一走,后脚苏笙就转过头,神色严肃地对少年说:“我就说,我姐姐是个面冷心善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帮人摘了半天的柴草!你要是因为她打了你两巴掌的事恨上她,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少年摸着头也有些不解。 难不成是他错了不成? 如果让苏默知道了,一定会说这个大大的误会。 实在是因为她是个强迫症伤不起,看不得任何碍眼的东西在眼前晃动。 饭后,苏笙出去玩了,苏默没有出去,关了半扇门,坐在门前借着外面的光亮缝制坐垫。 而少年则被她赶到了柴房,怕他冻着,还给他扔了一床被子。 在这个定时炸弹没走之前,她须得提高一万个警惕,不要让安宁村的人看到他。 饭后,苏笙出去玩了,苏默没有出去,关了半扇门,坐在门前借着外面的光亮缝制坐垫。 而少年则被她赶到了柴房,怕他冻着,还给他扔了一床被子。 在这个定时炸弹没走之前,她须得提高一万个警惕,不要让安宁村的人看到他。 第124章 官差敛财 第124章 官差敛财 饭后,苏笙出去玩了,苏默没有出去,关了半扇门,坐在门前借着外面的光亮缝制坐垫。 而少年则被她赶到了柴房,怕他冻着,还给他扔了一床被子。 在这个定时炸弹没走之前,她须得提高一万个警惕,不要让安宁村的人看到他。 “姐姐,村里来了几个官差,说是要找人的——” 苏笙没有出去多久,就满头是汗地跑了回来,告诉苏默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苏默的心本就绷得紧紧的,听了这话,更是坐不住了。 “除了说要找人,他们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没说过是找什么身份的人?是找逃犯还是找失踪的贵人?” 苏默急声问道。 如果是要找逃犯,就不能把少年送出去了。 如果是找失踪的贵人,那就证明把少年交给官差,他说不定就能平安回家。 苏笙口渴无比,跑到屋里拿着水壶灌了一大杯凉水进肚子里,这才缓过气来:“官差说不是抓逃犯,是找一位贵人!但是,我觉得他们表现有些奇怪,一点儿也不象是来找人的,倒象是来村里搜刮钱财的!“ 少年听到动静也从柴房出来了,开始还满怀希冀之色,听到这里,不由脸色突变。 苏默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他们看重这个失踪的贵人,必定会心急火燎地四下搜寻,而不是借由这个机会大肆敛财。这其中指不定有什么说不得的缘由。我的意思是等那些人来了之后,好好探探他们的口风,再作别的打算。” 她把目光投向了少年,问询道。 少年有些茫然了片刻,安静地点了点头。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开始他听到苏笙说官差来了,以为是来找自己的,心头一片欣喜之色,但听到那些人不急着找人,反倒是借机敛财的,心里顿时一沉。 “那我们就在家里等一等,那些官差挨家挨户地搜刮钱财,定不会放过咱们家的。” 说着,苏默转身进了屋,别的物件一点也不值钱,最值钱的就是她放在柜子里的几两银子,一定要藏好了,可不能让那些人平白就得了去。 此时的安宁村处于一片鸡飞狗跳之中。 程大家里闯入了几个头戴官帽,身着官衣的差人,如同贪婪的虎狼进了羊群一个,一进屋就以搜人的名义把程大媳妇的家里翻了一团乱。 水壶翻倒,碗筷被掀翻在地,柜子门被打开,里面的衣服也被一件件地扔出来,落到地上,一通乱踩。 程大媳妇黄美华平时也是个厉害的主儿,看到碎了一地的碗,硬是没敢发作,肉疼得脸上肥肉都在抽抽了,但还是强忍着心里的气,硬生生地在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来。 “官爷,你们这是翻什么呢?我家世代都是佃户,是清白得不能再清白的人家了,绝对不会窝藏罪犯的!” 她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话说得信誓旦旦的,就差指天发下个毒誓了,只盼着这帮没良心的早点翻完,赶紧滚蛋,千万别在她家里呆着了。 六个官差挤眉弄眼一翻,推出了一个方脸白面的汉子出来,让他打头阵。 方脸汉子咳了一声道:“有没有窝藏逃犯,可不是你上下嘴唇一嗑巴说没有就没有的。我等吃的是皇粮,自然要尽心为今上好好办事。兄弟们,好生搜仔细了,每个角落都搜一遍,哪怕是米粮罐里,也得好生搜上一翻!” 听话知音,他的话音一落,其他五人高声应是,纷纷散落开来,大有把程大家里挖地三尺的架势。 搜的时候,难免有磕磕碰碰的,这个失手打破了米罐,白生生的大米洒了一地。 那个弄翻了咸菜坛子,顺手抓了把程大媳妇炒好的葵花瓜子,放入怀里。 黄美华脸都青了,呼天抢地的求道:“官爷,轻点儿哎!我家里穷,实在经不起这般折腾啊。我家世代佃户,哪会窝藏什么罪犯啊?” 六个官差置之不理,只把她家里翻了个遍,直到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摸到了一个灰扑扑的钱罐,这些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个彼此都明了的微妙笑容。 黄美华脸色大变,急步走了过去,想抢回钱罐,却扑了个空。 见那些人一个个把手伸出钱罐里,把她攒了好久的铜钱抓出来,旁若无人地放入怀里。 黄美华彻底崩溃了,抱着方脸汉子的大腿,放声大哭道:“官爷,你可不能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啊。这是我们一家几口的活命钱啊,拿走了,我们就要扎脖了。” 方脸汉子一脸阴鹜地甩开哭得一把眼泪鼻涕的黄美华道:“谁拿你们的钱了?那是我等从你家里搜到的脏物,是要拿回去做当堂证物的!” 这话说得假的,连站在外面看热闹的苏默也忍不住皱眉。 她从围在门口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低声问苏笙道:“你不是说这些官差是来找贵人的吗?方才我怎么又听着他们说是来抓逃犯的?” 苏笙听得也有些糊涂了,抓着脑袋说:“这是我听程大夫家的小女儿说的,她说她娘塞了些银钱给那些官差,那些人不但没搜她家,还告诉她娘,一个贵人丢了,他们是来找人的。” 至于为何这些人从找贵人变成抓逃犯,很可能是因为起了贪婪之心,借此搜刮民脂民膏了。 这些人如此不可靠,苏默是万不肯把人放心地交给他们的,她是这么想的,待回去后,还在问问少年的意思。 想到这里,苏默不再多待,牵了苏笙的手,回了家。 黄美华哭了片刻,见那些人一点儿也没有心慈手软,把钱罐里的铜钱掏了个干净,连一个子儿也没有给她留,自觉哭也没用,抹着眼睛站了起来,眼儿余光正好瞄到苏默从门口挤出去的情形。 她眼睛一转,一股坏水从肚子里冒了出来。 她家吃了亏,别人也休想半点亏也不吃。 特别是这个苏默,那个贱人顾婉月的女儿,她尤其看不顺眼。 第125章 最坏的打算 第125章 最坏的打算 看了她的热闹,以为拍拍屁股一走就没事了,她黄美华的热闹岂是那么好看的?! 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沉的笑来,黄美华诞着脸凑到官差面前,硬挤了一个讨好的笑来:“官爷,我觉得有一家人特别可疑,很可能窝藏罪犯——” 马脸汉子眯着三角眼,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前面带路,我等去搜搜,看看到底是哪家有这么大的狗胆,敢窝藏罪犯?!” 黄美华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就在前面不远处。我这就带各位官爷们去!别看这家就一对姐弟啊,他们的身份可跟我们这些佃户不一样,那可是从苏家赶出来的人,是苏老爷的亲生的——” 马脸汉子闻言目光一亮,挤着眼睛问道:“你说的苏家可是这清平有名的富绅苏家?” 黄美华拍着大腿急声道:“那可不!就是富绅苏家!——” 黄美华一张口,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苏默的底卖了个底朝天,打头走在前面,引着官差往前面走去 有两个官差行得慢些,落在后面,小声地说着话。 一个说:“这婆子眼珠子乱转,一看说的就是假话。” “管她真话假话。我们两个是照上面的吩咐潜在官差里面的,如果发现了那位的踪迹,无声无息地除掉了,那可是大功一件——” “大哥,你说得轻松,那位失踪的事儿,怕是瞒不住恭亲王妃了。要是真找着了那位,难道我们真要按上面说的意思——” “哼,我劝你还是熄了讨好恭亲王妃的心。这清平城四处都是公子和侧妃的眼线,就算你有心,那位怕是也难逃一死!” —— 恭亲王府,坐落在京城繁华的东大街上,朱红红的大门坐北朝南,门口摆放着镇宅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恭亲王妃不过三十多岁,穿着淡青色滚边缎面花卉暗纹对襟袄子,鹅蛋脸盘,面容和善,眉目间透着一股严肃之色,正懒懒地斜倚在紫檀雕花的软榻上看书,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 她出自名门,自小受到的教育走路都是要缓步优雅,最能体现大家之风,所以嫁进恭亲王府掌了家之后,教导底下的下人也是如此。 哪怕泰山崩于前,走路的姿态也要不疾不缓。 听到这个失了章程的脚步声,不悦地抬起头,发现进来的是她最为看重和信任的陈妈妈之后,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但语气却有透露了几分不高兴:“陈妈,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陈妈穿着黑色底蓝色碎花夹袄,脸色惶急地掀开帘子走进室内,到了恭亲王妃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哆嗦着嘴唇说道:“王妃,不好了,清平传来消息,说是世子在别院里遭到流寇袭击,世子爷下落不明!” “什么?你说硕儿失踪了?” 恭亲王妃花容失色,手里拿着的书瞬间掉在了地上,抓住陈妈妈的衣服领子,尖声问道。 陈妈妈老泪纵横,一脸悲切地点了点头道:“王妃,你可千万保重身体,世子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恭亲王妃两眼一翻,双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陈妈妈惊恐地尖叫道:“快来人,王妃晕了!” 一直候在外面的的丫鬟婆子齐齐涌入,又是揉肩,又是掐人中的,恭亲王妃这才缓了过来,放声大哭道:“我的硕儿,早知道会如此,当初就算他怨我怪我,我也该把他拘在家里,绝不会让他去什么清平——” 陈妈妈抹着眼角的泪水,急声劝道:“王妃,你冷静一下,眼下可不是哭的时候。外面传话的人只说世子爷下落不明,这也算好事。世子爷在外面凶险万分,是生是死,可全指着王妃了。为今之计,王妃还是快去寻王爷,让王爷多派些人手去寻,说不得世子爷福大命大,会平安无事呢。” 恭亲王妃一听有理,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匆匆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挺直了背,眉眼立时锋利起来:“是我糊涂了。硕儿一失踪,指不定有多少下贱的人巴不得他一死好之,好接替他的世子之位呢!硕儿生死不明,我得把他的东西给守好了。陈妈妈,着人去寻王爷。哪怕是天下下刀子,也得把王爷给请回府!” 陈妈妈应了,急步走到门外,点了几个小厮,去寻恭亲王爷了。 再次回来时,陈妈妈除了眼角哭得通红外,已经恢复了冷静,见王妃揪着手里的帕子,面色阴沉的样子,忙把挤了一屋的丫鬟婆子赶了出去。 “王妃,有一句话,我得给你提个醒。世子爷已经失踪两天了,我们才得着消息。消息为何会传到如此慢,王妃想过了没有,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把消息瞒了下来。侧妃这几年一直压着你,独得王爷宠爱,我怀疑世子爷失踪的事,可能有侧妃的手笔!” 见左右无人,陈妈妈凑到恭亲王妃耳边低声说道,言语中对于恭亲王侧妃多有不满之意。 恭亲王独宠侧妃一事,无视正妃之事,京城里但凡有几分脸面的权贵无人不知。 但无奈侧妃再得宠,她生的儿子也只能是庶子,不能继承恭亲王府。 提到侧妃,恭亲王妃端庄的脸上闪过扭曲的恨意,绞着帕子,恨声道:“王淑漫这个贱人,要是敢动我的硕儿一根手指头,我就生生剁碎了她生的那一双子女!” 陈妈妈叹了口气,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妃还有闲心说气话。 世子爷一旦出了事,世子之位空悬,有侧妃在王爷枕边吹风,她所生的嫡庶子陈兰玥必顺利承袭世子之位。 陈兰玥风光霁月,面相温雅,处事有度,进退有礼,在京城的公子哥之中名头极响,有“四公子”之称。 这样的人物岂是自家王妃想剁就能跺的?! “王妃,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世子爷真的出了事,抑或是一直寻找不到,侧妃必然要帮兰玥公子争这世子之位。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应对?” 第126章 不怀好意 第126章 不怀好意 “村里是有官差来不假,但我看他们寻人是假,四处搜刮钱财是真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为好。” 苏默进了柴房,看到少年坐在墙角的柴草上,冻得嘴唇青紫,身体直得发抖,不由皱眉。 少年听了,低着头,搓着手,苦笑道:“可不去找他们,我该去找谁?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苏默看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迈步走了过去,拿过放在角落里团成了一声的被子道:“我知道你嫌弃被子脏,有股霉味。说实话,我也嫌弃。可有了它,总比没有的强,披在身上,你也能暖和一些。” 说着,不管他愿不愿意,苏默扬手把散发着霉味的被子披到少年身上。 少年打了个喷嚏,两只手按在被子上,到底没舍得把它丢出去。 盖上它,的确暖和得多,这柴房里实在是太冷了。 “你的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等会官差就搜到这里来了,我会找机会引他们说话,你放机灵点,听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他们靠得住,跟着他们走了便是。” 到底不是自己的事,苏默只表达了下自己的看法,决定还是要少年来做。 说完这话,她转身走出了柴房。 甫一出门口,就见守在大门口的苏笙摇着手,一脸焦急地说:“姐姐,官差来了。” “怎么来得这么快?” 苏默不解地问。 方才回来时,官差才搜到程大家里,程大跟她跟还隔了好几户人家,按道理讲是没有这么快会搜到她家的。 难不成这些官差不是一家家地搜的? 带着这个疑问,苏默再次折返,快步走回去,把少年安排到一个角落里坐好,并用柴草把他挡得严严实实的,直到站在柴房外面看不到他的身影,这才放心地坐到屋里。 刚拿起针线,还没等扎上两针,苏默就听到院门外传来黄美华的大着嗓门的讨好声。 “官爷,就是这家。这里就住着苏老爷的一对儿女!你说天底下哪有狠心的父亲,谁知道背地里,苏老爷塞了多少银子过来!要不然,你说说单靠一对姐弟,能在这大冬天里活下来吗?” 苏默不由冷笑,这个黄美华无论何时都不忘坑她一把! 自己损了财,就把这些吃相难看的官差引到她家,又上眼药与官差说了她家与苏老爷的那点关系,暗指她家有的是钱! 其意图不言而喻! 她说呢,怎么会这么快搜到她家,原来是个狗腿在前面领道呢。 扔了坐垫,暗暗攥了根针到手里,苏默的目光盯在打头走进院里的黄美华身上, “我说早上起来,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呢,看到美华婶,可算找着原因了。” 俗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旁人不明白,黄美华却清楚,这苏默是在暗指她是灾星呢。 她撇了撇嘴,暗暗露出一个冷笑。 死丫头也就能在口头上占点便宜了,一会儿让你大出血,你哭都哭不出来了。 “哟,苏默,你这是在说我是扫把星喽?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没看到我身后还跟着官差大人吗?你这不仅骂了我,也骂了官差大人,小心官爷生了气,抓你去过堂!” 黄美华抖着一身肥肉把后面的官差挡了个严严实实的,睨着苏默,摆足了狐假虎威的架势。 “我哪有胆子说官爷,我说的扫把星是你。上次,你在自家院里摔了两个大马趴,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那么平的地,能连摔两跤,也不容易。从那以后,我就看出你自带倒霉体质,走到哪儿,霉运就跟到哪儿。现在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家要破财了。” 这黄美华就跟条蛇似的,时不时就要蹦出来恶心苏默一回,她实在气不过,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连讽带刺的。 黄美华引来了官差,自然也把看热闹的人引来了。 程大夫的媳妇钱秋枝站在人群里,把苏默讽刺黄美华的话听得真真的,笑得直打跌。 在这个安宁村里,除了她钱秋枝也就苏默敢当众给黄美华没脸了。 看到黄美华脸色难看得紧,钱秋枝怎么也得适时地加上一把火才甘心。 “可不咋地,这黄美华就是个扫把星。上次把老娘打得好几天出不了屋,连个医药费也没有赔上一点,实在不是个东西。”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立时哄笑起来。 黄美华脸上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回身瞪着笑得最得意的钱秋枝道:“等老娘空了再收拾你!” 苏默没理她,已经把六个官差引到屋里去了。 进屋之后,领头的那个马脸大汉看了看屋里的摆设,暗道这家可真够穷的,不知不觉地就把心里的话给问出来了:“你们真是苏老爷的子女?” 苏默笑得一脸苦涩:“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孩子。有哪个父亲会把自己正经的儿女赶出来自生自灭的?各位官爷,家里简陋,实在拿不出什么好茶来招待各位,还请原谅则个。” 苏笙抱着姐姐的腿,姐弟两个站在一起,都是脸色腊黄,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让几个官差看得一脸唏嘘。 “你娘——” 有人在路上听了黄美华的话,试探地问道。 似是难堪,苏默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艰涩地回道:“我娘跟人走了,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苏家觉得丢人,更是不会管我们姐弟的死活了——” 这么一听,几个官差也觉得有理,觉得捞不着油水了,不由在脸上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 唯有后面有两个官差,在家里转了一圈后。 其中一个长得瘦长脸的官差,目光中精光闪烁,漫不经心地问:“入冬这么久了,若不是苏老爷接济你们,你们姐弟又无谋生能力,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人倒是精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苏默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缓声说道:“前两天,我生了大病,和弟弟到苏家求救,恰遇到家里姐姐宴请客人,我作陪,哄得客人高兴了,客人就赏了我一个小银豆子。回来后,全让我买了米粮了——”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钱了,你们也别想从我家里刮什么油水了。 第127章 惊人发现 第127章 惊人发现 苏默的说辞天衣无缝,几个官差都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了。 偏黄美华就是要从鸡蛋里头挑骨头,她跨进屋里,跟个小丑似的跳到中间,嗤笑道:“几位官爷可千万别着了这个丫关片子的道!别看她年纪小,奸滑得很,我在她手里吃了好几次亏了。城里百花诞的时候,我们一个村的人都看到她买了一堆的东西回来的,还有她钱袋里,有很多小银块——” 她这么一蹦哒,几个官爷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苏默。 苏默瞄了眼如同跳梁小丑一样的黄美华,也不辩解,伸手解下腰间的钱袋,倒了桌子上。 不到五十个大钱从袋子里掉了出来,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我们姐弟的活命钱,都在这里。吴大娘受了重伤,家里困难,我把钱借于她看病了。如果几位官爷不嫌弃的话,拿去买点酒喝吧!” 苏默的坦荡越发显得黄美华猥琐,几个官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迟疑。 那个精明的官差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默道:“你把这活命钱给我们,你们姐弟以后该如何生活?” 话说花钱消灾,就是这个理。 苏默把钱推了过去:“这钱也不是白给几位爷的,我有点事想找几位爷打听打听。” 她这么主动,几个人不再推辞,把桌上的钱拿着分了。 “什么事,苏姑娘请问。” 接了钱后,几个官差脸上的笑脸都真了几分。 “我听说几位官爷到村里是来找一位贵人的。我就在想,如果是村里人找到了这位贵人,是不是能得几个赏钱?” 苏默垂着眼睛,低声问。 柴房里,隐隐约约把主屋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少年紧紧地握着拳头。 他有些害怕,苏默会把会因为钱把他招出去。 几个官差一路上搜了不少人家了,听到了这话,倒也没有产生什么怀疑。 因为很多人打他们打听这件事,就算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但也不妨碍他们收钱,何乐而不为。 “我等奉命寻找一位贵人,倒是没有听说有任何赏钱的事。” 苏默一想也是,如果找到人,能得到大把的赏钱,这些贪财的官差怎么不卖力寻找,而是到了安宁村这个穷地方,搜刮老百姓的血汗钱。 赏钱只是个引子,她想打听的另有其事。 “不知道是哪位贵人,怎会如此小气,连寻人的辛苦钱也不肯给几个?” 她目露惊诧,似乎在为几位官差鸣不平。 顿时引起了几位官差的共鸣,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都抱怨起来。 “可不是!又不让牛出力,又不让牛吃饱!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谁愿意找就让谁找去!” “实不相瞒,我等地位太低,根本不知道那位贵人的名讳。倒是听上司提过,贵人来自京城,被流寇袭击,下落不明——” —— 苏默听得不由皱眉,连名讳都不知道,是真心想找到这位贵人吗? 看这帮官差散落的态度,不过应付了事,柴房里的少年跟着他们走,真的没问题吗? 就发她犹豫的当口,就听外面传来扑通一声沉闷的重响。 几位官差的反应各不相同,就见貌似领头的那个男人和其他四个人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 “什么声音?” 倒是那两个自打进来后,就一直少言少语的官差,反应很快,相视对视一眼,动作俐落地跨过门槛。 就在这两人跨过门槛的瞬间,有一阵风从外面吹来,掀开他们的衣服下摆。 苏默的目光不由凝住了片刻,官服微掀,竟然露出了里面穿着的黑色衣服一角,其中祥云样的花纹格外显眼。 让她想起了昨天,那几个杀手来家里问询时,身上穿的黑色锦衣上,绣着的也是祥云样的花纹。 这是巧合吗? 她低头与苏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的目光。 如果少年被发现了,他一个死了不要紧,她和小笙只怕性命也会不保。 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苏默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着留在屋里的其他人露出一个微笑:“小笙,你去看看,是不是厨房里面的什么东西翻倒了?” 苏笙不安地眨眨眼睛,应了声好,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到外面查看的两个人回来了,一脸如常地进了屋子。 他们还没到眼前,苏默就急切地把目光投注了过去,想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能是她到底是紧张了,反倒引起了这两个男人的注意。 “苏姑娘,你紧张什么?” 长脸的男人眼睛一眯,精明的目光如同 利箭一样射向了苏默。 苏默微微一愣,紧绷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抿了抿头发说:“没有啊。方才听到声音,我以为是厨房里的东西又被村里的阿黄给翻倒了,所以支了我弟弟去看看。谁知,他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我有些担心,我做好放在厨房里的那坛腌萝卜——” 正说着,苏默带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黄狗进来了。 一进门,大黄就跳到了苏默面前,很是热情地对着她摇头晃脑。 苏笙抱怨似地说:“幸亏我去的及时,要不然那坛腌萝卜又被大黄打翻了!” 两个男人听到这里,不由放松下来,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收回了盯在苏默身上的目光。 钱财已经到手,官差也没必要在这里呆下去了,告辞去搜罗下一家的钱财去了。 看热闹的人也随着官差的离开,到一家看热闹去了。 黄美华早就在苏默主动掏钱给官差好处的时候,悄无生息地溜走了。 官差一走,苏默就一屁股坐到了木墩上。 刚才实在太惊险了,那道沉闷的响起就是从柴房里发出来的。 那两个精明的男人也去查看了,不知道少年躲在哪里,幸之又幸地避过了灾祸,简直是老天保佑。 吩吩苏笙去关了门,守在大门口,见四下无人,苏默快步入了柴房 走到藏身的地方,她发现那里竟然没有少年的踪迹。 “你在哪儿?” 就在苏默纳闷的时候,地底下传来少年有些郁闷的声音。 “我在这里。” 第128章 有点暧昧 第128章 有点暧昧 顺着声音找过去,扒开堆积在地面上的柴草,入目的是一个只有半米见方的洞口。 苏默弯着腰,往里一望,就见少年躺在一个不大的洞里,身上和脸上都沾了不少的灰尘。 她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怎么掉到这里面了?” 少年有些郁闷:“你们的说话声太小了,我听不见,就想找个能听见的地方,谁知向后一退就掉进这里面去了。” 苏默越发觉得好笑,干脆笑倒在柴草堆上。 听到苏默的笑声,他又羞又恼,怒道:“笑死你算了!我掉进洞里,有那么好笑吗?快拉我上去,这里面味道好难闻。” “你让我拉你,我就拉你,那我多没面子!” 他颐指气使的语气,让苏默听了一阵不爽,有意想逗逗他。 少年沉默下来,他是真的想上去了,下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说,还有很多虫子。 刚摔下的时候,他伸手一摸,后背上黏糊糊的,不知道粘了什么脏东西,可把他恶心得够呛。 在底下别扭了一会儿,他憋着气问:“你要怎么样才能把我拉上去?” “看你年纪没有我大,不如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拉你上来,好不好?” 苏默故意逗他。 本以为少年不会答应,谁知出乎苏默意料的是,他竟然爽快地说:“姐姐,你能拉我上去吗?” 苏默眸光含笑,虽然洞里很黑,看不见少年脸上的表情,光想象,她都能想象到少年红着脸,一脸非常不情愿,却不得不妥协的样子。 “有进步。不象之前那么倔了。看在你叫我一声姐姐的份上,我就拉你上来吧。” 苏默伸长了纤瘦的手臂,少年在底下握紧了她的手。 两手相触的瞬间,苏默的手温暖纤细,少年的冰凉有力,两个人都不由微微一愣。 一天之内打了两次架,跟斗牛似的互看不顺眼,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的把手握在一起。 少年心里传来一股莫名的异样感觉,他的耳尖瞬间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一样,深吸了一口气,蹬着洞壁慢慢地爬出了洞口 初初呼吸到外面新鲜空气的瞬间,他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耳边传来苏默有些关切声音:“你没摔坏吧?” “没事。” 顺着声音,他抬起凤眼,向上看去,不由愣住了。 由于伸手拉他的关系,苏默是蹲着的,脸对着洞口的方向。 他一抬头,两个人挨得极近,几乎脸对着脸,眼睛看着对方的眼睛。 苏默面色腊黄,五官在这种黄色的衬托下,显得极为暗淡,但她胜在生了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 双眼皮,大眼睛,长睫毛,专注看人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魅力,目光如水一样地温柔,象是包罗了无数的星辰日月,让人不由沉醉其中。 少年的心脏猛地漏掉一拍,随即象揣了只活兔子一样,乱跳成了一团。 他手上的力道一松,蹬在洞壁上的双腿瞬间无力地向下滑了下去。 苏默一个不提防,被他向下的重力一拉,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少年的身上。 “啊!” “啊!” 两个人一路尖叫着摔进了地窖里。 世界有一瞬间的安静。 尽管地窖里光线暗淡,但脸贴脸的距离还是足够两个人看清楚彼此脸上的表情。 苏默看到少年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象是受到了惊吓的小鹿一样,直直地盯着鼻子下面。 她眨眨眼睛,顺着他的目光向下一看,自然看到了两个人贴在一起的四片嘴唇。 她坐了起来,一条细细地银线从两个人唇瓣相接的地方随之拉开,随之她与少年的距离渐渐拉开,随之崩断。 “你没事吧?” 尴尬的沉默之后,苏默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句话象是打开魔咒的咒语一般,少年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俊脸红得如同被火烧着了一样,声音低哑地回道:“我没事。” “你刚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滑下去了?” 苏默垂着头,跟没事人一样拢了拢头发。 她看似镇定,其实心里在疯狂地吐槽,为什么偶像剧一样的桥段会发生在她身上! 一想到她竟然亲了一个未成年少男的嘴唇,她就感觉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为了缓解尴尬,她只好不停地没话找话。 对于她没事人一样的态度,少年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在黑暗中,他偷偷眯起眼,向苏默看去,就见她不自在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连看也不敢看自己一眼。 心里莫名地一甜,他支唔着说:“墙壁太滑了,我没有撑住——” 该摸的都摸一遍了,实在没有什么好摸的了,苏默干脆站了起来,看了眼洞口的方向道:“你身上有伤,我先上去,再拉你上去。” “这里离洞口挺高的,你爬不上去的。” 少年跟着站了起来,两个人一齐看着洞口的方向有些发愁。 “你蹲下去,我踩着你的肩膀,这样我就能上去了。” 苏默眼睛转了转,瞟了眼身边的少年一眼。 少年微微一愣,为了不被困在这里,最后还是同意了。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少年蹲下身之后,苏默踩了他三次,也没能成功踩到他肩膀之上。 肩膀被踩得生痛,忍了很久的少年终于爆发了,怒道:“笨死你算了!连我的肩膀都踩不上。” 害得他白白蹲在地上,当了半天蘑菇。 “你说我笨?真是笑死人了。如果不是你,我会掉进来吗?” 被他这么一激,苏默的火气也上来了,插着腰,气得直翻白眼。 眼看两个人马上又要吵起来了,洞口突然传来苏笙疑惑的声音:“姐姐,你在里面吗?” 苏默大喜,蹦哒着说:“小笙,快去拿根绳子把姐姐拉上去。至于另外一个人,你就不用管了。” 少年瞪着她,怒斥道:“幼稚!” 苏默斜睨着他:“跟你开个玩笑,你也生气?小鸡肚肠!” 等苏笙找到了根麻绳放下来时,两个人已经唇枪舌战了一个来回了。 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跟斗鸡似的,各不相让。 第129章 心绪难平 第129章 心绪难平 有了苏笙拿来和绳子,两个人很快摆脱了困境。 苏笙站在外面,向洞里看了看道:“你们怎么会掉进地窖里了?” “这是地窖?挖在柴房里?” 现代时,苏默就听说过北方因为寒冷,人们会在家里或是外面挖一些地窖,便于储存一些白菜,萝卜之类的时令蔬菜。 “是啊。姐姐,你忘记的事情真的好多啊。村里各家各户都挖有地窖啊,为了方便冬天吃菜的。” 苏默目光怜悯地看着苏默,那表情就象在看一个智障一样。 可把苏默给郁闷坏了,她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心头的老血,闷闷地道:“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以后决不会忘了。” 两姐弟的谈话,流动着淡淡的温情,那是少年插不上嘴的来自家的温暖。 他默默地站在边上,心头一片茫然。 他是谁?他的家在哪?会不会跟苏默和苏笙两姐弟的家一样,简陋中透着温馨,幸福而平淡? 苏笙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少年的耳朵,他皮肤白,细皮嫩肉的,经柴房窗子里泄出来的白色一照,耳朵尖红得几乎透明。 他惊奇地喊道:“哥哥,你的耳朵好红哦!” 闻言,少年的身体微微一滞,他的眼前迅速浮现出苏默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上的情景,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嘴唇也贴在一起,他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就象打了鸡血一般。 想到这里,他飞速地瞟了眼苏默。 苏默也正偷眼瞄向了,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又象受惊了一样,各自转开。 少年的耳朵好象更红了,就连原本不脸的玉脸也象染了胭脂一样,慢慢漫上了一层诱人的粉红色。 苏默有些纳闷,心想我心虚什么?不过就嘴唇碰了一下嘴唇吗?根本不能算是个吻! 这么一想,她登时有些理直气壮起来,轻轻咳了声,清了清嗓子道:“我还以为地窖里有什么好东西咧。结果下去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苏笙的眼睛里闪过瞬间的黯然,低声说:“入冬后,娘亲不象往年早早地买些萝卜和白菜放入地窖里,反而把家里能变卖的东西全换成了钱,那时候,她就存了不要我们的念头了。” 苏默沉默了下来,顾婉月早有预谋,变卖了家里的值钱特件,不知道她与人私奔时,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考虑过这对姐弟的死活? 再多的安慰,也是苍白无力,于现实毫无帮助。 少年有些惊异,原来两姐弟还经过了这样的变故。 怪不得村里的妇人都说两人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件稀奇事。 苏默掀唇一笑,笑容温暖而明亮:“这样的娘亲,不要也罢!权当她死在外面了。有姐姐在,姐姐保证一定让小笙快快乐乐地长大。” 看着她的笑脸,少年有些怔然。 对于他,她是如此无情,冷漠,让他不由地心寒。 对于自己的弟弟,她倒是真心疼爱的。 这个女子时而无赖,比登徒子还要流氓,时而又让他觉得温暖。 帮自己摘头发上的草屑时,她专注的目光,放在他头发上的双手,轻柔中带着独有的温柔。 蹲在洞口拉他上时,她笑得弯起来的眼晴注视着他的时候,象是一瞬间所有的星星落在他肩头,让他心跳加速,呼吸不稳。 他不由迷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出去的时候,看了看天气,云压得低低,眼看一场大雪又要来了。 时间不早了,又到了做午饭的时候。 苏默让苏笙几分钟出去一次,看看外面有没有要来家里,把少年支进了厨房,让他坐在灶房里的木墩上,多少能暖和点。 锅灶里烧着火,苏默麻利地擀着面条,一边对少年说:“幸亏你没有看到官差就跟他们走。我发现那些官差里面很可能混入了杀手。昨天有几个面色不善的黑衣人到过家里,他们穿着黑色紧身锦衣,衣服上绣有祥云图案。方才来家里的官差中,有两个外罩官衣,里面着黑衣的,衣服上也有祥云图案。” 因为失忆的关系,这少年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关于他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 但从他的衣着打扮还有行为举止,苏默推测出,他的出身一定非富即贵,绝非一般的护卫和小厮能比的。 只是可惜,他身上没有带着任何可以表明自己身份的玉饰和牌子,要不然苏默也能拿去让福祥楼的掌柜掌掌眼。 福祥楼的掌柜见多识广,一定能帮得上忙。 少年的心瞬间觉到了谷底,看着灶间的火光,他白皙的脸上一片茫色:“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找官差,能去哪儿?” 苏默手上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睛,长睫微垂,挡住了她眼睛里复杂的情绪。 虽然她很同情少年的遭遇,但是她还是不能同意把他藏在家里。 最开始找来的是杀手,还是官差也来了,这足以表明少年的身份绝非一般。 欲杀他的人,在官家的人中也能插入自己的人,他的地位和能量绝非常人,并且心思慎密,布局很广,大有不找到人,就绝不罢手的架势。 一个小小的安宁村,来了一波杀手和官差,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来第二波,第三波? 这一次侥幸逃过了,谁能保证,下一次也能安然渡过? 一旦渡不过,引来的就是杀身之祸。 小笙的性命和她的性命皆在她一念之间,苏默告诉自己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同情心而心软。 再次抬起眼睛时,苏默的的目光坚定了许多,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和挣扎之色。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把面擀好了,揭开锅盖,水汽弥漫中,她的眉眼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声音如铁器相击,带着一股决绝冰冷的味道。 “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留在我家里了。等天黑以后,你就离开。” 至于少年离开她家后,准备去哪儿。 苏默没有问,也不打算问。 她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不要去管,更不要多问。 少年不吱声,低着头坐在灶间,一直颤个不停的睫毛暴露了他不安的情绪。 第130章 女人和小孩难养 第130章 女人和小孩难养 “小笙,饭做好了,回屋吃饭。” 苏默喊了一声,把煮好的面端出了厨房,看到苏笙蹦蹦跳跳地从院门外走过来。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无意中瞄到院门外飞快地闪过一席灰色的衣角,停在拐角处不动了。 心中一动,苏默面色如常地把面端进屋里,放到桌子上面,小声说:“外面有人,先不要说话。” 苏笙抓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脸色紧张地站了起来:“是那些官差又回来了吗?” 少年忙不安地站了起来,向四下探看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看衣服不是官差,估计是村里好事的人。我出去看看,你们把门关好。不是我,其他人都不要开门。” 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苏默忙安慰道。 说着,她迈步出了堂屋,看着苏笙把门轻轻合上,这才放心离开。 走到厨房门口,她想了想,重新返回厨房,没一会儿,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 直到拐角处,苏默发现灰色的衣角轻轻抖动了几下,复又安静下来。 那人似乎对于她的到来无动于衷,仍旧留在原地不动。 苏默挑了下眉,端起水盆,瞄着墙角的方向斜倒了过去。 “啊——” 一直躲在墙角处的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叫,拎着湿透的衣角,跳到了苏默面前。 任远穿着一身灰衣,衣服下摆湿湿地坠在身上,黑棉靴也在刚才的那一盆水里湿了个彻底。 “你这臭丫头不长眼睛吗?你看看,我的衣服和棉靴都被你倒的水打湿成什么样子了!” 他拎着衣服,怒气冲冲地瞪着苏默。 “我道是谁鬼鬼祟祟地躲在我家院子外面,原来是你呀!水泼到你身上了?真是活该!毕竟我倒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你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是哪个贼又惦记上我家里的那点东西了呢。“ 苏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现出戏谑的笑意。 任完被她一通抢白,弄得脸红脖子粗,但他理亏,加上嘴笨拙舌,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只好重重地哼了一记,转身就想离开。 苏默哪肯轻易放他走,早上的时候,这个单身汉就扯着苏笙,说了一大堆的有没有。 方才又躲在院门外,偷听他们说话,肯定心存不良。 如果就这样让他离开了,他还以为她苏默好欺负呢,指不定哪天又要来听壁角了。 “被我抓了个现形,这就想走?我家前两天丢了一大块肉,是不是你偷走的?” 苏默目光炯炯,声音如玉石相击,又脆又冷。 任远脚步一滞,转过身来,怒目而视:“我又不是贼,怎么会偷你家东西!?你这丫头少血口喷人!” “真的没有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上下牙齿一碰就说自己不是贼,怎么证明?” 苏默斜睨着他,目光不善。 “我任远堂堂男子,一个唾沫一个坑,说不是就不是,无须拿出什么狗屁证明!倒是你这丫头古怪的很,落了水后,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象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半夜还会跟旱魃一样地梦游!我怀疑你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任远握着拳头,被苏默的话激得愤怒不已,瞪着眼睛,恨不得扑过来,捂住苏默那“口出恶言”的嘴。 他一时激动,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相比于他的激动,苏默不慌不忙,还有闲心对着他笑,不过那笑容多少有些渗人就是了。 “说你偷了我家东西,你就恶人先告状,说我被脏东西上了身?真是天大的笑话!任远,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收回你方才说过的话,我就嚷嚷得让全村人都知道,就是你偷了我家的猪肉!” 她双手插腰,摆了一幅蛮不讲理的架势。 任远张口结舌,脸色憋得通红,辩道:“你这丫头也忒不讲道理了!我说过,我不是贼!再说你家穷得叮当响,哪个没长眼的,还会偷你家的东西!真是女子和小人难养!如果你是男子的话,我早就把你揍一顿了!” 谢天谢地,我是女子!所以,算你倒霉! 苏默梗着脖子,斜睨着任远。 任远无法,只好低下头道:“我收回方才的话,你也不要到村里人面前胡说八道!我还想攒点钱,搏个名声,娶媳妇呢。” 服了软,他不甘不愿地瞪了苏默一眼,火烧屁股似地跑了。 呛走了任远,苏默心满意足地往回返。 苏笙和少年挤在一起,观战了整个过程。 对于苏默的牙尖嘴利深有体会的少年,看着苏默象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揣着盆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厨房,喃喃道:“唯小女子与小人难养,圣人诚不欺我!” 苏笙回身,把少年脸上类似牙痛的复杂表情收入眼底,突然开口问道:“哥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试图用大白话表达出来这句话的意思,以便小孩子也能听懂。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有像妇人和小孩这样的人才难以与之相处——” 此话一出,他全身一僵,顿觉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低下头,正好瞟到苏笙脸上哀怨的表情。 苏笙年方八岁,可不就是小孩吗? 他有些手足无措,忙解释道:“我,我说的不是你——” 苏笙目光委屈,揪着他的衣角,委屈巴巴地说:“我就是小孩,你说的不是我,还会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屋门打开了。 苏默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少年,似笑非笑地说:“他说的当然是我了。“ 少年无语凝噎,他不过是重述了一句圣人之言,没想到一下就把姐弟两个全得罪了。 由此可见,今天一定不是他的幸运日! 吃饭期间,少年头也不敢抬。 别以为他是在为方才说错话而内疚,实际上,他捧着碗默默地想,圣人之言果然是有道理的。 这一大一小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苏默和苏笙相视一笑,互相挤眉弄眼一翻。 冬日天短,不知不觉,天就黑下来了。 第131章 终须一别 第131章 终须一别 屋门关着,堂屋里燃着油灯,地上的炉火烧得暖烘烘的。 三个人早早地食完饭,围坐在桌子边。 气氛有些沉闷。 苏默侧过头,目光专注地看着油灯。 少年垂着头,时不时抬起头,偷偷地瞄向苏默。 其实,相比去外面,漫无目地的找寻自己的身世,并且随时有丧命的危险,他更倾向于呆在这里,温暖得让他留恋。 但苏默态度坚决,一直让他走。 他想开口求上一求,但张了几次嘴,自己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到嘴的软话就是说不出口。 苏笙坐在木墩上,一会儿看看一语不发的姐姐,一会儿看看情绪低落的少年,嗫喏着道:“姐姐,要不,你就让哥哥留下来吧?” 听到这话,少年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希冀地看向苏默。 “不行。他一定要走!” 苏默一口回绝。 在暗淡的光线下,她表情冷漠,眼神清冷。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连看也不看少年一眼,转过头,接着看着油灯发呆去了。 少年放在桌子下面的拳头蓦然握着拳状,凤眼直直地盯着苏默的侧影,目光里跃动着失望和愤恨的光彩。 “小笙,别说了,我走!” 说完,他倏然站起身,拉开门。 外面狂风怒号,西北风凛冽地灌进了屋里,放在桌子上的油灯被寒风一吹,剧烈地左右摇摆着,将熄未熄。 一直发呆中的苏默似是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般,身下的石墩发出刺耳的轻响,她站了起来,急声道:“等一下。” 少年欲跨出门口的脚步微顿,虽然没回头,但凤眼里却满是期盼的暗光。 他期盼着苏默会开口挽留自己,他想留下来。 但下一秒,他眼睛里的光彩便淡了下去。 苏默转身奔到柜子前,把那身墨绿色刻丝鹤氅拿了出来道:“你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穿上这个,就算没钱的时候,也可以拿它来换钱!” 说来说去,还是让他走! 他失望地咬着唇,心里有些难受,什么也没有说,只着一身单衣,步出了屋门。 苏默微微皱眉,不明白他又在别扭什么,在送与不送之间左右摇摆了一会儿。 苏笙爬下木墩,把桌子上用布包好的饼,放下苏默怀里道:“这是哥哥的饼,给他留在路上吃的。姐姐,你快送过去!” 苏默不再犹豫,一手抱着大氅,一手拎着布包,一边跨出门口,一边吩咐苏笙道:“小笙,你一个人在家里,把门窗关好。姐姐去送送哥哥,马上回来!” 眼见少年的身影马上就要看不见了,苏默又急又恨,连头也来得及回,急步跟了过去。 这死小子,又犯驴脾气了。 出了门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狂风夹着雪花,落在人身上和脸上如刀割一样。 开始因为愤怒,他还不觉得冷,随着呆在外面的时间越长,他在屋子里积攒的热气都散得差不多了,加上他衣服单薄,冷得不由缩起了身体。 苏默远远地就看到前面的少年缩着脖子,抱着双臂,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她又好气又好笑,闷不吭声地快走几步,走到少年身边时,展开大氅,兜头罩了下去。 眼前一黑,身体瞬间被包在了温暖的所在,少年怔怔地侧过身,看到苏默垂着眼,面容安静祥和,长睫处挂着几片雪花,微微眨动,象是蝴蝶栖身其上,让他心尖微痒。 她纤指微动,细心地帮他系上大氅,感觉到他的凝视,抬头瞟了他一眼,目光里似有嗔怒的意味:“就算生我的气,也不用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傻不傻,只穿了一件单衣,就敢跑到雪地里,不冷吗?” 他的心瞬间象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明明她对他也不是全然漠不关心,为什么就不能让他留下来? 他定定地站着不动,漂亮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苏默,象是石化了一般,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味道:“你就不能让我留下来吗?” 苏默的手指一僵,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头,接着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直到把大氅系好,她也没有没一句话。 少年有些失望,不甘地咬着嘴唇举步就要向前走去,忽然听到身后似来一声低叹。 苏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如果好人有那么好做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坏人了。我不是个好人,很抱歉,让你白白期待了。” 说话间,她抬起头,脸上带着近乎讽刺的漠然之色。 “走吧。” 不等他回神,苏默已经与他擦肩而过走到前面去了。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路,一时间相顾无言。 少年脑海里地一片空白,他忘记了一切,如同一张白纸,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飘浮于这世间,没有方向,不知尽头。 而苏默心里有微微的愧疚,茫茫雪夜,前途未卜,后有杀手,官差一路搜查,这个稚弱的少年现下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也许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让少年离开,等于把他推入了死神的怀抱。 可是如果收留他,她和小笙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官差搜查,杀手暗访,谁能保证少年藏在她家里永不会被发现? 她的心不大,只能装下一个苏笙而已,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她管不过来,也没办法去管。 “临走前,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还请你如实地地回答我——” 月色如霜,洒落向世间。 围着墨绿色刻丝鹤氅的少年,身形挺拔,面容俊雅,如天上的明月一样高贵不凡。 他低着头,神色认真地看着苏默。 苏默的眼中有片刻的惊艳,很快恢复了自然,肃然道:“如果不是太难回答的问题,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年停下脚步,黑色的锦靴一下一下地踩着蓬松的雪地,踌躇片刻,神色不自然地问:“早起的时候,我身上也没有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苏默就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了。 没想到,一个玩笑而已,他竟会这般在意。 “其实——” 她刚开口,要告诉少年真相,毫无章法的脚步声从远方前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哼得乱七八糟的小曲儿。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第132章 怆然离开 第132章 怆然离开 “有人!“ 远远地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苏默神色紧张地推了少年一把,想让他躲一躲。 没想到她的手刚推到少年身上,他就象滚地瓜一样咕噜噜地滚进了一边的沟里。 苏默再推他的时候,摸了个空,神色愕然地看着那个巨大的人形地瓜一路滚到了沟底,然后不动了。 如果可以的话,苏默真想大笑出声。 但她不能,男人已经走到近前,随之而来还有一股难闻的酒臭味。 “咦,大晚上,的,这,这是谁站在这儿,挡着爹,爹的路?让爹来瞧一瞧,是人是鬼?” 正是白天与苏默吵过架的任远。 他醉眼迷离地越走越近,几步就到了苏默面前,由于醉得厉害,看不清楚,他索性地凑近了去看苏默的脸。 苏默一脸嫌恶,她转了转眼睛,坏笑着直挺挺地举起了双手,僵着两条腿,向前一蹦,唬得任远吓了一跳,上半身猛然向后一仰,好悬没有仰面的摔倒在身后的雪地里。 经此一吓,任远的脑门上出了一头冷汗,经风一吹,冷嗖嗖的,酒意去了大半,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他眯着眼睛,用力向前一看,就见一个身形瘦小的丫头披着黑色的破斗篷伸长了手臂直挺挺地挡在面前。 那丫头脸色腊黄,两眼无神,面无表情,状似梦游,不是苏默又是何人? “你这丫头片子又出来作妖了,这回又让我逮着了吧——” 任远用手指着苏默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骂声还没完,就见苏默象青蛙一样,面无表情地向他眼前蹦了两步。 “啊,鬼啊!” 任远简直魂飞魄散,借着酒意壮起来的胆,还没等聊发几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狂,就瞪着眼睛鬼叫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前跑了。 苏默弯着腰,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任远,真是个胆小鬼。 “有那么好笑吗?” 身后传来幽幽的男声。 看到少年头发上和大氅上都沾了不少的雪沫,站在她身后。 “咦,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笑声停止,苏默神色讶异地问道。 少年咬牙:“你还好意思问!方才,你为什么要推我?” 苏默表情讪讪地走到他身边,讨好地拍打着大氅的雪沫,呵呵地傻笑:“啊,我推你是想让你躲一下来着,谁知——” 谁知你那么好推,并且还如此倒霉,脚下就踩在深沟的边缘,这么一推,你就滚进了沟里。 后面的话,在碰触到少年杀人一样的目光时,果断地咽了回去。 “你是猪吗?推人的时候,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力气?!” 刚才他有一瞬间的走神,没提防苏默的突然爆发,这才被推下了沟里的雪窝里。 想到他在苏默惊诧目光一路象滚雪球一样狼狈地滚到了沟底,他都觉得丢脸死了! 他深觉,与苏默八字绝对相冲! “我是猪,你被猪推到了沟里,脸上有光吗?” 苏默瞟着他青白交加的脸色,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被她这么一顶,少年更加气恼,微微扭身躲过了苏默的手,嫌弃道:“你离我远一点,我怕你再把我推进沟里去!” 苏默撇了撇嘴,收回了手,小声嘀咕道:“当我稀罕帮你拍?!切” 等他拍完了雪,回身一看,眼前却不见了苏默的身影。 “你在哪儿?不是说要送我的吗?别玩了,快出来!” 他惊慌起来,转着圈地喊道。 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传出去很远,周围静悄悄的,方才还与他斗嘴的苏默就象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哪有人说要送人的,却半路一声招呼不打地悄悄溜走的? 她会不会出事了? 越想越着急,他往回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苏默斩钉截铁地拒绝收留他时的话语,顿时定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焦灼表情瞬间退去,怆然一笑,怀抱着还带着余温的布包,回转身,走向未知而茫然的前方。 苏默从树后转了出来,小声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无法面对你说出告别的话,只能象胆小鬼一样地躲在这里,看着你离开。” 她呆立片刻,看着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这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返回。 独自走出几十米远后,少年回首看了下来路,他的脚印渐渐被风雪覆盖,入目处都是一片茫然的雪白之色。 远处的山顶上,一只孤狼仰天长哮,声音悲壮苍凉。 少年转身看着他即将踏足而上的雪地,心头瞬间被无尽的悲伤和茫然埋藏。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要去哪儿? 这些,他一概不知,不由跪在雪地里,在飘然而来的雪花里,伏地低声呜咽起来。 “姐姐,哥哥走了?” 苏默甫一打开门,苏笙就扒着门向外面张望了片刻,见姐姐身后没有少年的身影,不由怅然若失。 他原以为姐姐去送少年,是因为象他一样舍不得,回来得这么快,是因为姐姐改变了主意,决定收留少年了。 苏默叹了口气,蹲下身摸了摸苏笙的小脑袋道:“他走了。” 两姐弟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洗了手脚就睡去了。 待到近半夜的时候,安宁村在热闹了一天之后,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各家各户都熄了灯,陷入沉睡中。 睡梦中,苏默恍然听到院门传来一声轻响。 她清醒了片刻,听到狂风把窗户吹得哗哗地作响,以为是风声作怪,复又安然地沉睡过去。 许是因为送走了少年,再也不怕官差抑或是杀手追来,这一夜,苏默睡得格外香甜。 早早地起了床,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屋门,到了厨房,拎着木桶,打着哈欠往河边走去。 安宁村的早上是热闹的,勤快的妇人总是起得很早,忙着洗衣做饭,打打牲口圈。 几个妇人蹲在河边的石头上,用棒槌轻轻地敲打着浸在河水里的衣物,一边聊着村里的各种八卦。 “他婶,你听说了吗?有人传苏默被鬼上身了——” “不是吧?会有这种事?我胆小,你可别吓我——” “嗨,你还别说,你们没觉得那丫头变化挺大的吗?以前见人头都低着,更别说大声说个话了,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第133章 流言蜚语 第133章 流言蜚语 程大媳妇黄美华也在这些妇人中间,闻言心神微动,凑过去问:“听你们这么一说,这丫头身上是有股邪劲。没落水之前,她见我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贴着墙根低着头就飘过去了!现在倒好,见了我也不怕了,还敢跟我呛声了——” “不正常!绝对的不正常!我告诉你们,说苏默被鬼附身这话是从咱村里的光榻任远嘴里传出来的!那任远平时胆儿可大,愣是说苏默有古怪——” 有个妇人停止了敲打,神神秘秘地说。 一听有内幕消息,这群平时里就爱撩个闲的妇人都来了兴趣,头挨头凑在一起,支着耳朵,你一句,我一句地八卦起来。 有妇人挤眉弄眼道:“胡嫂子,你与那光棍走挺近乎啊?他怎么什么话也与你说啊?” 那叫胡嫂子的脸臊得通红,用棒槌狠狠地拍了下那个不安好心的妇人面前的水面,冰冷的水花顿时溅了那口无遮拦的妇人一脸。 其他人见状都兴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胡嫂子啐了一口道:“再胡说,小心我撒烂你的嘴!” 被泼了水的妇人讪讪一笑:“开个玩笑吗?至于泼我一身水吗?” 胡嫂子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扭过身接着与旁边的人说道:“光棍与村里那帮汉子说的时候,我打边上经过,听了那一嘴。任远住在苏默家隔壁,你猜怎么着,他起夜的时候,发现苏默梦游了,而且还跟旱魃似的蹦蹦跳跳的!实在是渗人的紧!” 听的几个妇人不约而同地摸着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黄美华也是头皮一麻,目光连连闪烁不休。 “快别说了,说扫把星,扫把星就来了。” 正说到精彩处,一个妇人瞟了眼身后,低斥道。 几个妇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后一看,不禁齐齐消了音。 苏默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把木桶扔进水里,打水的时候,她注意到那些妇人们看她的目光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 什么鬼上身? 纯属胡说八道! 自来到这个时代后,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听得多了,苏默的神经早就麻木了,也练就了听到了不爱听的话,就当这些话纯属放屁的强大本领。 所以对于今天新出的关于她流言,她是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打满了水之后,就目不斜视地走了。 黄美华斜睨着苏默走远,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任远可有别的发现,你快跟我说说?” 那胡嫂子见这些人都殷切地望着自己,心里得意,也不拿乔,把自己听来的话,稍微加工一下,又说与这些妇人听。 聊完八卦,衣服也洗完了,各位妇人听得心满意足,揣着盆子,各自回家。 黄美华回家后,坐在自家炕上,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有门路,从柜子里面拿出件干净体面的衣服,收拾利索了,让程大看着孩子,她自己往苏家去了。 到了苏家,黄美华扣了三下门环,就把双手拢子袖子里等着了。 时候不大,门里响起一个小厮的哈欠连天声和有些沉重地脚步声。 门一打开,黄美华忙把拢着的双手放了开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胖脸上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小哥,劳烦你去找一下孙妈妈,我有事找她。” 小厮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似有千斤重的眼睛,打了哈欠道:“是你啊。要找孙妈妈,自个儿找去吧,反正孙妈妈住哪儿,你也认识——” 黄美华喜不自禁,一脚跨进门里,嘴里却在说着客气话:“不敢烦劳小哥,我自己找孙妈妈就好——” 小厮关了门,拢着手到门房里打磕睡去了。 黄美华找准条路,快步走开了。 孙妈妈是她娘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自从苏家的小妾顾婉月住进了安宁村,这孙妈妈与她的走动,就勤了起来。 这一天两天的,黄美华还犯糊涂,但时间久了,哪怕是个木头人,也能看出点什么了。 黄美华不傻,孙妈妈一去,她就挑些与顾婉月有关的事,说与她听。 孙妈妈对她的识时务很是赞赏,后来干脆不到她家里去了。 黄美华是个人精,主动找上门,把最近顾婉月母子身上发生的事,说与孙妈妈听。 至于孙妈妈说与谁听,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黄美华慢慢认识了苏家更多的下人。 到了孙妈妈居住的小院,一个瘦小精明的中年妇人头顶螺髻,身着体面的灰黑色的软绸交领长袄,见到黄美华,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微微侧头,马上换了张笑脸,亲亲热热地迎了上来。 “美华,一大早的,你怎地来了?” “婶婶,是这么回事——” 黄美华扭着肥大的屁股凑到孙妈妈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话。 孙妈妈闻言,眉头紧皱:“竟然有这样的事?” 黄美华的三角眼眯了起来:“那可不是。别说婶婶你,就是我初初听到这个传闻,也吓了一跳呢。” “此事,我得赶紧上报给夫人!你且在这儿等着!” 说完,孙婆子绞着帕子,急步出了院子。 大夫的院落,丫鬟婆子站在外间,分成两排,垂头恭立。 孙婆子目不斜视地步入东屋,原本冰冷的身体瞬间暖和起来。 主母居住的屋子地下有火龙,墙上有火墙,屋间的角落也有火炉,炭火充足,房间里自然温暖如春。 孙婆子在心底暗暗地感叹了下苏家的豪奢,微微抬眼就见苏家主母李芸儿穿着苏绣月华锦衫,向后靠坐在紫檀软榻上。 她不敢多看,垂了眼,急步走了过去,跪了下去:“夫人,程大媳妇来了,正在门外候着,说是有急事要见夫人!” 李芸儿连眼睛都不抬一下,目光专注地盯在手里的帐册上。 倒是她身边有个仆妇面色冷淡地瞟了孙妈妈一样,挑着眉说:“顾婉月都跟人跑了,那对不成器的姐弟唯唯诺诺的,能作出了什么妖来?别听风就是雨的,有点风吹草动,就把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招到苏家来!” 她眉眼一立,明明是个奴仆,通身却带上了主子的气派。 第134章 苏家来刁奴 第134章 苏家来刁奴 这仆妇是李芸儿从娘亲带过来的,很得她的信任,在苏府下人之中积威甚重。 听到这话,孙妈妈暗自叫苦,连连告罪道:“夫人宽恕则个。实在是这程大媳妇不知礼数,非说苏默那丫头身上有古怪,托我一定要来通报一声!” 那仆妇还欲发作,李芸儿目光微闪,终于舍得把眼睛从帐目上移开,温声问道:“苏默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古怪?” 见夫人终于发话了,孙妈妈暗暗地松了口气,头也不敢抬地回道:“程大媳妇说,苏默大病之后,性格大变,象是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而且有村里人时常看到她夜半梦游,象旱魃一样在村里四处闲逛——” 李芸儿面色凝重,目光微抬和仆妇对视一眼,惊异道:“有这等事?” 孙妈妈不作声,默默地跪在地上等待着。 “既然如此,那就把程大媳妇叫进来,问上一问!” 李芸儿思量过后,终是发了话。 黄美华诞着脸走到了东隔间,把听来的传言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李芸儿听完,久久无语,让身边的仆妇赏了黄美华几个大钱,随便打发了出去。 黄美华得了赏,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说起来,这苏默变化倒真是挺大的。不说别的,就说上次。瑶儿会客之后,就到我跟前,说了那苏默一通好话,求着我让管家送那对姐弟些许米粮过去,别让他们在大冬天里饿死了!按瑶儿的说法,那苏默变了了许多,见人也不低着头了。嬷嬷,你说那妇人说的可信吗?这世上的鬼神之说,多半都是唬人的,哪有真的被鬼附身的?” 李芸儿半信半疑,说到最后,被白粉敷得白白的脸上满是不屑的嗤笑。 仆妇小心地瞟着她的脸色,应和道:“夫人说的极是。自从顾婉月与人私奔之后,这苏家姐弟基本上就是死棋了,这苏默性情大变倒也在情理之中。任谁摊上个不知廉耻的娘亲,没有羞得自杀就算好的了。” 李芸儿觉得有理,笑容如春花一样绽放:“说得也是。这顾婉月手上握了一手好棋,却生生把它打臭了!现在她跑了更好,留下一对姐弟,随我搓磨。你去告诉那程大媳妇,没事给那对姐弟找些麻烦,总归不要让他们有闲心到苏家来找老爷就对了。” 仆妇脆生生地应了,恭身退了下去。 起来之后,苏笙的精神就恹恹的。 苏默撵他出去玩,他也不去,趴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目光飘忽地问:“姐姐,你说哥哥现在到哪里了?” 苏默坐在门口,正专心缝制着坐垫,闻言手里的针一偏,差点没有扎进手指间的肉里。 她眸光微动,语气冷淡地说:“我又不是神仙,哪儿知道他走到哪里了。”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一逗就要爆炸,性子还倔,有什么好替他操心的? 苏默正在走神,就听大门外响起鼓噪之声,听声音象是冲着她家来的。 “苏家的人——” “来找苏默的——” “哟,快去看看——” 她刚从石墩上站起来,就见一个绷着脸的婆子,带着两个小厮,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篱笆门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被粗暴地推倒在一边。 婆子着一身蓝色粗布下人服,生得孔武有力,一进院子,就一脸鄙夷地拿帕子捂住了口鼻,怪叫道:“这什么味道?乡下这地方就是住不得,一股子穷酸味。瞧瞧这屋子,破落得跟猪圈似的。” 啧啧两声,她似乎过足了嘴瘾,这才抬眼看向站在屋子前面的苏默,撇着嘴,把讽刺不屑的嘴脸遮在帕子后面。 “夫人心善,念你们姐弟命不好,遇上了那么个寡鲜廉耻的娘亲,实在可怜,着我这个婆子上门送些钱粮过来,好过冬。” 说着,婆子让两个扛着米粮的小厮把半袋子米面放下,巴巴地看着苏默,似乎在等着她露出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表情。 苏默抬眸,把婆子嫌恶的表情收入眼底,恭身福了一礼道:“帮我们姐弟谢过夫人的好意。” 婆子微微一愕,喃喃道:“夫人让我这婆子给你们带了这么多东西,你就说了这一句感谢话就完了?” 苏默似笑非笑:“不然呢?还要我如何表现?” 对大夫人歌功颂德? 算了吧! 苏家主母若是真有那么简单,一直受苏老爷宠爱的顾婉月母子三人就不会被赶出苏家了。 婆子还没有说话,倒是外面看热闹的妇人们忍不住发话了。 “苏默,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苏家夫人如此心善,你好歹多说几句真心实意掏心窝子的话,岂能用一句话就想找发了苏家人?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钱秋枝挤在最前面,仰着圆圆的脸盘,大声嚷嚷道。 “就是。这丫头也太凉薄了些。苏夫人送来的这些米粮足够吃上两个月哩!” “苏夫人倒是心善。” —— 婆子瞪着眼睛,骂道:“贱人生的女儿就是没良心!你这样的人,我家夫人就不该管你们的死活。” 对于这些言论,苏默充耳不闻,蹲下身,在婆子不自在的目光中打开米袋。 她抓了一把发霉的大米,斜睨着婆子道:“苏夫人的确心善!苏家家大业大,号称一方富绅,总不至于让下人把发霉的大米拿来救济我们姐弟?!大胆刁奴,快说,是不是你暗中把好米换成了发霉的大米?” 婆子有一瞬间的惊慌,她确实动过手脚,要不然也不会从管事手里抢了这活计。 “你少血口喷人!我婆子怎会干出这样的事!这米粮是管家亲自看着人从仓库里拿出来的,到了我手里,没敢多作耽搁,就到你家来了!小贱蹄子,有的米粮拿就偷笑吧!还敢挑三拣四啊,美得你!” 婆子的眼睛咕噜噜转转着,一口唾沫啐到了苏默脸上,插着粗壮的腰身,一脸地尖酸相。 苏默躲闪不及,被她一口唾沫吐到了脸上,顿时恶心得半死,扔了手里发霉的大米,站起来,甩手就给了那婆子一个嘴巴子! 第135章 吞了我的吐出来 第135章 吞了我的吐出来 “大胆刁奴!满口胡言!事实俱在眼前,你还敢狡辩!?苏大夫人蕙兰之心,人美心善,岂是你口中所说的面甜心苦之人?!她若是真心想着我们姐弟,必会拿出府库中最好的米粮出来。岂会用发霉的米粮,糊弄我姐弟?定是你从中做的手脚,把苏大夫人接济我姐弟的好米好面换成了霉米霉面!” 苏默冲到婆子面前,在她惊愕的目光下,冷笑着甩了她一个嘴巴子。 “啪!” 这一巴掌,苏默抡圆了胳膊打下去的,发出的声音相当响亮。 站在院里看热闹的妇人们,有的手中还拿着鞋底,看热闹的同时,不忘穿针引线,看到这一幕,吃惊之下,眼神儿一飘,一针深深地扎进肉里,当场就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嚎叫声。 黄美华惊得手一抖,拢着的瓜子抖落一地,小声斥道:“这丫头片子厉害了!” 听到清脆的巴掌声,站在最前面的钱秋枝脖子猛然向后一缩,跟那巴掌扇到了她脸上似的,眯着吊梢眼,低声地叫了声娘:“我的亲娘!苏家的人,这丫头也敢下手!这是要上天啊!“ 婆子捂着脸,有些蒙了,她努力睁大一双绿豆小眼,恶狠狠地瞪着苏默,目光阴毒,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小贱人敢打我?!真是好大的狗胆!几等人吃几等米面,这是规矩!你的说的好米好面,那是主子们才有资格吃的。婆子我身为下人,也不敢口出狂言,敢从主子嘴里夺食!夫人救济你们,本是善心,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不知好歹,还敢嫌米面不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婆子的面子丢了个干净,她一方面怒不可遏,另一方面因她的确做了用霉米霉面换掉了好米好面的事,苏默的质问也让她心惊胆颤,被打之后,竟没有胆子在第一时间做出有力的回击,只敢掐着嗓子与苏默斗嘴。 看着她绿豆小眼里的心虚,苏默扬唇露出一抹冷笑。 听小笙说过,家里每个月拿到手里的米粮都是发霉的,那会儿她就在想,不一定是苏家主母交待的,很可能送米粮的下人们,看其中有利可图,欺上瞒下,用坏了的米面换掉了好的米面,所以到了顾婉月母子手里的米面会是能吃的才怪! “这么说,苏府的下人所吃的米面跟你们拿到我家里来的米面一样都是发霉的喽?!想不到苏家一方富绅,竟做下苛责下人之事!主子吃着好米好面,而下人们却吃着发霉的米面,这样的事,要是传到其他与苏家同是富绅人的耳朵里,不知道该如何感想?” 苏默抓住婆子话里的漏洞步步向前,句句紧逼,直逼得婆子惊恐地睁大绿豆小眼,心虚气短,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三步。 “你,我,我没有这么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没过这样的话!是你,是你胡说八道!” 就这三步,已经彻底暴露了她的心虚。 “方才的话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你不是说在苏家吃个米面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吗?主子吃好米面,下人们吃霉米面!这不是苛待下人是什么!你个不知天厚的婆子,可知这样的话要是传扬出去,苏家上下便会沦为清平的笑柄,臭名远扬,为世人耻笑!而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苏默横眉立目,冷笑连连,腊黄的小脸上无端地凝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出来。 婆子连连后退,最后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倒在了身后的门阶上,喃喃地说:“不,不是这样的。你在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大胆刁奴,你可知罪?!” 苏默居高临下,锋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越到最后,声音拔得越高,声色惧厉,气势如惊涛骇浪一样地拍向婆子。 话音落下,她更是上前一步,直迫得那婆子缩起脑袋,屁股又向后挪了一小步。 她如菊花一样的老脸上苍白一片,急声道:奴婢知错——” “既然知错,你可知自己犯了何错,错在哪里?” 婆子刚说了一句,话头就被苏默拦下了,丝毫不给她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婆子来不及思索哪里不对,顺着苏默的话往下说道:“奴婢错在不该以——” 刚说了一句话,她猛然抬头,接触到苏默别有深意的目光,瞳孔不由紧缩了一下,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入怀里,从里面掏出一把大钱捧在手里。 “这是用好米换的银钱——” 到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苏默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多话是为什么了,这小丫头倒是比以前精多了。 可是入了她怀里的银钱,想要让她心甘情愿地掏出来,那是想都不要想! 钱刚掏出来,婆子就后悔了,就想把手里的银钱放回到怀里。 但钱既然既然已经掏出来了,苏默岂容她再放回去,蹲下身,眼疾手快地夺过那把大钱,挑眉道:“这是你拿好米好面换来的银钱,本来就是我的,还想收回去?难道你就不怕我到苏家大夫人那里告你一状!?” 到手的银钱飞了,还被威胁,婆子肉痛无比,眼珠子留恋地盯在苏默的手上,气不大顺地哼哼道:“那也得夫人肯见你!” 婆子气得在心里破口大骂:你小贱人以为夫人真的不知道我们这些下人拿霉米霉面换好米好面的事儿?我呸!她早就知道了,就是装聋作哑罢了! 罢!罢!罢!来日方长,早晚有一天,她会让这个小贱人好看! 婆子恶狠狠在心里想着。 “就这么多吗? 当着婆子的面,苏默堂而皇之地把腰间的钱袋解下来,在她割肉挖心的一般的目光下,把铜钱叮叮当当地放进去,挂回去之后,还炫耀似的拍了拍,恨得婆子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手里的帕子都绞烂了。 闻听此方,婆子目光闪烁,吱唔道:“没,没有了,米面能值多少钱呢,有这些就不错了——” 苏默冷笑,这婆子一看就不老实,胆儿挺大啊,睁着眼睛说瞎话! 吞了她的,还不快给她吐出来! 第136章 人不如狗 第136章 人不如狗 “没有了是吧?那好,我这就去苏家走一趟——” 苏默作势要走,唬得婆子忙拉住了她的衣角,讪笑着问:“去苏家干什么?米粮已经送过来了,再去苏家有些不合适吧?” “你觉得不合适?我觉得合适,实在太合适了!我去苏家问问苏夫人,还有我爹爹,问完他们,再去见见我那个可人疼的妹妹——” 爹爹两字,苏默的语调拉得又长又嗲,让听话的婆子硬生生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说的那个可人疼的妹妹,当然就是苏家大小姐,苏玉瑶了。 听到苏默要见苏玉瑶,婆子脸色微变,气弱道:“你去见老爷和夫人还好说,干嘛要去见大小姐呢?她呀,天天忙得玩儿,哪有时间见你这个穷酸?还妹妹呢,叫得这么亲热,谁知道大小姐认不认你这个姐姐?” 苏默眉峰微动,看来这婆子昧下的东西很可能是苏玉瑶给的。 “怎么会?我跟玉瑶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挺玩得来的。上次,我帮着她招待客人,她很满意,临走的时候,她还说会再找我玩呢。要不,我先不找爹爹和夫人了,先找她吧——” 煞有其事地说完,苏默扭身就走。 婆子这才意识到她是来真的,忙拉了她的手臂,咬牙道:“确实没有拿完。大小姐让我把一两银子交给你,还让我带句话给你——” 说着,她从怀里摸了一个另一个钱袋,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入苏默的手里。 紧紧地攥住那块银子,以防婆子反悔再拿回去,苏默轻笑:“真的没有了吗?” 她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婆子腰间,挑着眉毛笑得灿烂。 婆子忙捂住钱袋,就象护着自己的命根一样:“当然没有了。这里是我的私房钱,你休想拿走!大小姐给你一两银,你还嫌少不成!” 见她的样子,不象作假。 苏默砸巴了下嘴唇,撇嘴道:“我倒是想拿走来着,那也要你给啊。” 平白得了一两银,苏默喜得眉开眼笑,暗道这苏玉瑶比她娘苏夫人要实惠多了,二话不说直接给钱,倒是钱大气粗! 见她收钱收得毫不手软,损失惨重的婆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双利眼阴鹜地盯着苏默,阴阳怪气地道:“大小姐说了,让你们姐弟好好活着,可别死了。要不然,她身边少了两条好玩的狗,也是怪可惜的!” 苏默微微一怔,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婆子,试图看出她是不是在说假话。 婆子没事怕的,任她打理,讽笑着说:“怎么?不相信?这可是大小姐的原话,我老婆子可不敢添油加醋!” “连大小姐给我们姐弟的零花钱都敢昧了,你还有脸说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呢。你放心,下次见到大小姐,我一定要把你今天的表现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苏玉瑶把她和小笙比作她身边的狗?!这让苏默很是窝火,再看到婆子阴阳怪气,等着看她笑话的样子,更是搓火不已,干脆把这股火发到这没脸没皮的婆子身上了。 婆子一听,果然变了脸色,沉声道:“我都把钱还给你了,你还想去大小姐那里告我的状?你方才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大小姐说你们姐弟就是她身边的狗,她想什么时候拉你们出去溜溜,就什么时候拉你们出去溜!” “你的话,我当然听到了,但这跟我去大小姐那里告你的状有什么关系?狗就狗吧,只要能活下去,没什么了不起的。倒是你,活得连狗都不如!因为狗最起码忠心!” 苏默压低了声音,好一顿冷嘲热讽,气得婆子脸红脖子粗,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米粮已经送到了,我家寒酸,就不多留各位了!” 苏默招呼苏笙,把放在门口的米面作拿到家里去。 婆子面红耳赤地站了一会儿,见姐弟两个连杯粗花也不给她喝一口,不再多待,带着两个随她出来的小厮气冲冲地出了院门。 婆子一走,刚才看到苏默几句话敲打得婆子一个屁也不敢崩的妇人们忙围到了门口。 “小默,你方才与那婆子说了什么?她走的时候,那张脸都是铁青的,不似人色——” “小默啊,苏家给了你不少钱吧?婶子最近手头的有些紧,不知道能不能借你两钱先花着——” 钱秋枝瞥了几眼那几个围在苏默身边,诞着脸皮说要借钱的,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帮穷鬼!最好多生几场病,你们借再多的钱,也得流到老娘口袋里去。 不同于这般人盯上了苏默口袋里还没捂热乎的两钱,她转到米粮袋子里旁边,解开袋口,掏出一包米来,笑着说:“我来看看,苏家送来的米与我们佃户产的有什么不一样——” 等那把米出了口袋,到了眼前,钱秋枝“咦”了一声,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苏默口风太紧,坚持自己家也急需钱周围,讨了个没趣的妇人们,察觉到她异常,忙凑过来。 看到钱秋枝手里黑灰色的米之后,她们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无他,苏家送来的竟是发霉的米。 这还能给人吃吗? 米是发霉的,那面呢?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钱秋枝放回了米,转而打开了面袋。 袋口一打开,黑色的硬甲虫子就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 钱秋枝吓了一跳,手一抖,捧着的面就散落到了地上。 妇人们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感叹:说什么苏夫人貌美心善,都是假的。这分明是个面甜心苦的主儿。 这一下,找苏默借钱的也不再歪缠了,说风凉话的钱秋枝也闭紧了嘴巴,不大一会儿,挤得满满当当的人散了个干净,只余苏默姐弟。 “姐姐,之前苏家派人送来的都是这种米面!” 苏笙撅着嘴道。 “娘亲有没有把这事告诉苏老爷?他怎么说?” 按苏老爷对顾婉月的宠爱程度,他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顾婉月只要不傻,必然会去告状的。 第137章 妖孽附身 第137章 妖孽附身 “说了,但他说,可能是下人们自作主张,夫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他会给些银子,让我们买些能吃的米面回来!” 苏默闻言冷笑,怪不得顾婉月要与人私奔了。 古代女子以夫为天,苏老爷这片天,靠不住得很,顾婉月当然得跑了。 拢着手出了苏家的门,钱秋枝和黄美华冷哼一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搭理谁。 与黄美华交好的妇人,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哎,苏家送来的米面,你看到了吗?发霉的发霉,生虫子的生虫子!我天,人吃了,能活吗?这苏家主母不简单,是个面甜心苦的主儿!” 黄美华只笑不语,心说,这苏家主母要是不苦,我上哪儿得赏钱啊!她苦谁我都不管,只要甜我一个人就好。 告别了碎嘴的妇人,黄美华走到家门前,却过门而不入,转脚向村北边走去。 直到一间青砖大瓦房门前,黄美华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熟门熟路地从堂屋走去,掀开碎花布帘,进了里屋。 一个头发花白散乱的老妇人坐在烧得暖烘烘的炕头,嘴里叨了个大烟枪,正在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黄美华被屋里的烟味呛得直咳嗽,皱着眉,随手拿起一块布帕,用力地挥了挥。 等烟顺着门缝都散得差不多了,她这才挨着那白发妇人坐在了炕沿上。 “婶子,有个好买卖,不知道你做不做?” “啥买卖?不就是装神弄鬼吗?你婶子别的不行,就会这本事!” 说完,白发妇人露出一口缺了门牙的嘴,嘎嘎一乐。 黄美华也跟着乐,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妇人眯着眼睛,边笑边点头。 揭开锅盖,看到坐在锅底的陶碗里空无一物时,苏默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真是邪了门了,早上没吃完的油条,她记得明明放在这里了! 现在里面空空如也的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厨房里有耗子不成? 不应该啊! 有锅盖在扣着呢,甭管是耗子还是猫,那也得进得来啊。 是苏笙饿了,所以全吃了? “小笙,你过来一下厨房!” 这么想着,苏默对着门口大喊了一声。 “姐姐——” 苏笙忙应了一声,不大一会儿出现在门口。 等她走到跟前,苏默冲着锅里呶了呶下巴:“锅里的油条是不是你吃的?” 苏笙踮着脚望了望锅里,一脸纳罕:“没有啊。我没有吃啊。可这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 苏默的眉头皱得能夹起苍蝇了,瞟着苏笙的脸色问道:“不是你,会是谁吃的?毕竟咱家就两口人。” “真不是我,姐姐,我没有那么馋!” 苏笙撅着嘴,委屈道。 “难不成是苏家的人来之时,村里有哪个嘴馋的,趁着我与人斗智斗勇的时候,摸进了厨房,把油条给寻摸着吃了?啧,这人该有多馋?” 油条没了,怎么寻思也没有用了。 苏默只当被狗吃了,不再自寻烦恼,撸起袖子开始做午饭。 佃户人家,家家都不富裕,特别是冬季,各家的粮食都要好好打算着吃。 大多数人家为了省口粮,通常都只吃两餐饭,有的甚至只吃一顿饭,只有家里的老人有特别优待,可以多食一顿点心。 最初来到这个时代后,听说家里天天只吃一顿饭,苏默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全安宁村里,也没有几家象她家一样,一日三餐的。 所以村里总有些居心不良的人,以为她家里有钱,有余粮。 食三餐的好处就是姐弟两个的气色越来越好,苏笙的小脸上也开始长肉了。 坏处就是米粮罐子消得很快,眼看着她们姐弟不得不进清平城里买米粮了。 但苏默现在手里有钱,不怕。 中午饭是白米饭,炒了两个菜,还是土豆和萝卜,里面一块肉也没有,但苏笙却吃得分外香甜。 天天土豆子和萝卜,苏默都吃得快犯胃病了。 但是没办法,这是古代的冬天,想要吃点别的青菜,简直是难上加难。 苏默倒是听说这里有人用土屋火龙种反季节菜的,但那些菜贵得要死,一两青菜就要一两银子,只有皇宫里坐在龙椅上那位和极富贵有权势的人才吃得起。 得想办法弄些肉了,见天的一点油腥不沾,是人都受不了的。 苏默在心里盘算着。 可是去哪儿弄肉呢,去城里买?目标太明显,说不得又会被贼给盯上了。 这一条行不通,那就只能去打猎了。 上一回,吴大娘在林子里遇到狼的事儿,对苏默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现在谁跟她一提起林子,她腿肚子就开始转筋。 这也不行,那也害怕。 苏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吴大娘那里问问,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打定了主意,吃完饭,苏默让苏笙看家,自己出了门。 刚走出院门,她就看到黄美华搀着一个面容苍老的白发妇人站在斜对面,不住地打量着她。 那妇人的白发归归整整地盘在头顶,穿着一身丧气的乌鸦黑色布衣,拄着手臂粗的木头,满面风霜地驻立在雪地里,目光遥遥地看向她。 她的眼睛黑渗渗的,一眼望过去,就象一口古井一样,透着诡异和审视,把苏默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如此反复。 那打量货物一样的眼神,让苏默如鲠在喉,很是不爽。 白发妇人用渗人的目光打量了苏默几次后,嘴角微微一撇,拉下了一个短暂又快如流星的诡笑,老树皮一样的枯瘦手臂一抬,瞪着眼睛大喊道:“妖孽附身!安宁村必出大乱!” 苏默心头一跳,以为这婆子是看出什么来了。 但转眼,她看到婆子身边的程大媳妇掩着嘴偷笑,她瞬间明过来,差点气了个仰倒。 这贼婆娘又要作妖了!真是好烦! 苏家送米面的婆子回到苏家,屁股还没坐热,马上就被苏夫人身边的人叫去了。 她一脸忐忑地到了苏家主母居住的院子,被丫鬟一路引着跪在了桌子前面。 第138章 面甜心苦 第138章 面甜心苦 “是你去苏家送的钱粮?” 桌子后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婆子头也不敢抬,躬身应道:“是奴婢。” “哦。你把钱粮送到姐弟两个那里去,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女声问得云淡风轻,但婆子并不愚笨,她心里清楚,大夫人既然把她叫到这里来问话,一定是自有她的道理。 大夫人可以问得漫不经心,但她回答的时候,却不得不小心重视。 婆子垂下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苏默那丫头不识抬举得很,让她白白跑了一趟腿儿,不如—— 想到这里,她俯身下拜:“回夫人的话,奴婢奉命把米面送过去之后,那丫头面上不但没有多少感激的神色,而且还隐隐地对大夫人您有些许微辞——” 李芸儿发出一声轻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看着婆子的目光又冰又冷。 她抬手端起面前的茶碗,用盖子刮了刮杯里的茶沫,轻轻吹了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有些滚烫的茶水,这才道:“苏默她真是这么说的吗?” 婆子隐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但箭已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左右她已经给苏默上了眼药了,也不在乎多说她两句坏话。 “是!那丫头牙尖嘴利,指责夫人不该把她们娘仨赶出家门——” “狗奴才!竟敢说谎话诓我?来人,把她拉到廊下掌嘴二十!看她以后还敢把我当成傻子吗?” 她绞着手帕,还欲再说下去,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厉喝,她心里一跳,滚烫的茶水劈头砸到了头顶,烫得她“啊”了一声。 听到“掌嘴二十”,婆子顾不得烫,抬起愕然的脸,惊惶地向桌子后面看去。 就见苏家主母李芸儿穿着一身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素色褶裙,梳着灵蛇髻,头戴黄金点翠凤步摇,通身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气派,玉面含煞,俏脸生霜,一脸怒气地看着她。 婆子瞬间瘫倒在地,叩头求饶道:“夫人息怒啊,奴婢知错了——” “晚了!明明是这奴才把好米面换成了坏米面,这才招致苏默姐弟的不满!还想把过错推我身上,看来我平时对你们这些奴才太过纵容了,这才使得你们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李芸儿很生气,狠狠地一拍桌,头顶上的步摇随之轻轻晃动起来。 “还不快这婆子给拉出去!掌嘴二十!给我重重地打!” 见婆子还赖在地上不动,也无人上来拉她,一直站在李芸儿身边的仆妇看不下去了,看着站在屋里如木头一样杵着的丫鬟和婆子,疾言厉色地喝道。 婆子大哭不止:“奴婢知错了,夫人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她暗叫倒霉,在苏默那里挨了一个嘴巴子,想要贪没的银钱也被收了回去,她一个大钱没得,等于白跑了一趟,回到苏府还要再挨二十个嘴巴子! 二十个嘴巴挨完了,她的脸已经肿成猪头了,还能见人吗? 没等她嚎完,屋里的丫鬟婆子就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连拉带拽地把她拖出去了。 仆妇听她鬼哭狼嚎不止,皱着眉,挥着帕子道:“堵上她的嘴!鬼叫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等屋里的丫鬟婆子走得差不多了,屋里只剩主仆两个人,李芸儿脸上的怒气倏然散去,嘴角噙着一丝淡淡地笑,慢条斯理地接过仆妇递过来的香茗。 “看来苏默那丫头的确是变了,定是看了那婆子暗中调包了的霉米霉面,给了那婆子没脸,所以那奴才才到我面前来上眼药了——” 仆妇偷偷地瞄见她脸上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刚才的发怒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这才放了心,恭维道:“那婆子自认为聪明,却不知最聪明的人是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她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这种恶奴,就是该打!看她下回还敢不敢了欺瞒夫人!” 这话说得李芸儿身心舒爽,她笑道:“整个苏家也找不出来比你还会说话的人了——” 她只说了一句,就听屋外传来丫鬟婆子的问好声。 “老爷好!” “见过老爷!” “老爷!” —— 李芸儿回身与仆妇对视一眼,收了笑,抚着额头作难受状,斜靠在仆妇怀里,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嬷嬷,我头好痛!”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得熟练无比,好象已经演练过千百遍一样。 丫鬟打起了凤穿牡丹的厚重锦帘,苏老爷苏连城矮身而过,看到的就是苏夫人娇弱无力地靠在下人怀里的情形。 他脸色一变,快步走了过去,从仆妇怀里夺过李芸儿的身体,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一个下人而已,打死算了,你何故气死这样?” 李芸儿睁开眼睛,看到是他,面上闪过讶异的神色,轻声道:“老爷,你怎地来了?” 她挣扎着欲直起身体,苏老爷却揽着她的腰身不放。 瞟了屋里的下人们一眼,李芸儿面上闪过羞涩和甜蜜,嗔道:“老爷,你快放开我啦!这么多下人看着呢,你让我以后如何掌家?!” 苏连城爱怜地看着她,柔声细语地说:“你是我夫人,我抱着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何人敢非议?” 仆妇低着头,嘴角含笑地退了出去,同时也把屋里的丫鬟婆子带了出去。 她家夫人就是有手段! 先前那顾婉月在苏老爷跟前多受宠,还不是被她夫人给斗倒了,母子三人都撵到了外面不说,现在连顾婉月也跑了,苏默姐弟怕是到死也无法翻身,回到苏家来了。 整个苏家后院完全在夫人的掌握之中! “老爷,奴才也是一条命。人要有善心,不能因为她犯了一点儿错把人给打死了,有违天和。再说了,奴才不听话,也是我管教无方,谁知她们会这么大胆,把好米换成了坏米,默儿把帐算在我头上,也是应该的——” 说着,李芸儿有些伤心,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象是哭了一样。 苏连城看得心疼不已,忙抱着她安慰道:“是你为人太宽厚了!那些下人们才无法无天起来。默儿不过是那个贱人生的东西,敢非议主母,是为不孝。要不,我派人打她一顿,给你出出气?” 李芸儿破涕为笑,眼眶含泪,如娇花带露,惹人心怜。 第139章 上菜刀 第139章 上菜刀 妖孽附身? 胡说八道! 苏默挑眉,伸出小手指作势掏了掏耳朵道:“老乾婆,你说谁是妖孽?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白发老妇一拄拐仗,瞪着眼睛道:“妖孽,见了老身,还不现出原形?!” 还现出原形咧? 苏默都快被老妇这逗比的台词给逗乐了,当她是妖怪啊? 真是搞笑! “说我是妖孽,我看你才是妖孽!老太婆,你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吧?无凭无据说我是妖孽,空口白牙等于污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小笙,上棍子!” 苏默回身,大喊道。 上哪门子的棍子? 苏笙茫然地眨眨眼,还是听话地抓起门后的门栓,跨过门槛,一路小跑着到了苏默跟前。 “姐姐,给!” 他踮着小脚努力抬高身体,把门栓举到苏默眼前。 看着苏笙小手里捧着的门栓,苏默一时有些无语:“弟弟啊,这门栓太小了,打起人来不够爽。去厨房里拿菜刀,我要砍死这对到咱家门前乱吠的母狗!” 怕他累着,苏笙体贴地从他手里拿过门栓,指挥着让他到厨房里拿大家伙出来。 苏笙向后瞄了一眼,瞟到黄美华和神婆都是一脸地铁青之色,他乖巧地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跑到厨房里去了。 “苏默,你可能不知道,这位周婆婆可是咱们安宁村里有名的神婆,知过去通未来——” 苏默的话,黄美华听得真真的,脸一僵,上前一步,试图软化一下她的态度。 苏默怎会有闲心听她的鬼扯,似笑非笑地打断道:“美华婶,你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清楚得很。所以,你那些鬼话连篇的话唬唬别人也就罢了,千万不要拿来糊弄我了。小笙,让你拿个菜刀,你怎地磨磨蹭蹭地!见不到菜刀,赶不走门前的恶狗!” “来了!姐姐!” 苏笙拿着菜刀,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辛苦你了。退到一边去,看姐姐赶恶狗!” 苏默拿过菜刀,顺便在他的小脑袋上摸了一下,惹得苏笙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样?你们是自己走,还是被我赶走?” 苏默伸展了下手臂,挥了挥菜刀,目光冷冷地盯着黄美华和周婆婆。 “这丫头软硬不吃,不太好对付啊。” 周婆婆低声与黄美华嘀咕道。 “是不太好付。婶儿,要不,我们改天再来?” 看着苏默手里的菜刀,黄美华有此气弱。 两个妇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地向后退了一步。 周婆婆扬声道:“你这小姑娘被妖孽附身,我老婆子不与你计较。今天来得匆忙,没带施法的工具,改日登门,我必让你现出原形!” 说完之后,不等苏默拿着菜刀过来,她转身就走,拄着拐仗,根本不用黄美华搀扶,颇有种健步如飞的感觉。 苏默站在门口,皱着眉,看着她们离去。 她总有种感觉,这两个女人绝不会就此罢手,一定会再次找上门来的。 到了吴大娘家,苏默跟她提起这件事。 吴大娘告诉她,这个季节,庄户人家为了吃上口肉食,也为了安全些,总是结成伙到林中打猎的。 那些个会打猎的,家里都有弓箭的。 就算不会打猎的,也可以买一些铁夹子放到山林中。 所以吴大娘提议,让苏默找到村里那些经常往出打猎的,说些好话,打猎的时候,带上她就好了。 吴大娘这么一提,苏默自然想起沈茹梅那天一大早过来拍门与她说的事。 沈茹梅说什么来着了? 好象是想让苏默与她家的人,一道到林中下夹子,结果因为家里藏了一个裸着上身的少年,苏默只能错失了机会。 看来,她还是得去找沈茹梅。 离开了吴大娘家,苏默碰到了几个出来玩的小孩,问清楚了沈茹梅家所在的位置。 沈茹梅家门前种了两棵大柳树,极好辨认。 苏默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沈茹梅的母亲,那是一个面相朴实的妇人,热情地把她让进了家里。 见到苏默,沈茹梅很高兴。 听明了来意,沈茹梅直接把她带到了沈老爹面前。 听闻苏默要跟他们一道去打猎,他很惊讶,把旱烟枪搁在桌子腿上磕了磕道:“小默,你想好了,打猎可不是好玩的。林子里可是有不少的野兽,一个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苏默微笑:“你放心,沈老爹,我就是跟着你们放上些夹子,打点野味回来给小笙改善一下生活,不会进到林子里的。” 听到苏默只是放夹子,沈老爹放心了许多,爽快地点了点头。 说完了正事,沈茹梅又拉着苏默闲话了些家常。 其中提到了程巧儿,说她最近好象有心事的样子,经常看到她外出,落下了很多家务活。 因为这个原因,钱秋枝没少站在程家院里,扯着嗓子骂她。 “她能有什么心事?你不是与她玩得挺好的吗?有没有问过她去哪儿了?” 苏默随口这么一问。一点儿也不走心的样子。 沈茹梅和程巧儿按道理说,都是在安宁村里与她走得比较近的人。 经过几次接触,苏默发现,沈茹梅单纯直率,程巧儿颇有几分心机。 两相比较,苏默当然更喜欢沈茹梅一些。 沈茹梅并没有察觉到苏默话里的漫不经心,皱着眉道:“我当然问过了,可是她只说什么事也没有,让我不要操心。” 那你就别操心了呗。苏默心想。 好几天没碰面了,沈茹梅拉着苏默说了很多话,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才放苏默离开。 苏默走后,苏老爹巴嗒着嘴说:“这丫头的变化是挺大,以前跟人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说话的声音也很小。今儿个跟我说话的时候,抬头挺胸,落落大方的,,整个人象变了个人一样。” “那孩子是个有骨气的,娘跑了以后,她一个人带着弟弟过日子,也挺不容易的。有变化也算是好事,依她以前的性子,在咱们这个村里,还不被欺负的死!” 沈茹梅的娘一脸感叹地说。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顶起一个家,不厉害点是不行的!” 苏老爹最后做了总结。 第140章 神秘人影 第140章 神秘人影 家里没铁夹子,苏默已经事先和吴大娘商量好了,借她家的先用着,夹到猎物,给她家送去一只就当作谢礼了。 从沈茹梅家走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苏默急着回家做饭,行色匆匆。 路过程巧儿家里,果然听到了从程家院里传来了钱秋枝大声地喝骂声。 “小贱人,一天到晚的不知道跟哪个男人私会去了,早上让你洗的衣服,到现在还没有洗!快说,你去哪儿浪了?不说,我打死你!” 钱秋枝尖着嗓子,骂得相当难听。 程巧儿也不知是声音小还是没有回答,苏默很快听到大扫把抽打在人身上时沉闷的声音。 “不说是吧?我打死你!我就说这些天,你不正常!拿着枝梅花,也能掉半天的马尿,又不是春天,你发什么春!衣服也不洗了,煮个大米饭也能忘记放水了?你说说,留你还有什么用?!” 随着这尖酸刻薄的说话声,扫把抽打人身体的声音再次传来。 程巧儿咬牙忍着,不发一语,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流了一脸。 别院被封了,有人说世子爷回京了,也有说世子爷出事了,大家议论纷纷。 但有一个事实,程巧儿心里明白,那就是她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世子爷了。 苏默停下脚步,听了一耳朵,心里暗暗地同情了程巧儿一把,她是有心机不假,可惜摊上了这么个糟心又精明的继母,想作点妖都难。 自觉不是圣母,不想多管闲事,她刚想举步离开,就听到钱秋枝扬高了声音,似是提到了她的名字。 “—苏默就是个扫把星!你以后少与她来往,听懂了吗?最近这几天,你也不要到苏家去。我可听说,黄美华那个女人正在憋个大坏,针对的就是苏默!“ “没有,我没有和苏默来往了,以后也不会与她来往的——” 这是程巧儿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压抑到极点的委屈之色。 听到这里,苏默脚步微顿,微微皱起了眉头。 黄美华正在憋坏水?难道与那个她今天带来的神婆有关? 想用妖孽附身一说,来搞她? 就看谁能搞过谁! 苏默露出一个冷笑。 寒风微微,安宁村的上空飘浮着淡淡的青烟,扑鼻的饭香顺着风儿飘了出来,缭绕在苏默的鼻间,引诱着她的味蕾。 穿过村里的几户人家,听着各家各户屋里传来的说话声,苏默不由加了脚步。 到了家门前,她看到有个高大的男人弯着腰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入到了地上,然后伸手重重地拍了几下大门。 木门与手掌相触发出沉闷的声音,守在家里的苏笙听到声音,大声叫道:“谁呀?” 不等他跨出堂屋,就见高大的男人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苏默站在离家门口不远处看得分明,她对这个一直好心接济苏家姐弟的人很好奇。 瞅了半天,也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见那人敲了篱笆门之后,就想象之前很多次一样,默默地闪人。 “等一下!” 苏默大喊一声。 似乎是没想到苏默竟然没有呆在家里,而是才从外面回来,那人高大的身体微微一僵,象是怕被看到脸一样,埋着头,跑得更快了。 苏默追了几步,那个人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安宁村杂乱的屋舍之中。 她暗道可惜,如果跑得快些,说不定,就能知道那个好心人是谁了。 苏笙捧着一个用柴草包裹的东西等在门口,见到苏默,开口问道:“姐姐,你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吗?” “没有。他跑得太快了,我没有追上。” 说着,她低头看着柴草堆里的物什,那是一只皮毛都被处理干净的野兔,脖子上破了一个血口,后腿上血肉模糊,象是被搏兽夹给夹伤的。 抬眼看了眼那人消失的地方,苏默喃喃道:“红领巾儿都没有这觉悟吧?做好事不留名啊!” 听到她的嘀咕声,苏笙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姐姐,那人叫洪领金吗?咱村里没有这个人吧?” “不是。红领巾是我给他起的绰号。” 漫不经心应付了苏笙,苏默关了院门,趁着天还未黑,拿了兔子肉进了厨房。 打开锅盖的时候,见到锅帘子上放着的米饭和菜都没有无故失踪,苏默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早上剩的油条被偷吃完全是个意外,是她疑心病太重了。 有了这名兔子,做饭就好做多了。 切了半只用来炖土豆吃,留半只挂到屋檐下,反正冬天,肉也不会坏。 这天晚上,苏笙吃了两大碗白米饭,小半盆菜,苏默也比往常吃得多。 天黑马上黑了下去。 怕剩下的半只兔子也象上次那块肉一样被偷了,苏默思来想去,决定把它挂进柴房,睡觉的时候,锁上门,就算有贼进来,也得费一番功夫。 挂兔子肉的时候,苏笙擎着油脂灯,一边看姐姐忙碌,冷不丁地问:“姐姐,你说那个小哥哥现在回到自己家了吗?” 油脂灯笼罩着方寸之地,透过暗淡的灯光,苏笙看到姐姐眼睫如蝶翼一样颤动了几下,不大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忘不了那个只在她家里呆了一天的少年。 不过一面之缘,以后说不定也不会见面,何必对一个注定成为陌生的人念念不忘。 苏默心里嘀咕道,但闻言还是露出一个笑容:“说不定他已经到家了?!” 这个问题,实在让她有些为难。 她哪知道那小子到家了没有?也许没走多远,就被人发现了,然后—— 但小孩子世界就应该开开心心的,那些冷酷的现实,就不要说给他听了。 照例洗过手脚之后,姐弟两个便沉沉地睡了。 寒风击打着房门,砰砰作响。 正屋的灯灭了之后,柴房里响起来了一个低哑的咒骂声:“没事关什么门?烦死了!” 在轻轻地捣鼓声里,锁着柴房的门锁就断裂开来,一条黑影猫着腰从里面蹿了出来,摸黑进了厨房,轻手轻脚地揭开了锅盖。 摸到了里面还泛着热气的菜和白饭,人影在黑暗中露出一口白牙,坐到灶间的矮凳上狼吞虎咽起来。 苏默做饭的时候,他就闻到了香味,早就坐不住了。 第141章 藏身地窖 第141章 藏身地窖 早上,天刚蒙蒙亮,远处的松树林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屋门打开,苏默打着吹欠走了出来,站在廊下,左扭扭,右扭扭,活动活动手脚和脖子。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进了厨房,她刚想拿起木桶到河边去提水,目光扫到灶间里,却发现地上掉了几粒米。 她心里打了个突,伸手打开锅盖,就见两个陶碗里干净的就象被舔过一样,一滴汤汁也不留,昨天晚上剩的菜和米饭再次不翼而飞了。 苏默有些无语,心道这是谁呀,来她家偷吃上瘾了是吧? 苏笙抹着眼角,游魂似地飘到了厨房,看到姐姐一脸丧气的表情,不明所以地问:“姐姐,你是在发愁早上吃什么饭吗?不用麻烦,把昨天晚上剩的饭菜热一热就好了。” 苏默呶了呶下巴,让他看锅里那两个干干净净的陶盆,无奈道:“我也想省事,可是你看看,昨晚上的剩饭又被人偷吃了——” “可能那个人家里没吃的了,太饿了,不得已才到咱家偷吃的。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看到空空如也的陶盆,苏笙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一干二净,目光也清明起来。 想不到,苏笙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替偷吃剩饭的人说情,苏默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她这个弟弟以后不会变成以德报怨的“圣父”吧? 那可不行。 于是,她赶紧教育道:“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偷吃啊。这种行为很可耻的。小笙,那人偷吃的可是咱家的东西,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心疼吗?” 苏默斜睨着他,暗暗观察站他脸上表情。 苏笙脸上的眉毛都皱在一起了,气愤道:“当然心疼了,昨天晚上,咱家吃的可是兔子肉炖土豆呢。可是咱家的饭已经被人偷吃了,姐姐就是气坏了身体也济于事了。” 说着,他抬起乌黑的眼珠担心地看着苏默。 苏默一愣,瞬间明白了他一直说剩饭偷吃了不要紧的原因,不过是怕她生气,气坏了身体。 她的心里瞬间一片温暖,感动得摸了摸苏笙的脑袋:“放心,姐姐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气坏了身体。” 提到昨天晚上做的菜,苏笙眨着星星眼道:“姐姐,我今天还想吃兔子肉炖土豆!” “当然可以。不过,今天我们要去清平城里,再买些米粮回来。家里的米粮眼见着就要见底了。所以,等晚上回来,姐姐才能给你做兔子肉炖土豆。” 因为上次买的东西太多了,加上路况不好,米粮买的有些少了,不过几天时间,买回来的米粮就快没有了。 苏家送过来的米面发霉的发霉,生虫子的生虫子,能吃是能吃,但得等出太阳后,晾晒过后,才能吃。 苏笙点了点头:“姐姐,那我去看看柴房里的半只兔子肉还在不在?” 想到那半只兔子肉,苏默也有些担心被人偷了,允了他一个人去,自己在厨房清洗着陶碗。 苏笙急惶惶地跑到柴房门口,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门锁,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半只兔子要是丢了,他就不能让姐姐做兔子炖土豆了。 抱着最后一丝期待,他拿着门锁,一脸忐忑地进了柴房,看到那半只兔子还好好地挂在屋顶下面,一颗飘到半空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苏默也惦记着厨房里的兔子肉,生怕被昨天晚上来的偷吃贼给顺走了,洗过了陶盆,在围裙上草草地擦干净手,扬声问道:“小笙,肉还在吗?” “在,姐姐,没丢。” 听到苏笙欢快的回答声,苏默放了心,拎着木桶走出厨房,对着柴房的方向喊道:“小笙,姐姐去打水,一会儿就回来。” 苏笙看完了兔子,还呆在柴房里,也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含糊地应了声,苏默也没在意,转身出了院门。 门锁明明已经开了,那贼人怎么人没提走兔子肉? 等确认了兔子肉还在,苏笙顿时起了疑心。 他在柴房里转了一圈之后,渐渐把目光转向了地窖所在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驱使着,苏笙一步步地向地窖走了过去。 挪开柴草,露出地窖口,他蹲下身,向里面张望了一会儿,不由睁大了眼睛。 “哥哥?!你没走?” “小笙,你姐姐没在吧?” 灰头土脸的少年身上披着墨绿色的大氅,缩头缩脑地从地窖里探出脑袋,黑发凌乱地纠结在一起,伸长了脖子,小心地向柴房外望了过去。 “我姐姐到河边打水去了。哥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苏笙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摸着脑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走了很久,发现天地广阔,白雪茫茫,我竟无地方可去!走到后半夜,两条腿就象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又走回到你家里来了。怕你姐姐发现我,索性就在地窖里窝着了——” 听到苏笙说他姐姐不在,少年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说不清楚是庆幸居多还是失望居多。 明明信誓旦旦地要走的,转头却又偷偷跑回来了,眼下又被苏笙当场抓包,少年羞耻得整张脸都红了,声音越说越低,垂着眼睛,几乎不敢与苏笙对视。 “这么说,这两天我姐姐盖在锅里的饭菜都是你吃的?” 苏笙恍然大悟道。 提起这事,小年很是不好意思:“是我吃的。见天躲在地窖里,啃冷掉的饼,我有些受不了,想吃些热食——” “还有就是我姐姐做的饭也太好吃了,所以你躲在这里闻到味儿就馋了呗!” 苏笙脸色骄傲地帮少年划了重点。 苏默自认为起得早,但走到河边才发现,有人起得比她还要早。 还没有走到河边的时候,她远远地就看到程巧儿纤细的身影被埋在一大堆衣服里面,举着棒槌正在卖力敲打着摊放在石头上的湿衣服。 要是昨天晚上没有经过程家门前,更没有听到程巧儿哭着与钱秋枝承诺,说以后都不与她过多接触,想必苏默还能一脸坦然地跟程巧儿打招呼。 听到了那些话,现在就要面对程巧儿,苏默总有一种不自然的别扭感。 第142章 热脸贴了冷屁股 第142章 热脸贴了冷屁股 想归想,招呼还要打的。 木桶放进流动的水里,发出沉闷的水声。 苏默瞟了眼程巧儿,就见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一滞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接着捶起衣服。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没有向苏默这里看上一眼。 苏默玩味一笑,原以为程巧儿只是那么一说,现在看来,她象是玩真的。 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 这种明知对方什么想法,还要一本正经地装不知道的感觉真是有够糟糕。 “巧儿,洗衣服啊?” 苏默明知故问道。 听到这话,程巧儿象是才注意到苏默的到来一样,放下了棒槌,扭过身,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是啊。小默,你起得也挺早啊?” “嗯,晚上睡得早,早早就睡不着了。” 苏默双手用力,把装满水的木桶提上了岸。 简短的一问一答之后,河边一阵尴尬的沉默,只余棒槌声声敲打在衣服上的沉闷声音。 “巧儿,我走了,你接着洗哈。” 苏默觉得没意思,别人既然不愿意搭理她,她又何必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没的丢人现眼,提着满满一木桶的水,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默走后,程巧儿捶打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默默回过头看了眼她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回转身,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玉雕龙的玉牌,放在手心里反复地摩挲着。 其实,苏默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她单方面地喜欢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却无视她的痴恋,喜欢上了苏默。 她嫉妒得发狂,以致于看到苏默,她的心就绞痛不已。 和苏默,注定回不到以前的亲密了。 程巧儿垂下眼睛,把玉牌重新放回到胸口处,接着捶打起衣服。 稀薄的晨雾里,苏默提着木桶,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和一帮或提着木桶,或揣着满盆衣服的妇人们擦肩而过。 妇人们不约而同地瞟了她一眼,那目光诡异中带着明显的探究之色。 “神婆说她被妖孽附身,会给村里带来灾祸!” “真的假的?我觉得不象啊。” “周婆子都做了一辈子的神婆了,她说的话有假过吗?” “那可不!我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就不信你们就没有发现,苏默前后的变化有多大!以前,她是什么样,不说你们也知道。你们再瞧瞧,现在她又是什么样,简直就是两个人吗?不是被妖孽附身那是什么!” ——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的,有故意让苏默听到的意思在里面。 苏默微微皱闻,向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见那些妇人似乎意识到她的注视,回过头,纷纷露出兴灾乐祸的笑容。 苏默有些憋气,这些传言肯定是从黄美华和那个自称神婆的老婆子那里传出来的。 这两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说她被妖孽附身也就罢了,可是还说她能给村里带来灾祸,这就有些恶毒了,分明就是赶她出村的节奏。 忍着气回到了家里,一进院子,苏默就听到从柴房里传来苏笙欢快的笑声。 “我姐姐人可好了,根本不象表面上那么冷淡的。凡是被她放进心里的人,她肯定全心全意地对你好——” 苏默有些奇怪,难不成家里有人吗?要不然苏笙在跟谁说话呢? 这大早上的,谁会来她家里? “小笙,谁来家里了?” 把木桶提到厨房,苏默扬声喊道。 苏笙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柴房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苏笙神色慌张地从柴房里跑了出来,揪着衣角道:“没有人来家里——” 苏默眉头紧锁,目光古怪地看着苏笙,眯着眼睛道:“我刚才明明听到你与人在柴房里说话,还笑得很欢快呢。没有人,难不成你在自言自语吗?” “是自言自语,我在玩游戏,一个人扮演好几个人说话——” 苏笙低着头,心虚气短,几乎不敢与苏默对视。 虽然到了时空后,与苏笙这个便家弟弟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苏默自认为对他还算了解。 苏笙说谎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搓衣角,就算他面上再镇定,也改不了这个小毛病。 现在,他就紧张地搓衣角了。 苏默用利眼一扫,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眉毛一扬,脸上登时挂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戏谑道:“哦?是这样吗?你刚才在柴房是吧?反正就这几步路,我过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苏笙到底年纪小,没撑住,瞬间变了脸色。 苏默瞟了苏笙一眼,越过他,转身向柴房走去。 怎么办? 如果哥哥被发现了,又会被姐姐赶走了。 苏笙握着小拳头,绷着小脸,紧紧地跟在姐姐身后。 藏身于地窖里的少年同样紧张,外间的话,他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也听了个大概。 苏默进了柴房,万一心血来潮,同苏笙一样来到地窖边上,发现了他,该怎么办? 他蹲坐在身下的柴草堆上,环抱着双膝,紧紧地拽着大氅的衣角,把自己抱着一个虾米状,埋在双腿间的脸上,一片青白色,侧着耳朵,努力倾听着越发走近的脚步声。 近了! 越来越近了! 他颓废地闭上双眼,已然做好了,被苏默发现,再次被赶出去的准备。 跨进柴房,发现里面真的空无一人时,苏默惊讶地“咦”了一声。 挂在屋顶下面的半个兔子肉还在,里面除了柴草外,空无一人,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难不成苏笙真的在自言自语不成? 苏默的脚步停在了地窖不远处,低头观察到苏笙脸上隐隐有些紧绷的神色道:“你与姐姐说实话,方才真的是你在自言自语吗?” 苏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向柴草遮得严严实实的地窖口飘去,低下头说:“我一直都爱玩这样的游戏,以前是因为姐姐既要跟着娘亲学习,又要做家务,没空搭理我,我只好自己跟自己玩——“ 苏默听了心口就象被一只大手揪紧了一样,有些难受。 原来,这孩子竟孤独到自己与自己玩的地步! 她顿时起了怜惜之色,刚想就这么算了,但她的目光落在苏笙有些飘忽的眼神上,不由再次狐疑起来。 如果说的是实话,他在紧张什么? “我记得这里有个地窖——” 第143章 兵来将挡 第143章 兵来将挡 “小默啊,小默——” 苏默举步刚想向地窖走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吴大娘有些着急的声音。 “我在这里。” 听见吴大娘喊得着急,苏默忙应了声,快步出了柴房。 苏笙攥成拳头的小手松了开来,手里里湿湿的,长长地松了口气。 见姐姐已经出了柴房,站在外面被吴大娘拉着说话了,苏笙蹑手蹑脚地跑到地窖口,小声说:“哥哥,我姐姐走了。你藏好了,千万不要让我姐姐发现了——” 藏在地窖里的少年也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细汗,轻声应道:“你快去吧!别让你姐姐起疑心了!” 苏默刚出现在院里,吴大娘就冲了过来,用完好手握了她的手,着急地说:“小默,眼下村里四处都在传你是妖怪附身!你有听到这个传言了吗?” “听过了。怎么了?” 苏默一脸莫名,尚不明白吴大娘在着急什么。 昨天,黄美华那个闲不住的女人,带着个所谓神婆的老妇来到她家门前,她亲耳听到那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指着她,说什么妖孽附身,还说什么给安宁村带来灾祸,就差说她是灾星了! 就算这样,她没有放在心上。 流言而已,不痛不痒的,她就当那些人放屁好了。 看到苏默一幅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吴大娘简直恨铁不成钢,高声说道:“既然听到了,你怎么还能在家里坐得住!就是我就是天天在家里养伤的人都听到这个传言了,可见这个传言在安宁村已经人尽皆知了!传出这些话的人本身就不安好心,她是想祸害你!” “祸害我?一个路都要走不动的老太婆,上下嘴唇一碰就说我被妖孽附身,那我就是妖孽附身了?!荒谬,可笑!” 想起黄美华,苏默就恨得直咬牙。 自从她来到这个时空后,这个妇人就跟撞了邪似的,经常找她的麻烦!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苏默真想一刀劈了她,然后剁巴剁巴,喂狗算了! “小默,你糊涂啊!你小看那个周婆子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婆子。我还没嫁到安宁村来时,她就是远近闻名的神婆了,十里八乡的富绅地主抢着请她到家里去驱邪请神!别看她一把年纪了,也有好几年不出门驱邪了,但她说出来的话,没有人不信服的!你被妖怪附身的话,就是从她家里传出来的!” 吴大娘苦口婆心地劝道。 她说这么多,总归起来,无非就是要表达两个意思。 一是周婆子说苏默被妖孽附身,安宁村里的很多人已经信了。 二是让苏默长点心,千万不要看轻了这件事。 苏默面色凝重,她想起去河边打完水后,与她擦肩而过的几个妇人,小声议论的话和瞟向她诡异的眼神。 “那吴大娘,你呢,你相信那婆子说的胡话吗?” 苏默回过神,突然问道。 吴大娘怔了一下,神色激动地说:“我当然不相信了!当初我在林中被狼咬了,若不是你把我拖了回来,带出钱替我叫了大夫我这条贱命哪还能留到现在!小默,你人这么好,绝不会是那周婆子所说的妖孽附身!” 苏默欣慰地点了点头,她到底没有看错人。 吴大娘为人忠厚,且是个知恩图报的,关键时候,一定能帮上她的大忙的! “吴大娘,谢谢你相信我。那婆子是黄美华带到我家门的,黄美华一向跟我不对付!想那那婆子一定是得了黄美华的好处,才说出那样的话来,想坏了我名声,最好是能把我们姐弟赶出安宁村,她才欢喜!” 苏默眯着眼睛,目光里都是凉薄之色。 “这可怎么办?小默啊,这流言越传越盛,村里人都在背地里议论你呢,我觉得这样下去不好,这才赶紧过来告诉你一声!要不,你去周婆子问问,或是送点礼过去,最好能收了说你是妖孽的话,改说一些吉利话,对你以后与人结亲也有利一些!” 苏默被周元青家里退亲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其他人只当笑话说上一说,但吴大娘却是真心替她担心的,怕她名声坏了,以后嫁人就难了。 与苏默说的这些话,也是她灵机一动想到的。 吴大娘转念一想,如果送些礼给周婆子,能让她改了口风,变成说苏默能旺夫之类的吉祥语,那苏默找个好人家出嫁,那就不愁了。 想到这里,她眼睛都亮起来了,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默。 “这个关口,我万万不能去给周婆子送礼!流言一出,背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呢。如果我给周婆子送了礼,那些人自然以为我在心虚,等于坐实了那些流言!那我身上贴的这个被妖孽附身的标签,可就永远洗不清了。” 还有一点,苏默没有说出来。 周婆子既然是跟黄美华一路的,那就表明她们的目的绝不止于传播这些流言,毁坏她的名声,很可能也存了讹诈她钱财的念头。 说不定,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妇人,此时正翘着腿,坐在家里,等着她上门送礼呢。 想看她服软下跪,痛苦流涕地求她们高抬贵手? 做梦去吧! 吴大娘一听也是这个理,急道:“那可怎么办?绝不能坐视这个流言传下去了,时间久了,一定会有祸事发生!” 苏默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也没有用。吴大娘,你且回去,注意些黄美华和周婆子的一举一动,她们要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你马上过来寻我!” 眼看都火烧眉毛了,苏默还是一脸镇定的样子,这让吴大娘很是感叹了一翻,拉着苏默,又说了些让她小心的话,就拉着虎子匆匆离开了。 苏笙仰头看着姐姐,担心地说:“姐姐,这可怎么办?” 苏默叹了口气,温声说:“姐姐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怔怔地看了苏笙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默露出了一个微笑,蹲下身,小声地对他说了几句话。 苏笙听得连连点头,保证道:“姐姐,你放心!饭后,我就去找虎子他们!” 第144章 耳报神 第144章 耳报神 村北边的周婆子家里。 周婆子顶着一头白发,鸡皮鹤发的脸上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脸上的褶子堆积在一起,分外可怖:“你说,苏家那丫头要是听到了传言传得这么厉害,会不会带着些吃食,上门来求我这老婆子?” 黄美华坐在窗边纳鞋底,听到这话,抬头一笑,挑眉道:“她肯定会来的!一个小丫头而已,我就不信她的脊梁骨是铜墙铁壁,被人戳不弯?” 有周婆子在,她还真就不信,苏默那丫头会不怕世人如刀的嘴! “不管那丫头送什么,我只管收下来就对了。” 周婆子嘿嘿一笑,奸诈无比。 “收!怎么不收?!不收白不收!礼照收,流言接着传!最好让那丫头在雪地里跪上一跪,好生让她丢一回面子!” 敢与她黄美华作对,无论是谁,绝讨不了好去! 更何况,她背后有苏大夫人撑腰,怕什么! 两个妇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得意。 吃饭时候,苏默发现苏笙吃得比往日少了许多。 她有些奇怪,语带调侃地说:“锅里的饭还有很多,你不用为了节省粮食,吃得这么少啊?” 苏笙当然不会说,他想把吃的省下来,给藏在柴房里的哥哥吃。 他把脸埋在碗里,含含糊糊地说:“没有。我昨天晚上吃得太多了,今天早上没有那么饿,所以吃得不多。” 昨天晚上苏笙确实吃了很多,苏默离言点了点头,叹道:“以后,我做饭地时候,还是得适量一些,不要剩太多的饭了。浪费了不说,还容易引来偷吃的贼。” 苏笙有些傻眼,如果姐姐做饭做少了,哥哥没得吃了怎么办? 瞄着姐姐的脸色,他苦着脸说:“姐姐,我的饭量越来越大了,你饭做得少了,万一不够吃,我会饿肚子的。” 苏默忍笑:“放心。我会掌握好度,绝不会让小笙饿肚子的。” 苏笙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姐姐一幅打定了主意的样子,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饭后,趁着苏默进厨房里洗涮去了,苏笙趁机跑到柴房,一边瞄着门口,以防姐姐突然闯进来,一边对着地窖的方向絮絮叨叨地说:“哥哥,我和姐姐要去清平城里买米粮了,你在家里要好好看家哦。吴大娘来了,她说村里有个神婆正在对姐姐使坏,说姐姐被妖怪附身,会给村里带来不祥。还有今天的早饭,我少吃了一碗,是留给你的——” 地窖里少年郁卒不已,苏默就在厨房里,这小子总来柴房与他说话,哪怕声音再小,也会让人起疑心的! 他真是被苏笙打败了! 特别是如果他只听不应的话,苏笙就会一直说下去,也不走的! 他翻了个白眼,用手抠着地窖墙壁上的泥块,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你快走吧!一会儿,你姐姐看不到你,该着急了。” 他心道:祖宗,你快走吧!你走了,我就安全了! 苏笙砸吧砸吧嘴,把闷在肚子里的话都倒得差不多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出了柴房。 收拾妥当之后,苏默在门前的石阶上垫了木板,把架子车从廊下推到了院子里,一抬眼正好看到苏笙又从柴房里跑了出来。 她有些纳闷,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就发现苏笙总爱往柴房里跑,那里到底有什么在吸引这么吸引他? “小笙,你怎么总爱往柴房里跑?” 苏笙很镇定,应付姐姐的理由,他出柴房前已经想到了。 “我怕兔子肉丢了,等从清平城里回来后,姐姐就不能做好吃的兔子肉炖土豆了。” 原来是这样,这孩子也太逗了。 兔子肉就挂在柴房里,只要没有外人进来,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就这一会功夫,苏笙已经跑到柴房看了三回了,生怕肉飞了一样。 苏默失笑:“你就放心吧!只要咱家不进贼,兔子肉不飞,姐姐晚上指定给你做。” 被调侃了,苏笙也没有不好意思,急声说道:“姐姐,我出去找一下虎子他们,马上就回来。” 苏默当然知道为的什么事,爽快地应了,并让他快去快回。 苏笙一溜小跑地出了院子,出去找了几个平时与他玩得好的小伙伴,附耳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许下了回来后带麦芽糖的承诺。 锁上家里的房门,特别是柴房的门,姐弟两个人就踏上了去清平的路。 “姐姐,程小天说,他娘前两天去苏家,得了苏夫人的赏高高兴兴地回来了,还说他娘这些天总往村北头的周婆子家里跑,也不插着腰骂他和妹妹了——” 走出村子,上了大道,见左右无人,苏笙忙把方才听来的消息告诉苏默。 前两天? 那不是官差来村里搜刮钱财的时间吗?她记得,那天黄美华藏着私房的钱罐被翻出来了,让官差给搜刮一净。 黄美华得了苏夫人的赏? 作为耳报神,那妇人指不定对苏夫人说了她们姐弟什么话,才得了赏。 就是不知道黄美华说的什么话?并且她被妖孽附身一事,背后不知道有没有苏大夫的手笔? 肯定是有的,要不然得了赏之后,黄美华也不会如此卖力,连村里金盆洗手多年的神婆也开了尊口。 这个苏夫人果然不简单! “姐姐,程小天说,他要三块麦芽糖。” 苏笙脆生生的声音把苏默从沉思中唤醒过来,她应了声好。 这就是苏默交待苏笙去办的事。 大人们向来觉得孩子小,听不懂他们的谈话,谈论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刻意避着他们。 所以,孩子们能注意到和听到的事情往往是最多的。 不过是买些粗糙的麦芽糖而已,无处不在的孩子们就能帮苏默搜集到很多有用的信息,简直不要太划算。 因苏笙年纪尚小,姐弟两个只交了两个铜板就进了清平城。 清平城里一如既往地热闹,行人穿梭,商贩沿街叫骂,正是凡尘俗世才会有的人间烟火之气。 一入清平城,苏笙的眼睛都不够看了,揪着苏默的衣服,兴奋地说:“姐姐,我们先去米粮店吗?” 第145章 开蒙 第145章 开蒙 “不,等会儿去。先去福祥酒楼,我有点事,想与掌柜的商量。” 苏笙已经八岁了,有的人家的孩子四五岁就起蒙了,而他只跟着顾婉月简单地识了些字,背了三字经,其他的,一概没有。 哪怕在苏家时,苏家大夫人一直阻止苏默和苏笙入苏家的学堂读书识字,便存了想把这对姐弟拿捏在手里的想法。 苏嘉宝小小年纪,便口出狂言,说苏笙以后只是给他做仆人的命,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很可能是苏大夫人耳提面命,私底下多次提起的结果。 苏默岂能让他们如愿? 包括苏家大夫人在内的所有人,越是不看好他们姐弟,苏默就越是发狠,一定要把苏笙送去读书,将来出人投地,让所有看不起他们的人都睁大眼睛瞧好了! 姐弟两人一踏进福祥酒楼,就有眼尖的茶博士发现了,热情地迎了上来:“苏姑娘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们掌柜的一直念叨着姑娘呢。” “你们掌柜的念叨我做什么,难不成是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不成?” 苏默暗暗在心里猜测着能让掌柜的为难的事情会是什么。 谁知茶博士摆手一笑:“那倒没有。自从店里推了姑娘起的那几个特色菜以后,真是客似云来,生意好得不行。连京城里来的贵客都会来我们这酒楼里品尝一翻。就说前些天,就有一位姓白的公子——” 听到这里,苏默秀眉微蹙,暗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那位姓白的公子就是白九不成?! 吴大娘遇险那天,亏得在路上碰到了白九,方才在两个小时内回到了安宁村,保住断了的右手。 他自称字逍遥,生得芝兰玉树,温雅迷人。 茶博士刚提到这里,就见自家掌柜从厨房里转了出来,顿时打住了话头,把苏默引了过去。 苏默暗暗可惜,她还想多打听些关于那个白九的事情呢。 但掌柜的来了,机会已失,她也不好抓着茶博士接着问下去。 掌柜的见到苏默很高兴,笑着把她和苏笙带进了厨房伙计的休息间里。 休息间里烧着炉子,很暖和。 苏默脱了大氅,挂在门口,等回过身,看到苏笙已经在桌子边坐下了,掌柜的拿出一盘点心和松子放在他手边。 “小笙,你吃点心,我帮你剥松子。” 掌柜的手里捏了把松子,转手把块点心放进苏笙手里,笑眯眯地说。 苏笙乖乖道了声谢,接过点心,象只小松鼠一样的小口吃着。 苏默暗自感慨,她没看错,这老掌柜真是个好心人。 自上次帮掌柜的解了围,苏默姐弟每次上门,福祥酒楼从上到下,无不客气有礼,热情非常。 “小笙,少吃一些,不心涨肚子。” 本就是吃过饭才过来的,苏默生怕苏笙吃多了,会闹肚子痛,忙说道。 掌柜的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丫头跟我这么客气作什么。小笙多吃一些点心怎么了,你还怕他把我这福祥酒楼吃垮了不成?” 转过脸,他又把盘子往苏笙手边推了推,咧着嘴道:“小笙,别听你姐姐的,多吃一些,吃完了,我再到厨房给你拿!” 弄得苏默有些哭笑不得,也不解释,微笑着看着掌柜的给苏笙剥松子吃。 “苏姑娘,瞧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见苏默一直坐着发呆,也不说话,掌柜的剥了一把松子,笑着问道。 苏默垂了眼,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真是什么也躲不过掌柜的利眼,实不相瞒,我带弟弟上门,的确是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掌柜把松子壳拢到一边,疑惑地问。 酒楼外面,一辆蓝色车厢的马车正缓缓地停在了门口。 掀开车帘,苏连城那张斯文秀气的脸探了出来,狐疑地打量着雕梁玉栋,气势不凡的福祥酒楼。 “你真的看到苏默和苏笙进里面去了?在这里面吃一顿饭可要好几两银子,她们哪有这么多钱到这里吃饭?” 苏连城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一脸不相信地说。 “老爷,小的再胆大,也不敢编这样的瞎话!小的的确看到他们进去了。” 驾车的是个青色布袄的中年男人,信誓旦旦地说。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苏连城越想越纳罕,下了马车,拢了拔衣服,独自进了酒楼。 茶博士迎了上来,笑着招呼道:“客官,你是要喝茶,吃饭,还是住店?” 苏连城摆了摆手:“我找人。” 茶博士笑容不变:“请问你找谁?” “我找方才进入你们酒楼的苏默和苏笙!” 苏连城温声说。 茶博士闻言皱眉,上下打量着苏连城:“苏姑娘正在与我们掌柜的谈事情,请问你找苏姑娘有什么事?能不能先跟我说一说,我好进去通报一声。” 苏姑娘? 提起苏默,茶博士说话这么客气,这让苏连城有些不适应。 他是苏默的亲爹,要见她,还要通报一声,这是何道理? 苏连城皱眉:“我是苏连城,苏默和苏笙的父亲——” 话音刚落,就见茶博士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了几分。 “原来你就是苏姑娘的父亲!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听到这话,苏连城呆了。 “小笙已经八岁了,却没有开蒙。我想打听一下,清平城里有什么私塾收弟子的,先生要多少束脩,都有什么别的要求?” 掌柜的没想到苏默找他,为的竟然是让苏笙开蒙读书的事情。 他手上动作微滞,微微抬眼,有些惊讶地问:“怎么会?再不受宠,你们姐弟毕竟也是苏连城的子女,苏家自家就设有学堂,小笙八岁还没有开蒙,这有些没道理!” “在苏家时,别的苏家子弟都可以进学堂,而我们姐弟却不能。更别说,被赶出苏家之后了,生活尚且朝不保夕,苏家怎么顺可能让我们读书识字呢。” 苏默垂着头,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但在福祥酒楼的掌柜看来,颇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思。 第146章 谢你八辈祖宗 第146章 谢你八辈祖宗 “是苏夫人——” 他想了想,低声说了几个字。 苏默点了点头道:“我那个嫡母是个面甜心苦的,她对苏家的嫡子说,小笙这辈子只配给他作小厮,所以用不着读书识字。但我不这么想,我的小笙这么聪明,只要他好好读书,以后未必会比别人差!” 说着,她摸了摸苏笙的小脑袋,一脸地爱怜之色。 苏笙目光中隐隐有震动之色,泪眼婆娑地看着姐姐,突然放下了手里捏着的点心,一扭屁股下了地。 在苏默和掌柜惊讶的目光下,他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面向掌柜的方向磕了一个头道:“掌柜的,求你,帮帮我们姐弟!我想读书,想有一个好前程,想让姐姐过上再没有人欺负她的生活!” 苏默喉头一梗,险些落下泪来。 活了近三十年,终于有人心甘情愿地把她规划进人生里,说要让她过上再没有人欺负她的生活! 虽然苏笙还小,但苏默能感觉到他的心意是真实的。 她苏默这一次总算没有疼错人! “小笙,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也没有说不帮你们啊。” 掌柜的惊愕之后,忙把苏笙扶了起来,却见他的眼睛里泪光闪烁,笑着用大手抹了抹他的眼角。 他转眼看向苏默,感慨似地说:“苏姑娘,你是个好姐姐,亦有一个好弟弟。你们姐弟之间的感情,让我非常感动。这个忙,我是肯定会帮的,请放心。” 苏默的心这才定了下来,拉过苏笙,帮他揩干净眼角的水光,温柔却坚定地说:“你有这个志向就好。只要你有心,姐姐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让你读书的。” “我是外地人,家中的妻儿也跟我来到了清平,我儿今天年方七岁,只差小笙一岁。别看我做到了福祥楼掌柜的位置,若是请教书先生,且只教我儿一个人,也是有些吃力的。“ 掌柜的感慨地说,他说的句句属实。 在清平这个地方,家里没有些财力的人家是读不起书的,因为清平这地方实在太穷了,好的教书先生根本不会来。 只有一些大家族,有钱或是有势的,才能请到一个好的教书先生,教整个家族的人读书,就象苏家那样。 听到这里,苏默忍不住问:“那你儿子一定读书了吧?” “是的。我儿三岁就开蒙了。我东家人好,让我儿跟着他家里的人一起入了学堂。苏姑娘,小笙读书一事,我须得问过东家的意思。我东家人好,想必此事不难。何况,你还帮过我们酒楼的大忙,我有把握一定能办成此事。” 掌柜的也不吊胃口了,直接放了准话。 苏默和苏笙相视一笑,都知道有了掌柜的保证,开蒙读书这事,十有八九就是成了。 再三谢过了掌柜,苏默牵着苏笙的手从伙计的休息间里走了出来。 解决了一件大事,姐弟两个脸上都带着笑模样。 那位接待过苏连城的茶博士,见状走了过来,笑着说:“苏姑娘,你与我家掌柜的谈事情的时候,你父亲来了,他说在酒楼外面的马车里等着你们姐弟。” 父亲?苏连城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默有些惊讶,不由多问了一句:“我父亲还说了些什么?” 茶博士笑着邀功道:“我跟苏老爷说了,你帮我们掌柜的逃过了世子爷为难的事情,还与他说,我们酒楼里这些新出的特色菜名也是你取的,苏老爷象是很吃惊的样子,他说这才几日功夫,你就让他刮目相看了——” 说完,他还看着苏默呵呵直乐,好似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好事一样。 苏默一脸崩溃状,心道,哥们儿,你话太多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句话下去,很可能把我给害死了! 以前的苏默害羞内敛,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家务才气,都表现平平。 顾婉月这才跑多久,她就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为人落落大方,才思敏捷,就算遇上了为人狠毒的世子爷,也毫无惧怕之意。 这么一对比,作为苏默亲爹的苏连城,不惊讶才怪! 茶博士还眼巴巴地看着她,象是等表扬的样子。 苏默默默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毫无诚意地道:“我谢谢你啊。“ 真是谢谢你八辈祖宗了,你快坑死我了。 说完,她握紧了苏笙的手,转身出了门。 似乎感觉到她的紧张,苏笙回握了她一下,关切地低声问:“姐姐,你在害怕吗?” “没有。我就是不想看到他那张每次看到我都很嫌弃的脸!” 可能因为顾婉月女儿的关系,苏默多少与顾婉月长得有些想象。 顾婉月与人私奔,给苏连城戴了顶堪比呼伦贝尔大草原一样的绿帽子。 话说当初的宠爱有多深,现在他对顾婉月的恨意就有多少,连带着自然也恨上了与顾婉月相象的苏默。 走出福祥酒楼的大门,苏默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马车。 坐在车辕上的中年车夫眼尖地发现了他们,摇着手,大声招呼道:“嗨,老爷在这儿哪!” 嗨? 呵呵! 不过苏家一个驾车的下人而已,看到他们,一句公子小姐都不叫,冲他们招招手,就想让他们主动过去? 切,以为他们姐弟是没有名字的猫狗吗? 苏默装作没看见,拉着苏笙向他们停在酒楼门口不远处的架子车而去。 苏笙有些踟蹰:“姐姐,我们不先去见父亲吗?” 苏默斜睨了他一眼:“你听见那车夫叫我们的名字了吗?” 苏笙歪头:“没有。他说的是嗨——” 但是他招手的方向是冲着我们的方向,见姐姐面色不善,这句话,苏笙果断咽回了肚子里。 “这大道上这么多人,谁知道他嗨的是谁?别理他,我们走自己的!” 招招手就想我们过去,那我们的面子还要不要? 车夫的话,坐在车厢里的苏连城听到了,他以为苏默和苏笙会马上过来见他。 谁知他坐在马车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过来,不由有些着急,一把掀开车帘,斯文秀气的脸上满是不悦地问道:“人呢?” 第147章 默即无声 第147章 默即无声 中年车夫脸色古怪地看着马路对面道:“回老爷的话,在那边呢。奇怪,我方才明明对着他们招了手的,他们怎么象是没听见一样——” 苏连城抬起眼睛顺着车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苏默姐弟推着架子车,慢慢地沿着街道行走着。 “可能是你说话的声音太小了,他们没听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上去!” 他拍了拍车厢壁,急声命令道。 车夫不敢耽搁,驾着车追了过去。 苏笙向后瞟了几眼,小声对苏默说:“姐姐,苏老爷的车追上来了。” “嗯。等会当着苏连城的面可别叫他苏老爷,你得叫他爹,还得叫亲热一些。“ 苏默低声说。 不等苏笙再说话,苏连城的马车已挡在他们面前。 车帘挑开,苏连城端坐在马车上,眯着眼睛,目光审视地看着苏默,表情冷漠地就象在看一个陌生人。 “方才车夫叫你们没听到,是耳朵聋了吗?” 一出口就是质问的语气,且语气不善,这是把他们姐弟当成犯人审了吗? 苏默垂着头,厌恶的目光一闪而过。 苏笙揪着苏默的衣角,怯生生的喊道:“爹——” 苏连城神色微缓,目光移到苏笙身上,不甚热络地点了点头。 苏默抬了抬眉毛,轻飘飘的目光落在苏连城的脸上,复又垂下头说:“冬季风大,车夫的声音又太小,我们没有听到。” 车夫面色纠结,似有不平之色,刚想插嘴,被苏连城没有什么情绪地看了一眼,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见了我,连声爹也不叫,这就是顾婉月教出来的好女儿!不孝!” 看到苏默与顾婉月那张相似的脸,一股怒气就染上了苏连城的眼眸,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顾婉月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让他苏连城在与他同窗的读书人当中,甚至在整个清平都抬不起头来,实在该死! “爹!” 苏默抬起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甜甜地喊了一声。 说她不叫爹,就是不孝。 那她现在喊了,就看苏连城还有什么说法。 苏连城被她不按常理出牌的表现弄蒙了,咽了一下,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苏默。 半晌,他冷笑着说:“那个贱人跑了之后,你变化倒是挺大的!” 上次见到在苏府里见到苏默,他就已经感觉到苏默身上的变化了,只是他对顾婉月恨意,让他连带着讨厌苏默,所以对于苏默身上的变化,轻易地就忽略过去了。 直到今天,如果不是车夫无意中发现,苏默和苏笙竟然进了清平城里有名的福祥酒楼,他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一向不注意的庶女,竟有惊世的才华和过人的胆识。 “娘亲在时,我们姐弟无忧无滤,我身为姐姐,亦不需为生活担忧,凡事有娘亲操劳。眼下娘亲走了,我自然要挑起生活的重担,为生计奔波,养活我和小笙——” 言外之意就是说,为生活所迫,不得已才有变化。 但苏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连城骤起的暴喝声打断了。 “不许你叫那个贱人娘亲!那样不知羞耻的女人,不配为人母!” 苏默惊讶地抬起眼,就见苏连城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车壁上,白皙的脸上青筋暴起,隐隐地竟有几分狰狞之色。 苏笙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缩到了苏默身后。 苏默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抚道:“别怕,有姐姐在。” “爹,你吓到小笙了!” 直到苏笙的小身体不抖了,苏默这才抬起眼,不满地看向苏连城。 瞟了眼缩在苏默身后的苏笙一眼,苏连城面色稍霁,但心中仍有不悦。 庶子毕竟是庶子,胆子小得跟猫儿一样,一点儿也抬不上桌面,跟嘉泉一点也不能比。 “我不是说过了吗?顾婉月与人私奔,作出有伤风化之事,以后你们就当她死了,从来没有娘亲!” 苏默忍不住吐槽:哪个人生下来不是娘生父母养,我们姐弟没有娘,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心里这么想,但面上,她却不能说,恭敬地垂了头:“女儿记住了,以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见她温驯,苏连城冷哼一声:“记住了就好!若是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叫那个贱人娘,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说的谁稀罕当你的女儿似的,一点好处没有,连苏府的下人们也看我不起,有什么意思! 苏默瞟了眼车夫,惹来他投过来一个不明所以的目光。 见苏默只听着不说话,苏连城微有不满,低喝道:“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到了现在,无论福祥酒楼的茶博士如何把苏默夸成了一朵花,苏连城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只有深深的厌恶。 特别是苏默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象极了一个傻子,真应了他给她起的那个名字:默! 默即无声。 因出生时,小小的苏默常不分白天黑夜的大哭不止,苏连城嫌其吵闹,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希望她能安静一些。 苏默暗暗翻了个白眼,拉长声音道:“听到了。” “福祥酒楼里的那些新出的特色菜,真的是你起的吗?” 忍了一会儿,苏连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福祥酒楼的茶博士夸赞苏默的时候,苏连城是震惊的,他不敢相信,那个被人称赞的苏默,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内敛,羞涩的少女。 这简直就是两个人! 茶博士都已经把她卖了上底朝天了,再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苏默索性直接承认了:“是我。” 虽然已经从茶博士那里听到了如说书一样精彩的全过程,但亲耳听到苏默承认,苏连城眼里还是微微露出了震动之色。 “那些雅韵的词句,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为什么你以前一点儿也没有表露出来?” 苏连城眯着眼睛,一脸地怀疑。 “以前那谁在的时候,告诉我要韬光养晦,我觉得很有道理,就听了那谁的话。后来,那谁不是跟人跑了吗?我就——” 第148章 冷言冷语 第148章 冷言冷语 说话间,苏默偷偷抬眼看向苏连城,果然见他脸上一黑,面露不悦。 “行了。你的话,我听明白了。” 他按着额头上隐隐跳动的青筋,表情烦躁地打断了苏默的话。 苏默识趣了闭了嘴,安安静静地低着头,一幅乖巧地等着苏连城训话的样子。 “都是那贱人的错!你也是个傻的,那贱人说什么,你都听。有这样的才华,你还藏着掖着,难道准备等你死了,带进棺材里吗?” 苏连城虽是恨铁不成钢,但话里的恶毒却毫不掩饰,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讨厌苏默。 “女儿知错。” 相对于苏连城的激动,苏默就平静得多了,低眉顺眼地道。 “知错就好。你们方才进福祥酒楼所为何事?” 苏连城冷冷地盯着苏默,眼神里毫无父女亲情,有的只是漠然的冰冷之色。 他是真的看上自己生的这个女儿,不够聪明,与顾婉月又生得太像。 去福祥酒楼干什么,当然不能告诉他了。 苏默转了转眼睛,用袖子遮着眼角,抬起头,语气可怜地道:“家里送来的米粮都是些发霉生虫的,不能吃,我手里又没有钱,就想着从酒楼掌柜的那里借一些先用着,以后等有钱了再还与他。谁知——” 谁知就是转折,意思很明显,就是福祥酒楼的掌柜拒绝了她,并没有把钱借给她。 苏笙一脸惊奇地看着姐姐一本正经地说假话,既不脸红,也无慌张之色,简直让他忍不住顶礼膜拜! “他说,我们姐弟是苏家的子弟,而苏家就一方富绅,向来忠厚仁义,苏家老爷是个明理的读书人,苏家主母贤惠大方,断断不会做出苛待庶子庶女的事情!所以,他认定我们姐弟是在逗他玩,就是不肯借钱给我们。” 说到这里,苏默低头假哭了两声,好似很伤心的样子。 她说来说去,无非表达了一个意思,给些钱花! 苏连城是个读书人,极重名声。 苏默假用福祥酒楼掌柜的名头,告诉苏连城,你苏家要是不管我们姐弟的死活,苛待庶子庶女的名声,一旦传扬出去,不仅苏家主母没脸,你苏连城也别想当个明理的读书人了! “你父母亲人俱在,手头紧不找苏家要,却找一个外人借?传出去,我苏家在清平还有脸面吗?你简直丢尽了苏家的脸!这些钱,你拿去吧!不要再找别人借钱了!” 苏连城越听越生气,怒气冲冲地瞪着苏默,干脆从腰下解下一个钱袋,狠狠地冲着她脑袋上砸了下去! 找苏家要,那也得苏大夫人肯给,每月送到家里的米粮还是发霉的呢! 钱袋好死不死地砸在了苏默的眼睛上面,疼得她哎哟一声,捂着眼蹲在了地上。 “姐姐——” 苏笙脸色一变,忙去扯苏默捂着眼睛的手,想要查看她的伤情。 苏默避开了他的手,轻声说:“无事。” 苏连城冷冷地注视着苏默,嫌恶地说:“没用的东西!一个钱袋都躲不过去,要你有何用?!” 说完,他也不关心苏默是不是真的伤到了,吩咐马夫调转方向,向城门的方向奔去。 等苏连城走了,苏默松开了捂着眼睛的手,对着苏笙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姐姐没事。” 苏笙这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姐姐,你方才是装的?” “是啊。我要是不装,苏连城指不定还得训到什么时候呢!我假装一受伤,他总不再对一个受伤的人板着脸。” 苏默捡起地上的钱袋,打开一看,不由喜上眉梢。 只见里面放着至少有七八两银子的样子,怪不得砸在脸上沉甸甸的。 “姐姐,他对你也太无情了。我记得以前还在苏府时,他就算不喜欢姐姐,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难道因为娘亲跑了,我们就不是他的子女了吗?” 看着姐姐脸上的笑意,苏笙只觉心中一阵酸涩。 对苏连城,他到底是失望了。 苏默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苏笙失望的样子,让她想起,在现代时,妹妹怀了她男朋友的孩子,大着肚子来向她示威时,母亲用轻描淡定地语气劝她,把男朋友让给妹妹时,当时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比苏笙现在的表情好到哪里去。 对苏连城,苏笙多少还是抱着很深的感情的,所以亲眼看到了苏连城对他们漠然的样子,心里的失望可想而知。 而苏默则不同,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苏连城并没有多少的感情。 苏连城对她的不喜,不痛不痒的,只因苏默对他并无多少期待。 从清平回苏家的路上,苏连城面上无波,心里却一直无法平静不下来。 福祥酒楼的茶博士夸赞苏默的那些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 回到苏家后,下了马车,苏连城转身就进了苏大夫人的院子。 走到门口,他就听见了屋里的说笑声。仔细一听,正是姨娘李茗湘与苏大夫人李芸儿的说话声。 “茗湘,还是你手法好!旁的丫鬟笨手笨脚的,手劲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捶得我一点儿也不舒服!” 李芸儿躺在榻上,舒服地眯着眼,享受得哼唧着。 “我七八岁就跟在夫人身边伺候了,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力道,没有人比我还清楚了。” 另外一道柔美的声音正是姨娘李铭湘,她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带着微微的笑意,让听的人不由如沐春风。 丫鬟打起帘子,苏连城矮身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姨娘李茗湘着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手持一对紫红色的经络捶,跪坐在榻上,动作轻柔地给李芸儿捶打着肩膀。 而地上跪着一个年约十八的女人,着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头戴白珠金簪,耳朵上坠着绿玉耳坠,面敷白粉,长得娇俏可人,见到苏连城,忙抬起头,娇俏的脸上,露出一个楚楚的表情来。 “老爷?” 刚从榻上坐起来的李芸儿把妾氏杜丽娘娇花一样的表情收下眼底,目光瞬时冷了几分,心里狠狠地唾骂道:当着我的面就敢勾引老爷,看我得空不收拾你。 第149章 难以置信 第149章 难以置信 “夫人,我有事与你说,让其他人都下去吧!” 哪知苏连城一肚子心事,脚步匆匆地走进屋里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杜丽娘抛的媚眼。 对于苏连城的表现,李芸儿很满意,让在地上跪了半天的杜丽娘站了起来。 杜丽娘袅袅婷婷地站着,目光幽怨地望着苏连城。 有眼力的丫鬟,婆子都退出去了,她只当没看到李芸儿的冷眼,死赖着不走。 李姨娘躬身下了榻,轻轻扯着杜丽娘的手臂,轻笑着道:“妹妹,我们一起出去吧。” 杜丽娘有些不情愿,巴巴地看了几眼苏连城,见他只顾着低头喝李芸儿递过去的茶水,象是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只好委委屈屈地被李姨娘拉走了。 “夫人,清平城里福祥酒楼最近出了几样名字起得特意有雅韵的特色菜,你知道吧?” 苏连城喝了一口茶,迫不及待地说。 “当然记得!有一道菜叫万红暄昼,占尽人间秀的,诗极美,但这菜也就是道清蒸螃蟹而已,还有另外几道菜,菜名也极雅致,但都是些普通菜色而已。因这几道菜,这福祥酒楼可是出了一次大大的风头,引得那些书生墨客慕名而来——” 因这福祥酒楼近日来,风头正劲,李芸儿也有耳闻,细说起来,如数家珍,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苏连城脸上古怪的神色。 “今日我听福祥酒楼的茶博士说,这些菜名都是苏默起的——” 苏连城语气很是复杂地说。 他一点儿也没有想到那个他一向不待见的庶女,竟然会有这样的才华。 李芸儿原本眉眼含笑,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尽数褪了下去,惊叫道:“什么?决不可能!苏默胆小怯弱,才色平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才气!老爷,会不会是茶博士搞错了,根本不是咱们想的这个苏默!” “是她亲口承认的。要不是,我恰好碰到她带着小笙进福祥酒楼找掌柜的借钱,这件事,到现在,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苏连城拍着桌子,一脸不悦。 说了一会儿话,苏连城转身走了,留下李芸儿瘫坐在榻上,揪着帕子,脸色难看得紧。 仆妇瞟着她的脸色,小意地递了杯茶水过来。 李芸儿伸手接了,只怔怔地拿在手里,并没有往嘴边递。 半晌,她眯着眼睛说:“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仆妇被她问她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一般的思路说:“有可能。我见过很多人,家里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原本好好的人,就象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听到这里,李芸儿抬眼瞄了她一眼,打断道:“这么说,苏默是因为顾婉月与人私奔的事,身上才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仆妇皱着眉,小声追问道:“夫人,那苏默又作什么妖了?” “老爷方才告诉我,那些个让福祥酒才名远播的菜名,都是苏默那丫头起的。” 李芸儿面色凝重,嘴角带着淡淡的讥诮之色,也不知道是在讽刺自己看走了眼,还是在讽刺苏默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仆妇失声道:“夫人,这不可能吧?如果苏默真的这样的才气,以前在苏府里怎么一直表现平平呢?” “这个问题,老爷也想到了。他问过那丫头了,那丫头说是顾婉月让她韬光养晦的!” 提起顾婉月,李芸儿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不由绞紧了手里攥着的帕子。 “顾婉月让苏默韬哪门子的光,养哪门子的晦?苏默才名远播,她也能跟着沾光不是吗?” 仆妇有些不解。 李芸儿更是不解,头痛地按着额角,吩咐道:“去个人,把安宁村里的程大媳妇叫过来,我问问她。” 仆妇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顾婉月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她都搞不懂。 明明是京中贵女,不知道被哪门子的鬼迷了心窍,看上了苏连城不说,还跟他私奔到了这穷乡僻壤地清平城。 聘为妻,奔则为妾。 苏连城倒是真心喜欢她,奈何苏家的老夫人还在,对顾婉月很是看不起。 后来,在老夫人的坚持下,苏连城娶了她李芸儿过门为正妻,顾婉月反倒成了妾! 想到这里,李芸儿不由露出一个冷笑。 不管顾婉月以前如何得苏连城的宠,现在她与人私奔已成事实,苏默姐弟注定要任由自己这个苏家大夫人搓磨了。 在清平城里买了些米粮还有一些能长期储存的白菜,白菜等蔬菜,姐弟两个也不多在清平城里多作停留。 中饭时,掏了几个大钱在面馆里吃了两碗面,苏默就带着苏笙匆匆出了城,踏上了返回安宁村的路。 周大和几个地痞蹲在离大门不远的巷子里,眼睁睁地看着两姐弟行色匆匆地出了城。 “哥,这两姐弟爹不疼,娘不爱的,咱们怎么干盯着,就是不下手啊?兄弟们已经好多天都没有闻到肉味儿——” 有人低声抱怨道。 周大目光阴冷地瞟了他一眼,呸地一声吐掉了嘴里嚼了半天的干草,斥道:“你懂个屁!福祥酒楼的掌柜前些天找人递了话,说那姐弟是他罩的,要我们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清平城见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要都跟福祥酒楼掌柜似的,说这个人是他罩的,那个人也是他罩的,咱们兄弟们难不成饿肚子不成?” 眼睁睁地看到肥羊溜掉了,跟周大一起的地痞无赖,气都有些不顺。 此话一出,引得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就是!哥几个好几天都没喝到酒了——” “要我说,管他什么掌柜的,冲上去,抢了那对姐弟拉倒!我就不信那掌柜的还能找我们麻烦不成?!” —— 啪! 四下里安静下来,一颗牙从当先起哄的那个混混嘴里飞了出去,众人都用惊怒的眼睛看着打人的周大。 周大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冷笑道:“我怕的不是福祥酒楼的掌柜,而是他身后的东家!当朝德妃的本家!” 第150章 打听消息 第150章 打听消息 推着堆得满满的架子车,两姐弟安安生生地回到了安宁村。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次架子车进了村,再也没有那些个眼红的妇人上来拦路了。 倒是村里的孩子们嬉笑着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苏笙各种问题。 “阿笙,你们去城里有没有买麦牙糖回来?” “阿笙,你答应过我,回来要给我两块麦牙糖的!” “阿笙,我娘被苏家的一个漂亮姐姐叫走了,说是大夫人要问话。” 说这话的是程小天,见到苏笙,他忙巴巴地把自己娘亲的最新动向说了出来。 苏默眼神微动,替苏笙爽快地应道:“放心吧,三块麦牙糖,少不了你的!” 程小天咧嘴一笑,咬着手指头,呵呵地傻笑起来。 回到家里,苏默把架子上的东西卸了下来,没有皱着把东西搬里家里,拿了一大块结成完整一块的麦芽糖进了厨房,用菜切切成均匀的小块,每个孩子都分了一小块,喜滋滋地含在嘴里出去了。 程小天留在最后,眼巴巴地看着苏默。 看着他眼馋的样子,苏默失笑,用手拈了一块放进他捧着的小手里。 “姐姐,你方才明明说过,我有三块的!” 迫不及待地把麦牙糖含进嘴里,程小天的眼睛仍旧死死地盯在案板上,委委屈屈地诉说着自己的肯求。 “是,三块,我没有忘。姐姐,有话问你,问完之后,我再多给你一块。” 苏默被他鼓着嘴巴一动一动的样子给逗乐了。 “真的吗?“程小天的眼睛都亮了。 “当然是真的。你娘亲是什么时候被苏家的漂亮姐姐叫走的?” 苏默开始循循善诱。 “就是你和阿笙回来之前。” 想着还能得三块麦牙糖,程小天回答问题的热情空前高涨。 他口中的那个漂亮姐姐想必是苏家的丫鬟,就是不知道苏大夫人把黄美华叫过去,为的什么事。 “苏家的漂亮姐姐到了你家后,说了什么话,你这么聪明,一定记得对不对?” 苏默试图想问出更多的内容。 “我当然记得,那个漂亮姐姐说,大夫人让我娘到苏家问话。然后,我娘就换了身衣服跟着她走了。” 程小天昂着小脑袋,不无得意地说。 “还有吗?”苏默追问道。 “没有了。“程小天摇了摇头。 苏默有些失望,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站起身,又拿了四块麦牙糖给了程小天。 程小天喜滋滋地放到怀里,刚想走出去,跟其他的小伙伴们炫耀一下。 苏默眸光一闪,拦住他说:“今天姐姐问你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特别你娘亲,好不好?” “为什么?” 程小天眨巴着黑豆似的小眼珠子,仰头头,不解地望着苏默。 “咳,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啊。你知道的,你娘亲对我和阿笙有一些误会,如果她知道你怀里的麦牙糖是从我家里拿的,她会不高兴的!到时候,她要是不让你和小云来我家玩,怎么办?” 面对着程小天不谙世事的纯粹眼眸,苏默多少有些心虚,特意避开了他的眼睛。 想到娘亲生气时,在家里大声咒骂阿笙姐姐的情景,程小天了解地点点头,保证道:“好。我不告诉别人,连娘亲也不会告诉的。” “以后,如果你娘亲还有别的不同寻常的举动,你也可以跑来告诉我。除了麦牙糖,我还买了好多石蜜。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石蜜就是甘蔗汁熬制成的糖类食品,是小孩子最喜欢的甜食之一。 听到这个,程小天的双眼简直都在发光了,爽快地答应下来。 “姐姐,米粮放在米粮罐里了,菜还跟以前一样也放在堂屋里吗?” 分了糖,小朋友都散得差不多了,院子里只余虎子和苏笙两个人,两个半大的孩子合力把米粮袋子拖进了屋里,还余些白菜和土豆,不知道放到哪里。 “你们辛苦了,厨房里有麦牙糖,你们进去吃吧,剩下的姐姐来就好了。柴房里还是有个地窖吗?把菜放进那里,不会那么快坏,而且也不用占地方——” 见两个孩子累得一头汗,苏默忙走了出去,拿布巾分别抹了抹他们脸上的汗。 听到这话,苏笙微微一呆,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哥哥藏在地窖里,姐姐要把菜搬进里面,肯定会发现的。 不行,不能让姐姐去! “姐姐,你去做饭吧,我有些饿了。这些菜就让我来搬吧。早起的时候你说过,晚上还给我做兔子肉炖土豆的,不会忘了吧?” 苏笙拦在姐姐面前,一脸固执地说。 苏默失笑,这孩子是有多喜欢吃兔子肉炖土豆啊,一直念念不忘的。 “我记着呢。你还小,别累着了,和虎子一块歇着吧。等姐姐把菜搬进地窖里,做饭也来得及。” “不,我现在就饿了,不想等一会了。姐姐,你就去厨房做饭吧,这些菜就让我和虎子搬吧。” 苏笙似是铁了心。 虎子已经进了厨房,自动自发地从案板上摸了块麦牙糖放进嘴里,幸福地眯起眼睛了,听到这话,忙走了出来:“是,姐姐,你就去做饭吧。这些菜,我和阿笙来搬就好。” 见这两个孩子坚持的样子,苏默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她看着虎子说:“那行,你们慢慢搬,千万别累着了。我做的兔子肉炖土豆,小笙可喜欢吃了。等会儿,做好了,我给你盛一些,你带回来和你娘亲一块吃,晚上就不用开火了。” 听到有兔子肉吃,虎子咽了口口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苏默扭身进厨房忙活了。 苏笙小声对虎子说:“一会儿,你负责把菜搬到柴房门口,我负责把菜搬进地窖里。谁干完了,谁就可以先休息。” 虎子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吃完麦牙糖,虎子干劲十足,撸起袖子,一次抱两颗白菜,规规矩矩地放到柴房门,一点儿进去的打算也没有。 苏笙抱着两颗白菜进了柴房,到了地窖门口,见虎子还没有过来,小声地叫了一声:“哥哥——” 第151章 偷吃剩饭的贼 第151章 偷吃剩饭的贼 出乎苏笙意料的是,下面久久无人应。 他皱着眉,趴在地窖口向下望去。 透过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地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上面并没有象往常那样坐着那个少年。 “阿笙,你在做什么?” 苏默进柴房拿兔子肉去清洗,看到苏默趴在地窖口一动不动的,有些好奇地问道。 苏笙神色微变,抬起头看着姐姐,一脸心虚地说:“没干什么,我就是觉得地窖有些深,想着要不要去别人家借个梯子,好方便上下?” “是吗?” 苏默嘴里说着话,脚步不停地向地窖的方向走来。 从昨天起,她就发现苏笙有事没事总爱往柴房跑。 早上因为吴大娘的打断,她还没得及查看地窖。 现在趁着机会,她干脆来一探究竟。 反正地窖里没人,苏笙也不怕姐姐来看,望着地底下铺着的稻草,他眼睛一转,挥了挥小手,把地窖口的稻草一股脑地扫了下去。 苏默过来一看,见地窖里并无他人,只是下面凌乱地散着一些稻草,暗暗松了口气,认为是自己多心了。 “嗯,是有点高,你去借个梯子也好。” 苏默认同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柴房。 苏笙不由松了口气,皱着眉,暗暗地寻思那个哥哥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带着这个问题,苏笙去了隔壁,不大一会儿,黑着脸拿着一个不大的梯子进了柴房。 虎子干得差不多了,跑进柴房里去看他。 见他皱着小眉头,闷不坑声地爬上爬下,觑着他的脸色问道:“阿笙,谁惹你不高兴了?” 苏笙撅着嘴,不高兴地说:“我方才去李奶奶家借梯子,临走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问我,我姐姐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了。” “嗨,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我娘说了,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你可别信他们的话。” 虎子拍着小胸脯,一脸不在意的说。 虽然苏笙也觉得是那些人在胡说八道,但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 等两个人干完了活,苏默已经把饭做好了,连饭带菜盛了一盆,让虎子高高兴兴地带回家,与吴大娘同吃。 吃完了饭,苏笙说,他要出去玩一下。 苏默吩咐他早些回来,就放他去了。 她呆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一个人影,从门口一闪而过。 以为是苏笙回来的,她喊了一声:“小笙,回来就把院门给带上!” 外面无人应声,她有些奇怪,顾不得擦干净手上的水迹,就出去看,却见院里无人,堂屋里也无人。 想来是天有些黑了,所以她眼看花了的缘故。 苏默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接着收拾厨房。 没多久,苏笙回来了,告诉苏默说,他从程小天那里听到了一个新消息,黄美华似乎又得了苏大夫人的赏钱,心情很好,也不板着脸骂小天兄妹了。 苏默正在收拾床榻,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问道:“小天有没有说,黄美华是因为什么事得了赏钱?” “我问了,他说,他也不知道。” 苏笙有些郁闷地说。 苏默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接着收拾床铺。 没说因为什么事,多半是因为苏大夫人要黄美华去办什么事,才会提前打赏,博她好感。 趁着姐姐铺床的功夫,苏笙轻手轻脚地跨出堂屋,一溜烟往柴房而去。 搬菜的时候,没有看到哥哥,不知道他回来没有? 急急地走进柴房,苏笙小声地喊了一句:“哥哥——” 话音刚落,终于有人应了。 从地窖里传来少年的应答声:“我在。” 苏笙松了口气,小脸瞬间挂了笑,急步走到地窖口,趴在柴草堆上,探头向下看去:“哥哥,你去哪儿了?往地窖里搬菜的时候,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天天呆在地下,有些气闷,我出去转转。” 少年披着那件墨绿色的大氅,站起来,扬起头,亦望着苏笙露出微笑。 “姐姐说,你要是被村里人发现,那我家就惨了。你方才出去,没有被人发现吧?” 苏笙有些担心。 “没有,你放心吧。我有深浅的,就是在你家周围转了几圈,冬天都嫌冷,这个村里的人大多呆在家里,很少有出来的。” 少年摆着手,一脸不在意地样子。 “那就好。你不知道清平城里有多好玩,人可多了。还有,我姐姐已经和福祥酒楼的掌柜说好了,开春就要送我去读书了,我就不能常呆在家里,陪着姐姐了——” 苏笙平时话并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少年,他一开口就完全停不下来。 少年安安静静地听着,见他还有接着往下说下去的节奏,忙打断道:“你该走了,不然你姐姐找过来,发现我,就不好了。“ “那我走了。晚上姐姐做了兔子肉炖土豆,我亲眼看到扣在锅里了,你记得去吃。” 苏笙意犹未尽地砸巴砸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笙!” 走到堂屋门口,果然听到苏默正在叫他。 苏笙暗道一声好险,急步进了门,应道:“我在这里!” “小笙,我一转眼的功夫,你又去哪里了?” 苏默收拾好床榻,回过神,发现方才还站在她身后的苏笙不见了,不由大急。 刚喊了一声,他就出现了,她有些抱怨地质问道。 “要睡觉了,我去外面方便一下。”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 灯光昏暗,苏默自然看不清苏笙有些心虚的脸。 “洗了手脚,再睡觉。” 苏默扭身去厨房里打水去了。 炉子已经点着了,屋子里暖暖和和的。 外面不知不觉又飘起了大雪,气温骤降,柴房的地窖里,少年用大氅紧紧地包裹着自己,却还是觉得有些冷。 他搓了搓手,仰头打了几个喷嚏。 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如往常一样出了柴房,坐到厨房的灶间,把扣在锅里的饭菜吃了一空,然后又重新回到地窖里,摸着黑,把更多的柴草扔下去,身下铺着,身上盖着,沉沉地睡去。 早起一打开门,满目都是一片刺目的白色。 苏默拢着手进了厨房,打开扣着的锅盖,发现放着剩饭的陶盆里,如昨日一样空空如也,不由感叹。 这是哪个贼就盯着她一家的剩饭偷吃了不成? 第152章 你才是狗 第152章 你才是狗 可能因为昨天累着了,苏笙还在睡。 剩饭已经被偷吃了,气也没用。 苏默郁闷地用温水洗了碗筷,做好了饭,把贪睡的苏笙叫了起来。 吃饭地时候,苏默把剩饭被偷吃的事情说与苏笙听。 苏笙借着咬饼的功夫,垂下眼,以一幅圣父的语气说:“冬天,吃食少。想是偷吃那人家里没有吃的,不得已才摸进了咱家里来的。姐姐做饭又那么好吃,那个人一定也象小笙这样极喜欢姐姐做的饭。” 苏默有些无语,心说,做饭好吃怪我喽?偷吃我的饭,难不成我还得谢谢他赏脸不成? 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那贼偷吃的是咱家的东西,你就这么不在意吗?今天他偷吃了咱家的菜,改天他把咱家给搬空了,你还帮他说好话吗?” 苏笙垂首作告饶状:“姐姐,我错了!” 再说下去,姐姐又该拿手指弹他额头了,真的有点痛。 苏默这才满意:“有错就要改,以后你可不许这么圣父了!以后,我还是少做一些饭,少剩一些,让那偷吃的贼就算进了厨房也无东西可吃。” 呃? 苏笙瞪着眼睛,面色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闭嘴。 姐姐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不说,他要是说多了,她还会起了疑心,那就不好了。 至于哥哥,大不了他少吃一些,把饭菜省下来就好了。 饭后,苏笙就出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玩了。 做完家务,苏默拿着没有缝完的坐垫,坐在门口,以为又是平淡安生的一天。 没想到,苏家竟然来人了。 打头的是一个漂亮的丫鬟,她一身桃红蹙金琵琶袄裙,身后还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进院子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打量完所有的角落,目光中不由闪过嫌弃的暗光。 “家里来客人了,大小姐命我请你们姐弟过去一起玩耍。” 话里说得好听,说是请,但是她高高抬起的脸上却是一脸地蛮横之色,毫无客气之意。 不等苏默说话,她的目光微微向身后一扫,以眼风示意两个家丁上前,大有就算不管苏默同不同意,都要强迫其去的意思。 “小笙还未回来,我去外面找一找他——” 苏默脸色不变,慢悠悠地站起来,把针线和缝了一大半的坐垫放到绣萝里。 瞟到坐垫,想到大夫人身边的仆妇命她跑这一趟,对她交待的话,丫鬟眼神微闪,快走两步,跨进门里,扬声道:“慢着!你手里绣的是什么东西?让我来看看。” 苏默定定地站在那里,不明白一个坐垫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丫鬟不理会她古怪的目光,拿起秀萝里的坐垫,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上面的细密又匀称的线脚上,半晌不屑地露出一个讽笑:“你这针线活连大小姐的一半都比不上!看这针脚歪歪斜斜的,象什么样子!” 苏默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么嫌弃,干嘛还拿在手里看半天不撒手?! “我一个乡野之人,不象大小姐有专人教,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入不了你的法眼!” 苏默一把夺过丫鬟手里的坐垫,没好气地扔回了绣萝里。 这么嫌弃,还看什么看?! 丫鬟被她的态度气了个仰倒,瞪着眼睛,气鼓鼓地说:“快跟我们走!要是让大小姐等急了,要你好看!” 小贱人敢对她甩脸子,还以为自己是苏府的小姐呢? 可笑!连她这个丫鬟都听大小姐说了,苏默就是她手里牵着的一条狗,让往东,绝不敢往西! 一条狗而已,比她这个丫鬟还不如,摆什么款?! “我好不好看不一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绝落不了好去。” 苏默去柜子里拿了那件破旧的黑色斗篷,嘴里却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丫鬟气结的话。 丫鬟揪着帕子,呵呵冷笑,眉眼带着讽刺:“大小姐说,你就是她手里牵着的一条狗。我倒不知道,这条狗竟然生了张伶牙俐齿的嘴,吠出来的话,简直不是人声。” 苏默身形微滞,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系上了黑色的斗篷,这话象是苏玉瑶说的。 她扬眉一笑道:“心中有佛,入目处看到的皆是佛。心中藏污纳垢,看到别人就以为别人是狗。你观我是狗,只因为你才是真正的狗!” 说完,她也不看丫鬟涨成猪肝色的脸,擦着她身边,缓步向门口走去。 与那丫鬟擦肩而过的瞬间,苏默低声说:“狗,不就是给人带路的吗?前面带路吧,万一我在半途迷路了,你回去交不了差,你的主人岂不是要骂你无用了?” “你——” 丫鬟气得面红耳赤,站在原地直跺脚。 若不是苏家今天来了许多客人,并且大小姐指名点名地要苏默姐弟作陪,苏默的脸蛋伤不得,她现在就想跳起来,给苏默几个耳刮子。 锁好屋门,苏笙不知从哪儿得来了消息,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姐姐——” 苏默无奈,昨天黄美华才得苏大夫人的赏,今天苏大小姐就着人上门,招他们过去,聪明人不需点明,就知道这其中必有缘由。 她本打算一个人过去,就算苏玉瑶或是苏大夫人要为难,也只为难她一个人。 偏巧,苏默却赶回来了。 “大小姐找我到苏家玩,你且待在家里,看好家门——” 苏默蹲下身,刚说了两句话,就听站在她旁边的丫鬟冷哼一声。 “大小姐请的是你们两个,他也得去。” “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苏笙主动请缨道。 苏默无法,只好带着苏笙一道去苏家。 有了苏默之前带路的是狗的言论,丫鬟死活都不愿走在前面,让两个家丁在前面引路,她一个人走在后面,瞪着苏默的后背,恨不得把她的后背瞪出一个血洞来。 苏默顶着这样的目光走到了苏家,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这次来的不知是什么客人,苏家上下焕然一新,连向来懒散的苏家下人也精神了许多,往来穿梭,忙得脚不沾地,象穿花蝴蝶一样。 第153章 都是老熟人 第153章 都是老熟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俏丫鬟带着姐弟俩转来转去,路过一个气派的院子前面,苏默看到有无数的丫鬟婆子从里面进进出出。 她抬起头向院子里看了一眼,喃喃道:“这是——” 俏丫鬟白了她一眼,仰着下巴道:“这是我们大夫人的院子!” 瞧她一脸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夫人与她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似的,所以她这么与荣有焉。 苏默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复又低下头,牵着苏笙,跟在引路的家丁后面,向前走去。 丫鬟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鬓,发现并没有散乱,嘟着嘴撩着眼皮,,小声斥骂道:“笑什么笑!?有病!” 苏默一进苏家的大门,就有人飞奔到大夫人的院子里,报与了大夫人身边得力的仆妇听。 仆妇不敢耽搁,附在李芸儿耳边,把这个消息小声地告知了她。 李芸儿正在喝茶,闻言已碰到红唇的茶盏慢慢地放了上来,挑着眉道:“来了?” “来了,带着弟弟一起来的。夫人不见见吗?” 瞟着李芸儿脸上看不出喜怒的神色,仆妇轻声问道。 “先不见。大小姐招他们去陪客,你过去暗暗地观察一下,如果那苏默真如老爷说的那样,非常有才气,你报与我,我再见他不迟。” 沉吟了一会儿,李芸儿做了决定。 仆妇应了声,掀帘出去了。 李芸儿端着茶水走到窗前,看着院里站得满满当当的丫鬟婆子,红唇微掀,露出一个猩红的冷笑:“再有才气,也不过是个被赶出家门的庶女而已,有我在,料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眼见一个院落近在眼前,一直跟在苏默身后的俏丫鬟不敢再拿乔,越过她,走在前面。 做这些的时候,丫鬟别扭地用眼角扫了苏默一眼。 感觉到她的目光,苏默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察觉到她内心的想法似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 丫鬟瞬间睁大了眼,手里的帕子绞得死紧。 她没有看错,方才苏默没有出声,她嘴巴动了几下,说的分明是:狗可不就是给你引路的? 这,她这分明在骂自己是狗! 这个贱丫头! “苏默怎么还不来?是死在路上了吗?” 丫鬟握着粉拳就想发作,突然听见屋里传来苏玉瑶有些暴躁的声音,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她面皮一紧,忙松了握着的拳头,顾不得挑苏默的刺,忍着气,快步如飞地走在前面。 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和苏默呆下去,快点把这贱丫头带到大小姐面前去交差了事。 下次,若是大小姐再派下和苏默有关的事,她一定要推出去,绝不找罪受了。 走过月亮垂花门,绕过影壁,映入眼前的六间大厢房。 踏入回廊,一股热气从脚底板升起。 苏默腹诽,这苏家还真是财大气粗,要是院里所有回廊底下都搁着炉子,一天下来,得烧不少煤了。 “那个小贱种,怎么还不来?” 苏嘉泉扬眉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神里清满是不耐烦。 “快了,兴许是在路上呢。” 苏玉瑶的眼睛盯在凑在一起的方淮安和蒋思思身上,回答问题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 蒋思思这个贱人的脸皮也太厚了,上次明明羞辱得她头都抬不起来,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她竟然厚着脸皮,又上门了。 “等那个叫苏默的来了,我一定要给她好看!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钱阳梗着脖子,拍着桌子叫嚣道。 方淮安撩起眼皮看了钱阳一眼,又快速地瞟过苏玉瑶,复又垂下眼,把目光放在了蒋思思拿着的书本上。 蒋思思眸光微动,却是头也不抬,好象书里的内容有多吸引她似的。 周大海和刘阿娇并没有来,屋里倒是多出了另外一个少年,他背对着门口,穿着一袭靓蓝色绫锻袍子,长身玉立,面色无波地盯着屏风上的牡丹花看。 还未踏进门里,苏默已经从屋里传出来的说话声,认出了一些“老熟人”。 跨进门的瞬间,丫鬟回过头,挑衅似地冲着苏默露出一个微笑。 小贱人,看你能得意多久?! 不用我出手,今天多的是你等着收拾你呢! 苏默别过头,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 丫鬟气得绞紧了帕子,暗咬银牙,忍气吞声地迈步往前走去。 苏默垂着头,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 “胭脂姐姐,回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鹅黄色撒花烟罗布衫的小丫鬟,见到引路的俏丫鬟,脸上忙带了笑,讨好的打起了红绸软帘。 胭脂瞄了小丫鬟一眼,表情冷淡地点了点头,向后瞄了离她不过几步远的苏默一眼,轻轻地甩动着帕子,矮身进了屋里。 小丫鬟微微一愣,随即目光微闪,撩着红绸软帘的手猛地放了下来,恰好甩在了苏默面前。 苏默抬头看了那小丫鬟一眼,却见她垂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地上,象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胭脂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样。 苏默瞬间明了,这小丫鬟不过是得了前头那个叫胭脂的暗味,不想帮她和小笙打帘子而已。 就这点手段,还想让她难堪?! 真是幼稚! 不帮她打,她就自己打! 打一下帘子,又不会累死。 苏默眼神一冷,伸了手,打起了帘子,另一只手推着苏笙的后背,让他先进去。 轮到苏默进去的时候,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讽笑,目光冷泠地瞥了小丫鬟一眼,如愿地看到小丫鬟臊得小脸通红,这才手上一松,迈步走进了屋里。 胭脂福了福身,垂着眼道:“大小姐,苏默姐弟来了。” 苏玉瑶嗯了一声,撩起眼皮,向苏默看去。 却见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站在门口,正伸出解下披在身上的那件黑色斗篷。 苏玉瑶的眼睛盯在苏默脚穿着的那双厚重笨拙,鞋面上还沾着些许污泥的棉鞋上面,狠狠地皱起了眉:“不是告诉你要陪客人了吗?你穿成这样象什么样子?难道你就没有一身象样的拿得出手的衣服和鞋子用来待客的吗?” 第154章 威胁 第154章 威胁 苏默身形微滞,眉头微拧,刚想说话,就听苏嘉泉说:“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里什么样子?怕是连多余的一口吃的都没有了,哪有余钱置办衣服?” 也不知道这话哪里戳到了钱阳的笑点,他操着公鸭嗓大笑着说:“你们苏家真是有意思!明明是一个爹生的,庶子庶女过得却连府中的下人也不如!连出来会客,都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 这话,他看着苏默说的,但眼角余光却是瞄着苏玉瑶的。 苏玉瑶被他怼得脸色难看,不等苏默开口说话,便沉声道:“胭脂,带他们姐弟下去换身衣服再带上来!” 胭脂点了点头,走到苏默身边,轻轻用肩膀撞了她一下,目光轻蔑地打量着她全身的穿着,冷冷地说:“你,跟我来!” 有免费的衣服换,何乐而不为? 苏默的目光草草地扫过屋里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了背身而立的男子身上,自进入这个屋子开始,不管是一本正经看书的蒋思思和方淮安,还是态度不善的钱阳,苏嘉泉都多多少少地会抬起眼睛,瞄上她几眼。 只有这个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转过身。 这个人是谁?难道他就是苏玉瑶招他们姐弟来的主因? 胭脂已经走出了屋子,眼神不耐地站在外面,等着她。 容不得苏默多想,她垂下眼,牵了苏笙的小手,忙跟了过去。 苏默走后,一直看着屏风的人终于转过了身来。 一身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面色白皙,眼神略带邪气,眉眼风流。 他看着门口的方向,眸光微动,似若有所思。 “方才来的就是苏家庶出的小姐吗?” “是。这位小姐就是与人私奔的苏家小妾生的女儿,和弟弟一直住在乡村里。你方才不是没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有多寒酸了。” 钱阳似乎与这人很熟,扭过脸,小声地把关于苏默的一切都交待了。 末了,他暗暗地瞟了苏玉瑶一眼,冷笑着说:“和苏玉瑶一样,都不是好东西!上次,她还给苏玉瑶出主意,羞辱了思思呢。” 男子背着手,静静地听着,但笑不语。 丫鬟扭着腰肢把苏默姐弟带进了下人房,在柜子里随便扒了下,找出两身不打眼却也不丢脸的下人衣服,随手丢给了苏默和苏笙。 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说:“这是下人衣服,你们姐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凑活着穿上吧,能见人就不错了,总比你们身上穿的那些破衣烂衫要好!” “动作快一些,大小姐可还等着你们呢!” 丫鬟扭身出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姐姐——” 苏笙抱着怀里的衣服,怯生生地叫道。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苏默蹲下身,帮他解开最外层的衣服,安抚道:“别担心。有姐姐在呢。等会儿,你就象上次一样,吃吃喝喝,混个肚饱就好,剩下的都交给姐姐处理。” 说话功夫,等在外面的丫鬟又在外面敲门了:“你们快一点!大小姐又着人来催了!“ 苏默懒得搭理她,不慌不忙地帮苏笙换了下人服,再把自己身上的旧衣换了下去,穿了苏府里的丫鬟穿的衣服。 丫鬟胭脂等得不耐烦,抬手正欲敲门,再催催那对姐弟。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苏默穿着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布袄,下身盘金彩绣棉衣裙,手里牵着换了身青色布衣童子服的苏笙,俏生生地站在了门口。 胭脂眼前一亮,不由愣在了那里。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说得不错。 换下了粗布还带着补丁的衣服,苏默通身的气质陡然一变,瞬间高大起来,从村姑一跃成为小家碧玉,连微微泛着菜色的小脸竟也在衣服的衬托下,明艳了不少。 胭脂上下打量了苏默几眼,撇着嘴道:“这换了身衣服到底不一样了。可惜了,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苏默不接她的话茬,牵着苏笙出了门,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小姐身边的大红人小环姑娘呢?上次我来苏家的时候,还看到她跟在大小姐身边,忙前忙后的。这次来了,怎么没看到她的人影了?” 提到小环,胭脂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沉了脸喝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大小姐和客人们都等着你们姐弟两个呢。还不快走!” 见她脸色不好,苏默就猜测之前见到的那个叫小环的丫鬟,多半是被苏玉瑶给发卖了,这才换了这个叫胭脂的丫鬟。 偷眼瞟着胭脂秀美的小脸,苏默暗笑,这个苏玉瑶也算是个奇葩了。 明明她生得既胖又丑,偏生她每次挑的贴身丫鬟没有一个不是个子高挑,身材纤细,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娇花照水的。 她也不想想,这样漂亮的丫鬟在她跟前俏生生地一站,不就越发衬得她暗淡无光了吗? “想当初,小环在大小姐跟前多威风呀。我还记得,她俏脸含霜,指挥着下人小厮,对我姐弟拳打脚踢,威风得不行的样子。转眼,她就得罪了大小姐,被发卖出去了——” 苏默慢悠悠地跟在胭脂身后,阴阳怪气地说。 胭脂闻言脸色大变,咬着牙回过头,怒视着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胭脂姑娘心里应该清楚才是。想当初,小环比你还横,眼珠子都恨不得长在头顶上去。还不是被我几句话的功夫,在小姐面前给她上了眼药,失了宠,这才落得个被发卖的下场!胭脂姑娘,你很聪明,千万不要重倒小环的覆辙!” 说话间,苏默似笑非笑地看着胭脂,直到她脸色青白得如同鬼魅一样难看。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见左右无人,胭脂停下脚步,咬牙切齿地瞪着苏默。 “不,我这是在好心劝告,你非要认为是威胁,我也无话可说。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算我们姐弟再不受宠,到底身上还流着苏家的血,容不得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来欺负!”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默上前一步,锋利的目光直直地逼视着胭脂剧烈收缩的瞳孔。 第155章 警惕之心 第155章 警惕之心 再次回到厢房,胭脂老实了许多,进门的时候,再也没有给小丫鬟打眼锋,不给苏默姐弟打帘子。 苏默踏进屋里的瞬间,原本笑声不绝的房间里倏然一静。 苏嘉泉脸色古怪地说:“不亏是那个贱人生的亲女儿!这么一看,倒是跟那个贱人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钱阳先是呆了一会儿,眸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疑,扬声说:“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只小灰雀吗?简直大变样了。” 听到这些议论声,方淮安抽空瞄了一眼,也不由地一怔。 苏默一身丫鬟服,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明亮的色彩衬得她原本腊黄的小脸上也有了几分生气。 面对众人的议论声,她宠辱不惊地站着,一双如菡萏一样的眼睛,如涌动着无数的春水一样,脉脉地扫过房间里的所有角落。 一直注意着方淮安一举一动的苏玉瑶不由绞紧了手帕,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多事的让苏默换了身衣服。 现在倒好,方淮安是不与蒋思思凑在一起了,但目光却落到了苏默身上! 这算什么? 苏玉瑶恨恨地剐了眼苏默,恶声恶气地说:“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一会儿大家一道去梅园玩,你和小笙都得跟上!” “是。” 苏默垂着头应了一声,牵了苏笙的手温顺地走到了苏玉瑶身后,象极了一个听话的小跟班一样。 “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清朗的笑声从角落里传来,听声音隐隐有几分耳熟。 苏默惊疑不定地抬起眼睛,说话的人转眼间已来到她面前,斜飞着眉眼,目光轻佻地打量着她。 看到那人的脸时,她不由“咦”了一声。 这人,苏默认得,就是那个在茶馆里,用三个大钱买了她一枝梅花的“冤大头”!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默正在疑惑,却见那人抬步上前,又走近几步,离她更近一些,低声说:“上次相见,你伶牙俐齿,讨了个满堂彩。方才被人损成那样,怎么不见你反驳一句,难不成你的丁香小舌被猫儿给叨走了不成?” 苏默瞪眼,心道:关你屁事!我跟你很熟吗? “咦,姜少爷,你和苏默很熟吗?” 苏嘉泉瞪大了眼睛,象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惊奇道。 “当然认识了。毕竟这世上,能舌灿莲花,让我心甘情愿掏三个大钱买了一束梅花的人并不多。” 姜文才看着苏默,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 “哦?有这等事?” 方淮安一听也来了兴趣,围了过来。 见所有人都围着苏默转,作为东道主的自己反而没有人搭理,苏玉瑶白白胖胖的脸上倏然一沉,眯着眼睛,目光阴鹜地盯着如众星捧月一般立着的苏默。 方准安一走,蒋思思也没有心情看书了,无意中抬起头正好把苏玉瑶看向苏默的目光收入眼底,轻轻抿了下嘴唇。 此次,苏玉瑶邀请,她本不打算来的,但架不住钱阳和方淮安的游说,只好跟着来了。 来前,钱阳和方准安商量着如何帮她找回上次在苏家丢掉的面子。 他们说,苏玉瑶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苏默才是那个一肚子坏水,让她出尽洋相的人。 所以要找回场子,就要从苏默身上找回来,借着打苏默的脸,顺便敲打一下苏玉瑶。 现在看苏玉瑶已经恨上苏默了,她当然乐观其成。 姜文才站在几个人中间,绘声绘色地那天发生的事情,与众人人说了一遍,特别是苏默销售梅花时,念的那几句诗,他竟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看向苏默,她不由大窘。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 苏玉瑶阴阳怪气地说。 苏默眉头微皱,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怒气从何而来? “大小姐,亭子已经收拾好了,请带客人们移步梅园。” 一个身穿靛青色布衣的仆妇笑盈盈地站在门前,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向苏默身上飘去。 苏默敏感地抬起头,看了那仆妇一眼。 偷看被抓包,那仆妇也半点不慌张,反倒冲苏默微微一笑。 苏默亦回了个笑脸,但心里多少有种微妙的感觉。 这个仆妇打扮干净俐落,态度落落大方,与去她家里送米粮的婆子,从举止到言行,都有云泥之别,绝不是一般的下人可比的。 看到仆妇,苏玉瑶地扭着肥胖的身体走了过去,亲亲热热地拉了仆妇的手,笑道:“方妈妈,还是你办事俐落。如果我身边的人能有你一半的得力,我就放心了。” 方妈妈笑容温和:“小姐说的哪里话,快折煞老奴了。” 说了会儿客气话,方妈妈指挥着丫鬟和小厮们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梅园进发。 苏笙人小腿短,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后面,苏默也跟着放缓了脚步,坠在了所有人后面。 姜文才原本走在前面的,在遍寻不着苏默的身影无果后,有意也落在了后面。 “苏姑娘,没想到上次一别后,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在下甚是心喜。” 姜文才盯着苏默的侧脸,目光中隐隐含着笑意。 你心喜,我可不心喜。 要不是你,现在我还呆在家里安安生生地缝坐垫呢,谁来这劳什子的苏家看别人的脸色! “姜公子客气了。” 见他脸上带着孟浪的笑容,说话的时候,身体总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边挤,苏默拉过苏笙,挡在他面前,以便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苏默的眼角余光已经瞄到那个方妈妈斜着眼睛瞟过来好几眼了,那目光跟看什么奸夫淫妇似的。 苏默皱着眉,暗自寻思,这个婆子为什么总看她。 “你是在看那个婆子吗?我在苏大夫人的身边看到过她。” 姜文才见苏默有些心不在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时不时向后看过来的仆妇。 苏大夫人身边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总是暗暗地观察自己? 苏大夫人,她想干什么? 苏默不由起了警惕之心。 第156章 诗词接龙 第156章 诗词接龙 寒雪压梅,梅花傲然挺立在枝头。 亭子四周如上次一样被围了起来,里面放着几个炉子,地上铺着大红色的地毯。 踏入亭子的人,都自觉地脱了鞋子,只着着袜子盘腿坐在地上。 如上次一样,大家提议玩游戏来消磨时间。 苏玉瑶瞥了眼坐在方淮安和钱阳中间的蒋思思,笑道:“上次那游戏玩着就不错。要不是有人玩不起,半路跑掉了,那天大家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话音落地,蒋思思身体一僵,雪白的贝齿轻轻地咬着红唇。 上次她在苏玉遥的胁迫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到亭下大喊三声“我是贱人”,简直是她一生的耻辱和恶梦。 苏玉瑶再次提起,就是要她难堪。 蒋思思有些委屈,莹莹的水目望向了方淮安,别有一番楚楚的姿态。 “玉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上次的游戏虽好,但是也已经玩过了。不如换个新的游戏?” 方准安在这样柔弱的目光下节节败退,下意识地开口拒绝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默正从盘子里拈起一块点心,放到苏笙手上闻言偷偷瞄了苏玉瑶一眼,见她神色难看,放在桌子下面的帕子已经紧紧地绞成麻花状了。 方妈妈的目光微微沉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原样,如果不是苏默一直暗暗地关注她,可能根本捕捉不到这个目光。 “对着傲雪红梅,单纯玩乐,岂不是负了这满园美景。不如我们来个诗句接龙吧?谁接不上,那就是输了,输了的人当然是要挨罚—” 钱阳不怀好意地把目光瞟着苏玉瑶。 苏玉瑶这个胖丫头,再没有人比他还了解的了,九囊饭袋一个,虽有先生教过,但大字不识一萝筐。 与诗词有关的游戏,她必输得难看无比。 至于苏默,他听说这丫头连学堂都没上过,更不用提了。 他承认,提议玩这个游戏,是来之前,他与方淮安一早就商量好的,为的就是替蒋思思找回面子的。 蒋思思生于书香门弟,诗词歌赋简直信手拈来,玩这样的游戏,必大大地出一回风头不可! 苏玉瑶脸色剧变,刚想拒绝,苏默就看见那个婆子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她便很快改变了主意。 “好。背诗词就背诗词,谁怕谁?谁要是答不上来,就让谁贴身侍候的丫鬟小厮到亭外站着,我们一人赏她一个雪球砸在脸上,你们谁好不好?” 姜到底是老的辣,那个方妈妈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苏玉瑶瞬间就由劣势转成了优势。 游戏可以玩,但受罚的事,却要由主子身边的丫鬟背着,代自己的主子受过。 这一招简直阴损至极,听得苏默失态之下,差点拍手叫绝! 此话一出,站在亭子里面的丫鬟胭脂瞬间脸色苍白起来,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苏玉瑶。 苏玉瑶只顾自己开心,哪管别人的死活,连眼风都不带瞄她一下的。 不止胭脂,还有钱阳,方淮安等人的近侍,无论是丫鬟也好,小厮也好,均是一脸忐忑地看着各自的主子。 “有丫鬟的自有丫鬟替主子受罪,象苏默这种没有丫鬟小厮的,又该当如何?” 钱阳抓住了苏玉瑶话里的漏洞,特意拿苏默作筏子,其实是在替蒋思思担心。 蒋思思的父亲是个秀才,家里只买了个粗使婆子做粗活,还有一个小丫鬟是充门面用的。 蒋思思出门从来不带什么丫鬟,也无人侍候的。 在座地各位都心知肚明,随着钱阳的话,先是看向了苏默,接着又默默地转向了蒋思思的方向。 蒋思思有些难堪地垂下了头去,纤细柔美的手紧紧地揪着襦裙下摆。 苏默有些无语,心说,这破游戏,你们自己玩就好,干嘛扯上我? “那好办。我就不——” 她刚想开口拒绝,就被坐在她旁边的苏玉瑶狠狠地在手臂上掐了一记,后面的话只能消失在苏玉瑶瞪向她的恶狠狠的目光里。 “不玩游戏,我要你们姐弟来做什么?当壁花的吗?没用的东西!敢拖我后腿,小心我拿鞭子抽死你们!” 苏玉瑶压低声音,语气阴沉狠厉。 苏默果断消了音,掀开手臂一看,苍白瘦弱的胳膊上有一道深深的指甲印,这苏玉瑶下手可够黑的。 她放下袖子,敏锐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锋利的目光正如影随形地盯着她。 盯着她看的人正是站在苏玉瑶身后的方妈妈。 见苏默回看她,她还对着苏默和气地笑了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苏默有些莫名,这个方妈妈自始至终一直在暗暗地观察她。 为什么? 难道是她穿越之后,与原来的苏默相比,变化太大了,引起了苏大夫的警觉和怀疑,所以特意派出了她身边最得力的人,来观察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昨天,她在清平城里被苏连城抓包,不得已承认了福祥酒楼新出的招牌菜名都是她起的。 等她和小笙回到了村子里,一向与她不对付的黄美华就被叫到苏家问话了。 这二者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肯定是苏连城先行归家后,把此事告知了苏大夫人,苏大夫人不相信一直表现平平的庶女竟然有这样的才华,才特意让苏玉瑶把他们姐弟招到了苏家,只为试探她是不是真有那些本事! 想到这里,再在心里琢磨一下,一会儿这些公子小姐们即将玩的诗词接龙的游戏,苏默不由恍然大悟,这苏大夫人手段果然高竿,让周围的人不知不觉得就能为她所用! 想通了这些,苏默看向方妈妈的眼神不由变了。 “苏默是没有丫鬟不假,但她不是有弟弟吗?她要是接不上来,就让小笙去外面代她受罚。至于蒋思思也没有丫鬟,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大不了她自己的罚自己受呗!若是跟上次一样玩不起,那就不要来我苏家丢人现眼!” 苏玉瑶话里话外都在针对蒋思思,凡是明眼人,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得出来。 她的话一说完,不止蒋思思脸色难看,连钱阳和方淮安也不由变了脸色。 第157章 臣妾做不到 第157章 臣妾做不到 钱阳瞪着眼睛说:“这不公平!凭什么连苏默那个贱丫头都有人代为受过,偏思思却要一个人承受?” 思思,叫得可真亲热。 苏默挑眉,心说,这钱阳不会也喜欢蒋思思吧? 方准安看着表情柔弱的蒋思思,目光中不由闪过一丝心疼,语气委婉地劝道:“玉瑶,要不要换个惩罚的方式?” 方淮安不说话还好,一替蒋思思说话,苏玉瑶的眼神更冷了,一对本就不大的小眼珠子藏在层层肥肉后面,看向蒋思思的目光简象淬了毒的刀子似的。 至于姜文才,他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看好戏的痞笑,除了偶尔会看一眼苏默,其他的,他都漠不关心,好象别人说什么,都与他无关似的。 苏默皱着眉开口道:“如果我接不上来,我自己的罚自己领,不用小笙代我受过!” 苏笙闻言抬起头,就要开口说话。 苏默眼疾手快地把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轻声说:“吃你的点心,少说话。” 苏笙只得委委屈屈地缩到角落里接着做他的壁花去了。 原本钱阳和方准安还想拿苏默也有代罚的事作些文章,好帮蒋思思安排一个代罚的下人。 苏默主动推了让苏笙代罚一事,与蒋思思一样都是自己受罚。 两个人欲出口的说辞顿时胎死腹中,半句也说不出来了,只得双双瞪着眼珠子,恨不得在苏默身上瞪出个洞来。 有了苏默的神助功,苏玉瑶得意地扬起眉毛,冲着苏默飞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语带嘲弄地看着蒋思思说:“现在有人和你一样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是你再推辞下去,那我可就认为你平时手不离卷,都是在装模作样,其实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架子而已!”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下去,不过是徒增难堪而已。 再说了,蒋思思对自己很有几分自信。 她是秀才之女,从小就手不释卷,怎么会输给苏玉瑶这个什么也不会的草包! 上次,她就是这个亭子里丢了面子! 今天,她誓要把丢了的面子重新捡回来! 想到这里,她撩起眼皮,傲气十足地与苏玉瑶对视,宣战似地说:“诗词接龙,我自认为没什么怕的!” “不怕就好。” 苏玉瑶面上在笑,甫一转过身,脸色就阴沉了下来,靠近苏默,咬牙切齿地说:“看到这小贱人有多嚣张了吗?苏默,一会儿可全靠你了。一定得给我把这贱人的气焰给打压下去!” 这个蒋思思,上次苏默来时,就听苏家的下人议论过,秀才之女,自小就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也是倒背如流,要不然方准安也不会在已与苏玉瑶订婚的前提下,还对其割舍不下。 蒋思思就是放在现代,也是一个才女。 想她苏默不过一个大龄文艺女青年,正业是小白领,副业是吹拉弹唱,偶尔心血来潮再研究一些古诗词。 属于啥都会点,但都不精的那一挂的。 这样的她能干过蒋思思吗? 臣妾做不到啊。 苏默呵呵一笑,心道:“我尽力而为。反正被雪球砸了也不疼——” 苏玉瑶狠狠地拧着她手臂上的软肉,低声威胁道:“你要是输给蒋思思,让她风光了,你就等着死在这吧!看我不拿鞭子抽死你!” 苏默吃痛地皱着眉毛,奈何苏玉瑶揪着她的肉一直不撒手。 就在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用力扯着她的手臂,把她从苏玉瑶的魔手里解救出来。 “你弄痛她了!” 姜文才语气淡淡地说。 见姜文才目光指责地看着自己,苏玉瑶讽刺一笑:“姜公子倒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所谓诗词接龙就是后一个说的诗句开头一个字必须是前面一个说的诗词的最后一个字。 而接龙的诗词不管是从书上学的,还是自己现做的,只要对仗工整就算过关。 “从我开始,往下接,接不上的或是词穷的都要自觉到亭子外领罚。墙角数枝梅——” 苏玉瑶打头,说完一句诗之后,看向苏默。 苏默接道:“梅花香自苦寒来——” 接下来是苏嘉泉:“以来打头的诗句我想不出来!” 他很光棍地摊了摊手,他的小厮只好苦着脸走出了亭子。 钱阳,方淮安等人无一不接过丫鬟,小厮奉上来的雪球,照着那可怜小厮的脸打了下去,雪沫子散了开来,扑了他一脸。 简直生无可恋。 连蒋思思也笑着接过了方淮安递过来的雪球,糊了小厮一脸。 苏玉瑶冷眼看着方准安无视她,对着蒋思思大献殷勤,恨铁不成钢地拧着苏嘉泉的耳朵,斥道:“你怎地这么没出息,这才没开始多久,就在你这里打断了!平时,你不是很能的吗?在学堂里学的东西全都喂了狗了么?” 苏嘉泉扭着身子把耳朵从姐姐手里夺下来,小手一指苏默,恨声道:“还不是那个贱人念的诗不对,用什么结尾不行,偏要用来字结尾,我还没见过以来字打头的诗呢!” 苏默无辜地眨眨眼,心道,你自己才疏学浅怪我喽! 倒是站在一边的姜文才为苏默不平道:“以来字打头的诗句有很多,你自己学问浅,怎地反怪起别人了?” 苏嘉泉瞪他,目光如凶狠的小豹子一样:“你是谁啊,多管闲事!” 姜文才是方淮安和钱阳带过来的人,这两人只是说是朋友,并没有对他的身份多做交待,于是苏嘉泉以为他不过是个穷酸的书生而已,暗中很是看不起。 苏玉瑶也不知姜文才的身份,闻言也不阻止,目光轻飘飘地从他身上掠过,并无训斥自己弟弟的意思。 方妈妈看得分明,但也亦不知这书生是什么来路,只知他是苏家未来的方姑爷带过来的客人,撩起眼皮瞄了姜文才一眼,复又垂下眼,暗暗地盯着苏默去了。 代苏嘉泉受过的小厮,被折腾得够呛,眼泪巴巴地站到了亭子外面。 看得苏默心有戚戚,心道被人当靶子打的滋味也不好过,她还是应该发奋一些,不要到外面受罚才好。 第158章 险胜 第158章 险胜 因第一轮是从苏嘉泉那里中断的,凡是受过罚的人,就只能呆在一边,看别人玩游戏了。 所以第二轮就从苏嘉泉身后的姜文才那里开始。 姜文才随意地念了句以来字结尾的诗句,苏嘉泉撇着嘴,斜着眼睛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姜文才身后的钱阳,谁知钱阳竟轻松地接了下去。 “一览众山小!” “小桥流水人家!” “家书抵万金!” —— 几轮过后,只有苏默,蒋思思和姜文才三个人没有受过罚,其他几个人身边的小厮和丫鬟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惩罚。 随着时间的拉长,蒋思思的鼻尖上不由沁出了些微小的汗珠来。 姜文才看了看左右,他一个大男人夹在两个女孩中间,就算赢了也不没什么好得意的,待到一轮过后,他嬉嬉一笑,朗笑道:“二位姑娘才华横溢,姜某甘拜下风。” 说着,他挥了挥手,让随身的小厮自觉站到亭子外面去了。 别人都在朝姜文才的小厮身上扔雪球,蒋思思却没有那个心情,她捏着手指,站在亭子里,目光忧愁地看着亭子外面被雪球打得灰头土脸的小厮。 趁着苏玉瑶插着腰,指挥着丫鬟到雪地里团雪球的功夫,方淮安急步走到蒋思思面前,关切地问:“思思,别人都很高兴,只有你愁眉苦脸的,怎么了?” 蒋思思抬起莹莹水目,姿态楚楚地看着方淮安,低声道:“我高兴不起来,那个苏默实在太厉害了,我怕等会儿会败给她。到时候,站在外面,挨雪球砸的人就是我了。” 钱阳倚着柱子站着,抱着手臂,轻蔑地说:“思思,你想多了。我听苏家的下人说了,这个苏默一向不得苏老爷的宠,连苏家学堂都没有进过,她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还是那个与人私奔的妾教的!你就放心吧,你是绝不会输给她的!” 方淮安也觉得蒋思思想多了,柔声安慰道:“思思,我对你有信心!相信我,接下来会被雪球爆头的人绝不会是你!” 经两个人一翻安慰,蒋思思心里好受多了,脸上微微带了点笑模样出来,嘴上却还是谦虚道:“希望如此吧。” 苏默不过是苏家庶女,连学堂都没进过,靠那个声名狼籍的妾氏教导,又能学到多少墨水,哪比得上她从小就被家里严格教导?! 苏默也在暗自发愁,她肚子里的墨水已经被掏得差不多了,真怕到时候站在亭子外被雪球爆头的人就是她了。 “姐姐,你怎么了?” 苏笙凑过来,小声地问。 苏默唉声叹气道:“你姐姐,怕是待会儿就要被雪球爆头了。” 苏笙回头看一眼站在亭子外被人用雪球砸得连眼睛也睁不开的小厮,其中以苏嘉泉叫嚣得最厉害。 “多团点雪球过来!” “砸他的脸!” “别躲!站直了!” —— 他缩了缩脖子,一脸唏嘘地回头,小声说:“姐姐要是害怕的话,挨罚的时候,要不我替姐姐去吧。” “你?你有这份心,姐姐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可舍不得小笙替姐姐受罪。” 苏默失笑,心想这孩子可真招人疼。 苏玉瑶砸人砸得正开心,无意中瞟见方淮安和蒋思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一起了,不由沉了脸,大步回到了亭子里的,肥胖的身体,硬生生的挤到了两个人中间。 “你们在说什么?” 蒋思思被她挤得向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向后坐倒在地上。 钱阳皱着眉,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蒋思思这才没有难看地摔倒在地上。 他看向苏玉瑶的目光很是不善,嘲讽似地说:“我们正在谈论要不要中止了游戏算了。你那个庶姐,没上过几天学,怎么能比得过从小就会吟诗作对的思思?!左右都要认输,不如现在就让她直到站到亭子外面,挨上几个雪球了事!” 苏玉瑶脸色难看,想到方妈妈对她说过的话,怒极反笑:“那你们怕是要失望了!我这个庶姐虽没有大才的,但一点儿小才却是有的。福祥酒楼新出的那几个别具一格的菜名,就是她起的。大话说得过早,小心闪着了舌头!” 什么? 钱阳和方淮安惊讶地把目光投向了苏默,不敢相信苏玉瑶说的话会是真的。 “让福祥酒楼声名大噪的菜名真的是她起的吗?” 蒋思思的纤手捂着红唇,美目里满是不可置信。 一直看热闹的姜文才闻言笑道:“是的,我可以做证,此为福祥酒楼的掌柜亲自证实的。” 蒋思思如丧考妣,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游戏继续,蒋思思和苏默都全力以赴,不再留后手。 “明月几时有?“ “有弟皆分散!” “散作满天星!” ——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识——” 轮到蒋思思时,她却卡壳了,瞪着眼睛半天对不出下一句来。 钱阳大急:“给思思一些时间,让她好好想一想,以她的才学,一定会对出来的。” “不行,马上就要回答,否则就算她输!” 苏玉瑶冷笑连连,看向蒋思思的目光冰冷无比。 钱阳和方淮安越是维护蒋思思,她就越是想看蒋思思出丑。 “不用多,就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一定能对得出来!” 蒋思思紧张得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绞着手指,目光殷切地看向方淮安。 苏默暗自叹息:这个时候,你还看方淮安做什么?你可知道,你越看方淮安,苏玉瑶就越是嫉恨你! 方淮安有些不忍,刚想开口替蒋思思争取一些时间,就听苏玉瑶冷笑道:“不如给你一天时间,让你想到了诗句,你再与苏默比试如何?” 不等蒋思思脸上出现欣喜的表情,苏玉瑶阴阳怪气地说道:“一天时间是不是有些少,给你一个月时间?不,一个月时间太短了,还是给你一年的时间算了,妇人生个孩子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你想到以识字打头的诗句?”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苏玉瑶这话是讽刺蒋思思的,如同巴掌一样,重重地打在她脸上啪啪的,让她难堪得当场落了泪。 第159章 喝茶看戏 第159章 喝茶看戏 “思思是答不上来,可你又比思思好到好里去!你的丫鬟还不是早早地替你挨了罚!思思没有丫鬟,我借她一个就是了,总归不会让她到亭外受罪的!” 见蒋思思哭了,钱阳双目喷火,捏着拳着,怒视着苏玉瑶。 苏默嘴角一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 这些公子小姐身子可真金贵,出风头的时候,自己承着,挨罚的时候,却要丫鬟小厮替了。 “不行。事先说好了的,苏默和蒋思思一样,谁输了,就自己挨罚。现在蒋思思输了,你却反口要找一个丫鬟替她受罚,这样出尔反尔,我都替她脸红!” 苏玉瑶似铁了心,抓住机会就是要蒋思思难堪。 蒋思思委屈得俏脸通红,泪水涟涟,偷偷瞄向了方淮安,却见他皱着眉,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暗然片刻,转身出了亭子,直挺挺地站在雪地里,大喊道:“不用别人替,我自己来!” 苏玉瑶嚣张地大笑:“有骨气!我喜欢!胭脂,快去,给本小姐团个大点的雪团过来!” 胭脂脆生生地应了,同情地瞟了眼蒋思思,去雪地里团雪球去了。 亭子里的人大多不忍对蒋思思下手,弃了用雪球砸她的念头,只除了苏玉瑶和苏嘉泉两姐弟,团了个巴掌大的雪球,结结实实地砸到了蒋思思脸上。 蒋思思当场哭出了声,用袖子捂着脸,嘤嘤地跑开了。 旁人都去看热闹了,只有苏默姐弟呆在温暖的亭子里,吃着桌子上的点心,喝着苏家用来招待贵客的喝茶,优哉游哉得象是来渡假似的。 方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姜文才因有事,也早早离开了。 这些都不关苏默的事,她就是来看戏的。 钱阳去追蒋思思了,方准安在苏玉瑶锋利的目光下逼视下,只得回了亭子,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苏默悠闲喝茶的情景。 他的脸瞬间拉了下去,如果不是苏默,蒋思思方才也不用承受被人用雪球砸脸的屈辱。 “思思被砸成那样,你倒是好雅兴!”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抬脚走进了亭子里。 苏默虽然没有出气,但听到了亭子外面丫鬟小厮们的议论声,也就明白了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蒋思思被苏玉瑶姐弟用雪球砸得哭着跑掉了,所以这方淮安看见谁高兴,心里都不痛快。 特别是她还是导致蒋思思被雪球砸脸的罪魁祸首。 “思思?叫得挺亲热啊。这话要让大小姐听到了,该不高兴了。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夫叫另外一个女孩的名字,叫得那般亲近!” 苏默喝了口热茶,好心地提醒道。 此时,外面已经隐隐地传来苏玉瑶和丫鬟胭脂的说话声,声音经寒风一吹,越发地小,幸好苏默坐得靠近帐子的方向,恰好把这些声音收入耳中。 “你可有见到方少爷,他不在这里,是不是追蒋思思那个贱人去了?!” 这是苏玉瑶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看到方少爷进亭子了——” 胭脂小意地回答道。 “走,回亭子!” —— 瞟了眼方淮安的神色,他似乎没听到苏玉瑶来找他了。 “你懂什么?思思与我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感情自是不一般——” 方淮安一脸怨气,攥着拳头恨恨地望着苏默。 “所以如果不是大小姐与你订了婚,你一定会娶蒋思思为妻,是不是?哎,如果大小姐知道你心里若是这么想的,不知道该多伤心——” 苏默假模作样地苦着脸,一脸替苏玉瑶不值的样子。 “那是当然。我与思思——” 方淮安赞同地点了点头,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已经一脚踩进了苏默挖好的陷井里。 不等他说完,就听亭子外面传来一声暴喝:“方淮安!枉本小姐对你一心一意,你都与本小姐订亲了,心里却还在想着那个贱人!来人,拿我的鞭子来!本小姐今天一定要抽死蒋思思那个贱人!” 苏玉瑶暴跳如雷,伸手接过下人双手奉上的鞭子,疯了一样向外面跑去。 方淮安大惊失色,打开帘子,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顿在了原地,回过头,用杀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苏默:“是你!你明知玉瑶在外面,所以故意诱我说出方才的那番话来!你年纪不大,心机竟如此之深!” “是你自己耳朵聋没听到大小姐的脚步声,反倒怪起我来?真是可笑!大小姐已经拿着鞭子准备去抽蒋思思了,你要是再不去拦着,说不得蒋思思会被抽得头破血流,缺胳膊断腿的——” 苏默慢悠悠地说着,毫无意外地看到方准安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实在是难看至极。 “贱人!你且记得这笔帐,我早晚会在你身上讨回来的!” 方准安惊怒交加,狠狠地甩了帘子,扬长而去。 “你才是贱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苏默呸了一声,抄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顺手拉起苏笙:“走,我们回家!” 那个方妈妈早在诗词接龙的时候,就偷偷溜掉了,不用想也知道,她是跟大夫人复命去了。 苏家这个事非之地,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安全一些。 两姐弟牵着手走出梅园,就听见前院里传来鸡飞狗跳地声音,转过拐角处,向事发地瞄了一眼,苏默险些笑趴。 “蒋思思,你个贱人!敢勾引淮安,看我抽不死你!” 苏玉瑶尖声怒骂道,肥胖的身体稳稳地坐在一个桃红衣裳的女孩身上,压得她上气不接不气,直翻白眼。 蒋思思今天穿的可不正是桃红色的衣服吗? 钱阳指着苏玉瑶的脸大叫:“你这肥猪快些起来!思思马上就要被你压死了!” “玉瑶,你误会了。我与思思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 方淮安急得脸上出一层汗,就差跪在地上求苏玉瑶高抬贵手了。 —— 苏默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婆子的冷哼声:“这乐子好看吗?” “当然——“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回过头,看到去而复返的方妈妈冷着脸,带着一群丫鬟婆子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顿时头皮有些发麻。 第160章 暗中敲打 第160章 暗中敲打 “不好看,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看!我跟小笙还有事,麻烦转告大小姐一声,就说我们回家了。” 她牵了苏笙,讨好一笑,转身就想走。 “且慢,夫人说多日不见你们姐弟了,怪想的,想见一见你们,跟我走吧!” 方妈妈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但看向苏默姐弟的利眼里却一点儿笑意也没有。 说话的功夫,身后的丫鬟婆子不动声色堵在了出口,个个脸上都是面无表情,如同提线的木偶一般。 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默脸色沉了半响,蓦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微笑:“大夫人有请,我们姐弟岂有不去的道理!劳烦妈妈前面带路!” 大夫人会想他们姐弟? 呵呵,骗谁呢? 方妈妈面色不善,又带了这么多的丫鬟婆子,他们姐弟不得不跟着走一趟。 到这个时空这么久了,苏默还没有见过大夫人,只推测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对于苏默的识时务,方妈妈很满意,也不多话,走在了前面。 转眼的瞬间,苏默看到苏玉瑶已经被人从蒋思思身上拉起来了,蒋思思一身桃红色的衣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披头散发地被钱阳扶着,猛然一看,跟个女鬼贞子似的,委屈得嚎啕大哭着。 啧啧,可真惨。 跟着方妈妈来到一个大院子门面,门前站了一溜的丫鬟和婆子,见到苏默和苏笙,有好奇便会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上一眼,被利眼的方妈妈扫上一眼,便会惊惶地低下头去。 苏默心中一动,看来,这个方妈妈在苏府的地位不低。 到了门前,方妈妈让苏默和苏笙转身停在了门口,扭身进了正屋。 “姐姐——” 苏笙小声地叫了一声,看向苏默的眼神里满是忐忑。 苏默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有姐姐在呢。” “来了?让他们进来。” 李芸儿穿着一身茶色潞绸螺纹裙子,意态慵懒地坐在榻上,闻言眸光一亮。 方妈妈与她对视了一眼,扬声道:“外面的人进来吧!” 听到里间传来的声音,站在苏默和苏笙身后的婆子,暗暗地推了他们一下。 苏默措手不及,几乎是以踉跄的姿态摔进屋里的。 打帘的丫鬟站在门口,手扶在门帘上,还没得及把蓝绸帘子掀起来,惊愕之后,不由掩着嘴,低笑起来。 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不由都笑了起来。 苏默愤怒地回过头,却见门前站着好几个婆子和丫鬟,个个挑着眉,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和小笙。 没等她找出来谁是推她和小笙的人,就听屋里传来方妈妈颐指气使的声音:“见到主母,还不跪下?” 苏默猛然回过神,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谁推他们姐弟,让他们出了丑的时候,怎么应付苏家的主母才是重点。 跪就跪,跪了又不会少块肉! 她扶起摔在地上,晕头晕脑的小笙,垂首整理了下衣服,这才俯身下跪:“苏默见过主母。” 苏笙低着头,跪在姐姐身边,一动不敢动。 跪下去之后,苏默久久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她正觉纳闷之时,就听有个女人,用麻酥酥的声音轻笑了一声,然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就在苏默打算抬起头,看看笑声这么酥的女人长得是不是如狐狸精一样妖媚时,来人已经蹲下身,伸出一双纤美的柔荑,亲亲热热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默啊,你受苦了。” 女人的说话声如同黄莺鸟一样动听。 苏默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鹅蛋脸的妇人,精致的脸盘上淡淡地敷了些白粉,锦衣华服,头戴金钗,间有珠翠,温和的目光正专注地看着她。 “大夫人——” 她喃喃地喊道。 这样的穿着打扮,除了苏大夫人,还有谁配得上!? 苏默打量李芸儿的同时,李芸儿也在默默地打量着她。 眼前的少女面色腊黄,皮肤暗淡无光,但一双眼睛却芳华初湛,波光敛艳。 她面上无波,心中却是微微一凛。 外间和下人们说得不错,这个苏默的确是变了,至少敢抬头看人了,脸上的畏缩表情也没有了,倒真象变了个似的。 “是我。” 李芸儿眼神微闪,笑容满面把苏默从地上扶了起来,拉着她到了桌子边,坐了下去。 苏默有些蒙,被李芸儿和善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了。 她以为这大夫人必定是来者不善,谁知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女人前所未有的和善。 李芸儿在另一边坐下,双手仍旧握着苏默的手。 就在苏默愣神的功夫,苏笙已经被两个面色凶狠的婆子捂了嘴,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悄无生息地带出了屋子。 “瞧你手上这茧子,你这个年纪带着个弟弟,在外面一定过得不容易吧?辛苦你了。不象你妹妹,在家里哪怕喝个水都有端,人都胖了一圈了。所以这辛苦也有辛苦的好处。瞧你这身材多好——“ 听到这里,苏默的脸都绿了。 她可算整明白了,这个苏夫人叫她来就看笑话的。 什么叫辛苦也有辛苦的好处? 就她这样的身材,身无几两肉,连胸前两馒头都严重缩水了,还身材好呢。 这苏大夫人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大小姐是生得过于富态了些,不如让她也去体验一下辛苦的生活,说不定她身上的肥肉就甩下去了——” 苏默皮笑肉不笑地说。 李芸儿脸上的笑容一滞,目光微转,意味深长地说:“看来,顾婉月与人私奔的事,对你的刺激挺大的。你的性子也变了许多,以前你见了你,还未说话,小脸就先白了。为此,老爷还经常骂你上不了台面呢。” 方妈妈适时地插嘴道:“这顾婉月真是坑人,她与人一私奔之后,我们苏家人走出去,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最近听说的,你订了一门亲,并且这家人在听说了顾婉月与人私奔的事情之后,还上门退亲了?” 李芸儿拍着苏默的手,状似无意地提道。 苏默低头不语,她相信这苏大夫人提起这事,一定会有下文。 第161章 吃了个大亏 第161章 吃了个大亏 方妈妈瞟了苏默一眼,以为说到了她的痛处,冷哼道:“夫人啊,要我说,这顾婉月如果还在,就当乱棍打死,没的让她乱了规矩。他们母子三人虽出了苏家的门,但到底头顶着苏家的姓,主母掌家,哪容得下顾婉月那个贱人随便就把家里的庶女订出去的道理?” 李芸儿笑道:“这顾婉月也是出于爱女之心,才做出的如此决定。毕竟,她已经打算撇下姐弟两走了,就想着给苏默打个好人家,连同苏笙一块托付出去,也算有个着落。没成想,那家人也不是好的,听到顾婉月与人跑了,连脸面也不顾地就上门退了亲!” 这一对主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听来听去,苏默总算听明白了。 这苏家夫人是在告诉她,她苏默的婚事,还是应由她这个苏家正经的夫人拿捏在的。 听到这里,苏默不由在心底冷笑,既然把他们姐弟赶出苏家了,还想掌控他们的人生,这就有点过分了。 “因私奔和退婚一事,我的名声已是极差。苏默对婚姻一事,已不抱希望了,只想把弟弟拉扯长大,大不了,我削了头发做姑子去!“ 苏默低头用袖子拭着眼角,其实她一滴眼泪也没有留。 她才不想当什么姑子,终年与青灯古佛相伴。 她这么说,无非就是在苏大夫人面前表个不成亲的态。 毕竟这苏大夫人是个面甜心苦的,万一嫌她碍眼,把她随便指了个人,做奴做妾,那她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哪有人不愿意成亲,反倒想当姑子的!等过个一两年,这周围的人,都把顾婉月与人私奔的事忘了,我再给你说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瞟着苏默脸上心如死灰的表情,李芸儿微有得色,一脸诚恳地说。 至于这门亲事,是对苏家好,还是对苏默好,那可就不一定了。 听到苏大夫人说一两年,苏默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只要不在最近,就把她嫁出去就好。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如果这大夫人以主母的身份,让她与人成亲,哪怕她不愿意,有苏家这些如狼似虎的下人在,就算是绑也会把她绑到那户人家去。 所以现在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脸,多攒些钱财傍身才是正经,大不了,她到时候卷了钱带着小笙一块跑了就是。 见苏默不说话了,李芸儿和方妈妈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笑意。 不管这苏默性格怎么变,有一点永远无法改变,只要她姓苏,她的婚事就由苏家主母做主! 苏连城负着手,轻声询问丫鬟:“夫人在里面吗?” 丫鬟俏生生地说:“在的。” “嗯。” 苏连城淡淡地应了声,抬脚就欲进门里。 站在门口中的丫鬟已经把帘子打起来了,他不经意地向屋里一瞄,看到苏默穿着丫鬟服,正与李芸儿坐在一起。 李芸儿不动声色地瞟了方妈妈一眼,方妈妈暗暗动了动眼珠子。 “老爷,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你瞧,我正与苏默说话呢。” 李芸儿柔柔一笑,腰肢轻摆着站了起来。 苏默没想到苏连城会来,一时有些愣住,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的软肉就象被一只铁钳夹住了一样,狠狠一扭。 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却见方妈妈目光阴毒地盯着她。 敢拧我?老乾婆找死! 苏默怒意横生,顾不得多想,伸出双手用力一推。 方妈妈哎哎叫了两声,好死不死地撞到了李芸儿身上。 “夫人!” “连城救我!” —— 苏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苏大夫人如弱柳扶风一样轻轻地倒在了苏连城怀里。 苏连城一脸惊魂未定地把李芸儿抱在怀里,关切地问:“夫人,你怎么样?没事吧?” 李芸儿脸色煞白地捂着胸口,一脸娇弱地哼哼道:“没事。就是有点吓着了。” 见李芸儿无恙,方妈妈放了心,面目肃杀地回过身,指着苏默的鼻子尖声道:“是她,是她推的夫人!” 苏默瞪着眼睛,辩驳道:“不是,不是我!是你先掐疼我,我才回击——” 苏连城刚把李芸儿扶到榻上坐好,闻言大怒,想也不想地就重重地甩了苏默一个嘴巴子。 “逆女!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你还敢狡辩?昨天我还与你母亲说,看你们姐弟俩可怜,想把你们接回苏家来的。我本想考虑几天,想不到你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实在是可恶!” 苏连城是男人,手劲很大,盛怒之下,用尽了全力打过来的巴掌,让苏默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一边的耳朵也被打中,象住进了几千只蜜蜂一样,嗡嗡直响。 隐隐约约地听明白了苏连城的话,苏默总算明月了苏大夫人主仆联手演了这么半天的戏是为的什么! 因为福祥酒楼起名一事,被苏连城知道了,他许是以为她这个庶女还算有点本事,所以起了想把他们姐弟接回苏家的心思。 而苏大夫人一直对顾婉月恨之入骨,表面上同意,心里是万分不愿他们姐弟回苏家的。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出苦肉计。 什么要给她找门好亲事,都不过是障眼法而已,现在就在开演的白莲花才是正剧。 “老爷,你别生气。不关苏默的事,是我自己没有站稳。苏默年纪还小,许是平时受了顾婉月的蛊惑之言,所以才会对我恨之入——” 李芸儿柔弱无比地躺在榻上,微微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苏默,心里明明在畅快地大笑,嘴里却在说着求情的话。 和苏连城夫妻这么久了,她清楚地知道他的雷点在哪里。 自从顾婉月跑了之后,苏连城就象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只要提起这三个字,他就会暴怒不已。 “别提那个贱人!贱人生的种也是贱种!是逆女!这样大逆不道,对主母不敬的逆女,我就不该心慈手软,想要把他们接回来!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一把火下去,苏连城果然盛怒了,瞪着眼睛,看向苏默的眼神,宛如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来人,把她拖出去!” 第162章 主仆联手 第162章 主仆联手 苏默张口想要辩解,就见门外闪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按在了地上。 “我没有推大夫人,她是被——” 无缘无故地背了个黑锅,她自然不会甘心,象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在地上扑腾着,挣扎着抬起头,想要辩解. 那些事先得了吩咐的婆子岂容她说话,其中一个婆子目光阴狠,瞟了方妈妈一眼,张开蒲扇一样的大手,用力地掴在她的脸上,同时用力地揪起她的头发,象拖死狗一样地向外拖行着。 “苏连城,你枉为人父!听信毒妇的谗言,虐待庶女!我苏默与你恩断义绝,与苏家再无任何关系!” 苏默脸上接连挨了两巴掌,巴掌大的脸蛋上瞬间肿起老高,透过凌乱的长发,她看到李芸儿嘴角微微翘起,貌似正对着她得意地笑。 这个贱人,演的一手好戏! 还有苏连城这个渣,连问都不问她一句,就认定是她推的那个贱人! 怒火瞬间烧红了她的眼睛,忍着头皮和脸上的剧痛,用尽力气嘶声喊道。 “把她拖出去!让她滚!” “她不要我这个父亲,我还不要她这个女儿呢!断绝关系!我苏连城就当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苏连城的怒骂声渐渐远去,顶着丫鬟,婆子们嘲讽一样的目光,苏默被拖出了大夫人的院门。 李芸儿斜倚在苏连城怀里,苦口婆心地劝道:“老爷何必说这样的气话!苏默年纪尚小,好好管教,还是可以教好的。” 苏连城怜惜地看着她,余怒未消地斥道:“这逆女跟顾婉月那个贱人生活得久了,自然也就沾上了贱人的习性!下贱!恶毒!难堪大用!天生的废物!” 方妈妈站得远远地,瞟了李芸儿一眼,得到了一个眼神暗示之后,上前一步,大声附和道:“也就是夫人心好,才容得下一个庶女如此嚣张!要是放到别的人家,早就打死了事了!不过是被亲生父亲打了一巴掌,竟然叫嚣着要断绝关系?!这样的孩子,老身我也是第一次见!还是老话说的好,只有这天底下,只有狠心的子女,哪有狠心的父母!” 方妈妈的话简直说到了苏连城的心坎里去了,他脸色阴晴不定,难看得紧。 瞟到了他的脸色,李芸儿适时地扬声喊了一句:“方妈妈,住口!快别说了,没见老爷都要气坏了吗?” 话虽这么说,她暗暗地冲着方妈妈翘了翘嘴角,赞她说得极好。 方妈妈低头,嘴角飞快地勾起又迅速地放下,再抬起头时,却苦了脸,小声嘀咕道:“老身说的都是实话。咱家夫人就是心太好了!” 苏连城站起身,摆了摆手道:“把苏默和苏笙接回来的事,以后我不会再提了。” 话音落地,李芸儿和方妈妈对视一眼,眼角眉梢都露出了得色。 目的终是达成了,不枉他们主仆合起来演了半天的戏。 两个婆子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浑浊的老眼里,一片冰凉之色。 “不过是个贱种,也敢在老爷面前叫嚣?!我看,你是嫌死得慢了!呸!” “大夫人说了,让你象条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活着,说不定还能在这世上多喘两口中气。你可听明白了?” 苏大夫人这是警告她,就算有几分能耐,也要藏好了,别再象这次福祥楼起菜名的事一样,消息都传到苏老爷耳朵里了。 见苏默双眼微阖,长发凌乱地遮住脸,只听着不吱声。 好汉不吃眼前亏,说多错多,挨的毒打也多,静默不语,说不定还能少挨些打骂。 其中一个婆子狠狠踢了苏默的胳膊一脚,怒骂道:“小蹄子,力气倒不小。婆子我的指甲都弄劈了!” “好了,快走,方妈妈还等着我们回话呢。” 婆子骂骂咧咧地走远了,苏默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举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迹,慢慢地爬坐起来,摸向自己的脸,疼得直抽气。 苏连城可不真是人,对自己女儿下手也这么狠,那一巴掌跟打仇人似的。 还有苏大夫人,简直是个戏精,演起小白莲来,简直毫无压力。 苏默很后悔,她太大意了,才会吃了个大亏! 如果早知道苏大夫人在这里等着她,那个方妈妈拧她肉的时候,她就应该咬牙忍着,就不会中了大夫人主仆的圈套,还白白挨了两嘴巴子! 苏大夫人,方妈妈,还有苏连城,这些人,她都记下了! 她扶着墙站了起来,左右张望了一眼,准备出府。 走了两步,她突然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 是苏笙! 进屋子的时候,小笙是跟她一起进去的,但她被拖出门的时候,在原先跪着的地方,已经没有见到小笙了。 不对,是从苏连城进入屋子开始,小笙就不在屋里了,否则依苏笙古板的个性,见到苏连城,一定会打招呼的,而她根本没听到苏笙的声音。 大夫人派人带走了小笙,她想干什么? 越想越害怕,苏默着急起来,原路返回,到了大夫人的院门口,欲进去质问大夫人,却被门口的两个小厮拦住了。 “我弟弟不见了!你们放我进去找找!” 小厮瞄了苏默一眼,冷声道:“方才你不是才被打出来的吗?这么不长记性,还想被蓐着头发拖出来吗?” 一个丫鬟正巧从院里走了出来,听见苏默与小厮的谈话,悄悄地对她眨了几下眼睛 苏默很有眼力见地跟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丫鬟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说:“你找苏笙?我瞧见他被带到大少爷院里去了!” 大少爷就是苏嘉泉,苏笙最怕的人就是他! 苏默心口一揪,急声问:“大少爷的院子在哪个方向?劳烦你给我指个方向,谢谢你。” 丫鬟目光奇怪地看了一眼苏默,心里道了声可怜。 这才被赶出去两年,这个庶女竟然连大少爷的院子在哪都忘记了。 “瞧见那个大院子没有?那个就是大少爷的住处,他是嫡子,住的地方不比大夫人差!” 丫鬟心肠很好,心里奇怪,还是给苏默指了方向。 苏默连声道谢,快跑了两步,突然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第163章 柴房里的秘密 第163章 柴房里的秘密 那丫鬟一身紫衣,抿着鬓角,微微含笑,如一朵娇嫩的花儿一样,站在原地,俏生生地回道:“琥珀!我叫琥珀!” 琥珀! 是个好名字!她记下了。 苏嘉泉的院子离大夫人的住处并不远,不过十来米就到了。 院门大开着,并没有小厮和丫鬟守门。 苏默抬脚走了进去,绕过一字形的影壁,穿堂而过,一个开阔的院落已然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苏默听到了从屋里传来的嬉笑声。 “爬快点!驾!” 苏嘉泉发出得意的狂笑,嚣张的声音飞扬出来,一如他的人,不可一世。 “少爷,这小子今天很配合啊,让学狗叫就学狗叫!” “那是,咱少爷就是会调教人!” —— 屋门大开着,苏默的脚刚踩上抄手游廊,就看到苏笙小小的身体四肢着地,如某种动物一样在地上爬行着。 一身锦衣的苏嘉泉面色得意地跨坐在他身上,一手拿着短短的一截马鞭,另一只手重重地拍打在他的身侧。 “小狗,没吃饱饭吗?给我爬快点!” 苏嘉泉算不上胖,但也有十五岁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体重自然不轻,压在小小的苏笙身上,重得如座山一样。 苏笙爬了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巴掌大的脸上,满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坚毅之色。 看到这一幕,苏默的喉咙里如同被鱼刺塞得满满的,痛楚难当,瞬间失去向前的勇气。 苏笙虽然只有八岁,看着象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但这些日子的相处,苏默发现这孩子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 被人当成狗一样,骑在身下,小笙心里一定不会好受的。 如果她就这么走过去,他一定会觉得难堪。 她如同被点了穴,脚步深深地定在了原地,一步也不肯再向前一步。 苏嘉泉抬起脸,状似不经意地向苏默站立的地方看了过来,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恶魔一样的微笑,调侃似地对被他骑在身下的苏笙说道:“苏笙,如果我把你姐姐叫过来,让她看看你是如何爬在地上给我当狗的,你觉得如何?” “不要!不能让我姐姐看到我这样!你说话不算数!你明明答应了的,只要我按你的要求做了,你就会放我走的!” 这句话似是戳到了苏笙的底线,他原本乖顺地爬得好好的,听完之后,马上神色激动地直起了身体,攥着小拳头,大声嚷嚷道。 苏嘉泉措手不及下,龇着牙,摔坐到了地上,恼得他举起马鞭,重重地抽在苏笙的后背上。 苏笙咬牙硬挺着,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就是不肯掉下来。 苏默已然转过身,悄悄地出了院子。 站在门外,她捂着脸,一行眼泪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个小厮把灰头土脸地苏笙推出门,长笑道:“算你识趣,哄得大少爷高兴,提前让你出来了!否则,有你好受的!滚吧!” “小笙!” 苏默慌乱地抹了抹眼角,确保脸上再没有湿痕了,这才忙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 见他脸上并无伤痕,小小地松了口气,接着把他拉开,捏捏他胳膊和腿,看他并无痛苦的表情,终是完全地放了心。 “姐姐,你的脸是被打了吗?” 看到苏默肿得老高的脸,苏笙本就阴郁的脸蛋更加阴沉了。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出了苏家再说。” 门口这地方时不时有丫鬟和小厮经过,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苏默皱了眉,抱起苏笙,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苏笙就嚷嚷着要下来自己走。 直到平安地出了苏家大门,苏默一直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苏笙告诉她,苏嘉泉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学狗爬,还骑在他身上,让他原地儿转圈。 苏默气得要死,骂道:“苏嘉泉这小子跟他娘一样不是个好玩意!“ 明明已经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但苏默还是装作不知道地问道:“苏嘉泉这么过份,那你按他说的做了吗? 苏笙一脸平静地告诉她:“我做了,否则苏嘉泉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但我在心底发了誓,早晚有一天,我受过的侮辱,必让他百倍偿还!” 当苏笙知道,苏默的脸是被苏连城和苏大夫人身边的婆子打的之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说:“姐姐,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没有爹,没有娘亲,只有姐姐,苏家跟我们再无关系。” 从顾婉月抛下他开始,他就决定不认这个娘亲了。 苏默紧了紧苏笙的手,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安宁村。 到了村里,苏默敏感地察觉到,很多村里人看他们姐弟的目光怪怪的。 她自己也是一脑门的官司,没顾得想太多,就带着苏笙回了家。 打水洗了脸,对着铜镜一照,苏默发现自己的脸果然肿了,印着几道紫印,看起来分外骇人。 “小笙,给姐姐拿个布巾过来!” 她头也不回地冲后面喊了一声,但久久无人应声,不由诧异地回过头,这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小笙去哪里了?明明方才还在的。 他最近常爱到柴房玩,那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苏默起了好奇之心,放下铜镜,轻手轻脚地出了堂屋,走到柴房门口,果然听见了里面传来了苏笙一个人的说话声。 “哥哥,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我去叫姐姐过来看一看。” “不叫姐姐不行啦!你头很烫,我怕你会烧成傻子的!” —— 哥哥? 苏笙在叫谁? 顺着声音,苏默一步步走进了柴房里,左右看了看,见地面上无人,猜测苏笙一定在地窖里。 “我没事。不要叫你姐姐,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躲在地窖里——” 尽管烧得满脸通红,但少年依旧倔强地咬着牙不松口。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苏默不由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走了吗?她亲眼看到他走了的! “不行,这次我不能听你的。我要去找姐姐,你生了热病,万一烧傻了,会跟我姐姐一样,忘记很多事的。” 听到这里,苏默的脸都黑了。 第164章 铁石心肠 第164章 铁石心肠 这个是她弟弟小笙吗?有这么说他姐姐的吗? 什么叫万一烧傻了,会跟她一样? 她傻吗?明明聪明得紧! “小笙,你说谁傻?” 苏默站在地窖口,居高临下地向下看。 他身上还是穿着那身雪夜离开时穿的锦衣,身上披着墨绿色的刻丝鹤氅,因为在地窖里躲了几天的关系,再好的锦衣华服也弄得脏兮兮的。 原来如墨般顺滑的长发,也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清理,乱糟糟地散在头顶和身前,听到她的声音,他惊讶地抬起头,让苏默把他那双漂亮凤眼里的狼狈和躲闪看得清清楚楚。 苏默啧啧地叹了两声,别看这小子狼狈得跟乞丐似的,但那张脸上却还是倒饬得干干净净的。 晕生双颊,五官精致,暗藏着几分戾气的眉眼也罕见得乖顺起来,让苏默差点忘了,他第一天醒来时,与她在床上翻滚撕打的彪悍英勇之姿。 他有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眼窝深处如同烧灼着两团不灭的焰火似的,哪怕处境窘迫,也不曾暗淡半分。 没想到会被姐姐抓包,苏笙表情讪讪地站了起来,搓着衣角,仰着头,期期艾艾地说:“姐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就是怕——” “就是怕这小子被我发现了,会被我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地赶出去?” 苏默蹲下身,笑吟吟地看着苏笙,笑容和善得就象个圣母似的。 见姐姐笑得这样好看,让他心里暖暖的,以为事情会有转机的苏笙,不由也跟着咧嘴一笑,摸着脑袋,就想点头。 突见苏默脸上的笑瞬间退去,瞪着眼睛看向他的样子,象极了吃人的罗刹,苏笙的脖子瞬间僵住了。 “你说对了!你姐姐我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这小子,我赶定了!你要是还当我是姐姐,就马上上来!” 苏默横眉立目地吼道。 苏笙惧怕地缩了缩脖子,双手合什,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向姐姐,气弱地喊道:“姐姐——” 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被他萌萌哒的眼神给征服了。 可惜,苏默是个铁石心肠的,不为所动地冷哼一声。 苏笙瞬间息了声,乖乖地蹬着梯子爬了上来。 少年挣扎着直起身,抬起因为发烧而一片通红的脸,气弱道:“不关小笙的事,你不要为难他。” 说话间,都带着重重的鼻间,看来这小子病得不是一般的重。 “这是我亲弟弟,我当然不会为难他。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要偷偷地回来?” 原以为这小子性子倔得跟头驴似的,被赶了之后,肯定死也不会再回来的。 没想到,他竟然藏在地窖里,与她玩起了躲猫猫! 啧,真麻烦,少不得要再赶一次了。 苏默一脸嫌弃地想着,她的目光淡淡地与他对视,少年眸光微闪,白玉似的耳尖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没地方可去——” 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窘迫之下,脸更红了。 “再没有地方可去,你也不该回到我家来。收留你一回,没被那些人发现,已经是大幸了。你这一返回,我们姐弟又要担惊受怕了。” 苏默皱着眉,面无表情地说完,带着苏笙走了。 苏默的意思很明白,他是个大麻烦,她很嫌弃。 她嫌弃的表情如同刀子一样深深地扎进他的心脏处,一股绞痛传来,让他难受地闭了闭眼。 心里微妙地闪过一丝苦涩,他握着拳头,心里愤愤地想,早知道这女孩的本质就是如此冰冷无情,他就不应该在心里还对她抱有那么一丝期待? 怎么,你难道还想看到她发现你没走,而流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吗? 他自嘲地露出一丝苦笑。 都被主人家这么嫌弃了,他哪还有脸赖在这里不走? 他满腔愤恨,既有对苏默的,也有对自己的,觉得难堪极了,咬着因发烧而绯红的嘴唇强撑着想要站起身,但重病之下,身体软绵无力,两条腿就象是棉花似的,站直了没两秒,不得不重重地摔坐了回去。 他气恼地挥出一拳,砸在了土墙上,暗骂自己废物,连站起来都不能,还怎么离开? 手被姐姐拉着,苏笙小心地觑着姐姐的脸色,小声地说:“姐姐,那位哥哥病得很重——” 苏默烦躁地皱着眉,原以为可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送出去了,没想到他竟然又偷偷地回来了,接下来的日子又要提心吊胆了。 “小笙,你不该瞒我。杀手和官府的人搜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不是姐姐心狠,非要赶他不可!他是个大麻烦,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的!” 苏默表情严肃,语气严厉。 苏笙撅着嘴点了点头,表情怯怯地问:“那姐姐现在就要把他赶出去了吗?” 苏默无奈地抓着头发:“你姐姐我难道就长着一张恶毒的脸吗?他病得那么重?我怎么可能现在就把他赶出去!?要赶,也得等他病好之后!” “我就知道姐姐不会赶哥哥走的!姐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苏笙一扫方才的颓废,握着拳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默。 苏默斜睨着他:“方才你不是还说我傻吗?” “谁,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姐姐聪明得紧!” 苏笙两眼闪烁,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姐姐的眼睛。 “别拍马屁了,去厨房烧些热水,若是有人进院子,你记得大喊一声,我好遮掩一二!” 苏默失笑,敲了敲他的额头。 把袖子遮在脸上,掩住双眼里的酸涩,少年突然听到有轻盈的脚步声慢慢地向地窖边靠近。 以为是苏笙,他放下袖子,睁开眼,无奈地说:“你不要再来看我了,否则你姐姐一定会生气的。” 如果不是苏笙频繁来看他,他也不会被苏默发现。 另一方面,若不是苏笙常来看他,藏身于地窖的日子必定非常难熬。 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 一个淡淡的女声在他头顶响起,他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就见苏默站在地窖口,手里端着一个木盆,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第165章 女人腰摸不得 第165章 女人腰摸不得 少年有些讶然,本就通红的脸红得更厉害了,慢慢地坐直了身体,赌气似地说:“你不是要赶我走吗?还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我家的柴房,我想去哪儿,还要你批准吗?” 瞟了眼他红得滴血的耳朵尖,苏默一手攀在梯子上,一手环着木盆,小心翼翼地往地窖里走。 少年更加羞恼,倚着土墙,强撑着站起身,怒道:“我这就走!不在你面前碍眼!” “瞧瞧,这倔脾气又上来了!你这辈子一定是驴托生的。都跟病鸡似的,你还想往哪儿走?!放心吧,你病好之前,我是不会赶你走的。我让小笙去拿些被子来,为了不被人发现,就暂时委屈你,先住在这里了。” 苏默被他明明站都站不稳了,却还要强撑的样子给逗乐了,噗嗤一笑,到了底下,把木盆放到了地上,露出水里飘着的布巾。 袅袅热气从盆里升起来,熏得她的眉眼一片温暖。 看着她,少年莫名地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再也坚持不住,攀着土壁的手猛地一松,整个人无力地向后摔去。 苏默把手伸进热水里正专心地拧布巾,眼角余光瞄到他歪着身子似乎要倒,瞬间变了脸。 布巾扔在水里,水花四溅。 苏默搂着他的腰,象教育苏笙一样地训斥道:“病成这样,还撑什么强!你藏在我家里好几天,偷吃我家的剩饭,我说你两句怎么了?这么大人了,小脾气说来就来,你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谁都得捧着你啊?” 少年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别扭地靠在她怀里,热得七窍都要冒烟了,别别扭扭地说:“你,你——” “你什么你!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见他别扭脸色的样子,跟个被调戏了的大姑娘似的,苏默瞪着眼睛,凶巴巴地说道。 少年恼怒地闭了闭眼,心想,她怎么比我还凶?! “你把手放开,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闭着眼睛,他总算把心里的话吼了出来。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已经能站住了,姑娘你可以把手从我腰上放下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恶言恶语,并且隐隐带了股嫌弃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她的双手以搂抱的姿势环在他腰上,她的手太烫,而他的心跳得太快的缘故? 他纳闷地在心里琢磨着。 “嫌弃我?切,你以为我愿意碰你啊!” 见他语气不好,脸上也没有感激的表情,苏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不过,在放手之前,她瞟了眼他通红的耳朵尖,无声地露出一个坏笑。 这小子不会是因为害羞,所以才急着让我放开手的吧? 这年头这么害羞的少年已经不多了!苏默感叹道。 禁锢在腰间的手微微一松,他不由松了口气,扶着墙就要慢慢坐到柴草之上,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坏笑,紧接着他的腰就被一双“咸猪手”狠狠摸了两把! 奇特而古怪的酥麻感,让他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抓着墙壁的手上一松,两腿一软,仰面向后倒去。 “啊!” 苏默发出一声惨叫,一个没撑住,悲催地被压在了身下。 “少年,你能起来一下吗?我要被你压死了!” 这小子看着瘦,压在她身上怎么跟座山似的,她被压得直翻白眼,喘气都有些困难了。 “你竟然摸我的腰?你,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少年恼羞成怒,简直要被气死了。 苏默掏了掏耳朵,垂着眼睛,努力向下看去,却只能看到他乌发的发顶。 “不就摸了下你的腰吗?这么生气做什么?大不了,你让你摸回来就好了!先起开,你好重!” 苏默说得大大咧咧,毫无害羞的感觉,其实不过吃定了,少年性子害羞,就算让他摸,他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没想到,她说出这话之后,方才还压在她身上蠕动的少年象是僵住了一样,不动了。 地窖里一片诡异地沉默。 苏默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却见少年竟然背对着她忽忽悠悠地坐了起来。 “你真的要让我摸回来?” 她没放在心上,双手按在柴草上,正欲起身,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地传入耳中。 啥? 苏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 “你说什么?”她问道。 “你不是让我摸回来吗?我决定摸回来了,你是不是不打算认帐了?!” 少年别扭地转过头,面对着苏默,咬牙低吼道。 “要摸回来?来呀!谁不摸是小狗!” 看着他红得快要冒烟的脸,苏默嗤笑着挑衅道。 不是她小看人,瞧瞧他都羞成什么样了,还想摸回来,谅他也不敢! 他记得,上次她捏了他的胸后,就说让他捏回来。 他是男子,怎么好意思占一个女子的便宜。 没想到,这次捏了他的腰后,她又让他捏回来! 以为他不敢吗? 少年愤愤地在心底喊道:我当然敢! 不过就是没她脸皮厚罢了! 这次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不敢再调戏他! 想到这里,少年觑着苏默的脸色,鼓足了勇气道:“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他弯下腰,伸出爪子,作势伸向苏默的腰间。 苏默脸色一变,心道这小子敢来真的!? 这要是让他捏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等一下。” 她急声喊道。 “你要反悔?” 少年眉眼微挑,浓密卷长的睫毛扑扇着,漂亮的凤眼里水汪汪的,象是含着一汪春水似的,看得苏默心里痒痒的,总想伸手去揪一揪。 “小女子顶天立地,怎么可能反悔?!女人的腰,男人的头不是谁想摸,就能随便摸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苏默转了下眼珠,一本正经地问道。 “为什么?” 少年不解,一脸疑惑地问道。 苏默心里嘿嘿直笑,心说傻小子哎,我就等你问为什么呢,要不然,我怎么忽悠你呢? 她一脸“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的鄙视表情,成功地勾起了少年的好奇心。 看得出来,他是真不知道,并不是装横作样。 第166章 割了那啥 第166章 割了那啥 “因为一个女人摸了男人的头,就代表着我心悦你,想与你困觉。而男人摸了女人的腰,就代表着他想娶此女子为妻,从一而终,绝不纳妾!你可想好了,如果你摸了我的腰,我可就赖上你了!” 少年象是被唬住了,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弯下来的腰也挺直了,讷讷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 苏默暗中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趁着他发呆的功夫,偷偷摸摸地坐直了身体,接着忽悠道:“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如果你摸了我的腰,又不打算娶我的话,那你就只有一个方法能离开这里了。” 她欲言又止,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去,似乎那个方法有些难以启齿。 少年皱眉:“什么方法?” 如果这个方法不太为难,他娶个村姑又何妨! 总之,他一定要治一治眼前这个“女流氓”! 苏默坏笑:只怕这个方法,是个男人听了,都得闻之色变! “你靠近点,我告诉你!”苏默用诱哄的语气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小年犹豫了片刻,终是敌不过沸腾的好奇心,慢慢地靠了过去。 苏默强压下快要翘起来的嘴角,凑到少年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少年如遭雷击,怔怔地看向两腿之前的部位,语气怪异地说:“割,了?” 割掉丁丁,那他与太监有什么区别? “对呀。这个方法实在是太残忍了,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现在,你还要摸我的腰吗?摸了我的腰,就要娶我!天天面对我这个丑女,真是委屈你了。” 苏默装模作样的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暗中偷笑不已。 傻小子,被吓得不轻吧?不敢摸了吧? “笨蛋,当然要摸了。哥哥,娶了姐姐,你就是她相公了,她就不会赶你走了。” 就在她得意的时候,就听上方传来苏笙稚嫩却理所当然的声音。 苏默抬头一看,就见苏笙小胳膊小腿地蹲在地窖口,怀里还拖着一床薄被,睁着乌溜溜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见苏默看他,苏笙讨好地举了举薄被:“姐姐,你让我带的被子,我拿来了。你在下面能接一下吗?我蹲半天了,腿有些麻!” 腿都蹲麻了?! 敢情这小子已经看了半天戏了。 苏默的脸黑如锅底,咬牙怒道:“小笙,你到底是谁的弟弟?” 苏笙悄悄地看了少年一眼,心虚地说:“阿笙当然是姐姐的弟弟。” “我,我——” 经过苏笙的点拨,少年也反应过来了,期期艾艾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苏默,目露期待之色。 “晚了!本姑娘的腰不是你想摸,想摸就能摸。刚才一听到要娶我,脸都吓白了。我很不高兴,所以你已经失去了娶我的资格了。” 苏默顺势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脸傲娇地说。 错失良机,少年暗自悔恨不已,无力地倚地墙上,嘟着嘴抠下了墙上的一块土疙瘩,一脸地生无可恋状。 “先把被子放在柴草堆上,多丢些柔软的柴草下来,铺得厚厚的,躺着也舒服。” 苏默伸出手,对着上面的苏笙喊道。 苏笙听话地照做了,推了些柴草下去,成功地糊了苏默一身。 这下,轮到苏默生无可恋了。 “我的傻弟弟,你是不是被这个傻小子传染了?” 苏默头顶一头乱草,嚷嚷道。 苏笙嘿嘿傻笑:“我才不傻呢。哥哥傻。” “以后就叫他傻小子了。” 见少年还是木木呆呆地站着,也不帮着捡柴草,苏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傻小子,是说我吗?” 他象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用手指着自己问道。 “你没有名字,不叫你傻小子,叫你什么呢?” 苏默蹲在地上捡柴草,笑着说。 “哦。”他搭拉着眼皮,呆呆地应了一声。 “傻小子,你先坐在角落里。等我把柴草铺好了,你再过来。” 看他精神不济的样子,苏默总算想起他是个病人了,语气温和地说。 少年听话地坐了下去,只觉得头昏得更厉害了,努力撑着眼皮,不让眼睛闭上,集中精力看着苏默收拾地窖。 少女身材纤细,手脚麻利得收拾着地上的柴草,堆在一块,一点一点地有了床榻的形状。 “哎,你是不是傻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竟然没有抓住?!娶我姐姐,有什么不好!你别看她现在长得丑,以后肯定会变好看的。我娘亲就长得很好看——” 苏笙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梯子也下来了,蹲在他身边,小声地碎碎念道。 少年打起精神,犹豫半天,面色纠结地问道:“你们这里有个规矩,就是摸了哪个女子的腰,就要娶她为妻,并且此生只能娶她一个。若是男子不想娶的话,就只有——” “只有什么?” “只有什么?”苏笙睁大眼睛,催促道。 “只有割了鸟——” 少年艰难地把话说完。 “啊?” 苏笙张大嘴,小小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安宁村里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了? 好残忍! 好血腥! “哥哥,这个规矩是不是姐姐告诉你的?“ 瞄到苏默正在心无旁骛地铺柴草,苏笙凑到少年耳边低声问道。 他点了点头,只见苏笙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哥哥,你被我姐姐骗了——” 铺好了柴草,手按在上面,弹性十足,软绵绵的,睡在上面,想必也不会难受。 苏默满意极了,头也不回地喊道:“小笙,把被子拿过来,我铺上。” 半天无人回应,她诧异地回过头,看到傻小子攥着拳头,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你那个所谓的摸了女人腰就要娶她为妻的规矩是不是骗我的?” 他怒极反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这个女子真是不知羞耻,为了不让他摸回来,连割男人丁丁这样的话也能毫无羞耻地说出来骗他,真是毫无廉耻,不知死活! 想到他竟然傻傻地就相信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苏默瞟了眼面墙而立的苏笙,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心虚,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167章 外号扫把星 第167章 外号扫把星 “苏笙,是不是你在姐姐背后补的刀?” 她怒不可遏,大吼道。 “姐姐,骗人是不对的,我在帮你纠正错误。” 苏笙捂着耳朵,转过身,眼珠子转了转,义正言辞地说道。 苏默无语凝噎,敢情她才是坏人来着。 “你——” 少年握着拳头,强撑着往前走了两步,脑海中蓦地一片空白,轰然栽倒。 就在昏倒的瞬间,他看到苏默瞪圆了眼睛,神色慌张地看着他,朦胧中听到苏笙惊讶的喊叫声。 “哥哥!” “傻小子!” —— 陷入黑暗前,他心里竟莫名地闪过一丝快意。 原来,她也是关心的他的死活的,并不象她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 “姐姐,哥哥会死吗?” 少年躺在铺好的被子上,双目微阖,气息微弱,若不是他胸腹处还在微微起伏,苏笙几乎以为躺在被子上的是个死人了。 “不会!没见方才跟我打嘴仗的时候,生龙活虎的吗?他只是昏了,马上就会醒过来的。” 木盆里的水已经变温了,苏默拧干布巾,抹去了少年脸上的污渍。 为了便于放东西,地窖口小,里面的空间却大。 明亮的光线透过不大的口子透到地底,已经暗淡了不少。 意识昏沉中,他能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按在额头,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驱除了他的烦燥和不安。 所以就在那只手就要离开额头的瞬间,他情急之下,紧紧地抓在手里,就象抓住了所有一样,死也不肯放开。 “别,别走——” “咦,姐姐,他抓住你的手是不想让你走吗?看来,哥哥很喜欢你啊。” 苏笙惊奇地指着苏默和少年交握的手说道。 “胡说八道!他在发烧,我的手有些凉,放在他额头上,他觉得很舒服而已。” 苏默挣了挣,总归是把手从少年的手里挣脱出来了。 “别,别走——“ 床上的人还在张着嘴,无意识地喃喃道。 “姐姐,他在说什么呀?你能听懂吗?” 那人说话的声音太小,苏笙靠在他嘴边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苏笙把布巾放在水里洗了洗,拧的不是那么干,搭在少年的额头上。 听了苏笙的话,歪着头听了一会儿,当然也听不懂。 苏笙还睁着黑溜溜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面对弟弟,作为姐姐,必须是万能的。 就算听不懂,也绝不能认怂。 她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说:“他喊的是娘,娘亲。哎,这孩子大概是把我当成他娘了吧?” 说罢,还一脸叹惜地长叹一声。 “姐姐,你好厉害。” 苏笙拍着手,一脸崇拜。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得去你巧儿家一趟,求些药回来,给这傻小子退烧。你放机灵点,要是有人来了,你躲在这里不出声就好。” 洋洋得意地说完,苏默端着木盆到地面上去了。 临走时,她还细心地用柴草盖好了洞口。 木盆放进厨房,出院子前,苏默左右各张望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这才出了门。 路上时有碰到安宁村的人,无一不是象躲瘟疫一样地躲得老远。 苏默皱眉,不知道这些人到底犯了什么病,看到她,脸部就象抽筋了一样,抽抽个不停。 她与这些人本就不熟,也无意攀谈,这么一躲,路还更宽敞了。 于是,她谁也没搭理,急步到了程大夫家。 还没到门口时,她就看到程家那个小胖子腆着大肚子,迈着小短腿惊恐地望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往院里跑去。 “娘,扫把星朝咱家来了!” 小胖子扯着嗓门喊道,恨不得让全村的人都听到的节奏。 “苏默来了?快,快关大门!千万不要让这个扫把星进门!周婆子可说了,谁家要是跟她走得近,谁家就得倒一辈子的霉运!” 钱秋枝站在门口,双手插腰,尖声说道。 小胖子听话的跑回来,正要关门,就见苏默冷着脸,迈着从容的步子,悠悠然地对着他笑。 “小胖子,扫把星是谁?你指给我,让我也看个稀罕!” 我去!就半天功夫不在,她就多出一个外号来。 不管她笑得多么和气,在小胖子眼里,她的面容也分外可怖,他也不敢关门了,嚎丧一声叫了一声,扭着屁股就往屋里跑。 “娘,扫把星进来了!我拦不住!” 苏默脸上的笑瞬间僵掉了,她有这么可怕吗?当她是洪水猛兽,会吃人不成?! 小胖子进屋没多久,就听钱秋枝在屋里骂骂咧咧,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自己晦气,不在自个家里窝着,偏要跑到老娘家里是作什么?要点脸,不用我赶,你就自己走!” 苏默拧眉,这钱秋枝没有指名道姓,但骂的人分明就是她!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地被人安了个这么晦气的名头。 这钱秋枝也是过分,说话这么难听,以为她不会骂人是吗? 且看她怎么把整治这个嘴上不留德的钱秋枝! “秋枝婶,你这一说话怎么一股夜香味啊。怪难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早起吃的不是饭,是夜香呢。” 苏默站在门口,高声冲着屋里喊道。 “小贱人骂谁呢?你个有娘生没爹娘的小野种,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钱秋枝手里拿着个扫把,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苏默瞄了她手里的扫把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就是来抓点药,秋枝婶拿着扫把这是做什么?赶我走?还是要与我打架!行,既然秋枝婶这么有兴致,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厨房在哪儿,我借个东西使使!” 说完,苏默往左右的耳房瞄了一眼,找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啥?你要借啥?” 听到苏默说来抓药的,钱秋枝心里一喜,暗想又有大钱要到手了,高高举起来的扫把也放了下来,又听她问厨房在哪儿,一时有些一头雾水。 不是要抓药的吗?怎么又变成借东西的人? 第168章 借机抹黑 第168章 借机抹黑 钱秋枝正纳闷时,就听苏默嘀咕道:“我借菜刀使使。秋枝婶要打我,我可不能不还手啊。有菜刀在手,就算打不过她,最不济也能把她家里的家具什么的给劈了!” 钱秋枝闻言一惊,她家里的家具个顶个的都是娘家的爹妈亲自找人打的,都是好东西啊,这要是让苏默这个疯丫头一气之下给劈了,那她还不得心疼死。 “哎呀!苏默,你来抓药啊!?是你不得劲了,还是阿笙不得劲了?生病了可耽误不得。有话好好话,整个安宁村,我就看你顺眼,是个斯文的人!” 把扫把丢出了老远,钱秋枝扯着嘴角,硬是挤出一个僵硬地笑容,三步并作两步,亲热地来拉苏默的手。 苏默不接她的手,斜了她一眼,上下打量着钱秋枝,直瞅得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肥胖的身体。 “小默,你秋枝婶哪不对劲了?” 苏默蓦地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一步,一脸嫌弃地说:“秋枝婶,我没有闻错,你身上是有股味儿,象是大粪的味道。” 见她皱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似作伪,钱秋枝也有些疑神疑鬼起来,拉起衣服闻了闻,诧异地说:“没有啊,我怎么没有闻到?” “有啊。特别是你一靠近我说话的时候,这股味道就特别让人作呕。你家里的夜香是不是倒得晚,许是那个味道沾到你身上了吧?” 苏默语气认真地说。 “啊。可能是吧。巧儿这死丫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干活偷懒得很,早上也起得比以前迟了,夜香倒得自然就晚了。等你走了,我好好收拾她一顿!” 钱秋枝似是信了苏默的话,瞪着眼睛,认真地回想了一遍,最后把过错全怪到了程巧儿身上。 “秋枝婶做人还是厚道一些吧。巧儿天天帮你干的活还做得少吗?偶尔起晚几次,也是能理解的。你见天把她指挥得象个陀螺一样,哪天她要是累死了,你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刻薄吗?” 苏默听不惯她话里的尖酸刻薄,忍不住替程巧儿辩驳了两句。 “瞧你这话说的,姑娘没嫁出去前,谁在家里不干活啊。我让她干活也是为她好,干得活多了,自然什么活都会干,到了婆家就不会被婆婆嫌弃,更不会挨汉子的揍——” 钱秋枝目光闪过不耐,暗暗责怪苏默多事,脸上却挂着嗔怪的笑,三言两语,就把让程巧儿干活的事,说成是为程巧儿好了。 让听的苏默很是佩服她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象钱秋枝这样的妇人,只凭几句话就想改变她的作派,那是不可能。这事,还得看程巧儿的态度。 程巧儿要是硬气一点,不前怕狼后怕虎的,跟钱秋枝对着来,她也不会这么嚣张。 “你不是抓药吗?快进来,我相公在屋里呢。” 见苏默不吱声,钱秋枝笑着进了屋。 苏默跟了进去,桌子上摆着药箱,程大夫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想是听到了苏默在院里吵吵的话,所以早早地拿了药箱,等着出诊。 敢情这位听见了钱秋枝和她嚷嚷,眼看着要打起来了,也没动一动他尊贵的双脚,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天底下竟有这样奇葩的男人,苏默也算真心服了。 “不劳你大驾,抓两副退热,治伤寒的药就好。”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默就来气,说话的时候就带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程大夫象是没听出来,哦了一声,就进了内室去了。 钱秋枝上下打量了苏默几眼,最后目光盯在她脸上。 方才只顾着害怕苏默拿菜刀了,没仔细看,现在细看之下,她发现这丫头脸上似乎有些不对劲,象是被人打了。 她一向八卦,左右男人进内室抓药了,闲着也闲着,瞄着苏默的青肿的脸,笑着问:“苏默啊,你这脸是被人打了吧?我不是听说你们姐弟被苏家的人叫走了不是,打你脸上的人是苏老爷还是苏大夫人?这下手与太狠了,瞧你这脸,两边都印着指印呢。” 说话间,没绷住,她脸上忍不住就带了些兴灾乐祸的表情。 苏默看在眼里,对她那点小九九心知肚明,不就是想看乐子吗? “回来的路上,我自己摔的,没有谁打的。” 明知道她不安好心,苏默当然不会告诉她实话。 农村里无秘密,要是让钱秋枝知道她是被苏连城打的,一传十,十传百,指不定会传出来什么难听的流言蜚语出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钱秋枝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苏默不会跟她说实话,防着她哪,不由暗骂:这丫头心眼子越来越多了。 但她这心里实在好奇得紧,哪一只小猫用爪子挠着心肚肺似的难受,眼珠子一转,忙故作亲热地握了苏默的手,极力皱着脸,露出一个关心的表情来。 “苏默啊,你就别唬你秋枝婶了。你脸上的指印子还在呢,这走出去,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你是被人呼了嘴巴子了。现在呢,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委屈,你且与你秋枝婶说说,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下这么狠的手?!” 这个时候,她倒不怕苏默是个扫把星会给她家带来晦气了,握着苏默的手,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苏默岂会轻易被她唬了? 把自己的手从钱秋枝身上挣脱出来,她笑得一脸古怪:“秋枝婶,你突然这么热情,我有点渗得慌。方才,你还拿着扫把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扫把星,让我滚出去呢。你还是别拉着我的手了,免得我把晦气传给你,那可就不好了。” “是哦。你不说,我差点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了。你可别怪你秋枝婶,整个村子现在都传遍了,都说你是扫把星,谁跟你走得近,谁就倒霉。你秋枝婶不为自己,也得为这一家老小着想不是!” 钱秋枝咧着嘴,笑得一脸尴尬,好象自己也很为难似的。 说话时,她偷偷把手在衣服下摆上用力擦了擦,那避之不及的样子,在苏默看来,实在有些好笑。 第169章 下定决心 第169章 下定决心 “这么说,一会儿的抓药钱,我也不用付了吧?毕竟,钱在我身上搁的时间久了,难免——” 苏默瞄着她的脸色,似真似假地说。 钱秋枝果然脸色大变,瞪着眼睛,扬声说:那怎么行?!不给钱,就别想把药拿走!” 苏默似笑非笑:“秋枝婶,这是不嫌弃我是扫把星了?” “这话说得多就见外了。你秋枝婶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苏默的。” 苏默和苏笙身体都不好,经常到找她相会看病,头两天,因为吴大娘被狼咬伤,苏默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那可是她家的财神爷! 管他什么扫把星的,到手的钱不要,那她岂不是傻了? 钱秋枝说得煞有其事,好象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苏默只笑不语,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秋枝婶把掏心窝子的话都告诉你了,你大可以把受的委屈也说给婶子听嘛,憋在心里多不好受,说出来也敞亮些。你说是不是?” 钱秋枝精明的眼睛闪烁着,大有苏默不说实话,她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苏默头痛,这程大夫抓个药,怎么这么磨蹭?! 拿不到药,她还不能走,这个钱秋枝又神烦。 如果不是因为苏笙太小,到钱秋枝这里落不好,苏默大可不必顶着这么一张猪头脸抛头露面,让钱秋枝抓着把柄,大大地取笑了一翻。 说来说去,都要怪苏连城那个渣爹还有苏大夫人李芸儿。 特别是李芸儿,面甜心苦,手段下作,偏偏这些外人却一概不知,只道她贤惠大度! 想到这里,苏默不由灵机一动。 钱秋枝是个大嘴巴子,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抹黑李芸儿一把,也好叫外人知道知道这个苏家嫡母的真面目。 苏默做了个愁苦的表情,低声说:“婶,不是我想瞒着你,而是我怕告诉你实情之后,会给你带来麻烦。此事与美华婶有关——” 她欲言又止,欲语还休,话说到一半,特别提到了黄美华名字,又不说了,就是笃定钱秋枝一定会问下去的。 安宁村没有人不知道,钱秋枝和黄美华最近闹崩了,见面就是互相吐口水,抓头发。 有钱秋枝的地方,黄美华绝不出现。 有黄美华的笑话看,钱秋枝也一定不会闲着。 听到这期中还有黄美华的事,钱秋枝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也不避讳苏默是扫把星了,抓住苏默的手,抱在怀里,目光炯炯地说:“苏默,不怕实话告诉你,你婶怕什么就是不怕麻烦!黄美华这根搅屎棍又干什么好事了,快说给我听听。我婶哪怕豁出这条命来,也要给你作主!” 苏默暗笑,你才不想给我作主,你就是想抓黄美华的把柄倒是真的。 “美华婶前脚被苏家人找去了,据说还得了苏大夫的赏,今天我和小笙也被苏家下人带走了,见了苏大夫人,许是听说我娘亲走前,给我订了亲的事情,她很生气,就打了我——” 苏默唉声叹气,语气低沉,话里还带着淡淡的伤心之色。 钱秋枝有些吃惊:“这么说,你的脸是苏夫人打的?我不是听说,她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吗?” “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以前,我娘在苏府是何等的受宠,还不是被她用手段赶了出来!” 苏默压低声音,一脸地忿忿。 “那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苏夫人竟然是这样的人!最不是东西的是黄美华这个妇人,她把周家上门退亲的事,说给苏夫人听了,所以苏夫人才赏了她钱!” 钱秋枝一脸地唏嘘之色,说到黄美华的时候,绞着帕子,一脸地咬牙切齿。 其实她心中在暗恨,她怎么就没有一个在苏家作下人的亲戚,要不然黄美华得的赏钱,就该是她钱秋枝的了。 见说得差不多了,苏默及时收了话头。 程大夫终于把包好的拿出来了,告诉苏默三碗水煎成两碗水,吃了饭后再吃药。 苏默记下了,临走时,她不忘提醒钱秋枝道:“婶,我是信任你,才把我被苏夫人打的事情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这话,苏默也就说说而已,其实她巴不得这些话经由钱秋枝的嘴传出去,以此来破坏苏夫人的声誉。 要让钱秋枝不告诉别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钱秋枝连连点头,答应得可爽快了:“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苏默前脚刚走,钱秋枝后脚就把这事告诉了她的姐妹,她的姐妹又告诉了别人,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安宁村里所有人都知道黄美华是个耳报神,把苏默退亲的事情告了密,得了苏夫人的赏钱,苏夫人生气之下打了苏默的事情。 出了程家的门,碰上了端着一大盆洗好的衣服回来的程巧儿。 “来抓药?谁生病了?” 探着看看院里,见没有钱秋枝的身影,程巧儿低声问道。 “是我,我有些病了,不严重,回去吃些药就好了。” 苏默笑着应道。 犹豫了一会儿,程巧儿下定决心似地开口说道:“我听我娘说,美华婶最近四处蹦哒,四处与人说,你是扫把星。你最近留意一些,我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苏默心下微跳,笑着道了声谢,言家中有事,也不多作停留,转身就走了。 苏默走后,程巧儿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苏默对她象是疏远了许多? 这样也好,因为她本来就打算慢慢地疏远苏默了。 那个人给的雕龙玉牌,她是绝不会交还给苏默的,包括那个人可能喜欢着苏默的事情,她也会深深地埋在心底。 就让苏默一直讨厌着他好了! 一个有情而不自知,一个既无情又不自知,这两个人大概永远也不可能了。 而她下定决心,终有一日会到京城,拿着这块雕龙玉牌去见他! 这些天,她失魂落魄,终是做了这个关乎一辈子的决定。 揣着两包药进了院门,苏默扬声喊道:“小笙,出来干活!” 第170章 那些温暖 第170章 那些温暖 喊了半天无人应,苏默把药放进厨房,到了柴房,下了地窖一看,顿时笑了。 苏笙和傻小子躺在一起,睡得呼呼的。 “两只小猪——” 她刚想起身离开,就见傻小子眼皮微颤,竟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电,直直地看着她。 “是你!” 苏默有些奇怪,这人怎么了,是在发癔症了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 那人倒真象睡迷糊了,在撒癔症,听到苏默的声音,他眨了眨眼睛,精明的目光微微一闪,重归于浑浑噩噩之中。 “你脸怎么了?” 苏默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你现在才发现啊,我的脸被人打肿了。” 都跟她打了半天嘴架啊,现在才发现她脸上的异状,她这是多没有存在感。 他讪讪:“我以为几天不见,你胖了——” 苏默无语凝噎:“大兄弟,你眼睛有问题.” “谁打的?” “我爹!”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把手放到他额头上。 温凉的手与他的皮肢接触,凉凉的,非常舒服,他猛地想起昏迷中,依稀有同样温度的手触摸过他的额头。 他眼神微怔,一股热流从心脏处涌来,让他瞬间红了耳朵。 瞄到他白皙的脸红得跟西红柿似的,苏默诧异地说:“咦,好好的,你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莫不是温度又升了吧?这里没有温度计,也不知道你烧到多少度了。” 说着,苏默用手贴了贴他的脸,嘀咕道:“烫得都快煮鸡蛋了!我要是再不给你熬药,你就要烧成傻子了,到时候赖在我家里不走,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少年僵着身体,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苏默把手从他的脸上放下去,站起身,准备攀在梯子上,往地面上走。 他红着耳朵,小小声地说:“谢谢你——” 苏默身形微滞,回过身,目光毫无情绪地落在他身上,语气淡得如白开水一样。 “你谢得太早了。等你病好后,我让你走,你别恨我就行。” 他都病成这样了,她竟然还没有忘记赶他走的事! 难道就不能看在他没有去处的份上,一直收留他直到恢复记忆吗? 这个女人真是心如铁石! 他瞪着眼睛,恨恨地盯着苏默的后背,恨不得透过她的后背,看看她的心脏是不是黑的。 “我就是想说声谢谢,没别的意思。” 握着拳头,他一字一顿地说。 “就算你有别的意思,我也不会接受的。你就死了想留在我家里的这条心吧。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留在我家的!” 苏默挥了挥手,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心底的那点微弱得如火苗一样的希望。 “你——” 他就是想说句谢谢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张嘴说话,他就想堵上她的那张嘴。 只因那张嘴里说出的话,实在是太讨厌了! 他青筋暴起,恨不得跳起来,与她大吵一架。 但是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刚离开被子,就无力地摔了下去。 真是没用! 他正暗自懊恼时,就听苏默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声很欢快地样子。 显然,他方才在床上如虫子一样挣扎了半天,却还是没能坐起来的样子,让苏默看了个正着。 这个恶劣的女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 “我说,你不会是气得想跳起来打我吧?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你已经要热熟了,撒点盐巴,上点调料,烤肉就可以上桌了。有这个功夫,你不如闭着眼睛,还能省点力气想想你叫什么名字。傻子!” 苏默站在地窖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少年。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跟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少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低斥道:“你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快滚! 后面一句话压在嗓子里,他没有吼出来,但前面一句话,也算含蓄地表达了这个意思,不用说得太直白,聪明人都听得懂。 苏默自认不算太聪明,但也听得真真的。 “哟,这就生气了,看来你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了。你消消气,我这就滚去给你煮药了。” 见他气得小拳头都攥起来,脸色发白,一幅随时都会被她气得昏厥过去的样子,苏默到底闭了嘴,走出了厨房。 苏默走后,一直闭着眼睛的苏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脸同情地看着少年。 “哥哥,每次跟姐姐吵架,你好象都没有赢过,又何必要自讨苦吃,非要与她针尖对麦芒地对着干呢?” “那我该怎么办呢?难道任由她气我不成?” 少年有些苦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凡是与苏默没说上两句话,就会吵起来。 常常是他气得半死,而她优哉游哉,好象还很欢乐的样子。 他也不想生气,不想吵架,可是她不说说还好,一说话句句带刺,简直有毒,哪怕是个尊大佛,也得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我姐姐她就是故意气你的,你对她印象差了,等你病好之后,自然就不想留在我家里了。到时候,不用她赶,你自己就会走的。” 苏笙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姐姐卖了个彻底。 少年瞪大眼睛,瞬间恍然大悟。 随即他愤怒了,她就这么不想他留下来,以至于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赶他走?! “你要是想留下来,就得死皮赖脸。我姐姐挑事,你忍着。她打你左脸,你就把右脸一块儿伸过去给她打。无论她说什么,厚着脸皮就是不走。别看她表面凶巴巴的,其实心地最是柔软,只要你表现可怜点,她绝不会狠下心赶你走的。” 苏笙小声地传授秘诀。 少年若有所悟,陷入了沉思。 苏默从床底下扒拉出来一个药罐子,到厨房洗涮干净之后,把药放进去,按程大夫的吩咐,放了三碗水进去,就架在火上烧了起来。 约有半个小时,药就煮得差不多了。 她也不急着把药罐取下来,而是淘洗了一些米,放入锅里,待到大米煮得黏黏糊糊时,就收了火。 第171章 手上带电 第171章 手上带电 “看人是不能只看表面的。有人天生就是嘴毒心软。象我姐姐,她生气的时候,也会拧我的脸,但下手却极有分寸,绝不会弄疼我。比如你,我姐姐对你总是凶巴巴的,其实一早是我在那个小洞里发现你的,当时我姐姐说不管你的,但到了半夜,还不是把我叫起来——” 苏笙絮絮叨叨地细数着姐姐的好处,少年昏昏沉沉地听着,却是一字不差地把他的话全听进了脑海中去了。 冷不丁听到地窖上方传来苏默凶巴巴地声音。 “我倒不知道,我有这么好。看来,你真是我亲弟弟,真的很了解我啊。” 苏笙一呆,怕怕地用小手捂着嘴,一脸讪讪地坐了起来,期期艾艾地喊道:“姐姐——“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接东西!” 听到苏笙揭自己老底,苏默倒没有不悦的表情,把一个小竹篮里用绳子系着,小心地从上面放到了地底下。 苏笙慌忙起身去接竹篮,怕他烫着,苏默接着交待了一句:“慢着点,别烫着你了,刚出锅的饭,有些烫。” 话语里的关心丝毫不掩饰。 少年听得分明,突然明白了,苏笙说他姐姐嘴硬心软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女子也不是如他想象的一样,铁石心肠。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象画龙点睛之笔,他原本因生病而憔悴的五官轮廓瞬间明艳起来。 苏默惊鸿一瞥,正好把他微笑的样子收入眼底,瞬间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微暗的光线下,少年如同一颗明珠一样,光彩照人。 他皮肤极白,是天生的那种白,衬得本就俊美的五官更加鲜明立体,长睫微垂,如蝶翼一样翩跹欲飞,唇色因发烧而越发红润,贝齿轻咬,雪白配上艳红,娇艳欲滴。 只一眼扫过,苏默就垂了眼。 这是一个身娇肉贵的贵公子,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安宁村能盛得下的。 苏笙接了竹篮,有些发愁:“姐姐,下面都是土,碗放到地上会脏的。” “真是麻烦!你们等着,我去找个木板。” 脸上一脸嫌弃,苏默还是出了柴房,不大一会儿,拿了块不大的木板,顺着梯子,也下到了地窖里,在苏笙的帮助下,把竹篮里的大米稀饭并两个鸡蛋,还有一碗闻着就很苦的药放到了木板上。 “你躲在地窖里,该是好几天没有吃饭了。眼下又生了病,肠胃比较虚弱,不能吃太油腻和干硬的东西,所以我给了煮了大米粥。先吃饭,吃完饭,药也正好凉了,正好喝了。” 放完了东西,见少年依旧坐着不动,苏默解释道。 听着这些平实的话语,少年不由红了眼眶。 那夜,苏默走后,他一个人走在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雪地里,心里觉甸甸地压着茫然和不知何去何去的无措。 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偷偷回到了这里。 苏默虽然没有给过他好脸,却是他醒来后,第一个给了他温暖的人。 那些微弱的温暖如同这世上唯一的光明一样,给了他勇气和方向,在愧疚和不安中,他人不人,鬼不鬼地躲在地窖里好几天,不过是想离这些温暖近一些而已。 现在,她和苏笙一起坐在他面前,把热气腾腾的饭和药摆在他面前,瞬间暖了他的身,热了他的心,烫了他的眼。 “你怎么不吃啊?难不成还等着我——” 喂你不成。 后面的几句话,苏默终是没有说出口。 抬眼的时候,她看到少年咬着唇极力隐忍的表情和微红的眼眶,心头一软,那些恶言恶语,就象喉头被堵住了一样,再也说不出口。 说起来,他也不容易,年纪不大,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个中二期的半大孩子而已,突逢巨变,又遇上了她这么无情冷漠的救命恩人,也是为难他了。 他是这么骄傲,自尊心也是那么强。 她故意板着脸,赶走他的那天晚上,他一个人面对着苍茫大地,一定做了剧烈的心理斗争,才悄悄地返回到她家里来的。 都不容易。 想到这里,在少年抖着手,欲要端起碗的时候,苏默低叹了一声,端起了那碗稀饭,用勺子搅了搅说:“你生了病,手上没力气,我来喂你吧。就这一次,绝对没有下次,我可不是伺候你的仆人。” 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滑下了眼角,少年慌忙抬起手擦去,生怕苏默抬看到他的窘状,他扭过头,抽着鼻子说:“你先别抬头。”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苏笙偷偷抬头,瞄到了少年仰起头,闭着眼睛默默流泪的样子,眼角也不由红了。 “你感动得太早了,等我赶你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个大大的坏人了。” 偏苏默不识趣,非要破坏气氛,笑着打破了沉默。 少年瞪了她一眼,咬着牙说:“我自己来!我才没有感动!方才有只飞虫迷了我的眼,所以——“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心虚,却故作镇定地夺过苏默手里的碗。 “所以你方才没有哭,是眼睛不舒服,对吗?” 苏默抬起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别扭的侧过身,不自在地点了点头,默默地端起碗,不让她看到他通红的眼角。 回过头,她看到苏笙的眼角也是一片通红,不由暗叹,孩子到底是孩子,看别人哭,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了。 苏默拿起鸡蛋在木板上轻轻磕了一下,剥了一个递给了苏笙 苏笙伸手接了,苏默又剥了一个,递给了少年。 少年神色微愣,呆呆地说:“我也有吗?” “你当然有啊。我没有那么小气,给小笙吃鸡蛋,只给你喝汤。拿去吃吧,没有毒,你快接着吧。” 明明是好话,到了最后,苏默偏要加上几个刺耳的字眼,好象特意让听的人忽略她的话似的。 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心之语,少年这次罕见地没有炸毛,垂着眼睛,温驯地接过了递过来的鸡蛋。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个人同时微微一愣。 只不过,一个表现得明显了些。 比如少年。 他抬起头,匆忙看了苏默一眼,见她脸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 第172章 险恶用心 第172章 险恶用心 其实,在紧张什么,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一瞬间,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一个因为是从现代穿越而来,且已近三十,所以奸滑了些,只微微皱眉,就把心头那点异样的感觉强压下去了,一脸镇定得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其实,苏默是在心里暗暗纳闷,这小子手上怎么带电啊! 方才碰到他手的瞬间,她竟然无端地被电了一下,心脏也快跳了一拍。 “姐姐,你怎么不吃鸡蛋啊?” 见自己和哥哥都有鸡蛋,苏笙不由问道。 “我不喜欢吃鸡蛋。好了,我得去烙些饼,米粥是不顶饿的。” 收拾了碗筷,放在竹篮里面,苏默挎着篮子,爬上了地面。 正欲离开的时候,她象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看着地下的少年说:“把碗喝了,不然病是不会好的。本来就傻,再烧下去,就更傻了。” 苏笙仰着头,握着小拳头说:“姐姐,我会看着哥哥,把药吃了的。” “小笙,你们在里面说话不要太大声,免得家里来了人,听到了就麻烦了。如果我大声咳嗽一声,就表示人来了,连小声说话也不能了。” 苏默再三嘱咐道。 苏笙一一应了,苏默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耳听着姐姐的脚步声远了,苏笙小声地说:“现在,你还觉得我姐姐不好吗?” “她,挺好的。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少年抠着墙壁,脸色复杂地说道。 只有认真去看,才能触摸到那个少女坚硬外壳下的柔软,让他的心里瞬间温软一片。 “我姐姐的好,不是所有人都会注意到的。哥哥,你知道吗?我姐姐被人退亲了——” 苏笙的情绪低落下来,把顾婉月与人私奔,他姐姐被周元青家退亲的前因后果,一并小声地说与了少年听。 少年默默地听着,对苏默的了解更深一步了。 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公平,却还能努力地积极地活着,让他不由有些动容。 苏默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时不时往外面看上一眼,注意着院里是否有外人到来。 案板上的饼,个个都被擀成了巴掌大小,苏默点着了灶间的火,在锅底抹了层油,一次放了五个小饼。 吴大娘抬脚走进院门,扯开嗓子就开始喊:“小默,小默——” 苏默闻言一惊,丢下了拨弄柴火的木棒,跑出了厨房,先是大声地咳嗽一声,与柴房里的人通了风报了信,这才大步迎向了吴大娘。 “吴大娘,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我正在烙小饼呢,你留下来吃点,回家就——” 苏默脸上挂着笑,话还没有说完呢,就被吴大娘抢先一步打断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烙饼——” 吴大娘一幅火烧眉毛的样子,紧紧地抓了苏默的手。 “哎呀,我的饼要糊了!” 苏默惊叫一声,挣脱了吴大娘的手,急上跑回了厨房。 吴大娘一呆,无奈跟了上去。 马上就有大事发生了,这苏默也真是心大,竟然来有闲心烙饼,实在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默拿着木铲,手忙脚乱地翻着锅里的饼,灶间的柴火无人看管,坠在灶门口,要掉不掉地,眼见着就要坠进柴堆里去了。 吴大娘看不过去,一屁股在小凳上坐下了,用火钳把要掉的柴草重新夹了回去,顺便又添了一把柴进去。 灶间的火汹汹燃烧了起来,吴大娘的心里也象着了一把火,快要烧着眉毛了。 “小默,你今天是不是去程大夫家了?” 甫一坐下,吴大娘就急吼吼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 苏默手上忙个不停,来回翻着锅里的饼。 闻言从匆忙中招头,望了吴大娘一眼,笑着说。 幸亏方才回来得及时,饼表面上已经开始发黑了,再晚来一会儿,非糊了一可。 巧笑嫣然间,她眼眸流转,顾盼神飞,让吴大娘一时有些呆住。 自从顾婉月跑了之后,这苏默竟然胖了些,就连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心里有些感叹。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出大事了!你前脚刚走,后脚啊,这黄美华就赶到了程大夫家,对钱秋枝好一顿冷嘲热讽,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苏默抬眸,神色微讶:“吴大娘,这算什么大事啊?黄美华与钱秋枝本来就不对付,吵架那都是家常便饭,她们俩哪次见面不把对方的脑袋打成猪脑袋。” “要是这点事,我就不会来找你了。事情就出在黄美华走了之后,钱秋枝家里养的鸡竟然死了一大片!” 吴大娘瞪着眼睛,探着身体,脸上无端地出现了诡异的神色。 “什么?鸡死了?全都死了?病死的,还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听到这里,一向镇定的苏默也不由变了脸色,饶是如此,她手上仍旧没有停下来,俐落地把烙好的饼铲出去,又把案板上擀好的饼放进锅里去。 “哎呀,你怎么还在关心钱秋枝家的鸡是怎么死的!?钱秋枝家鸡梗着脖子,口吐白沫一个一个地倒地而死的时候,她家里可是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呢。他们都说,因为你的原因,钱秋枝家的鸡才会死掉的。” 见苏默一点也不慌张的样子,吴大娘大急,不由扬高了声音。 “钱秋枝家里的鸡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毒死的。” 苏默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挑着眉,一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吴大娘急得站了起来:“怎么没关系!小默,你糊涂啊。整个安宁村都是传你是扫把星,谁要是沾了你,谁家就会倒霉!你前脚走,钱秋枝家的鸡后脚就死绝了!这跟你关系大了!这一下子,你扫把星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心里咯噔一声,苏默总算明白了吴大娘这么着急的原因。 且不说钱秋枝家里的鸡到底是怎么说的,单说背后这人的用心,简直险恶之极。 先是让找来一个鸡皮鹤发的神婆,一语定捶,先是说她是妖孽,闹得人尽皆知,等村里所有人开始疑神疑鬼时,再弄出这么一出,坐实她是扫把星的传言。 那接下来呢? 第173章 教他识人心 第173章 教他识人心 安宁村的人就会如避洪水猛兽一样地躲着他们,更有甚者,会把他们姐弟赶出村子! 见苏默不说话,脸色也郑重起来,必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吴大娘松了口气,坐下去往灶间又添了把柴,皱着脸说:“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都说你去了钱秋枝家里的缘故,她家里的鸡才会死光光的。” 感情这是把她当成妖魔鬼怪了! “钱秋枝怎么说?她家的鸡莫名地死绝了,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难不成,她也认为是因为沾了我身上晦气的缘故?” 苏默停了手,目带询问地看着吴大娘。 “这倒没有。你可别忘了,她家里还有个程大夫在,程大夫查看了那些死鸡之后,说鸡是被毒死的!” 想起钱秋枝站在院里跳着脚破口大骂的情景,那些污言秽语,吴大娘瞄了苏默一眼,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 “这理由,就算钱秋枝肯信,村里的其他人也不会信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毒应该是黄美华下的——” 苏默在脑海中把吴大娘说的话过滤了一遍,笃定地下了结论。 “黄美华?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蹊跷!怎么会这么巧,她刚到钱秋枝家闹完,钱秋枝家里的鸡就死绝了!多半,就是她做的!这个女人的心怎么这么狠!以前,我只觉得她为人嚣张无赖了些,断不会如此心狠手辣!没想到——” 经苏默提醒,吴大娘瞬间恍然大悟了。 对黄美华,她是半点好感也无。 “对了,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黄美华好象对我有一股敌意,总是时不时地针对我!吴大娘,不瞒你说,自打大病一场之后,我忘了不少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黄美华会如此?” 这黄美华简直跟个苍蝇一样,四处围着她打转,阴魂不散地找她的麻烦,真是神烦。 “这个——” 没想到苏默会问到这个,吴大娘眼神游移,语意含糊,心里正在想着怎么跳过这个话题。 “吴大娘,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说不得的隐情不成?!你直说就是了,我实在不想被人蒙在鼓里下去了。这黄美华眼见就要杀到我家里来了,我竟然连她看我不顺眼的原因都不知道,到时候,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默拎着木铲,目光炯炯地盯着吴大娘。 吴大娘心虚地垂下头,随手抄起一根树枝把灶间的火拨弄得更大些。 “也不是不能说。我也是听人说的,村里人都在传黄美华的相公,也就是程大喜欢你娘。有事没事的,总到你家来帮忙。这日子久了,总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说你娘与程大早就暗地里——” 苏默毕竟是个没结过亲的小姑娘,当着她的面,谈论村里风传的韵事,吴大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暗通款曲了?对不对?!怪不得黄美华提起顾婉月,也就是我娘,总是咬牙切齿的。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事情是顾婉月做的,我是无辜的!”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顾婉月那个娘们跑了也就罢了,还给她留了个大麻烦! 人干事?! 苏默恼怒得很,挥起铲子来都霸气侧漏得很。 吴大娘吓得一缩头,小声地问:“小默,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等着就好。黄美华做了这么多事,不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是绝不会罢休的。就看她接下来,还准备做什么了。” 苏默眯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冷光。 有了吴大娘的帮助,饼很快烙好了。个个金灿灿的油汪汪的,腾腾地冒着葱香味,光是看着就让我胃口打开。 吴大娘暗暗地咽了一口口水,笑道:“小默,你这手艺越好地好了,我也做了十多年的饭了,咋就做不来这么香的饼呢。” 苏默心里得意,脸上却谦虚道:“哪里,我也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我给你拿几个回去尝尝鲜,好吃的话,你再来。” “哎,我都来半天了,怎么不见阿笙呢?” 吴大娘左看看,右望望,有些奇怪。 小笙在柴房的地窖里呢。 苏默打哈哈道:“他呀,出去玩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吴大娘嘀咕:“阿笙如果出去玩,定是要找我家虎子的。可我出来的时候,没见他过去啊。” “安宁村这么大,谁知道他跑哪去了。吴大娘,你快把饼拿回去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苏默把饼塞入吴大娘怀里,果然转移了她的视线,不再纠结于苏笙为什么没有去找虎子玩的问题。 临走时,看着苏默脸上的青紫痕迹,吴大娘脸色复杂地说:“原以为苏夫人是个好的,没想到她能对你下这么狠的手,可见也不是个善茬!” 苏默闻言一怔,抿嘴露出一个苦笑:“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抵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了。” 吴大娘走之前,再在叮嘱苏默对村子里的动向一定要上点心。 苏默答应了,立在院门口,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村里的好心人不多,吴大娘就算上一个人。 哎,谁说穷人家心思单纯,她苏默哪天不得与程大媳妇黄美华那样的恶邻斗智斗勇。 苏默低叹一声,进厨房拿了几个饼,扭身进了柴房。 咬着饼,苏笙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姐姐,吴大娘来咱家有什么事?” 喝了药,少年的气色好多了,听到苏笙的话,抬眼凤眼,目光专注地看着苏默。 被他这么一看,苏默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好在她心理素质过硬,脸不红心不跳地回视了少年一眼,看得他低下头去,这才微有得色地转开目光,看着苏笙说:“钱秋枝和黄美华大吵了一架,然后钱秋枝家的十几只鸡全死了,我不是去程大夫家里抓药了嘛,村里就有人说闲话,说是我是扫把星,钱秋枝家的鸡给妨死了。” “她家的鸡死了,跟姐姐有什么关系,说姐姐是扫把星,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听到有人诋毁自己的姐姐,苏笙出离愤怒,连饼也不吃了。 第174章 气得想打人 第174章 气得想打人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相信这件事与姐姐没有关系。因为之前黄美华特意找了村里一个神婆,四处散播我被妖孽附身,会给村里带来灾祸的恶意消息,村里的人本来就在半信半疑.再加上我刚刚去了钱秋枝的家里,紧接着她家的鸡就死绝了,有心人只需要稍加扇风点火,愚昧的村民自然就会相信了。” 苏默正襟危坐,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好象那些人嘴里的说的妖孽不是她一样。 “黄美华也去了程大夫家,并且姐姐比她先离开,为什么没有说黄美华是扫把星,妨死了程大夫家的鸡?” 敏感的苏笙很快察觉了期中的不对之处,皱着眉问道。 少年一脸茫然地听着,完全听不懂这对姐弟在打什么哑谜。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默哑然失笑:“你听了半天,该不会还没弄懂期中的关窍吧?” 犹豫了一会儿,他摸着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苏笙惊讶地看着他,心说,看来,这个哥哥真的有点傻哦。 “怪不得,你一个贵公子会落到这般境地,多半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我来给你分析这期中的内情,你自己琢磨一下,也免得以后吃亏。” 苏默不带情绪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淡淡地扫了少年一眼。 在苏笙略表同情地目光下,少年不好意思地向后缩了缩身体,垂下的目光里倏地闪地过一丝暗光。 他是被人害成这样的吗? “我和小笙原是这里的大户苏家的人,两年前,我娘带着我们姐弟被苏家赶了出来,落脚在这个小小的安宁村。黄美华是程大的媳妇,与苏家一个下人是亲戚关系,因一些旧事,对我们的娘亲很是痛怪,因我与娘亲长相格外象,所以她也一并恨上我。之前,我听说,黄美华被苏夫人叫过去了,并得了不少的赏钱——” 说到这里,苏默停顿了一下,随后笑着问道:“我说的这些话,你可听懂了?” 少年神色迟疑地点了点头:“听懂了。” “既然听懂了,你且说来听听,从我说的这些话里,你得出了什么信息?” 这孩子看起来有些傻气,连苏笙一半的灵俐也没有,苏默有意指点他,让他见识一下人心的险恶,有意考考他。 在苏默鼓励的目光下,少年试探地说道:“那个叫黄美华的妇人总是与你过不去?” “还有呢?”苏默接着问道。 “苏家不要你们姐弟了——” 在她紧迫盯人的视线下,少年干巴巴地又挤出了一句。 “你这般单纯,是如何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下活这么久的?我真是有点好奇了。方才,我说得很明白,我们姐弟原是大户苏前的人。一般地大户都很注重脸面,不会让自己的子孙流落在外的。而我们身为苏家子孙却被赶出来了,很可能是因为苏家有个很厉害的存大。这个人很可能是苏夫人。黄美华与苏家下人相识,与苏家走动得当然就勤了些。这个下人就是连接苏夫人和黄美华之间的桥梁。” 苏默的分析清晰明了,就象迟钝如少年,听到这里也恍然大悟了。 “你是说,黄美华得的赏钱很可能是苏夫人要她办什么事,用来堵她的口的?”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默,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此时一定翘起来老高了。 “孺子可教也!还好你并不算太愚笨。” 如他所愿,苏默大方地表扬了他。 少年摸着头,嘿嘿傻笑。 “程大夫懂医术,看出那些鸡是被毒死的,钱秋枝也是个精明人,不想给人作筏子,上咱家来闹。我猜这毒多半就是黄美华下的,下套没成功,她多半不会甘心,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小笙,吃完饭之后,你偷偷到程大家转悠几圈,把小云或是小天的期中的一个带到咱家来。” 苏默转头吩咐了一句。 苏笙响亮地应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完了手里的饼,就着急忙慌的要走。 苏默把他叫了回来,擦了擦他油汪汪的小嘴,这才放他离开。 少年才吃了一个饼,就不吃了,恹恹地闭着眼,靠在墙上。 苏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倏地睁开了眼睛,如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苏默看在眼里,有些想笑。 这个少年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瞄着他通红的耳尖说:“没有方才那么烧了,晚上再喝一回药,你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她的手放在少年额头上不过一秒钟就放了下来,他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心跳也慢慢地恢复如常。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苏默靠近的时候,他总会有面红耳热,心跳加速,连呼吸也不敢喘大声的症状。 他昏昏沉沉地想:我病得很严重啊。 靠在墙上,他微阖着眼,看着苏默收拾好一切。 眼见苏默收拾好准备要离开了,他终于舍得闭上眼,想要睡去。 忽然听到,苏默似乎正在跟他说话。 他强撑着睁开眼,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地说:“在地窖里窝了这么多天,你身上的衣服该换洗了。但我家里没有合适你穿的衣服,那就只好委屈你穿一下我的衣服了。” “什么?” 他瞳孔骤然一缩,瞬间睁大了眼睛,磕睡虫也惊飞了,扬声叫道。 “怎么不愿意?” 苏默眼尾上挑,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 他不想换,她还不想帮他洗衣服咧。 少年猛然清醒,想到苏笙传授给他的话,暗暗地握紧拳头,脸憋得通红,一脸憋屈地说:“没有。” 咦,他竟然没有炸? 苏默有些奇怪,按这小子的脾气,让他穿女装,他难道不应该梗着脖子,与她吵个天翻地覆吗? 想不通,也懒得去想,苏默转身走了。 苏默走了,少年握着拳头,面容扭曲的地嘀咕道:“我不生气,我就是不生气,我要忍!” 他就是不生气,看苏默拿他怎么样。 没过一会儿,苏默就拿着一套女装返了回来。 第175章 女装惊艳 第175章 女装惊艳 站在地窖口,苏默摸着怀里抱着的衣服,不舍地摸了又摸:“方才,你怎么不拒绝呢?这件衣服上面的补丁最少,平时我都不舍得穿的。你要是拒绝了,我既不用给你洗衣服,也不用把这套衣服拿给你穿了。” 她一幅抠门又遗憾的表情,让底下的少年看得牙痒痒,心底却在冷笑。 爷就是想看你明明舍不得却要故作大方的样子! 没等他得意多久,就见苏默一扬手,把手里的衣服扔了下来。 “换上吧。” 到手的是一件粗布的绯色衣服,布料粗糙不说,袖口上竟然还补了个补丁。 他讷讷地抬起头,看到苏默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心神微动,默默地与她对视了一眼,少年瞬间明白了她这是在等着他反悔。 哼哼,他怎么可能如她的意。 把衣服抓在手里,他撑起身体,故作淡然地说:“我要换衣服了,你不转过身去,难道是打算看着我换衣服吧?” 苏默被噎了个仰倒,气得直瞪眼。 这小子的嘴皮子怎么变得这么俐索了? 之前,他不是一直被她逗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咩? 这人怎么突然象开了挂一样,简直进步神速啊。 “你以为你是香饽饽,谁稀罕看你身上那几两肉,瘦得跟小鸡仔似的,连块腹肌也没有!” 苏默斜睨了他一眼,仰着头,趾高气扬地走了。 少年咬牙,攥着衣服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好气哦!他想打人怎么办? 他要忍! 小鸡仔?没腹肌? 气过之后,他默默地掀起衣服,摸着自己劲瘦的腰身。 肉软软的,皮肤滑滑的确实是没有什么腹肌。 但是手感好! 她又没有摸过,凭什么这么鄙视他的身材! 人家不要面子的吗?他恨恨地想。 “衣服换好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估计地窖里的人已经换好衣服了,苏默走进柴房,扬声喊了一句。 “换好了。” 里面传来少年郁闷的声音。 没有看到人,光是听到他的声音,苏默就能想象到他瘪着嘴,眉头皱得就象能夹死几百只苍蝇的样子。 她抿着嘴,暗暗地偷笑,脚下却不停地走到地窖口,探着身子往下看,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一个男人穿上女装,竟然比女人还要好看? 乌发如墨,披散在肩头,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灵动的凤眼,流转之间,水光莹莹,象是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晕生双颊,别有一股含羞带怯的意味。 苏默有些无语,笑话没看成,倒被惊艳了一把。 象是喉咙卡住了东西似的,她轻声咳了咳,收起了一脸地猪哥相,板着脸,下到了地窖。 原以为她会借机大肆嘲笑他一翻,没想到她只是望了他一眼,就捡起了他放在榻上的衣服。 眼见她已经把衣服打包好,准备走人了,他面色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道:“那个——”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颓废地闭了闭眼,脸上有瞬间的难堪之色。 苏默耳朵尖,尽管他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但还是让她听了个正着。 “什么?” 她回过头,目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闪烁,一张玉脸瞬生生窘成了猪肝色,紧张地握了握拳头,复又很快松开。 现在要是不说,一会儿洗衣的时候,要是让她发现了,到时候,这个嘴毒的女子,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让他气炸肺的话。 与其这样,不如他主动坦白,还能勉强保持住一丝尊严。 眼见她表情不耐,眉头微微皱起,他只得低下头,用快速又纠结的语气说:“我的亵裤——” 啊? 苏默眨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黑线地举了举被她打包成一团的衣服道:“你的亵裤也放在里面了?” 他窘迫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气弱道:“是——” 自失忆之后,他一直就穿着那一身衣服,亵裤什么的,自然也挺长时间没有换过了。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既然落到了这步田地,就不要再想着自己的身份,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别的衣服,我可以帮你洗,但这亵裤,我就不能帮你洗了。” 不是她娇情,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帮男人洗过贴身的小衣呢。 她有执念,总觉得洗贴身的小衣这件事,只有极亲密的关系,才能让她踏破心里的藩篱,堂而皇之地做出来的。 苏默无语了一阵,打开了那团衣服,不大一会儿,就从层层叠叠的衣服里面找出了一条白色的小衣,嫌弃地拿指尖挑起来,向少年递了过去。 少年的耳根已然红了个彻底,垂着眼,头也不抬地伸手接过来,反手把它塞到了被子下面,好象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发现似的。 苏默把他孩子气的小动作收入眼中,也不揭破,翘了翘嘴角,一丝笑意快速地从她眼中滑过。 “洗衣服要出地窖吧,我能出去吗?” 犹豫了一会儿,他终是开口问道。 “你又不是犯人,当然可以出去了。不过,要等晚上,家里会烧炉子的,到时候,我给你烧些热火,洗的时候不拔手。” 扫了眼他红成了一片的脸,看在他尴尬得快要自燃起来的份上,苏默难得没有挑刺,说话的语气也很是温和。 少年面露喜色地答应了下来。 “对了,地窖夜里终是凉了些,等晚上,你可以到屋子里,和我们姐弟一起睡。” 别误会,苏默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怕他再生病了,还要花钱买药,那她的钱袋又要大出血了。 “真的吗?” 少年一脸惊喜,眼眸中闪动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苏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真心地道了声谢。 离开柴房的时候,苏默暗想,这小子不炸毛的时候,也不讨人厌嘛。 上去没多久,苏笙把程小天忽悠到家里来了。 程小天咬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看着苏默说:“姐姐,阿笙说,只要我到你家来,就有糖吃的——” 第176章 流言猛于虎 第176章 流言猛于虎 “给你糖吃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苏默切了两块麦牙糖,托在手心里,在程小天眼前晃呀晃的,馋得他的眼珠子也跟着她的手转了转去。 “阿笙可没有说,想吃糖就要回答问题的呀?” 程小天有些苦恼,阿笙找他来的时候,只说给他麦牙糖吃,并没有说要回答问题。 “因为我的糖只能给聪明的小孩吃。如果你能回答出来的我的问题,那就证明,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两块糖,就全部是你的喽!告诉姐姐,你是聪明的孩子吗?” 苏默用诱哄似的语气说道。 程小天咽了口口水,眼睛亮晶晶地说:“是呀。” 没有孩子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聪明的孩子的,程小天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孩,根本没想太多。 此时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苏默的手上,已然看直了。 见他馋得厉害,苏默把一块麦牙糖放到他的手里,程小天忙抓起来放进了嘴里。 “第一个问题,你娘亲从你巧儿姐家里出来时,可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苏默目光炯炯地盯着程小天的面部表情,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美滋滋地吸着嘴里的麦牙糖,程小天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歪着头说:“有,娘亲从程大夫家里回来后,额头上冒了许多汗,还从怀里掏了包东西出来。我以为是好吃的,还上前讨了的。娘娘不让我动那包东西,还骂了我,说那东西吃一点,就会毒死我。” 苏默眼睛一亮,和苏笙对视了一眼,目光中不由闪现了一丝笑意。 果然是黄美华在其中作的妖,可算让她抓住狐狸尾巴了。 “小笙,小天这么聪明,你快去拿一块石蜜给他吃!我最喜欢聪明的孩子了!” 她扬声喊道,对苏笙眨了眨眼睛。 听到有石蜜吃,那可是比麦芽糖还要好吃的东西。 程小天兴奋得不行,回答问题的热情空前高涨。 “姐姐,还有什么问题,你只管问好了,没有我答不出来的问题。” 他把小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一脸傲娇地说。 苏默满意地笑了:“我就知道小天最聪明了。第二个问题,你看到你娘把那包东西放到哪里了吗?” 这个问题貌似有些难,程小天皱着眉头回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知道。我娘把它放在——” 苏默连问了程小天好几个问题,他都对答如流,一个磕巴也带打的,俨然不知,他已经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亲娘卖了个干净。 得了好几块糖,程小天喜滋滋地走了。 临走时,他还对苏默说,下次若还有回答问题就有糖拿的事情,一定还要找他,千万不要找别人。 “姐姐,我们要不要把黄美华做下的好事告诉程大夫?” 苏笙一脸急切地和姐姐商量道。 “告诉钱秋枝说她家的那些鸡是黄美华下毒毒死的?我们没有证据,空口白牙的,钱秋枝为人奸滑,绝不会相信我们的一面之词。换句话说,就算钱秋枝相信了,黄美华死不承认,你姐姐我身上的扫把星称号还是揭不掉的。” 苏默摇了摇头,冷静地回绝了苏笙的提议。 “可是姐姐也不能白白地替那个坏心肠的黄美华背了黑锅!” 苏默愤愤不平地说,显然也是恨透了没事就作妖的黄美华。 坏事明明是黄美华做下的,凭什么他姐姐反倒担了个扫把星的坏名声!? “打蛇打七寸,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轻易出手,否则很容易被蛇反咬一口,反倒不美了。我猜测,黄美华毒杀了钱秋枝家的鸡,本是想利用钱秋枝到咱家里来闹,然后她再机生出点别的事。谁知钱秋枝没有上当,她一定会再寻他法,来寻我们晦气的。等她出招之后,我们再见招拆招就好。” 相比苏笙的激动,苏默就镇定得多了,仿佛外面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一点儿也没有给她造成任何负担似的。 见姐姐如此冷静,苏笙也平静下来了。 大冬天,到河边洗衣服,实在太冷了。 村里很多妇人的手因此都生了冻疮了,红红肿肿的,一看就很难受。 让苏默心有戚戚,她可不想象那些妇人的萝卜手一样。 她拎了桶,决定到河边,多打几桶水回来,烧些热水洗衣服。 寒风呼呼地吹着,冬天的河边有些冷清。 精怪的大人们都躲在屋里猫着,只有精力过剩的孩子们不顾严寒,在河边嬉笑打闹。 程大夫家的小胖子也在期中,苏默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揪着一个小姑娘的辫子,挤着眼睛哈哈大笑。 旁边围了不少小朋友,全都在笑着看热闹,没有一个人过去制止的。 小姑娘被拽着头发,挣脱不了,气得直抹眼泪。 这熊孩子也太欺负人了! 苏默看不过眼,走过去敲了敲小胖的头,横眉立目地作出一个凶恶的表情出来:“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臭小子,还不快把人家小姑娘的辫子放开!” 看到敲他头的人是苏默,小胖子惊得瞬间就松开了手,瞪着眼睛,大声嚷嚷道:“扫把星来了!快跑!” 他这么一喊,所有的小朋友看向苏默的目光里都带上了惊惧的神色,恍若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小胖子一马当先地跑了,其他的小朋友跟在他的身后一窝蜂一样地也跑了。 苏默摸了摸鼻子:“我有这么可怕吗?” “当然可怕。周婆婆可说了,你就是天上的扫把星转世,谁与你走得近些,就要倒大霉!这不,你才去了程大夫家,他家的鸡就象得了瘟疫一样全死光了!” 远远的,一个兴灾乐祸的声音传来。 不用看,光听声音,苏默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除了黄美华,还能有谁。 听到这个声音,苏默瞬间冷了脸,甩了个眼刀子过去,懒得搭理她,径直走到河边提水。 有些人就是犯贱,你不理她,她偏要腆着脸凑到你眼前找找存在感。 黄美华就属于这一路的。 第177章 命悬一线 第177章 命悬一线 黄美华手上也提了个木桶,貌似也是来打水的,笑眯眯地走到河边与苏默站在一起,瞄着苏默的脸,更是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兴灾乐祸的笑:“哟,天可怜见的,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打了你哟!这下手狠的哟,这小脸都肿大一圈了。” 杀千刀的? 嗯,苏连城那个渣爹的确是该杀千刀。 这话说得没毛病。 苏默默默地点了个赞,手中的动作却是微微一滞,侧过头,勾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一直盯着她面部表情变化的黄美华心里一阵烦躁。 这个苏默莫不是傻了不成,脸都人打成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这个小蹄子没事笑什么笑,笑得她心里怪不舒服的。 “你个扫把星笑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撩起眼皮,气呼呼地说道。 “我笑自然是因为美华婶实在太会说话了,竟然说我的脸是被杀千刀的人打的。我想,苏老爷和苏大夫人听到你这话,该不不高兴了吧?” 许是因为黄美华和钱秋枝不合,苏默暗示脸上的伤是苏大夫人打的话并没有传入黄美华耳中,她象是一点儿也不知情的样子。 她垂着三角眼,静下来细细一品,瞬间分明了苏默说这话的意思,忙讪讪一笑,自打嘴巴道:“哟,看我这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实在是该打。小默啊,你可千万别放在我心上。我就是随意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 她的那点心思,苏默一看便知,不就是看苏家势大,想接着抱苏大夫人的大腿,不想这话传到苏家人的耳朵里吗? 好容易抓一个把柄,虽不能置她于死地,但让她心惊胆颤一番也是不错的。 苏默露齿一笑。笑容中的深意,让黄美华瞳孔一缩,虎背熊腰也跟着一震。 “你随意一说,我可不能随意那么一听呀。你放心,等下次到苏家去,我一定把这话帮你传到苏大夫人耳朵里。你呀,就等着领赏吧!” 苏家,苏默是肯定不会去的。苏连城见到她不喜,她也愿意去看他的冷脸。 苏默说这话也就是想让黄美华上上火,就算这话,她真说给苏大夫人听,李芸儿那个女人也未必会当回事。 指望一句话就能让苏大夫人整治黄美华,实在是有点天真了。 黄美华听得心里直打鼓,生怕苏默要是真把这话传到苏大夫人耳朵里了,会失去她刚刚抱上去的这条粗大腿,忙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小默啊,我的好小默呀,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背后传小话的人,你就叫吓婶了啊。哟,就算是苏老爷和苏大夫人打的,也不该打这么狠,瞧瞧你这可怜的小脸蛋,肿得你婶我看着都有些心疼呢。” 黄美华心里道打得好,嘴里却说着与之相反的关心话,假的让苏默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层。 论厚脸皮,在黄美华面前,她真是甘拜下风。 “行了,婶,你别在我这儿装模作样了。你前脚刚去过苏家,我后脚就被苏家人叫过去,还挨了两个嘴巴子。你这耳报神,做得可真尽职。你的大恩我记下了,以后我一定会回报你的。” 苏默皮笑肉不笑地弾掉了黄美华刚刚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啧,胖得跟猪似的,还想把全身一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想得美。 黄美华神情微梗,脸上硬是挤出来的媚笑也冷了下去:“你回报我?怕是没机会了。现在连隔壁的周家村也知道你是扫把星转世了,这安宁村,你们姐弟怕是很快也呆不下去了。我肯与你说话,那也是看你可怜,别给脸不要脸!” 她压低声音,目光沉沉地看着苏默,吊着的三角眼里满是阴沉狠厉的暗光。 要是一般人,早被她狠毒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了。 可是现在站在黄美华面前的苏默,叱咤职场多年的白领,哪怕面对人人惧怕的大老板,也面不改色敢于说真话的傻大胆! “该要脸的人是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钱秋枝家里的鸡是你毒死的,为了让我背上扫把星这个名头,你也算是机关算尽了。以你的脑子里的那点豆腐渣,是绝想不出来这样的方法的。我猜你背后的肯定有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劝你别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做了别人的靶子!” 苏默懒得与她逶迤下去,抬起眼睛,锐得的目光如刀一样,句句戳进黄美华本就心虚的内心深处。 一击致命,字字诛心! 黄美华胆颤心惊地后退了两步,精明的目光疯狂地闪烁着,色厉内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把霉运带到了秋枝家,她家的鸡才会,才会死绝的!” 说这些的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过明显的心虚之色。 “哼哼,这话,你也就能骗骗别人,骗我那是不可能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懒得跟你废话,起开,我要走了!” 说话间,苏默已经把木桶从河水里提起来了。 黄美华眼睛转了几转,不退反进了两步,肥胖的身体如一堵墙似的堵在苏默面前,冷笑道:“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想站哪儿就站哪儿,你让我让开,我就让开,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死皮赖脸,死站在原地不动地方,目光挑衅地看着苏默。 这大冬天的,站在外面一会儿,人都要冻成老冰棍了,更别说站在河边的风口上,西北风刮在脸上,跟整容似的,这滋味酸爽得很。 黄美华有心歪缠,苏默却没有心情陪她站在这上风口打嘴仗。 “有本事,你就一直站在这儿。我走了。” 苏默脚步微转,提着桶刚要离开,就见黄美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样,猛地往前一撞。 苏默措手不及之下,被她大力一撞向后一仰,身后不远处就是村民为了取水,而特意凿开冰面露出来的大洞,河底的泥沙被掏了出去,深约好几米,里面的水长期浸在冰面之下,自然冰冷刺骨。 她连高呼一声都没有,直直地摔入了河水里,冰冷的水迫不及待地灌进她的耳朵和嘴里,身上的衣服瞬间湿透,如藤蔓一样重重地缚住了她的四肢。 第178章 生死难料 第178章 生死难料 这具身体一入水,就四肢僵硬地往下沉去,苏默感觉到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畏惧感瞬间就从心底涌遍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这是原身镌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要知道真正的苏默就是死在这条河里的。 现代的苏默不会水,这具身体似乎也不会,不然也不会一命呜呼,让她穿越重生。 “天呀,小默,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啊!不就是扫把星转世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去寻死啊——” 最初看到苏默入水的时候,黄美华还有一瞬间的惊慌。 她只是想给这小贱人一点颜色看看,根本没有想把她推下火, 惊慌地向四下张望了几眼,见周围并无村里人的经过时,她反倒生出了斩草除根的歹意。 这苏默如此讨厌,不如趁此机会,解决了,一了百了! 黄美华把心一模,假装惊讶地的对着水里的苏默喊了几声。 这些装模作样的话透过层层水幕传入苏默耳朵里,她已经顾不得去分辨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脚踩在水里,一直落不到实处,触手所及的地方都是水,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抓不住,让苏默瞬间心慌气短,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憋着一股狠劲,她舞动四肢,挣扎着浮出水面,来不及去想黄美华撞她的原因,在生的意志的支配下,她向岸上的黄美华地伸出了手,哀求着说:“婶,救救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正值冬天,大部分人都在家里猫冬,除了洗衣打水外,少有人会到冷飕飕的河边来。 黄美华匆匆地向四周瞄了一眼,别说见到一个活人了,连只猫猫狗狗也没看到。 苏默,要怪只能怪你倒霉了。谁让你知道得太多了。 如果苏大夫人听到你死的消息,应该也会高兴吧? 她的眼睛骤然紧缩了一下,瞟向苏默的目光带着无尽的怨毒,欲伸出的双手终是收了回去,心里冷酷无比,面上却装作着急遗憾的表情。 “苏默,不是婶不救你,是婶也不会泅水啊。你等着啊,婶找人来救你啊。” 说完,她豁然转身,目光狡诈阴毒中带着决绝之色,她是绝对不会找人来救苏默的。 临走时,黄美华还不慌不忙地提走了一滴水未打的木桶。 “美华婶,你别走!等你找来了人,我说不准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黄美华连头也不回,跑得更快了,那样子就象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苏默简直不相信黄美华竟然会真的见死不救,她原以为这个妇人虽然坏,但总归不会坏到夺人性命的地步。 绝望灭顶而来,苏默挣扎着再次沉入了水底。 “姐姐!” 苏笙奔到河边,正好看到姐姐被水淹没的瞬间,所有的不安和恐慌都得到了验证,他惊恐地叫了起来。 苏默走后,苏笙呆在家里,右眼皮跳个不停,莫名地让他有些心慌。 他不放心,与少年说了一声,关了门,就跑了出去。 他知道姐姐是来打水了,一出门就往河边跑去,路上碰到了程大夫家的小胖子举着小胖手,趾高气扬地指着他的鼻子嚷嚷道:“扫把星的弟弟也是小扫星!” 谁知道甫一来到河边,就看到苏默一个人在水里挣扎的样子。 喝完了药,好受多了,但头脑还是有些昏沉,他闭了眼,躺在地窖的床上假寐。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他吓了一跳,以为有外人进来了,警惕之下,马上坐了起来。 “哥哥,我姐姐掉进水里了,你快去救她!” 苏笙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地窖上方,小脸上一片煞白之色。 “什么?快带我去!” 听到苏默有难,少年马上站了起来,顾不得想太多,跟在苏笙身后,向河边奔去。 “把衣服洗了,否则晚上就不要吃饭了!” 钱秋枝把一堆衣服摔到程巧儿面前,扭着屁股走了。 程巧儿低眉顺眼地应了,蹲下身把衣服放进木盆里,带着皂角和捶打衣服的棒槌往河边去了,路上碰到黄美华,见她提着个空桶心神不宁地往家走。 她对黄美华的观感并不好,便没有跟她打招呼,黄美华似乎也没有看到她,低着头,脚步走得飞快。 程巧儿没有想太多,顶着寒风,快步走到河边,却见河边的地面上,一桶水倾倒在地,里面的水已经流得差不多了。 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样。 程巧儿有些纳闷,暗想是谁家水桶不要了,绕过水桶,走到洗衣的下游,刚把衣服打湿,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向河边冲了过来。 她抬起头,不由愣住了。 苏笙神色惶急地冲在最前面,一个身穿黑斗篷的少年走在身后。 斗篷遮脸,本该看不清少年的长相,偏偏不知道何时吹来一阵狂风,把他头上的斗篷吹落,一张让程巧儿梦魂牵绕的脸展露了出来。 眉如远山,凤眼潋滟,婉转间,一眼万年,让人惊艳。 是他! 她以为此生除非去京城,否则再也无缘得见他一面了,能在这里见到他,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你——” 高兴之下,程巧儿差点喜极而泣,目光瞬间灼热起来,冲动之下,她猛地站起来,向着她心中的光芒狂奔而去。 那人在苏笙的引领下,急步冲到河边,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凤眼,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他看我了! 看我了! 程巧儿心里雀跃起来,喜得难以自制,就要迎上去俯身跪拜,却见那人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一瞬,便皱着眉,神情淡漠地收回了目光。 她再次愣住了,之前,多次见面,就算说不出她的名字,但他好歹也会多看她两眼。 而这次不一样,她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目光就象在看一团空气一样,茫色无辜,就象他从来不曾见过她一样。 程巧儿被象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被喜悦冲昏头的脑袋也清醒下来。 不对,这不对。 眼前这个他,与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横样相同,但有一点却是大大不同的。 是眼神! 第179章 大难不死 第179章 大难不死 那人高傲且尊贵,走到哪里都会是引人注目的焦点所在,仿佛自带着不会泯然于世人的圣光一样,他的目光带着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不可一世和张狂,象是所视之物,皆为蝼蚁,看多一眼,便会脏了他的眼一样。 而这人的目光更多的是茫然与冷淡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干净得象个稚子。 苏笙完全没有注意到程巧儿,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掉进水里的姐姐身上了。 水面上隐约还能看到一个人的头顶时浮时沉,不知是生是死。 上次苏默落水,病了好多天,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他实在是怕了。 苏笙惶急地指着那片水域说:“我姐姐就在那里!哥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扑通一声,绯色的衣角一闪,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经脱掉了斗篷,一声不吭地跳入了水里。 “你姐姐怎么会掉进水里了?” 听到苏笙的话,程巧儿一惊,把心里的疑问暂且压了下去,和苏笙并肩站在一起,目光若却有若无地落到水里的那个身着红衣的人身上,看到他沉入水底,她的心瞬间暗暗提了起来。 “我不知道。” 苏笙心情烦乱,完全没有心情与人交谈,听到这话,看也没看程巧儿一眼。 程巧儿似乎没有看出苏笙的不耐,似是不经意地追问道:“阿笙,下水的那位公子叫什么名字?他住在你家吗?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苏笙就猛地侧过头,神色警惕地望着她。 那目光满是戒备和指责,让本就心里的鬼的程巧儿瞬间息了声。 “巧儿姐,你是我姐姐的手帕交,听到她落水的消息,对她的生死没有过多的头心,却跟我追问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份。阿笙不明白,你到底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善良温柔的巧儿姐了?!” 程巧儿脸色一僵,慌张地低下头去,不敢苏笙对视。 “怎么会?我当然关心你姐姐。方才我就是没有看到,如果我看到了,一定会拉她上来的——” 她神色僵硬,语无文伦次地辩解道。 然而苏笙无心听她解释同,他神色不耐地转过头去,目光专注地盯在水面上,小手紧张地揪在衣服上。 没过一会儿,少年全身湿透地潜出水面,怀里还抱着人事不醒的苏默,慢慢地向岸边游了过来。 苏默发丝湿透,嘴唇冻得一片青白,形如女鬼,一身湿衣紧紧地贴在身上,眼睛紧紧地闭着,象是死去了一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苏笙的眼泪瞬间掉出了眼眶,瘪着嘴放声大哭起来。 “哥哥,我姐姐是不是死了?” 少年无心理会两人的问话,上了岸之后,他不顾地面冰冷,屈膝坐在地上,把苏默脸朝下放倒在大腿上,用力按压她的背部。 苏默哇地一声,从口鼻里溢出了很多水,痛苦地咳嗽一声,腹部竟微微有了起伏。 见状,他暗暗松了口气,接着用力,直到苏默鼓起的腹部慢慢软了下去,鼻翼也慢慢有了呼吸。 程巧儿一脸惊异地瞄了眼少年,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被他按在腿上的苏默,貌似关心地问:“苏默,没事吧?” 少年没有应答,瞟了眼总是偷看他的程巧儿一眼,再次把苏默抱了起来,对苏笙抬了抬下巴:“人多眼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 苏笙含着泪,抓起地上的斗篷和空木桶,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后走了。 这个人多眼杂,说的不是她吧? 程巧儿面色微僵,嘟着嘴,表情有瞬间的难看。 一时情急,他们谁也没空搭理脸色复杂的程巧儿一眼。 象!实在是太象了,与那个人简直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阿笙,一会儿,我去你家看看你姐姐啊。” 眼见两人已经走远,根本没有叫上她的打算,程巧儿心里再着急,也很识趣,她思绪陡转,扬高声音对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句。 苏笙头也不回地向后摆了摆手,而那个她一直注目着的人却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向她看上一眼。 怎么会?那个人分明就是外传已经回京了的世子爷,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小地安宁村里,并且和苏默呆在一起?! 走到半路,少年就让苏笙把斗篷给他披上了,把头脸重新遮上了,一并遮上的还有苏默的脸。 偶尔碰到出来的安宁村村民,只是好奇地向他们看上一眼,看到苏笙,因为顾忌着苏默的“扫把星”威力,连多看一眼,都怕被晦气沾上,哪还敢上前询问。 就这样,一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家。 一踏入门口,少年就脱力地跪倒在上。 他本就有病在身,稍微好一点,就碰到苏默落水,跳进冰水里救人,身上本就不厚的衣服又全部湿透,经风一吹,头脑发昏,四肢绵软无力,在路上歇了好几次,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眼下到了安全的地方,他终是坚挂不住,松开了紧抱着苏默的手。 苏默从他的臂弯中滚落下去,面朝下倒在了地上,胸腹一压,瞬间从口鼻中又吐出了不少的河水出来。 “哥哥,姐姐——” 苏笙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先去扶哪个好。 “去看你姐姐,压压她的肚子,逼她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 少年满脸是汗,累瘫在地上,见苏笙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出声指点道。 苏笙急切地应了一声,艰难地想把苏默的身体翻身过来。 但他人小,力气也不大,使了半天劲,也没有把苏默挪动半分。 少年看不过眼,膝行了过去,两个人一起使力,把苏默的身体翻得面部朝上。 苏笙把水压在苏默的腹部,试着压了压。 苏默吐出了少量的水,依旧气息微弱,毫无反应。 苏笙着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去。 少年看得直皱眉,推开苏笙,干脆坐到了苏默身上。 苏笙傻在了原地,眼泪都忘记流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他被姐姐欺负得太重,想趁着姐姐人事不知,欺负回来不成?! 趁人之威,这也太卑鄙了! 等姐姐醒了,他一定要告诉姐姐。 第180章 糟糕透顶 第180章 糟糕透顶 少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还愣着干什么?我和你姐姐的衣服都湿了,你不把炉子点上,一会儿,我们就冻死了!” 他发现,如果没有苏默在身边,这个苏笙简直就象是小傻子一样,木木呆呆地。 苏默一直喊他傻小子,他倒觉得她弟弟比他傻多了! “哦。” 苏笙觉得有道理,转身忙开了。 但他到底不放心姐姐,做事的时候,总要三分二意地向这里望上一眼。 少年察觉到了,但无心理他,专心致志地按压苏默的腹部。 快下班的时候,妈妈打来了电话,让她赶紧回家,家里已经做好了饭,都在等她一个人呢。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笑着嘀咕道:“也不知道今天的太阳是不是西边出来的,老妈竟然进厨房了?” 苏默没想太多,一直工作到了下班的最后一刻。 陈放没来接她,说是被她妈妈指使着去接她妹妹苏念了。 她都习惯了,因为陈放是富二代的关系,每天总是换不同的豪车开,妈妈和苏念总是会让他当免费司机,既省钱又有面儿。 坐公交车到了自家楼下,看到陈放的玛莎拉蒂停在老位置,她会心一笑,知道陈放和妹妹苏念已经到了。 想到老妈黑着脸,斥她为什么总是最后一个到的样子,她有些头痛。 门是老妈开的,意料之外的是,老妈罕见地和颜悦色。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微妙,象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期间,她给陈放挟菜,陈放竟然面色尴尬地看了妹妹苏念一眼。 苏念低着头,脸色难看。 果然,饭还没吃完,狗血大戏就开始上演了。 在苏默再一次给陈放挟菜时,苏念手一抖,捏着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象是一个暗号一样,陈放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顺便也把苏念拉起来了。 陈放说:“小默,对不起,我——”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苏念打断了。 “姐,你从小到大,吃的用的学的都比我好,妹妹我从来没有与你争过什么。现在我有一件事,想求你行行好。姐,你把阿放让给我吧。我爱上他了,肚子里也有了我们的爱情结晶。你就成全我们吧!” 说完,她梨花带雨地看着陈放,楚楚的风情,真象一朵洁白的莲花。 几句话,打破了所有的假象。 苏默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陈放说:“小默,我是真心爱念念的。” 一个是小默,一个是念念。 昵称不同,亲昵感也是天差地别。 她一脸僵直地站了起来,简直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皮笑肉不笑地说:“一个月前,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就在这时,她妈妈发话了:“从小到大,你要学这个,要学那个,花了家里不少钱。可你妹妹呢,老老实实的,没让家里多花一分钱。按理说,你是亏了你妹妹的。小默,你们是亲姐妹,陈放和念念既然真心相爱,你就高抬手,让让你妹妹吧!” 苏念不学,是因为她忙着吃喝玩乐,她人长得漂亮,每天都要换一身新衣服,忙着与那些小男生谈情说爱。 她花的钱不比苏默少。 但老妈却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说苏默亏了妹妹苏念?! 她想哈哈大笑,又想放声大哭,却硬生生地咬牙忍住了,忍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何必在贱人面前哭,白白当了人家的乐子!? 别哭,皇冠全掉,坏人会笑。 她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红了眼眶,稍微抬脸,咬牙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行!你们真行!” 说着,她抬起手,对着陈放的脸,狠狠地甩了下去。 正抽陈放嘴巴子的时候,苏默被人叫醒了。 一个恼人的声音一直不停地在她耳朵说话,象只苍蝇似的,烦人得很。 “苏默,你醒醒!该做的,我都做了,她一直不醒,不会是死了吧?不应该啊,我——”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去你丫的,你怎么这么烦?” 梦境里的愤怒还在,没抽到陈放的不甘支配着苏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挥着双手,左右开弓。 只听啪啪两声,那个在她耳边一直念叨个不停的唐僧终于消停了。 苏默睁开眼睛,就见原本该呆在地窖里的少年脸上印着两个红色的巴掌印,瞪大眼睛,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我救了你,你打我作甚?” 呃? 她终于把那个恼人的唐僧与面前的少年联系到了一起,方才她好象抽唐僧的嘴巴子来着? 想到这里,苏默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抬眼一看,瞄到少年端坐在她肚皮上的雄姿,瞬间面沉如水。 猫了个咪的,女人肚子是你想坐就能坐的吗? 这个女子怎地如此不知好歹,好不容易把她救了回来,没想到没得来一句谢谢和感激的小眼神,反倒换来了两个嘴巴子! 让他怎么能够不生气。 苏默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意识还停留在现代时,被自己的亲妹妹和前男友双双背叛的糟糕透顶的处境里,情绪烦躁无比,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看什么都不顺眼。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坐在我身上?” 听到这话,少年神色微窘,瞬间有些气弱。 虽是急于救人,事急从权,但人家醒了,他还坐在人家身上,莫名地羞耻感爆棚。 “我——” 他刚想说,我这是为了救你,迫出你肚子里的水。 那股烦躁感依旧挥之不去,大冬天,躺在地上,苏默全身一丝热气也没有,哪有耐心听他说下去,阴阳怪气地说:“我什么我?我这个人肉垫子,你老坐着还舒服吗?“ 这话一听就是反话,要是他再心大地坐下去,底下这位该真正生气了。 苏默身上的气势太强,他瞪着眼睛,与她对视了半一会儿,终是气弱地站了起来。 苏默黑着脸,吃力地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如冰一样缠地身上,又坐在地上,冷得直发抖,哆嗦着问:“小笙呢?” 少年貌似还在生气,默了片刻,没好气地回道:“出去拿炭了。” 第181章 惊慌失措 第181章 惊慌失措 到此时,苏默的意识已经彻底清醒了,在梦里的憋屈也散了大半,看着少年身上的湿衣服,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是他救了自己。 以她现在的处境,受流言蛊惑的村民是绝不会救她这个扫把星的。 说不定,背地里,有不少人如黄美华一样,巴不得她淹死了,或是冻死了才好。 只有这个少年,吃住在她家,才会被小笙拉过去救她。 刚才受梦境的影响,她不仅打了人家两巴掌,而且说话恶气恶气的,语气还不好。 现在情绪稳定下来了,苏默回想一下,不禁扪心自问,刚才那个糟糕透顶的人是她吗? 沉默了片刻,苏默揪着衣服,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对不起,我刚才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好,更不应该因为做了个恶梦,心情烦躁,就胡乱打人——” 想不到她会道歉,少年微微一愣,脸色和缓下来,虽然无缘无故地挨了两巴掌,心气还是有些不顺,但也没有闹别扭,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恶梦,会让她心情不好到伸手打人的地步,他有些好奇,多嘴地问了一句:“什么样的恶梦?” 话甫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多事的舌头咬下来。 她总想着赶他走,怎么会把私事告诉他,他这简直是自讨没趣! 对于他的追问,苏默也很意外,瞄了他一眼,也没想太多,以为他不过是好奇而已。 打了人家,她多少有些愧疚,所以并没有如少年想象中的闭口不答,简短地回答道:“梦见了一对渣男贱女,男的是个混蛋,女的是个戏精小白莲,正好配成一对,双双把家还,我很高兴,激动之下,各赏了他们一人一个嘴巴子。” 既然高兴,怎么又说是恶梦? 一听这话就言不由衷,假的很。 少年瘪着嘴,暗自腹诽,当然没胆子把这些话说出来,轻咳了声,掩饰着嘴角的笑意:“你高兴就好。“ 他话里的调侃意味,他想藏都藏不住。 苏默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其中的兴灾乐祸意味,她挑着眉,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拿话刺回去,就见苏笙用小竹筐拿了些炭跨进了屋里。 “姐姐,你醒了!呜呜!” 一看到苏默好端端地坐在地上,苏笙就两手一松,装满炭的小竹筐砰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他颤声嗓子叫了一声,象只可怜的小奶猫一样扑进了苏默的怀里,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个不停。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吓着了。 “姐姐命大,死不了。小笙,你别哭了哈。姐姐泪点低,你一哭,姐姐也要哭了。” 苏默爱怜地搂了他一会儿,见他还没有起身的打算,无奈地推开他一些道:“姐姐身上的衣服湿透了,你离远一些,别把你身上的衣服也弄湿了。” 苏笙抽着鼻子,站了起来。 苏默站起来,走几步,他跟个小屁虫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 苏默哑然失笑:“小笙,姐姐丢不了的,你不用跟得这么紧。快把门关上,别让风进来了,再把炉子点着了,姐姐冷得很!” “哦。” 苏笙这才想来被他丢在地上的小竹筐,急忙跑到门口,把它拿进了屋里,并听话地关上了门。 姐弟两说话的时候,两个人之间流动着浓浓的亲昵,那是第三个人无法插足进去的感情。 站在角落里的少年默默地看着,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丝丝黯然和羡慕之色。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了。 如果此刻,他的家人在此,会不会如苏默和苏笙姐弟一样,对他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他,也想拥这样的亲情。 天气阴沉,外间的黑云低低地压在屋顶上。 门一关,屋里的光线就暗了下来。 苏笙摸索着点了油脂灯,屋里这才重新有了光亮。 苏默仰头打了好几个喷嚏,觉得可能要糟,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生病了。 黄美华既然已经推她下手,并且狠心地见死不救,这就表明,这个妇人对她苏默起了杀机了。 最多晚上,她大难不死,被救了回去的消息就会传到黄美华耳朵里。 黄美华必不会甘心,还有更大的后招在等着她。 苏默现在只希望那些暗地里盼着她死的人,最好能蠢一些,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到她身上,从而忽略救她的少年。 万一被有心人注意到少年,那等着她和小笙就不会是不痛不痒的流言蜚语,而是杀手们的刀光剑影了! 苏默思绪烦乱,出头重脚轻地飘到了衣柜前面,伸手打开柜门,翻出了两套女装。 没办法,为了救她,少年身上的衣服也湿了。 “别愣着了,来拿衣服,快把你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免得生病。” “又是女装——” 少年嫌弃地小声嘀咕道。 苏默斜睨着他:“嫌弃啊?嫌弃你可以不换,反正生病难受的的人又不是我!” 家里就姐弟两个人,苏笙才八岁,最大的是苏默,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衣服啊。 苏默不满地腹诽道,真当自己是大少爷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能救你一命都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毛病! 听她语气不善,少年暗暗瞪了一会儿眼睛,终是不甘不愿地走了过来。 接衣服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苏默的身前。 苏默已年满十六了,就算身材再干瘪,身体也有了微微的曲线,算不得诱人,多少能和少年们区分开来。 平常的时候,冬衣厚重,看不出来,眼下衣服湿了,紧紧地缠在身体上,胸前的起伏就明显起来。 两座小山包坚挺地立在上面,看得少年一阵脸红耳热,慌得目光一跳,瞬间移开了目光,刚接到手里的衣服,也因为心慌意乱落了地。 苏默看得直皱眉:“你病没去,就跳进冰水里救我了,不会病情加重了吧?” 说着,她走到少年面前,举高了手去摸他的额头。 “没有,没有,你别过来。” 少年如受惊的兔子一下,目光闪烁着,不肯拿正眼看苏默,慌不择路地向后退了两步,碰到石凳,差点被绊倒在地。 第182章 一直很矜持 第182章 一直很矜持 苏默的手停滞了一会儿,缓缓地放了下来。 这傻小子躲她的手就象躲洪水猛兽一样,她这是被嫌弃了吗? “你是不是听到村里传我是扫把星转世,所以——” 她拧着眉,立在原地,眉宇之间带着深深的讥诮之意,看他的目光就象在看白眼狼一样。 堪堪扶着桌子,少年才没有倒下,他手足无措地站着,目光慌乱地看着地上,支唔道:“不是,不是的,我,你——” 语意含糊了半天,他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苏默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身上的衣服又湿又冷,她急着去换衣服,实在没空与他啰嗦下去。 她气呼呼地转过身,不屑地嗤笑道:“你嫌弃我也很正常,毕竟我是扫把星转世。以后你千万离我远着一些,要不然晦气传给你,那可就糟糕了!”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 听她有些生气,少年急了,抬起涨得通红有脸,急声说道。 话说到一半,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似的,他憋得连脖子也红了,也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说他嫌弃自己是扫把星转世,他说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又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 苏默最不耐烦看别人婆婆妈妈的样子,就象电视剧里,每到配角快要说出幕后凶手的时刻,总会脖子一梗,两腿一瞪,干脆俐落地翘了辫子一样,让她抓狂。 她就不明白了,把话说完,有这么难吗? 霍然转身,苏默瞪着眼睛,如凶神恶煞一样地冲到少年面前,灼灼的目光象逼问犯人一样逼视着他,扬声说:“祖宗,到底因为什么,你到是把话说清楚呀!这样婆婆妈妈的,真的很烦人呢。” 少年扭过头,目光复杂,满脸羞涩:“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我去!真的太磨叽了! 苏默忍不住握拳,她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哥,你是我亲哥,你能说重点吗?” “你的前胸——” 眼角的余光瞄到苏默已经握起的拳头,少年闭了闭眼,心想这可是你要我说的,我说了之后,你可不要骂我流氓! 前胸怎么了? 苏默一脸莫名地低下头去,不就是小了些,等她把全家的生活质量搞上去,变大还是很有发展前景的啊。 站在一边当了半天蘑菇的苏笙看不下去了,瞄了眼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再红下去,就要爆炸了的少年,对一脸迟钝懵懂的姐姐说:“哥哥是提醒你,你的衣服太显了——” 苏默还是一脸不解,苏笙暗暗翻了个白眼,伸出手,往胸前划了一下。 至此,要是再不明白,这两古人在纠结什么,苏默觉得自己可以洗洗睡了。 她有些无语,不就胸前显了些,跟揣了两个小笼包一样,这两古董就觉得非礼勿视呀,这要是到了现代,这两人不得戴着眼罩走路啊。 一到夏天,满大街的大白腿和一个赛一个的波涛汹涌,这简直是在跟古董作对啊。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龇牙一乐,捂着嘴,掩着笑,跑到床边,把帐帘放下来了。 看在苏笙和少年眼里,都以为她这是羞得没脸见人了。 苏默进帘子换衣服了,可是他呢,难不成就呆在外间换衣服,连个遮挡也没有? “我在哪儿换啊?” 抱着衣服,踌躇半晌,少年终是面色纠结地问道。 苏默掀开帘子,只探出一个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当然是在屋里换了。小笙还小,我在帘账里,就是想看,也看不着啊。再说,你身上的那几两肉,早在你来我家里的第一天,我就看过了,没什么看头。你就别害羞了。” 她没觉得是大事,说完之后,帘账一合,又钻进里面忙着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去了。 留下少年呆立在当场,脸色青白交加,神色窘迫不已。 什么叫没什么看头? 这是害羞矜持的女子该说出来的话吗? 再说,他也没有害羞啊,男女七岁不同席啊,他自觉男女有别,避嫌不是应该吗? 这个苏默的作派未免也太豪放了些! 他心里有淡淡的不喜,皱着眉盯着晃动的帘账,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苏笙把少年的窘迫看在眼里,很是同情地瞄了他一眼,走到床边,隔着帐子,小声地说:“姐姐,你矜持一点啊。” 帘帐里面窸窸窣窣的,苏默正在换衣服,闻言动作一滞,脸色空白了一秒,皱眉道:“我一直很矜持啊。” 苏笙很是无言。 你矜持,你第一天就把人家压在床上了?! 你矜持,你把人家撩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炉子点起来了,火光熊熊,温暖一点点地把寒冷驱散了到了屋外。 脚下扔着湿衣服,苏默百无了赖地坐在床上,作望天状:“好了没有?我要出去烤火!” 换个衣服也磨磨蹭蹭的,也是没谁了。 碎花袄子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少年低着头,两只手扭成麻花状,正在与衣服上的绳结作斗争。 他从来不知道,穿个衣服会这么费事,这些绳子快愁死他了! 闻言,他抬起惶急的脸,微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脑门上因为着急而冒出来的汗珠。 “没有,姐姐,你且再等上一会儿。” 苏笙站在旁边,见他愁得眉头都打结了,替他应了一声。 这都等了半天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苏默决定不等了。 她跳下床,一把掀开帘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笑了起来。 上衣的绳结不知怎么的,打成了死结,苏笙和少年的脑袋抵在一起,正对着那个死结发愁。 听到笑声,苏笙回过头,很是无语地说:“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少年顾不得说话,急忙把敞开怀的衣服收拢起来,那防人的架势,不知道还以为他在防色狼呢。 苏默斜了他们一眼:“我要是再不出来,你们忙到天黑,不定能把那绳扣解开。” 苏笙对姐姐已经无力吐槽了,他发现自落水之后,姐姐的性格是变好了不假,可也不能太豪放了吧? 第183章 支走程巧儿 第183章 支走程巧儿 “是打成死结了吗?我看看。” 说着,苏默已经大步走了过去,大刀阔斧的姿态,直吓得少年红了脸,又向后退了两步。 “不不用了,我,我,我自己来。” 她就做做样子而已,看把这孩子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苏默暗自偷笑,只走了几步,就爽快地停了下来,摊了摊手作无奈状:“算了,既然你一再拒绝我的好意,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对吧?我去烤火了,你就继续努力吧。” 说着,她无奈地转过身,偷笑着坐到炉子边,烤火去了。 看着姐姐勾着嘴角,笑得跟偷腥的猫一样,苏笙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小声对少年说:“我们都上当了,我姐姐就是逗逗你而已,根本没有帮你的打算。” 苏笙一个孩子都看出来了,少年又不傻,当然也明白了苏默耍的是什么花枪。 他暗自咬唇,这女子怎么这么恶劣,总是以逗他为乐。 苏笙和少年头挨着头,坐在一边,接着与难解的绳结缠斗着,时不时小声地讨论两句。 苏默坐在炉子边,安安生生地烤起火来,火舌在炉间欢快地跃动着,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气。 掉进水里之后,苏默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现在危险解除,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全身经炉火一烤又暖洋洋的。 她眯着眼睛,正有些昏昏欲睡,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几声拍门声,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砰砰砰! 紧接着外面响起了程巧儿温柔的声音。 “阿笙,是我,你巧儿姐,我来看看你姐姐!” 苏默如惊弓之鸟一样,猛然惊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笙,小声道:“巧儿怎么会来?” 苏笙眨巴着眼睛,一脸纯良地说:“我和哥哥过去救你的时候,巧儿姐姐就在河边洗衣服,她看到你掉进水里了。” 也许是屋里太暖和了,他脑子转得有些慢,不明白苏默在担心什么。 在安宁村里,巧儿姐姐算是与他家走得近的了。 娘亲在时,巧儿姐姐每天都会到家里来的,与姐姐的关系也特别要好。 可是自落水之后,姐姐和巧儿姐就疏远了许多。 他不明白,姐姐防着村里别的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巧儿姐姐也要防着。 虽说,巧儿姐最近有些做法,的确是让他也有些寒心。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被外面的程巧儿听了个正着。 怕被钱秋枝骂,她着急忙慌地洗完了衣服,回了趟家,这才来得晚了些。 听到屋里隐隐传来的说话声,程巧儿心中微微一动,以为苏笙是在与她在河边看到的那个少年说话,微微垂眼,笑道:“阿笙,快些开门,让巧儿姐进去吧,外面有些冷呢。” 大风忽起,卷着枯枝树叶,漫天飞舞,割得人脸颊生痛。 程巧儿拢着手,缩在门口,目光急切地看着紧闭的木门。 屋里的苏默闻言,脸色一变,从炉子边跳了起来,踮着脚走到苏笙身边,郁卒地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来。 这熊孩子,没听到程巧儿就在门外吗? 说话这么大声,是生怕程巧儿不知道家里有人吗? 她弹了下苏笙的额头,压低声音训斥道:“你说话的声音就不能小点吗?让程巧儿听到了,麻烦就大了。” 说话间,苏默淡淡地瞄了旁边的少年一眼,那目光不言而喻,她嘴里说的麻烦,指的就是他。 少年摸了摸鼻子,小声辩解道:“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就不会出去——” 言外之意,这可怪不了我。 苏默当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心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早拿扫帚把你赶出去了,哪会等着外人发现。 苏笙捂着额头,撅着嘴,不服气地道:“巧儿姐姐心地好,我们用不着连她也防着吧?” 看到他一心维护程巧儿的样子,苏默就莫名地来气。 “程巧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一次一次地替她说话?!” 上次在清平城里也是,因为有事瞒着程巧儿,苏笙站在大街上,就与她据理力争半天,到最后还是让她用一个包子堵了嘴。 这让她一片拳拳爱弟之心,情何以堪?! 身为弟控,她的小宇宙如果还不爆炸,那她就不叫苏默了! 苏默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眯眼冷笑,上手就想拧他的耳朵。 “家规第一条是什么,你这么快就忘了吗?看我不收——“ 咦? 她的手将将碰到苏笙的耳朵上,从旁边就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臂,用力一揽,就把苏笙搂进了怀里。 苏默的手扑了个空,只见少年撩起眼皮,皱着眉看着她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吓小笙?外人已经堵在门口了,你打算怎么办?” 窝在少年怀里,以为有了倚仗,苏笙颇有得色地瞟了苏默一眼,龇着小白牙,喜滋滋的。 苏默瞪眼:“你等着,一会儿找你算帐。” “我救你的时候,脱了斗篷,她就站在河边,自然看到了我的脸。” 对于姐弟两的过招,少年只当没看见,瞟了挂在木门边上的黑色斗篷一眼,提醒道。 “原来,你不傻,还知道出门要披个斗篷。” 没拧着苏笙的耳朵,苏默气不顺,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少年暗暗握拳,斥道:“我从来都没有傻过!” “也不知道是谁,连自己姓什名谁,家住哪里都忘记了。” 苏默挑眉哼笑,一语正中靶心。 少年心塞,瞬间哑了。 见护着他的人在姐姐的毒舌下“兵败如山倒”,苏笙仗义执言:“哥哥,是因为受伤了,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的。” “那跟傻了有什么区别?!” 苏默掏掏耳朵,神色鄙夷。 苏笙气结,扬高了声音道:“姐姐不讲道理!” “你帮谁说话,都不帮你姐姐我说话,你果然不是我的亲弟弟!” 见他小嘴撅着,象是要生气的样子,苏默捂脸作伤心状。 苏笙偃旗息鼓,瞬间气弱:“姐姐,阿笙当然是你的亲弟弟。我错了,家规第一条我记着呢。” 第184章 恨之入骨(一) 第184章 恨之入骨(一) 苏默这才作罢,假意抹了抹眼角不存大的泪花,绷紧了嘴角的皮肤,努力把快要扬起来的嘴角压平:“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姐姐就原谅你了。不过,没有下一次哦。” 眼前的剧情陡转急下,少年已经看呆了,默然了片刻,目光怜悯地看了苏笙一眼,最后谴责地落在苏默身上:你这么欺负你弟弟,真的好吗? “阿笙,快开门啊,我已经听见你的说话声了。是不是你姐姐醒了?” 程巧儿干站在门外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不禁有些着急。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眼见着又要下雪了,家里还等着她回去做饭,否则她那个狠心的继母又该打骂她了。 苏笙目光询问地看着姐姐:“要不要开门?” “门不能开,一旦开了,让程巧儿看到他在这里,以后我们再想找借口糊弄过去,那可就难了。找个理由,把她支走!” 苏默瞟了眼门口的方向,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姐姐,巧儿姐已经见过哥哥了,我哪有什么好理由,与巧儿姐说呀。” 苏笙倒觉得门开与不开,已没什么关系了,人都已经让巧儿姐看到了。 再找什么理由,那不等于掩耳盗铃吗? 苏默用一种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看着他:“开了门,就坐实了他就住在咱家的事实。要是不开门,咱们还能说他就是一路人,做了好事之后,深藏功与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笙恍然大悟,一脸受教的表情。 少年斜着眼睛看了半天,心道这丫头也忒精了。 “阿笙,快开门啊,你在里面干什么啊?” 程巧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把门拍得砰砰直响。 “快说话,就说你姐姐,我昏迷不醒,情况危急,让她明天再来探视。” 虽然苏笙被那个多事的傻小子按在怀里了,但也不耽误苏默拿手的“弹指神功”。 苏笙的额头被弹了一记,可怜巴巴地望了搂着他的少年一眼,可惜他只得到一个怜悯的眼神。 “巧儿姐,我姐姐迟迟未醒,我忙着照顾她,无心招待于你。等我姐姐醒了,你再过来看她吧。” 苏笙扬声喊道。 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一句话,程巧儿自然不会甘心。 “阿笙,你说什么傻话,巧儿姐哪还用得着你招待?!我来都来了,你就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看一眼你姐姐吧。” 程巧儿不停地拍着门,说的苦口婆心。 苏笙的小脸一皱,苦哈哈地看着苏默。 苏默瞪眼:“不能开门。” “巧儿姐,你还是回去吧。” 苏笙再次拒绝道。 门外,程巧儿深深皱眉,内心烦躁不已。 隐隐地从程家方向传来钱秋枝的叫骂声:“程巧儿你个小贱人,又死到哪里去了!我们全家都饿着肚子等着你做饭呢——” “阿笙,我娘在找我了,我先回去了。说好了,我明天再来,到时候,你一定要让我进去看看你姐姐啊。” 匆忙说了完几句话,程巧儿跺了跺脚,小跑着走了。 “巧儿姐走了。” 贴在门缝里,向外瞄了一眼,见外面没有人了,苏笙转身说道。 苏默松了口气,懒洋洋地回到炉子边坐下。 “可是明天怎么办啊?巧儿姐说了,明天,她还要来的。” 苏笙的小眉头皱着,一脸操心的小老头样。 苏默打了个哈欠:“明天啊,明天我就醒了。她来了,我来应付,你只需要当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弟弟就对了。” “我才不傻呢。我知道自己姓什名谁,也知道咱家住在哪里。“ 苏笙不服气,撅着嘴强辩道。 闲在一边长蘑菇,无故躺枪的少年表情无辜,面露纠结。 阿笙这意思是在说,他傻吗? “你要是不傻,怎么会觉得程巧儿简单呢?小笙,程巧儿不象你认为的那么简单,也许你现在觉得姐姐是对你巧儿姐有偏见,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默表情严肃,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小孩子天真点是没错,可是一味的天真,总有一天会看不见这世道的残酷和黑暗。 程巧儿外表温柔,内里却不象表面上那么简单。 苏笙相信她,认为她可靠。 但苏默通过前几次的接触,却觉得程巧儿绝非一个可以靠得住的人。 人与人之间相处,没有人会没有一点小心思,耍上些小心机,但是以苏默看来,程巧儿的心机实在太多了,绝非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苏笙太相信程巧儿了,让苏默担心,他会不会说漏嘴,把家里藏了个人的事情说出去,那就危险了。 苏默的目光映着炉火,猛然一看,象是眼睛里面蕴着两团火焰似的,让苏笙心惊了一瞬,下意识地信服了。 苏默才是他的亲姐姐,是不会害他的。 天将将擦黑,积压了许久的雪花终于落了下来。 苏默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炉火说道:“我有些不舒服,晚饭就不做了,把中午剩下的饼放在炉子边热一热。就当做晚饭了。” 心疼姐姐的苏笙闻言忙站了起来,打开了屋门,跑到了堂屋。 怕冷风灌进去,才踏出门口,他就返身把屋门重新合上了。 屋里只剩下苏默和少年了。 苏默支着下巴打磕睡,就听少年忽然出声问道:“你是自己掉进水里的吗?” 苏默扭头看着他,拧着眉说:“大冬天的,我自己跳进河里游泳啊?当然不是。我是被一个妇人推下去的。“ “这样的人就该用鞭子抽死!” 凤眼里闪过阴毒之色,少年面露杀机,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说完这话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蓦然沉默了下来。 方才那些话,是他条件反射说出来的,根本没想太多。 在说话的瞬间,他的脑海中似乎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些片段,因为太快,他还没得及抓住那些片段的尾巴,就消散了。 那是是他过去的记忆吗? 他目露怅然,神色有瞬间的恍惚。 怕被苏默看出来不妥,他忙换了个语气道:“被人推进冰水里,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生气吗?” 第185章 恨之入骨(二) 第185章 恨之入骨(二) 与他的激动相比,作为当事人的苏默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平静了。 苏默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对着火光,露出一个有些深沉的笑容:“生气没有用,我要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推我下水,我就推她入火坑。我不生气,因为我知道她一定还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被人推进冰水里,还想让肇事者主动找上门来?想等着那人认错不成? 除非那人傻了。 少年腹诽道。 “阿笙,你姐姐在家吗?” 不大的竹帘子上放了几个冷硬的小饼,苏笙小心地端着,刚从厨房出来,抬眼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一个小孩,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象只大棕子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嗡声嗡气的。 “我姐姐当然在家。” 看了眼天色,苏笙暗暗地寻思着这孩子 这个时辰到家里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咦?我娘不是说,你姐姐掉进水里了吗?她是被人救上来了吗?” 说话的声音是个小孩,稚嫩的声音透过呼啸的寒风隐隐地传进屋里。 是程小天! 这个声音,苏默绝不会认错。 小孩子藏不住事,几句话就暴露出他来的目的了。 她一听就明白了,程小天绝对是黄美华派过来打探消息的。 这个黄美华还真是不看到她死,不放心。 想到这里,苏默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地笑容。 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下,苏默一扫之前的精神不济,腾地一声从木墩上站了起来,别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让少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默起身走到门边,双手刚刚放到门把上,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说:“我要开门了,你往里面站一些,不要让人看到你了。” 方才外面来了个小姑娘,说是来探望苏默的,人家一片好心,她明明醒了,却连句话也不愿与那姑娘多说。 现在来了个说话奶生奶气的小孩,她反倒斗志昂扬起来。 真是奇怪。 少年暗觉蹊跷,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因为想弄明白苏默这么做的原因,还特意站到了门边。 苏默瞟了他一眼,伸手打开门。 木门打开,冷风扬起一层雪花就灌了进来,顺势扑了苏默满脸。 被门板遮挡着的少年把这一幕收入眼中,凤眼里瞬间聚起点点笑意,如星火一样,点亮了他俊美的容颜。 真是出师不利。 苏默无语望天,一脸糟心地弹了弹落在肩上的雪花。 开门的瞬间,她就看到院门飞快地闪过一片黑色的衣角。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那人看到她就仓皇离开的人应该就是黄美华了。 天这么晚了,让程小天一个小屁孩一个人出来,是个当娘的,就不放心,一定会跟出来看看。 再有就是,她被人救回来的消息,必定传到了黄美华耳朵里了。 原以为她会一命呜呼的黄美华,心里不安,不亲自来看看她是死是活,终归是不放心。 这个妇人,心思如此歹毒,苏默岂会忘记她明里暗里做过的一切?! 黄美华既做了因,那么早晚要自食苦果! 苏默面上平静,心里早已掀起了涛天巨浪,对黄美华恨之入骨。 “小天,你来找我要糖吃吗?” 苏默瞄了院外那个飞快掠过去的身影一眼,俏生生地立在门口,正好把外面的光线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让外面窥探的目光有机会注意到门后的少年。 “不是的,我娘亲让我——” 后面的话,程小天也知道不是好话,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象是没有看到他的为难,苏默接道:“你娘亲是不是让你来看一看,我死了没有?” 苏笙一脸惊异地看着程小天犹豫了片刻,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娘亲如此毒辣,养的孩子却如此实诚。 母老虎竟然生了只小猫崽,真是让人不得不惊奇。 苏默有些感叹,却没有生气,笑着说:“你现在看到了,我没有死,你娘亲注定要失望了。” 院外,窝在墙角的妇人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面色狰狞,阴毒的双眼紧紧在盯着站在门口的苏默,恨声说:“扫把星就是命硬!竟然还没有死!这个小崽子,平时看着很机灵的,怎么一到别人家里,问啥答啥,跟个二傻子似的。” “阿笙姐姐,我娘说,都看到你沉下去了。你竟然还活着,命可真大。” 程小天的表情比苏笙还要惊奇,仿佛苏默活着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他不经意说出的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苏笙已经明白了,姐姐落水的时候,程大媳妇一定是在场的。 他的脸色青白起来,端着竹帘的小手握得紧紧的,神色难看地盯着傻傻地把自己的娘亲卖了个干净的程小天。 “村里人都说我是扫把星,扫把星的命当然硬了,谁要是跟扫把星过不去,她这辈子就别想好了!” 苏默扬高了声音,故意让隐在暗处的黄美华也能听到。 她就是要告诉黄美华,惹了她苏默,以后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黄美华暗暗撇了撇嘴,目露不屑之色,小声嘀咕:“谁让谁不好过,还不一定呢?日长还长着哩!咱们骑驴看帐本,以后走着瞧!” 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想跟她斗,还嫩着呢! 不用说远了,就说最近吧,苏默这个扫把星,一定会被她赶出安宁村! 越想越得意,她仿佛看到自己办事得利,苏家大夫人对她大加赏赐的情景。 娘亲布置的任务已经完成,天马上就要完全黑下来了,程小天想起来之前,娘亲的交待,说是会在阿笙家门口不远处等着他,便不想多待下去。 他转身想走,苏默却突然出声问道:“小天,你娘亲是不是来了?” 这话问得突然,程小天没来得及细想,就脱口而出道:“来了。我娘亲说她就在门口不远处等着我一起回家。” 说着,他还一脸兴奋地指出了黄美华藏身的角落。 第186章 苍天饶过谁 第186章 苍天饶过谁 她所料不差,黄美华果然来了。 苏默顺着程小天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眉眼带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如凝结了一层千年难化的冰霜似的,高声喊道:“美华婶,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的,与老鼠一般,出来吧!” 此话一出,在远处听壁角的黄美华瞬间石化,在心底把自家的小崽诅咒了八百遍。 有这么卖自己亲娘的吗? 是她把苏默撞进水里的,虽说撞的时候,她是无意的。 但苏默落水之后,她确实存了见死不救的歹毒之意。 现在苏默没死,她还没做好面对的准备。 听苏默这么一喊,她这壁角自然也听不下去了,顺着墙边,灰溜溜地走了。 苏笙走到院门外看了看,就见墙角处果然遗落有几个深深的脚印子,沿着墙边,向远处延伸而去。 “姐姐,人被你吓跑了。” 苏默闻言冷笑:“老鼠就是老鼠,就是见不得光!” 让苏笙到屋里拿了块麦牙糖,递给程小天,苏默招手让他走近,摸着他的头,笑意微微地说:“小天,回去告诉你娘,就说是我说的。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让她好自为之。” 嘴里含着麦牙糖,程小天喜滋滋地走出了院子,没走出多远,就见他娘亲黑着脸站在不远处。 他张开双手,高高兴兴地扑了过去。 眼看到了近前,没等他亲亲热热地叫一声娘,就见他娘亲绷着脸,狠狠地掴在他的小脸上。 “没用的东西!几句话就让那个小贱人把什么老底都掏出来了!养你不如养条狗!养条狗还知道有生人来了,叫上两声呢!早知你这么没用,我生你作甚!” 程小天张开小嘴准备嚎啕大哭,黄美华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面色隐隐有些狰狞。 “姐姐,是不是黄美华把你推进水里的?要不要我和哥哥到的及时,姐姐说不定会淹死在河里了。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找程叔,讨个说法!让他好好收拾一下黄美华!这个妇人心肠实在太恶毒了!” 苏笙把小竹帘拿进堂屋里,握着小拳头,义愤填膺地说。 苏默坐在炉子边,把药罐架上去。 那小子还在生病,为了救他,大冷天跳进冰水里,全身湿了个透,药更是不能停。 至于她自己,最好也喝上一些,免得生病。 穷人是生不得病的,一病就要花上许多钱,这些钱够买不少米粮了。 苏笙的话,她听进去了,却没有和他一样激动。 “你姐姐是那种吃了亏,打落牙齿往下吞的人吗?黄美华别说在她家里,哪怕在整个安宁村里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程大虽说是个男人,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我们找上门,黄美华也能推个干干净净。” 少年坐在旁边,听到这里,以为苏默要把这个暗亏给忍下去,不赞同地皱着眉,插嘴道:“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吃亏的人吗?难道她不认帐,我们就拿她没办法了吗?” “我苏默吃什么就是不喜欢吃亏。她给了我一个初一,我当然要还她一个十五,这样才算公平。村里传我是扫把星也有些日子了,我掐指一算,这黄美华也该有下一步的行动了。” 苏默装模作样地掰了掰手指,那神神叨叨的样子,惹得少年暗暗翻了好几个白眼。 以为自己是半仙啊,还掐指一算?! 别人都欺负到她家门口了,眼看就要蹬鼻子上脸了,她竟然还要等仇人先动手再说,真是窝囊死了。 妇人之见,实在让他不敢苟同! 要他说,根本无虚与人多费口舌,直接打上门,以牙还牙地摁死那个歹毒的妇人算了。 听姐姐这么说,苏笙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啃了个小饼,就爬到床上睡了。 程小天挨了打,哭得声嘶力竭,回到家,没有吃饭,就窝在炕上睡着了。 程大看着他红肿的半边脸,浓眉紧皱:“小天犯了什么错,你打他嘴巴子?看把好好的孩子给打的,这么小的孩子,你也狠得下心!” 黄美华砰地一声把手里的碗摔到桌子上,扭着大屁股下了桌:“我生的崽,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管得着吗?” 见她穿了厚厚的斗篷,就打算掀帘出门去。 程大重重地摔了筷子:“这么晚了,你一个妇道人家要去哪儿?” “我看周婆子家聊些家常,晚了就在她家睡了。” 黄美华没搭理,脚下不停地出了屋,走出院子,摸着黑向村北头走了过去。 步行没过久,就到了周婆子家,院门没锁,看样子也是在等她。 黄美华走到院门前,谨慎往左右张望了几眼,见没人注意,熟门熟路地打开院门,象进了自己家一样,走了进去。 “哟,瞧你这脸拉的,该不会又在苏家那个小丫头那里吃了暗亏吧?” 周婆子顶着满脸褶子,一头白发披散到膝盖上,盘腿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着黄美华走近。 经她这么一调侃,黄美华紧绷的脸这才松驰下来,略显苍老的嘴角还是紧紧的抿着,没好气地说:“可不咋地嘛!那个小贱人实在精乖了!我把小天的脸打肿了。这小崽子也忒不争气些。我让他到苏家看看那个小贱人死了没有,他倒好,转手就把老娘我给卖出去了!你说气不气人?!” 这个苏家指的当然不是高门大户苏家,而是苏默和苏笙这对姐弟的小家。 “听你这么说,苏家那丫头活了?倒是个命大的,看来老天爷不收她的命啊。” 周婆子眯着老眼,拿铁簪拨弄一下灯芯,火舌跳了跳,屋里更亮了些。 “贱人就是命硬!婶,不瞒你说,苏大夫人跟我通了气了,让我放心大胆地去做,出了事有苏家给我顶着呢。最好把那对贱人生的子女赶得远远的,不要在苏家门前天天咯应人!” 黄美华脱鞋上了炕,学着周婆子,也盘腿坐着。 周婆子默然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脸上的褶子就象菊花一样挤在了一起,很是渗人,感叹似地说:“这苏大夫人倒是个心狠的。你也是。你那会儿告诉我说,苏默丫头被你撞下水,向你求救,你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心里就是一凉。说起来,那也是可怜的孩子,乍一听,她要死了,我这心里还挺不落忍的。” 第187章 跟我睡觉 第187章 跟我睡觉 周婆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听得黄美华暗自皱眉,心道这婆子是老了,所以才会这般心慈心软。年轻时候,整个安宁村要数哪个妇人的心最狠,这周婆子敢说第一,没有敢说第二的。老了老了,反倒装起好人来了。 “婶,甭说那些没用的了。天长了,咱娘两好好商量一下,咋把那对姐弟撵出村的事情。这流言也传好几天了,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黄美华打断了周婆子的唠叨。 周婆子沉吟了一会儿,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附在黄美华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黄美华越听,脸上的笑意就越盛,听到兴奋处,不由拍着大腿,大笑起来:“婶,论心计,还是你最厉害。” 不亏是全村最心狠的妇人,想出来的主意,那叫一个毒。 夜深了,安宁村里的灯光次递熄了下去,村庄在哄闹了一天之后,渐渐陷入了沉睡当中。 喝完了药之后,苏默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起身坐到床上。 这一天过的惊险无比,她的神经也象过山车一样,时紧时松的,到了现在,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半阖着眼,把手放在腰带上面,刚要解开,就听屋里传来一声特别响亮的抽气声。 “呲!” 一下子就把她给吓得清醒了。 这谁啊,抽起气来跟跟抽风似的,这么大声音。 她不满地睁开眼睛,瞪向发声处。 就见火炉边正坐着一位小脸通红的少年,一双凤眼跟小鹿似的,清彻透明,眨巴个不停,睁得大大的,含羞带怯的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我说祖宗,你老坐在那里打更呢。来,睡觉吧!别磨蹭了。” 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精力不济,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不复平时句句带刺,就想没事找事的调调。 “我睡哪儿啊?” 少年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 苏默向后瞟了一眼,目露奇怪地看着他说:“我家里就一张床,你不睡床上,难不成把你挂到墙上吗?” 是啊,这个家很穷,穷得只有一张床,不睡床,他总不能在大冬天里睡到地上去吧? 睡一张床就睡一张床吧,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事急从权,总比他睡在冰冷的地窖里要好受许多。 她的话让少年很是无语,垂下眼睑,目光挣扎地思索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赴死一般向床边走来。 见他起身往床边走,显是也打算睡觉了。 苏默自顾自地解衣服上的绳结,眼角余光却瞄到他竟然是闭着眼,向床边摸来的。 闭着眼睛倒也没啥啊,关键是他脸上的表情,脸色通红中带着些许悲壮感,让她无端想起电视上,那些要奔赴刑场的犯人们脸上的表情。 她心道,这人什么毛病啊,睡个觉有必要痛苦得象是要上法场一样吗? 一股无名火升了起来,苏默冷着脸脱了外衣,只着中衣,站了起来,迎着少年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只用一指点着他的胸口,阻止他接着往前走。 感觉到来自前方的阻力,以为到了床边的少年,猛地睁开眼,对上的当然不是床榻,而是苏默似笑非笑的眼睛。 菡萏一样的眼睛,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苏默咬牙冷笑:“跟我睡觉,你就这么不情愿吗?” 如果苏笙此时醒着,一定会睁大眼,认真严肃地对她说:“姐姐,你矜持些啊。” 天知道,她就是省了一些“们”字,其中的意思,在一个古人看来,当然是千差万别了。 跟我睡觉与跟我们睡觉,前一个比后一个听起来要暧昧多了。 许是中衣的带子松了,苏默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的,少年甫一睁开眼睛,目光触及处就是她线条优美的脖项。 微暗的灯光下,少女光滑细腻的皮肤近在眼前,入目处就是微微凸起,形状起伏的精致琐骨,凹陷处放一枚大钱绰绰有余,看得人脸红耳热。 耳朵里再听到这句颇具冲击力的话,少年腾地红了脸,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目光慌乱地垂下眼,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往苏默身上看。 见他迟迟不应声,苏默等得不耐烦,拿手指又戳了下他的胸口。 “没有,我很愿意。” 少年的声音低低的,似乎要低进尘埃里,再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 似被情绪感染,他的声音也莫名地透出一股含羞带怯的味道出来。 算他识相。 苏默满意地收回手,扬眉道:“你要敢说不愿意,信不信我马上就把你撵到柴房去?” 少年连连摆手,屋里可比柴房暖和多了。 “你睡觉磨牙吗?打呼吗?” 苏默干脆问个明白,免得睡得正香的时候,她被这些怪音吓到,会以为家里闹鬼。 “不磨牙,也不打呼。” 少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真是太好了。 苏默满意极了,脚步一挪,把路让了开来。 少年松了口气,忙走到床边坐下,规规矩矩地坐着,眼神丝毫不敢乱瞟,又是半天不动。 苏默没空搭理他,天知道,她已经快要困成狗了。 她懒洋洋地在他旁边坐下,阖着眼睛,脱掉鞋袜,毫无预兆地,又听到一声大喘气的声音。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她没有象上次一样地被吓到。 到底气不顺,她翻了个白眼,只当这小子有毛病,呼气跟抽风似的,动静忒大。 脱了鞋袜,苏默半阖着双眼,掀开被子,准备钻进去睡觉了,谁知道拽了半天被子,愣着没拽动。 她睁开眼睛一看,差点气结。 只见那小子还坐在之前的地方呢,低眉顺眼,倒是温驯得很,身上的衣服连脱都没脱,更别说脚上的鞋袜。 “祖宗,你准备在这儿坐一晚上吗?” 她牙痛一样地捂着半边脸,无奈地说道。 “没,没,我在想,我是睡里边,还是睡在外边?” 他转过头,眼神刚飘到苏默身上,就象触电了一样,又慌里慌张地移开,目光飘来飘去,就是不肯拿正眼看人。 苏默一脸纳罕,低下头打量了自己身上穿的中衣。 第188章 起床气闹的 第188章 起床气闹的 除了带子系得松了些,一点也没有露啊,顶多露个脖子,琐骨什么的,在她看来,一切都很正常。 那他在害羞个啥? 她爬过去,冷不丁地用手捧着他的头,牢牢地固定住,一字一顿地语带调侃地说:“少年,你不敢看我,是我长得丑,还是你在害羞?” 少年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视线刚刚聚焦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就再次慌张地跳开了,羞涩得两只耳朵尖都红了。 苏默的中衣因动作过大,微微扯开了一些,这次露出来的不再仅仅是琐骨了,还有柔滑小巧的一侧肩头。 苏默背着光跪在他一侧,白色的中衣经微暗的光线一照,映着线条起伏,细瘦凸起的肩膀,光滑圆润的肩头,莫名地看得他心跳不稳,喉头干涩。 摇头是几个意思? 任谁在困得眼泪都要流下来的时候,有足够的耐心玩猜猜猜这个游戏。 真是麻烦! 苏默闭了闭眼,把心底涌出来的烦躁强压下去,语速极快地问道:“你不说话,只摇头是什么意思?” “你不丑——” 少年垂了眼,闷闷地回道。 直接说他害羞,那他堂堂少男的脸要往哪儿搁。 少男也是纯爷们,也是要面子的。 可是要是违心地说她丑,指定会挨揍。 思来想去,他只想赶快含糊过去。 不丑,那他就是害羞了。 苏默挑眉,难不成是因为要与她睡一张床了,所以他害羞紧张。 毕竟古代男女七岁就不同席,男女大防一向很重。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我睡外边,你睡里边,小笙睡在中间。放心吧,你跟我睡一张床的事情,就我们三个知道,只要不出去乱说,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想通了之后,她仰头打了个吹欠,揭开被子钻了进去。 “哦。” 见苏默躺在被子里,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他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敢抬起眼睛。 苏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感觉到有人象只毛毛虫一样,小心地越过她,向床里面慢慢地蠕动过去了。 半天没有听见衣料摩挲声,她觉得有些奇怪,睁开眼一看,就见少年坐在床里侧,穿着衣服就往被子里钻。 这就睡了? 她有些无语:“你睡觉不脱衣服吗?” “呃,不脱。” 少年一脸尴尬,心虚地眼睛乱飘。 其实,他也不喜欢穿这么多衣服睡觉,但与一个女子睡在一张床上,再脱了衣服,他总觉得好象两人的关系有多亲密似的,有些不自在。 苏默一看就知道他在说违心话,但他毕竟不是小笙,她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家是穿衣服还是脱衣服睡觉。 她没有多言,看着少年钻进被子里,轻声说:“我熄灯了。” 少年嗯了一声,只听噗地一声,油脂灯瞬间灭了。 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如霜的月色从窗处流泄进来,窗影斑驳地落在地面上。 身上盖着的被子算不得好闻,但胜在暖和。 一室安静,暖和得让他忍不住想要叹息,一颗忐忑浮动的心脏也象有了落脚地一样忽忽悠悠地落到了实处。 身边的苏笙睡得人事不知,黑暗里,他侧过身,睁开眼睛,向苏默躺着的地方看了过去,借着月光,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对一个人,他从来没有产生过如此复杂的感情。 提到她时,会咬牙切齿; 想到她时,会温暖如春; 念起她时,会表情复杂; 见到她时,会心跳加速。 各种复杂的感情,纠缠在一起,剪不掉,理还乱,在他心头冲撞不休,生生搅乱了一池春水。 少年阖上凤眼,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少男心事,终是安然睡去。 屋外雪花飘飘,寒风呼啸着卷向遥远的天际。 半夜地时候,苏笙憋尿,摸着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打开门,去外面方便了一回,之后又爬上床,睡到了老地方,挨着墙的一侧。 躺下去的时候,他迷迷噔噔地觉得,床上有些挤,就钻进被子里睡去了。 睡梦中,少年也觉得挤得不行,不由向里面滚了滚,觉得不挤了,再次沉沉地睡去。 梦里场景缭乱,一会儿是他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从热闹的大街上穿行,路人纷纷避之不及的情形。 一会儿又是他站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周围人来人往,他望着一个身影,痴痴发呆的情形。 那个身影模模糊糊的,象是近在眼前,又象是远在天边,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他心痒难耐,特别想看清楚那个人的正脸长什么样子,就越过人流,向那人追去。 扒开人流,披荆斩棘,眼看他就要抓住那个人了,谁知道场景一转,那人一转眼竟然不见了。 他茫然站了片刻,蓦然回首却看见一个少女俏生生地站在灯火阑珊处,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那种心跳加速,呼吸不稳的感觉灭顶而来,他呆呆地站着,脸却红透了。 她生了一双特别漂亮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他的时候,象是满天的星子落下来,盈满了他一怀。 她穿过人海,笑盈盈地走过来,拉了他的手:“你是在找我吗?” 那双手温热柔软,他不由紧紧地反握着,再也不想放开。 不知怎地,象是又到了榻上,他把她压在身上,她衣服已然开了大半,细长漂亮的脖颈,还有线条诱人的锁骨近在眼前。 他看红了脸,忍不住伸出手,慢慢地摩挲上了她圆润的肩头—— 这一觉,苏默睡得很是舒爽,迷迷糊糊间,不知道是谁拿了根棍子,在她身后戳来戳去的。 她有些不耐烦,半阖着眼睛,睁开一条眼缝,抓着那根棍子,用力一拔,扬手就想往外面丢去! 有起床气的人就是惹不起! 谁扰了她睡觉,她就糊他一脸! 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拔了两下,没拔起来,她觉得有些不对了,烦躁得转了个身,正好与一双水蒙蒙的凤眼对了个正着。 “你,你能放开吗?” 少年玉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什么原因,说话的声音哑哑的,声线都有些抖了。 第189章 哥哥尿床了 第189章 哥哥尿床了 苏默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她手里握着那根棍子,是会动的。 她低下头,微微撩开被子一角,看到自己握着的部位象是从某人的下身处伸出来的,瞬间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就算厚脸皮如苏默,此时也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冷静一下。 她象是被烫着了松开了手,僵尸一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某处不可言说的部位得到解脱,少年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他咬着唇,弓着腰,象是被拉弯了的弓弦一样,僵着身体,连动也不敢动了。 红色瞬间从他的脸部蔓延到脖子里,再慢慢地爬向了他的耳根,他整个人象是被煮熟的虾子一样,红了个彻底。 苏默红着脸,无语望天了一阵,觉得整个人生都要灰暗了。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明明苏笙睡在中间的,把他们隔开的,这小子是怎么睡在她身边的? “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小笙呢?” 逃避没用,作为一个心理成熟的成年人,苏默撩了下头发,假装自然地转过头,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脸淡定地问。 用被子把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少年的头顶和一双心虚得四处乱转的眼睛。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 “姐姐,你找我啊!我在这里呢。” 正说着,苏笙揉着眼睛,扭了扭小屁股,在床榻的最里面坐了起来。 看到他一脸懵懂,明显还不大清醒的样子,苏默皱眉:“你不是睡在中间吗?怎么跑到最里面睡去了?” 苏笙顶着一头乱毛,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不明所以地摸着头说:“我不知道呀。” 苏默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床下看了看,见到床榻边,东一只,西一只,乱作一团的几双鞋子,接着问道:“小笙,你起夜了吗?” 苏笙揉了会儿眼,总算有几分清醒了,他点了点头,头顶竖起来的呆毛也跟着摇了摇。 苏默了然,想是这孩子起了夜,迷糊间又爬到床里侧睡了,把睡在最里面的少年挤到她身边来了。 “姐姐的脸好红,哥哥的脸也很红哦,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才睡醒,苏笙有些呆呆的,茫然地坐了片刻,突然大声说道。 象是被揭破了什么心事一样,少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脸更红了。 苏默不自在地低下头,眼角余光瞄到少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也在往她身上飘,她忙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说:“既然都醒了,那就起吧。” 发生了方才的事,苏默没好意思再去看少年,穿鞋下地,站在地上穿衣服。 苏笙越过少年也准备起床穿衣服了,少年依旧老老实实地躺在被窝里,象是蚕蛹一样,一点儿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苏笙瞄了眼姐姐,扭过身,小声说道:“哥哥,你快起来啦。我姐姐最讨厌别人赖床了,你要是不起,她一会儿该亲自过来掀你被子啦!” 苏默动作一滞,挑了挑眉道:“小笙说的没错。” 少年凤眼微微轻阖了一下,认命一样慢吞吞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他打算慢慢拖着,等苏默和苏笙穿好衣服出去了,再起身。 想象是美好的,可现实偏偏世与愿违。 许是想与他开个玩笑,苏笙冷不丁地一把扯开盖在他下半身的被子,哈哈笑了起来。 少年吃了一惊,想再把被子拿回来盖好,已然来不及了。 苏笙的笑声戛然而止,惊奇地指着他下身湿了一块的布料处,高声叫道:“姐姐,你快来看,哥哥尿床了。” 尿床了? 不可能吧,他都这么大了。 苏默微微一呆,刚想转过头看一眼,少年是不是真的如苏笙所说的那样尿到床上了。 但她转念间想到方才手里摸的那个东西,很快反应过来苏笙嘴里说的尿床意味着什么,身体僵直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自然。 怕少年难堪,她连头也没敢回,低斥道:“你胡说什么?别管别人了,先穿好你的衣服,帮着姐姐做早饭才是正经。” 少年窘迫地咬着唇,匆匆瞄了眼背着身不急不缓穿衣服的苏默,忙扯过被子,重新盖在了身上。 “我没有说谎,哥哥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呢。” 被姐姐训了,哥哥也瞪他,苏笙委屈地对手指。 穿好衣服,苏默打开屋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关了屋门,她才放松下来。 刚才差点没尴尬死! 她举起那只作恶的手,放到眼前看了看,总觉得上面好似沾上了某物上面不可言说的味道,不再耽搁,冲进厨房。 今天早上,她一定要多洗几遍手。 苏默正在厨房里忙活,苏笙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 他哼哼唧唧地站着,撅着嘴,不高兴地说:“明明是哥哥尿床了嘛!姐姐,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苏默无语,这孩子难道就不能忘记了这茬吗? 见他一脸你不说我对,我就不走的样子,苏默很是头痛,敷衍道:“你是我亲弟弟,我不相信你,相信谁!满意了吧?快去洗脸!” 话音刚落,她一抬眼就看到少年面红耳赤地站在厨房门口,显然是听到了方才她和苏笙的对话。 苏默抿了抿嘴唇,故作自然地低下了头,接着忙手头上的活计了。 谁知道苏笙这个孩子,偏不安生。 他走到少年面前,炫耀似地大声说:“哥哥,你也听到了,我姐姐说了,你就是尿床了!” 苏默抽了抽嘴角,顿觉天雷滚滚而过,一瞬间,她掐死苏笙的心都有了。 这孩子没事来这么一出做什么? 没看到当事人已经窘迫得快要没脸见人了吗? 少年的脸火烧火燎地红了起来,垂着眼睛,手足无措地呆站着,呐呐地说:“我——” 苏默也很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头也不回地说:“小笙年纪小,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衣柜里还有衣服,你自去换一件吧。” 象是就等这一句话似的,少年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出了厨房,看背影颇有些仓皇而逃的感觉。 等人走了,苏默长舒了一口气,小声说:“小笙,以后不许提哥哥尿床的事了。” “为什么?” 第190章 春心懵懂 第190章 春心懵懂 苏笙仰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姐姐。 苏默默然片刻,有时候有个太过精乖的弟弟也不是那么好玩的,糊弄他的时候,想理由就得想半天,以防他抓着漏洞。 “你想啊,如果你尿床了——”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笙打断了。 他一脸鄙夷地说:“姐姐,阿笙已经八岁了,早就不尿床了。” 苏默头痛:“小笙,姐姐说的是如果。意思是让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尿了床,不肖别人说,你自己都会非常不好意思。这时候,别人一再提起,如同在你伤口上撒盐一样,你肯定会更难受的。哥哥也一样。他的心情也是这样的。” 苏笙似懂非懂,听完之后,倒是听话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姐姐,我以后都不提哥哥尿床的事了。阿笙才不做那个在伤口上撒盐的坏人咧。” 苏默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表扬道:“我们小笙就是乖。” 少年站在厨房外,把里面的对话听了个完整,神色复杂地站了一会儿,这才举步离开。 初次见面时,他观苏默不过是个举止轻佻,行事孟浪的女子,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多有不喜。 她非常爱财,他甫一清醒,就狮子大张口,要三千两救命钱。 听到他失忆了,救命钱飞了,她马上换了张晚娘脸,可见其财迷本性。 哪怕苏笙央求,她依旧坚持赶他走。 他悲愤恼恨,觉得她冷血无情。 不否认,开始时他对苏默的观感很差。 但相处久了,他竟然发现了这个外表冷漠,嘴上不饶人的少女深藏于心的柔软和独特的魅力所在。 被赶出生活优渥的苏家后,内有娘亲私逃,被人退亲,外有恶邻环伺,流言压身,桩桩件件纷至沓来,一一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她在不慌不忙中坚强,以一己柔弱的女子之力支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家! 她外冷内热,口嫌体正直,嫌他是个大麻烦,在他生病时,仍悉心照顾。 这些,让他一介男子也不由刮目相看,心生佩服和感激。 回想起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心情酸甜苦辣,简直难以言表。 有时,她一个举动,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他感动不已。 但更多的时候,她牙尖嘴利,句句带刺,明明是关心的话语,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全然变了味道,让他恼恨得直想掐死她! 与她在一起,他的心情时而站在山巅,与白云一起飞翔,时而又跌入万丈深渊,羞愤交加。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进了堂屋,打开衣柜。 里面装了很多衣服,大部分都是女装,上面多多少少都打了些补丁。 看到这里,他心神微动,扫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碎花冬衣,虽然颜色和女装款式都让他不喜,但上面的补丁,比起柜子里的衣服来说,反倒是最少的。 他又想起昨天穿的那件绯色冬衣,上面几乎没有补丁。 而苏默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补丁却很多。 他想象着她站在这个柜子前面,一件件翻找着补丁最少的衣服给他穿的情景,心头不由微微一热。 她真的很好呢。 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醉人的笑容,心里甜滋滋地想着。 如果苏默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了他此时想法的话,一定会一脸诧异地说:“少年,你想多了。” 其实,苏默真实的想法就是怕他屁事多,挑三拣四的,嫌弃衣服破,宁可挨冻也不穿,冻坏了身子,病来如山倒,到时候会赖在她家里不走! 如果一个人春心萌动,哪怕对方一个没什么意思的眼神,他都会解读为对方正在对你抛媚眼,月上柳梢头,约你在黄昏后。 少年此时的心情大约如此。 他伸手在柜子里翻了翻,想找出一件颜色看起来不是那么俗气的衣服来穿。 吧嗒一声,一个黑色的精致小瓶子从层层的衣服里掉了出来。 放在衣服最里面,珍之又珍的样子,应当是苏默的心爱之物。 他一时好奇,拈起来一看,瓶子不大,只半指来长,瓶身上绘着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作工精致,触手处瓶身光滑,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看了一会儿,他又原样放了回去,随手挑了件淡青色的冬装出来。 锅中放入少许油,再放入葱姜爆炒,扑鼻的香味就从锅里飘了出来。 苏笙坐在灶间的小板凳上烧火,闻到香味,鼻翼翕动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口水道:“姐姐,咱们早上吃什么啊?好香啊。” “疙瘩汤!一会儿就好,你好好烧火,别让灶间的火熄了。” 看到他馋得快要流口水的样子,苏默淡淡一笑。 “巧儿姑娘,大早上的,你去哪儿?” 隔了一面墙,外面隐隐传来任远说话的声音,这个单身汉见到漂亮的女子就挪不动双腿了,每每总要与人家搭上两句话才会放人。 见他挡在路中间,程巧儿心生厌恶,却不得不停下脚步与他说话。 “任远哥也起得挺早的。小默昨天掉进冰河里了,我来看看她。” 她脸上带了淡淡的笑,俏生生地立在风雪中,身上的衣裙随风摆动着,如一朵颤巍巍的小花似的,不由让人心生怜意。 任远看得舍不开移眼,听到她来看苏默,更是不肯轻易放人了。 “巧儿姑娘真是好心。不过,我劝你,还是离这个苏默远一些吧。我悄悄告诉你,她呀,邪气得很——” 厨房里,苏默停了手,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小笙,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象是任远在与人说话。我估摸着是程巧儿来了。我来看着火,你去外面看一看。如果是她的话,那个傻小子得赶紧躲到柴房里去。” 苏笙脆生应了,站起来,跑出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苏笙就叫了一声姐姐,快跑了过来。 “是巧儿姐来了!她就在站在隔壁任远家门口,再有几步就到咱家了。” “你去看着火,我去藏人。” 匆匆扔下一句话,苏默扔了木勺,快步离开了厨房。 第191章 一低头的温柔 第191章 一低头的温柔 他站在堂屋里,衣服方穿到了一半,上衣虚虚地拢着,衣带还没来得及系,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 神色慌张地转过身,他看到苏默脚下生风地跨过门槛,向他冲了进来。 “你——” 他瞪着眼睛,双手慌乱地拢起衣服,挡在身前。 她怎么会来?!不是在厨房做饭吗? “有人来了,快跟我走!” 苏默顾不得与他解释太多,拉了他的手,就向门外冲去。 “等等,我的衣服还没有穿好——” 最窘迫的样子,被看见了,少年窘迫地红了脸。 情急中,他一只手拽着裤子,以防它不会在走动间就掉下来,另一只手死命地想要挣开苏默拉着他的手,把腰带系上再说。 “你先提着,到柴房再穿。马上你就要进来了,你得赶紧藏起来。“ 苏默着急地说,不管他乐不乐意,扯着他的手,火烧火燎地向门外冲。 走了几步,她拉了拉,那小子的两条腿象是生了根一样牢牢地扎在地面上,跟个千斤坠一样,哪怕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纹丝不动。 她不耐烦地回过头低吼道:“祖宗,你在闹什么?” 少年沉着脸,甩开她的手道:“我衣服没穿好。” “不是让你先提着,到了柴房再穿吗?你一个男人,事儿怎么比女人还要多?!” 他语气不好,苏默亦然,她压低声音斥道。 如果不是顾忌着程巧儿随时都可能进来,她肯定要和这小子好好吵上一架。 少年恼怒地瞪着她:“我就是要穿好衣服再出门!” 说话间,他低下头,双手并用,接着与衣服上的绳结作斗争去了。 苏默黑着脸,匆匆瞟了眼门外,程巧儿还没有走到院门口,许被光棍任远给拖住了。 见他笨手笨脚的,苏默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道:“笨死你算了,连个绳子也系不好。站着别动,我来!” 少年吃痛地抽回手,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脸色愕然地呆立在原地。 苏默微微弓下身,双手虚虚地环过他的腰,找到绳结之后,手指如蝴蝶穿花一样,快速地舞动着。 没多大功夫,下身的裤子就系好了。 他莫名觉得羞涩,脸腾地一红,如火烧火燎一样,张口结舌了半晌,结结巴巴地说:“上衣,我自己——来。” 他伸出双手刚要摸上衣,苏默就直起身,用颇具杀伤力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讪讪地放下手,乖乖地站着,长睫微垂,凤眼专注地看着身边忙碌的少女。 慢慢的,他嘴角轻抿,露出一个带着甜意的笑来。 她纤纤而立,低眉敛目,掩去了平时的咄咄逼人,整个人出乎意料地温柔平和。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他能看到少女卷翘的睫毛,如扑入乱花丛中的蝴蝶一样颤得人的心痒痒的,映着微熹的晨光,她的侧脸如普圣光,光滑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瓷器一样。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同春风轻柔地落在湖面,吹皱了他本就春心萌动的心。 她手指微拂,不经意地划在他的微凉的皮肤上,他神情微滞,呆呆地任一股莫名的麻酥酥的感觉袭遍全身。 就在他发呆的空白,苏默已经帮他系好的所有衣带。 院门外,隐隐地传来了程巧儿的说话声,俨然是马上就要走到院门前节奏。 没等他缓过神来。苏默已经径直牵了他的手,脚步匆匆地步出堂屋,风一样地往柴房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死拧着不走,只是抿着嘴,红了一张玉脸,目露欢喜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苏默,提着一颗心,把人牵到柴房。 方踏入柴房的门口,她就听到程巧儿伸手打开院门,往厨房而去的脚步声。 苏默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好险! 差一点就被程巧儿堵在屋里了! 都怪这小子磨磨蹭蹭的,要不然,她哪用得着担惊受怕。 这么想着,她转过身,目露谴责地瞪了他一眼。 少年被瞪得莫名其妙,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别傻站着了,快进地窖里躲起来。” 苏默松开了牵着他的手,摆了摆手,站在门口,小心地向外张望着。 她没有看到,两只手松开的瞬间,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和落寞之色。 他一步三回头地往地窖的方向走去,时不时回过头,向苏默的身上瞄上一眼。 摆脱了光棍任远,转身的瞬间,程巧儿脸上的恬淡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嘴角下拉,一脸嫌恶的表情。 这个任远,与她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真是讨厌得紧! 到了苏家门前,她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嘴角轻抿,打开篱笆门,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苏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让人找不到半点破绽来。 “巧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程巧儿微微一笑:“你不记得了?昨儿下午,我来看你姐姐,你把我关在门外面,不让我进去。临走时,我说过要来的。” 提起昨天的事,苏笙有些过意不去。 他姐姐明明醒过来了,他却以姐姐迟迟未醒为由,不给巧姐姐姐开门,那么冷的天,让她在外面白白挨了长时间的冻。 “呃,昨天我姐姐情况不好,我,我太担心了,实在没心情来招待人——” 他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那你姐姐现在怎么样?醒了吗?是不是还在床上躺着,我去看看。” 对他的话,程巧儿深信不疑。 她来苏家的主要目的,不单单是来看苏默的,她是想来打听一下,关于昨天救人的那个少年,更多的消息。 站在门口,向厨房里瞄了一眼,见里面既无苏默,也无昨天那个救人的少年的身影。 程巧儿笑了笑,举步向堂屋的方向走去。 苏笙一脸纠结地瞄着柴房的方向。 哎,希望哥哥已经躲进地窖里了。 姐姐啊,你快点出来解围啊。 瞄到程巧儿往堂屋去了,苏默收回目光,转过身,准备把地窖口用柴草掩盖着。 没想到,这一转身,她竟然看到少年的脚步顿在地窖口,瞧那模样,似乎在思考人生。 第192章 隔空摸头杀 第192章 隔空摸头杀 “祖宗,你再不进去,外面的人就发现你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默就来气,踮着脚跑到他身边,急得两眼都要喷出火来了。 “哦。”他垂着眼,神情失落地瞄了苏默一眼,慢吞吞地往地窖里走。 迈进堂屋,程巧儿就发现屋里并没有人。 她回身看着苏笙,神色微妙地问:“阿笙,你姐姐这是醒了吧?要不然,床上怎么没人。” 姐姐也真是的,藏个人,这么久也不出来解围。 昨儿个明明说好的,巧儿姐由她来应付的。 苏笙心里不满地抱怨着,脸上却故作懵懂不知的表情,不确定地道:“应该是醒了吧?我进厨房的时候,明明让她在床上好好休息的。哎,巧儿姐,我姐姐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闲不住的。好一点,她就想起来四下忙活——” “那倒是。小默就是闲不住的性子。” 程巧儿眉眼含着微微的笑意,目光却不经意地把屋里所有的角落扫了一遍。 许是起得急,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地堆着。 程巧儿的目光扫到床上面的三床被子里,不由一呆。 家里就苏默姐弟两个,睡觉的时候,只需要两床被子就行了。 那么多出来的一床被子是为谁准备的? 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少年,她的目光微微一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小笙啊,昨天救你姐姐的那个人,与你家很熟吗?他叫什么名字啊?说起来,如果不是他,你姐姐就危险了。现下你姐姐既然平安无事了,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 “巧儿姐姐,你说昨天的那个哥哥啊,他只是路过的,救了我姐姐之后,见天色已晚,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苏笙眼神闪烁,仰起脸,笑得一脸纯真无邪。 程巧儿已经进堂屋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苏笙能不能应付得来,会不会露出马脚。 苏默心里着急,又着实看不惯他磨磨蹭蹭的作派,站在地窖口,斜睨了眼攀着梯子往下走的少年,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坏笑,伸出一只脚,用力蹬在少年的肩膀上。 冷不防肩膀上传来一股大力,少年来不及叫上一声,就脸朝下,噗通一声摔进了地窖里。 看到他狼狈地以脸朝地的英姿,地窖上方传来某人欢悦的低笑声,想想都知道,方才踢在他肩膀上的一脚是谁的杰作。 他咬牙切齿地坐了起来,凤眼凌厉地看向地窖上方,恨恨地握拳捶打在地面上,小声怒斥道:“苏默!你是不是找死?” “看你走得慢,我实在忍不住,就出脚帮了你一把,不用太感激我。傻小子,好好在里面呆着。等我把外面的人打发走了,想跟我吵架的话,我奉陪到底!” 苏默扬了扬眉毛,语速极快地低声说完,不等下面的人回话,就开始着手在地窖口上铺上厚厚的柴草。 这个女子实在是太恶劣了! 在他刚对她有几分改观和好感的时候,她总是会煞风景地来这么一出,让他又气又恼,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瞪着上方,恨不得把上面的人瞪成一只刺猬。 苏默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下方,把他脸上愤恨的表情收入眼中。 踢完人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哎,如果是她被人这么一踢,气得胸都得大了一圈。 更不用说,昨天人家还救过她的小命。 苏默在心思反省了一会儿,把刚刚才盖好的柴草又扒开一些,对着下方的少年,吐了吐舌头,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少年不明所以,正觉纳罕时,就见她垂下手,隔着空气对着他的头顶做了个摸头的动作,笑嬉嬉地说:“摸摸头,不生气哦。” 说完之后,她的手很快又收回去了,才扒开的洞口在她动作下又快速地遮了回去 地窖里黑了下去。 黑暗中,坐在地窖里的少年呆愣了一会儿,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来。 方才那个摸头的动作,还有她说话的语气,莫名地让他觉得好宠溺。 地窖上方,苏默一脸专注地把窖口盖好,转眼就把那个少年自以为宠溺的“隔空摸头杀”给忘在了脑后。 毕竟,这样的宠溺的摸头杀是无限批发的。 现代时,苏默家里就养了一只猫大爷,它心情低落,闹脾气的时候,就会得到她的一记摸头杀安抚。 “什么?那个人救了小默之后,就走了?你们怎么没有留下他呀!他救了你姐姐一命,怎么也该留他在空过一夜,好好谢谢人家。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还会再来安宁村吗?” 听到苏笙说人走了,程巧儿不由焦急起来。 “巧儿姐姐说的是这个理。我挽留了的,可是他说家里有急事,执意要离开,放下了我姐姐之后,就离开了。他只是从咱们村里路过,我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安宁村。” 按照姐姐的嘱付,苏笙回答得天衣无缝. 程巧儿目露出失望之色,但到底不甘心,就此放弃,瞄了眼床上的被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阿笙,家里就你和小默两个人,睡觉的时候,为什么要用三床被子?” 苏笙神色微愕,紧张地搓着衣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他为难之时,一道声音宛如天籁,从天而降,突然响起,立时解了他的围。 “那一床被子是晚上拿来堵在门上保暖的。巧儿,你怎么来了?” 苏默不急不缓地走进堂屋,眼尾上挑,神色讶然。 “姐姐!” 苏笙暗暗地松了口气,见到姐姐,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跑到了她身边。 看到苏默,程巧儿脸上瞬间绽开一抹惊喜的笑容,亲热地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小默,你没事了?昨天,看到你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人事不醒的样子,可把我给吓坏了。夜里辗转反侧,一直担心得睡不着觉。一大早就起来,看看你,是不是大好了!眼下,看到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这颗提起来的心,可算是能放回原地了。” 第193章 暗生疑心 第193章 暗生疑心 昨天的事,苏默醒来后,都听苏笙说了。 她落水的时候,程巧儿刚好去河边洗衣。 可以说,程巧儿是眼睁睁看着她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 之后,程巧儿并没有第一时间跟到家里,关心她是死是活,而是洗完衣服后才过来。 可见,在程巧儿心里,她苏默的死活也不是顶重要。 现在看来,程巧儿话里的殷殷关切之语,自然要大打折扣了。 苏默的心里有些许的微妙,她敛目低眉,长睫微垂,掩住眼睛里复杂的情绪,露齿一笑,笑得恰到好处:“巧儿,多谢你来看我了。如果不是有人恰好路过,救了我一命,我现在还一定能不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呢。” 程巧儿心里思量着,要如何开口询问关于那个救人少年的一切。 她就不相信,看到救人那个少年的脸,苏默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虽说,苏默之前言之凿凿地说过,她见了世子好几面,都没能有幸一睹世子的尊容。 对于这样的说辞,程巧儿嘴上说信,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就不相信天底下能有这样巧合的事! 心里有着这样的怀疑,程巧儿看向苏默的目光里自然就带上了探究之色:“昨天救你的那个人——”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默打断了。 “昨天救我的那个人,没等我完全清醒过来,就离开了。为此,我还大骂了小笙一顿。人家救了他亲姐姐一条命,他也没说把人家留下来,哪怕家里条件不好,也该请人家吃一顿便饭,聊表谢意再是。小笙实在太小,在人情事故上还有所欠缺——” 苏默紧锁深眉,说得煞有其事。 苏笙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姐姐说起谎话来,脸不红气不喘的,跟真的一样。 程巧儿听完一阵沉默,心中的疑虑瞬间去了大半,脸上不由露出了失望神色。 苏默把她脸上的表情收入眼中,心里微微纳罕。 程巧儿名为关心她而来,但话里话外,都只关心地窖里的那个傻小子的去向。 难不成,程巧儿认识那个傻小子不成? 还是说,程巧儿见傻小子长得细皮嫩肉,跟唐僧一样,被他的皮相所迷,芳心萌动,一见倾心? 说起来,傻小子长得的确不错,穿上女装,那风姿,就算美貌如程巧儿这样的安宁村“村花”也被秒杀。 苏默越想越觉得前一种,基本不可能。 因为程巧儿自小长在安宁村,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清平城了。 而那个傻小子虽说失了忆,但他的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间都表明,他的身份绝对非富即贵。 并且苏默猜测,贵的可能性非常大。 倒是后一种很有可能,自古美女爱帅哥,这是千古不变的硬道理。 想到这里,苏默看向程巧儿的目光就带了调侃之色:“巧儿,我听小笙说了,昨儿个救的那个人长得不错。你这么着急地询问他的消息,该不会是——” 程巧儿愕然片刻,杏眼闪了闪,脸蛋就象着了火一样,红了个彻底。 “不是。我没有——哎呀,总之,你不要胡说,才没有这回事。他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所以才多嘴地问了几句话。小默,你千万不要想多了。” 她跺着脚,一脸地含羞带怯,分明就是在此地无银二百两。 “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有说。可见想多的人不是我,是你啊。” 苏默摊开手,作无辜状。 程巧儿这才明白她是进了苏默挖的坑里了,雪白的贝齿轻咬着红唇,没什么威胁力地瞪了苏默一眼,顾左右而言他道:“哎呀,我该回去做饭了。不然,我那个娘亲起来后看着冷锅冷灶,又该骂我了。” 说着,她顶着个大红脸,转身就要离开。 转眼间,无意中向角落里一瞄,瞄到木盆里的衣服时,程巧儿不由停下了脚步。 她看得分明,木盆里放着好几套衣服,里面夹杂着一件绯色的衣服,看面料和颜色,都和她见到的那个救人的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见她突然停了脚步,且一脸地狐疑之色。 苏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木盆里的绯色衣服,目光微微一凝,瞬间笑了开来。 那件衣服是傻小子救到河边救她时穿的。 “呵呵,这几天家里事多,积了好多衣服没洗,让你看笑话了。” 说话间,苏默神色从容地走了过去,用脚把木盆勾到了光线昏暗的门后,不好意思对着程巧儿笑了笑。 程巧儿睫毛轻颤,眼睛微眨,目光中的怀疑之色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之后,轻笑着说:“急什么?左右你家里人少,活也少,等你把身体养好了,再慢慢地洗也不迟。小默,我走了。你身体不好,就在家呆着别乱走了,让你家阿笙出来送送我就好。” 她轻轻抬起眼,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苏笙身上。 苏默挑眉,她倒是不知道,程巧儿家离她家就几步路的距离,还需要让苏笙去送她。 看来,程巧儿多半还是不相信她的话,想单独找苏笙,再从他那里找机会套出些话来。 “小笙,你去吧!早去早回,不要耽搁不久,姐姐还等着你吃早饭呢。” 苏默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微笑着蹲下身,和苏笙的眼睛对视了一瞬,目光中传达着外人看不懂的深意。 苏笙明白,姐姐这是告诉他,不要多话。 他点了点头,脆声应了,跟在程巧儿身后,走出了院子。 看着程巧儿和苏笙的背影一前一后地出了院门,苏默走到门边,蹲下身,用手指拈起那件绯色的衣服,咕哝道:“没想到,区区一件衣服,差点坏了事。哎,是我大意了,这程巧儿还真不好糊弄。只希望小笙不要被她套了话去。” 牢记着姐姐的话,出了院门没走出多远,苏笙就想回去。 程巧儿笑着叫住了他:“阿笙,你姐姐生了场大病之后,与我生疏了不少。我体谅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家不容易,所以她与我关系不若以前那么好,我并不怪她。可是阿笙,巧儿姐姐一直都把你当亲弟弟疼爱,现在连你也要与我生疏了吗?” 第194章 疙瘩汤 第194章 疙瘩汤 如果是以前的苏笙,听到这话,一定会巴巴地跑到程巧儿身边,摇着身后看不见的小尾巴求原谅了。 可惜,经过苏默有意无意的调教,苏笙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性格温软,天真不知事的孩子了。 他仰着头,神色认真地说:“巧儿姐,你想多了,我姐姐与你并没有生疏,阿笙与你也没有生疏。” “这么说,你还当我是姐姐。那我问你,昨天救你姐姐那个人,真的走了吗?你真的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吗?” 程巧儿弯下腰,一向温柔如水的眼睛竟然变得凌厉起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苏笙。 苏笙的瞳孔微微一缩,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来:“巧儿姐,你是不相信我姐姐,还是不相信我?那个哥哥救了我姐姐之后,就行色匆匆地走了啊,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留下。只怪我当时太紧张姐姐了,也来得及问,一个转身,他就不见人影了。” 除了隐瞒了哥哥还住在他家里的事实,苏笙的确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苏笙面色坦然,一点也没有心虚之色。 “吃饭了。” 走进柴房,熟练地扒开堆在地窖上方的柴草,苏默把盛满了疙瘩汤的竹篮放了下去。 少年起身接了,脸色古怪地看着陶碗里漂起来的面疙瘩:“这是什么啊?” 苏默端了一碗坐在柴草堆上,居高临下,把少年脸上困惑的表情收入眼底,笑着说:“疙瘩汤。别看卖相不好,好吃着咧!” 怕少年不信,她自己先吃了一大口。 少年神色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端起碗,小小地吃了一口。 入口之后,果然如苏默所说,很是美味。 吃了一口之后,他眼睛一亮,很快一碗就见了底。 见他端着空碗,舔着嘴唇,想再吃一碗,又不好意思开口的腼腆样子,苏默不由失笑:“没吃饱是吧?锅里还有呢。把空碗放到篮子里面,我给拉上来,再给你盛一碗去。” 这疙瘩汤是本就是穷人家发明的美味,富人家自有山珍海味,哪会吃这样平民的东西。 话说,凡是第一次吃这个东西的人,都觉得美味,要是天天吃,那肯定得腻味了。 看少年这样子,就知道他是第一次吃。 虽然不好意思,但少年还是听话地把碗放进篮子里,站在底下看着苏默把篮子拉了上去。 “你为什么不下来跟我一起吃?” 苏默拿了空碗,就要走,忽然听到少年疑惑地问道。 闻言,她身形微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咳,总不能说因为把他从梯子上踢下去了,怕下去之后,没有好果子吃,她才呆在上面的? 那多丢面儿啊! 她才不会说咧。 “呆在上面,空气好,食欲佳。” 苏默随便应付了两句,转身出了柴房,到厨房盛饭去了。 送走了一脸失望的程巧儿,苏笙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厨房。 站在灶间,看着姐姐忙碌,他只沉默地看着,巴掌大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脸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 苏默觉得奇怪,抽空瞄了他一眼道:“傻站着做什么?肚子不饿吗?快来吃饭,一会儿饭该凉了。” 今天早上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开始思考人生了?! 先有傻小子,后有苏笙,都是怪怪的。 苏笙恍然回神,一边把碗入进篮子里一边问道:“姐姐,我觉得巧儿姐并不是真心来看你的,她象是有别的目的。” “你看出来了?她关心你姐姐我的死活是假的,询问傻小子的信息才是真的。我说过,程巧儿并没有那么简单。她特意叫你出去,一定是想套你的话。” 苏默把盛满疙瘩汤的碗放进了篮子里,小心地提着,出了厨房。 苏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回道:“姐姐,你猜对了。巧儿姐盘问我来着了,但我没有告诉她实话。” “我们家小笙就是聪明!” 苏默笑着表扬了一句,苏笙咧开嘴,笑得一脸得意。 果然如她所料,程巧儿不相信她的话,起了疑心,必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以后他们姐弟行事需要更加谨慎。 苏默心中思量着走了柴房,很是意外地看到少年站在地窖口附近。 “你怎么上来了?” 她有些惊讶,去厨房前,他明明还站在地窖里的。 “不是你说的吗?上面空气好,食欲佳。” 少年眯着凤眼,微笑着把苏默方才敷衍他的话还了回去。 其实,他就是想和她坐在一起吃饭而已。 所以苏默前脚走,后脚他就攀着梯子从地窖里爬了上来。 苏默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对她来说,在哪吃都无所谓。 把篮子放在地上,连同身后的小笙,三个人不修边幅地坐在柴草堆上。 苏笙向来是苏默的小尾巴,苏默坐到哪儿,他就紧紧地挨着坐在哪儿。 两个人坐定了,少年还端着碗站着呢。 他悄悄地瞄了一眼,低眉敛目地走了过去,默默地坐在了苏默的另一边。 虽比不如苏笙的距离近,但离苏默的坐着的位置也不到一个拳头的间隔。 苏默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扭过身正在与苏笙说话。 “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饭后,你就出去找虎子他们,悄悄地打听一下,程大媳妇最近都有什么小动作。” 苏笙脆声应了:“姐姐,你说的,我都晓得了。” 苏默满意地转过身,一回头发现少年就坐在离他不远处,微微一愣之后,倒也没说什么。 少年神色紧张了一瞬,见她什么也没有说,低下头的瞬间,凤眼不由微微一弯,咬着唇,嘴角轻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看到程巧儿,你想起什么了吗?有没有关于她的记忆片段什么的?” 他正顾自笑得甜蜜,忽然听到苏默如此说道。 他忙敛了笑,摇了摇头,老实地说:“没有。” “那就奇怪了。她说,你与她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相象。改天,我去探探她认识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说不定你与她认识的那个人就是一个人呢。” 苏默咬着筷子,也是一头雾水。 “也可能是她在河边见了你一面之后,对你一见倾心,念念不忘。所以才一直打听你的消息。” 她挤眉弄眼,目光促狭地看着他笑。 第195章 早晚会走 第195章 早晚会走 “姐姐的意思是,巧儿姐姐喜欢哥哥吗?” 苏笙插嘴道。 “是啊。你姐姐慧眼如矩,一眼就看破了程巧儿的那点小心思。说真的,程巧儿生得粉面桃腮,削肩柳腰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看看——” 苏默笑嬉嬉地调侃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原本含笑的嘴角已经拉了下去,连好看的凤眼里也是一片阴沉之色。 他紧紧地捏着碗,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默脸上的笑,一股无名火腾地从他心头升起,不悦地打断苏默的话道:“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莫须有的事情,传出去未免会败坏了一个女子的名声!” 那个叫程巧儿的喜欢他,关他什么事!她为什么要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在他面前,提起别人喜欢他的事情?! 别人喜欢他,她难道就一点不在乎吗? 他脸色阴沉,看似平静,其实心里如同深海中的巨浪一样咆哮不休。 本是开个玩笑,说得兴起时,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当面斥得灰头土脸的,苏默当即就有些不高兴,拉下脸,讽刺地说:“开个玩笑,说说而已,你何必那么大的反应!?你以为人家程巧儿真的喜欢你,我也不过是猜测而已!说不定她就是看你长得象通缉犯才会到我家来,打听你消息的!瞧把你美的,身后的尾巴快要上天了吧?” 说话间,她神色冷漠地瞟了他一眼,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放在柴草堆上的碗筷,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提起篮子连走路都恨不得掀起一股狂风,。 走到门口,犹自觉得不解气,重重地把门推到墙上,发出一声重响。 看到苏默生气,少年反而慌了手脚,阴沉的脸色倏然散去,换上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捧着碗,呆呆地站了起来,默默地目送着她生气离开的身影。 苏笙一脸唏嘘地看着他说:“姐姐生气了。” “我,是我说话的语气不好,可是我真的不喜欢方才到家里来的那个女子——” 眼巴巴地望着苏笙,少年神色惶然地解释道。 眼见苏默气冲冲地走了,他的心象是也跟着她一道走了,瞬间空了一大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求助于苏笙。 察觉得他的意图,苏笙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少年沮丧地垂下头,吃到嘴里的美味也如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因为闹得不欢而散,之后苏默再也没有进柴房。 她顾自在厨房吃完了饭,烧了些热水准备洗碗。 “小笙,吃完了没有?把空碗拿过来,我要洗涮了。” 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她就系了围裙,开始洗涮。 没过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来人走到锅台前,轻手轻脚地把碗放到锅沿上。 以为是苏笙,苏默专注于手边的活,头也不抬地说:“小笙,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让我洗了,就去找虎子们玩吧。记得,多打听一下黄美华都在做什么。” 那人不应声,也不走,杵在旁边一动不动,象是脚下生了根一样。 “小笙——” 苏默觉得奇怪,纳罕地抬起眼,看到站着的人时,原本翘起的嘴角慢慢地抿了起来。 她收了嘴角的笑,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只当身后的人不存在,接着忙手头上的活去了。 少年眼眸低垂,匆匆瞄了眼苏默的脸色,见她面色紧绷,心里不由越发忐忑起来。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小笙出去了——” 所以,我就把空碗给送过来了。 其实,是苏笙看他可怜,才好心地把这个活让他给了。 “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会说他的。再急着出去玩,也要先把碗拿过来再去。以后,这样的活就让小笙做吧。你是客人,早晚会走的,没必要让你干什么活。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的话,你就呆在柴房里,最好不要出来了,免得被人看见——” 没等他把话说完,苏默就蹙着眉打断了他的话语。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低着头,拿着干枯的丝瓜囊在泛着热汽地锅里搅动着,神色专注地象是在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少年静静地听了,方才还因她生气而坐安难安的心情如同被甩了一巴掌一样冷寂了下去。 听到一半时,他就白了脸,脸上的紧张和不安如潮水一样地褪去。 半晌之后,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如玉的脸上也因怒气而晕起一层薄红,淡淡的如胭脂一样晕染在白皙的皮肤上,艳若桃李,粉如烟霞. 你是客人,早晚会走的—— 这句话回响在他的脑海,如轰鸣一样,连绵不绝。 这些天相处融洽,他以为,她多少会对他有一丝留恋和不舍,不会再轻易赶他走。 亲耳听到这些话,他才知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从头到尾,留恋和不舍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而她从来没有改变过想赶他走的想法。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已经无心去听了,心里烦躁得如同住进了一只饿了好几天的老虎,四处冲撞着想要紧紧地抓住什么。 他撩起眼皮,扬声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过客,早晚要走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赖在你家里不走!我现在就进柴房里呆着,没事不出来,绝不给你惹麻烦!” 话音刚落,他就转过身,踩着重重地步子,大步流星地出了厨房,往柴房去了,连背影都透了一种大爷我很生气的愤愤感。 苏默停了手上的活计,瞟了眼他的背影,心烦意乱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头怔忡了片刻,重新定了定心神,把心里的那点微妙的不舍撇去,这才继续手头的活计。 让他走,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听吴大娘说,隔壁的周家村也被那些身穿黑衣的杀手和官府的官差们搜过了。 那些人找不到人,必不会轻易罢休,一定会再次展开地毯式的搜索的。 把傻小子留在家里,就等于藏了颗炸弹,一不小心,就会爆炸,她和小笙必定会小命难保。 想到这里,苏默的眼神不再犹豫。 第196章 见之绕路 第196章 见之绕路 苏默失足落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 吴大娘和沈茹梅陆陆续续地都过来看了她,并没有顾忌她是扫把星,沾上谁,谁家就倒霉的传闻,让苏默很是感动。 送走了两个人之后,苏默去河边提了几桶水回来,准备烧一锅热火,把堆满了一盆的衣服给洗了。 出了院门后,苏默明显感觉到了村里气氛的异常。 路人碰上几个安宁村人,远远地看到她,都绕路走了。 “哟,扫把星活了!命可真大!” “活了?!真可惜,咋没淹死!村里也能少了个祸害!” “周婆子说的话,那能有假?!她就是扫把星,跑不了了!昨儿个,钱秋枝家的鸡十来只老母鸡不是都死了吗?就是因为扫把星去过她家!” “这扫把星的威力挺大的呀!可得离她远着点,省得晦气沾到身上了!” —— 临走时,还怕苏默听不见似的,难听话说得又响又亮,斜着飞过来的眼神,鄙夷中带着深深的嫌恶之感。 苏默停下脚步,冷着脸把这些难听话听了个完全。 “胡嫂子,你们在说什么呢?大点声,也让我来听听。” 倏地,她脸上的坚冰一扫,如变戏法一样地绽开一抹笑容,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弯着眼睛,假装真的没有听清楚一样,乐呵呵地向那群说小话的妇人们走去。 胡嫂子闻言一惊,吓得一边狂摆着手一边向后退了几步,那模样如避蛇蝎一样:“呀呀呀,说话归说话,你人可别过来!你可是扫把星,谁沾上谁家就要倒大霉!” 刘春花在旁边看热闹,看到苏默往胡嫂子那边一走,胡嫂子那个胆小鬼骇得脸色发白,不由拍着大腿,兴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哎妈,胡二妹,丢死你个仙人喽!不就一个小丫头片子,瞧把你给吓得,两腿都软了吧?” 黄美华和周婆子合起来的搞了这一出,别人不明白,她刘春花心里可是门儿清! 她本就与黄美华交好,两个人经常来回串门,道个东家长,西家短。 黄美华一早就告诉她说,要整治苏默那个小丫头。 前两天,黄美华更是得意地告诉她,苏大夫人赏了不少钱。 前脚,苏家那个人人都举着大拇指称赞贤良的苏大夫人赏了黄美华不少银钱,后脚,黄美华就撺掇着周婆子来了那么一出,要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捅破天,她刘春花也不信。 哼,这苏默扫把星的传闻,多半就是黄美华放出来的饵。 所以,苏默拢着个袖子,揣着着木桶往聊小话的这群妇人方向一走,别人都如胡嫂子一样,一脸晦气地散了个干净,只有刘春花全然没当一回事地还站在原地。 苏默见状,眉头一挑,弯着眼睛凑到刘春花跟前:“春花婶,她们都跑了,你怎地没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刘春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人,怕啥子?” 刘春花插着腰,霸气地吊着三角眼,一脸光明磊落的样子。 苏默闻言冷笑,心道全村最不老实的人可不就是你喽,你和黄美华合起伙来讹我钱的事,我可没忘呢! 刘春花和黄美华向来蛇鼠不分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故作亲密地搭到刘春花肩膀上:“是呀,春华婶心里没鬼,自然不怕晦气——” 刘春花神色微僵,她虽不信苏默是扫把星的传言,但被苏默搭着肩膀,到底心里不舒坦。 她强笑着说:“那是。我刘春花什么都不怕。那个,苏默,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话间,她抖落苏默的手,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苏默不禁摇头失笑。 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怕的。 跑出老远,确定苏默不会追上来了,刘春花这才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向家里走去。 呀呀呸!被扫把星近身搭了肩膀,可真够晦气的! 黄美华拢着手,躲在暗处,把这一幕看得分明。 她眉头微挑,面色阴沉地看着苏默往河边走的背影,低声啐道:“我呸!小丫头,先让你高兴两天,以后有你哭的。看老娘不整治得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不可!” 说完,她装模作样地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借机谨慎地向左右张望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找准刘春花家的方向,慢慢地走了过去。 刘春花回到家,刚坐到凳子上,屁股还没有坐热,手上的鞋底也才刚扎了两根,就见院门传来一声轻响,随之一个人的脚步声慢慢越走越近。 “谁呀?” 她表情随意地喊了一声,只是走个过场,象例行公事的询问一般,手上的鞋底没有放下,手里拈着针,也犹自如蝴蝶穿花一样忙个不停。 乡野人家就是这样,有个院门,通常都不会锁的,跟没有也差不多。 乡里乡亲的,都住得很近,妇女和孩子们都爱串个门,聊个闲话什么的。 为了方便进出,院门几乎没有随手上锁的习惯,听到有人进了院,主人家只需坐在屋里问上一声,来人自会应答。 那人进了院之后,听到主人的声音,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踮着脚,透过窗子向里屋望了一眼,见刘春花并没有出来探看的打算,就蹑手蹑脚地跑到牲口圈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快速往食槽里一撒。 刘春花坐了一会儿,既没有听到来人应答,也没有见来人推门而屋,倒是听见了关在牲口圈里的鸭子呱呱一通乱叫,心里起了疑惑。 她刚想站起来,出去看看,来人是谁,就听到院门又是轻轻一响,那人竟是又出去了。 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终是放下了纳到一半的鞋底,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院门上的铃铛轻轻晃动着,表明了有人来过的痕迹。 “这是谁啊来串门,一声不吱地又出去了?” 刘春花疑惑地嘀咕道。 她在院里转了一圈,见东西并没有少,稍稍放了心,复又想起方才在屋里听到的鸭子叫声,又走到牲口圈前,向里面一看,瞬间脸色大变。 “天杀的!我家的鸭子这是喝醉了吗?!怎么全倒地上了了!?哪个挨千刀的干的!” 第197章 大事不妙 第197章 大事不妙 苏默出去打水,苏笙也出去玩了,苏家院里空空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黄美华拢着手,缩头缩脑地来到苏家门前,谨慎地向四周张望了几眼,见没有人注意,快步走到院门前,打开篱笆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她在院里转了一圈之后,又溜入了厨房,不大一会儿,脸色轻松地走了出来。 很快,院门又原样关上了,就象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柴房里,有一双眼睛暗暗地把黄美华所有的举动都收进眼里,皱着眉,一脸地若有所思。 村南头,传来刘春花声嘶力竭地喝骂声,高一句,低一句,句句连上了做坏事人的祖宗十八代,声声泣血,皆是刘春花发自肺腑的诅咒声。 “呔!娘里个西皮,敢杀老娘家里的鸭,我日你个老母——” 黄美华听得眼角直抽抽,无声无息地潜入看热闹的人群里,扬声喊道:“春花,出啥事了咧?” 看到黄美华,刘春花就象见了亲人一样,揪着她的衣服,把人拉到牲口圈前,指着死了一地的鸭子,捂着心口窝,大声嚷嚷道:“美华,我家的鸭子不知道被哪个狠心的王八犊子给害死了!做这种事的人,简直是丧尽天良!断子绝孙,全家死绝!” 刘春花每骂一声,黄美华的嘴角就向下拉上一分,心说以前不觉得,现在她怎么觉着春花这个娘们的嘴也太脏了! 象是咽咙不舒服似的,黄美华轻轻咳了一声,拉着刘春花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春花,你瞧见是谁弄死了你家的鸭子不?” 说到这个,刘春花简直气得捶胸顿足:“当然没有!要是让我抓着那犊子,我非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 想想她就来气,她就坐在屋里,不过一墙之隔,那个人就把她家的鸭子就弄死了。 “没看到人,你怎么知道你家的鸭子是被人弄死的?而不是沾了什么晦气才死的?” 黄美华斜着眼睛,压低声音,一脸诡秘地说。 听到这话,刘春花瞳孔一缩,想起最近村子里最近的流言和苏默早上搭在她肩上的手,目光里不由闪烁着怀疑之色:“你是说我是沾上了苏家那个丫头片子身上的晦气了?” 到河边拎了几桶水,烧了锅热水,苏默坐在木墩上开始着手洗衣服。 今天的安宁村似乎分外热闹,就算她坐在家里也能听到外面震天的吵嚷声。 但她认为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都与自己无关,所以并没有出去看的打算。 不到半个时辰,终于把所有的衣服都洗干净了。 苏默伸手捶着酸痛的后腰,正打算休息一下,就听院门轻响,她抬起眼,惊讶地看到苏笙和吴大娘一前一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姐姐,不好了!” 苏笙满头大汗地跑得近前,神色慌张地说。 “小默,快收拾东西,和阿笙一道出去躲一躲吧!” 吴大娘急步上前,就过来拉了苏默的手,把她往屋里拉。 苏默不明所以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苏笙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吴大娘抬手打断了。 “小默,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晚就来不及了!不要再问了,听我的没错,赶紧收拾东西,带着阿笙出去躲一段时间——” 吴大娘见她一头雾水,干站在屋里,也不动手打包行李,不由着急起来,自己奔到柜子跟前,伸手打开了柜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开始往外拿衣服。 “衣服不用带太多,你和阿笙每人带上两三件就好——” 吴大娘嘴里唠叨着,手上还在忙个不停,不断地把柜子里的衣服到床榻上去。 苏默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按在了吴大娘手上:“吴大娘,你先说说出了什么事,让我听一听,再做决定不迟。” 吴大娘急得直跺脚:“等说完,就来不及了。黄美华和刘春花马上就纠着一帮人打进门来了!到时候,你和阿笙要再想逃就难了!” “吴大娘,你错了!我和小笙的家就在这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苏默高声喊道。 怎么可能?不是还有苏家吗? 吴大娘不由停了手,目光直愣愣看着苏默地说:“就算安宁村,容不下你们了,你们还可以回苏家啊!再怎么说,苏老爷也是你们的亲爹,不可能不管你们的啊。 苏默苦笑:“不瞒你说,苏家早已没有我们姐弟的容身之地了。昨天到苏家,我还挨了苏老爷的巴掌。我当时也是气急了,就扬言与苏家断绝关系!怎好意思,再回头求苏家帮忙?!” “你,你这丫头也太大胆了!我从来没听说过,身为子女与父母断绝关系的!苏老爷再有不是,终归也是你的父亲——” 苏默的话让吴大娘很是吃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眼睛,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古代以孝为先,苏默穿越过来的这个陈朝,对孝道更是格外推崇。 苏默与苏家断绝关系之举,在吴大娘看来,可是大不敬,非孝女所为。 身为不会逆来顺受的现代人,苏默无法在短时间内扭转吴大娘的想法,情急之下,告诉吴大娘这些,也不过是让她明白,苏家已经不是他们姐弟两人的保护伞了。 逃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为今之计,就是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有什么应对之法。 “姐姐,刘春花家的鸭子死绝了,沈家的新下的几个小猪仔也无端地跑出了牲口圈,掉进河里淹死了,就连吴大娘家的墙也倒了一面。村里人都说是因为沾了姐姐身上晦气的缘故,这些人家才会倒了霉的。他们说你是祸害,要把你赶出安宁村去!” 苏笙握着小拳头,神色中满是惶恐不安。 如果姐姐被村里人赶出去了,他肯定也是要跟着一起走的。 天地这么大,他们姐弟渺小如浮萍一般,又要去往何处? 苏默静静地听了,一一在心里把出事的几家人盘了盘,突然问道:“猪仔死了的沈家是不是沈茹梅家?” “是!就是她家!前几天,她家老母猪才下了猪崽,这就掉进冰窟窿里淹死了!当时沈家婆子心疼得哟,差点没背过气去!” 吴大娘一脸唏嘘地插嘴道。 第198章 暴风雨前 第198章 暴风雨前 “吴大娘,你家的墙也倒了?”苏默问道。 “是呀。我家院墙有一处地方,一直都歪歪斜斜的,最近下大雪,我一直都怕它会倒。没成想,今儿个竟然真倒了。” 吴大娘说得。一脸坦然,一点儿也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 苏默细细地想了一会儿,眼睛不由一亮。 这就是了! 出事的这几家多多少少都与苏默有些关系,或是见过面,或是搭过话。 因为落了水,吴大娘和沈茹梅都来看过她。 早上去河边提水的时候,见到刘春花,苏默一时心血来潮搭了她肩膀—— 苏默基本确定这是有人要对她出手了。 见她迟迟不语,吴大娘急道:“小默,你可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没有。但是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了。这些事与黄美华一定脱不了干系!” 苏默神色镇定,一脸笃定地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去,告诉村民们,这些坏事都是她黄美华干的,并不是你晦气所致!” 黄美华把苏默推入冰水里的事情,吴大娘来看苏默的时候,也听说了,因此对苏默的推断深信不疑。 听了这话,她急吼吼地拉着苏默就要出去与村民解释。 “吴大娘,你先别急。听我说,我们没有证据,又势单力薄,只凭一张嘴,是很难让村民信服的。除非我们能抓住黄美华的把柄,事情才能反转。小笙,早起的事情,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苏默按下了急着出门的吴大娘,不慌不忙地问道。 “我问过虎子他们了,他们说有看到周婆子在吴大娘和沈家附近转悠过。” 受到姐姐镇定自若的影响,苏笙的神色尽管还是有些紧张,但小脸却不象方才那样绷得紧紧的了。 “小天和小云呢?你有没有问过他们,那包黄美华说的会毒死人的东西,还藏在老地方吗?” 苏默神色平静地听了,一脸地若有所思。 苏笙想了想道:“问了,他们说吃过早饭,看到黄美华把那包东西拿走了。” 拿走了? 想必被黄美华拿走去毒刘春花家的鸭子了吧? 拿走了,有没有放回原来的地方,这就不好说了。 苏默心中思量着,正要再追问几句,就听柴房的门象是被风刮了似的,重重地拍了一下。 她心中微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柴房的门许是被风吹开了,我去关一下,去去就来。小笙,你招待一下吴大娘,给她倒杯水喝。” 说到柴房和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苏笙身上,且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苏笙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了姐姐话里的意思,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哎,小默,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管柴房的门关没关啊!赶紧想个办法是正经的!” 见苏默脚下生风地跨过门槛,走得那叫一个干净俐落,吴大娘情急之下就要去拽她的衣服。 苏笙适时地拦在吴大娘的面前,一迭声地说:“我姐姐去去就回,相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吴大娘莫急,先坐下来喝杯水润润嗓子先!” 吴大娘有心想要追上去,但转念一想,去个柴房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但她就是不明白,方才明明说得好好的,苏默怎么会突然要去关柴房的门。 不就是风吹了一下门而已,开了也就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转眼间,苏笙已经手脚俐落地倒了杯水,吴大娘只得一雾水得端起了杯子。 将将走到柴房门口,从门里就伸出一只手,抓着苏默的手臂把她拉进了门里。 “有话快说,家里还有人。” 一进入柴房,苏默就单刀直入,丝毫与他闲聊的心情。 其实,她也只是表面上镇定,心里与吴大娘一样也是着急的。 毕竟一个弄不好,他们姐弟真的会被安宁村的村民赶出村子去。 因为急切,她并没有注意到,就算进了柴房,少年放在她手臂上的手也并没有放开,而是慢慢地从她的手臂上摩挲而下,到手掌处,不动声色地牵了她的手。 五指白嫩的手指与另外五根格外纤瘦的手指交错而过,亲密中透着不一样的暧昧味道。 他象成功偷到腥的猫儿一样,嘴角微勾,低垂着的凤眼里星光大盛:“你去提水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妇人偷偷进了院,转了一圈后,进了厨房。” “那妇人是不是肤色微黑,生得膀大腰圆?” 听到这里,苏默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是。” “那个妇人就是黄美华,就是她推我下水的。一会儿,她就会带人来家里闹事,你在地窖里一定要藏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 苏默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的手,急步走到地窖口。 外面隐隐传来村民们情绪激动的吵嚷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把她赶出去!” “——祸害!” “——扫把星不能留在村里!” 听到这些声音,苏默越发急切地把人往地窖里推:“你快点!要来不及了!” “我不进去了,就留在上面,看谁敢把你怎么样!” 外面那些不善的叫嚷声,自然也传入了少年的耳朵里。 他一只脚踩在梯子上面,紧紧地拉着苏默的手不放,在她的推搡下下,非但不往下走,反而回转身,一脚踩上了地面。 握着她的手坚定有力,说话的少年面色冷凝,眉目沉沉的,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之色。 他话语里的维护,让她有一瞬间的怔然,随后一股暖意从脚底升起,慢慢地流遍苏默的全身,让她寂冷的心脏也随之温暖起来。 她自认待他一直算不上好,心里还盘踞着想把他赶出去的念头。 有时候,想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苏默也会暗嗤自己冷血,刻薄。 尽管如此,在她被千夫所指的时刻,他仍旧愿意维护她! 她仓促地低下头,掩饰着微热的眼眶,用沉稳且自信的语气说:“你放心!不过一帮被人蛊惑的无知村民而已,是奈何不了我的。” 平复了一下感动的情绪,苏默抬起头,嘴角微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一扫脸上的阴霾之色,笑靥如花的模样,看得少年心头微热,不由又暗暗握紧了两人交握的手。 第199章 人情冷暖 第199章 人情冷暖 少年进了地窖,仰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上方。 柴房里,苏默忙活着用柴草把地窖的入口遮好。 突然她手上的动作一滞,瞟了站在底下的少年一眼,郑重地交待道:“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听到什么动静,答应我,一定不能出去。” 少年点了点头,答应得很是爽快:“你放心吧,我知晓轻重。” 苏默放了心,最后拿来一捆柴草,严严实实地把洞口堵住了。 她甫一站立起来,柴房的门就被撞开了。 吴大娘面色紧张地走了进来,后面还缀着神色紧绷的苏笙。 “小默,你不是说来关柴房门吗?怎地收拾起里面的柴草来了?!眼见着黄美华带着人就要打将出来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我都快要急死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吴大娘紧张地搓着衣角,一颗心忐忑得都要快胸腔里跳出来了。 苏笙也忧心忡忡地说:“姐姐,怎么办啊?” “小笙,跟我来!姐姐有件事,要你去办!” 说着,苏默拉了苏笙的手,快步出了柴房,进入厨房。 一进门,苏默就四下翻找着。 苏笙跟在旁边,一头雾水地问:“姐姐,你在找什么啊?” “黄美华把那包毒放到咱家的厨房来了!” 苏默头也不抬地说。 说话间,她眼睛一亮,当即从一个缝隙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来,一把塞进苏笙的手里,急声道:“去黄美华家,把这包药放到小天说的那个地方!快!” 虽然不明白姐姐的用意,但苏笙还是拿着东西,听话地跑出了厨房,在浩浩荡荡的人群到来之前,离开了家。 “吴大娘,趁着黄美华他们还没有到,你快走吧!” 现在,苏默在村里几乎处于人人喊打,如街老鼠一样的境遇。 若是让村里人看到吴大娘还与她为伍,吴大娘一家都会被人排斥的。 所以等苏笙一走,苏默马上就让吴大娘离开。 吴大娘面带犹豫之色,苏默的好意,她自然明白。 可是她要是一走,这个家里就只有苏默一个人了。 她担心,苏默稚嫩的肩膀可能承受不住接来的狂风暴雨。 无论是黄美华也好,周婆子也好,在安宁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心狠之人。 苏默一个小小的丫头,能斗得过她们吗? “吴大娘,你快去吧,让他们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就不好了。在你走之前,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于你。等我家小笙回来了,你千万要把他拦着。有什么事,我一个就能应付,他来了反而会添乱!” 带着这些担心,在苏默的一再坚持下,吴大娘最终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低矮的院墙上爬了出去。 家里只剩下了苏默,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梁,迈着从容不迫的脚步走了出去。 她刚刚出了厨房,在院里站定,就见篱笆门砰地一声被人撞了开来,从外面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几十个安宁村人,打头的不是黄美华,而是刘春花。 院外还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其中有很多熟人,钱秋枝带着小胖子,包括程巧儿和程大夫俨然也在其中。 程巧儿面带忧虑地站在栅栏外,向院里张望着,犹豫了半天,终是没有勇气在群情激愤的安宁村人面前,走到院内,与苏默说上只字片语的安慰之言。 安宁村里大部分人都听信了谣言,认为苏默是扫把星,群情激愤地要把苏默赶出村里去。 她若是在这个时候,替苏默说话,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沈茹梅和她的父母来得比较晚,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见苏默被这么多人围着,不由大急,扒开人群,便想往院里挤。 沈母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她的衣角,低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过去凑什么热闹?要不是你多事,非要在风口上去看苏家丫头,家里新下的猪崽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掉进冰水里去!” 沈茹梅闻言大急:“娘,我不是都说了吗?家里的猪崽掉进水里,跟苏默没有干系的。难不成,你真信了周婆子的胡说八道,认为苏默是扫把星不成?!” 沈母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分一点:“不管周婆子说的是真是假的,村里有人起了坏心思,想要整治苏默倒是真的!如果不是她,咱家也不会遭了这无妄的灾!” 家里老母猪新下的猪崽,全被人赶到冰窟窿里淹死了,那可关系到她家一年的收入。 沈母虽不信流言,但对引发这件倒霉事的苏默多少有些怨念,所以决计不会再让沈茹梅在这个时候,去帮苏默,引发乡邻们的不满和排斥。 吴大娘转了一圈之后,悄悄地隐入人群里,暗暗在心里替苏默捏了把汗。 苏默撩起眼皮,往人群里扫了一眼,自然看到了躲要人群里的黄美华和那个脸上皱纹能夹死苍蝇的周婆子。 感觉到苏默的目光,黄美华阴阴一笑,笑容诡秘。 那周婆子亦是嘴角含笑,象是对接下来即将上演的好戏很是期待的样子。 刘春花撸起袖子,露出黝黑粗壮的手臂尖着嗓子,大声说:“乡亲们,村里住了一个扫把星,我们各家各户都无故死了不少的鸡鸭!我们庄户人家,家家都不富裕,就指着鸡鸭下了蛋,卖些钱财过活呢!眼下,鸡鸭都死绝了,那不等于要我们的命吗?这个冬天可咋熬过去?!谁断了我们的财路,就是我们的仇人!扫把星就在眼前,乡亲们动手把她绑了,赶出村去!” “把丧门星赶出去!” “别让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们村子本来安安宁宁的,自从苏家这对姐弟来了之后,天天闹个不休!” “赶她走!凭什么让丧门星呆在村子里!” “害人精!快滚!” 在刘春花的引导下,安宁村的村民们个个面色激动,攥着拳头,如狼似虎地一涌而上。 苏默面色冷淡地站着,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中。 危急时候,最能看清人情冷暖,分清楚谁才是值得她相交的对象。 不知是谁一脚踹在了栅栏门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半边门,终于不堪打击,落寞地躺在地上,任开阐放洪一样流进来的村民,踩在脚下。 听到外面的喊打声,原本坐在地窖里的少年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摸着黑打算攀着梯子,到外面看一看。 第200章 狗血淋身 第200章 狗血淋身 才上了两个阶梯,他突起想到苏默临走时,一再嘱咐他的话,身体不由僵在了梯子上,握了握拳头,慢慢地又迈步下了梯子。 这次,他没有坐下。 黑暗里,他定定地站在地窖里,支着耳朵生怕错过外面的任何动静。 只听周婆子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高声喊道:“且慢!这妖孽身上晦气很重,要想近她的身,需先祛除她身上的污秽之气!美华!” 方才还沸反盈天的人群马上安静下来了,如摩西分海一样,把黄美华和周婆子露了出来。 “来了!” 听到周婆子的吩咐,黄美华语气欢快地应了一声,冲着苏默诡异一笑,单手提了个不大的木桶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对准苏默的方向扬手就泼了过去。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苏默心知不好,忙向后急退了两步,同时急急地转过身体,想要避开。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扑面而来的鲜血泼了个正着,后背上溅了许多血水,向下滴滴嗒嗒地滴着血水。 苏默又气又恼,转过身,双目喷火地看着周婆子和黄美华,质问道:“你给我泼了什么?” 周婆子笑眯眯地回道:“黑狗血,除你身上秽气的!” 苏默忍气:“既然秽气除了,那我就不是扫把星了,是不是可以留在村子里了?” “当然不是。你身上的秽气只是暂时除了,只要附在你身上的妖孽不走,秽气就永远不会有除尽的时候。” 周婆子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很是慈祥,但说出的话,却让苏默寒心无比。 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这黄美华和周婆子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她背着个妖孽附身附身的名头离开安宁村。 可能吗?她苏默又不是木头人,岂会乖乖就范? 若是以前的苏默面对人人喊打的情形,许是早就无助地哭出来了,之后便任由黄美华和周婆子搓磨了。 可现在站在安宁村民面前的却是从现代而来的苏默,人称胡同一霸!无论是骂街还是武斗,任君挑选,少有败绩。 “老贼婆!我看这村里的头号妖孽就是你!老而不死是为贼,心术不正是为孽!你帮着黄美华构陷于我,早晚会有报应的!” 苏默怒不可遏,指着周婆子的鼻子骂道。 周婆子面露不悦之色,装神弄鬼一辈子,年纪又摆在那儿,平常人家对她都是又是恭敬又是惧怕的,这还是头一回,她被人当面被人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的, 更别说,苏默实在太聪明,一猜就猜中了,她和黄美华联手的事实。 若是这次不趁机把苏默赶走了,以后她周婆子在这安宁村里还有什么地位和神秘可言! 周婆子暗暗运气,强压怒火,握着拐仗的手猛然握紧,看向苏默的眼神里阴霾一片:“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妖孽身上的秽气已除,马上把这个祸害给绑了,扔出村去!” “快快,绑了她!” 刘春花掐着腰,大声嚷嚷道,适时地在油锅里又加了一把火。 村民们的情绪重新被调动起来了,他们目露凶光,撸袖子的撸袖子,拿绳子的拿绳子,齐齐涌了上来。 “我姐姐不是扫把星!你们不要抓我姐姐!——” 按照姐姐的吩咐办完了事,苏笙返回家里,自然看到了家门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的情景。 他挤过人群,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大急,挥舞着双手就要上前去保护苏默。 吴大娘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趁着群情激愤的时候,拦腰抱起苏笙走到了无人注意的墙角处。 “大娘,你放开我!他们要绑我姐姐!” 双脚甫一落地,苏笙就挣开吴大娘的禁锢,埋着头,象是不畏生死的小牛犊一样想要再次冲到人前去。 吴大娘张开双手,拦在他面前,低喝道:“阿笙,你阿姐说她一个人能应付得来,你过去,反而会添乱!” 苏笙不信:“好汉尚且能敌四手,我姐姐再强也不过是个女子,以一人之力,怎么斗得过那么多人。” 吴大娘面色忧虑地叹了口气,她也觉得如此,就是不知道苏默怎么解了眼下的困局。 之所以不让苏笙与她站在一起,自有苏默的考量。 她只身一人,光脚不怕穿鞋的,撒泼也好,斗狠也罢,人无后顾之忧,便会一往无前。 若是多了苏笙,那些心眼多的,说不定会打他的注意,以逼她就范。 至于解除困局的办法? 文的不行,那就只能动武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村民,苏默眸光微闪,不慌不忙地从腰后抽出一把菜刀,冷冷一笑,横眉立目地摆出一幅拼命三郎的架势,厉声喝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先砍了谁!” 身在乡野,只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拳头不够硬,亮出菜刀也是能唬一唬人的。 果不其然,看到苏默把耍混的菜刀祭了出来,黄美华不由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苏默以为菜刀是利器,无往不利,这次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别人怕苏默手里的菜刀,刘春花却不怕。 虽是个妇人,刘春花却也是个混不吝的,堪称妇人中的无赖。 家里缺钱少粮的时候,为了讹人钱财,她敢舍了命往人车轮子底下钻,哪怕死也要把钱财要到手。 这样的人,岂会怕苏默手里的菜刀? 众人面面相觑一翻,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把本就站在前面的刘春花让了出来。 刘春花往左右各瞄了一眼,暗骂:一帮怂货,方才还跟驴似的,叫唤得一个比一个厉害,待到了眼前,这就怂了?!没出息的玩意,到头来还得看她刘春花的厉害! 苏默不好惹,这是刘春花一早就见识过的。 但她刘春花怕过谁?! 刘春花面色凶狠,大摇大摆地走到近前,目带蛮横地斜了苏默一眼,一仰头,一口唾沫就象离弦的箭一样从她嘴里吐了出去。 “我呸!你个扫把星,害人精,以为拿出菜刀,老娘我就怕了你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刘春花在十里八乡是什么名声?母老娘就是老娘!老娘养了大半年的鸭子,都被你妨死了!老娘来就是要把你赶出安宁村的!乡亲们,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她手里的菜刀不成?把她的菜刀夺了,看她还拿什么——” 第201章 置之死地 第201章 置之死地 黑暗的地窖里,他紧紧攥着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僵着身体认真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外面传来了很多人的惊呼声,里面隐隐地夹带上了苏默的名字。 “疯了!苏默疯了!” “拿刀砍自己,不是疯了是什么?” “你们别往前走了,把人再给逼得真抹了脖子了!” “让苏默把菜刀放下,危险!” —— 苏默到底怎么样了?那些人又在喊些什么? 听到这些,他终是忍不住,攀着梯子,扒开地窖口的柴草,双脚稳稳地落在了柴房的地面上。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向外一看,他不由睁大了眼睛,按在门边的手倏然用力,力道大的似乎要透墙而出。 刘春花的声音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就见苏默手腕一翻,锋利的刀口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眉目沉沉地,象是压着漫天的狂风暴雨一般,不往后退,反倒向刘春花的方向逼近了几步。 她挺直脊梁,如一根无法压倒的标枪一样,站得直直的,凌厉的眉眼化为欺霜赛雪的刀刃一样逼视刘春花,厉声说:“想夺我手里的刀,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谁敢上前,我马上抹了自己的脖子!乡亲们,我苏默在此立下遗言,谁离我最近,谁就是逼死我的杀人凶手!我死之后,还请好心人到县衙门口击鼓鸣冤。我苏默是被人生生逼死的,死后定化为厉鬼,让害我之人家破人亡,血债血偿!” 这些村民不过是听信了谣言,想赶她出村而已,并没有想要她命的打算! 弄出了人命,免不了就会惹上了人命官司,牢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苏默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以命相挟,以便换取开口说话的机会。 只要给她机会,她便有把握成功洗白,让幕后真正作妖的人暴露在阳光之下。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苏默话里的威胁之意。 随着苏默步步向前,刘春花瞪着眼睛,神色畏惧地瞄着苏默手里的刀,原本梗着脖子,底气十足的蛮横气势象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陡然弱了下去。 她一边狂摆手,一边慌张得步步后退,脸上硬是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气弱地劝道:“苏默啊,大家不过想把你赶出村子,绝对没有逼死你的打算!你千万不要冲动,人一死可什么都没有了。” 刘春花是领头人,她这么一退,跟着她来闹事的村民也随之往后退,方才还雄赳赳气昂喊打喊杀的气势瞬间不见了踪影。 连狡诈的黄美华也唬了一跳,阴翳的眼眸微微一缩,随着人流不动声色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只有周婆子握着拐仗的手紧了紧,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目光轻蔑地向左右瞟了一眼,不屑道:“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看把你们一个个吓得!我老婆子还就不信了,这世上竟真有人会不怕死!” 刘春花耳朵尖,周婆子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被她听了个正着。 她停了向后退的脚步,抬起头,象是又有了底气一样,冷笑着看着苏默,尖声道:“抹脖子自杀?你唬谁呢?我就不信,你有自杀的决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默眸光一闪,握着菜刀的手向后微微一压,一条细细的血线就出现在她本就纤细如天鹅一样的脖子上。 “我敢不敢,你要不要再上前一步,试试看!” 望着刘春花,苏默阴沉一笑,眉宇夹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之色,大步再向前走了一步。 刘春花脸色巨变,顾不得向后看一眼,就急退了一大步,重重地踩上周婆子老迈的双脚上。 周婆子疼得眼角直抽抽,却顾不得指责刘春花一句,眯着眼睛,所有的注意力都盯在苏默身上,见她眉峰凛冽如刀,小小年纪身上竟然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不由低低地叹道:“到底是苏家的孩子!” 到底是苏家的孩子,与安宁村这些世代都是佃户的庄户人家不同。 既聪慧,又有不惧生死的大气,可惜不被苏家所重视。 血线一出,人群中又爆发出了一阵惊呼。 沈茹梅跺着脚,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哑着嗓子喊道:“小默,不要冲动啊!” 程巧儿峨眉轻蹙,一动不动地看着,心里却在暗暗地琢磨着,要是有人敢上前一步,苏默真的会抹脖子吗? 钱秋枝目光冷淡地瞟了她一眼,讽刺地勾起嘴角,小声地嘟囔道:“以前跟苏默玩得多好,眼见人家要抹脖子了,脸上竟然无一丝担心之色。小蹄子面上软弱,实际上啊,是个真正心狠的。” 虽是小声嘟囔,但程巧儿还是把她的话听了个正着,不由神色微僵,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又停了嘴。 苏笙窝在吴大娘怀里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被人逼得要抹脖子,鼻子一抽,细碎的眼泪无声地从脸上滑了下去,哭道:“姐——” 吴大娘的眼眶亦含了一层泪,泪眼朦胧地小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姐姐肯定会没事的。” 一时之间,苏默锋芒毕露,竟无人敢拭其锋芒。 柴房里,少年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下来,晶亮的凤眼象是汇聚了所有的星光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默的背影。 见所有人均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苏默反倒眸光一转,昂起头,露出一个趾高气扬的笑容来。 “还有一点,我想许是各位忘记了。我姓苏,苏连城是我爹,就算我被苏家赶出来了,头顶上冠着的也是苏姓!我虽不受宠,但毕竟也是苏家的女儿,这是永远也无法抹掉的事实!若是我被你们逼迫而死,为了脸面,苏家也不会轻饶了各位!敢问各位,可是做好了承受苏家怒火的准备?” 话音一落,包括周婆子在内的所有人脸色微滞,更是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暗暗地把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看在眼中,苏默握刀的手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心里已然在后悔,刚才情势所迫,手上用的力道太大了些,现在神经放松下来,脖子间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 不过能让这些人忌惮得不敢上前,这个代价还是很值得的。 第202章 舌战村民(一) 第202章 舌战村民(一) 苏家是当地的富绅,在十里八乡的影响力都不容小觑。 安宁村里聚集的都是佃户,没有地,都要靠租种苏家的地糊口为生。 提起苏家,安宁村民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方才还凶狠如豺狼的刘春花等人瞬间变了脸色,一个个反倒好声好气地劝说起苏默来。 “苏默,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话!” “把刀放下,我们不闹出人命的!” “你要是愿意乖乖地离开安宁村,至于闹成这样吗?” “非是我们不讲道理,是安宁村实在供不起你这个大佛了!” ——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着,刘春花生硬地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一改方才的凶狠嘴脸,诱哄似地说:“小默,菜刀架在脖子上多危险啊!听春花婶的话,把刀放下来啊!” 说话间,她小心翼翼的迈步上前,试探着伸出手想来夺走苏默手里的菜刀。 苏默眼疾手快地向后退了一步,挥舞着菜刀,拒绝刘春花的靠近。 “说话可以,休想夺走我的菜刀!” 谁知道菜刀被夺走了之后,这些村民会不会出尔反尔,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就把她绑了丢出村去! 只有握着菜刀,她才有安全感。 刘春花的手往后缩得慢了些,差点没被菜刀给砍中,心里暗恼苏默不识抬举。 心里恼火,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有带出来,她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春花婶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春花婶要是真为了我好,就不会劳师动众地带这么多人到我家来,逼得我要抹脖子了!” 苏默斜睨了刘春花一眼,毫不客气地撕碎了她戴在脸上的假面。 刘春花脸上的笑容片片碎裂开来,暗暗运气,强压火气,强笑着仰天呸了三声,放软了声音苦口婆心地说道:“呸呸呸!不抹脖子!抹什么脖子!这样不吉利的话,以后休要再提!我们来就是想与你商量商量,绝没有逼你的意思。” 刘春花倒是脸皮厚,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逼迫变成了商量。 苏默暗笑她的虚伪,若不是她拿着菜刀,以死相逼,又借了苏家的势,压了一压,这些人哪会象现在这样,好生好气地与她说话。 “春花婶这么说就对了!咱们有事说事,不要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人家县太爷断案还要问个前因后果,容犯人申诉两句呢。我这一上午都在家里洗衣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一进来就要绑我,任谁都不乐意!春花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默脸上带笑,手里的菜刀是从脖子上放下来不假,却半点儿没有收回去的打算,仍旧横在胸前,神色戒备地盯着刘春花等一干村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就不信,自己都以笑脸迎人了,以刘春花为首的这帮人还能不让她辩解两句,就一棍子把她打死不成?! 看到苏默笑了,刘春花长舒了一口气,暗骂这死丫头可算没有绷着脸了。 方才苏默横着菜刀,冷着脸,不怒自威的样子,让她都有些渗得慌。 “是这个理不假!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好让你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离开村子——“ 苏默递了个梯子,刘春花精乖地接过了话头,听得后面的村民连连点头。 “是这个理!把话说明白了,别让我们欺负女娃子!” “你把我们坑苦了!” “家里的鸡鸭死了,就是被你这个扫把得妨死的!” ——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苏默听得脑袋嗡嗡作响,象是有七八百只鸭子一起聒噪地大声叫唤一样。 她烦躁得皱着眉,摆了摆手,霸气地大喝道:“全都给我闭嘴!” 众村民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约而同地噤了声,眼巴巴地望着苏默,以为她想通了。 谁知苏默踮着脚,手搭凉棚往人群里望了一眼,大声说:“小笙,你在哪儿?姐姐站得累了,你快到厨房搬个小板凳出来!” 刘春花闻言脸色一黑,其他人也是一脸地唏嘘之色。 大家伙都站着呢,她倒是会享受,嫌累让苏笙给她搬凳子。 苏笙脆生生地应了,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溜烟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真搬了个小板凳出来。 苏默舒舒服服地坐下了,趁机凑到在苏笙耳边小声问:“让你办的小事办好了吗?” 苏笙点点头,小声回道:“姐姐放心。” 黄美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刘春花身后,小声嘀咕道:“这姐弟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刘春花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说:“甭管他们说什么话,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把这个扫把星赶出去!” “要我说,与扫把星讲什么道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赶出去就是了!” 对于刘春花的拖沓,黄美华颇有微辞。 刘春花撇了撇嘴,心道你以为我傻啊,要是真逼急了眼,苏默那丫头抹脖子了,苏家要是怪罪下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 “美华,我胆子小,不敢逼苏家那丫头。你要是行的话,你来!” 听到这话,黄美华瞬间息了声,暗暗后退了半步,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行了,现在可以说了。” 苏默拿着菜刀,舒舒服服地坐在小板凳上,意态慵懒地发号施令的样子,看得黄美华暗暗咬牙。 “苏默,不是你春花婶心毒,实在是你这扫把星的威力太大了!早起时,你不是搭了婶子的肩膀吗?我一回到家,家里的鸭子就死光了,可不就是被你妨死了!” 提起牲口圈里,死了一地的鸭子,刘春花就肉痛得要死,说话的时候都是咬着后槽牙的。 “春花婶,你这话说得,要是让那些有见识的人听了,得生生地笑掉了大牙!我生了十六年,吃的盐还没有你走得路多,却也明白一个道理。就算一个人再霉运加身,也不可能活活地把一窝鸭子给妨死的!这个就算傻子也明白的道理,春花婶这么明理的人,不需我多提醒,也一定明白!是不是?” 第203章 舌战村民(二) 第203章 舌战村民(二) 苏默先是暗笑这些来找事的村民见识浅薄,后又话锋一转,给刘春花戴了个明理的大帽子。 刘春花要是敢说苏默说的不是,那就等于承认了她比傻子还不如。 这么多人看着,她刘春花岂能失了面子?! 但她要是点头承认苏默说的话是对的,那她带人上门来闹不就理亏了吗? 刘春花左右为难,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心道黄美华说的果然极是,这个苏默是个能言善辨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她眼珠子一转,决定不接苏默的话头,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 “照你这么说,我家里的鸭子死绝的事与你无关喽?” 刘春花一张嘴,又把皮球踢到苏默那边。 没接她的招? 倒是在苏默的意料之中,毕竟刘春花是个不好对付的。 “春花婶,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上午都在家呆着打水洗衣服,难不成会分身术,跑到你家里做坏事不成?” 苏默虽没有直接说是,但话里的意思也差不多,听的人,只要不傻,就听得明白。 “那谁知道!?晦气这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你也不用分身术,只需要搭一搭别人肩膀,这晦气就传过去了!不久前,你可不是搭过我的肩膀吗?我家的鸭子可不就死完了吗?这不就是被你身上的晦气传染了吗?” 说着,刘春花一扬手,指了指身后的十来个人,高声道:“若是只我一家,那我无话可说,许是巧合,我自认倒霉!我身后这些人,你瞧见了没?全是与你搭了话后,家里便遭了殃的!” “我家就是!不过与你碰了一面,我家的鸡就死了好几只呢!” “还有我家的狗,倒在地上,蹬了两下腿就死了!” “我家——“ 苏默的目光缓缓从这些人脸上扫过,这些人,她都有印象,就是今儿个早上凑成一推,在背后说她坏话的妇人。 做这一切的人可真是心狠手辣!凡是与她碰过面的村民家里无一例外都出了事。 佃户生活本就清苦,就指着家里的鸡鸭下些蛋,或是换些钱财,或是改善一下生活。 鸡鸭一死,对村民的生活影响很大,情绪激动之下,会丧失理性,再用言语稍加蛊惑,往苏默是扫把星这一流言方面引导一下,苏默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可惜,这个如意算盘注定要被苏默打破了。 “就凭这些,你们就认定我是罪恶的源头,要把我赶出村去?!愚昧,可笑至极!我苏默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了,这两年时间,大家家里都平平静静地,既没有死鸡也没死鸭。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就都出了事?这里面如果没有人搞鬼,我才不信!” 苏默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沉沉的目光如有实质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淡淡地落在了黄美华和周婆子身上。 黄美华被她看得全身发毛,心里忐忑不已,暗自揣测她做的事,是不是都被苏默知道了。 她眉头紧拧,仓促地低下头去,躲开了苏默的视线。 周婆子双目微阖,象是站着睡着了一样,阴沉的目光透过细小的眼缝向苏默看了过去,苍老的嘴角微微一勾,阴笑了一声,哑声说:“那两年,村子里之所以平静,是因为你还没被妖孽附身。不久前,你掉进冰水里,受寒气所袭,邪气入体,妖孽趁虚而入,附身到你身上,所以你病好之后,才会性格大变。” 周婆子在村里还是很有威信的,她一发话,顿时引发了村民们赞同的唏嘘声。 “就是啊,这苏默以前啊,性格温吞老实,与人说个话,头都是低着的!” “现在动不动就拿菜刀,比我家里的母夜叉还要厉害!” “变化太大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就觉得其中有古怪!” —— 程巧儿目光微动,说起来,她也觉得奇怪。 单说文采,她和苏默是一起跟着顾婉月学诗词的。顾婉月常夸她聪慧,一学就会,叹苏默愚钝,在诗词上毫无造诣。 而现在,苏默竟然能出口成诗,并且那些诗不是她从来没有听顾婉月说过的。 苏默只说是从一个高人那里听来的,可是她同自己一样,从来不曾出过远门,没道理那个高人只让她苏默一个人碰上的道理?! 难不成,苏默真的被妖孽附身了不成? 沈茹梅听得直皱眉,高声吆喝道:“苏默不过是变得比以前厉害了些,就扎了你们的眼吗?但凡是人,哪有一成不变,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性格的?我倒觉得苏默性子变得好,省得被那些心术不正的小人们给祸害了!” 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一片嗡嗡声里,如一滴水落入大海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声无息。 苏默瞳孔微微一缩,这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看出些什么,歪打正着,竟然猜中了七分。 这个时代的苏默跳河而死,现代猝死的苏默附身而来,由此重生。 就算这婆子猜中了,她就要承认吗? 她自认没有三头六臂,与妖孽一词压根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我是妖孽,那我就是妖孽了吗?坐堂的县老爷如果也象你一样断案的话,那牢里该死了多少冤魂了?你说我是妖孽,我还说村里的这些无故横死的鸡鸭还是你和黄美华暗中毒死的呢!” 苏默撩了撩眼皮,斜睨着周婆子,说出来话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毒死的?不可能吧!” “啧,这苏默不会是被逼急了眼,随口乱攀咬的吧?” —— 周婆子神色微惊,暗暗地和神色微妙地黄美华对视一眼,眼角一抽,嘴角瞬间抿成了一条线,厉声说:“小丫头片子,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老婆子半辈子都在与鬼神打交道,说你被妖孽附身,自然有我的道理!倒是你,满口胡言,小心我抽你的嘴巴!” 黄美华吊着三角眼,目光阴沉地落在苏默身上,冷笑连连,一脸不屑的样子。 念着黄美华平时与自己关系不错,刘春花帮腔道:“这话不假。周婆子能通鬼神,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你不能为了脱身,就随口乱咬!” 苏默神色无辜地眨眨眼:“春花婶,我这是在帮你呀,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第204章 揪出黑手(一) 第204章 揪出黑手(一) 刘春花神色微讶:“帮我?” “对呀!你想啊,就算坐实了我苏默是个妖孽不祥之人,你们至多把我赶出村去,那些死了的鸡鸭也白白死了,一点赔偿也得不到。若是我所言为真,你们的鸡鸭是为人毒死的,只要揪出那下毒作恶之人,让真相大白,我亦能洗清了身上的冤屈,你们的损失也能得到补偿,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苏默目光真诚,神色认真,似是真的为刘春花考虑的样子。 刘春花心念急转,表情略有松动,弄明白了苏默话里的意思,不由眼睛一亮。 与其一文钱没得地把苏默赶出村子,抓住下毒的人,反而对她们这些家里损失巨大的人家最有利。 哪头对她有利,她又不傻,自然拎得清楚。 然而还未等她说话,就听人群里传出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查出来那下毒的龟孙是谁,可别忘了我!我家的鸡也是被人毒死的!” 膀大腰圆的钱秋枝带着小胖子越众而出,硬生生从密集的人流中杀出一条道来,走到众人面前,精明的目光闪烁着算计的暗芒。 她本来隐在人群里,袖着手,看热闹的,听到苏默说会抓住幕后黑手,还会有赔偿,她当即就站不住了。 她家那么多鸡可不能白死了不是!? 所以钱秋枝是第一个站出来声援苏默的。 “查!当然得查!下毒的人简直是丧尽天良!敢毒老娘家的鸭子,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钱秋枝一向精明,连她都站出来声援苏默了,刘春花又怎会甘于落后?! 钱秋枝的话音刚落,刘春花就接过了话头,生怕说得迟了,那些赔偿就没有她的份了。 其他村民一听有利可图瞬间倒戈站在了苏默这边,绝口不提什么扫把星,晦气之类的子虚乌有之词。 情势瞬间逆转,黄美华和周婆子暗暗对视了一眼,心惊于苏默手段了得的同时,心头都不约而同地都泛起了冷笑。 就算被人知道那些鸡鸭都是毒死的又能怎么样,她们提前做好了两手准备,把毒药藏进了苏默家里。 这小丫头片子不是很聪明吗? 就让她查去吧! 查来查去也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口说无凭!你怎么证明那些鸡鸭不是被你这个扫把星妨死的,而是被人毒死的?” 虽然心里有底,但黄美华就是见不得苏默得意,隐在人堆里,质疑道。 “我相公是大夫,有没有毒,他用银针一验就知道。” 钱秋枝听说有赔偿,积极性空前高涨,抬手指着人堆里缩头缩脑的程大夫说道。 家里的鸡死了之后,亏得程大夫验出了那些鸡是被毒死的,在有心的挑拨下,本来暴跳如雷的钱秋枝这才没有兴冲冲去找苏默的麻烦。 钱秋枝为人精明,把前后的事一联系起来,多少能看出来一些蹊跷的地方,疑心顿生,却强压怒火,按捺不动,静观事情发展。 苏默和黄美华,周婆子斗法,钱秋枝一直冷眼旁观,眼见着苏默占了上风,要查毒鸡鸭的黑手,哪怕是为了自家的利益,钱秋枝也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媳妇点自己的名字,程大夫匆忙地扬起头,腼腆一笑,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象只乌龟一样缩进了自己的壳里去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听说,要是鸡鸭是中毒而死的,尸体地血液里也是带毒的。如果有人质疑那些鸡鸭不是被毒死的,大可自己喝上一口死去鸡鸭的血!要是喝了血后,人还是活着的,那就证明,那些鸡鸭是被我苏默妨死的!但要是喝了血后,人死了,那就只能算他倒霉!美华婶,你觉得这个主意好不好?” 苏默撩起眼皮,觑了黄美华一眼,似笑非笑地说。 黄美华瞬间息了声,脸色难看无比。 毒是她下的,她当然知道那些死了的鸡鸭有毒没毒,喝了有毒的血,不死才怪! 她心中暗骂苏默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这么恶毒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周婆子垂着眼,冷笑着拍了拍黄美华的手,低声说:“别急,沉住气,好戏还在后头呢。”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黄美华的,倒不如说是安慰她自己的。 看着被人围在正中间谈笑风声地苏默,周婆子心里直犯嘀咕,这丫头倒是个厉害的人物,几句话的功夫,就掐住了村民的软肋,让情势向她有利的方向发展。 嘀咕归嘀咕,她对自己和黄美华之前的一番布置还是很有信心的,不出意外,这苏默是必定要被赶出安宁村的。 想到这里,周婆子微微有些动摇的心重新恢得了镇定。 “说是查下毒的害人精,到底从哪查起啊?村里头这么多人,你总不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随便指一个人就说,毒就是他下的吧?这样可不行,得拿个章程出来!” 刘春花是个急性子,要不然被黄美华稍加蛊惑,就兴冲冲地纠集了与她有着同样遭遇的村民,到苏家门前闹事了。 苏默往她身后的周美华脸上瞄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下毒的人就是黄美华和周婆子!” 话音刚落,人群里陡然一静。 村民们象躲瘟疫一样地四散开来,把黄美华和周婆子的身影暴露出来。 “不可能!我和美华平时处得最是要好,她没道理毒死我家的鸭子,眼睁睁地害我!” 刘春花惊愕地睁大双眼,直觉苏默说的不是真的。 站在人群里,被村民们用古怪的目光盯着,黄美华很是不自在了一会儿,但甫又想到一会儿从苏默家里搜到毒药的时候,村民们对苏默深恶痛绝,苏默被丢了一脸的泥巴的情景,就觉得心里很是畅快。 于是她只不自在了一会儿,很快挺直了水桶腰,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苏默啊,我劝你往人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再胡乱攀咬。别为了撇清楚自己,就没了脑子,象疯狗一样地胡乱咬人!你可知道,没嫁人之前,我和春花就是闺中蜜友,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黄美华害谁,也不可能害春花。” 第205章 揪出黑手(二) 第205章 揪出黑手(二) “虽说咱们是想揪出下毒的人不假,可你这也不能乱说啊。” “程大媳妇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人心不古啊,说不定真是程大媳妇呢!” ——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觉得黄美华是下毒之人的,也有说她不象这么心狠的人的。 苏默静静地听了,既不急又不恼,半晌之后,露出一个胜券在握一样的笑容来:“她是不是下毒的人,去她家搜一搜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钱秋枝暗暗观望了半天,出声道:“苏默说的在理,去她家搜上一搜,真相不就大白了吗?” 其实,她倒不在乎谁是幕后的下毒之人,她在乎的是,自己家的赔偿能不能拿到手。 不管苏默也好,黄美华和周婆子也好,不管哪一头是下毒的人,她不仅要出了心里的恶气,还要把自己家里所受的损失十倍地拿回来! 尤其是她和黄美华不对盘,乐得看她吃瘪。 眼见苏默踩上一脚了,她乐不得地补上一刀。 钱秋枝这么一帮腔,自然有人觉得有道理,跟风而上的。 “是啊,有没有毒药,去搜上一搜,也不碍事的!” “那还等什么,去搜啊。” —— 对于钱秋枝的落井下石,黄美华很是不满,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恨恨地瞪着钱秋枝和苏默,恨不得扑过来,生生地从这两人身上咬下一块血肉下来,方解其恨。 “搜就搜,我黄美华行事光明得很,不做亏心事,自然也不怕鬼敲门。可是只搜我这一家,我这心里不平得很哪。不仅我家要搜,苏默家里也要搜!这样,我心里的这口气才顺当!” 黄美华心中冷笑,搜就搜,我怕谁? 不是要搜我家吗?先从你苏默家里开始搜起,搜了你家,就不用搜我家了! 因为毒药,就是被她亲手藏进苏默家里的厨房的! 说罢,黄美华抬起三角眼,目光挑衅地看着苏默。 苏默还没有发话,刘春花就接下了话茬。 “这话说得在理。苏默家里这么近,先搜了这里,再去美华家看看。” 话语间,她多多少少是偏向黄美华的。 她的这点小心思,钱秋枝看在眼里,暗自撇了撇嘴。 黄美华的目光如蛇一样紧紧地盯在苏默脸上,嘴角轻抿,勾出一个恶毒的弧度,紧逼道:“谁家要是不愿意被搜,就证明那人心里有鬼!” “那是自然!” 苏默眉峰轻挑,如菡萏一样的眼睛微微一眯,眼眸中射出冰冷的寒光,一眨不眨地和黄美华对视。 黄美华冲着苏默阴阴一笑,转眼与周婆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辄的恶毒之意,象毒蛇无声无息地伸出猩红的舌尖,已然作好了扑杀猎物的准备。 “在搜之前,有几句丑话可得说在前头。要是从谁家搜出来毒药了,二话不说,先给村里有损失的各家各户跪下去磕十个响头,赔偿所有损失不说,还有一条,那就是乖乖收拾东西,滚出安宁村!这样恶毒的人,我们村子可供不起!大家伙,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眼见苏默毫无戒备地答应下来了,黄美华自然要趁热打铁,在前面埋下一个巨坑,以防搜出毒药后,苏默哭哭啼啼地拿苏家说事,死赖在村里不走! 黄美华的话瞬间引发了很多村民的共鸣,他们握手成拳,不约而同地举过头顶,群情激愤,异口同声地说:“滚出村子!” “滚出村子!” 黄美华目光阴沉地落在苏默身上,自言自语地说:“小丫头,谁让你跟谁作对不好,非要跟苏大夫人,跟我黄美华作对!” 苏笙仰着头,一脸担心地看着姐姐。 感觉到他的目光,苏默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小声说:“没事,有姐姐在呢。” 一番讨论后,村民们一致推出了几个人作为代表进入苏默的家里搜索。 几个人分别是钱秋枝,刘春花,还有另外两个妇人,其他村民在外面等待。 临走时,黄美华把刘春花拉到一边,小声交待道:“一会儿啊,让别人去堂屋,你去厨房里搜搜看。” 刘春花一脸不解:“为啥呀?“ 谁家会把毒药藏在厨房里啊,万一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撒进去了,那还得了啊。 黄美华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心说我亲自放的,我能不知道吗? 她自然不能把实话告诉刘春花,只是斥道:“你就听我的吧!难不成,我还能害你?” 刘春花一想也是,遂没有多想,就应了下来。 苏默揽着苏笙,冷眼看着村民们选出来的几个人散入自己家里,开始翻箱倒柜地,四处摸索。 黄美华目光深沉地看着刘春花进入厨房,看向苏默的目光有些兴灾乐祸,暗笑死期将至,她竟毫不知情。 没过一会儿,搜索的人俱都是空着手走了出来,刘春花也在其中。 黄美华目光殷切地盯在刘春花的手上,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急声道:“怎么样?是不是搜到毒药了?” 闻言,刘春花抬了抬手,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什么都没有。” “什么?绝不可能!我明明——” 震惊之下,黄美华不由尖着嗓子惊叫出声。 一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黄美华忙掐住了话头,勉强正了正脸上因惊诧过度而扭曲的表情,接着说道:“春花啊,你真的认真搜过了吗?比如水缸底下,灶间的柴火堆里——” 说到水缸底下的时候,她特意咬重地语气,只盼着刘春花能明白她的苦心。 刘春花一脸纳闷:“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你说的这些地方,我全都找过了,没有啊。” 黄美华呆了片刻,皱着眉,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一定是你没有好好搜——” 毒药是她亲手放到水缸底下的,怎么可能搜不到? 一定是刘春花马虎大意了! 一定是这样! 她要亲自去搜! “看来,没从我家里搜出来毒药,美华婶很失望啊!我就不明白了,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让美华婶一点儿也不盼着我点好,这么笃定地认为能从我家里搜到毒药来!难不成这毒药是美华婶亲手放到我家吗?” 第206章 揪出黑手(三) 第206章 揪出黑手(三) 黄美华的异样,苏默看在眼里,岂能错过这个讽刺她的机会? 她下巴微抬,似笑非笑地看着黄美华,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低沉,面若寒霜,腊黄的脸上丝毫不见任何开玩笑的意味。 周围聚集了不少村民,有心人听到这里不由起了疑心,神色异样地看向了黄美华。 黄美华心下一跳,知道是自己方才太过吃惊而露出破绽了,忙调整了下面部的表情,提了提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模样,掩饰着面上的惊慌之色:“苏默啊,这有些话可得讲求真凭实据,万万不能乱说的。我黄美华清清白白做人,哪是那种栽脏陷害别人的人!我就是怕方才进屋搜查的人不经心,遗漏了什么地方而已,所以想亲自进看看。你要是怕我进去搜到什么东西了,那就不要让我进去搜了。” 说到底,她就是不相信在苏默家里没有搜出毒药,又怕苏默不让她进去搜,就以退为进,言语里大有苏默如果不答应就是心虚的意思。 她这点小伎俩,刘春花,钱秋枝这些人精一听就明白了,鄙视的同时,又偷偷地瞄向苏默,默默地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苏默闻言冷笑:“美华婶,你欲拒还迎的把戏,耍得是真好。明明我家什么都没有搜出来,被你这么一说,反而象是家里明明藏了毒药却没有搜出来了!既然你要搜,那就进去搜好了,我不拦着。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搜的时候,我要在一边看着,弄打了我家的杯碗碟子倒是小事,怕就怕有人趁机把什么东西往我家里一塞,反而说是从我家里搜出来的。” 黄美华既然都如此不要脸了,苏默也没打算给她面子,说话间夹枪带棒的,直接说到了她脸上。 黄美华臊得脸盘发烫,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会儿,才勉强忍下了想扑过去,狂甩苏默几个嘴巴子的念头。 “哼,这可是你让我进去搜的!要是真搜出来东西了,你可别后悔!” 她寒着脸,踩着重重地脚步进了堂屋。 苏默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后面,就见黄美华走个过场似的,袖着手在屋里左转转,右转转,眼睛飘飘忽忽地转动了几圈,一脸地心不焉之色。 明知道毒药没有藏在这里,黄美华当然不会认真找了。 她就是走个过场,好不那么引人怀疑,再装作不经意地溜达到厨房,把藏在水缸底下的毒药拿出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美华婶,不打算回头是岸吗?” 苏默撩起眼皮,目光幽幽地落在黄美华身上,语气低沉地说。 想到程大那个老实的男人,和程小云,程小天那对可爱的孩子,她的心里终是起了柔软之意,决定最后给黄美华一个机会。 若是黄美华现在主动出去,与村里人说明原委,承认那些鸡鸭都是她毒死的,与苏默本无干系,那么念在程大和那双儿女的份上,苏默尚能给她留一份体面。 但事已至此,黄美华岂会就此罢手?! 听到苏默的话,黄美华身形微滞,慢慢地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下毒的人不是我,被人骂作扫把星的人也不是我,我回哪门子的头,上哪门子的岸?!苏默,等会儿,搜到了东西,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磕头磕死了!” 说完,她瞄都不瞄苏默一眼,抬脚出了堂屋。 在她身后,苏默露出一个宛如冰霜的冷笑。 既然黄美华非要一条道走得黑,那她就只能成全了! 钱秋枝拢着手,晃头晃脑地在门口转悠,见黄美华出来了,忙凑过去巴巴地问道:“怎么样,没有搜到东西吧?” 黄美华眼皮一耸拉,冷冷地哼道:“厨房里还没有搜呢,你这话说得早了些。” 说着,她一甩袖子,迈步进了厨房。 钱秋枝撇了撇嘴,学着黄美华脸上的表情,作了个丧眉搭眼的鬼脸,翻了个白眼呸道:“什么玩意!以为老娘愿意跟你说话!” 苏默站在厨房门口,冷眼看着黄美华一脸胜券在握的轻松表情,蹲下身去,往缸底摸去。 摸到空空的缸底,黄美华脸上的轻松表情瞬间凝固,惊讶之下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没有?!” 苏默眉眼含笑,斜睨着她脸上近乎见鬼一样的惊悚表情道:“这里应该有什么?” 黄美华顾不得理会苏默言语里的机锋,不相信地站起身,双臂环住水缸,微微使力把它挪到了一边。 看到下面果然什么也没有时,黄美华瞬间面如死灰,两腿一软,好悬没有跪倒在地上。 她喃喃地说:“怎么可能没有?我明明,明明,就是这里的!” “很抱歉,我家里没有藏着毒药,让你失望了。美华婶,我们该出去了,乡亲们都在等着呢。” 苏默敛眉低眸,掩住了眼睛里面锐利如刀锋一样的寒光,语气里亦满是调侃之色。 “不,我不相信!再给我一刻钟,我再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黄美华尖声叫道,拒绝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毒药明明是她亲自藏到水缸底下的,怎么可能没有?! 绝不可能! “一刻钟太短了,要不要给你一天时间?!黄美华,你为何如此笃定我家厨房里就藏着毒药?!” 苏默抬起眼睛,眼眸中寒光乍现,厉声喝道。 黄美华恍然回神,目光慌乱地看着苏默,结结巴巴地说:“不是,不是,你休要胡说。” “是吗?” 苏默沉静一笑,笑容冰冷,笑意不达眼底,落在黄美华眼中,宛如恶魔一般。 黄美华的身体一僵,宛若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刘春花似是等急了,走到厨房门口,大声冲着里面喊道:“美华啊,里面的老鼠洞,我都搜过了。苏默家里没有藏什么毒药,你快出来吧。乡亲们可都等着你一个呢。” 黄美华这才从苏默那个让她心惊胆颤的笑容里回过声,情绪低落地应了一声,垮着脸,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第207章 揪出黑手(四) 第207章 揪出黑手(四) 苏默先行走出厨房,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就见周婆子拄着拐仗挤开人流,向外面走去。 “周婆婆,你往哪儿去?” 她扬声喊道。 周婆子身形一顿,表情讪讪地转过身来,松弛的眼皮微微一撩,里面的寒光快若流星一样一闪而逝,强笑道:“婆子我年纪大了,久站不住,想回去休息一下。” 面上带笑,周婆子心里却在大骂苏默这个小蹄子,眼睛也忒尖了! 只差一点,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马上就要揪住下毒的恶人了,周婆婆应该激动才是,何故借口休息,行逃跑之事?难不成你心里有鬼不成?” 周婆子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沉之色,让苏默看了个正着,她心底冷笑不止,故意大声说道,以便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安宁村的村民闻言,自然纷纷把目光投注在了周婆子身上,苍老的面皮尴尬得直抽了几抽。 眼下,众目睽睽,她是走不了了。 若她坚持要走,那就正好应了苏默的话,是心虚逃跑了。 黄美华没有在苏默家里找到毒药,事情恐有变故。 周婆子情知事态发展对自己不利,本想悄悄地溜走,没成想,却被眼尖的苏默当场戳破了窗户纸,老脸上一时挂不住,不过一会儿功夫,她的脸色就变了几回。 到底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周婆子用强大的毅力把欲出口的尖酸谩骂强压下去,重重喘了几口气,这才开口道:“你这丫头,也太牙尖嘴利了些!我不过是想回去休息一下,硬生生被你说成了心虚逃跑!行!你厉害!既然你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我老婆子就是豁出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陪着乡亲们揪出这下毒的凶手!” 她说得大义凛然,好象自己多么正直似的,但苏默分明从她脸上看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么说,是我误会了!苏默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周婆婆说得严重了,只是跟过去瞧个热闹罢了,远远不到让你舍了老命的地步!你这身子,我看硬朗得很哪!要不然,说我是扫把星的这些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苏默笑吟吟地说,只当没看到周婆子脸上故作虚弱想要引起人同情的样子。 周婆子暗自忍气,绷着张老脸,站在原地,没有吱声。 非是她不想辩解,实在是苏默这张嘴实在太利了,言语恳切,话语说得严丝合缝,丝毫没有破绽,让她吃了瘪,只能把苦处往肚子里咽去。 “大家都看到了,在我家没有搜到毒药,现在我们这就前往美华婶家。” 瞟了眼丧眉搭眼的黄美华一眼,苏默扬声说道。 村民纷纷应和,举步向外走去。 黄美华偷瞄了走在前面的苏默一眼,有心想要溜走,奈何钱秋枝象尊大佛一样,有意无意地总是跟在她身边,她只得息了逃跑的念头。 人群一往前动,周婆子就想要逆流向后退,吴大娘和沈茹梅眼疾手快的拦在她面前,一左一右地把她夹在中间。 周婆子向左右瞄了一眼,不满地拄了拄拐仗,把地面敲得咚咚作响,忿忿地嘀咕道:“这苏默可是被妖孽附身的倒霉蛋,你们帮了她,可是要倒大霉的!” 吴大娘不吱声,沈茹梅却不是个好惹的,呛声道:“苏默是不是妖孽,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却是个不死的老妖怪!” 直噎得周婆子气了个仰倒,吴大娘以袖掩唇偷笑不止。 黄美华家离苏默家里并不太远,很快便到了。 程大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在睡梦中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穿鞋下地。 走到门口,他就看见院里满满当当地站着的都是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民。 他一脸愕然地问:“出啥事了?” 苏默纤弱的身体站在最前面,映着寒风,挺直了后背,目光中透着清冷之色。 黄美华杵在人堆里,脸色难看地闭了闭眼。 钱秋枝兴灾乐祸地瞟了黄美华一眼,高声说:“出大事了!你竟然还有心在家里睡觉?” 程大摸着头憨厚一笑:“我才从山里出来!” 他倒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实人,奈何却找了个不省心,心肠恶毒的婆娘,注定要家宅不宁了。 苏默心底微微叹息道。 程小天和程小云从人群里跑了出来,把程大拉到旁边,小声地说话去了。 还是之前搜苏默家里的那四个人,齐齐上前,正欲进入程大家搜查。 苏默扬声喊住了钱秋枝:“秋枝婶,美华婶在我家里连厨房的水缸底下都连搜了几遍,她家的厨房,你也不要错过。” 说话音,她抬眸瞄了黄美华一眼,眼眸中别有深意。 黄美华倏然变了脸色,一脸惊惧的望着苏默,不可置信道:“难道你——” 你什么,她没有说下去,到了现在,她心里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却仍旧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钱秋枝为人精明,自然听出了苏默话里的深意,笑着应道:“那是自然!” 说着,她扭着大屁股转身去了厨房。 见黄美华脸色不好,刘春花安慰道:“没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且安心等着,我一会儿出来必还你清白!” 几个人纷纷进了屋子四处搜查。 从一双子女那里听到了事情的始末,程大搓着手道:“美华虽然平时凶了些,人缘也不好,但她绝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惊叫给打断了。 钱秋枝尖着嗓子,怒骂道:“我就知道,这黄美华不是个好东西!” 说着,她气冲冲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一包用黄纸包裹的东西举在了众人面前。 村民们如同被沸水炸开了锅一样喧哗起来。 “是毒药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这黄美华竟然是这样的人!” “就是她干的,跑不了了!” “毒妇!” —— 当那个黄纸包出现在黄美华面前时,她整个人已经傻掉了一样完全呆住了。 那里面包着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她明明把这个东西放到苏默家厨房里的水缸底下了,一转眼却在自己家的水缸底下找着了! 这,这是在变戏法吗? 第208章 揪出黑手(五) 第208章 揪出黑手(五) 程大夫越众而出,在众目之下,打开纸包,闻了闻味道,又用两根手指拈起来,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拍板道:“是砒霜不假!” 一句话,直接盖棺定论。 程大神情愕然:“不可能吧?美华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刘春花脸色难看地望着黄美华:“真的是你!你好狠的心!毒了别人家的鸡鸭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我家的也不放过?!” 眼见毒药被人搜出,黄美华要是再想不出来这毒药是如何从苏默家里飞到她家里的,那就是傻了。 事情败露,她不仅要背上全村所有死了鸡鸭人家的损失,而且要被千夫所指,为全村所有人唾骂,再狠一点的,她会被赶出安宁村! 一切后果不可设想。 光是想想,黄美华就觉得整个人要崩溃了!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动的手脚?一定是你把它放到我家的水缸底下的,对不对?我跟你拼了!” 她面容扭曲,嘶声大喊着,挥舞着双手,象个疯婆子一样,不顾一切地向苏默扑了过来,就要抓她的脸。 苏默屹立不动,嘴角讽刺地勾起,扬起双手,使足了力气,重重地掴在了黄美华脸上。 打完之后,她的手掌心都通红一片,可见用力之狠。 手掌虽痛,但心里却是大为舒爽,一瞬间被撞入冰水,被满村的大人小孩点着鼻子骂扫把星,被泼黑狗血的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黄美华只觉脑海中一片嗡鸣,气血一阵翻滚,随之脚下被苏默用力一绊,就以狗啃屎的姿态摔倒在了泥地里。 “恶事做尽,算计了别人,到头来,却要怪别人为何要算计你?!真是可笑!你撞我入冰水时,我求你对我伸出援手,救我一命时,你可想到自己有报应不爽的这天?!你说让我磕头磕到死为止,现在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要长跪磕头不止?!” 脸上沾满了泥水,视线完全被泥浆糊住,黄美华的耳边传来苏默寒冷如刀的声音,刀刀入骨,皆是彻骨的冰寒。 程大瞪着眼睛,惊诧之余,还在一脸认真地替黄美华解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们肯定搞错了!美华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看到娘亲摔到地上,狼狈得跟泥猴似的,程小天和程小云大哭起来。 事情俱在眼前,村民们情绪激动起来。 “黄美华!你这个贼婆娘!怪不得那天你跟我吵完架之后,我家的鸡就全部死绝了!原来就是你下的毒!你赔我的鸡!” 钱秋枝第一个反应过来,她面色癫狂地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倒在地上的黄美华后背上,彪悍地抓着其头发,一连甩出了十来个嘴巴子。 黄美华被打得晕头转向,咬着牙,还想来个王八翻身,把坐在她背上的钱秋枝掀倒在地。 钱秋枝气沉丹田,重若磐石一样稳稳地压在黄美华身上,同时不忘招呼一边的村民道:“凶手就是这个贼婆娘无疑了!乡亲们,咱们的鸡鸭不能白死!快来给它们报仇啊!” 说话间,她又甩了黄美华几个嘴巴子。 “太坏了!” “打死她!” “坏女人!” 情绪激动的村民高声斥骂着很快把黄美华围在其中。 混乱中,黄美华被人扯了起来,披头散发地坐在泥地里,抱着头,迎接上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脚。 苏默袖手站在人群外围,神色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心里并无一丝同情。 自作孽不自活,说的就是黄美华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傻小子发现了黄美华的小动作,眼下被村民拳脚围攻的人就该是她苏默了。 想必那时,黄美华和周婆子一定不会对她留手! 提起周婆子,苏默眸光一闪,回身看向了院外看热闹的人群。 周婆子一巴掌拍开沈茹梅按在拐仗上的手,甩着脸子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老婆子我年纪大了,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你一个劲拦着我做什么?“ 沈茹梅伸出手臂拦在她面前,就是不让她走,脆声说:“累了是吧?我给你搬个凳子坐着休息一下就好了,用不着急着回家!试想,你本来就累得,还要走道回家,岂不是更累了?” 她说话干脆俐落,如珠玉接连不断地落在玉盘上,中间连喘口气的空当也没有,直噎得周婆子菊花似的老脸上,一片凄云惨雾之色。 “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热闹我也看够了,不想看了!我一把老骨头了,想回自己家,难不成还要跪下来求你不成?!” 周婆子把拐仗敲得咚咚作响,揪着胸口,配上那张愁苦的老脸,话说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程巧儿有些心软,劝道:“算了,茹梅,你别拦着她了,就让她回家去吧!” 苏默走过来,正好把程巧儿的话收入耳中。 “茹梅!” 她扬声喊道。 周婆子脸色一变,抓着拐仗的手蓦然一紧,受惊似的回过头,匆忙又扭过头去,装作神色认真的看着别处。 听到苏默的声音,沈茹梅一脸惊喜地转过头去,笑道:“小默,你可来了。你要再不来,这个刁滑的婆子就要溜走了!” 周婆子神色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僵直着后背,气弱地辩解道:“沈家丫头,不会说话就闭上我的嘴!我老婆子明明是回家,可不是逃跑!” 她气得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真是恨透了沈茹梅多事! 如果不是沈茹梅这丫头跟个门神一样拦着她,她早就溜掉了! 程巧儿笑着招呼道:“苏默,你来了?” 苏默没有应声,目光淡淡地从程巧儿巧笑倩兮的脸上扫过,落到沈茹梅身上,脸色稍霁,抿着嘴儿笑了起来:“得亏有你,要不然这婆子跑了,就不太好办了。” 她这一笑,如云开雾散,阳光淡淡地穿透云层,照得人暖暖的,瞬间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沈茹梅面露得意:“那是!我多机灵!一听你说话,就知道这婆子有问题!一直紧紧地跟着她,哪能放她就这么走了?!” 第209章 揪出黑手(六) 第209章 揪出黑手(六) 程巧儿笑意微凝,抿了抿嘴角,略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明明是她也与苏默打了招呼的,但苏默并没有搭理她,而是先与沈茹梅交谈,把她冷在了一边。 心里有些微妙的不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她插嘴道:“周婆子年纪大了,久站不住,这茹梅一直拦着她不让走,万一累着了,那就可就不妙了。” 苏默眼眸微沉,这程巧儿怎么回事,没事总爱拖后腿是怎么回事?! 这周婆子老奸巨滑,称病装虚弱,她就不信细腻如程巧儿会看不出来?! “放心,她身体硬朗着呢。要不然也不会与黄美华联手,毒杀了村子里这么多户人家的鸡鸭!” 苏默的目光淡淡地掠过程巧儿,落到周婆子身上时,蓦然转冷,如利箭一样穿透她强自镇定的外表,直击其肮脏心虚的内心深处。 沈茹梅惊讶地咦了一声,程巧儿也是脸色微变。 周婆子脸部的肌肉猛然绷紧,嘴角紧抿,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尖声道:“小丫头片子尝到了一点甜头之后,就得意地快把身后的小尾巴撅到天上去了!连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不知道了,还张狂得想把脏水泼到我老婆子身上!我告诉你,老身一把年纪了,行得正,坐得端,不惧你的那张利嘴!你休要胡说八道,否则婆子我手里的拐仗可饶不了你!” 她面目狰狞,一双老眼冒着寒光,冷不丁地把拐仗举了起来,作势就要狠狠地抽苏默一记。 “啊,小心!” 沈茹梅惊叫出声,刚想拦在苏默面前,定睛一看,却见她已经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去,把拐仗牢牢地攥在手里了。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得很,黄美华也清楚得很。就算你现在不承认又如何,等所有家里死了鸡鸭的村民向黄美华讨要赔偿地时候,她自然会把你供出去!还有,你这么急着回家,想必不是想回去歇息,而是想回去看看,自己家厨房的水缸底下是不是也藏着一包毒药吧?” 说到最后,苏默声音低低的,嘴角猛然勾起的微笑恶意而冰冷,就象死神的狞笑一样,让人心头寒意顿生! 她目光沉沉的,宛如千斤一样重重地投注在周婆子身上,让她瞳孔骤然猛缩,干枯瘦小的身体象受到了有力的爆击一样,微微一震,握着拐仗手亦是轻轻一松,两条腿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苏默撩起眼皮,目光讽刺地瞟着周婆子失态又苍老的面容,攥着拐仗的手掌一松,任其无力地垂落到地上。 “你,你——” 周婆子象是突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结巴了半天,也没能把想要表达的话说清楚。 她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言表! 这个苏默简直就象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句句说到了她心坎里。 她之所以急着回家,就是想赶在村民们到她家之前,先四处搜索一下,特别是查看一下厨房的水缸底下。 苏默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脸上百变的表情。 院里,混乱已经结束了。 黄美华一身泥水,长发披散纠结,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地被人强按着跪在地上,不住磕着长头,呜咽着说:“对不起啊,我就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原本视黄美华为好友的刘春花双眼圆睁着,跳将过去,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黄美花上,骂道:“老娘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我家的鸭子死了不说,你还鼓动我到苏默家里闹事?你简直不是人!——” 刘春花一出手,就象引发了连锁反应一样,接连有几个人,撸起了袖子,冲过去,就是一阵狂风骤雨一样的大耳刮子,直打得黄美华胖胖身体如被疾风骤雨打了的芭蕉一样趴在泥地里! 苏默回身看了一眼,就眼神淡漠地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周婆子,状似感叹地说:“啧,真惨!如果我带着乡亲们到了你家,也从你家的水缸底下搜出来了同样的毒药,你觉得自己的下场会比黄美华好上一点,还是坏上一点?” 这是威胁! 难不成苏默也在她家的水缸底下如法炮制地藏了毒药? 周婆子瞪大苍老的双眼,试图从苏默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她失望了,苏默敛眸浅笑,笑容里别有深意,如一汪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潭。 周婆子心中满是忐忑不安,屏着呼吸,苍老如树皮的眼睑颤动不休,豁出去似地轻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这个苏默小小年纪便深不可测,与她这个婆子说了半天话,想必一定另有深意。 要不然,如果苏默有心揭穿她,大可不必与自己啰嗦半天,直接把村民带到她家里翻出毒药了事。 所以,她觉得苏默这么做,其中必有深意。 果然,听到这话,苏默轻轻一笑:“不想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不会把村民领到你家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你个百口莫辩。” “什么要求?” 心慌意乱之下,周婆子没想太多,苏默的话音刚落,她就急声问道。 “当着安宁村所有村民的面,你要给我正名。我苏默不是什么妖孽附身!更不是什么扫把星转世,亦不会给村里带来灾祸!“ 苏默微微抬起下巴,姿态睥倪,神情疏淡,目光明亮,隐隐带着逼迫之意。 周婆子眯起苍老的眼睛,与她对视一会儿,终究颓然地点了点头。 她输了! 她怀疑自己家的水缸底下可能并没有藏着毒药,但她不敢赌,赌不起一个万一。 与苏默眼神交锋之后,她发现这个女孩难以捉摸得很。 苏默既然可以悄无生息地把毒药放到了黄美家的水缸底下,当然也可以把毒药放到了她家的水缸底下。 她胆怯了! 见她应了,苏默嘴角漾开一个清丽的笑容:“那你现在就过去吧!黄美华被打得不轻,可能很快就要撑不住,把你这个同谋供出来了。” 院里,黄美华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猛地抬起眼,凄然的目光透过重重人墙,远远地落在周婆子身上,银牙紧咬。眸光闪烁着大叫道:“不止我一个人下了毒,你们不能把所有的损失全都算在了我一个人头上——” 第210章 破除流言 第210章 破除流言 “毒药并不是我黄美华一个人下的,还有周婆子,她也干了!这个主意也是她出的!你们不能只打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下跪!” 黄美华滚了一身的泥水,跪在地上,象个疯婆子一样的嘶喊道。 四周蓦然一静。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自己身上,周婆子用力攥着拐仗重重的在地上一敲,心里暗暗大骂黄美华一点儿义气也不讲,自己都象老母狗一样,跌在泥地里了,还要拖她下水! 带着怒气,周婆子哼了一声,拄着拐仗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里。 她这个样子哪象是身体老迈,久站不住样子! “眼见着事情败露了,你就乱咬人了是吧?乡亲们,我周婆子在安宁村里住了几十年了,可曾与哪家哪户吵过嘴,打过架?连红过脸都没有吧?我老婆子信佛,岂是那种恶毒之人!大家万万不要被这个毒妇给骗了!就是她,让我在村里散播苏默是妖孽附身,会祸害村里的流言!苏默清清白白的一个孩子,硬生生地被人传成了扫把星——” 周婆子进了院子,抬起袖子,硬生生地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她倒是厉害,不过几句话就撇清了与黄美华的关系,顺带着把所有的责任都扔到了她身上,好象自己有无尽的无奈似的。 黄美华先是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等回过神来怒吼道:“明明是你这个老巫婆给我出的主意!你竟然拍拍屁股不认帐了——” 周婆子站着和跪着的黄美华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各执一词。 苏默袖手站在院外,看得津津的味。 程巧儿皱眉看了半天,袖中的手轻轻一握道:“这不公平!恶事本来就是周婆子和黄美华一起做下的,所有的损失却要黄美华一个人来承担!我要把真相告诉村里的人!” 说着,她莲步轻移,没看苏默和沈茹梅一眼,举步便进了院子。 方才苏默和周婆子谈话时,并没有避着她和沈茹梅。 她听得真真的,自然明白周婆子之所以答应苏默的要求,是因为周婆子确实与黄美华联手,一起下了毒,毒死了村里人的鸡鸭等家牲。 苏默谈笑间大杀四方,舌战众位村民的情景看在程巧儿眼里,她羡慕的同时,心里也暗暗地嫉妒苏默的心机和手段,能出这么大的风头。 有了攀比的念头,心里自然就不会平衡了,所以程巧儿决定站出去,傲视一回。 沈茹梅瞧热闹瞧得起劲,听到程巧儿的话,神情错愕地说:“哎,巧儿,你干嘛去呀?你这不是拆苏默的台吗?你回来!” 程巧儿听到了,也只当作听不见,脚步更是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就急着出风头去了。 沈茹梅大急,刚想追过去,苏默就笑着拉住了她手,言笑晏晏道:“别追了!让她去吧!” “为什么?苏默,你明明答应了周婆子了,巧儿现在过去,那岂不是让你言而无信了!不行!我得追她回来!” 沈茹梅急得直跺脚。 “没事。周婆子也不是个好人,让巧儿过去难她一难也是好的。” 周婆子已经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把关于她是妖孽附身的流言说清楚了,苏默无事一身轻,面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最重要的是,程巧儿心眼不少,她想出个大风头,指不定会栽个大跟头! “这哪行?巧儿要是把人带到周婆子家里,从水缸底下把毒药给搜出来了,周婆子吃了个大亏,肯定会这帐算在你身上的!” 沈茹梅急得都快跳起来了,看到苏默还是一脸不在乎表情,以为她还不明白其中的关节,急急地解释道。 看着她急得火烧屁股一样的表情,苏默无良地笑出声来:“谁告诉你周婆子家的水缸底下藏着毒药的?” 沈茹梅愕然:“不是你亲口说的吗?” “那是我骗她的!” 苏默抿着嘴,脸上的笑容得意又张扬。 毒药只一包,紧急情况下,她只交待了苏笙把毒药藏到了自己最痛恨的黄美华家里,哪来的第二包毒药再往周婆子家里送? 让她没想到的是,程巧儿竟然这么有心,听到了她和周婆子的谈话,转身就要把她卖了。 可惜了,满腹心计,没有用对地方。 苏默没心没肺地在心里叹道。 “啊?“ 沈茹梅有些傻眼了。 那巧儿不是要出丑了? “不行,我还是得把巧儿拉回来!” 沈茹梅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急急地进了院子,想把实情告诉程巧儿。 但程巧儿会听她的话吗? 多半,程巧儿会以为这是她苏默为了不让周婆子暴露而想出来的谎言。 苏默站在院外,看得真真的。 沈茹梅轻轻拉了拉程巧儿的衣角,待她回过头,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只见程巧儿微微抬眼,飞快地向她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复又垂下眼去,笑着对沈茹梅说了几句话。 沈茹梅愕然片刻,又去拉程巧儿的衣角。 这一次,任她再拉,程巧儿再没回过头来。 苏默垂下眼,微微一笑,心说程巧儿,这可怪不了我了。 临走之前,她看到村民们把面带沮丧的周婆子和失魂落魄的黄美华围在中间,在程巧儿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地向周婆子的家里赶去。 自始至终,程巧儿也没有扭过头看苏默一眼。 苏笙跟着人去看热闹了,苏默一个人回到了家里,看着院里洒了一地的狗血,出了一会儿神,犹豫了一下,转身进了柴房。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打开了。 少年原本是靠坐在地窖里,听到动静,警惕地站了起来。 很快地窖口的柴草被人扒开了,苏默出现在上方。 他的目光淡淡地从苏默衣服上的血迹上扫过,不由皱了眉:“你的衣服——” 苏默低头瞄了一眼,笑着说:“不是我我血,是被人泼的黑狗血。” 他的神色微微放松了下来,走到梯子边,神色专注地看着苏默一步步踩着梯子走了下来。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关切地问道。 虽然苏默已经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但他还是想问一问。 “没事了。害我的人已经自食恶果了,也算恶有恶报了。说到这里,我还得谢谢你,要不然,这一劫我怕是渡不好了。” 站在地窖里,苏默目露真诚地说。 “不用客气。你们姐弟不也救了我的命吗?” 少年摆了摆手。 说完之后,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各自扭过头,笑了起来。 “你那里,还痛吗?” 瞟了眼苏默的脖子,少年眼神一暗,低声关切地问道。 苏默愣了下,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笑着说:“还好,我下手有分寸,现在已经不痛了。” 都流血了,怎么可能不痛?! 想到方才苏默被人逼得差点抹脖子的情景,他眸光一闪,眼中飞速地闪过一抹凶狠的戾气。 第211章 怨恨之始(一) 第211章 怨恨之始(一) 周婆子的院里。 程巧儿打头站在院子里,瞄了眼颓废如丧家犬的黄美华和周婆子一眼,脸上隐隐有得意之色。 周婆子冷笑连连:“没看出来,你个小贱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个有心机的!” 苏默拿话点她的时候,没避着程巧儿,不想却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她被村里人胁迫着,动弹不得。 周婆子现在只后悔,方才破了苏默是扫把星的流言破早了! 苏默那丫头实在太精了,流言一破,也不管她是生是死了。 钱秋枝斜睨了周婆子一眼,冷哼道:“你现在才知道啊!” 程巧儿的为人,她最是了解,别看软得跟个兔子似的,一碰就哭,心机最是深沉。 程巧儿温柔一笑,转过身对钱秋枝说:“娘,还是麻烦你到厨房里看一看——” “我知道,水缸底下是吧?” 钱秋枝翻了个白眼,粗腰一扭一摆进了厨房。 程巧儿咬了咬嘴唇,脸色有些难看。 刘春花冷着脸,走到黄美华跟前时,狠狠地踢在她的小腿上,疼得黄美华直抽抽,这才甩着袖子,仰着头,鼻孔朝天地进了周婆子家里去搜了。 没多大一会儿,钱秋枝一脸古怪地走了出来,手上自然是空空如也。 程巧儿犹自沉浸在出风头的得意中,笑着问道:“娘,是不是在水缸底下搜到了毒药?” 周婆子瞟了眼钱秋枝的双手,脸色只古怪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老树皮一样的脸上微微绽开一个讥诮的笑容。 这苏默果然是在诈她! 水缸底下根本没有藏着毒药! 想不到她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让苏默一个小丫头给唬得紧张兮兮的! 周婆子心生恼意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她笑的是这程巧儿怕是要出个大丑了! 想见样学样的象苏默一样出风头,我呸!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安宁村这么多人,她老婆子还就服了苏默那个鬼丫头了。 除了苏默,谁想编排她那都是做梦! 沈茹梅一路从程大家跟到了周婆子家,见状,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巧儿,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早与你说了的,你为何不信我的话!” 她就不明白了,在程大家院里那一会儿,她明明都把苏默的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给程巧儿听了,为何她还要一意孤行,坚持要到周婆子家里来搜这劳什子根本就不存在的毒药! 听到程巧儿的话,钱秋枝斜着眼,冷笑着摊了摊手道:“水缸底下,别说毒药了,干净得连根草也没有!” 刘春花和几个妇人也从周婆子家的堂屋里出来了,众口一词都说没有搜到毒药。 程巧儿心头一跳,慌得脸上的血色瞬间如潮水一样退去。 惊诧之下,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钱秋枝的手,尖声说:“怎么可能没有?!娘,是不是你根本没有好好搜,漏掉了什么地方?!” 钱秋枝手臂吃痛,用力甩开了程巧儿如铁钳一样紧紧地抓着的手,白胖的脸上,怒气一闪而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老娘我偷懒了吗?小蹄子,谁给你的胆子这么编排你娘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看老娘不——” 说话间,她举高了手,作势就要掴程巧儿一个嘴巴子。 程巧儿已经无暇他顾,放开了钱秋枝的手臂之后,就急急的跑进厨房去四处搜索了。 钱秋枝的手臂打了个空,单手揉着吃痛的另一只手臂,看着程巧儿的背景恨恨地咬着牙,语气阴沉地说:“小贱人,你且等着吧!等你回了家,看老娘不打得你小脸开花!” 程巧儿如急惊风一样地跑进了厨房里,直奔摆在角落里的水缸而去。 可是任由她把水缸挪过来,翻过去地反复查看,依旧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颓然地垂下了双臂,一脸恍然地想起在程大院里,沈茹梅扯着她的手臂,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的话。 “苏默说了,那周婆子家的水缸底下根本没有藏着毒药,都是她骗那个老妖婆的!” 那时候,她完全沉浸在了即将如苏默一样大出风头的兴奋之中,以为沈茹梅说的那些忠言逆耳,都是苏默为了不让自己拆台而骗她的! 是她错了! 错的离谱! 苏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钱秋枝站在门口,冷眼把程巧儿哭丧着脸的表情看在眼里,阴阳怪气地说:“你也没找到吧?还敢说老娘偷懒?小贱人,翅膀硬了!” 程巧儿慌里慌张地抹了把情急之下,眼角溢出来的泪,神色难堪地低声说:“我没有编排娘的意思!我就是不相信——” 说到这里,她暗自咬牙,双手用力地绞着衣角,反倒在心里责怪起苏默来。 如果不是苏默唬了周婆子的话,被她听了个正着,她根本就不走这么一出! 还有为什么那些话是沈茹梅告诉她的,而不是苏默亲自来告诉她的?! 如果苏默心里真的重视她这个姐妹的话,知道她的意图之后,一定不会假沈茹梅的嘴来告诉她那些实情?! 如果是苏默亲自与她说,那些话都是拿来骗周婆子的,她一定会听的!根本不会走这么一趟,出了个大丑! 这一切,都是苏默的错!程巧儿在心里无比幽怨地想着。 眼下,让她怎么面对那些村民! 还有周婆子,那个阴毒无比,睚眦必报的老女人是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怎么办? 程巧儿难堪得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有了方才的那一幕,周婆子心里瞬间有了底气,原本垮下去的细瘦如麻杆的老腰也挺直了,一把甩开左右两边村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趾高气扬地说:“放开我!我老婆子家里没有藏毒,更没有做亏心事,你们不要象看牢犯一样地押着我!” 被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所迫,两边的村民只得面面相觑一番,讪讪地退了下去。 “怎么样?周婆子家里有没有藏毒?” “下毒的事到底有没有她的份?” “周婆子——” 见程巧儿垂头丧气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着急的村民立刻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程巧儿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声如蚊呐地说:“没有——” 第212章 怨恨之始(二) 第212章 怨恨之始(二) “没有?没有,你把我们这一大帮人都叫到周婆子家里来是做什么?” “没有,你逞什么威风!晦气!” “你个小丫头是把我们当猴耍吗?” —— 村民们一听这话,抱怨连连,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瞪着程巧儿,又是鄙视,又是冷眼的。 程巧儿很是难受,垂着头,细碎的泪珠挂在眼眶内,直挺挺地站着,生生地受着周围人的冷嘲热讽。 她一身粗布的黄色麻衣,削肩细瘦,脸蛋娇俏,迎着寒风一站,珠泪盈于长睫,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姿。 周婆子一脸厌恶地看着程巧儿貌似柔弱地身影,她方才在程大家的院子里,得意洋洋地指认自己家里也藏了毒时的表情,是何等地嚣张。 眼下,她可算找着机会酸程巧儿两句了,高声道:“没有那个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想学人家苏默,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量!诬陷了我老婆子,跪下来给我老身磕十个响头,我心胸宽阔,就不与你计较了!” 她话说得大方,但让一个小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泥地里,也算得上有意折辱了。 程巧儿闻言,瞬间白了脸。 “跪吧!诬赖了人家,你给磕十个头,也不亏!” “快跪!谁让你指认了周婆婆!人家清白着呢!” “不跪还等什么?” —— 周围人议论纷纷,大部分人乐意看到程巧儿下跪,反正下跪的人又不自己,有乐子看,何乐而不为?! 程巧儿抬起眼,神色凄然地向四周看了看。 钱秋枝抱着双臂,远远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分明带着兴灾乐祸! 周婆子嘴角微微翘起,笑容冷酷得让她心寒。 刘春花等人也袖着手站着,看向她的眼神中是明晃晃的看好戏的冷漠之色,仿佛她程巧儿于她们就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没有人替她说上一句好话,只除了沈茹梅,犹自拉着周婆子的衣服,苦着脸,低低地祈求着什么。 程巧儿心中大恨,她的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掩在袖间的手先是紧紧地攥成拳头,复又轻轻地松开。 若有一天,这些人有求于她,哪怕是在生死关口,她程巧儿必定会如现在这些人对她一样,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她在此立誓! 若违此誓,她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程巧儿垂下的目光里满是可怖的戾气,在安宁村村民的哄闹声中,直挺挺地跪在了泥地里,深深地伏下身去,以头杵地,眼眶中积蓄了很久的泪水终究无声地砸在了地上的泥水里。 她强自咬牙,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近乎麻木地说:“是巧儿逞强诬陷了好人!请原谅巧儿的鲁莽——” 地窖里,苏默和少年坐在榻上,正在小声说着话,柴房的门轻响了一下,有轻轻的脚步声跑了进来。 看着少年有些紧张的样子,苏默笑着说:“没事,是小笙回来了!我认得他的脚步声。” 意识到自己窘迫的样子,让苏默看了去,少年讪讪地摸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被发丝遮掩着耳朵尖羞耻地红了。 “姐姐!” 果然,上面很快响起了苏笙急不可待的声音。 苏默抛给了少年一个我说得没错的眼神,嫣然一笑,平凡的五官瞬间熠熠生辉起来,光华敛滟,看得少年眸光微闪,一时竟舍不得移开目光。 少年的异常,苏默并没有发现,她只顾扬头看着上方,招呼道:“我在地窖里。” 没过一会儿,苏笙的小脸就笑嘻嘻地出现在地窖上方。 他一边攀着梯子向下爬,一边得意地说:“回到家,看到家里没人,我就知道姐姐来哥哥这里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地天真无邪,丝毫没有往歪处想的意思。 但听在有心的少年耳朵里,却从他无心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暧昧之意。 姐姐,哥哥—— 还有那句我就知道,让他心里莫名地泛起了一丝甜意。 他的耳朵尖更红了,偷偷地瞄向了苏默。 却见她毫无异常,笑盈盈地看着攀在梯子上的苏笙,目光专注且清明。 不知怎地,他心下有些失望,失望地想要叹气。 谁知,他竟真的把这口气叹了出来。 叹完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忙掩唇,却是来不及了。 苏默扭过头,神色莫名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 他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嗫喏着说:“没,没有啊,我——” “咦,哥哥,你耳朵好红啊。” 他正在发愁如何糊弄过去时,苏笙就来到近前,指着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惊奇得象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这下,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了。 看出他的窘迫,苏默体贴地开口替他解了围,转移话题道:“小笙,你找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巧儿姐姐带人到周婆婆家——” 苏笙回过神,凑到苏默面前,巴巴地说道。 毕竟是小孩子,苏笙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少年不由暗暗舒了口气,伸出手去,面色烦恼地揉了揉又红又烫的耳朵。 苏默不着痕迹地觑了少年一眼,心里暗笑他的耳朵实在太容易红了,面上却在认真地听着苏笙的话。 听到程巧儿被逼下跪跟周婆子道歉时,苏默眉头紧锁,挑眉问道:“那你巧儿姐跪了吗?” 那周婆子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程巧儿指认是下毒的人,心中有气,折腾一下,苏默也能理解。 但她没想到,周婆子竟会想出这样的方法来羞辱程巧儿,倒真是心黑。 “巧儿姐别无他法,当时就跪了。这倒罢了,那个周婆婆还要挑刺,说什么巧儿姐跪得太远,她老眼昏花,看不清!让巧儿姐跪在泥地里,膝行到她面前,一个不拉地磕了十个响头!” 苏笙气愤地说,说到周婆子的时候,小脸上一片幽怨之色。 苏默失笑,这孩子对程巧儿倒是真心的好。 “周婆子是过了些。” 听完之后,苏默心里没有泛起丝毫的涟漪,没什么感情地叹了一句。 这一切果都是程巧儿自己种下的,对她,苏默一点儿同情心都欠奉。 第213章 喜欢吗 第213章 喜欢吗 少年对程巧儿并无印象,所以只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倒是苏笙对于姐姐如此冷漠的态度略有微辞,皱着脸,小声地嘀咕道:“姐姐听了,怎么一点也不气愤——” 苏默斜睨着他说:“你懂什么?我用话胁迫周婆子澄清流言的时候,程巧儿和沈茹梅就站在旁边,听着呢。我与周婆子说,如果她不按我说的办,我就把村里人带到她家去,从厨房里的水缸底下搜出来毒药——” 苏笙瞪着眼睛,惊道:“周婆婆家的水缸底下哪有毒药?!” 黄美华家里搜出来的那包毒药还是他按照姐姐的吩咐亲自放到水缸底下的! 难不成周婆子家里的那一包是姐姐,抑或是姐姐让吴大娘放的? 不对呀!他明明看到姐姐从自家的水缸底下只找出了一包毒药。 看他一脸迷惑的样子,苏默忍不住抬手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笑道:“周婆子的家里并没有藏着毒药,那话不过是我拿来诈她的!你怎么跟程巧儿一样,就这么信了?周婆子疑神疑鬼的,终是忍不住煎熬,亲自把关于姐姐是扫把星的流言给破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苏默稍微一顿,嘴角讽刺地勾起:“没想到,程巧儿这么急着拆你姐姐的台,没作深想,就急着出风头去了。沈茹梅好心告诉她事实,她大概以为是我为了维护周婆子而故意这么说的。她也不想想,周婆子坏成那样,我苏默岂是那种忍气吐声,有仇不报的人!” 苏笙一脸唏嘘:“那倒也怪不了姐姐。以前还没发现,最近我也觉得巧儿姐变了。就是姐姐掉进水里的那一天,情急之下,我叫了哥哥过去救你。恰巧碰到巧儿姐在河边洗衣,哪怕知道掉进河里的是姐姐,反而一个劲地跟我追问——” 他偷偷瞄了少年一眼,见他一无所知,垂着眼睛,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话说到一半,最是讨厌了,吞吞吐吐的,这是要急死仙人吗? 苏默着急,轻轻推了他一下,追问道:“程巧儿都问你什么了,你倒是说呀。” 苏笙回过神,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手一指少年,笑着说:“当然是一个劲地追问哥哥的情况了,象什么名字啊,来历啊这些的。巧儿姐当时两眼放光的样子,我觉得她多半是喜欢哥哥没跑了!” 此话一出,地窖里瞬间一片安静。 少年神色稍滞之后,抬起凤眼,偷偷地看了苏默一眼,顷刻间红了脸。 没想到苏笙小小年纪会爆出惊人之语,苏默讶然了一瞬之后,扭过头,目光促狭地瞄了少年一眼,唬得他忙做贼似的把偷瞄的目光收回去。 程巧儿可能喜欢这个傻小子,她心里多有猜测,现在更是连小笙也看出来了。 她眨了眨眼睛,直接笑出了声来,揉着他的小脑袋说:“你这么点,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知道啊!喜欢就是,我喜欢姐姐,姐姐喜欢我,哥哥喜欢姐姐!” 苏笙仰着头,人小鬼大地说。 他喜欢我? 呆滞过后,苏默摇头失笑。 小孩就是小孩,童言无忌,什么都不懂,也能随口乱说。 小笙喜欢她,那是一定的,谁让她是小笙的亲姐姐。 可是要说少年喜欢她—— 这就有点不着调了,她自认对他并不好,有时候还特别差劲,除非天上下刀子,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喜欢她的。 更别说,论相貌,她跟他也是云泥之别。 他面白如玉,容颜俊美。 而她脸色腊黄,骨瘦如柴,毫无出彩之处。 何曾有人见过天上月会喜欢上人间的一撮泥的? 反正苏默是没有看到过。 细想过后,她敷衍一笑,笑容淡淡的,有些漫不经心:“是是是,我也喜欢小笙。我们家小笙聪明得紧,什么都懂。” 苏笙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显是对姐姐的表扬很是受用。 少年跟着笑了两回,目光掠过苏默低头浅笑的面容上,慢慢地抿起了嘴角,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淡了下去。 他知道,她并没有把苏笙的话放在心上。 而他的心却兀自快跳个不停,象一路狂奔不息的长河一样,热血沸腾,无法停止。 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他看着墙壁的一角,瞳孔涣散,毫无头绪地想着。 “哥哥,你怎么了?” 苏笙凑过来,仰起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他眨了眨眼睛,眨去了目光中的茫然之色,这才回过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默已经起身离开了地窖,里面只剩下了苏笙和他。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苏默背着他站在地窖口的地上,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的身影。 眼见着她越走越远,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了,他这才收回视线。 回过头,就见苏笙仰着小脸,还在眼巴巴地瞅着他。 “我——” 他刚想开口,就听苏笙再次开口,脆生生地问道:“哥哥,你方才是在看我姐姐的背影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苏笙黑溜溜的眼珠子狡黠地转动着,嘴角勾起,象极了一个看透世事的小狐狸。 少年一怔,目光闪烁地垂下头去,吱唔着说:没,没有啊。我就是随便看看。” 苏笙呵呵一笑:“哥哥,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喜欢我姐姐啊?” 以前,姐姐和救回来的这个哥哥互看不顺眼,水火不容得跟斗鸡似的,他还担心家里屋顶会被这两个人给掀翻了。 现在,他终于不担心了。 哥哥跟他一样,也发现了姐姐的好呢。 少年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心想,你的喜欢与我的喜欢好象并不太一样呢。 进入厨房,苏默就忙活起来了。 忙了一上午,又是劳心,又要劳力的,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身上被人泼了狗血,苏默实在嫌弃得很。 她打算多烧些热水,等到晚上,点上炉子,关上门,粗略地擦洗一下身体也好。 至少苏笙和傻小子,苏默决定先把他们赶到柴房的地窖里呆着好了。 吃饭的时候,苏笙陪着少年在地窖吃的,而苏默是呆在厨房里吃的。 村子里因为鸡鸭被毒死的事,人心慌慌的,有些混乱,她要呆在外面,也好随时防备着有外人进来。 因为苏默不在,吃饭的时候,少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第214章 暖味纠结 第214章 暖味纠结 苏笙吃得津津的味的饭菜,在他吃来,味同嚼腊一般。 全程无感地吃完了饭菜,他本想借着把碗筷送到厨房的机会,看一眼她在做什么。 但苏笙上了茅房回来,却告诉他,他不能做。 “为什么?” 他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皱着眉问道。 难不成是因为上次苏默说过的话,让他没事少到外面走动,特别是把空碗端到厨房里的小事,不应该是他这个注定要走的客人该做的? 所以苏笙连碗也不让他端了吗? 心里这么想着,自然也在脸上带了出来,他黑了脸,不甘心的咬着嘴唇。 苏笙小声地说:“因为吴大娘来了,就在厨房里,正与姐姐说话呢。” 走进院里,看着地上的血渍,吴大娘小心地绕了过去,迈步进了厨房。 “吃饭呢,小默。” 看到坐在灶间小凳上的苏默,吴大娘笑着说。 听到声音,看到来人是吴大娘,苏默笑了笑,放下手里拿着的碗筷,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客气地说:“吴大娘,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坐下来再吃点。” “吃过了。我和虎子各吃了一块饼。村里也就你还有心情开火做饭了,外面闹得都快要翻天了。” 说着,吴大娘也不客气,径直在小凳旁边的柴草上坐下了。 “我家里既没有养鸡也没有养鸭,倒是不用着急要赔偿。” 苏默淡淡一笑,语带调侃之色。 “那黄美华被打惨了,脸肿了花了不说,头发也不知道被揪掉了多少,好悬没有秃了!这回,黄美华可是栽了个大跟头了,好几年怕是缓不过来气了!你猜她这回得赔多少银子出去?” 提到黄美华时,吴大娘也没有好声气,言语里颇有些兴灾乐祸的意思。 黄美华其人,在十里八乡都是个排得上吃的人物。泼辣,坏心眼,只有她让别人吃亏,绝没有别人让她吃亏的道理。 她和刘春花联手,不知道讹了多少人的钱财,简直是妇人中的泼皮。 “多少?” 说到这个,苏默也来了兴趣。 黄美华让她恨得牙痒痒,当然乐得看她倒霉。 “十两银子!” 吴大娘大笑着说。 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一年顶破天用一两银子的花销,这十两银子,哪怕是程大一家不吃不喝,也得攒个好几年了。] 黄美华这次怕是要大出血了。 “听到这个数目,黄美华当时就昏过去了!” 吴大娘接着说道。 苏默陪着吴大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吴大娘在说,苏默在听着。 送走了意犹未尽的吴大娘,苏默一脸思索地回了厨房。 十里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就算黄美华这些年借机敛了不少不义之财,这么多钱,要想在短时间里拿出来,简直如割肉放血一般。 这个问题本该是黄美华该发愁的事,与苏默无关。 但苏默担心的是,这笔天价赔偿,不但不会让黄美华长记性,反而会催使着她越发地向苏大夫人那边靠拢。 毕竟苏家有钱,苏大夫人的赏钱在这些收入平平的庄户人家看来,很是丰厚。 为了凑足这十两银子,黄美华势必会成为苏大夫的走狗,变着法儿地与他们姐弟过不去。 苏默想得认真,冷不丁地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碗筷放在哪儿?” 她的意识这才回笼,扭头看到少年提着竹篮子的少年,无奈地说:“你怎么又上来了?” 她不是说过了吗?有事让苏笙做就好,他没事就在地窖里呆着。 特别是今天村里乱,人来人往地,四处都是串门的人,万一让人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默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但听在敏感的少年耳朵里,瞬间就有了别的意味。 他皱眉,她这是嫌弃他了吗? 上次,她说的话,他记得清楚着呢。 有些生气,他冷着脸,把竹篮放在了锅沿上,没有回答苏默的话,转身就走出了厨房。 看着他明显负着气的背影,苏默有些莫名其妙。 有病哦,没事跟她甩什么脸子?! 变脸如翻书似的,方才还对她笑得灿烂,眼下又晴转阴了。 她心里有些不爽,暗自决定以事没事还是少到那个傻小子的面前晃了。 谁没事会愿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一个冷屁股,又不是受虐狂! 地窖里,苏笙四仰八叉地趴在榻上,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 少年攀着梯子,轻手轻脚地下来了,默默躺在苏笙身边,睁着眼睛,心里乱七八糟地。 一会儿是苏默冲着他嫣然微笑的样子,清新得如同夏日清晨,带着露珠的花儿一样,美得出众却不自知,撩得他心神晃动,不能自已。 一会儿又是苏默蹙着眉,以近乎冷漠的语气对他说:“你是客人,早晚会走的,没必要让你干什么活——” 无法形容那一刻,他的失落和难过,如同根根钢针一样深深地刺进他的心脏处,痛得他要放缓了呼吸才不会觉得难受。 就算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画面也都是与苏默有关的。 为什么老是想着她? 你就不能想些别的吗? 比如你是谁,你家住在哪里啊?这些与你自己相关的问题!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眉心纠结得快要打结了。 外面有轻轻地脚步声传来,停在了柴房门口,迟迟不愿意再往里面进了。 是苏默! 难道她看自己生气了,所以来道歉求和吗? 哼,他才不会轻易就原谅她! 心里傲娇地想着,他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甜笑,侧着耳朵认真倾听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听到脚步声走近,不由暗暗有些着急。 她怎地还不进来?! 站在门口,苏默扬声喊道:“小笙,你在里面吗?” 连喊了三声之后,里面一直无人应声。 苏默皱眉,她一直呆在厨房里,只见过苏笙出去过一次,后来就再没见到苏笙出去过了。 堂屋没有,苏笙应该还在柴房里呆着才是。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苏默还是决定进来看看。 听到苏默扬声喊苏笙的名字时,他脸上的失望想掩也掩盖不住,明亮的凤眼瞬间暗淡下去。 原来,她不是来找他求和的! 第215章 你笑得好傻 第215章 你笑得好傻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赶紧闭上了眼。 走到地窖上方一看,苏默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一大一小两个人躺在榻上,各自睡得香甜。 只是两个人身上什么都没盖,有些不好。 苏默担心两个人会生病,遂转过身,出了柴房。 她走之后,少年马上睁开了眼睛,脸色幽怨地看着上方。 他生气,难道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吗? 他刚想坐起来,就听外面的脚步声复又响起。 怎么又回来了? 他呆了一瞬,赶紧又闭起了眼睛。 苏默再次出现在地窖门口时,怀里抱了一床薄被,攀着梯子,小心地走到地窖里。 少年闭着眼睛,耳朵却支了起来,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不由地紧张起来。 苏默到了近前,蹲下身,展开薄被,轻轻地盖在了两个人身上。 薄被盖在身上的瞬间,温暖也随之而来。 身体暖,心里更是暖得象揣了个小火炉一样。 她到底是关心他的。 少年心尖一跳,眼皮微微一抖,盖在被子下面的双手紧张地揪着被角。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以近乎缠绵的姿态萦绕在他鼻尖,挥之下去。 这距离是如此地近,近得好象他一伸手就能够捉到她的指尖。 苏默蹲在榻边,仔细地把被角掖好。 掖好了被角,她刚想离开,抬头的瞬间却瞟见少年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个不停,象只受惊的蝴蝶一样。 心里怜惜的同时,她又莫名地觉得好笑。 这个傻小子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情绪总象龙卷风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矛盾得让人咬牙切齿,但也对他恨不起来。 她的外表是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而灵魂里寄居着的却是一个几近而立的大龄剩女,何必跟一个正值中二期的少年计较? 这么一想,她心底的郁气瞬间去了大半,但到底意不平,就想捉弄一下他。 苏默勾起嘴角,无声地露出一个坏笑,慢慢地俯下身去,与少年的脸靠得越来越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她能感觉到少年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玉白的脸憋得白里透红,面若红霞,一幅随时快要背过去的样子。 苏默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弯着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少年的眼睛颤动得越发厉害了,面皮绷紧,紧张地连呼吸声也要屏住了。 她一直没走,是在看什么? 是在看我吗? 她是不是突然发现我生得特别好?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心里莫名地涌出一股骄傲。 他本就生得好看,她看傻眼也是理所当然。 眼看苏默就要和底下的少年鼻息相缠时,她顿了一下,忽然直起了身体。 在距离拉开的瞬间,她感觉到少年似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紧绷的面皮也松了开来。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看得苏默心里暗笑不止,就这个水平,还装睡呢,早被看穿了好不好? 真是个傻小子! 她抚着额,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终是伸出纤细的手指,猝不及防地点上了少年的额头。 紧闭着眼睛装醒的少年,心里微微一滞。 点在额头上的指尖轻得如柳絮一样,带着点点冰凉,那股凉意顺着他的额头进入他的身体,最终化成了点点甜意。 甜得他睡意皆无,只想睁开眼睛,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与她坐在一起,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就可以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傻小子,年纪不大,驴脾气不小。再这么着,我就不理你了哈。” 就在他臆想得天马行空之时,忽然听到苏默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朵响起,如羽毛一般轻轻地刮过他的耳朵。 说话间,苏默的手指一触即离。 她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伸出去的手却被人捉住了。 扭过头,苏默看到少年红着一张脸,面色有些紧张,紧紧地握着她一根手指,身体已然半坐起来了。 她低眉浅笑,笑声在他听来宛若天籁。 “你不装睡了?” 他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却固执地没有放开苏默的手,只别扭地微微侧头,声音低低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 “你的眼睛一直在乱动,呼吸声也大得就差告诉所有人,你在装睡了。” 苏默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也有没抽离地打算,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莫名地撩得人心头一乱。 瞟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少年的耳朵尖偷偷地红了,抱怨似地说:“那你方才离我那么近,是在故意捉弄我了?” 明明是问句,但他话里却不知不觉地带出了一股撒娇的意味。 苏默听得分明,暗道就算这傻小子外表表现得再成熟,放在现代,顶多也就是个还在父母膝下闹腾的少年罢了。 她心里突然起了一股怜惜之意,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许多,带了些许诱哄的意味。 “没有啊,我就是想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才会睁开眼睛。谁知道你太厉害了,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 苏默故作遗憾地说。 真要把实话说出来,他非得当场炸毛不可。 她自认不傻,当然不会实话实话。 难得见苏默如此和颜悦色地与他说话,声音温柔不说,话里也没有带刺,还说他厉害,少年终是抬起头,看着苏默,抿着嘴,笑了起来。 他本就唇红齿白,生得极好,仰着头,笑起来的时候,红润的嘴角轻轻翘着,漂亮的凤眼里星光点点,如落了一地的碎钻,星光闪烁,美丽至极。 饶是苏默这个在现代看了很多男明星的大龄剩女,看到他的笑,神色也微微愣了一瞬,在心底叹道:这小子生得真好!怪不得连一向温柔内敛“村花”程巧儿也会对他一见钟情,他的确有这个资本。 他一笑,心底的那点不满瞬间如看不见的烟雾一样,一并散了个一干二净。 “我走了,你和小笙好好睡上一觉。” 苏默手掌微动,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淡淡一笑。 少年难得乖顺地应了一声,一直看着苏默爬上梯子,走到地面上,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 而苏默自始至终一直没有回过头,当然没有看到有个人在她背后一路凝视着看她离开。 少年坐在床榻看着那只握了苏默指尖的手掌发着呆,嘴角还挂着傻笑。 苏笙终是装睡不下去了,睁开眼睛,无奈地说:“哥哥,你能别笑了吗?你笑得好傻啊。” 第216章 惊鸿一面 第216章 惊鸿一面 许是以为他睡着了,方才苏默和少年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刻意放低。 其实他早就醒了,一直闭着眼睛听着这两个人说话呢。 姐姐走了,哥哥就象傻了一样,捧着自己的手一直傻笑个不停。 苏笙表示自己好烦恼啊。 哥哥不会是真的傻了吧? 少年这才回过神,凤眼里的笑意却一直没有淡去,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是啊。你和我姐姐说话的时候,我就醒了。哎,我姐姐以后还是不要对你太好,我会吃醋的。” 苏笙苦着脸,象老头子一样叹了口气。 她对我好? 心里琢磨着这句话,他含笑着躺在了榻上,枕着双臂,目光远远地落在屋梁上。 没过一会儿,周围安静下来了。 苏笙仰着肚皮,再次沉沉睡去。 少年也嘴角含笑地进入梦乡。 冬日天短,落日收尽了所有的余晖,神态慵懒地隐入了地平线内。 天色暗淡了下来,夜幕降临,热闹了一天的村庄终是安静下来,各家各户的炊烟袅袅地飘散入空气中。 “虎子,吃饭喽!” “狗蛋,回家吃饭啦!” —— 站着大嗓门的妇人,站在自家门口,对着村子里大喊一声,自有豆丁一般大小的孩子踩着泥水从远处跑回家,有的被拧着耳朵,还有的被打了屁股,各自被自家的大人拎回了家里。 程巧儿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垂着头,经过一户户亮着灯光的人家,摸着黑,脚步匆匆地往家赶。 许是急着回家,她走得急了些。 走到苏默家附近时,程巧儿闷哼一声,蒙头蒙脑地撞到了一个人怀里,双手一松,木盆落地,盆里的衣服散了一地,滚入了泥水里。 “啊,我才洗好的衣服!” 眼见着她忍着寒冷,泡着冰水,好不容易洗好的衣服泡了汤,她急得心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顾不得看一看撞她的人长得是何模样,程巧儿慌忙蹲下身,打算赶紧把落在泥水里的衣服捞出来,能补救多少算多少。 与她撞在一起的人有些奇怪,虽然一句道歉的话没有说,好歹算是有点良心,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走开,而是蹲下身与她一起捡拾掉在地上沾了泥水的衣服。 也许是碰巧,两个人同时去捡同一件衣服,那人的手一不小心叠在了程巧儿手上,马上象是碰到了洪水猛兽一样,轻轻一触就弹了开去。 程巧儿微微一愣,好奇之下,抬起头。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跌入了一双光华潋滟的凤眼里,敛眉低眸间,隐约可见他眉目如画,光洁的下巴线条,和红润的薄唇轻抿着,恍若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是你!” 只一眼,程巧儿就认出了那人是谁,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她眉心一跳,温柔的双眼瞬间崩发出宛若疯魔一样的光彩,狂喜之下,不仅惊叫了起来,而且试图伸出手去拉那个人的手。 那人眉目一凛,厌恶地皱着眉,动作敏捷地躲过了程巧儿的手,匆忙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近眼,程巧儿岂能甘心就此白白错过,当然是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你等一等!别跑!” 眼瞧着那人越跑越远,程巧儿急得直跺脚,冲着那人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谁知那人听到喊声,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倒跑得更快了,在村子里左穿右晃,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失去了踪影。 程巧儿颓然地停了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不明白,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为什么一见着她,他连与她说句话都不肯,就跑了,连头也不肯回? 终是没有追上人,程巧儿直起腰,目露沮丧地回味着方才与那人惊鸿一面的点点滴滴,忽地想起一事。 那人身上似乎披了件绿色的大氅,行动间袍角飞扬,让她莫名有些眼熟。 那件大氅看起来衣料不凡,绝不是一般农家人的粗布衣服可比的。 这样材质的衣服本不该出现在安宁村这样的小地方,她一定在哪儿见过的。 在哪儿呢? 程巧儿努力回想着,突然眼睛一亮! 她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件衣服了! 在世子的别院,苏默爬墙的时候,身上的披的可不就是这件大氅! 她记得分明,当时她和沈茹梅都在场。 苏默还与她们说,这件衣服是在山林中捡到的。 那人穿着本该属于苏默的大氅,这说明那个人很可能就住在苏默家里! 那天苏默落水,她就看到过那人了。 想到苏默还骗她说,那人只是路过,救了人之后就走了! 程巧儿心里就是一阵愤怒。 苏默骗得她好苦! 她冷着脸,向苏家大步走了过去。 本是趁着天黑,出来上一趟茅厕,没成想,他这么不走运,竟又碰上了上次在河边见到的那个怪怪的的女子,还指着他大呼小叫。 他生怕引来村子里的人,给苏默惹来麻烦,拔腿就跑了。 在村子里漫无目的跑了好几圈之后,确定甩掉了那个烦人的女子了,他这才返回苏家。 堂屋里亮着灯,炉子温暖的火光透过门缝照了出来。 他轻吁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屋门。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在苏笙的指引下,苏默就从积灰的角落里搬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出来,洗涮干净了,放在堂屋里。 此时,她正往桶里倒着凉水,一会儿再添些热水,就可以洗澡了。 听到开门声,她在匆忙中微微抬起眼睛,招呼道:“回来了?把门关好。” 只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一股名为家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让他的心瞬间温热了起来。 他应了声,转身欲合上门,却见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从院外跑了过去,顷刻消失在黑暗里。 他皱着眉,神色略带迟疑地合上门。 是错觉吗? 如她所料,穿着墨绿色大氅的人最后还是进了苏默家里! 她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亏她一直把苏默当成好姐妹看待!苏默竟然骗了她! 程巧儿愤怒地握着拳头,清秀的脸上隐隐竟有几分狰狞之色。 第217章 前怨新恨 第217章 前怨新恨 屋里亮着灯火,程家人围着桌子,正在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小胖子伸出筷子,挟了一块肥肉,还没等放到嘴边时,就被钱秋枝伸出来的筷子给打掉了。 “你这么胖了,还吃什么肉?!越吃越胖!给你老子吃,他还能长几斤肉!没见他瘦得跟麻杆似的吗?” 说着,她挟起落在盘子里的肥肉放到了程大夫碗里。 程大夫抬起头,冲着钱秋枝腼腆一笑,埋着头,把肥肉吃进了嘴里。 眼见到嘴的肥肉被人半路截胡了,小胖子心里的郁闷简直不用多提了,他委屈地瘪着嘴,腮帮子一鼓,作势要大哭起来。 赶巧,程巧儿空着双手失魂落魄走进了堂屋里。 没等小胖子嚎出声来,钱秋枝就寒着脸,重重地把筷子扔到了桌子上,怒斥道:“小蹄子,让你去洗几件衣服,就能磨到这个时候!真是废物!你怎么空着手回来了,洗的衣服呢?“ 她冷不丁地发难,吓得小胖子瞪着眼睛,打了个嗝儿,硬生生地把欲出口的嚎哭声给憋了回去。 程巧儿微微一呆,条件反射地去看自己的双手。 那里自然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衣服呢? 她眨眨眼,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钱秋枝的心气就不顺,跳下椅子,蹭蹭蹭地跑到近前,抬起蒲扇一样的大手,劈头一巴掌就抽在了她脸上。 “小贱人,你怎么这么没用?连苏默那丫头的一半都比不上!还想学苏默的那股精明劲,丢了个大人,连老娘也跟着你一起丢脸!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程巧儿峨眉紧蹙,眼泪无声地挂在眼眶里,垂下来的那只手以近乎痉挛的姿态深深的抠进衣服里。 又是苏默?!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跟她提苏默?! 苏默不过是运气好了些,偏巧让她从黄美华的水缸底下找到了毒药! 每个人都在交口称赞,好象她有多了不得一样! 若不是苏默骗自己说,周婆子家的水缸底下也藏着毒药,她程巧儿怎么会在众目之下,出了一个大丑,被周婆子那个老不死的要求跪在泥地里道歉! 如此奇耻大辱,都是苏默带给她的! 前怨新恨一并涌上了程巧儿的心头,愤恨之下,她转过身,狂奔着出了门。 钱秋枝似被程巧儿失态的样子,吓了一跳,追了几步,到了门口,大声问道:“小贱人,天这么黑了,你去哪儿?” 程巧儿头也不回,压抑着怒气地声音随着寒风飘了回来:“我去把衣服拿回来!” 出了院门,走在黑暗里,她终于哭出声来。 抬起袖子,程巧儿目露幽怨的暗光,用力地擦去落在颊边的泪水。 路过程大家时,她听到屋里传来黄美华扯着嗓子,压抑的哭声。 “都是苏默那个小贱人!我明明把毒药放到她家的水缸下面了——” 但她恶毒的埋怨声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严厉的男声打断了。 “你还有脸说!你自己心存不良,还怪人家苏默不给你脸!黄美华,你这叫恶人有恶报!” 屋里黑乎乎的,没有点灯,黄美华一身是泥,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状若女鬼一般。 程大气得在旁边转圈圈,映着院外暗淡的月光,见她仍旧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跳过去,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她脸上。 “你打我?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错愕过后,黄美华跳将起来,露出那张被人打得又青又肿,还有一道道血印子的脸,面色扭曲地就往程大身上扑。 程大屹立不动,冷冰冰地说:“我站这儿不动,你来打!打完之后,我就休了你!” 黄美华肥大的身体定住了一会儿,脸上又是惊惧又是不信的,象滩烂泥一样地软倒了下去。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了黄美华肝肠寸断一样的嚎哭声。 程巧儿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把屋里所有的动静听到耳朵里,嘴角讽刺地勾起,埋下头,举步向前,披着如霜的月色在村子里穿行。 “怎么呆呆的?出了什么事了?” 见少年回来后,乖顺地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不说,且表情纠结,眼神游移,一脸有心事的样子,苏默忍不住问道。 他回过神,纠结了半天,终是没有把外出碰到人,那人还追着他跑出老远的事情,如实告诉苏默。 苏默一直强调,他早晚要走,因为怕他不明的身份,会给她和苏笙带来麻烦。 他生病的时候,苏默也说过,等他病好之后,就让他走,一点没有留下他的意思。 他怕把实情告诉苏默之后,她会马上让他走! 他,他不想离开。 他想一直呆在这儿。 他垂下头,凤眼闪烁了一会儿,吱唔着说:“没,没什么。” 他一脸心虚的表现,苏默看在眼里,但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勉强。 再说她现在忙着呢,也没有耐心询问他有什么少年心事。 在洗澡的桶里,放完了冷水又放了热水,试了试水温,觉得温度差不多了,苏默这才停了手。 “你们是去柴房,还是呆在屋里?我要洗澡了。” 本来苏默是想把他们两个都赶去柴房的,但是她仔细想过了之后,冬天的柴房,夜里实在是冷得紧。 这一大一小,两个半大的孩子,呆在柴房里面挨冻一会儿还好,她要是洗个半个时辰的澡,非把这两孩子给冻坏了不可。 这么一寻思,她才有此一问。 苏笙抬起头,先是看了少年一眼,然后望着姐姐,一脸惊奇地说:“姐姐,你要洗澡,我和哥哥呆在屋里,你怎么洗啊?” 不是吧? 他姐姐应该不是这么豪放的人啊。 以前,他姐姐洗澡,别说他了,连他们的娘亲也要被赶到外面去的。 现在,家里还有一个跟姐姐一般大的哥哥,她竟然说他和哥哥可以选择呆在家里。 这让他怎么不吃惊?! 苏笙张开的嘴巴,大得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进去了。 第218章 夜里的访客 第218章 夜里的访客 和苏笙一样错愕的还有少年,他惊得从木墩上站了起来,神色惊诧地望着苏默。 苏默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两个人在吃惊什么。 她有些好笑:“你们放心,我没有让你们留下来欣赏我洗澡的打算。我洗澡的时候,你们就把帘帐放下来,呆在床上。我看过了,帘帐很厚,呆在里面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我这么为你们考虑,你们还这么不领情。那就算了,你们还是去柴房里窝着吧。” 苏笙讪讪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啊,我和哥哥当然是呆在屋里了。” 柴房里那么冷,谁傻谁去呆着。 苏默把目光投向了少年,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点了头。 柴房里很冷,他也不想过去挨冻。 商量好之后,苏笙和少年脱鞋上了床榻,放下了床帐。 苏默一个人站在下面,窸窸窣窣地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 古代的衣服本就多,加上又是冬天,里三层外三层,套了很多件,系带子的地方特别多,解起来也麻烦。 所以,光是脱衣服,苏默就忙了好一会儿。 苏笙心大,白天看热闹的确是累了,趴在舒服温暖的床上,没一会儿,就闭上眼,陷入了黑甜乡里。 留下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年,精神亢奋地躺在床上,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帐顶,兀自支着耳朵,心情忐忑又复杂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窸窸窣窣,是轻缓的衣服摩挲着落地的声音。 水声潺潺,是她迈步进入浴桶的声音。 每个细小的声音响起,无一不是在轻轻地撩动着他心底的一根弦,轻轻颤动得象是住进了一只胆怯的兔子一样。 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听到空气中传来幽然地一声长叹,带着说不尽的惬意和快活,轻若羽毛的飘落,宛若情人含在唇齿间缠绵的低语,一字不拉的落进他的耳朵里。 “天,好舒服。” 这声叹息钻进他的耳膜里,不顾他的挣扎和抗议,很快麻酥酥地流遍了他的全身。 伴随着这些细微的动静,他的脑海中蓦然出现了,那天无意中看到少女精致的锁骨和柔滑的一侧肩头的画面,不由心头一阵火热,盖上了被子还不算,同时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一帘之隔的苏默对此毫无所知,并不知道一个少年正被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臆想折磨得欲生欲死。 热火氤氲,苏默光裸着身体斜靠着木桶里,舒服地躺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动手搓洗起来。 很长时间没有洗了,搓洗的时间肯定要长一些。 洗了一会儿之后,澡盆里面的水就有些凉了。 炉子上烧着水,已经开始往外冒着白雾了。 就算点着炉子,屋里也算不上多暖和。 苏默犯懒,有些不想动,就坐在浴桶里,懒洋洋地喊道:“小笙,水有些凉了,你下来把炉子上的热水取来。” 屋里久久无人应声,正在苏默觉得奇怪时,就听身后传来轻轻的衣料摩挲声,接着是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苏笙下来倒水了,心里诧异这个小古董听到自己的要求之后,竟然没跟她讲一通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 炉子上的水被取了下来,来人提着它走到一路犹豫着走到浴桶边。 浴桶周围挂着削薄的粗布,虚虚地挡着,里面的热气袅袅地升腾起来,洇得连空气里也带上了湿润的气息。 油脂灯静静地燃烧着,光影暗淡,少女双臂伸展开来,攀着浴桶,浮在水面上,只露出光洁瘦削的的肩膀,在粗布上映出一个虚虚的剪影。 剪影上,少女长发盘成一个揪揪,懒懒地趴着,惬意得如一只猫儿一样。 他抬起眼,只看了一眼,就臊得红了脸,慌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多看,低眉顺眼地走到浴桶边上。 身后水声哗啦啦作响。 苏默抬起头,笑着转过身去:“小笙,你怎地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姐姐让你倒水,你生气了?” 虽说她心里住着个文艺女流氓,但是身为女子的矜持还是有的。 留着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屋里不假,可是也不是一点儿防范措施也没有。 浴桶周围被她用粗布拉了帘子,只在一侧留了个仅供一个人出入的缝隙。 提着热水壶的人并没有走进来,站在缝隙外面,伸出了手臂,把水壶往里面一递,看也不看就往浴桶里倒水。 握着水壶的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只一眼,苏默就知道外面倒水的人不是苏笙。 “怎么是你?” 苏默吃了一惊,皱着眉问道。 似乎是没有料到会被发现,少年有些尴尬,默然片刻,也许是太过心慌意乱,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微微一滞,水壶倾斜得越发厉害了,倒出来的水柱竟然向苏默的方向猛然移了过来。 滚烫的水落在水里,溅起来的热水滴到苏默光裸的皮肤上,她痛得小声地嘶叫了一声,忙向后移了开来。 “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你了?” 听到里面的动静,少年忙把伸出去的手,连同手里的水壶一起缩了回去,着急地问。 “没事。幸亏我退得及时,要不然真得烫着了。小笙是不是睡着了?” 苏默舒了口气,笑着问道。 “是,他一沾床就睡着了。” 听到她说没事,他这才放下心来。 “你把水壶放到地上就好了,如果水凉的话,我自己会添水的——” 看出了他强自镇定下的无措和紧张,苏默笑着说。 少年乖顺地应了一声,轻轻地放下水壶,转身走向了床榻。 就在这时,苏默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重重地拍门声。 “谁?” 随着哗啦一声水响,她从水里站了起来,凌厉的双眼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这么晚了,除了梁上君子,谁会夜访她家? 刚刚坐在床上的少年也是神色一凛,瞬间直起了劲瘦的腰身。 程巧儿找回了衣服和木盆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冲动的驱使下,一股作气地跑到苏默家的院门前。 向左右观望了一阵之后,见四下无人,她轻手轻脚地放下了木盆,轻咬红唇,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打开院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门缝里透出的光线照在地上,如恶魔手中的神灯一样,引诱着程巧儿一步一步地向门边接近。 鬼使神差地,她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象贼一样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听到里面传来苏默与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时,她终于控制不住心里滔天的怒气,伸出手,重重地拍在门上。 第219章 言语交锋 第219章 言语交锋 其实,在拍门之后,程巧儿就后悔了。 直接和苏默对质,然后撕破脸吗? 不,她不能这么做! 苏默为人狡猾,一定不会承认的! 除非自己亲自抓她个现行! 当听到屋里传来的问话声时,她体内因怒气而激烈沸腾的血液竟然慢慢地平息下来了。 “是我,巧儿。” 她眼神晦暗,微阖双眸,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一些,听在别人耳朵里自然就有了几分哀怨可怜的味道。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苏默微微一愣。 怎么是程巧儿?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赤身裸体在浴桶里站得久了,冻得苏默仰头打了个喷嚏,拽过搭在架子上的布帕,火速擦干净身上的水迹。 “巧儿啊,你有什么事吗?” 站在地上,拿过早就放置好的衣服,匆忙披上穿好,手指如穿花一般地忙个不停,苏默扬声问道。 “我与我娘吵了一架,跑出来了,暂时没有地方可去,想在你家里暂住一个晚上,可以吗?” 门外,程巧儿纤纤而立,屋里的光影透过门缝流泄出来,随着屋内人的走路,时隐时灭,偶尔从她脸上掠过,隐约可见她的脸色阴沉如水,嘴角微微勾出讽刺的弧度,目光里一闪而过的是狡诈如狐的暗光。 程巧儿与钱秋枝吵架了?还想在家里暂住一个晚上? 苏默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飘到了床榻上面,暗暗摇了摇头。 如果家里没有那个傻小子的话,让程巧儿暂住一个晚上,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眼下的问题时,傻小子还在床上呢,所以程巧儿是绝对不能在家里暂住的。 “巧儿啊,我家床小,只容我和苏笙睡就有些挤了。要不,你去茹梅家里看一看?” 苏默不想多事,没有追问程巧儿和钱秋枝吵架的原因,而是委婉地拒绝了她。 听到这里,程巧儿无声地露出一个冷笑。 果然不出她所料,苏默心里有鬼,当然不会让她暂住。 可惜,她程巧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走的。 “小默,你又不是不知道,茹梅家里的情况,她家里人口多,一向是与她娘睡一张床的。我若是去了她家,根本没地方可睡。我又不是没在你家睡过,你家的床根本不小,容得下四个人绰绰有余。你绞尽脑汁地想出这么个理由来,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我住在你家?” 说到最后,程巧儿的语气竟然带上了哽咽的哭意。 听得屋里的苏默无奈地揉着眉心,遇上了一个不太好糊弄的主儿,真是麻烦。 无论程巧儿说破了天去,反正不能让她住进来就对了! 苏默硬起心肠再次拒绝道:“巧儿,以前你跟我们在一起睡,我就觉得挤了些,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好好的,你与你娘吵什么架,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说两句软话,跟你娘道个歉,这事就揭过去了。” 她对程巧儿的印象并不好,所以拒绝的话说得很自然,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程巧儿听得一愣,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默竟然还能狠下心来拒绝。 心里的怒气更盛,程巧儿眯着眼睛,目光中寒光乍现。 “小默,想不到你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枉我还以为,在安宁村里,你与我的关系最是亲近。我站在冷风里,等了半天,你连门也没有打开过,就让我隔着门与你说话,真真是让人寒心!” 软的不行,她决定来硬的,以言语威逼,先让苏默把门打开再说。 说话音,苏默的衣服已经穿好了。 她走到床榻边,掀开帘子,对着直挺挺坐着的少年眨眨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 少年神色忐忑地点了点头,目光里隐隐有几分不安。 外面的人一说话,他就听出来了。 是他方才外出时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孩子。 她找上门来,不会是知道他住在这里的缘故吧? 他有些担心,苏默知道后的反应。 苏默会因此赶他走吗? “我在洗澡,多有不便,没有办法起身给你开门。如果你有事情想说的话,不如明天再过来。” 苏默轻手轻脚地走到浴桶边,撸起袖子,拨弄着里面的水,发出哗啦啦地响声,以便让外面的程巧儿以为,她是真的在洗澡。 程巧儿默然片刻,明白苏默这是打定主意不会给她开门了。 天色已晚,她出来得太久了,如果太晚回去话,少不了又要挨钱秋枝一顿好打。 不知道什么原因,苏默一直隐瞒那个少年的存在。 沉下心来想过之后,程巧儿觉得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只要那个人一直呆在苏默家里,只要她坚持不懈,早晚会见到他。 “好吧,那我明天再过来。” 左思右想,数次言语交锋之下,程巧儿先行退了一步。 苏默扬眉,高声说道:“巧儿啊,天黑路滑,你慢着点儿走。回家之后,有话好好与你娘说,别再没头没脑地跑出来了,外面怪冷的。” 掀开帘帐,苏默在床上坐下,与少年并肩坐在一起,侧着头,认真地倾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只有听到脚步声了,她才能确认程巧儿是真的走了。 少年并不知晓苏默所想,见她一直坐着不动,就想开口说话。 “你不——” 他想问的是,你不睡觉吗? 谁知他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苏默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因为太过突然,他没有防备,一时没有坐稳,瞪大眼睛,目露惊诧之色地猛然向后倒去,刚刚才捂上他嘴的苏默拜他所赐,猝不及防之下也被带了过去。 天旋地转之后,他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少女柔软中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身体以一个亲密的姿态窝在了他怀里。 他撑起双臂,支起身体,抬起眼眸向苏默看去。 恰在此时,苏默也撑起了身体,瞬间跌入了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眼里。 屋里的光线本就不甚明亮,经厚厚的帘帐一遮,越发幽暗起来。 第220章 荡漾的少年 第220章 荡漾的少年 幽暗的光线下,越发显得少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饶是苏默在现代看了无数个小鲜肉,也看得微微有些愣神。 少年亦是微微一愣,回神之后,一张白皙的脸瞬间红得跟蕃茄似的。 因为两人身体相贴,他明显能感觉到有两团绵软落在自己胸口上。 有了上次被骂流氓的经历,他当然知道那两团绵软是什么。 “你——”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想开口提醒她快起来。 谁知道刚说了一个字,他的嘴巴就再次被捂住了。 苏默瞪了他一眼,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挨着冻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凝神倾听着屋里的动静,让程巧儿失望的是,她再也没有听到里面有苏默和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 冬天的夜里实在是太冷了,西北风呼呼地刮过去,就象是把人身上所有的温度带走了一样。 程巧儿有心再等等,但实在耐不住天寒地冻,双手冻得拢在怀里,向里面喊了一声:“小默,我这就走了啊。明天,我会再来的。” 苏默没有应声,侧着耳朵,倾听着门外的足音越来越远,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刚才没走,一直在门口站着呢。” 院门处传来一声轻响,听到这个声音,苏默才确定程巧儿是真的走了。 她放开捂在少年嘴上的手,直起身体在床榻上坐了起来,皱着眉,目光中不由闪过沉思之色。 程巧儿今天晚上的表现有些奇怪。 她心眼有些多,但到底是个脸皮薄的人。 如果被人拒绝了之后,程巧儿一定会率先臊红了脸,更别说厚着脸皮再三提出同样的要求了。 而方才程巧儿一反常态,连同说话的语气都透着股异样。 她说,她跟钱秋枝吵架了。 以苏默的了解,程巧儿在家里向来只有受气的份,哪怕被钱秋枝拿着个扫帚头打,连躲都不敢躲,只会缩着头,硬扛过去。 由此可见,程巧儿方才是在说谎。 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巧儿到底有什么目的? 尽管思来想去想不通,苏默的心里却暗暗地警惕起来。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然忽略了少年玉面生霞,凤眼含春的样子。 就算她看到了,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这小子实在太容易脸红了。 刚开始,苏默还觉得有些稀奇,看得多了,已经麻木得见怪不怪了。 家里住了个麻烦精,她的神经不得不绷得紧紧的,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 毕竟这傻小子是官府和杀手都在四处搜查的人,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和小笙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她想过的安定生活完全被这个傻小子给破坏了! 想到这里,苏默就有些烦躁,凶巴巴地瞪着被她视为麻烦源头的少年一眼,没好气地说:“还傻坐着做什么?睡觉!” 刚刚还心平气和与他说话的少女,突然转变了画风,气势汹汹,乌云罩顶,端着一张晚娘脸,活象别人欠了她几千两银子没还上一样。 被凶得一愣的少年,无措地摸了摸头,不解地眨了眨漂亮的凤眼,默默地扭过身,乖顺得爬到床里面去了。 看着他顺从的身影,本来还期待着他炸毛的苏默不禁郁闷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烦躁得扒了扒头发。 就是这样! 他最近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听话得紧,让他往东,绝不往西,乖顺得跟只被驯服的小猫似的。 就算她话里带刺,他也不炸毛了,更别说跟她呛声了。 这让一心想要找碴的苏默颇有一种攒足了力气,挥出一拳,竟然砸到了一团棉花上,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烦躁。 他不炸毛,她就无法找碴,再借着找碴的功夫,好让他离开。 原本说好了的,等他病好了,就让他马上离开的。 可是后来,她不是被黄美华那个恶妇撞到水里了吗? 这傻小子还算仗义,并没有因为她多次的恶言相向而见死不救。 人家救了她一命,她再提让他离开的话,就有些那啥,张不开嘴。 苏默就寻思着恶声恶气一些,等他自己受不了,主动提出离开。 就她方才那说话的口气,要搁在以前,这傻小子当场就炸开了,与她吵起来了,最好打上一架,她就能趁机说出让他走的话。 谁知,他竟然不生气?! “躺好了吗?” 苏默恶声恶气地问。 半晌无人说话。 咦? 她抬眸一看,就见少年平躺在床榻的最里侧,双手安安份份地放在身体两侧,双目阖着,呼吸平稳,竟是沾床就睡了。 “睡着了也不知道盖着点被子,冻死你算了。” 看到少年合衣而睡,身上什么也没有盖,苏默凶巴巴地嘀咕道。 说话间,她还是微微起身,越过中间睡得香甜的苏笙,给他盖上了被子,并细心地掖好了被角。 被子下面,少年的一根手指,轻轻动了动,缠绵似地勾出了被子一角。 做完这一切后,苏默转过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长叹一声:“终于可以睡觉了,这一天,累死老娘了。” 掀开帘子,她鼓起嘴巴,一口气吹熄了放在桌子上的油脂灯,摸着黑钻入了温暖的被窝,合上了眼,不过片刻,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霜的月色透过窗子照了进来。 光线昏暗的帐子里,少年睁开眼,转过头,越过苏笙的头顶,默默地看着苏默背对着他的身影,红唇微翘,露出一个荡漾又甜蜜的笑,如昙花盛开一样,一闪而逝。 苏笙说,他姐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为了心安理得地赶他走,一定会故意恶声恶气地对待他。 这些话,他都记在心里。 今天晚上,她突然转变了态度。 他在最初的手足无措之后,突然想起了苏笙对他说过的话。 苏默的意图太过明显,他一眼就看穿了。 看来,她是准备赶他走了。 这几天,她说话必定是句句带刺,字字机锋,他得小心应付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怅然。 装傻充楞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松口让他留在这个家里。 第221章 他聪明着呢 第221章 他聪明着呢 半夜的时候,苏笙睡得正香的时候,硬生生地被汹涌的尿意给憋醒了。 顶着一头乱发,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半闭着眼睛,爬到床边,掀开帘帐穿鞋下地。 等他方便完,返回到床上的时候,发现自己睡觉的位置已经被另外一个让被子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长条物种给占了去。 他揉了揉眼睛,心安理得地爬到床榻的最里面,可怜巴巴地窝成一团,打了个哈欠,没过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听到苏笙平稳的呼吸声,中间的木乃伊蠕动了几下,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推了推他。 苏笙已然熟睡过去,小屁股扭了扭,甩开骚扰他的手,背过身,接着打他的小呼噜去了。 被子掀开,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小心地给睡得四仰八叉的苏笙盖上了被子。 黑暗中,他缓缓转过身,凤眼闪烁地望向睡得正沉的苏默。 晨光微熹,山林间缭绕着云烟一样的薄雾。 早起的安宁村人,陆陆续续打开院门,到河边取水洗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啊!姐姐——” 苏默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声高亢的尖叫声吵醒了。 迷迷糊糊中,她认出了这是苏笙的声音 真的好困! 小声嘀咕了一声,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苏笙坐在床上,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注视着她的样子象是见了鬼一样。 任谁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吵醒了也会来气,更别说苏默这个生来起床气就很大的人了。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把试图往一起黏的眼皮撑开一些,不悦地拉下脸:“小笙,一大早的,你鬼叫什么?” 真是的,吓得她瞌睡虫都跑光了。 苏笙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嘴唇蠕动了半天,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只好瞪着眼睛,小脸纠结得都快扭成麻花了,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用手指了指中间的地方。 苏默不明所以,还有点生气。 明明会说话,偏偏要跟她比默契。 尽管如此,苏默还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她瞬间惊悚了,睡意全无不说,身上的鸡皮疙瘩也都立起来了。 就见她以小鸟依人的姿态依偎在一个人怀里,一只手放在人家的腰间,这地方没毛病! 另外一只“咸猪手”放的位置就有些特别了,顺着人家胸口的衣服缝隙里,钻了进去。 至于钻到了哪里,她瞪大眼睛,动了动手指,触手处,细腻光滑,这绝对不是摸到了衣服该有的触感。 苏默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瞬间了悟苏笙的表情如此一言难尽的原因了。 我天,我没有这么色吧?睡梦中也不忘伸出咸猪手去占人家小鲜肉的便宜? 几万只草泥马瞬间从她的心里山呼海啸般地奔腾而过,闪电一样地飘过这些念头。 这些问题,留待以后再想,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作怪的那只咸猪手给拿出来! 想到这里,她偷眼一瞟,见少年紧闭双眼,似乎睡得正香,一点也没有被苏笙的鬼叫声给吵醒的样子。 真是天不亡她! 苏默不由喜上眉梢,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小心翼翼地拿开搭在他腰间的手,至于怎么把另外一只咸猪手也神鬼不知地拿出来,这是个问题。 她咬着唇,正打算在不惊动少年的情况下,把手抽出来。 把姐姐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的苏笙,晃了晃小脑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感叹道:“姐姐,就算哥哥生得再好看,你身为女子,矜持还是要有的啊。” 听到这话,苏默手指一顿,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低声说:“你也太不了解你姐姐我了,我一向很矜持,偶尔才会放飞自我,豪放一回。” 就在这时,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凤眼迷离地看向了苏默按在他胸口的手上,脸蛋腾地红成了一片,连说话的语气里也莫名地有股羞怯的味道。 “你的手——” 呵呵,这就尴尬了! 但苏默是谁,面对这样的情况,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只除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她面不改色地把手从他的衣襟里拿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你别多想,我就是看天亮了,说不定程巧儿马上就要来了,你再睡下去有些不好,就想叫你起床。” 苏笙忍不住捂脸。 天,他谁都不服,只服他姐姐!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不服不行。 少年一呆,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一般的女子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难道不应该哭天抹泪地说非君不嫁吗? 那他不就可以顺利成章地住下来吗? 为什么会这样? 呆滞间,就见苏默已经翻身而起,快速地穿鞋下地,穿起衣服来。 背对着床榻的方向,苏默这才长舒了口气。 虽然她面上不尴尬,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特别是面对一双无辜如小鹿斑比的眼睛,负罪感便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 “我出去打水了,你们也快点起来吧!” 穿好了衣服,苏默连头也没敢回,生怕一回头面对的就是少年指责的目光,匆匆地交待了一句,就出了屋门。 走进厨房,隔绝了身后一路追着她的目光,苏默脸上故作平静的神色瞬间退去,苦着脸,无奈地抚着额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会在睡梦中把手放到那个傻小子的胸膛上? 算了,不想了,打水要紧,其他的,爱咋地咋地。 想到这里,她不再纠结,拎着水桶出了家门。 屋里,苏笙瞟了少年一眼,小声地嘀咕道:“我跟我姐姐一起睡了这么久了,她睡觉一直很老实的,睡一晚上,都不带换个姿势的——” 少年身体一僵,凤眼闪烁,不自在地垂下头去,吱唔道:“我睡得太熟了,什么也不知道——” 苏笙斜了他一眼,拉着声音,长长地哦了一声。 姐姐当他是小孩子也就罢了,可是哥哥也当他什么也不懂。 其实呢,他聪明着呢。 第222章 一战成名 第222章 一战成名 薄薄的雾气笼罩着安宁村,人行走在期间,宛若仙境一般。 苏默走出家门,碰到了不入与她一样早起的安宁村村民。 让她惊异的是,他们的态度与以前截然不同,大老远见到她,就热情地打着招呼,全然不复之前见到她就绕路的情形。 世道就是如此地残酷。 你弱了,人人都想来踩你一脸。 你强了,反而会赢得很多人的尊重。 苏默心情很好地走到河边,弯腰提水。 一如之前,河边向来是安宁村妇人聚集说八卦的地方。 苏默往河边一站,拿着衣服在河边捶洗衣服的妇人们就看到她了。 “苏默来了——” “提水呢!” “哟,那不是苏默嘛,起挺早啊!” —— 妇人们纷纷直起腰身,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 刘春花也在这群人中间,她的嗓门最大,声音也特别地尖利。 “苏默啊,提水呢!昨儿个你走得早,我只顾着收拾黄美华那个娘们呢,也没顾得上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这些被黄美华害了的人家,指不定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这么一开口,妇人们也都七嘴八舌地象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说开了。 “就是!多亏了苏默,要不然我们找谁说理去!” “黄美华可真不是个东西!还诬陷人家苏默是个扫把星呢!” “真不要脸!我看啊,咱整个安宁村里,也就数苏默最聪明了!要不是她,咱们哪能知道黄美华藏了一肚子的坏水呢!” —— 说话间,这几个妇人变着法儿地夸赞着苏默,绝口不提之前黄美华和周婆子在村里传流言时,她们见到苏默就吐口口水的旧事。 苏默静静地听着,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平白无故地多了个扫把星的称号,出了门,婶子们个个都嫌我晦气,对着我的脸吐口水不说,还躲着我走。我面上不吱声,但是心里实在难受得紧。” 这帮妇人惯于捧高踩低,以前黄美华厉害,她们就捧着黄美华,一致对外地踩着苏默。 现在苏默扳倒了黄美华,她们就开始捧苏默了。 这样的吹捧,她苏默可受不起。 谁知道哪天,她苏默倒了霉,这帮人会怎么踩她呢? 所以这些不要钱的赞美话,她可受不起。 “我们不也是被黄美华给蒙蔽了嘛!” “小默啊,这可怪不了我们!得怪黄美华,都是她在其中挑拨——” —— 捧得正起劲时,却听闻苏默提起旧事,这些妇人面上都有些讪讪的,强提起嘴角,把全部的过错推到了眼下正倒霉的黄美华身上。 对此,苏默不置可否。 黄美华用心歹毒,联手周婆子撒播谣言,固然可恶,可是这些妇人当她苏默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态度更让她寒心,足以让她看清楚人心之险恶。 见苏默态度不冷不热的,妇人们面面相觑一翻,互相挤了挤眼,瞬间换了个话题。 “今儿个一大早,我就看到黄美华离村了——” “去哪儿了?这婆娘还欠着咱们十两银呢,可别让她给跑了!” “她跑了还有程大和两个孩子呢,怕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 苏默把木桶从水里提了起来,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听了会儿八卦,准备提着桶离开。 不远处忽然响起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个死丫头,洗个衣服也洗不好!老娘以为你昨儿个夜里回去得那么晚,是把衣服全洗好了呢!说,你昨儿个夜里跑出去,干什么去了?” 苏默手搭凉棚,极目一看,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就见程巧儿怀抱着一个装满了湿衣服的木盆,可怜巴巴地缩着脑袋走在最前面。 钱秋枝扭着粗大的腰肢紧紧地跟在后面,手里举着长长的竹竿,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前面的程巧儿每走一步,钱秋枝就挥着竹竿狠狠地抽在她的后背和小腿肚子上。 程巧儿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反抗,只埋着头,往河边走来。 安宁村人对此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上前替程巧儿解围的。 虽然苏默对程巧儿的观感并不好,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无视钱秋枝这么欺负人。 “秋枝婶,一大早的,你这火气这么盛是为了啥事啊?” 苏默提着水桶,插入钱秋枝和程巧儿中间,暗暗地向走在前面的程巧儿递了个眼神,笑着说道。 钱秋枝停了脚,白胖的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个菊花似的微笑,灿烂得连同眼角的褶子也一并伸展开来。 “小默,提水啊。你可真够勤快的!起得这么早!哪象我家这个死丫头,懒得哟!如果不是我赶着,都不带起床的!” 还是那个尖酸刻薄的钱秋枝,和村里别的妇人一样,对苏默的态度大变,热情了不少,而且言语里多有称赞之意。 听到这话,程巧儿向后瞟了苏默一眼,垂下头掩住眼里的不忿之色,抱着木盆,疾快往河边走去。 苏默漫不经心地听着,瞟到程巧儿已经走了,顿时没有了和钱秋枝说话的兴趣,笑着说:“秋枝婶,你就知足吧!你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哪样不是巧儿在帮你干的?!村里哪个人不说你过得是地主婆的日子!有这么好的一个苦力,不说让她吃得多好,穿得多暖,最起码,你也不要骂骂咧咧的啊。” 她可不管钱秋枝爱不爱听,句句带刺,刺得钱秋枝面皮一紧,眼角抽抽。 “你是不知道啊,巧儿那丫头心眼多着呢。你别看她面上软和得跟个面团似的,那气性大着呢。昨儿个夜里,她回来得晚,我就说了她两句,她就跑了!也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很晚才回去—” 钱秋枝大倒苦水,说得倒比程巧儿还冤枉着呢。 苏默原本想提起水桶就走,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动,眼眸闪烁着,状似无意地说道:“我瞧着巧儿性子很温顺的,不应该会是跟你顶嘴的人——” 钱秋枝瞪眼,铜铃大的双眼里凶光大盛:“她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抽死她!“ 苏默垂眸微笑,眼眸里不由闪过深思。 所以,昨天晚上,程巧儿突然跑到她家,说与钱秋枝吵架,想借住一晚,根本就是个谎言! 程巧儿为什么会要说谎? 第223章 口是心非 第223章 口是心非 因为早上发生的事,苏默有些心虚气短。 所以吃早饭的时候,她叫过苏笙,让他把饭拿进了柴房,而她自己则呆在厨房里,以便随时注意着院里有无生人进来。 没有看到苏默,少年有些失望,吃饭的时候,明显满腹心事,心不在焉的。 苏笙人小鬼大的,把引劲相望看向地窖方向的样子看在眼里,小声问道:“哥哥,你是等我姐姐过来一起吃饭吗?” 少年神色微愣,他的心思有这么好猜吗?这孩子几乎是一语中的,直接命中了靶心. “呃,你怎么知道?” 好奇之下,他没有矢口否认,而是一脸好奇地问道。 苏笙闻言,得意一笑,眉眼弯弯的样子,象极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哼哼哼,我什么都知道哦!我劝你不要看了,安心吃饭吧,我姐姐呀,她是不会下来跟我们一起吃的了。” 他挤眉弄眼,狡猾又得意的样子,颇有几分苏默的神韵,看得少年忍不住嘴角含笑,一双凤眸顿时熠熠生辉起来。 他心里暗道:真是有什么样的姐姐,就有什么样的弟弟。跟在苏默的身边时间长了,连年纪尚小的苏笙也有了她身上的那种锦心绣肠的聪慧。 “为什么呀?以前她一直都是跟我们一起吃饭的。” 尽管心里已经隐隐清楚了答案,但他还是想逗一逗苏笙。 无他,见不到苏默,他心里莫名地有点牵肠挂肚,连吃到嘴里的食物也变得有些味同嚼腊一般。 苏笙抬起犹如黑珍珠一样的琉璃双眸,一脸嫌弃地说:“哥哥,你好笨哦。连这个也猜不到。我姐姐不来,当然是因为害羞啦!你别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她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里面啦。早上的事,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不好意思来见你,也怕你不好意思,所以才避而不见的。” 其实,他这话说得煞其事,但这说辞多少有些牵强附会,强行替他姐姐挽尊的意思。 至少在少年看来,他从不觉得苏默会是那种害羞得不敢来见他的人。 苏笙这话,拿去骗骗别人,许是可以。 但经历了与苏默互掐,对打之后的少年显然是不信的。 苏默这个女子与一般温柔,贤淑,说话细声细气,走路迈着淑女小碎步的少女,可是大大的不同! 彪悍得连他有时候都发怵!若是用一般女子的眼光看待她,多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猜测苏默多半是怕面对面时,自己提起早上的事情,会咄咄逼问于她! 面对逼问,她虽然不会惧怕,但还要费尽心机地找借口搪塞过去,干脆图省事,就不来了。 想到这里,少年心里一片苦涩。 枉费他纠结到了大半夜,才想出个这么个的主意,没成想,苏默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见少年垂着头不说话,但脸上的失落表情,却显而易见,让人想假装看不见都难。 苏笙再次语出惊人道:“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这话,少年已经是第二次听见苏笙说了,但还是没有控制住,红了脸。 “你这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欢啊?” 抬眼瞟到苏笙人小鬼大的样子,他忍不住说了和苏默一模一样的话。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神色微滞,不由沉默了下来。 为什么苏默无意中说出的话,他都会记在心里,并在某一个相似的瞬间,会把他牢记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是他被苏默的话潜移默化的话影响了,还是因为关注一个人,所以她说的每句话,他都会记在心里? 苏笙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仰着小脑袋,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道:“上次,姐姐好象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我上次答得并不好,我姐姐都笑了。后来,我想了想,喜欢就是喜欢啊,象巧儿姐喜欢你,而你喜欢我的姐姐,你们的喜欢和阿笙对姐姐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混乱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但少年却听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没想到自己暗藏的那点小心思,竟然会被一个才八岁的孩子看破,一张玉脸瞬间窘得一片通红。 面子有些挂不住,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就忍不住说了些中是心非的反话,试图挽回一点颜面。 “没有!你胡说什么?你姐姐这样的女子,我一点也不会喜欢的!身无几两瘦,一脸菜色不说,瘦得跟个竹竿似的,胸口平得能碎大石!这就罢了,偏性子也不讨人喜欢——” 他正说得起劲时,突然感觉到头顶上方光线一亮,一惊之下,赶紧抬头,看到苏默似笑非笑的脸时,眼神不自在地闪烁了一会儿,不由闭了嘴,一脸气弱地低下头去。 “呃,姐姐,你怎么来了?” 顺着少年的目光,苏笙抬起头自然也看到了蹲在地窖口,面上笑眯眯,实则咬牙切齿的姐姐。 瞟了眼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的傻小子,苏默嘴角噙着一丝揶揄的笑:“是啊,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一直呆在厨房里不过来,就不知道原来在有些人眼里,我竟是这么拿不出手的!身无几两肉?!一脸菜色?!竹竿?!胸口碎大石?!” 每说一句,她的声音就扬高一些,居高临下斜睨着底下的少年,莫名地有股压迫感。 她面上虽然在笑,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语气也冰冷得象是带了一层冰碴子,让听的人不由寒意横生。 这时候,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她这是生气了。 苏笙缩了缩小脑袋,同情地瞟了眼一脸菜色的少年一眼,气弱地说:“姐姐,你误会了。哥哥他,跟阿笙一样很喜欢你的!他就是不好意思——“ 苏默淡淡地瞄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地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暗含着杀气的眼神落到了苏笙身上,他立刻识相地闭紧了嘴巴,面壁而站,顾自当他的壁花去了。 呜呜!姐姐要狂化了,还是角落里安全一些。 丫的,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嫌弃我胸平?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事关女子的尊严,苏默决定战了! 第224章 又被调戏了 第224章 又被调戏了 苏默话里的有些人,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现行,少年神色窘迫地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就在这呆愣的功夫里,苏默已经攀着梯子,下了地窖,大步流星地向他走了过来。 她目光灼灼,步步向前。 他眼神闪烁,不停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 地窖不大,容不得他多退几步,身后已是墙壁,见退无可退,他不得不以身抵墙,结结巴巴地问。 这慌张忐忑的表情象极了一个被流氓逼到墙角的良家妇女。 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苏默心里好笑,眼睛一转,故意露出一个女流氓似的坏笑:“你不是说我胸平吗?我就是想让你切身体会一下,我的胸到底平不平。” “不,不用了。” 少年瞪着眼睛,虽然疑惑不解,但瞧着苏默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就知道没好事,于是断然拒绝道。 “你没有切身体会过,怎么就一口咬定我胸口平的能碎大石!?这个结论下得也太过草率了,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苏默打定主意要耍他一耍,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不过几步,苏默已逼至近前,少年吓得连退两步,小身板紧紧地贴着身后的墙壁,象是壁虎一样紧紧地巴在上面。 “你不要过来了,就站在原地,有话好好说。” 少年放软了声音,一脸慌张地告饶道。 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绝没有好事。 一直在旁边种蘑菇的苏笙偷眼瞄到少年脸上惊恐之余,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忍不住捂脸,心里哀叹;哥哥,你弱鸡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这切身体会当然是要靠在一边,体会得才最是真切了!你说是不是?” 苏默扬眉,邪恶一笑,作势就要面对面,脸对脸地,把前胸靠到少年身上去。 一向古董的苏笙看到这里,吓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了,看不下去地大叫道:“姐姐,身为女子,你要矜持啊!” 少年睁大眼睛,一脸地不可置信。 到了眼下这个关头,要是还不明白苏默的意图,他就傻了。 虽然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但身为女子,竟然会说出那样羞耻的话,简直太有伤风化了! 但是在羞耻之余,他的心里还有一丝丝期待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的脸腾地一红,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朵根,连头顶的头发丝都羞得快要冒烟了。 见他一脸含羞带怯地扭过头,恨不得在身后的墙壁上掏出个洞来,好逃之夭夭的时候,苏默低低一笑,眼瞅着就要挨到他前胸的身体,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堪堪只余一根手指的时候,豁然停止了向前移动。 瞟了眼少年通红的耳根,她伸出手啪叽一声按在了他身上的墙壁上。 少年眨了眨眼,显然还没有从突然故中反应过来。 “小笙,我不是告诉你很多遍了吗?你姐姐我一直很矜持啊。” 在少年呆滞的目光下,她笑吟吟地扭过身,望着已成石化状的苏笙。 目睹了全程的苏笙,喉咙一滚,终于把含了半天的口水咽了下去,一颗心终于晃晃荡荡地落了地。 吓死他了,方才他还以为姐姐真的会胸贴胸地靠到哥哥身上呢。 想象到这个画面,他就觉得好羞耻啊。 “我有话与这个傻小子说,你且出去,注意着有无外人进来!” 看到他紧张的样子,苏默终是噗嗤一笑,冲着地窖的方向扬了扬,示意他出去。 万一家里来了人,看到院里没有人,再循着声音摸到柴房那就不好了。 任何时候,苏默都不会放松了警惕之心。 “男女授受不亲,哥哥和姐姐两个人单独呆在这里不太好吧?要是让别人看到了,会传难听话的。” 苏笙磨磨蹭蹭地不太想走,他就怕自己这一走,他那个不太矜持的姐姐会把这个可怜的哥哥,连皮带骨头吃得渣都不留了。 苏默挥手,象赶苍蝇一样的赶着他:“家里就三个人,还传什么难听话!你就放心地走吧!我又不会吃了他!” “那我走了,哥哥和姐姐不要打架哦。” 姐姐威胁的目光下,苏笙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 临走之前,他不忘丢给少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亲眼看着苏笙把地窖口用柴草掩好,苏默这才满意地回过头,菡萏似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锁住整个人挂在墙上的少年,调侃道:“我有这么可怕吗?瞧把你吓得都要穿墙而出了。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说着,她低低一笑,松开了手。 少年错愕地看着她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终于意识他又被苏默给耍了,恼羞成怒之下,一把抓住她垂落下来的手臂,恨声道:“你又耍我?” 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可恶了!这次,他一定要好好治一治她! 苏默已经耍了他好几次了!偏他每次都会上当,无一不被戏弄得脸红脖子粗,外加手足无措地败下阵来!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抓住我的手,我可要喊非礼了哦。” 苏默挑了挑眉,嘴边的笑容带着促狭之色。 要是以前,被苏默这么一调侃,少年必定早就脸红红地松开手了,可是这次他只是神色微微一滞之后,竟然越发攥紧了她的手,漂亮的凤眼闪烁着凶狠如小兽一样的狠色,怒声道:“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有本事,你就喊,最好喊大声一些,让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们家柴房里还藏着一个人!” 咦? 小狼崽竟然伸出獠牙了? 以前欺负他那么多回,他都忍气吞声了,这次竟然敢拿话要挟她了! 有意思! 苏默勾唇,露出一个兴味的弧度,目光挑衅地说:“你以为我不敢喊吗?来人啊,非礼啊!” 没想到她说喊就喊,一点犹豫也没有,少年先是惊诧了地睁大了凤眼,随后又被她随兴的态度刺激得一股心头火起。 他用力一拽,把毫无防备的苏默拽到身边,双手张开后迅速合拢,紧紧地箍着她纤细的腰身。 苏默被惊了一跳,还没等作出反应,就见眼前一花,她已经被少年压着按在了墙壁上。 第225章 亲上了 第225章 亲上了 “你这个女人就是欠教训!——”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来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 还这样戏弄他! 难道不知道他忍得已经很辛苦了吗? 地窖里光线黑暗,少年夺目的凤眼近在咫尺,灼灼生辉,盯着苏默的目光里满是苦苦压抑的愤懑和埋藏在眼底复杂得让她难以理解的炽热光芒。 苏默瞪着眼睛,一脸无辜地跟他对视,尚且弄不明白他突然发难的原因。 “苏默,你在里面吗?” 程巧儿站在柴房的门口,皱着眉,看着空无一人的柴房,扬声喊道。 苏笙揪着衣角,站在她身后,不着痕迹地瞪了地窖的方向两眼。 这两个人也太不省心了,想是又在里面掐起来了,声音还大得传到了外面来了,偏巧让刚走进院里的程巧儿听了个正着,真是愁死他了。 “巧儿姐,你也看到了,柴房里根本没有人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姐姐出去了,不在家里。” 苏笙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微笑。 程巧儿目露疑惑地瞟了苏笙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你姐姐的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昨天夜里,她看得分明,那个少年明明进了苏默的家里。 苏笙的表现又很奇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每当她的目光看向柴房里,就算他得表现得再镇定,但到底年纪小,眼睛里总是会流露出几分不安出来。 程巧儿心细如发,认定柴房里必有古怪。 说着,她不顾苏笙的阻拦,迈步向柴房里走了进来。 “哎,巧儿姐——” 苏笙有些傻眼,苦着小脸,忙跟着进了柴房里。 听到这个声音,地窖中正跟斗鸡眼一们互瞪的两个人不由都呆在了原地。 苏默嘴唇无声地蠕动着:“是程巧儿,就是对你一见钟情的那个女孩——” 说完,也不知道哪个地方戳到了她的笑点,她无声而笑,菡萏似的眼睛微微弯起来,象一轮冉冉的新月一般,瞬间照亮了平凡的五官,如一颗小石子一样,也撩动了少年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眼前只有她笑靥如花的模样,他根本不知道她无声地说了些什么,凤眼微微闪烁,心头一热,不管不顾地欺身上前。 他在心里发狠一样地想着,不管了,哪怕事后被她打嘴巴子,这丫头他也亲定了! 调戏了他就得负责! 嘴唇相贴,气息相缠。 苏默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睁到最大,等到上嘴唇被人叨在嘴里了,还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在干什么? 因为我调戏了他,他气不过,所以就亲了我? 她寻思了一会儿,实在没弄明白,干瞪着睛睛,看见这个傻小子陶醉似地闭着眼睛,一脸潮红,全情投入地咬完她的上嘴唇,又叨起了她的下嘴唇。 苏默有些无语,这傻小子不会是在亲她吧? 她嘴巴上又没有糖,跟小狗似的,咬来咬去有什么意思? 连亲嘴都不会亲,料他就是一个大写的童子鸡! 黑暗中,苏默神色不耐地撑开双手往外推了推,竟然没有推开。 少年双手如铁钳一样牢牢地攥着她的腰身,无奈,她只好抬起手,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少年的后脑勺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少年受惊似地睁开眼睛,摸着脑袋,睁着水汽氤氲的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默。 程巧儿在柴房里转了几圈之后,见里面没有人,这才不甘心地走了出去,但还是在门口磨蹭着不肯走,探头探脑地想从中看出一些珠丝马迹出来。 “巧儿姐,你看什么啦!我家柴房里都是柴——” 苏笙挡在门口,小脸上挂着笑,试图把柴房的门给关上。 就在这时,程巧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沉闷地拍击声。 这次,她听得真真的,声音就是从柴房里面传出来的。 她眼睛一亮,一把推开在苏笙的努力下即将合上的柴门,神色难掩激动地走了进去。 “苏默,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要再躲着了,快出来吧!方才我在外面都听到你的说话声了。那个救你的人也住在你家里对不对?实话告诉你,昨天夜里,我亲眼看到他走进你屋里了,所以我才特意敲的门!我不怪你骗我的事,只要你让他出来,见我一面!我有些事,想要问一问他。” 她如同疯魔一样,在除了柴草,空无一人的柴房里大喊着。 苏笙被程巧儿用力一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听到这话,他不由抬起眼睛,目光惊异地看着在柴房房里转着圈儿的程巧儿。 昨天夜里,巧儿姐来过他家,还看到了哥哥进了他家,他怎么不知道? 地窖里的苏默也有些傻眼,回想到少年昨夜外出回来后的异样,不由危险地眯起眼。 趁着少年心虚气短的时候,她一把揪着了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问道:“昨天夜里,你是不是碰到程巧儿了?回来后,为什么不告诉我?” 少年咬着嘴唇,拿一双凤眼巴巴地看着苏默,半晌之后,他终是架不住苏默近乎逼迫的眼神,低声说道:“我怕说了之后,你会赶我走!” 苏默无声冷笑,手上用力,狠狠扭着他的耳朵,痛得少年龇牙咧嘴,但就是不敢发出半点哼声。 “信不信,等程巧儿走后,我马上就赶你走!” 少年先是一愣,后来在苏默近乎狰狞的目光下,龇牙一乐,眨眨凤眼,罕见地赖皮道:“我不走!我亲了你,就要对你负责!” 负责是什么鬼? 苏默简直都要被他气乐了。 陈放也说要对她负责,转眼却搞大了她妹妹的肚子! 可见这负责两字别人也就随便那么一说,你也就随便那么一听而已,千万不要当真。 眼前的小鬼,毛都没长齐,就敢对她说出负责两个字? 开玩笑! 想到这里,苏默目光中闪过诡异的幽幽暗光,一只脚抬起,用力地踩在了少年的脚面上。 亲了我,你当白亲的吗? 不付出点代价那怎么行? 想对姐负责,你还太嫩了! 第226章 我教你 第226章 我教你 少年的凤眼无声睁大,眉峰深深地皱起,痛得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 好痛,好想叫出声! 不行,外面有人。我要是叫出来了,她一定更有理由赶我走了! 所以,他一定要忍! 少年咬牙,攥着拳头,恨恨地想。 “傻小子,你方才的那个不叫亲!等姐姐哪天心情好了,就教教你,真正的亲吻是什么样的!” 苏默摆出一脸老司机的嘴脸,趴在少年耳朵边上,低低地说。 跟小狗一样,在她嘴巴上啃来啃去,就是亲了?! 真是个笨蛋! 她说话的热气如一条小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少年闹了个大红脸,连耳根也一起红了个彻底,咬着红唇,一脸不服气地看着苏默。 她怎么好象什么都懂的样子? 难不成她和很多人亲过? 听苏笙说过,她之前还有个未婚夫? 她这身经百战的样子,是不是跟那个未婚夫亲过很多次? 程巧儿在柴房里象个疯婆子一样大喊大叫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苏默出来,不由着急起来,胡乱地四处翻动着柴草。 灰尘扑簌簌地扬起,漫天飞舞开来。 “苏默,我就知道你不会出来的!你不出来,我就自己找,一定要把你找出来为止!” 一向爱干净的程巧儿,不顾手上的黑灰,双眼射出固执的暗光,手上一刻不停地翻找着柴草堆,嘴里还在不停地碎碎念道。 苏笙开始还冷眼看着,后来见她翻找的范围离地窖口越来越近了,也站不住了。 方才程巧儿为了进柴房,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推的那一巴掌,彻底冷了他的心。 之前,姐姐一直对他说,程巧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还有些不信。 经过那一推,他有些信了。 他皱着眉毛,大步拦在程巧儿面前,冷声:“巧儿姐,你是不是疯了?这柴房里四处都是柴草,你到底在找什么?” 闻言,程巧儿停下翻找的动作,蓦然抬起眼睛,目光中精光四射,紧紧地盯着苏笙,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大声责问道:“我在找什么?阿笙,你不是很清楚吗?我原以为只是苏默与我生分了,眼下看来,你跟我也生份了。你们都骗了我!那个救你姐姐的人根本没有走!他就住在你家里!“ 这程巧儿怕是疯魔得不轻!连说话的嗓音都尖利得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地窖里,苏默正认真地倾听着上方的动静,冷不丁地下巴被人捏着了。 “你发什么疯?上面有人——” 她不耐地垂下眼,入目的是少年隐隐含煞的凤眼 没等她的话说完,就见他的脸直直地向她压了过来。 “不用等以后了,现在你就教教我,什么是真正的亲吻!” 压低的声音,也掩盖不了他语气里的滔天怒意。 苏默竟然无端地从中听出了几分醋意,微微一愣,觉得自己听错了。 就在她发呆的当口,少年已经把她压在了铺在地窖里的简易床榻上了。 四目相对,苏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 而他目光一闪,什么废话也没有说,直接进入主题,气势万钧地覆上了她因为错愕而微微开启的红唇。 这次不再他象是有了经验,只在苏默的嘴唇上啃了一下,就试图撬开她的牙关,往更深层探入。 苏默只呆愣了一瞬之后,就被生生地气笑了,心说这可是你哭着喊着让我教的?你可不要后悔! 皇天厚土作证,绝不是我非要老牛吃嫩草,而这个小嫩草不知死活,非要跑到她一个大龄女流氓这里乱撩一气。 她是流氓,她怕谁! 不就是亲个嘴吗?上! 反正又不会怀孕! 抬眼瞄到傻小子俯身压着他,一脸潮红地撅着嘴,专心致志地往她嘴里伸舌头,苏默心说,这个姿势可不太好!向来都是她压别人,哪有别人压她份!包括教人亲嘴这个事儿,她也不能落了下风。 趁着少年全心投入的空当,她四肢并用,如王八翻壳一样,双腿在墙上用力一蹬,转眼就翻到了少年身上,占据了主动权,同时不忘向底下呆愣的人耀武扬威般地一笑。 少年瞪着眼睛,显然还没有从突变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苏默眨了眨眼,低低一笑,一身鸭霸气势尽显:“姐姐我不喜欢被人压!你不是想学亲嘴吗?来来来,姐姐教你!” 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下,她冷不丁地俯身压了下来。 丁香小舌以强势霸道之姿,不费吹灰之力地叩开少年的牙关,勾,拢,抹,捻,旋转,画圈圈。 错愕过后,他满脸潮红地闭上眼,深深地沉醉在这个吻里,紧紧闭合的长睫颤动个不停,莫名地有几分可怜的味道。 地窖里的人亲得难分难舍,柴房里的苏笙却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程巧儿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柴房里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不由暗暗着急。 偶尔抬眼瞟到苏笙安静地坐在柴草堆上,神色漠然地看着她。 程巧儿神色微动,直起腰,举步向苏笙走了过去。 “阿笙,方才是巧儿姐姐说话的口气太重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也理解一下巧儿姐姐的心情,巧儿姐姐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的,就连苏默,我也是真心把她当成亲姐妹看待的。我与你们姐弟的关系这么要好,一想到却被你们骗了,你巧儿姐姐这心里就难过得紧。” 硬的不行,程巧儿决定来软的。 她坚信苏默一定藏身于这个柴房当中,苏笙一定知道。 苏笙不安地挪了下屁股,为了不让程巧儿搜到地窖所在,他不动声色地坐在了离地窖口的不远的地方。 眼见程巧儿一步步走来,他紧张地向后偷偷瞄了一眼,忙站起来说:“巧儿姐,方才的事,我没有放在心上。阿笙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一根筋地认为我和姐姐在骗你,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柴房,你翻也翻了,里面哪有藏人的地方。这里灰尘这么大,实在太脏了!要不,我们出去吧?” 他颇有心眼地向前走了几步,装作不经意地挡在程巧儿面前,不让她往地窖的方向而去。 第227章 撞破好事 第227章 撞破好事 程巧儿一心一意只想把苏笙给哄得软化了,倒是没注意他的小动作。 她适时地停了脚,蹲下身,拉着苏笙的小手,巧笑倩兮地说:“阿笙,到了眼下,你还想骗我吗?来的时候,我就在院外呆了半天了,你姐姐根本没有出过你家院子。你就老实告诉我,她在哪儿吧?” 姐姐没的没错,巧儿姐真的很有心机啊。 昨天晚上就发现哥哥进了他家里,早上特意呆在院外,暗暗地观察到他姐姐有没有出门。 苏笙立时一呆,连程巧儿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都不是那么温柔可亲了。 他绞着手指,低了头,片刻复又扬起头,勉强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来:“巧儿姐姐,你在说什么啊?阿笙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我姐姐出去就没有回来过,你是不看错了?” 原以为苏笙是个好糊弄的,程巧儿才压着心里的急躁,巴巴地与他说了半天软话。 她好话说尽,但无奈这孩子嘴硬得很,一句实话都不跟她吐露。 程巧儿的火气腾地一声就升起来了,绞着帕子,咬牙露出一个冷笑:“行,阿笙,你不说是吧?算你巧儿姐姐白疼你了。左右柴房就这么点地方,我一寸寸地找,不信找不到你姐姐!” 说着,她又发起疯来,向前快走了几步,走到苏笙方才坐的地方,不管不顾地翻找起来。 苏笙脸色惊变,快步跟到了程巧儿身后,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袖子。 “巧儿姐姐,你别翻了!弄得到处都是灰,我姐姐回来看到,是要生气的——” 听到他的话,程巧儿更生气了,用力一拉,把自己的袖子从苏笙怀里拉了出来。 因为用力过猛,她的身体微微一滞之后,猛地向前蹿了几步。 “啊!” 程巧儿睁大眼,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声。 她的双足刚刚落到了柴草上,还没等踩实了,就感觉到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直直地往下掉去。 扑通!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窖里,头晕眼花之际,好容易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往旁边一扫,顿时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你们——” 苏默以霸王硬上弓的姿势骑在一个满脸潮红,一脸温驯陶醉的少年身上,嘴对嘴,正亲得浑然忘我。 站在地窖口的苏笙在上面伸长了脖子往下一看,也惊呆了。 坏了坏了,他姐姐果然还是把哥哥给拆吃入腹了。 现在,他只想问一句:“姐姐,你的矜持都跑哪儿去了? 这声尖叫瞬间把苏默从飘飘然里唤回了-神来,她一惊,忙把自己的舌头从少年嘴里拔了出来。 少年依旧微微睁开眼,不满地追了上来,微微直起腰身,仰起脸,撅着一片水润的嘴唇,去寻摸苏默的嘴。 他还要接着亲,方才那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苏默无语地推开他伸过来的脑袋,低声说:“你还亲上瘾了是吧?喜欢你的少女来了,芳心已经碎了一地了。” 少年晕生双颊,双眼含情若水,目光中波光敛艳,仿佛含着两汪春水似的,一看就知道刚才干了坏事了。 他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目光一转,如一只被夺了食物的孤狼一样,凤眸中射出阴毒的狠光,直直地看向坐在一边,两手捂着嘴,呈石化状的程巧儿。 “这个女子真是烦人!跟恼人的苍蝇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程巧儿在柴房里胡乱喊了一通,听声音,他就认出人来了。 昨天夜里,就是这个女人跟疯狗一样撵着他跑了小半个村子。 程巧儿的芳心的确是碎了一地了,黏在地上,铲都铲不起来了。 苏默她是找着了不假,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并且亲耳听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少年,会视她为苍蝇一般的存在。 她鼻头一酸,差点没有掉下泪来,一脸伤心地看着苏默和少年姿势亲密地倚在一起,略带指责的目光转向苏默说:“你们方才在干什么?” 既然已经被抓了现行了,再遮掩下去,只有贻笑大方,不如坦荡一些。 换句话就是说,受咋地咋地!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为今之计就是怎么把程巧儿给糊弄过去。 在心里盘算好了打算,苏默也不着急了,慢吞吞地从少年的身上爬了下来,坐在榻上,斜睨了一脸被天雷劈得不轻的程巧儿,刚打算开口说话。 就听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你所见,亲嘴啊。” 少年抢过她的话头,姿态慵懒地靠坐在墙壁上,阴冷的目光斜睨着程巧儿,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 要不是她突然掉下来了,他还能跟苏默多亲一会儿呢。 不就是亲嘴嘛,这个女子真是明知故问! 程巧儿被他直白的言语激得羞红了脸,目光闪烁着不敢跟他对视,羞愤的目光转向了亦被少年的直白惊呆了的苏默,愤愤道:“苏默,你一未婚女子,于朗朗乾坤之下,没羞没臊地与一个陌生男子亲热,伤风败俗,不雅之极,简直败坏了全天下女子的德行!” 通俗一点就是说苏默你不要脸,不知羞! 苏默听得直皱眉,摸了摸鼻子,搜刮肚肠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程巧儿。 在现代,一个女人要是在大街上与人接吻,过路的行人说不定还会饶有兴趣地拍手叫好。 但现在她是在教条礼仪都非常严谨,男女大防非常严厉的古代,被人撞破她与陌生男子亲热,说出去,一定会被人在背后吐口水的。 见苏默不吱声,一边坐着的少年不乐意了,心道这丫头舌头被小猫叨去了不成?平时与他吵架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嘛,现在被人说到脸上了,却不吱声了。真是没用! 他挺直了腰身,象是自家的领土被侵犯的野兽一样,瞪着眼睛呛声道:“谁说未婚女子就不能与人亲热了?苏默是我的未婚妻,我跟她在地窖里做什么,用得着你这个外人来管吗?再说了,你一个女子没羞没臊地闯到别人家来,坏了别人的好事,你还有理了不成?” 苏默讶然:她什么时候跟这个傻小子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 未婚夫妻?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 程巧儿惊得合不拢嘴,目光探询地望向苏默。 苏默头痛地抚额,她要是再不开口说话,任由这小子编排下去,一会儿孩子都要被他编出来了。 她伸手杵着他的脑门,教训道:“别胡说八道!” 第228章 渡气救命 第228章 渡气救命 明明他在好心地帮着应付面前这个厚脸皮的程巧儿,却被苏默拿手杵了头! 他摸着被苏默拿手点了的地方,气咻咻地瞪了时不时偷瞄他的程巧儿一眼,扭过身,可怜巴巴地望着苏默,就差身后摇着条尾巴求安慰了。 他这个表情莫名地让苏默想起在现代时,家里养的那条猫咪,站在她脚下,摇着尾巴求抚摸的样子。 她心神微微一恍,刚要举起手,顺着他的后背撸一撸,眼角余光瞄到程巧儿手瞪着眼睛,盯着她举起来的手,揪着胸前的衣服,白着脸,一幅随时都会背过气去的样子,这才回过神来。 对了,他不是猫! 在现代,撸猫背撸习惯了,每当看到她家的猫作出这个表情时,她总是会顺着猫的后背撸一撸。 手已经伸到一半了,再收回去,那她多尴尬! 于是,在好几双眼睛的灼灼注视下,苏默的手硬生生地拐了个弯,伸到了少年的下巴上,一脸淡定地把他的脸扳得面向了墙壁处。 “让一让,你挡到我的视线了。” 少年呆滞了片刻,一脸受伤地面对墙壁撅起了嘴巴。 见他安生了,苏默这才把目光投向了程巧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巧儿啊,你别听他胡说。我跟他清清白白的,半点关系也没有。这个谁,他有些身娇体弱,胆子特别的小!你方才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他惊吓之下,有些呼吸困难,喘不过来气。之后发生的事情,你就看到了,我就是好心地渡了口气过去给他。我这是做好事,跟女子失德可挂不上关系。” 渡气? 蹲在地窖上方看热闹的苏笙惊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上面掉下来了。 这理由拿去骗鬼,鬼都不信! 论忽悠人,他只服他姐姐。 少年身体一僵,微微扭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瞟着苏默,眼角抽搐,咬牙切齿地说:“我胆子小?呼吸困难?” 苏默斜了他一眼,见程巧儿不注意,伸出去掐了他胳膊上的一块软肉,暗暗地拧了一圈:“我让你说话了吗?” “我闭嘴还不行吗?你还不快放手!很痛!” 少年前痛得咬牙切齿,身体微抖,玉白的面容上一片扭曲,一双凤眼含了层水汽似的,目光幽怨地看着她。 苏默这才满意地收回手,低声赞道:“乖!” 说话间,她悄悄地把手伸过去捏了捏少年的小指,以示赞扬。 他怔怔地望着被捏的那根小指发了一会儿呆,脸上的幽怨表情瞬间一扫而空,抿着嘴,傻笑个不停。 苏笙居高临下,自然把他姐姐和哥哥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心道:这个哥哥可真好哄。 此时,苏默已然站起身,向程巧儿跌坐的地方走了过去。 听了苏默说的话,程巧儿一度羞愤欲绝。 她在上面站得好好的,冷不丁地从上面摔下来,脸上的表情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在意的是,苏默竟然直言,是她狰狞的表情吓到了那个琉璃般的少年。 而他竟然没有反驳! 这让她情何以堪。 程巧儿垂着头,正沉浸在难堪之中,就见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她抬起眼,看到苏默蹲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笑眯眯地。 程巧儿心里有气,神情冷淡地垂下眼皮,无视了苏默递过来的手,自己扶着一边的墙壁站了起来。 苏默也不生气,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苏默,你说的话,我还能信得着吗?” 抬眸看着苏默一点儿也不心虚的脸,程巧儿绷着脸,语气严厉地指责道。 什么渡气救人? 她又不是小孩子,苏默说什么话,都会相信。 想到方才看到那刺激的一幕,程巧儿不由气血上涌,额角的青筋都气得突突直跳,揪着帕子,一脸嫉恨的表情,象极了捉奸在床的妇人一般。 她嫉妒,抓狂,为什么与少年那般亲密的人不是她,而是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苏默! 长久以来,她对苏默的不满,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嫉妒和不甘,在这一瞬间冲破了理智的压抑,一股脑地喷涌而出。 “当然。我说的句句是实。不信,你可以问他,方才我是不是好心地帮他渡气来着?要不是我,指不定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苏默摊着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程巧儿咬着唇,含羞带怯地看向懒洋洋靠坐在墙壁上的少年。 少年看着苏默,笑嬉嬉地在嘴巴上比划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意思很明显,是你让我让闭嘴的,所以现在我不能说话。 苏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装傻。 少年接受到了她的暗示,这才懒懒地直起腰身,漫不经心地说:“是啊,要不是苏默,我可能早就死了。” 话是对程巧儿说的,但他的凤眼含着笑着,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默的。 把他们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程巧儿银牙暗咬,手指甲深深地戳进手心的软肉里,垂下的目光里嫉恨之色大盛。 “苏默,我告诉你,你说的话,我一个字儿也不信!上次你落水,我问起你救你的人在哪里?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说他不过是个路人,已经走了!眼下,要不是被我捉了个现形,你还准备骗我到什么时候?在你心里,我程巧儿究竟还是不是你的好姐妹?!” 闻言,少年冲着苏默调皮地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苏默撩起眼皮,暗暗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转过身,面对程巧儿时,苏默的目光倏然转冷,眼神淡淡地落在她身上,面上绽开一个凉薄的笑来。 “我说的话,你爱信不信,随你的便!说什么是我的自由,信不信也是你的自由。原谅我,听你说话就想发笑,我家里住了什么人,一天天下来都干了什么,凭什么都要告诉你!我不说,自有我的理由!你凭什么闯进我家,四处乱翻不说,还要为难我弟弟小笙?!我只问你一句,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谁给你的权利!一个人要是连最基本的拒绝都不懂,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对你推心置腹?!” 第229章 私心隐瞒 第229章 私心隐瞒 早在程巧儿以言语威逼利诱苏笙的时候,苏默就有些生气了。 她的小笙,乖得她都舍不得凶一下,凭什么到了程巧儿面前,却要被凶得象只兔子一样?! 说着,她大步走到程巧儿面前,双眼微眯,里面寒光乍现,眼底深处一片凉意,身上的气势莫名凌厉得让人不可逼视。 苏默话里的冷漠和疏离,程巧儿听得真切。 每每被逼问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听到最后,已经是面如土色,一脸难堪。 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程巧儿回想方才逼迫苏笙的情形,她是些过份了,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头,讷讷地说:“方才,是我着急了,所以说话的语气有些急。是我不对,可是苏默,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们那么要好,你怎么能骗我呢?要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姐妹来看待的!”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好姐妹,就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冲到我家里,苦苦逼迫于我尚且只有八岁的弟弟!” 苏默目光灼灼地盯着程巧儿脸上的表情,说出的话里字字带着机锋。 程巧儿目光闪烁,在苏默显然更胜一筹的气势下,身上那点才将将升起的凌厉气势陡然弱了下去。 她咬着嘴唇,气弱地辩解道:“我说了,我方才是着急了些,所以与阿笙说话时的语气有些重了。阿笙一向把我当成亲姐姐看待,必定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你该亲自问问我家小笙,他在不在意?” 苏默似笑非笑地说完,抬起头看向苏笙所在的地方。 程巧儿闻言一怔,顺着她的目光,表情讪讪地也看向了苏笙。 少年失笑,暗道苏默真的太护犊子了。 就因为程巧儿对苏笙的态度不好,所以她这就记上了仇,非在向程巧儿讨一个说法不可。 心里这么想着,他却暗暗有些羡慕苏笙能得苏默如此真心的维护! 苏笙先是一呆,然后目露感动地看着姐姐,嘴里却淡淡地说:“我自是不会与巧儿姐姐计较的,毕竟我的亲姐姐只有一个。” 听到前半句时,程巧儿脸上一喜,刚要冲苏默得意一笑,苏笙的后半句就说出来了,当时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才好。 能不尴尬吗? 她前脚说苏笙把她当亲姐姐看待,后脚就被苏笙毫不留情地打了脸,言明他的亲姐姐只有苏默一个。 这不是打她的脸是什么? 苏默笑眯了眼,暗暗地对着苏笙比了个大拇指。 一直看热闹的少年则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看向程巧儿的目光中满是讽刺和调侃之色。 苏默微笑:“巧儿,你听到了吧?我家小笙说,他很在意呢。你是不是应该跟他道个歉?” “阿笙,对不起,方才是巧儿姐姐不好,不该以那样的态度对你。” 在少年调侃的眼神和苏默隐隐带着压迫的目光下,程巧儿终是沮丧地低下了头去。 苏笙晃着脑袋,心情很好地露出一个笑容。 见把程巧儿身上盛气凌人的气焰打压得差不多了,苏默眸光微暗,慎重地思量了一下,这才走过去,亲亲热热地拉了程巧儿的手,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小笙也原谅你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去了,大家谁也不入到心上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骗你吗?我就把原因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 说着,苏默就把他们姐弟如何把这个少年从狗洞里救出来,艰难地带回家里的事情跟程巧儿全说了,包括她发现有杀手藏在官差里面的猜测也一并说了。 程巧儿既然已经发现了,再编理由遮掩下去,也于事无补了。 所以,苏默选择实话实话。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这程巧儿明显对这傻小子有意思,就绝不会置他的安危于不顾,把他藏身在她家的事情说出去。 “此事事关我和小笙的身家性命,我岂能轻易告诉别人,哪怕是你,我也不能透露丝毫。巧儿,这件事,你万万不能说出去。安宁村里无秘密,任何事情,只要一个人知道了,就等于全村人都知道了。” 苏默言辞恳切,情真意切地说。 听完苏默的话,程巧儿一脸深思低下头去,垂下的一只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躺了个白色的雕龙玉牌。 爱怜地用手指尖从玉牌上摩挲而过,她已经大概猜出了这少年的身份是谁了。 但是苏默好象对她所救之人的身份一无所知的样子。 她要不要告诉苏默实情? 不,苏默说过,他失忆了! 失忆就代表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与苏默的过往,包括他对苏默才初初萌芽的一腔情思。 这就代表着,她的机会来了。 想到这里,程巧儿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嗔怪地说:“小默,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嘴巴紧得很,绝不会把此事透露给别人知道的。” 苏默暗自腹诽,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清楚的很,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心里这么想的,脸上却不能带出来,苏默一手指着已经站起来,一直往这边看的少年,目光探询地看向程巧儿说:“我上次听你说过,你有见过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程巧儿微微一愣,掩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攥紧雕龙玉牌,神色茫然又无辜地说:“有吗?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的心跳得异常剧烈,但脸上的表情却自然得丝毫没有作伪的痕迹。 苏默不由紧紧地皱起眉头,开始思索起来。 她记性一向很好,绝不可能弄错的。 程巧儿一定说过这样的话,是什么时候呢? 倒是站在上面的苏笙,不假思索地说道:“有的。姐姐落水的时候,巧儿姐过来看姐姐,是有说过哥哥与你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相象的话。” 苏默疑惑地看着程巧儿,连看热闹的少年也一脸关切地走了过来,目露殷切地注视着她。 第230章 你我有私 第230章 你我有私 感觉到少年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程巧儿蓦地红了一张鹅蛋脸,象是恍然大悟似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这话,我说过的。他,的确是与我见过的一个人长得很相似。” 说着,她酡红了脸,一双莹莹水眸含情若水地注视着少年。 苏默眼神微妙地看了眼程巧儿,又悄悄扭过身,对着少年打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攀上了梯子。 当吃瓜群众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电灯泡了。 所以她决定撤了,把这个地窖让给程巧儿和那个傻小子。 她暗暗地递给了少年一个眼神:姐姐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剩下的就要靠你的魅力了。 看到苏默冲他眨眼,少年还以为她眼睛抽筋了呢,眼见着她已经踏上了一个阶梯了,这才倏然沉了脸,皱着眉问:“苏默,你要去哪儿?” “姐姐我去外面透透气,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苏默攀在梯子上,还不忘冲着他挥了挥爪。 虽然不明白电灯泡是什么,但少年还是敏感地察觉到苏默是要把他和程巧儿留在地窖里了,快走几步,追了上来,急声道:“你和小笙要去哪儿?哪也不许去,留下来陪我!” 程巧儿眼神微暗,眼疾手快地拦在少年面前,伸长了手就要来拉少年的手。 “让她走吧,我有些不能让外人道的私话要与你说。” 她巴不得苏默赶快走,好让她与这琉璃般精致的少年有独处亲热的机会。 少年猛地停了脚,厌恶之色在凤眼中一闪而过,如避蛇蝎般地躲开了程巧儿伸过来的手,厉声说:“莫要碰我!我讨厌别人碰我。” 说完,他看也不看程巧儿如坠冰窟的的表情,急切地抬起头,去寻找苏默的身影。 但就在这一耽误的功夫,苏默已经动作敏捷地出了地窖,拉着苏笙的手,正要离开。 “苏默,你回来!” 看着苏默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他瘪着嘴,委屈地喊道。 刚刚转身,举步欲走的苏默脚步微微一滞,向下一看,只见少年清亮的凤眼里满是被抛下的可怜之色,也不由一呆。 她快速瞟了垂着头,一脸暗然神伤的程巧儿一眼,眨眨眼,别有深意地说道:“你好好与巧儿说话,说不定她真的知道你的身世呢!” 程巧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些什么,却不想让她知道。 苏默一向识趣,程巧儿的那点小心思,她岂会不知? 说完,不等少年再次出声,苏默牵了苏笙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向柴房外面走去。 苏笙扭过头,把少年脸上的暗然神色收入眼底,小声嘀咕道:“哥哥方才的那个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怜啊。” 苏默斜眼:“可怜什么?你巧儿姐姐又不是野兽会吃了他!” 两姐弟小声说着话,片刻后,就走出了柴房,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听到柴门外传来吱呀一声轻响,程巧儿收敛好脸上受伤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瞬间挂了温婉迷人的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那个别人不包括苏默吧?” 说着,她暗暗地掐紧手心,不要让扭曲的嫉恨表情在脸上表现出来。 “苏默当然不是外人。” 苏默走后,少年脸上的笑容就象被带走了一样,他姿态高傲中带着不屑地从眼角斜了程巧儿一眼,冷冰冰中转过身,径直转过身在榻上坐下了。 程巧儿脸上的笑容微窒,指甲在手心处断裂也丝毫察觉不到痛处。 为什么世子拒绝她的碰触,却喜欢与苏默亲近,言词中对苏默却很是亲近? 她苏默运气为什么就那么好,随便捡个柴,就能把大陈堂堂一个世子爷捡回家? 而她程巧儿却没有这个福气和运气? 嫉妒如蚂蚁一样在她的心口上狠狠撕咬着,顷刻间便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 他是她无望人生里唯一的光亮,她一定要用尽全部力气抓住,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程巧儿微微闭眼,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在少年面前露出丑态。 “听苏默说,你失忆了?” 她勉强提起嘴角,笑融融走过去,就近在少年的身边坐下。 少年皱着眉,懒得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他神色不满地向另一边挪了挪,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心道这女子怎么不知羞?!周围那么大地方不坐,偏要坐得离我这么近? 程巧儿把他近乎嫌弃的举动看在眼里,垂下眼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伤感地说:“也是,如果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的话,不会不记得我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顾脸面地追着你跑,作风孟浪,非良家女子所为?” 背着她的少年,眼底一片不耐之色。 如果不是苏默走之前,暗示他要想知道身世就得好好与这个女子说话,他才不耐烦听她说这些有的没有。 “不要净说些跟我的身世有关的废话!” 他语气恶劣地催促道。 程巧儿一梗,眼神幽暗地闪烁了几下,再次抬起头时,目光里已带上凄凄切切地泪光,压低声音,幽幽地说:“方才有苏默在,我实在张不开嘴,把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懂礼仪廉耻,有着女子的矜持。若不是你失忆前,你我早已有了私情,并且私定了终身,我怎么可能不顾你的厌恶,执意对你这般死缠烂打?“ 她已经下定决心,抛开廉耻,撒一个弥天大谎,誓必要得偿所愿。 说这些的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微微闪过些许不自然,握在袖子里的手紧张地攥成拳头。 如果她说了实话,告诉这少年的真实身份,他一定不会继续窝在这小小的安宁村地窖里,必会想办法返回京城,接着做他高高在上的世子爷。 而她程巧儿,一个乡野小民,怕是再也无缘得见他一面。 倒不如撒个小小的谎,暂时把他留下不,徐徐图之,说不定她能得偿所愿。 什么? 私定终身?他和面前这个讨人厌的女子? 闻听此言,少年身体一滞,凤眼不可置信地大睁着,蓦然转过身,凌厉的目光逼视着神色哀婉,表情凄楚的程巧儿,厉声说:“如果你说与我有了私情的人是苏默,我还能勉强一信!你就算了吧?我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差,看上你!?说我与你有私情,你可能拿出凭证出来?否则就是空口白牙,胡说八道!” 第231章 弥天大谎 第231章 弥天大谎 方才他还说过苏默是他的未婚妻呢? 不也是在鬼扯吗? 如果眼前这个程巧儿真与他有了私情,与她面对面时,他心里怎么会只有厌恶,连一丝多余的感情也欠奉?! 程巧儿的脸色有瞬间的难堪,她程巧儿哪点比不上苏默了? 论样貌,走出去,谁不夸她生得好!虽然不是国色天香,那也比身材干瘪,脸色腊黄的苏默强上一百倍了。 论名声,她程巧儿乖巧,听话,家务和针线活计,更是手到擒来,没有能难倒她的,人人交口称赞。 反观苏默,有个与人私奔的娘亲,名声就已经尽毁了,更别说她还被人退亲,成了十里八乡的大笑话。 她有些不服气,小声地嘀咕道:“你一定不知道苏默被人退亲的事!要是知道了,你一定不会说她比我好的!” 少年斜了她一眼,不屑地说:“我早就知道了。她就是比你好,从头发丝到脚后脚,都比你好一千倍。” 在这个家里,他也呆了不少天了。 苏笙这个孩子不出去玩的时候,总爱他面前叨咕,他姐姐的一切,什么我姐姐做的饭好吃,我姐姐被人退亲了,我姐姐—— 见天的,张口闭口不离苏默的,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苏默被人退亲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只想说,退得好! 苏默这个臭丫头,最好全天下的男人都不要,只便宜他一个人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得意地龇牙一笑,象极了一只偷吃了小油鸡没有来得及擦嘴的狐狸。 程巧儿忿忿地咬牙:“苏默,她不仅被人退了亲,而且她亲娘还与人私奔了!这事,十里八乡,没有人不知道的。他们都说,苏默就双破鞋,谁家娶了,谁家就倒霉透——” “你别说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少年低吼着,面色阴狠地重重地砸在了一边的墙壁上。 他猩红着眼角,危险地眯着凤眼,如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一样,目光冷冰冰地盯着程巧儿。 程巧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身体猛然向后一缩,目露惊慌,却一脸纯良地说:“这不是,不是我说的,都是别人说,我听来的!我只是把这些话转述给你而已。我也是好心,怕你被苏默——” 在少年狠厉的逼视下,后面的话,程巧儿咽了口口水,说不下去了。 “哼,你要是真好心,就不会把这些难听话告诉我了!你口口声声说把苏默当成好姐妹,背着她,你却在我面前,神色无辜地给她下眼药,说尽她的坏话!你的那点小聪明,还是快点收起来吧!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恶心得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少年冷冷一哼,凤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白皙的脸上满是丝毫不加遮掩的嫌弃之色。 程巧儿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白了个彻底,她抬起眼睛,象是不认识似的,诧异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面前的少年。 人还是眼前的人,但身上的气势却完全变了。 苏默在时,他看起来温软可欺,纯良得让人不忍大声苛责上一星半句。 她原以为,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的。 可是,几句话下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眼前的少年哪是被人一哄就会跟人走的兔子,他明明是只凶狠的狼崽,但凡没有拿东西栓住他的脖子,便会凶性大发,伸出凶狠的撩牙! 想到接下来要撒的谎,她隐隐地有些慌张,担心会不会被他无情拆穿,自己反倒落了个没脸没皮! “我没有,你误会我了。我就怕苏默有心隐瞒,没有告诉你实情,有意诓骗于你。” 不经意间,她探询的目光和少年对了个正着,立刻被他目光里的狠辣和讽刺惊了一下,就象被开水烫着了一样,匆匆低下头,委屈巴巴地绞着衣角,小声地辩解道。 “那可多谢你的好心了。你不是说,我跟我有私情吗?磨磨蹭蹭地作甚,还不快把凭证拿出来,让我看看!否则你就是胡说八道!” 见她识相,少年收回紧迫盯人的视线,重新背过身,冷冷地说道。 这个叫程巧儿的,多看一眼,他就烦躁不已。 他才不信,失忆前,他能眼瞎到看上这种背后插刀,表面无辜的女子! 鱼饵已经抛下,说出去的话就象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 为今之计,她只有咬着牙,接着把这个谎撒下去同,说不定能有一拼的机会 象是就等着他的这句话一样,程巧儿闻言眸光微闪,袖间微微一抖,露出一只红肿不堪的手来,一块精致的雕龙玉牌,展现在眼前。 她微微垂下眼,隐忍许久的珠泪盈盈落下,语带哽咽地说:“公子,事关女子的名节,我程巧儿再不要脸,岂能胡说八道?我们的定情信物就是这块玉牌!你把这块玉牌交给我的时候,与我说过的那些海誓山盟,全都忘记了吗?” 看到玉牌的时候,少年先是一惊,仔细一看之下,隐隐地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脸嫌弃地从程巧儿手里把玉牌拈到自己手里,翻来覆去地观摩了两次之后,狐疑地盯着玉牌中间的“王”字,皱着眉问道:“这玉牌就是你说的,我失忆前,给你的订情信物?那我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你一定知道了。” 他以对程巧儿的观感不好,所以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都保持怀疑的态度。 名字? 程巧儿有些傻眼了。 这个谎言也是她一时不忿突然兴起的,根本没有来得及想好万全之策来,以便应付眼前的状况。 原以为他是个性格温顺的,看起来也很好糊弄的人,但苏默走后,他就象变了个人似的,不仅精明了不少,而且整个人的气势也如一把出了鞘的利刃一样,锋芒毕露。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见她面色犹豫,秀眉紧蹙,状似为难,少年嗤笑道:“怎么,你不是与我有私情吗?不会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第232章 漏洞百出 第232章 漏洞百出 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说什么与他有私情,要点脸,行吗? 他脸色一冷,深深地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程巧儿。 程巧儿神色僵滞了片刻,,瞄着少年的变幻不定的脸色,脑子里急速转动着,想着应对之策,一边面带沉吟地说:“我与你说了,你不能告诉别人。苏默说,你的处境危险,在情势不明的情况下,越多的人知道你的身份和名字,对你越是不利。” 闻听此言,少年翻看玉牌的动作微滞,凤眼微斜,语带讥诮地说:“说得这么隐晦干嘛?你就直接说,我不能告诉苏默就对了。” 程巧儿被他噎得气息一顿,连嘴角的弧度都尴尬了几分,表情讪讪地说:“我也是为了你好——” 少年冷冷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着脸说:“你只管说出我的名字就是了,管我要告诉谁!你顾左右而言他,有意拖延时间,迟迟说不出我的名字,是不是因为你方才说过与我有私情的话,根本就是假的!” 说话间,他腾地站起身,一双精光闪烁的凤眼,气势凌厉,居高临下地盯着程巧儿,目光里满是审视和深深的怀疑之色。 碰触到他的目光,程巧儿受惊似的低下头去,白着脸道:“不是!我没有说谎。你来自京城,是恭亲王世子身边的一个侍卫。我去世子别院,采摘梅花的时候,碰到了你,并与你相识——” 听到恭亲王世子这个称呼,他的眼中先是一片茫然,后来脑海中一震,象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了无数的片段。 他锦衣华服,前护后拥地走进一座深宅大院,无数的丫寰和小厮围着他,团团转着。 他头戴虎皮帽子,手戴鹿皮手套,骑着高头大马奔走在茫茫的大雪中。 他挥着鞭子,神色不耐地抽向倒在雪地里的一个柔弱身影。 少女微微抬眼,露出了一双菡萏似的美目,目光中狠意闪动,如两把尖刀一样,凶狠地向他插了过来—— 那个少女象极了苏默—— 脑海里闪过少女的目光时,他猛然回过神,头部一阵眩晕似的头痛,不得不一手扶着墙,才不至于丢脸地摔倒下去。 等那股痛意过去了,他睁开微阖的双目,看到程巧儿站在他身边,一只手虚虚地扶着他的臂弯处,目光闪动,眼神关切中带着不明的炽热看着他。 他心下莫名地有些厌恶,用力一甩,把程巧儿的手从他臂弯处甩了开去,皱着眉,一脸嫌恶地说:“滚开!别碰我!” 程巧儿一脸尴尬地收回了手,垂下眼,敛住眸中的受伤之色。 就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被他嫌弃好几次了,铜皮铁骨怕是都要练出来了。 “为什么苏默可以,可以随意地碰你,而我却不可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与失忆前的你就相识,我们是有过盟约的!” 垂下去的脸上都是忿忿之色,程巧儿心有不甘地问道。 其实,她原本想问他,为什么苏默可以嘴对嘴给你渡气,而我连扶你一下都不可以。 但这些话,在脑海里转了好几圈之后,她终还是换了用词,只因那几个字眼,实在是太暧昧了,她不喜欢。 “因为我喜欢苏默,不喜欢你。” 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程巧儿脸上瞬间狰狞如恶鬼一样的表情。 程巧儿低着头,手指紧紧地绞着衣角,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枉她从中作梗了这么久,兜兜转转,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竟然又搅和在了一起,真是孽缘! “你只说了我的身份,还没有说我的名字呢?我叫什么名字,这个,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对于程巧儿说他是恭亲王府的一个侍卫,他保持怀疑态度,眼见她又沉默不语了,不由催促道。 有次,苏默无意中说的话,对他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一个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程巧儿瞳孔微缩,心内急转,不再犹豫,张口吐出了一个名字。 “晟睿,你叫赵晟睿!” 赵晟睿—— 他喃喃地念叨了几次,总觉得这名字很生疏,好象根本不是他的名字一样。 深深地皱起眉,他目光探询地望着程巧儿说:“赵晟睿真的是我的名字吗?” 程巧儿抬起脸,笑得一派自然:“那是自然!当时,我还问过你了,你说过,你这名字是你祖父给我起的,寓光明聪慧之意,立意很是深远呢。” “是吗?那你与我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表情完美,笑容自然,毫无破绽之处,他盯了半天,完全挑不出任何纰漏来,只得问些别的事情,试图从中挑出些珠丝马迹出来。 步出柴房,苏默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方才一直被傻小子和程巧儿盯着,她还真是有点不自在。 另外,她心里也暗暗地有些后悔。 在地窖里时,她太冲动了。 不该被傻小子那么一激,再被当时的暧昧气氛一感染,就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亲的时候,一时爽,亲完之后,想想自己干的事,她捂着脸,撞墙的冲动都有了。 真是太可怕了! 她怎么会这么流氓! 堂堂老牛,身经百战,见过的美男如过江之鲫,竟然这么不经撩,饥渴地啃了一棵嫩草! 如果不是程巧儿突然从天而降,她说不定会抱着人家啃得天雷勾动地火! 想着,想着,苏默就停下了脚步,两眼发直地对着墙角罚起站来了。 苏笙默默地陪着姐姐发了半天呆,叹道:“姐姐,不是你说的吗?巧儿姐不是野兽,不会把哥哥吃掉的吗?既然不担心,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发呆呢?” 苏默回过神,茫然地眨了眨眼,说:“你说啥?” 苏笙小大人似地摇了摇头:“看来,任远哥哥有句话说得很对。全天下的女人无一不是口是心非的,嘴里说不要,其实心里还是很想要的。” 第233章 无数的谜团 第233章 无数的谜团 她姐姐就是如此,明明很在意哥哥和巧儿姐单独相处,却要故作大方,结果自己落了个失魂落魄,形单影只的下场! 真是可悲! 说完,苏笙背着手,象个老学究似的,一摇三叹地走开了。 苏默一脸莫名,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口嫌体正这四个字而已。 问题是,这四个字与她有什么关系吗? 听完程巧儿的话,他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我的家在哪儿?我的父母双亲又在哪儿?你可知道?” 程巧儿状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们才认识不久。你只说过,待回京那天,一定会带我回京城。其他的,我没有多问,你亦没有多说。” 言罢,她看似安安分分地垂下眼,其实,暗地里,趁着少年不注意,偷偷地抬起眼,把他脸上的所有的表情,包括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和动作,都尽收眼底。 他专注地盯着手心里的玉牌,凤眼里时明时暗,心里一瞬间如跑马似的闪过很多念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边的程巧儿近乎痴迷的目光。 他真的叫赵晟睿吗?他既然是恭亲王世子身边的侍卫,为什么受了重伤,只身一人躲在那个洞里? 恭亲王世子是不是出事了?他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等等,这些念头,一一从他脑海中掠过,想得他头都要大了。 他修长白皙的手抚着额头,孤独地坐在一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玉牌,就象一座无言的石碑一样。 程巧儿看得着了迷,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膝头。 却见少年猛然回神,扭过头,凤眼微凝,看向程巧儿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警告之色。 程巧儿尴尬一笑,讪讪地收回手,掩饰道:“我就是想拿回玉牌——” 闻言,少年斜睨了她一眼,手掌微动,玉牌便在他手心里玩耍似的起起落落,冷着声音,阴阳怪气地说:“这玉牌,你还想要回去啊?” 程巧儿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道,这是我的东西,我当然要要回去了!难不成,你还想—— 想了一半,她杏眼圆睁,明显已经想到了少年的意图。 “你快把玉牌还给我!” 她咬着牙,脸色悲愤地低吼道。 说着,她就要扑过去,去抢少年攥在手里的玉牌. 少年眸光微闪,眼神戏谑地把玉牌收进了自己的怀里,双脚灵活地一挪,身体转了个圈,让程巧儿扑了个空,差点一头撞上了土墙上。 这还不算完,他长身玉立,袖着手看笑话一样地看着程巧儿狼狈的样子,语带嘲弄地说:“才不还你!你不是说这玉牌是你我的订情信物吗?眼下,我已经失去了记忆,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所谓与你的私情,自然也要作罢了。这玉牌,作为订情信物,我理所当然地要拿回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我把玉牌给你看,就是让你明白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可你非但不承认,也不能只用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就把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统统作废了!哪有人把送给别人的订情信物收回去的道理!你,你快还我!” 程巧儿欲哭无泪,气得在原地直跺脚,眼眶微湿地看着少年,哀哀求道,就差给他跪下了。 这玉牌陪着她走过了无数难捱的岁月,已经成为了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它夺走? “你想都不要想!除非你告诉我,你方才说的是不是真话?” 程巧儿再次扑过来的时候,少年敏捷地躲过去,生生地让她大力一扑之下,摔到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听到这话,程巧儿脸上愁苦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瞬,转瞬间却又迅速垮下脸,坐在地上,埋首于双膝间,委屈得嘤嘤哭了起来。 “你不讲理!明明是我的玉牌,你凭什么不还我!?” 她耸着肩头,抽抽嗒嗒地说着。 若是被身经百战,经常混迹于温柔乡的男人听到,自然会听出她语气里的撒娇之意。 偏站在她面前的是这个初初于情爱一事上开窍的少年。 在喜欢的人面前,他拥有嗅觉灵敏的雷达,哪怕对方一个眼神,都能秒懂对方的意思。 但在不喜欢的人面前,原谅他就是个瞎子,聋子。 看到程巧儿嘤嘤地哭了,他心里丝毫怜悯都没有,只有无尽的厌烦。 皱着眉毛,他凶巴巴地说:“哭什么哭!你真的太烦人了!再哭,小心我踹你哦!” 原本以为他会怜香惜玉,看到她哭,会过来哄一哄她的程巧儿如遭重击,满目失望地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看到少年扭过头,一脸嫌恶的表情,脸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苏笙一直呆在柴房门口,听到里面的哭声,不由睁大了眼睛,低喊道:“姐,你快来!里面好象打起来了——” 不是吧? 那傻小子不至于浑到打一个女孩子的地步吧? 倒也说不淮,他才来她家时,不是就跟她打过几架吗? 容不得苏默思量太多,她快步走到门口,粗暴地踹开房门,急步走到了地窖口,弯着腰,居高临下地向下看去,眯着眼睛,神色严肃地问道:“傻小子,你是不是欺负女孩子了?” 瞧程巧儿毫无淑女形象地坐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的,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苏笙腿短,紧赶慢追地跟在苏默身后,到了地窖口,蹲下身,不停地给少年打着眼风。 我姐要狂化了,你要小心! 少年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弱,变得温驯如绵羊一般,凤眼氤氲着一层水汽,委屈巴巴地望着苏默道:“我没有。” 得,他这个样子,瞧着倒比程巧儿还要委屈了! 苏默看了看这个,又瞧了瞧那个,一时拿不准,到底是谁受委屈了。 程巧儿一直哭个不停,院子里也没有人看着,万一把村里的其他人引过来,这乐子可就大了。 苏默皱着眉,也不站在上面了,攀着梯子,三步两步地下了地窖里,瞪了一脸无辜的少年一眼。 第234章 定情信物 第234章 定情信物 少年撅着嘴,不满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去了。 “巧儿,快别哭了!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我来收拾他!” 苏默脸上带了安抚的笑容,说话间已蹲下身,伸出双手,准备把毫无形象坐在地上大哭不止的程巧儿拉起来。 不等苏默的手碰到程巧儿,她象是后脑勺生了眼睛一眼,止了哭声,抬袖一抹脸,径直站了起来。 苏默瞄了眼被程巧儿若无其事地躲开的手一眼,挑了下眉头,神色自然地收回了手。 这程巧儿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不让她扶,她还懒得伸手呢! 她嘴角微勾,无声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随即便袖着手,面色淡淡地站在一边,不吭声了。 既然程巧儿这么能耐,那就自己讨回公道了! 少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一瞄,把苏默脸上的冷笑收进眼里,立时不怀好意地瞟了独自站在一边,垂着头,还在小声抽抽嗒嗒的程巧儿一眼,凤眼闪过晦涩不明的暗光。 这玉牌,他还就是打定主意不还了! 本来嘛,这个谁,说玉牌是定情信物! 可是现在,他不是不认得这谁了吗?更别说,感情什么的。 既然没有感情了,那信物,他当然要收回来了!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哭什么哭?真是烦人! 他闷闷地想着,面上的表情却越发理所当然起来。 苏笙蹲在上面,默默地把地窖里三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下面暗流涌动的,还是上面安全。 他决定还是不下去了,就呆在这里种蘑菇好了。 周围一片安静。 程巧儿用袖子捂着脸,小声哭了半天,既不见有人过来安慰她两句,也不见有人出声替她打抱不平,不由有些恼怒。 她狠狠用衣袖抹了抹眼睛,抹得眼角越发通红肿涨了,象一对鱼眼睛一样,鼓起了老高。 程巧儿对此一无所知,抬起脸,杏眼中泪光点点,神色楚楚地看着少年,嘟着嘴,跺着脚,小女儿姿态十足地说道:“他,抢了我的玉牌!还不还给我!” 她自认生得美丽,走出门去,总有几个不老实的男子,嬉皮笑脸地与她搭讪。 日久天长之下,她对自己的美貌很有几分自信,常顾影自怜,自然知道,有了美貌的加持,再作出什么样的举动和神情,最能吸引到男子的注目。 眼下,她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有意无意地在少年面前展露自己的风姿,就象孔雀开屏一样,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表现在喜欢的人面前。 少年被她这幅姿态恶心得够呛,嫌弃得翻了个白眼,强词夺理道:“你休要胡说八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抢呢?这叫物归原主!” 说着,他瞅也不瞅程巧儿一眼,只暗暗地偷瞄着苏默脸上的表情。 可怜程巧儿一翻媚眼,完全抛给了瞎子看! 苏默瞄了眼程巧儿肿得老高的眼睛,还有她扭扭捏捏,故作淑女的姿态,心道姑娘,你就算要撒娇,好歹也得去洗把脸,把脸上的泪迹抹干净了! 现在这样,反倒成了笑话! 她咳了一声,垂眸掩住嘴角的笑意,听到程巧儿提起玉牌,不由心中一动。 她记得,程巧儿是得过一块玉牌来着了,好象是恭亲王世子爷给的,一直把它当成宝一样,见天的随身带着。 她把这玉牌给了这傻小子,难不成他是—— 不是吧?她运气就这么背,真把个狠毒的祖宗给带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猛然转头,不由睁大眼,上下打量着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看着她的少年:“你,你不会就是恭亲王世子——” “他叫赵晟睿,是恭亲王世子身边的侍卫!” 程巧儿目光闪烁着,扬声打断了她的话。 苏默有些惊讶:“待卫?赵晟睿!他这个小身板,看着象是做侍卫的人吗?有武功吗?再说了,那块玉牌——” “怎么不是!他失忆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以前会的武功,当然也不会了!那块玉牌,就是我们两个定情的信物!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是谁!” 不容苏默把话说完,程巧儿急切得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语速极快地说道。 听到定情信物四个字,少年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期期艾艾走到了苏默身边,把玉牌扔到了她怀里:“那是她的一面之辞,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了。现在,我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定情信物自然得要回来了。喏,给你!” 往苏默怀里扔玉牌的时候,他一脸地蛮不在乎,但眼神却紧紧地盯着苏默的动作,见她面上虽然有些惊异,但还是伸手把玉牌拈起来了,这才收回目光,扭过头,偷偷得抿嘴一笑,白玉的脸上泛起一片羞涩的晕红,状若云霞般绚丽夺目。 这定情信物,他已经收回来了,就代表着他跟这个叫程巧儿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了。 眼下,苏默又接了他的东西,那是不是代表,苏默和他也算是定情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 程巧儿黑着脸,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转手就把她央求了半天,也没有拿回来的玉牌给了苏默。 她气得咬牙,快走几步,走向苏默身边,气急败坏道:“这是我的玉牌!” 少年见状,忙把苏默挡在身后,瞪着眼睛,凶巴巴地道:“这也是我送给你的,我说送给谁,就送给谁!你管不着!” 没想到,他竟然拿她说过的话,反过过堵他,程巧儿泫然欲泣地看着他,清秀的小脸上一片委屈之色。 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苏默没心思理会,她拿起玉牌,放到眼前,兴味地扫了两眼。 这玉牌,她见过一次,当时是拿在程巧儿手里的,看得不太真切。 现在终于有机会仔细看看了。 到底是王府出来的东西,这双龙玉牌水头极佳,雕工也很是精致。 但是,现在程巧儿却说这玉牌是她与傻小子的定情信情? 呵呵,这傻小子既然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不是随意她编排?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默蓦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巧儿,我记得,这玉牌,不是恭亲王世子给你的吗?当时,我和茹梅也在,是你亲口说的。怎么又成了你和这傻小子的定情信物了呢?” 第235章 我娶你啊 第235章 我娶你啊 这程巧儿的说辞前后不一,显然是期中有问题。 苏默手里捏着玉牌,目光炯炯地盯着程巧儿。 程巧儿瞳孔一缩,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暗暗地咽了口口水,强笑道:“这玉牌,的确是恭亲王世子爷给我没错!但你忘了,在清平城里卖梅花的时候,我不是把玉牌弄丢了吗?后来我返回去找了,这就碰到了他了——” 说着,她瞄了少年一眼。 少年斜着眼睛,丢给她一个白眼。 程巧儿暗然地垂下眼,目光闪烁着,接着说道:“他告诉我,他叫赵晟睿,是恭亲王世子身边的侍卫。从清平回来后,我私下里,又见过他几次,后来——” 后来当然是情投意合了。 她的说辞天衣无缝,一时半会儿的,苏默深深地思索了一会儿,还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少年看似漫不经心,程巧儿的话,却是一字不漏地收入了他的耳朵里,皱着眉毛,神色不满地看着程巧儿道:“这么说,这玉牌不是我的!而是那什么,那个狗屁世子给你的!那算哪门子的定情信物!?” 他疾言令色,凶巴巴地的样子,吓得程巧儿小脸一白,挪动双腿,不动声色地向后倒退了小半步。 这还不算完,他阴着脸,一把夺过苏默手里玉牌,沉声说:“别的男子的东西,你拿在手里,不嫌脏吗?” 苏默有些无语,心道这不是你亲自扔到我手里的吗? 程巧儿脸色惊变,在她肉疼的目光下,少年粗鲁地把玉牌向她的方向抛了过来。 程巧儿也不端着了,张开双臂,手忙脚乱地把玉牌接在怀里,嗔怪地说:“你怎么能用扔的?摔坏了可怎么办?” “你要是早说,这玉牌不是我的,我能把它送给苏默吗?摔坏也是你自找的!” 少年冷哼一声,抬高了头,有些蛮不讲理。 程巧儿气得直瞪眼,手里捏着玉牌,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苏默站在一边,瞧了半天热闹,见程巧儿嘴巴一瘪,貌似又要开始哭了,适时走出去说:“巧儿,你呆在我家里的时间有些久了吧?我方才听到秋枝婶大着嗓门,满村子找你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钱秋枝没事绝对不会找她的,想来是家里又有什么活,要找她操持了。 要是她很久不出现,钱秋枝迟迟寻不到人,生了气,又该拿竹条抽她了! 听到这话,程巧儿有些慌了,想也不想地顺着梯子,爬到了上面。 “苏默,我先回去了!等我有空,再过来找你!” 匆匆丢下这句话,程巧儿转身奔出了柴房,没一会儿,就出了院子。 “这么说,你不再是没有名字的咸鱼了?你叫赵晟睿?” 程巧儿一走,苏默就笑眯眯地看着少年说。 少年挺了挺胸,站得直直的,嘴角的笑就象脸绷得再紧,也抿不住,龇着牙,呵呵地露出一个傻笑:“如果刚才走的那个谁没有说谎的话,赵晟睿就是我,我就是赵晟睿了。” 这程巧儿一走,他身上的那股伶俐劲,好象又全部消失不见了一样,又变回那个在她面前傻呆呆的少年了。 这样的人,真会如程巧儿所说,只是恭亲王世子身边的一个侍卫吗? 这与她原本猜测的,这小子非富即贵,必出自权贵之家,有些不符啊。 难不成世子身边的侍卫也非出身草根,而是权贵之家不成? 带着这些疑惑,苏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纳闷,笑侃道:“那个谁叫程巧儿。你与人家说了半天话,不会连她叫什么名字都没有记住吧?以后你可得好好记着了!毕竟,你与她——” “我跟她什么事也没有!以前,就算我喜欢她,也是我瞎了眼。眼下,我失了忆,可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她的!那个程巧儿背着你和阿笙,一直说你的坏话!她讨厌得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就急切地撇清了和程巧儿的关系。 “她都说了我姐姐什么坏话?” 听到少年说程巧儿说了姐姐的坏话,苏笙的小脸瞬间沉了下去,攀着梯子,麻利地下到了地窖里。 他以前真是看走眼了,巧儿姐真不是个善心的人。 苏默皱着眉,有些沉默。 程巧儿虽然有些小心机,倒是不象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啊。 少年瞟着苏默,心里思量着,如果她听到了程巧儿的说的那些难听话,一定不会开心的。 于是,他语意含糊地说:“也没什么啦!就是说你姐姐名声差,被退婚的事!这些事,不消她多说,我早就知道了。我倒觉得你姐姐,咳,人很好的,根本不用在意那些蜚长流短的。” 说到最后,他隐晦地表达了对苏默的欣赏之意。 说完这些话后,他脸蛋一红,扭捏地扭过头,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暗暗地观察着苏默的一举一动。 苏默闻言淡淡一笑,挑着眉说:“她说的倒也不算坏话,本就是事实。我和阿笙的娘亲的确是跟人私逃了,我也确实是被人退亲了!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我管不着,只要不当着我的面说,我就当不知道。但这些话,对我是没有影响的。我没有嫁人打算,就算名声再差,也无所谓!” “怎么会?你一个姑娘家不嫁人以后可怎么办?难不成是因为你名声差了,所以担心会没有娶你吗?” 不嫁人一说,少年也是听苏默第一次提起,不由脸色一变,急声问道。 苏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嫁不嫁人,这本是她的私事,不明白他一个外人瞎着急什么。 懒得把自己不嫁人的理由一一向他道明白,她顺着他的话音,随口应付道:“是啊,我名声差,没有人娶我啊。” 少年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怎么会?!他们不娶,我娶你啊!”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话音落地,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腾地红了脸,垂下去的目光却是一片坚定之色,双手亦是紧张地握成了拳头,耳朵支起来,一瞬不瞬地等着听苏默的回答。 苏笙眼睛一亮,露齿一笑,看了看哥哥,转首又瞄了瞄姐姐,越看越觉得很般配。 第236章 何必自伤 第236章 何必自伤 他的话,让苏默的心脏莫名地快跳了一瞬,随后她暗暗嘲笑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如此地不冷静,轻易就被一个少年撩得心跳加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暗道幸好脸没红,否则就真的无颜见人了。 沉默了一会儿,平复了下自己的心跳,她似笑非笑地说:“那可真是难为你了。为了安慰我,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你和小笙说话的时候,我听得真真的。可是你亲口说的,怎么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的。哦,让我想想,你这原话是怎么说的。身无几两肉,瘦如竹竿,胸口平得能碎大石——” 苏默每说一句,少年的眼睛就大睁上一点儿,脸也就黑上了一分。 他是万分后悔,千不该,万不该,说那些口是心非的话。 现在,又让苏默把那些话说出来堵得他胸口象垒了几百块石头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明知道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他有些气弱地解释道。 “哦,我当然明白了。想娶我那句话不是真的,我懂的。” 苏默说得煞有其事,同时递给了少年一个你不用多说了,我懂的眼神。 少年忧愁得真想揪头发,他郁闷地看着苏默,刚打算再次解释。 苏默很巧妙地打断了他开口说话的机会:“这么说,以后你就有名字了,我不用再傻小子,傻小子地叫你了。赵晟睿是吧?” 他在这个家里也住了不少时间了,因为失了忆,忘记了一切,所以苏默一直用傻小子来称呼他。 少年点了点头:“是的,虽然我觉得这个名字,一点儿也没有熟悉感。但有个名字,总比没有强吧?” 苏默回身,看着苏笙道:“听到了吗?你这个小哥哥,从此以后就叫赵晟睿了。” 苏笙笑着点了点头,乖巧的样子,看得苏默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我——” 抓住机会,少年面色纠结了一会儿,准备再次开口解释那句想娶她的话是认真的。 但苏默眼眸微微一闪,笑着转身,攀着梯子,向上面爬去。 “时间不早了,该做饭了。你们饿吗?我早就饿了。小笙,你在柴房里呆上一会儿,就出去帮姐姐看着大门,有生人进来了,马上通知一声,我也好做个准备。” 象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没一会儿功夫,她就手脚麻利地爬出了地窖,头也不回地交待道。 苏笙脆声应了,眼见着姐姐脚步不停地走出了视线。 直到走出柴房,苏默才暗暗地松了口气,一直绷得紧紧的后背瞬间塌了下去,但她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直到进了厨房,很久都没有消退下去。 苏默走后,少年自怨自艾地面对着墙壁蹲了下来,两只手捧着脸,作愁眉苦脸状。 学着他的样子,苏笙也蹲了过去。 “哎,我真是后悔啊。我就不该说那些话——“ 他低声叹道,一幅肠子都快要悔青了的样子。 苏默一脸不明所以地转过头,一双小爪捧着小脸,萌萌地追问道:“什么话?难不成你真的后悔说要娶我姐姐了?“ 少年没什么威胁力地瞪了他一眼,气急道:“阿笙,你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啊。我——你姐姐,这不是很明显嘛!” 中间有两个字,他说的语意模糊的,根本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苏笙瞪大眼睛,一脸不解地问:“哥哥,你舌头是受伤了吗?你什么我姐姐啊,阿笙没有听清楚。” 少年的脸腾地一红,跟喝了酒似的,撒了一层薄红。 他咬着唇,似嗔非怒地瞄了苏笙一眼,跟蚊子哼哼似的说:“稀饭啦!就是这两个字,你都听不懂吗?我看最傻的人是你才对!” “稀饭?哥哥,你想吃吗?我去告诉姐姐姐,给你做!” 苏笙腾地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少年一惊,忙伸手拉着他,苦着脸说:“我不是要吃稀饭啊!你别去告诉你姐姐了,就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吧!我现在,怎么说呢,很郁闷啊。“ 说完,他对着墙,又开始碎碎念起来。 “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明明心里不是这个意思,一说出来,全变了个样——” 苏笙嘴唇微勾,扭过身暗暗地偷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苏笙走进了厨房,看着在锅台边忙碌的姐姐,眨巴着眼睛,小声说:“哥哥说,他喜欢你啊。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一个人过完一辈子很可怜的。要不然,娘亲也不会与人私奔了。因为爹,苏老爷很久才会来看我们一次,并且呆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被苏家的人叫走了——” 说话的时候,他垂着头,眼眶微红,小模样看着有些可怜。 他再懂事,也才八岁而已,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也会在意娘亲抛下他离开的事实。 听出了他话里的哽咽之意,苏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默然了片刻,走过去,摸着他的头顶,嘴角轻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她的脸上虽是笑着的,但眼睛里却毫无笑意,眼眸深处亦是一片幽深之色,温声说:“小笙,你要知道,他是因为失忆了,才会留在咱们家里的。可是,如果有一天,他想起来一切了呢?他会走的,绝对不会安心呆在安宁村里,与姐姐,还有你,安心地过日子的。有些事,明知没有结果,又何必要答应下来,如飞蛾扑火一般,徒惹伤心呢?” “哥哥,他会走?” 苏笙抬起眼睛,目光里一片茫色和不舍之色。 “早晚会走的!程巧儿说,他只是个侍卫。但我却觉得,她言语躲闪,眼神闪烁,一定隐瞒我们很多事情没有说。他的衣服和气质,绝对不是一般的侍卫能拥有的。金麟岂非池中物,必会一飞冲天。一个小小的村子是困不住他的。“ 苏默神色笃定地说。 闻言,苏笙不由沉默了下来,安然地坐在灶间的小板凳上,帮苏默烧火去了。 姐弟俩各自忙着手头上的活,想着各自的心事,在沉默中,做好了饭。 第237章 欲语还休 第237章 欲语还休 吃饭的时候,苏默没有再进地窖,只让苏笙把饭菜,带进去给了少年。 地窖里,少年面色纠结地捧着碗,没滋没味地吃着饭,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姐姐,她怎么又没下来?” 苏笙瞟了他一眼,很快垂下头去,轻声说:“姐姐,她呆在厨房里,防着外人进来,咱们没有丝毫准备。哥哥,有我陪着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想我姐姐也来地窖?家里藏了个人,总要有人在外面看着,才安全。” 看不见苏默,他心里闹得厉害,就象住进了一群泼猴一样,上蹿下跳,抓耳挠腮,怎么也不得安全。 这种喜欢上一个人,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一个人的心情,他是无法跟苏笙诉诸于口的。 少年咬着筷子,凤眼闪过心虚之色,吞吞吐吐道:“这个,也不是。我就是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你姐姐一个人吃饭,有些孤单,多一个人也热闹不是吗?其实,咱们吃饭,村里别的人家也吃饭了。哪有人大晌午头趁着吃饭时候,到别人家里串门的,这不明显就是来蹭饭的。要不,你去叫叫你姐姐,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少年干脆停了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笙,一脸殷切的表情。 苏笙不答话,埋首在碗里,一个淡淡的笑意有脸上一闪而过。 哥哥啊,就一会儿看不到我姐姐,你就急成这个样子。 要是,以后你想起了一切,还会象这现在这样,一刻不停地想着我姐姐吗? 想到这里,他翘起来的嘴角平复了下去,眼睛也暗淡了下去。 犹豫了一会儿,他终是放下了碗,目光闪烁地看着少年说:“哥哥,方才姐姐与我说了好些话,我觉得还是应该说出来,让你也听听。” 看不见苏默,少年的情绪始终有些不高,听到这话,不禁有些纳闷:“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苏笙刚想开口,就被突然兴奋起来的少年打断了。 “等等。你姐姐与你说了话?她话里是不是提到我了!你快说来,让我听听!她都说我什么了?有没有说过,我——” 象是才弄明白苏笙方才说了什么似的,少年扔了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在傻乐什么,笑得合不拢嘴,眼巴巴地望着苏笙,眼神里不乏催促之意。 苏笙瞪着眼睛,很是奇怪于他突然亢奋起来的情绪。 “哦,我姐姐的确是说了,与你有关的话。她说,你是金麟,早晚会飞到属于你的天上去的,不会永远和我们呆在安宁村的。她还说,你只是失忆了,万一有一天,你想起来了一切,你肯定会走的。” 说到最后,苏笙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了,小脸蔫嗒嗒的,垂着头,很是伤感的样子。 听到这话,少年微微一怔。 没想到,苏默想得这么长远。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每时每刻都看到她,从来没有想过若他恢复记忆以后的事情。 如果他想起了一切,他还会甘心呆在这个村子,困在苏默身边吗? 好男儿志在四方! 何况,他尚且年少,一切都不定性,正是对外面的一切都好奇,恨不得看遍天下美景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心下暗然,腰身一软,无力地靠坐在榻上。 见他一言不发,苏笙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苏默一个人呆在厨房把饭吃完了,等了一会儿,才见苏笙从柴房里,提着篮子出来了。 看到篮子里,剩了许多的饭菜,苏默诧异地挑眉:“今天中午,你们怎么吃得这么少?” 往篮子里放饭的时候,她都是按照那傻小子和苏笙的饭量盛的。 要在以前,这些饭,这一大一小,早就吃得一粒米都不带剩的。 特别是是那个傻小子,正值长身体的时候,饭量格外大。 今天倒是稀奇了,竟然没有吃完。 苏笙转了转眼睛,小声地说:“是哥哥,他吃得比较少。” “是不饿,还是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之后,乐得吃不下去了?” 苏默接过篮子,伸手把里面的碗筷都一一拿了出来,语带笑意地调侃道。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篮子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苏笙欲言又止的表情。 “都不是—” 苏笙抬眼瞄了姐姐一眼,心虚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姐姐与他说的私话,他转眼就说给了哥哥听。 如果姐姐知道了,该不高兴了吧?会不会怪他多嘴? 篮子已经提进厨房了,要是往常,苏笙早该走了。 但他现在迟迟不走,显然是有事。 苏默动作微滞,抬起头,瞄着苏笙说:“小笙,你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话与我说?我是你亲姐姐,又不会吃人。有话,你只管说就是。” 苏笙低下头,绞了一会手指,小声说:“姐,我把你——” “你们姐弟在说什么呢?我也来听听。” 少年满面含笑地从外面走进了厨房里,一双含情似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盯在苏默身上。 苏默皱眉:“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说过,没事的话,你就呆在地窖里就行了——” 这次,少年罕见地没有黑脸,更没有生气地转身就走。 “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我出来就是说两句话,说完,我马上就回地窖里去。” 他依旧眉目含笑,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为苏默的话而消淡一分。 “什么话不会等我一会到柴房里,你再说不行啊,非要自己到外面来说。万一被村里人发现了,那就麻烦了。” 苏默眼神闪躲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抿了下头发,不自在转过身,接着忙手里的活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傻小子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个不停,眼底象是装了两个强力探照灯一样,看得人浑身莫名地不自在。 “如果我不来,怕是你一下午也不会抽出空来,去地窖里与我说话的。你,你总是有很多事要忙。我,我排在这些事和阿笙的最后面,在你心里怕是一点儿地位也没有的。” 看着她转身背对着自己,少年咬着唇,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里也带上了些许的暗然。 第238章 志在必得 第238章 志在必得 苏默手上忙个不停,一言不发地静静地听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苏笙呆了一会儿,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察觉到气氛的异常,果断地往厨房外面走去。 “姐姐,我到门口看着。” 他一扭小屁股,一溜烟地跑远了。 厨房里很是安静,只余两个人的轻浅的呼吸声,还有碗筷碰到锅沿,轻轻磕碰的声音。 见洗得差不多了,苏默就把碗筷从水里捞了出来,放到案板上控水。 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着,冷不丁地,突然出声问道:“你手冷不冷?洗碗的水用的冷水还是热水?” 说着,他走到站在锅台边正拿粗布擦手的苏默身边,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捉住了她的手。 苏默一怔,神色错愕地看着他。 他目光坦然地望着她笑得一派风光霁月,眉目灿然:“不冷。看来,你用的虽不是热水,但也不是冷水。” 说完之后,他也没有放开苏默的手,伸展五指,紧紧地把她的手罩在期中。 苏默的手不算太冷,却也称不上暖和,裹进他温热的手心里,僵冷的手指瞬间便暖了起来。 苏默的心跳得突突的,象揣了只活兔子一样,她象是被烫着了一样,脸上一热,微微用力,便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说话归说话,你握我的手做什么?厨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地窖去,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活,就去找你。有话,咱们进地窖里说。” 为了掩饰脸上的不自在,苏默挣出手之后,慌忙背过身去,垂下的眼眸里不时地闪烁着慌乱之色。 “干完手上的活,你真的会去找我吗?” 就怕这些话,只是她的推脱之词,少年扯着她的衣角,认真确认道。 “是。我说话算数,说干完活去找你,就一定会找你的。你快放开我的衣服,一直扯着我的衣服象什么样子?!” 感觉自己的脸上烫得厉害,苏默生怕被身后的人发现异状,连头也不敢回,胡乱地应承道。 “那我这就去了。你可一定要找去找我啊。”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衣角,松开的瞬间,手指还象留恋似的,轻轻在衣服上摩挲了一下。 苏默向后瞄了一眼,瞟到他脸上失魂落魄,状若忠犬被主人抛弃一样的表情,嘴角微微一抽,迭声地赶着他道:“一定!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我的祖宗,你就别磨蹭了,万一有外人进来,可就麻烦了。” “好好好,我这就走。” 他笑弯了眼,也不知道为啥一听到她说话,心情会这么好,连声应着,走出了厨房。 他走之后,苏默轻吁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有些发烫。 这小子象是开了挂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撩人。 猝不及防之下,她一时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苏默啊,你可一定要把持住! 她暗暗地告诫自己,吃一堑,长一智,万万不能轻易地让人撩了去。 “苏默,吃过饭了吗?” 苏默刚从厨房走出去,打算到柴房,听听那傻小子要说什么话。 就在此时,程巧儿从院外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地招呼道。 苏笙跟在她身后,绷着张小脸,不复往日的热情之色。 苏默停下脚步,目光从她的身上淡淡地扫过,眼眸里不由闪过深思之色。 程巧儿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后才过来的,只除了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没换,不仅梳了新的发型,连头上的珠花也一并换成了新的。 抿了胭脂的樱桃小口呈淡粉色,娇嫩如初初长出来的玫瑰一般。眉毛也特意用黛描过了,柳眉弯弯,如月牙一样嵌在她脸上,左右脸蛋上也敷了一层淡淡的白粉,把她本来就突出的容貌更拔高了一层。 见苏默抬眼瞧她,程巧儿眸光一闪,不由笑得更甜了,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娇花照影,很有女神范。 她身姿袅袅地在院里一站,高下立分,衬得苏默灰朴朴的,象是刚从灶间飞出来的麻雀一样,惨不忍睹。 看来,程巧儿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撩那个傻小子了。 女为悦己者容嘛,可以理解。 苏默心里莫名有些不大舒服,神色平淡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垂眸一笑:“我们吃过了。巧儿,你来了。” 程巧儿上午才来过的,而且还是哭着走的,现在又来,可真算是勇气可嘉,越挫越勇了。 “嗯,紧赶慢赶,我可算是把家里的活全干完了,一时没有别的事干,就想过来找你闲话一下家常。” 程巧儿笑得羞涩,眼神里却满是志在必得之色。 这少年的身份,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除了她自己知道以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苏默和少年本人也不可以。 不想让苏默知道,是因为她怕苏默与她起了同样的心想,一心想要攀上世子这个高枝。 所以,她一定要在少年想起来一切之前,让他喜欢上自己,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不怕堂堂恭亲王世子会赖帐! 找我聊家常? 苏默暗自觉得好笑,怕是找我聊天是假,想借机到柴房的地窖里与那个傻小子搭话,刷刷女神范是真的吧? 她似笑非笑地说:“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柴房门没锁,傻小子人在地窖里,你上午来过,就不用我引路了吧?” 闻言,程巧儿嗔怪地瞄了苏默一眼,脸上闪电般地飞过一抹红霞,语气娇羞地说:“苏默,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讨厌!你浑说什么?我就是来找你的,才不是找赵晟睿了。” 说话间,她捏着帕子,小女儿十足地跺了跺脚,那羞涩十足的姿态,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到最后那三个字,苏默这才记起地窖里的少年已经有了名字了,不再是没有名字的咸鱼了。 程巧儿这番矫揉造作的姿态,激得苏默暗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么说,你真不是找那个傻小子的?” 有意逗程巧儿,她斜睨着程巧儿,目光中微微带了调侃之色。 第239章 知心话(一) 第239章 知心话(一) 程巧儿捏着帕子,羞涩地一笑:“真不是。我就是来找你的。我,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见她吞吞吐吐,瞟向苏笙一脸为难的神色,苏默瞬间了悟。 看来,这程巧儿是想单独与自己说话,连苏笙也不能听的。 她诧异地挑起眉,转身对苏笙说:“小笙,家里有姐姐看着呢。你要不要出去找虎子他们玩一会儿?” 苏笙瞄了程巧儿一眼,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走之前,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与程巧儿打个招呼。 看着他的背影,程巧儿美眸闪烁了几下,状似不经意地说道:“阿笙这孩子,到底是与我生分了不少呢。” 既然她说不是来找那个傻小子的,苏默转身就把她往堂屋里引。 听到这话,苏默浅笑着说:“小笙心里明白着呢,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分得门儿清!我虽是他姐姐,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只能随他去了。” 言外之意,就是因为你对他不好,所以他才与你生份了,不关我的事,你也别想把这个锅丢给我。 话虽平常,但字字带着机锋,有心人自然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深意。 程巧儿自然是个有心人,听到这话,笑容微僵,不自在地抿了抿头发,强笑道:“你说说,这阿笙也太记仇了些!我不就是情急之下推了他一把吗?见了面之后,他连叫我一声巧儿姐姐也是不愿了。” 苏默眉目沉静地听着,脚下不停地把程巧儿让进了堂屋里。 “再着急,你也不该推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孩子是最得罪不得的。” 苏默一向是个护犊子的人,站的当然是自己亲弟弟这一边了。 程巧儿想让苏默劝苏笙原谅她的一时之过,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见自己递过去的话,接二连三地被苏默不着痕迹地推了回来,程巧儿心里有些失望,面上却半点不显,跟着进了堂屋之后,扭了扭腰肢,毫不客气地在木墩上坐下了。 苏默垫了新缝好的坐垫,在石墩上坐下了,随手拿过了绣箩,翻出一块布料,捏在手里缝了起来。 “巧儿,小笙走了,家里边也就你我两个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听着就是了。” “不急!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找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自从你落水之后,我们姐妹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一说知心话了。” 程巧儿稳稳地坐着,脸上带着淡淡的有些疏离的笑,摆出了一幅长谈的架势。 苏默闻言,一脸兴味地挑了挑眉,看似专注地打量着手里的布料,目光微微闪烁着,不时地过思忖之色。 这个程巧儿,到底准备与她说些什么知心话,神神秘秘地,连苏笙也支走了。 至于谈心,谁爱信谁信,反正她是不会相信程巧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是来跟她苏默谈心的! 苏默不吱声,只笑着点了点头,拈着针,在布料上下翻飞着。 气氛有些古怪。 程巧儿和苏默隔着一张桌子坐着,如同隔着一道天堑一般,毫无好姐妹将谈心的亲昵感。 苏默不接话茬,这让程巧儿有种自说自话的尴尬感。 象是没话找话似的,程巧儿打量了一下苏默手里正在忙着缝制的东西,笑道:“苏默,你手里缝制的是钱袋吧?” “是啊。那傻小子到我家来的时候,光棍得很,身无长物,全身上下连个能放银钱的袋子也没有。哪天,他要是走,总不能让他两手空空地就回去了,总得让他带些钱财傍身。所以我才想着给他缝个钱袋——” 见她看出来了,苏默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地说道。 程巧儿闻言,脸色惊变,失声道:“他要走?” 因为惊讶,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尖刻。 苏默抬起脸,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他又不是安宁村的人,当然不可能在我家里呆一辈子的,早晚都是要走的。眼下,你又告诉了他的名字和身份,他会走,那有什么奇怪的?” 知道自己失态了,程巧儿忙低下头,定了定神,再抬起头时,脸色已然好看了许多,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你说的没错,是我一时没转过弯来。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身份,但你不是说过,外面有很多人正在追杀他吗?他就这样单枪匹马地回京城,实在太危险了。我这心里不安得很,要不,我们去劝劝他,让他多呆一些时日,再考虑回家的事?” 他就这么走了,万一遇上了杀手,能不能保住命,先抛开不说。 关键是他还没有喜欢上自己呢! 他这一走,那她之前撒的那些谎,费力心机编排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现在就走! 想到这里,程巧儿脸上隐隐带上了急切之色,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作势要去柴房。 相对于她的急迫,苏默不动如山地坐着,笑睨着程巧儿道:“他走的日子还没定呢,瞧把你着急的!你先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再去劝他也不迟。他没跟我提要走的事,但我这不是寻思着,他在我家的地窖里,也不能一直住下去不是?眼看要过年了,哪有人不想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所以,就最近几天吧,我想他就该走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默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和留恋之色。 程巧儿闻言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苏默的话说得很是委婉,但意思表达得很是明了。 不是少年主动提出要走的,而是苏默觉得他应该走了,多少有赶的意思。 “苏默,你要赶他走?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亲口说过的,外面有那么多的杀手在四处找他,连官差里面也潜藏着杀手!他一出去,说不定就会没命的!人命关天!我说苏默,你的心肠不会这么狠毒吧?” 想通了这一关节,程巧儿心里登时有些不舒服了,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苏默的眼神,就象在看一个杀人的侩子手一样,吊着嗓子,声音尖利都快掀破屋顶了。 第240章 知心话(二) 第240章 知心话(二) 程巧儿激动之下,嚷嚷的声音过大。 苏默皱着眉向门外看了一眼,见院外面没有什么人经过,这才放了心。 看着程巧儿因为激动而通红的脸,她慢条斯理地道:“你说我恶毒?巧儿,你这话说委实太过!我要是真恶毒,当初就不会把他救回来,视而不见,任他自生自灭,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本是好心收留他,可不能到头来,背了个恶毒的名头,那我可真是要冤枉死了!” 说到最后,苏默双手一抖,猛地把手里捏着的布料和针线扔进了秀萝里,说话的声音也陡然严厉起来,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逼视着程巧儿,直到她心慌意乱的低下头去。 程巧儿垂下头,掩住目光里一闪而过的恼怒之色,状似不好意思地说:“方才是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我给你赔个不是。苏默,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眼下正值隆冬,天寒地冻,实在不是出行的好天气。你当行善积德,容他在你家里多呆上一些时日吧!” 她咬着唇,语带可怜地祈求道。 听到这话,苏默都要忍不住笑了。 本来没什么大事的,经程巧儿嘴里这么一过,好象她苏默正在干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一样。 “不是我要赶他走,而是既然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走是必然的结果。我只是在提前做好准备而已,你不必把话说得这么可怜,好象我是个十恶不赫的大恶人一样。什么时候走,也得看他的意愿!” 苏默似笑非笑地说,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不过据实说话,这程巧儿就情绪激动得象是即将要失去一件重要的宝贝一样。 难不成,程巧儿说,她与失忆前的傻小子有私情是真的,所以她听闻傻小子要走,才会激动得抛去了平时温柔乖巧的形象? 其实,苏默对程巧儿所说的那些漏洞百出的话,一直心存怀疑。 程巧儿在外人眼里一向乖巧,在家里亦被钱秋枝管束得极严,怕是早起一睁眼,家里就有无数的活等着她干了。 这样的程巧儿哪有时间,与人谈情说爱,风花雪月? 想到这里,苏默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程巧儿面部表情,嘴里却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巧儿,你每天被钱秋枝支使得团团转,连躺下去睡个懒觉的光景都没有,什么时候,竟然有空与人有私情了?你这口风倒是紧得很,不仅我不知情,连茹梅怕是到了现在,也被蒙在鼓里的吧?” 没想到,苏默会提到这件事情。 程巧儿脸色一僵,不自然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仓皇地垂下头,有些慌乱地躲开苏默锐利得仿佛能直视人心的视线,勉强提起嘴角,羞涩地一笑:“如果轻易就能被你和茹梅发现端倪了,那就不是私情了。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害羞得紧,哪会轻易把这种事宣之于口。我家里事情再多,总有干完的时候,得了空,我常往世子别院处跑,只是你们没有发现罢了。” 闻言,苏默点了点头,程巧儿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有一次早起,她和苏笙到河对面的周家村还彩礼钱的时候,不就碰到过程巧儿一回吗? 可是,这也不对啊。 程巧儿之前明显对那个名声不好,为人狠毒的世子爷有意呀!怎么可能转眼与那位爷身边的侍卫郎有情,妾有意起来? “傻小子没失忆前,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家里的情况?还有,他既对你有意,不可能没有替你做过打算。他有没有说过,带你到京城之后,怎么安排你?娶你为妻,怕是不可能的吧?” 苏默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句句问到了重点上。 程巧儿越听越不耐烦,心道苏默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一个接一个的,偏这些问题都她这个撒谎的人从来没有想过的! “苏默,你问这么多,是不相信我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与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只允了我,带我去京城,其他的,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就无故失踪了!这些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她眉头紧皱,语带不悦,看向苏默的眼神里,隐隐带上了几分嫌恶之色。 她真的特别讨厌苏默! 为什么苏默的运气就这么好,去松树林里拾个柴,也能把一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世子爷给捡回了家里?! 为什么世子没有失忆前就隐隐地喜欢着苏默,哪怕失忆后变得有些傻里傻气了,眼睛里也依旧只有苏默?! 如果这世上没有苏默这个人就好了,程巧儿心里不无恶毒地想着。 苏默皱眉,这程巧儿一问三不知,要么是如她所说,没有来得及问。要么就是她在说谎。 见苏默沉默不语,以为把她说得哑口无言了,程巧儿的脸上不由闪过得意之色。 “苏默,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听完之后,放在心里就好,不要让除了我和你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好不好?” 因为有事相求,思量过后,她放软了声音,语气里也带上了可怜的恳求之意。 一听这话,苏默就知道,程巧儿找她谈心的主要目的来了。 不要让她与别人说? 这话一听,里面就有陷井,与“我有个秘密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之类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可不能随口就答应了,说不准是程巧儿先绷不住告诉别人了,最后反倒赖在她头上了。 背锅这种事,她苏默一向是没兴趣的。 “这我可不敢保证。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谁与我们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有人支着耳朵,正在听我们的对话呢。” 说着,她复又拿起绣箩里的针线,接着做钱袋去了,摆足了你想说就快说,不说我还不想听的架势。 柴房里,久等苏默不至的少年,闻言不禁微微一愣。 苏默怎么知道他在这边听墙角? 苏默如此不上道,让程巧儿很是着恼地咬着红唇,眼神幽怨无比,恨不得走上前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针线,吼上一场。 第241章 管得太多 第241章 管得太多 堂屋里只有两个人轻浅的呼吸声,伴随着针线在面料上穿梭的声音。 恼怒之后,程巧儿稳了稳被苏默激得快要发疯的心神,柔声说道:“这些话,由我一个小女儿家来说,实在是有些羞人的。所以,方才我让你支走了阿笙。苏默,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和名字,是不是不该再傻小子地称呼赵晟睿了?他,他是我欢喜的人,我实在不喜欢有人用带有侮辱性的字眼冠在他头上!” 说到侮辱这两个字眼时,她瞄着苏默的宠辱不惊的神色,有意加重了语气。 其实不是傻小子这个称呼具有侮辱性,而是因为这个称呼,隐隐地有股难言的亲昵感在里面,让她心里有些不喜。 她就是看不惯,每每当苏默叫出这个称呼时,少年弯着眼睛,笑得一脸幸福的傻样。 苏默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之后,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再次如之前一样,熟稔地穿针引线起来。 “巧儿,你这还没嫁给他呢,就开始一心替他着想了。的确,他已经有名字了,我不该再用傻小子称呼他了。赵晟睿是吧?我记下了。” 苏默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巧儿,嘴角讽刺地勾起,语带调侃地说道。 别看她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已经快要气炸了! 这个程巧儿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叫他傻小子怎么就侮辱了? 明明,她每次一叫傻小子,他总是喜滋滋地摸着后脑勺笑得一脸荡漾! 如果他觉得这称呼不好,大可自己与她说清楚,用得着用程巧儿说! 程巧儿算哪根葱,在她的地盘上,还敢对她指手划脚!? 程巧儿垂着头,思索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根本没有注意到苏默脸上一闪而过的嘲弄表情。 “还有一件事,我也要与你说道说道。之前,你不知道他跟我的关系也倒罢了。现在,我已经捅破了他与我的私情,你作为我的姐妹,是不是该与他疏远一些才好?象他胸闷,喘不上来气,为他渡气的事,就不用你再替我代劳了。但凡有这样的事,你家与我家离得也不算远,你只需让阿笙到我家支会一声,我随叫随到的。” 苏默和少年嘴对嘴“渡气”的那一幕,对程巧儿的冲击力非常大,现在想起来,她都嫉妒得胸口痛。 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她会嫉妒得疯掉的! 程巧儿太阳话里话外都莫名地充斥着一股趾高气扬的优越感,俨然以那傻小子的内人身份自居了,就差大吼一声:你别勾引我老公了! 听得苏默好气又好笑,感情她辛辛苦苦,忙活来忙活去的,是给程巧儿养相公来了? 如果她全部应下来的,程巧儿接下来是不是还会要求,三菜一汤,顿顿有肉,最好当祖宗一样供着那个傻小子?! 脸可真大! 苏默忍了半天,已然忍不下去了,刚想黑脸掀桌,把程巧儿轰出去。 就听门外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少年神色恼怒地出现在门口,凤眼里闪烁着寒光,唬得程巧儿象是被烫着了屁股一样,从木墩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又出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地窖里好好呆着的吗?” 看到他,苏默皱着眉,神色不悦地站了起来,急步就往门口的方向走过去,准备把他拽进屋里来,顺便把门关上。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就从地窖时出来两次了,万一被心思活泛地村里人看到了,起了歪心思,引来了官差,那就不好办了。 “我要是再不过来,你是不是就任由眼前这个没脸没皮的女子胡说八道下去?!平时与我斗嘴的时候,你嘴皮子不是很利索的吗?人家说了半天难听话了,你怎么连回个嘴也不会了?!”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话里却不难听出他对苏默不留余地的回护。 说话间,他横眉立目地堵在门口,眉宇间煞气笼罩,看向程巧儿的目光里,阴毒中带着无比的嫌恶。 程巧儿被他话里的“没脸没皮”四个字,打击得不轻,脸上的血色在瞬间消退,脸色煞白地向后倒退了小半步,神色慌乱地解释道:“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有了名字,苏默,她总叫你傻小子终归不好听——” 她捏着帕子,珠玉似的泪盈于长睫,一幅娇弱可怜的表情,大大的杏眼里盈满了水汽,神色楚楚地望着门口的少年。 程巧儿对自己的容貌自信的很,为求更加完美,来这里之前,她偷偷开了钱秋枝的梳妆匣子,抹了些胭脂水粉。 对着铜镜欣赏的时候,她花了很长时间,特意练了这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的苏默,默默地停顿了一下脚步,慌忙掩饰性地垂下头去,轻轻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都被傻小子指着鼻子骂到脸上了,程巧儿竟然还有心想展现自己小白花一样的风情? 趁着程巧儿不注意,苏默暗暗对少年眨了眨眼睛,伸出大拇指摇了摇. 目光看似专注地盯着程巧儿,其实一直暗暗用眼角余光瞄着苏默一举一动的少年,虽不明白她的这些举动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乐意见苏默背着别人,与他做这些有亲昵意味的小动作. 他的眼睛里隐隐地浮上了一层笑意,淡淡的,恍若错觉一般,转向程巧儿的面上却仍旧端着一幅横眉立目的凶煞模样. “苏默愿意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用得着你管吗?你是我什么人,管我这么多事,也太把自个儿当一回事了吧?也就苏默性子软,能容得下你在她面前颐指气使了半天,要是我,早就一脚把你踹出门去了!” 象是没看到似的,少年对于程巧儿特意描画过的精致妆容和凄婉的风情视而不见,鼓着脸,瞪着一双冷冰冰的凤眼,毫不留情地斥责道。 见他跟个瞎子似的,一点儿也不被自己的精心打扮吸引不说,还劈头盖脸地斥责自己,就差直接说她不要脸了。 第242章 我心悦苏默 第242章 我心悦苏默 程巧儿神色难堪地绞住了手里帕子,红着眼眶,目光闪烁地说:“你失忆了,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才会觉得我管得太多。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失忆前,我与你很要好的!在我心里,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你未过门的媳妇——” 这话说得,快要走到少年身边的苏默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绊倒在地. 想不到,一向羞涩内敛的程巧儿,竟然大胆到说出这种近乎于表白的话. 少年偷偷地瞄着苏默的表情,生怕她把程巧儿的话听了进去. 苏默没注意到他偷瞄的眼神,站在门口,向大院方向的左右两边各张望了几眼,没有见到有村里人路过的迹象,伸出手去拉了他的手,毫不温柔地把他扯进了屋子里,并顺势关上了门. “还傻站在外面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家里藏了一个人是吧?快进来暖和暖和吧!外面多冷,瞧你的爪子冻得!啧!” 她的语气毫不温柔,话里也充斥着满满的嫌弃之色. 许是身上的衣服穿得少了,又在外面站了不短的时间,少年的手掌一片冰凉. 才握到他手的瞬间,苏默就深深地皱起了眉. 所以关了门之后,她仍旧没有放开他手的打算,而是一边嫌弃着,一边把他的手拢在自己的两只手中间,大力地搓弄起来. 一股热意从两个人互相搓磨的双手间一点一点地升起,顺着少年开始变得温热的手心处,沿着手臂,慢慢地蔓延到了他白玉似的脸上. 顷刻间,薄薄的红晕便弥漫在了他的白皙的脸上.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去,而是神色坦然地站着,任由苏默握着他的手随意施为. 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少年安静地长身而立,微微垂眼,含笑的凤眼专注地看着苏默,嘴角微微翘起,不经意地流泄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程巧儿象是被人遗忘了一样,呆呆地站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少年脸上的笑容,清秀的脸上闪过瞬间的狰狞之色. “苏默,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方才说的话,你是没有听进去吗?” 苏默正专心帮少年捂手,突然听到一个幽幽如女鬼的声音响起. 她手上的动作一滞,眉头一皱,转身向发声处看去. 程巧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象背后灵一样站着,俏脸阴沉如水,一双杏眼睁得圆溜溜的,直直地盯在她拢着的双手上. “我在做什么,你没看到吗?他手有些凉,我就是帮他捂捂手而已.要不,你来?” 苏默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语带调侃地说道. 说话间,她拢着的双手不由一松. 就在她的手刚要垂下去的瞬间,少年眼眸微沉,冷冷地剐了程巧儿一眼,反手用力一握,完全把苏默的手包裹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掌之间. 这个动作是不是有些过于亲密了? 等他做完这一切之后,苏默后知后觉地想到,遂不自在地挣了挣手,却被少年发越发用力地握紧了手,强势地镇压了下去. 两个人暗自较了一会儿劲,最终是力气较小的苏默败下阵来. 握手就握手,反正也不会掉块肉,随他去吧. 这么一想,苏默也不费力气挣扎了. 见她终于乖了下来,少年不着痕迹地弯了弯眼睛,在程巧儿发现之前,忙平复了嘴角,摆出一脸冷傲的表情. 瞄到少年绷着脸,一脸严肃的表情,苏默意识到接下来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了,闲闲地等着看热闹. 把少年主动去握苏默手的动作看在眼里,程巧儿瞬间白了一张俏脸. “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我全都不记得了.与我有私情,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辞.谁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是说出了我的名字和身份不假,可你连我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想来我们的之间的感情也算不上深厚.所以,你就不要厚着脸皮,以我未过门的媳妇自居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凤眼微挑,神情倨傲中带着些许讽刺,眼眸深处宛如流动着尘封了千年的冰水一样,冰冷刺骨. 似是被他冷漠无情的样子刺痛,程巧儿不由自主地向后轻轻退了一步,两只手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服,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抖着嘴唇,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受伤的神色,无力地垮下双肩,声音低哑中带着哭腔. 她费尽心机,却只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不,她不甘心! “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了苏默?” 她目光微转,眼神如刀子一样落到两人亲密交握的手上面. 听到这话,苏默脸色一窘,刚想死命挣开手. 提前察觉到她的意图的少年用力回握了她一下,同时扭过头,凤眼闪烁,目光深沉地瞟了她一眼. 苏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卸了手上的力道. 感觉到她的温驯,少年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 “是,我心悦苏默!” 没有丝毫犹豫,他神色清明,掷地有声地说道.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亲耳听到少年的回答,程巧儿表情微震,目光里却难掩失望之色,看向苏默的眼神里隐隐闪过瞬间的仇恨之色. 兜兜转转,就算失了忆,他竟然还是喜欢上了她! 苏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砸得不轻,张口结舌了半天,终是没忍住,扭过头,目光古怪地看向了少年. 他是为了打发程巧儿,拿她作挡剪牌,不走心地随口一说? 还是真心喜欢她? 少年红着脸,却罕见地没有避开苏默的目光.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缠,那双凤眼里光华流转,脉脉流动着静水流深一样的感情,寻到那双菡萏似眼睛的瞬间,便如藤蔓一样,缠缠绵绵地勾了上去. 碰触到少年那双凤眼睛,如岩浆般炽热光芒的瞬间,苏默脸上莫名一烫,就象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样,飞快地收回了与他对视的目光,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第243章 殃及池鱼 第243章 殃及池鱼 垂下头的瞬间,苏默的脸就火烧火燎似的烫了起来,心脏跳得快得象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她暗暗自嘲,重活一世,自己竟然还是如此地不冷静,轻易地被一个少年用三言两语和一个看似深情似海的眼神撩得脸红心跳,真是没出息! “那我呢?你要置我于何处?” 程巧儿面色怆然,声音嘶哑地质问道. “就算你我有私情,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你未婚,我未娶,自然是各不相干了.” 无论程巧儿蹙眉哀伤的神情如何楚楚动人,他的眼底毫无一丝惊艳的波澜,只有近乎冷漠的平静之色,若仔细看,还会发现,一丝潜藏的嫌恶之色. 话说到这份上,程巧儿自觉无颜再呆下去,流着眼泪,狠狠地推了苏默一把,打开门,掩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苏默瞪着眼睛,一脸无辜状:“得罪她的人明明是你,她干嘛推我?”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少年不说话,只望着她笑得一脸荡漾.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 苏默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扭头,躲过了他的视线,抿着嘴,竭力绷紧了嘴角的线条,不让自己也跟着一道傻笑起来. 笑是会传染的,看着他笑,她也莫名地好想笑,怎么办? “比起失忆前,我发现失忆后,我的眼光差了不少啊——” 见苏默明明想笑却要努力绷紧脸的样子,少年眼神微动,笑着摇了摇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一听这话就不是什么好话. 苏默瞪眼:”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也许是气氛太好,让他兴奋到忽略了苏默杀人一样的目光. 他以开玩笑似的口吻说道:”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你远不如方才那个叫巧儿的丫头.可我偏就心悦于——” 刚被表白完,还没等苏默美上一会儿呢,兜头就是一盆凉水泼下来,就算是佛也难保不会生气。 这小子到底会不会说话? 有哪个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和身材的,这要是在现代相亲的时候,她早一杯咖啡泼上去了! 嘴这么贱,你就等着注孤生吧! 苏默闻言,一股无名地火气腾地就升了起来,狠狠甩开了少年的手,强压怒火,斜睨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少年,似笑非笑地说:“既然我这么差劲,你还拉着我做什么?程巧儿样样比我好,长相好,性子也温柔,还与失忆前的你有过私情!她程巧儿是天上的云,我苏默就是地上的泥!你还干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追啊。她刚走没多久,你要是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苏默板着脸,说话的调调都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在这阴阳怪气的味道里,暗暗地漫了层她自己亦没有察觉的酸味。 只是她正处于生气中,一时没有察觉出来。 见苏默眼神愠怒,气冲冲地甩开了他的手,少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是生气了。 仔细想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是有些不大好。 “你误会了。我就是想说,就算你长得不如别人好看,我也只心悦于你一人。” 看到苏默动了真怒了,少年有些着急,一迭声地解释道。 说话间,他伸出手讨好似的去捉她的手指尖,却被苏默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我男未婚女未嫁的,以后这手可不能乱牵。” 苏默余怒未消,拒绝牵手。 少年手足无措地绕着苏默转了一圈,挠着头,可怜巴巴地小意地求道:“是我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就原谅我吧!” 女人小心眼着呢,别以为说两句软话,她就会原谅这个傻小子了,想得美! 苏默撩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嘴角轻扯,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要笑不笑地说:“不,你没错!相反,你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我苏默本就生得不起眼——” “程巧儿,这个小贱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好半天没有见到人了。我来问问苏默,有没有看到——” “苏默,你在家吗?” 就在这里,院门外传来钱秋枝大着嗓门的吆喝声。 苏默欲出口的冷嘲热讽瞬间咽回了嗓子里,脸上似笑非笑地表情瞬间一收,顾不得还在跟少年闹矛盾,闪电般拉着他的手,转到了门后面。 少年一怔,目光落在苏默和自己交握的手上面,嘴角蓦地翘起,勾起一个甜蜜的笑来。 “笑什么笑?!等我把人打发走了,再跟你算帐!” 看到他脸上绽开的笑,苏默有些不爽,眼睛一眯,低声斥道。 为了表示威胁,她捏起小拳头,举到少年眼前晃了晃。 少年笑得越发灿烂了,抓住机会,在苏默主动送到他面前小拳头上“啾”了一下,低声道:“别生气了。只要你消气,我躺平了,任你揍!” 蜻蜓点水的一吻过后,他就火速离开了,靠在门后墙上,用一双含笑的凤眼,脉脉地看着苏默。 苏默先是微微一愣,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蓦地红了脸。 温热的嘴唇和手背相触的瞬间,一股电流就顺着苏默的手掌传到了她的心脏处,电得她整个人都麻酥酥的。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撩了! 她似嗔似怒地瞪了少年一眼,一脸嫌恶地蹭了蹭手背上被亲的地方。 “门开着,人去哪儿了?苏默,你在家吗?” 钱秋枝走到门口,见屋门打开了一半,不由有些疑惑。 她刚想抬腿进屋,就见另一半的屋门也打开了,苏默俏生生地站在门口,脸蛋酡红,笑盈盈地看着她。 “秋枝婶,我在呢。你找我有啥事啊?” 苏默堵在门口,以防钱秋枝进屋。 见到苏默,钱秋枝没想太多,抬起的腿,又悄悄在放回去了,大着嗓门问道:“苏默,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啊,哦,我方才在睡觉,可能是盖得太暖和了,所以脸才会红的吧?” 苏默尴尬一笑,掩饰性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蛋,急中生智之下,吱吱唔唔地找了个还算合理的说法。 第244章 躺平任揍 第244章 躺平任揍 闲闲地靠在门后的少年无声咧开嘴一笑,明眸皓齿,璀璨明媚。 钱秋枝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听到苏默的回答,没作深想,便笑着说:“那怪不得你脸红成这样咧,原来是在睡觉啊。苏默,你看到巧儿那丫头了吗?家里还有那么多活没干,她倒好,吃完饭就不知道死哪去了!” 程巧儿刚从这里哭着跑出去了,谁知道这会儿她跑到哪儿去了。 苏默心里嘀咕着,脸上却带着笑,故作惊异地问道:“巧儿啊,她方才从我家出去。我以为她回家了哩!” 钱秋枝皱起眉头,咬着牙,一脸凶狠状:“这死丫头没回家!她要是回家了,我哪会找到你家里来。算了,我再去村里找找!等我找到她了,少不了她一顿好打。” 说着,她也不多耽搁,转身就走了。 真是虚惊一场! 眼瞧着钱秋枝的背影不见了,苏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绷得紧紧的后背也塌了下去。 幸好,钱秋枝急着找程巧儿,没有进来坐一坐的打算。 要不然,屋里的傻小子非得露馅了不可。 没等她转过身,一只手就悄悄地从门后伸过来,象条灵活的小蛇似的,尾指一勾,轻而易举地就勾上了她的手指。 手指勾手指,勾住了就不松开了,末了还撒娇似的轻轻摇了摇,所有的动作小心翼翼中带着莫名讨好的意味,让人的心里瞬间软成了一片。 苏默低头瞄了眼自己被某人的尾指缠住的手指,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挑着眉问:“你以为讨好了我,就不会挨揍了吗?” 少年脸上刚刚堆挤出来的笑容瞬间一僵,趁着他失神,苏默闪电般地探出手,曲起手指,重重地敲在他的额头上。 “啊——” 少年痛呼一声,可怜兮兮地用手捂住额头,郁闷地望着苏默道:“你还真打啊?” 他以为苏默也就嘴上说说而已,不会真动手的。 苏默横眉立目,冷笑道:“当然是真打!你不是说躺平了,任我打吗?是爷们说话就得算数!” 少年瞪眼,目光左右游移地开始在屋里四处寻找疑似“凶器”的物品,嘴里却不服气地嚷嚷道:“我当然是爷们!躺平就躺平,谁怕谁!那我现在,这就到床上躺着了?你准备拿什么东西揍我?” 那些长条状的,棍啊,竹藤啊,在他爬上床之前,一定要收起来,拿那些东西揍人,是会死人的! 把他忐忑慌乱的目光看在眼里,苏默暗自憋笑在心里。 其实,生气不过是一时,经钱秋枝这么一岔,就算有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更何况他说的没错,她这身体的皮相确实差了些。 瘦得皮包骨,脸色腊黄,一脸菜色,身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一把骨头,哪有半分美感。 说要揍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谁成想,他竟然当了真。 嘴上逞强,但胆怯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强撑起来的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 有意逗逗他,苏默故意敛起了笑模样,清咳了一声,转身从身后的墙上取下来几圈麻绳握在手里。 那些麻绳粗细约有成人的大拇指,拿在手里,分量还不轻。 果然,她听到了身后的少年发出一记紧张的抽气声。 对着墙壁,她无声地露出一个坏笑。 回身的瞬间,就象川剧变脸似的,她绷紧了面皮,把翘起来的嘴角往下一拉,露出一个阴沉的表情,斜睨着少年,嘲笑似地道:“怎么,你怕了吗?怕了,现在反悔了,还来得及。” 说着,示威似的,她握着麻绳在手里拍几下。 随着拍打,麻绳上积了不知道多久的灰尘扑簌簌地飞扬起来,扑了苏默一脸。 “咳咳,咳——” 猝不及防下,苏默被呛了当场咳嗽起来。 她刻意营造起来的女王气场瞬间坍塌,弯着腰,咳得脸色脖子粗的。 见她难受得紧,少年皱着眉,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拍。 没等他拍几下,苏默就直起了身,摆了摆手道:“你到底还要不要躺平,让我揍了?” 少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嘴硬道:“当然。” 说着,他自动自发地转身走到床边,利索地脱了鞋,爬上床,安安静静地躺到了床上。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果苏默没有看到他脸上那壮士断腕般悲壮的表情,还真要以为他多愿意似的。 苏默眨眨眼,菡萏似的眼睛里溢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来吧!” 躺在床上,他望着屋顶,语气沉痛地说道。 如果用绳子抽他一顿,苏默能原谅他的话,他愿意躺平了,任她施为地,直到她高兴了为止。 “你可想清楚,真的要让我抽你吗?我告诉你,别看这麻绳不起眼,抽起人来,一抽就是一道血印子!很痛的!真的是非常痛的!瞧你这身细皮嫩肉,我抽你几下,你可别哭出来了。到时候,我还得哄你,那可就不美了。” 苏默强忍着欲冲出喉咙的大笑声,语含笑意地调侃道。 正沉浸在悲壮中的少年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笑意,身体僵硬地平躺着,低低地应了一声。 “唔,这个,你就放心地来吧!爷要是哭一下鼻子那就不是爷们!”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苏默暗暗地挑起了一个大拇指, 不错!到了现在还没认怂! 大雪封山,在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娱乐可供消遣,苏默正觉得无聊得快要发疯呢。 赶巧了,这傻小子自己撞了上来,正好可以好好地戏弄他一翻,全当个乐子了。 苏默弯起眼睛,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我也看出来了,虽然你这小身板实在没看头,但你倒是真爷们!” 她不闲不淡地拍了记马屁,拿起麻绳在门槛摔打了一记,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很是响亮。 不出所料,苏默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体微微一抖,微微抬起身,偷偷地往她手上的麻绳瞄了一眼,咽了口口水,恰好被苏默捉了个正着,又故作淡定地躺了下去。 “你怎地这么慢?还不快上来!” 心里虚得很,脸上却摆出一幅故作不屑的张牙舞爪样,少年转动着眼珠子,声音紧张地催促道。 第245章 反撩了一把 第245章 反撩了一把 “你先躺好,我掩好门,这就来。” 估计再有几下,这小子就该被吓得跳起来逃之夭夭了。 心里不无得意地估量着,苏默面上却是不显,伸手关上了门,屋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去。 光线一暗,屋里象是无端地多了一种名为暖味的气氛。 少年莫名地有些紧张,从床上坐起来,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下去,低声问:“你关门做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了,苏默听不清他都说了些什么,扬高了声调问道:“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一大,屋里的暖味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少年的紧张感顿时消除了一大半,没有应声,默默地瞪了苏默一会儿,颓废地重新躺了下去。 说话间,苏默已走到了床前,瞄到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走近,有些想笑,但又觉得一旦自己笑了,身上的女王气场就散了。 这小子该不会是以为她真会打他吧? 她绷着脸,翻身上床。 床榻上又加了一个人的重量,不安地吱呀了一声。 少年眼皮轻轻地一抖,眨眼间就见苏默支着下巴,靠在离他脑袋很近的地方,美眸流转,睫毛轻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蓦地红了脸,却强撑着不挪开视线,红唇微张,凤眼迷离地回望着她。 苏默有幸看到了他的脸由白皙转为通红的全过程,绯色染上玉白的皮肤,瑰丽得如同天边的云霞一样,格外引人侧目。 为了看仔细些,她还特意往少年的方向逼近了一些,象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道:“我发现,你很容易脸红啊。” 说话间,两个人的之间的距离已经贴得很近了,近到苏默有几根眼睫,少年都能一一数清楚。 她呼吸的热气一股脑地扑在了他脸上,痒痒的,象蚂蚁一样,一直痒进了他心里去。 他心神一动,象是受到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在苏默讶异的目光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干嘛?”苏默瞪眼,语气不善。 “你脸上有灰,我帮你抹了。” 苏默的话成功打断了突如其来的蛊惑,少年闪电般地收回手,眼神闪烁着,表情不自在地说道。 “真的?你抹干净了吗?我脸上还有吗?” 听到这话,苏默忙直起了身,伸出手在自己脸上一通乱抹。 象她这么注意仪态的人,脸上有灰,怎么可能忍得下去,那是坚决也要抹掉的。 见她当真了,少年双手按着床榻坐了起来,清亮的目光闪烁着,煞有其事地说:“不知道你在哪儿蹭的灰,弄得脸上到处都是,跟小花猫似的。方才,我只帮你抹掉了一点。这边,还有那边都有!” “现在呢?还有吗?” 抹完了之后,苏默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问道。 “有啊。就在这里。” 说着,他点了点自己脸上左边嘴角的地方。 苏默瞄着他点的位置,依葫芦画瓢地又抹了一把。 少年啧了一声,点着自己嘴角的位置,一脸嫌弃道:“你抹错地方了,是这里。算了,你笨得我都看不下去了。别乱动,我来帮你抹吧。“ 说着,他蓦地欺近苏默,伸出手抹向了她的嘴角。 苏默放心地把自己的脸向前一递,修长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抚过她的红唇,最后如蜻蜓点水一样落在嘴角处,以春风拂面般的轻柔轻轻触了下,就离开了。 直到他的手离开自己的脸,苏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相信地问道:“这就完了?” “当然完了。你方才抹来抹去就是没有抹对地方。” 少年鄙夷地瞄了她一眼,耳朵尖却悄悄地红了。 “你不是说躺好了,任我出气吗?怎地坐起来了?快躺好!” 一听说,脸上没有灰了,苏默立马又横了起来。 少年听话的躺下来,苏默瞟了他一眼,见他瞪着眼睛瞄向自己手里的麻绳,虎着脸道:“你最好闭上眼睛,因为姐姐我挥起麻绳来也是虎虎生风,很吓人的。” “不,我就要睁着眼睛,看你怎么拿麻绳抽我。” 少年躺着,但气势却一点儿不弱,瞄着苏默虚张声势的脸,一脸倔强地说。 到了现在,他仍旧不相信,苏默会真拿绳子抽他。 苏默心道,你睁着眼睛,我怎么下得去手?!看来,还得唬你一唬。 她把麻绳伸展开,假模假样地挥了挥。 麻绳扫到衣柜,发出啪地一声轻响。 床上挂着的帘帐被麻绳扬起的冷风一带,落了下来,半遮半掩地挂在他们的头顶上。 少年吓得眨了眨眼睛,歪着头,向衣柜的方向瞄了一眼。 “现在,你可以闭上眼睛了吗?” 苏默居高临下地睨着少年,冷声问道。 “不——” 少年摇了摇头,态度很是坚决。 不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完整,苏默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二话不话,直接跨坐在他腰上,伸出一只手,将将遮住他的双眼。 “你——” 被她的豪放姿态震得不轻,少年惊诧得差点从床上弹坐起来。 苏默用拿着麻绳的手用力一按,强势地把他按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学小笙一样问我,女子的矜持呢?” 她嘴角噙着一丝懒洋洋地笑,笑眯眯地问道。 矜持这玩意该扔就扔,不扔难不成留着过年吗? 眼睛被挡着,少年乖乖地躺着没动,被手遮着的眼睫毛疯狂地眨动着,象把两把小刷子一样刷过来刷过去的,刷得苏默手心里痒痒的。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男子的腰不能轻易地坐。“ 也许是黑暗给了他些许安全感,对着苏默那双明亮的眼睛,平时说不出口的话,他竟然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他嘴角一翘,竟然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这话怎么说?我怎么没听过?” 请原谅苏默孤陋寡闻,见识少,在现代时,她孤身一人走过南也闯过北,还真没有听过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我是第一次说。你当然没有听过!” 想起苏默上次戏弄他时,说过的什么女子腰摸不得的话,少年戏谑地勾起嘴角,沉沉一笑。 没想到会被摆了一道的苏默,正欲发火,却见一直乖乖躺在她身下的少年,腰间使力,双臂在床上一撑,顷刻间便把她掀翻在床。 第246章 以吻封缄 第246章 以吻封缄 按着苏默挣扎不休的双手,强势地把她压在身下,少年的凤眼深邃地望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女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知道前几次,为什么,我总是会被你压着吗?” 苏默瞪眼:“为什么?” 她现在正处于蒙圈状态,满脑袋转的都是星星,不明白一直乖顺得如兔子一样的少年怎么会突然变了卦,如翻身农奴把歌唱,一反常态地强势起来,反倒把她压了下去。 明明,她才应该是压在身上的挥麻绳的女王才对! “因为之前,都是爷在让着你!笨女人!快闭上眼!” 少年凤眼一厉,眸光中精光闪烁,哪还有一丝傻气和温良之色,精致的下巴扬得高高的,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苏默,神情倨傲,姿态强横中带横扫一切的睥倪。 “反了你了?!你让我闭眼,我就闭眼,美得你!” 被少年居高临下的命令态度气得不轻,苏默神情微滞之后,表情激动,四肢越发卖力地挣扎起来。 少年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毛,收拢四肢,把她牢牢地禁锢着,以强势之姿,一举镇压了她的造反行为。 “小王八蛋,你最好别让我起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苏默手脚都被制住,一时奈何不了压在她身上的少年,只得瞪着眼睛,双目喷火地放出凶狠的杀气,狠狠地瞪向少年。 万幸还有一张嘴巴,还能吐出两句难听话。 因为两个人的脸离得太近,苏默的口水喷出了不少,溅到了少年脸上。 他瞬间黑了一张玉脸,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苏默。 即便手脚被制住,也不妨碍苏默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 “噗,哈哈!让你压姐姐,姐姐我喷你一脸——” 她弯着眼睛,笑得花枝乱颤,两只肩膀很是夸张地抖动着。 “身为女子本该贤淑文雅,你口出污言,实在欠教训!” 少年深深地皱起了眉毛,神情嫌恶地抹去脸上溅到的口水,蓦地伸出一只手去,如法炮制地堪堪遮住了苏默的双眼。 “臭小子,你捂姐姐的眼睛做什么?放开我,我跟你玩呢,没想——” 眼前瞬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苏默不由大急,刚欲说出实情,让压在她身上的死小子起来。 嘴巴上忽然重重地碾上来两片湿热的嘴唇,以吻封缄,一举把她欲出口的话全部挡了回去。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苏默如遭雷劈,瞬间停止了手脚的挣扎,僵着身体,一动不动了。 “早就——,只是你眼睛太亮,我——” 嘴唇一触即分,少年低低地一句嘟囔了什么,不等苏默喘匀了气,低下头,重新覆了上去。 至于他后半句嘟囔了什么,苏默的脑子处于当机中,没有听清楚。 象是在复习之前学过的内容,他轻叩牙关,连咬带啃,强势进攻。直到对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苏默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脸上象染了胭胭一样,绯红一片,脸上的神色有些慌乱和无措,揪在衣服上的手指,时而松开,复又揪紧,如此反复,好象很是纠结。 黑暗中,只听两个人的呼吸一起由平缓变得急促,不知道谁的心跳声跳得既快又急。 不知不觉中,少年盖在苏默眼睛上的手松了开来。 水光敛滟的凤眼紧紧地盯着苏默菡萏一样的眼睛,里面是让人惊悸的深情凝视,只一眼,便完全把人锁在了那片深邃如海的眸子里。 “姐姐,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软糯的轻叫声。 苏默心神一震,飞到瓜哇国的理智迅速回笼,趁着少年凤眼迷离,一脸迷醉之际,抽出一条腿,飞起一脚正好踹在他的胸口之上。 毫无防备的少年闷哼一声,在床上翻滚了几下,吧唧一声落到了床下,后脑勺遭此重击,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昏死过去。 随着这道欢快的声音,苏笙小手按在门板上,轻轻一推,听到咚地一声重响,他好奇地向地上看去,不由惊叫起来:“呀,哥哥,你怎么躺在地上啊?” 少年一手摸着后脑勺,吃痛地皱起脸,神色茫然地回望着苏笙,无辜地说:“啊?我,我也不知道啊。“ 苏默翻身站在床上,手背凶狠地抹着嘴唇,眼睛却不忘狠狠地瞪向床下的少年,羞恼道:“小笙,别理他!他活该!” 苏笙的目光从姐姐绯红的脸和娇艳欲滴得象是刚刚遭受过暴风雨般蹂躏的嘴唇上扫过,歪着头,象是明白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姐姐,你的脸和嘴巴为什么那么红?” 已经站起来的少年,正在龇牙咧嘴地揉着依旧钝痛的后脑勺,闻言象是喉咙不适一样,以手掩着唇,低声轻咳了几声,唇角微微一勾,象是在无声而得意地笑。 苏默闻言一呆,抚着脸,居高临下地眺向床下的少年,目光狰狞地盯着他的后背,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装什么装? 装成小绵羊一样,你就以为自己不是大尾巴狼了! 她真想当着苏笙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可是她能怎么说? 直接告诉苏笙,你姐姐我被那小子轻薄了? 那不可能! 在苏笙这个虽然算不上软萌的孩子面前,她一惯都以鸭霸形象示人,这么一说,不等于动摇了她家中一霸的形象吗? 人家也是要面儿的人啊。 苏笙还睁着纯洁的眼睛等着她解释呢,她没有纠结就多久,就决定糊弄过去。 于是,她故作惊讶地说:“呵呵,真的吗?可能方才我和那个傻小子在床上玩游戏,活动量过多的缘故——” 说到傻小子三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小子可一点儿也不傻! 掀翻她的时候,霸气侧露,眼神锋利,完全象是变一个人一样。 话说,当时,她都震住了,好吗?! 所以,被压在他身下的时候,就是因为太过震惊,她错过了最佳的反抗时机!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被这小子占了便宜! 第247章 追逐嬉乐 第247章 追逐嬉乐 玩游戏? “什么游戏!有拿着麻绳玩游戏的吗?” 苏笙的目光落在姐姐手里拿着的麻绳上面,眼神有些复杂地悄悄瞄了眼在正在拍打着身上灰尘的少年身上,目光隐隐带着同情。 真是难为他了! 跟姐姐一起玩,哪能落得了好呢! “呃,呵呵。麻绳只是游戏的道具而已,不一定非要用上它不可!” 苏默一愣,忙欲弥嶂地把手里的麻绳扔了,尴尬地露出一个笑脸。 “姐姐,不是我说你!哥哥是我们救的不假,可你也不能总是欺负他啊!” 看到姐姐目光闪烁,苏笙笃定她一定对少年做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心虚,绷着小脸,痛心疾首地说道。 少年目露感动地看了苏笙一眼,惹得他心中的正义感瞬间爆棚,自以为说了很公正的话。 孰不知,看了苏笙一眼,少年就快速地低下了头去,凤眼微弯,嘴角轻抿,以防自己笑出声来。 “我欺负他?小笙,这回你可冤枉我了!这次,可是他欺负了你姐姐我!” 听到这话,苏默简直要炸了,被强吻也就罢了,反正她也享受了,可是被压在身下,捂住眼睛的憋屈,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瞪着低着头,一脸温驯状的少年,目光控诉,神色委屈,就差抱着苏笙的大腿,嚎哭出声:“我小名叫窦娥,冤啊!”。 “哥哥欺负你?姐姐,你就别骗我了!我都看到了,如果你没有推哥哥,他怎么可能摔到床底下,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苏笙一脸地不相信,瞄着姐姐的目光明显带着怀疑之色。 “小笙,你到底是谁的弟弟?!怎么净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 苏默都快要气笑了,指着苏笙大叫道。 苏笙仰起小脸,笑得甜甜的:“阿笙自然是帮理不帮亲的!姐姐欺负人就是不对。” “行,你真是我亲弟弟!看我怎么收拾你!有胆子帮理不帮亲,那就不要跑!” 听到一向以自己马首是瞻的弟弟,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苏默心想这还了得,被傻小子压了也就罢了,自己的弟弟也要反了,这还了得? 说着,她绷着脸,在床上快走几步,利索地跳下床去,穿上鞋,作出一脸凶恶样,就向苏笙扑了过去。 “啊,姐姐要狂化了!哥哥,救我!” 苏笙不带怕的,满脸是笑地大叫一声,跑到少年怀里去寻求保护了。 少年笑着把他揽入怀里,在原地转了个圈,背对着苏默,不上她够着。 苏默的脚步在少年身后停了一瞬之后,目光里闪过片刻的不自然,心道,我这是在不自在什么?不就被压在床上亲了一回吗? 不要怂,把小笙夺过来,让他意识到家规第一条的重要性! 那就是他姐姐说的永远是对的! 面色纠结了一会儿,苏默脚步轻快地绕到了少年面前:“小子,乖乖把小笙交出来!姐姐我就免你一死!” 少年抬起头,凤眼潋滟地望着她,弯着眼睛,笑得满眼都是细细碎碎的流光,光华璀璨,动人心魄。 “不要!有本事,你就把阿笙从我怀里抢回去!“ 他本就生得俊俏,眼眸宛如黑宝石一样纯粹,眼波流转间,笑起来,更是明媚如暖和,象是阳光缭绕其间,神采飞扬。 苏默看得心神一动,胸腔里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声又一声,仿若擂鼓一样,激烈得象是从身体里跳出来一样。 别跳了,声音太大了,会被人听到的! 她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默默地警告着自己。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故作夸张地大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啊?!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等着啊!我来了!” 说着,她张开双臂,象老鹰一样扑了过去。 “姐姐抓不着!抓不着!哈哈!” “哥哥快跑啊!别让姐姐抓到我了!” 苏笙靠在少年怀里自觉安全,对着苏默得意地扬起了眉毛,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抱着他在屋里左转右躲,身后还紧紧地追着一个苏默,一路笑闹着到了床边,双臂用力一推,把苏笙推到了床上。 “别追了!你没看到阿笙笑得都要喘不过来气了吗?” 他拦在床前,眉眼带笑,声音颤动着,带着难掩的愉悦笑意。 苏默插着腰,喘着气,瞪他:“你倒是会做人!” 怪不得连苏笙也总是向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傻小子似乎格外得苏笙的眼缘,每次遇到事情的话,苏笙总是无条件地维护他! 这让苏默隐隐有些嫉妒眼红! 作为一个弟控,实在不能忍! “还有你,有些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气哼哼地说完,苏默就如猛虎下山一样扑了过去! 少年眸光微闪,笑嬉嬉地往旁边一移。 也不知道是不是脚下不平,苏默身子一个趔趄,就“壮烈”地一头栽到了床上,正欲起身,准备再接再励。 “哥哥,快来啊,我抓住姐姐了!” 没等她直起身,苏笙就格格笑着,压到了她身上,不忘招呼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少年快来帮忙。 真是专业坑姐一百年! 苏默心里这个苦闷就别提了。 “小心些,别把你姐姐压坏了!” 眼睛被苏笙的衣服遮着,苏默什么也看不到,耳朵却传来少年貌似关心的声音。 接着,她就觉得身上一轻,如一颗肉球一样压在身上的苏笙很快被人拉了起来。 她长舒了一口气,抖擞抖擞精神,以为自己大显神威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谁知,只见眼前一黑,一具柔韧的身体向她压了过来。 少年双臂微撑,脸对脸,喜笑颜开地把她禁锢在期中。 她眨眨眼,几近失神地陷在他那双漂亮的凤眼里。 那里风光霁月,盛满了醉人的笑意,瞳孔中映着她傻了吧唧地发呆的蠢样! “你——” 她心中一悸,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说好的,怕压坏我呢? 你把苏笙赶走了,自己倒压过来了?! 现在这是闹哪样? 对着我放电吗? “哥哥,你怎么自己压在我姐姐身上了,不是怕压坏我姐姐吗?” 苏笙蹲在旁边,不解地问道。 第248章 禁锢 第248章 禁锢 少年笑盈盈地看着苏默,头也不抬地说:“我是大人,手下有分寸的,自然不会压坏你姐姐的!” “哦。” 苏笙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纯良地看着姐姐被少年压在身下,一点想把姐姐解救出来的打算都没有。 苏默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竟然看呆了,暗道美色果然误会。 她脸上一热,不自在地扭过头,目光闪烁着说:“你很重啊!赶紧起来,我快被你压坏了!” 听到这话,少年微微撑起身体,以便让身下空出更多的空隙来,煞有其事地说:“不会啊!你看,我根本没有压到你身上!你故意这么说,是不是想等我起来后,继续找阿笙麻烦?” 苏笙闻言好奇地凑了过来,认真地观察之下,发现少年真的只是双手撑在姐姐两边,身体并没有压在她身上,越发觉得姐姐实在狡猾。 于是,他鼓着眼睛,义愤地大叫道:“姐姐说谎!哥哥根本就没有压到你!哥哥,你千万不要起来!让姐姐逃脱了,她肯定会接着来捉阿笙的!” 少年点头,笑着应道:‘好!我不起来,一定不会让她捉到你的!” 真是专业坑姐! 苏默绝倒! “你一定不是我的亲弟弟!快说,你把我家小笙藏到哪里去了!?” 嘴里抱怨着,冷不丁地,她猛地伸出手,去抓蹲在一边苏笙的脚踝。 “啊!我就是阿笙啦!如假包换!不是假的啊!” 苏笙尖叫一声,格格笑着,狼狈地向后退了一小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苏默伸过来的手,小小的身体团在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他们闹的时候,少年撑在苏默上方笑眯眯地看着,只在她快要捉住苏笙的时候,伸出手适时地捉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趁着苏笙往后倒,注意力没有在这边,苏默恼怒地瞪着少年,低斥道:“你一直压着我不起,是什么意思?想耍流氓吗?快起来!” 她脸颊生晕,菡萏一样的眼睛里,因为生气而弥漫了一层明艳的水光,看人的时候,似嗔非怒,灼灼生辉。 少年看得目不转睛,突然有些口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哑声笑道:“方才的话,是我不对,你且不要放在心上。” 苏默神色茫然:“什么话?” 见她的表情不似作伪,象是真的忘记了一样,少年神情一顿之后,笑道:“不重要的话,你不记得了也好!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心悦的只是你,与你的表相并没有关系。也许你不相信,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我们应该是认识的。我——” 通过他的只言片语,苏默这才记起,他说都说了什么让她生气的话。 她神色微动,正要告诉他,那些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在床上自得其乐地翻了好几个跟头的苏笙,见没有人搭理他,深感无趣,屁颠颠地跑了过来,插嘴道:“哥哥,你失忆前就认识我姐姐吗?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不知怎地,苏默心里一紧,目光紧紧地盯在少年脸上,试图看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少年神色不变,仍旧弯着眼睛,凤眼中的笑意丝毫不减半分,抬头看向苏笙,用清亮好听的声音说道:“只是一种感觉,失忆前,我许是与你姐姐认识。方才脑袋碰到地上的时候,我脑海中闪过一些人,可是等我眼下再去回想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苏默皱眉:“看样子,你很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我们姐弟救你的时候,你后脑有伤,许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击,所以才会暂时失去了记忆。” 苏笙苦着脸道:“哥哥,如果你想起了一切,是不是就会离开我们家,回自己的家了?!” 听到这话,苏默和少年同时一愣,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又不自然地分开。 苏默垂眸,笑容淡淡的:“小笙,你净说傻话!你有自己的家,哥哥也有自己的家!他既然想起来自己家住在哪里,当然要回自己家了!有了姐姐陪着你,你还不满意吗?” 说话间,她目光平静,表情沉稳,嘴角微扬,神情完美得无可挑剔。 少年心底一沉,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眼底隐隐有几分不甘和气愤,神色无比认真地中透着逼问之意,冷声说:“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对于他的离开,她表现得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半分留恋和犹豫之意。 连苏笙都知道皱着小脸,表现出对他离开的强烈不舍。 更别说,他才对她表过白。 他不求她直接言明,不想他离开。 只求她不要以这样近乎冷漠的姿态,谈论着他的离开! 苏笙看了看这个,瞄了瞄那个,深觉气氛微妙,于是果断地遁走,翻到床里面,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去了。 苏默眼睫快速眨动了几下,片刻后,倏然直起腰,与少年脸贴着贴,眼睛对着眼睛,象变魔术似的,嘴角勾起,顷刻间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当然是真心话!怎么,听到这话,你是不是有些失望?觉得我怎么没有哭着求你有些不可思议?象是求求你,你千万不要走!你走了,我和小笙可怎么活这样的话,你想听的是这些吧?真抱歉,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小白莲。爷,你以后想听什么话,千万要提前支会一声儿。只要赏钱给够,你喜欢听什么话,姐都会说,包爷满意!还有一点,你千万不要忘了!若你恢复了记忆,三千两银子,一分不少地送到我们姐弟家里来!好歹救你一场,天天提心吊胆的,我们也不容易!” 她目光灼灼不可逼视,气势咄咄逼人,一句接一句,一个嗑巴也没有打过,连讽带刺的,让听的人不由节节败退,哑口无言。 她离得实在太近了,近得他微微伸出舌头,就能舔上她的那张能吐出恶言的红唇。 少年气息微窒,眼神落在苏默不断开合的嘴唇上,意识到自己有向前一凑,亲上去的冲动,往床上苏笙躺着的地方瞄了一眼,深觉眼下不是好时机。 第249章 人小鬼大 第249章 人小鬼大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回应——” 他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的目光从苏默红润的嘴唇上收回来,因为自己突然升起的那点心思,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神色委屈地说道。 与此同时,他脚下一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小半步,好不容易才聚起来没多久的王霸之气,瞬间轰然倒塌,转眼间便兵败如山倒 就这小半步,当即让苏默瞄准了时机,从他的禁锢中摆脱出来。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胸前,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他的话:“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在意我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一切,不用我赶,你也会无比急迫地想要离开。到时候,你高高在上,身份显赫,前护后拥,说不定连看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一眼都嫌多余。” 说话间,她的手指微微使力,一点点地戳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苏默说得没错,如果他想起了自己是谁,家在哪里,怎么会甘心蜗居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里?! 他自然是要走的。 可苏默说,他想一切后,会急切着离开,他却是不认同的。 他心悦苏默,想与她和小笙永远生活在一起。 “不会的!就算我想起了一切,也不会装作不认识你和小笙的。我会带你一起离开这里!”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没有笑,神色严肃,表情认真,信誓旦旦,好象承诺一般。 苏默心间微微掀起波澜,但也是只是些许而已,很快恢复了平静。 有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男女成婚讲究门当门对。 她这具身体,生而为平民,名声也极差。 而他,据程巧儿所说,身为世子身边的随身侍卫,出身京城名门,家世必定显赫。 门不当,户不对。 以她的身份,去了京城,多半会受尽侮辱和磨难,也不一定能进入他这个贵公子的房中,做一房人人看不起的小妾。 她苏默岂是那种甘心做人小妾,与人分享爱人的女子?!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喜欢他。 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而已,她向往的还是踏踏实实的生活。 “你有没有问过我愿意跟你走吗?” 她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冷寂之色。 他只想自己会带她离开,从来没有想过苏默会不会跟他离开这个问题。 “你会吗?” 呆怔之后,他满眼期盼地问道。 谁人不想过好日子! 他相信苏默也一定想离开这个破落的村子,到繁华的京城去看一看! 他这么喜欢苏默,喜欢到满心满眼里都是她,喜欢得想起她时就会忍不住笑,喜欢得心口都在隐隐发疼,以后也会长长久久地喜欢下去。 带她回京城后,他发誓一定会待她极好的,让她和阿笙过上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到时候,他倒是要看看,有他护着,谁人还敢欺负苏默?! “不会!” 苏默嘴角勾起,笑容有些凉薄,语气淡淡地说道。 话音一落,她伸手推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他有些吃惊。 “为什么你不跟我去京城?我心悦于你,一定会娶你为妻的!苏默,你去哪儿?” 等他回过神,看到的就是苏默决绝的背影。 苏默回过身,冲着他扬眉一笑:“你心悦我,不代表我就心悦于你啊,少年!天色不早了,我去做饭啦。” 他呆呆地站着,脸色暗然地看着她消失在堂屋的门口。 是啊,对于他的表白,苏默并没有给予同样的回应。 热闹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幽幽地长叹。 “哎,你好笨啊。这个时候,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啊?当然是追过去啊。” 窝在床榻上装睡的苏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阿笙,你姐姐拒绝我了。” 他抬起眼,目光幽怨地看着苏笙。 说完话,他复又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 “咦,我怎么没有听出来,我姐姐有拒绝你的意思?她只说,不会跟你去京城,没有说不喜欢你呀!女孩子都很矜持啦!就算她们喜欢你,也不会明说的,得让男子猜啦!我姐姐虽然脸皮厚了些,比一般的女子,嗯,豪放一些。但她也会不好意思啦!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再接再励,死缠烂打,千万不能随便就放弃了。” 苏笙瞄了眼门口,确定姐姐没有在外面听墙角,忙小声地说道。 少年面有犹豫之色:“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显得脸皮厚?“ “当然不会啦!隔壁任远哥哥说了,脸色厚的汉子是娶不到媳妇的!我深觉他说的有道理!哥哥,难不成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姐姐以后嫁给别人吗?” 苏笙一幅我能懂的样子,给少年传授着从四面八方听来的娶妻攻略。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苏笙小小年纪会懂这么多,但听到最后一句,再想想苏默会嫁给别人的场面,他就觉得心痛难忍。 他绝对不能看着苏默嫁给除他以外的人! 谁也不行! “当然不能!你姐姐只能嫁给我!” 少年象是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抬起脸,脸上的颓废之色一扫而光,凤眼里杀气腾腾,精神亢奋地说道。 “那你还跟快跟过去!?” 苏笙目光殷切地看着他,眼睛里带着鼓动之色。 “嗯!我去了!” 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意气风发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追苏默去了。 等他的背影看不到了,苏笙人小鬼大地翻了个白眼,无力地倒向了身后的床榻上。 看着屋顶,他小声地嘀咕道:“姐姐为人泼辣,能看上我姐姐的人,也算是口味奇特,是真的勇士了!姐姐,她被人退过亲,名声也为娘亲所累,要想在安宁村这个地方嫁出去,很难了。我不在乎养姐姐一辈子,让她富足无忧地过一辈子。可是她一个人孤独地过完这辈子,就算日子再安乐,有时也会难过的吧?不若找一个人陪着姐姐,这样她才会过的快活!” 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要努力啊! 第250章 誓为正妻 第250章 誓为正妻 直到走到屋外,迎面吹来的冷风一激,他被热血冲昏了的脑袋,这才冷静下来,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一脸苦恼地想:到了厨房,怎么跟苏默搭话?如果她赶自己回紫房呆着,他又要如何应对? 堂屋到厨房的距离本就很近,就算他再磨蹭,总会有到达的时候。 站在厨房门口,他看到苏默背过身,撸着袖子,两手娴熟地揉着面团。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目光微暖,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灶间,缩手缩脚地坐在了烧火用的小板凳上。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以为是苏笙进来帮她烧火做饭了,苏默嘴角一勾,眼角眉梢瞬间便染上了笑意,暗道,这孩子总是这么贴心! 她头也不回地说:“小笙,今天晚上,姐姐烙千层饼好不好?你一定没吃过吧?可好吃啦!” 半晌,无人应声。 苏默有些奇怪,回过头,看到少年可怜巴巴地坐在小板凳上,目光痴痴地望着她 象是没提防他会突然回头,他腾地红了一张玉脸,惊慌地收回目光,讷讷地低下头,吱唔着说:“是我,阿笙还在床上呢。” 苏默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复又抬起目光,瞟了眼外面的天色。 阳光散尽了最后一丝余热,天地间一片银灰色,乳白色的炊烟和灰色的雾霭交织在一起,显然是黄昏已然来临了。 这个时候,各家各户许是都在忙着做饭吧,应该没有人会突然到她家来串门吧? 苏默回过身,终是没有象以往一样,说出让他回柴房的话。 “你会烧火吗?别把我家厨房给烧了。”她笑着调侃道。 似乎是没想到,她不但没有让他回柴房,而且态度还如此可亲,他惊讶地“啊”了一声。 随即,他抿嘴一笑,心里的忐忑一扫而空,不服气地反驳道:“不就是烧火吗?阿笙那么小,都烧得好好的,我怎么可能不会烧?!” 苏默一边忙着擀面,一边忙里偷闲地回身笑睨了他一眼:“这火好不好烧,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象她最初来到这个时代后,以为烧火是件很简单的事。 等上手了之后,才发现这烧火还真是个技术活。 一个弄不好,灰头土脸的不说,填进灶里的柴火,总是会无故地熄灭,做一顿饭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 为此,她还被苏笙嘲笑过很多次呢。 擀完面之后,苏默袖手站在锅台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笑着说:“点火吧,饼该下锅了!注意灶间的火不会太大,饼会糊的。” 在她戏谑的目光下,他一手拿起打火石,一手把柴草放进灶间。 第一下,火星落到柴草上,没等他高兴呢,亮了几下就灭了。 他不气馁,又打了第二下,这一下,比上次还要惨,火星甫一落到柴草上,马上就暗了下去。 他有些慌了,偷偷瞄了眼苏默,却见她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帮忙的打算。 他脸上一热,面皮隐隐臊得慌,只得硬着头皮,开始打第三下。 第三下,跟第一次有着相同的结局。 他有些傻眼,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这个,柴草不干,不好引火——” 瞧了半天热闹,苏默终是看不下去了,蹲下身,凑到灶门前,夺过他手里的打火石,笑睨了他一眼道:“你现在知道烧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吧?不是柴草不干,而是因为你拿来引火的柴草不够柔软。引火的时候,选一些质地较软的柴草,放在打火石底下。“ 说话间,苏默已找到了一把柔软的柴草,特意放到他面前,让他伸手摸了摸。 接着,她一边示范,一边说道:“象这样,打火石一碰,火星恰好落在了柴草上,火自然就起来了。再添些柴草在上面,火就大了。” 灶间的火很快燃了起来,在火舌的吞噬下,干燥的柴草欢快地发出了哔剥声。 火光融融,映照着苏默的脸,一片亮堂堂的,温暖又迷人。 她目光专注地看着灶间的火,他默默地盯着她的脸,一时看得入了迷。 “你学会了吗?” 冷不丁地,她突然回过头,巧笑嫣然地望着他。 因为离得近,他清楚地注意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火光闪烁,恍若烟花盛开。 他惶然回神,不自在地摸着头,结结巴巴地说:“当然,学,学会了。”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通红的耳朵尖,苏默神情闪烁地回过头,装作自然地站了起来,温声说:“学会了就好。再放些柴草进去,火别太大,也别让火灭了。” “好。”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慌乱抓起一大把柴草扔进了灶里。 看得还没有走开的苏默直摇头,照他这么个烧火法,灶间的火要不过大,要不就会灭了。 看来,她一边烙着饼,一边还得时不时看顾着点。 等锅热了之后,苏默用铲子托着饼放到了锅里,展开之后,剩下的就是时不时地转上一转,翻上一翻,免得饼糊了。 火太大的时候,她会蹲下身,拿火钳把里面的柴草压上一压,告诉少年,不要再往里面添柴草了。 “你为什么拒绝跟我去京城呢?就算你不喜欢我,我可以等的,一直等到你喜欢上我那一天。到了京城,我会护着你和阿笙好好过日子的。不会象现在这样,呆在这个村子里,总是会有些恶人欺负你们姐弟。” 苏默正用火钳拨弄灶里的柴草,突然听到少年声音急切地问道。 苏默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放下了手里的火钳,拍了拍手上的灰迹站了起来,伸手拿起锅铲翻动了几下锅里的饼,思忖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年纪还小,不明白有些事情,非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只是救了你一命而已,与你非亲非故的,到时候,若是你的家人问起,我和小笙将以什么样身份自处?出则为妻,奔为妾!象我这样的乡野农女,进了高门,怕是连妾也做不了的。我苏默自知卑贱,很识时务,所以才会拒绝与你同去京城。” 第251章 俊后生 第251章 俊后生 “我不会让你做妾的,我将娶你为妻!” 他急切地保证道,连灶间的火将要熄灭了都不知道。 “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为子女,哪有置喙的余地?做妻做妾且不说,我苏默不成亲则已,若有成亲那日,必为人正妻,且我的夫君此生只会娶我一人,绝不会有三妻四妾八个姨娘之说。等你有一天,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来求娶我吧!” 苏默握着铲子的手紧了紧,瞄到灶间的火将熄灭,蹲下身,利索了又添了把柴草进去。 “一生一世一双人——” 少年神色微震,低低地呢喃道。 “是。不纳妾,不抬姨娘,洁身自好,与你举眉齐眉,白头偕老。此为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默淡淡一笑,垂头忙着翻锅里的饼了。 “小默,小默,你是在厨房里做饭吗?” 院里突然响起了沈茹梅的喊声。 言语间,爽利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有人来了,你快躲一躲!” 苏默脸色大变,低声对仍旧呆呆地坐在灶间的少年说道。 少年从茫然中回过神,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已经来不及了,沈茹梅已经出现在门口。 看到灶间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沈茹梅脚步一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呀,苏默,这个俊后生是谁呀?他生得好出挑啊。” 瞄到少年的脸,她不由大叫起来。 这时候,想把人给藏起来,就有些晚了! 苏默尴尬一笑,快步迎到门口,伸手一拉,把还盯着少年看的沈茹梅拉到外面,一脸为难地斟酌着怎么开口。 沈茹梅眼睛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着苏默,神色促狭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他就是隔壁村与你订亲的那个周元青对不对?我听人说,他不是外出去了吗?这是一回来就赶着来见你的吧?” 因隔壁村的大周氏小周氏来闹过,安宁村所有人都知道苏默与周元青订了亲事。 因为苏默家里赔付不起礼金钱,村里人多半以为苏默与周元青的亲事并没有退成。 这事闹得这么大,沈茹梅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乍一见到少年,又与苏默毫不避嫌地共处一室,沈茹梅自然以为那少年就是周元青了。 闻言,苏默暗暗松了口气,垂下头,羞涩一笑,顺着沈茹梅的话音,自然地说道:“是呀。他娘亲和嫂嫂来我家闹的时候,他一回来就听说了,这才到我家来的,与我商量说服他家人的事情。这事,不好张扬。茹梅,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啊。切不可把在我家看到他的事情,告诉别人,以免周家人听到风声,又要到我家作妖了,到时候又要让村里人看笑话了。” “有眼光!这周元青长得可真俊俏!怕是十里八乡也找不出比他还要俊的男子啦!怪不得,你一直藏着掖着,不肯把他带出来,让我和巧儿相看呢!我要是你,也得藏着,免得让别人抢去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跟你保证,周元青来你家的事,我绝不会告诉别人,连我娘亲和爹爹也不会告诉的!你就放心吧!” 沈茹梅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就差对天发一个毒誓了。 苏默瞄了眼她的前胸,心道,拍这么大力,也不怕把自己的胸给拍平了。 “俊是俊,他这个人害羞得很,特别怕生,所以我就不让他出来与你见面了。” 为免少年说漏嘴,苏默适时地抛出了这句话。 “哎,这样呀?那真真有些可惜了!他生得那么俊,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还俊的男子啦。原想着让他出来,再看多两眼,回家也能多吃两碗饭。你这么一说,那就算了。” 听到这话,沈茹梅一脸遗憾地说。 苏默失笑,这个沈茹梅倒是快人快语,性子直率坦诚,是难得的耿直之人。 “茹梅,你找我什么事啊?” 苏默话风一转,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哦,你看我,见到俊后生,喜得都昏了头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爹和村里人一起到林子里打猎时,让你也一块跟着去,放些夹子,捕些野味好打打牙祭吗?” 沈茹梅这才把心神从美男身上转到了正事上面。 上次,沈茹梅过来说起这事的时候,差点把她和那傻小子堵在床上了,苏默印象非常深刻。 经沈茹梅这么一提,她自然想起来了。 为此,苏默还去找过吴大娘,说好了,要借她家的夹子使呢。 “是,上次我生病,没去成,辜负你的一片好意。你这一来,是不是表示有眉目了?你爹又要带人去打猎了吗?” 沈茹梅的爹是个老猎手了,经常带人到山林里打猎。 苏默听村里人说,他有一把好弓,拿箭射野物也是百发百中,是打猎的好手,村里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是啊。我爹与人商量好了,后天就去。到时候,你跟着去就是了。” 说到打猎,沈茹梅兴奋起来,目光里满是向往之意。 “茹梅,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真是太谢谢你了。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对于沈茹梅,苏默是真心的喜欢,说出的感激话,自然情急意切,完全发自内心。 “瞧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沈茹梅的好朋友,我不帮你,帮着谁?这话说得可外道了。这是拿我当外人了!我可要不依了!” 沈茹梅握着苏默的手,言辞恳切,言笑晏晏。 苏默与她相视一笑。 又闲聊了几句,沈茹梅就离开了,说是要回家吃饭了。 临走前,她再次夸了周元青,说他生得太标致了! 苏默笑着看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完全看不见,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灶间的火早就灭了,少年缩手缩脚地坐在小板凳上,听到苏默的脚步声,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你要跟着村里的男人去打猎?” “也不算打猎,我就是跟着他们,去放些铁夹子和诱饵,费不了多少力气。等下次再去的时候,只需要看看铁夹子上是不是有猎物就是了,不废多少事。家里已多日不见荤腥了,连我都有些馋肉了。” 苏默笑着说。 第252章 欲盖弥彰 第252章 欲盖弥彰 “会不会有危险?”他皱眉。 “不会。去打猎的男人很多,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他们不会让女人冲在前面的。” 苏默蹲下身,熟练地用打火石把灶间的火重新点着,正要添些柴草进去,手就被捉住了。 “能不能不去?” 他握着她的手,目光殷切,满含期待地问。 苏默挣脱了他的笑,笑了笑,重新把柴草放进灶间,看着里面的火渐渐大了起来。 “不能。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去的。家里没有男人,小笙还小,我要是再不动一动,这辈子怕是都不识肉滋味了。再说,就放个些铁夹子而已,很容易的。不拘男人女人都干得来的。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接着看顾锅里的饼了。 “我可以帮你的,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看着苏默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少年神色认真地说道。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苏默诧异地看着他说:“你现在连门也不能出,怎么帮我啊?再说,如果你恢复了记忆,肯定会离开的。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辈子啊。” “我也可以不走的,陪着你一直呆在这个村子里。” 他急切地表白道。 “现在说这些话为时过早。等你恢复记忆之时,再与我说这些话吧。” 苏默垂着头,不停地翻动着锅里饼。 “你不相信我?”他冷着脸,眯着凤眼,神色危险地望着她。 “不是。我只是不相信人心。人心最是善变。你现在觉得留下来千好万好,恢复记忆之后,说不定就会有完全想反的想法了。” 苏默语气淡淡地说道。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是真心的。” 他暗暗握拳,神色坚定,语气掷地有声。 “那我拭目以待。” 她扬起笑脸,目光沉静。 两人心思各异,厨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听铲子翻动饼的声音。 晚饭是千层饼和稀饭,配菜是苏默弄的小咸菜,一道酱腌萝卜条,拌饭吃。 苏笙和少年闷不作声地都吃了许多。 饭后,苏笙抹着小嘴,对同样吃得肚圆的少年道:“哥哥,你知道吗?自从我姐姐第一次落水,大难不死之后,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苏默正在收拾碗筷,闻言手上的动作微滞,斜了他一眼道:“我手艺好了,你不高兴吗?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吃饭,都停下下来。你说说,这才多少日子,你的脸就硬生生地胖了一圈,快变成小猪了。” 苏笙小脸一红,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不好意思地说:“姐姐的手艺好了,我当然高兴了。我真的胖了不少吗?我也这么觉得!出去玩的时候,虎子也说我的脸圆了不少。” 看到苏默脸上的笑,少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阿笙,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也胖了些?” 话是对苏笙说的,但他的眼角余光却暗暗地瞄向了苏默,暗暗期盼她能看自己一眼。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苏默或是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他就雀跃万分,暗喜在心底。 苏默一边忙着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忙里偷闲地瞄了他一眼,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瞟到苏默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虽然很短暂,但他却心满意足,如同吃了蜜糖一样甜。 对于屋里的暗潮汹涌,苏笙毫无察觉,对着少年的脸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哥哥,你胖不胖,阿笙看不出来,但是你的气色好比最初来我家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说话间,苏默已经收拾好碗筷,转身出了堂屋,往厨房里洗涮去了。 苏笙还在说着什么,少年已经没心思听了,追逐着苏默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哥哥,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啦?” 苏笙自说自话了半天,久久没有听到少年答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满地抱怨道。 少年神思不属,心神早就跟着某人走远了,听到这话,恍然回过神,心不在焉地说:“有啊。我当然有听你说话啊。” 都被他抓了现形了,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苏笙撇撇嘴道:“我方才说了很多话,哥哥既然听了,那就说说,我都说了什么话。” 少年有些傻眼,思忖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在说你姐姐做饭的手艺很好?” 苏笙象个小老头一样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我姐姐一走,把你的魂都给带走了。我看你,还是不要呆在这里了,快去我姐姐那里找你的魂吧!” 象是就等他说这句话似的,少年腾地站了起来,欲盖弥章地说:“你姐姐既要做饭,又要洗涮,很辛苦的。我去帮她!” 说完,他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苏笙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想跟我姐姐呆在一起,就明说嘛!我又不会笑你!还要找这么烂的借口,以为我不懂吗?” 厨房里,苏默正坐在灶间烧热水。 冬天天冷,用冷水洗碗特别拔手。 村里很多妇人的手,如程巧儿一样,都裂了口子。 所以,洗碗水和洗衣服的水,她总不怕麻烦地烧些热水,左右也不过费几把柴草的事。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有些惊讶。 “活儿多吗?要不要我帮你?” 他神色局促地走到苏默身后,目光闪烁,表情紧张,象是很怕被拒绝的样子。 苏默垂下眸子,长睫乱颤,眼神里闪过些许的微妙之色。 他好象总喜欢围着自己打转,忐忑羞涩的样子,总是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你会洗碗吗?” 想了想,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洗碗很简单的,我一学就会的。” 一句话,少年就雀跃起来,他露齿一笑,玉面生辉,五官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见他高兴得差点就要跳起来了,苏默忍不住嘲笑他:“烧火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可结果咧,灶间的火让你烧灭了好几次。” 提到这个,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第一次烧火,肯定不熟练,等我做的次数多了,熟练了,就不会把火烧熄了。” 第253章 打碎两个碗 第253章 打碎两个碗 苏默拿起粗布的围裙,笑着对他招手:“你不是说要洗碗吗?过来,我帮你系上围裙。” 少年喜上眉梢,脚步欢快地跑了过来,乖乖地站在苏默面前,温驯地低下了头去,偷偷地瞄着为他系围裙人的一举一动。 苏默垂着眼,把围裙从他脖子里套过,温声说:“转身,我帮你把后面的带子系上。” 话音落地,面前的少年很长时间没有动静。 苏默等得不耐烦,忍不住抬起眼,看向他。 就见他凤眼含笑,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痴缠。 一知怎么地,她心里有些慌乱,慌忙收回目光,捏着围裙带子的手指竟是一紧。 定了定神,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暗暗提醒少年回神,重复道:“你转一下身,我帮你把带子系上。” 少年这才回神,乖乖地在苏默面前转了一个圈。 苏默目光微闪,伸手把围裙的带子系上。 “好了,去洗碗吧!” 少年回头瞄了她一眼,乖乖地应了一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锅台边,张着手,半晌也没把手放到锅里。 苏默抱着双臂,笑眯眯地看着他面色纠结,一脸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样子。 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袖手旁观,丝毫没有过来指点的打算,犹豫了一会儿,心一横,他把手放进了锅里的热水里,捞起了一个碗,左蹭蹭,右转转,一幅很忙,很专业的样子。 陶碗与铁锅相碰,不时地发出声声脆响。 苏默在一边听得心惊胆颤,生怕家里的碗被他打碎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咔嚓一声重响,苏默听得眼皮一跳,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随着这道牙酸一样的声音,少年身子一滞,泡在锅中热水里的双手象是象胶水粘住了一样,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象是一言难尽。 他神色忐忑,偷偷地撩起眼皮,心虚地瞄了苏默一眼,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地,接着摆弄锅里的碗筷了。 只是这一次,他手上动作轻了不少,动静也小了。 一直注意着他的苏默,把他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抽了抽嘴角,心道这小子别是把碗给打碎了吧?这么心虚的表情,一看就是做了坏事了。 她不吱声,轻手轻脚地走近锅沿边,往锅里一看,瞬间郁卒万分。 一只陶碗裂了一个大口子,静静地在水底飘着。 那位祖宗手里摆弄着另一只碗,洗了半天,也没见洗干净。 苏默有些牙痛,抬起眼,用难以言喻的纠结目光看着他。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心虚地垂下眼,连与她对视的勇气也没有。 “碗碎了?”她终是出声问道。 “呃,没拿好,掉下去,就碎了——” 强装的镇定面具瞬间裂开,他停了手,表情讪讪地说。 见他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就差找点地缝钻进去了,苏默心里怪不落忍的,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多大点事儿,不就是打碎了一个碗吗?我最开始学做家务那会儿,也打碎了不少的碗呢——” 少年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模样,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就见他手上一松,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的碗扑通一声,落进了锅里。 苏默站在旁边,看得真真的,瞪着眼睛,想要伸出去接,让碗摆脱掉入锅里的命运已然来不及了,只能听到陶碗与铁锅相碰,发出一记重响,然后扑通一声,溅起小小的水花,落入锅底的热水里。 没过一会儿,从那个落入热水中的碗上慢悠悠地飘下了小半块碎片,无声无息地沉在锅底,象是在嘲笑正盯着它看的那对男女太过天真。 苏默有些无语,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少年脸色巨变,青白交替,跟调色盘似的。 “对不起啊,是我太不小心了。只顾着跟你说话了,忘记我手里还拿着碗呢。” 他脸色尴尬,讪讪地摸着鼻尖。 “别摸来摸去的,你手上还有水呢。喏,把你的手在围裙上抹干净。” 瞟到他手上都是水,摸到鼻子上,瞬间弄湿了一片,苏默忙拉下他的手。 “我弄碎了两个碗,你不生气吗?” 任由苏默拿着粗布的围裙把他的手抹干净,他乖乖地站着,偷眼瞄到苏默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现,不由松了口气,但还是小声地问道,想亲耳听到苏默的回答才能真正地放心。 “生气有用吗?碗已经碎了。再说,你也是好心想帮我分担家务,并不是故意把碗打碎的。” 抹干净他的手,苏默语气淡淡地说。 说话间,她伸手解下系在少年腰上的围裙,系到自己身上,走到锅沿边,把锅里的碎渣捞出来,暂时先放到墙角。 “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想帮忙,却什么也做不好!” 眼见苏默熟练地洗起碗来,他表情沮丧地说,脸色有些暗淡。 苏默抬眼扫了他一眼,轻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倒觉得你很好啊,不象别的男子一样,认为厨房是女人的地方,轻易连门都不进,更别说帮着洗碗了。以后谁要嫁给你,倒是有福了。” 这个时代本就重男轻女,很多男人三妻四妾,视女子为玩物。 很多文人更是宣扬君子远离庖厨,视下厨为奇耻大辱。 就连安宁村这个偏远落后的小村子,大多一夫一妻,家务活也都是女人干的,几乎没有男人愿意搭把手的。 傻小子愿意帮她的忙,说实话,她心里还觉得挺新鲜的。 苏默话里不乏调笑的意味,少年却听得喜笑颜开,脸上的颓废之色瞬间一扫而空,笑嬉嬉地看着苏默,摸着头嘿嘿傻笑起来。 那你愿意嫁给我,做这个有福气的人吗? 他心里默默地想着,只要你愿意,我会对你很好的。 哪怕这世子男子都不会去做的事,我也会为你去做的。 “程巧儿已经知道你在我家里住着了,并且她口口声声说,你与她有私情,虽然你直接拒绝了她,今天她也是哭着走的,但是我担心,她是不会轻易死心的。你,你有什么打算吗?” 水声潺潺中,纠结了一会儿,苏默目光微闪,终是决定开口问道。 第254章 抵触 第254章 抵触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傻小子既然已经从程巧儿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他的家在京城,是不是打算就此离开了。 但是因为他救过她的命,直接这样问出口,象是她在赶他走一样。 苏默有些问不出口,于是选了个折中的问法。 少年显然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深意,听她话里提起程巧儿,不由深深皱眉,表情里隐隐有些厌恶之色。 “她喜欢谁是她的事,跟我无关。她说与我有私,就算我失忆了,也不会对她毫无印象才对。现在我看到她,心里也只有厌恶而已。倒是,倒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好象认识你了很久一样——” 说话间,他暗暗偷瞄着苏默脸上的表情,见她面上毫无波澜之色,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以后你说话还是要注意着点,万一惹恼了她,她把你在我家的事,告诉了官府,或是村里的人,我们会有大麻烦的。” 见他对程巧儿只有深深的厌恶之感,不知怎么地,苏默心里暗暗地有些高兴,抿嘴一笑,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提醒道。 “她敢?!” 他凤眼一横,眸光中隐隐闪过几分可怕的戾气。 对于程巧儿,他半分好感也欠奉,心里总是下意识地抵触。 她口口声声说,与失忆前的他有私情。 如果她说的是真话,他不会对她毫无感觉才对。 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那个程巧儿说的可能都是假的! 这么一想,他对程巧儿的观感也越发地差了,心里的厌恶感更强烈了。 苏默手脚麻利,厨房里很快收拾好了。 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 忙完之后,进了堂屋,点亮了油灯之后,苏默发现苏笙自己脱了衣服,窝里床榻的最里侧,盖着被子,已然睡熟很久了。 觑了眼苏笙睡觉的位置,他偷瞄着苏默的神色,故作自然地问道:“阿笙睡到里面了,要不要我帮他挪一下位置,让他睡到中间来?” 以往,为了避嫌,他一直睡在最里侧,苏默睡在最外侧,苏笙睡在中间,象是道屏障一样,把他们隔开。 苏默打着哈欠,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到了这个时代后,早睡习惯了,她的生物钟已经定了型,一到点,她就得上床睡觉,否则就会吹欠不断。 下午因为嬉闹的原因,做饭较平时晚了许多,所以睡得自然也迟了,已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了。 听到他的话,苏默耸拉着眼皮,哈欠不断,头也不抬地说:“不用麻烦了,就让他睡在里面吧。” 在她看来,傻小子本身就是一个小屁孩,说不定连发育都不全呢,又能对她做些什么? 那些担心完全是庸人自扰! 说着,她微阖着眼睛,熟门熟路地爬上了床,在自己睡的位置坐了下去。 听到她的话,少年轻抿嘴角,脸上飞速地闪过一丝愉悦笑意,但笑过之后,他轻皱眉头,看着苏默的目光里隐隐闪过无奈和困扰。 他笑的是,她竟如此信任于自己。 困扰的是,苏默再怎么信任他,他也是男子,她怎么能毫无防备之心地就让他睡到她身边呢? 万一他狼性大了,那她岂不是危险了? 对他毫无防备也倒罢了,对其他男子,一定不能这样了,她大大咧咧惯了,想必没有与男子保持距离的意识。 看来,以后他一定要注意着不让别的男人近她的身,免得她着了那些坏人的道。 这么一想,他这心里一会儿甜如蜜一样,一会儿又苦恼担心不已。 思来想去的,他呆呆地坐着床边,竟象入了神一样,半天没动。 苏默半阖着眼睛,脱完了衣服,只剩中衣,好一会儿没听到身边有别的动静,强撑着眼皮,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看到他跟入定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有些好奇。 这小子想什么呢,想得这么认真? 他正想得入神,耳边突然传来苏默清亮的声音。 “你不上床睡觉,是打算在这儿坐一晚上参禅吗?” 听到声音,他猛然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就看到苏默不知何时蹲到了他身边,摸着下巴,神色探究地看着他。 “我这就睡了。“ 他快速瞄了眼苏默身上的白色中衣,忙垂下头,脱了鞋爬到床中间,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盖上被子。 苏默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些动作,突然出声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笑得那么荡漾?” 他当然不会说实话,转了转眼睛,随口应付道:“在想白天发生的事情,我想那个叫程巧儿说的话虽然漏洞很多,却也不象是会到处嚼舌头的人。” 苏默挑着眉,赞同地点了点头:“程巧儿虽然心眼多了些,口风还是很严实的。在厨房里,我与你说的那些话,许是我想多了,也不一定。不过,你不打算脱了衣服再睡觉吗?” 冬天衣服本就厚实些,为了抵御寒冷,保暖些,又穿了很多层。 这小子每次睡觉,一件衣服也不脱,睡觉时候,再盖上厚厚的被子,苏默光是想想,都觉得这样睡觉肯定舒服不到哪去的。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问。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年蓦地红了脸,表情讪讪地坐了起来,摸着头道:“我想着有了衣服,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做出一些禽兽之事——” 听到这话,苏默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子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多。 她边笑边说:“你想多了。就算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也该对我有信心才是。我苏默岂是那种毫无反抗,被人生扑的人?敢扑我的人,早就成太监了。带实上,我还没有你一半好看。要担心的被生扑的人不该是我,是你才对!” 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少年也不再死板地坚持。 事实上,穿着那么多衣服睡觉,的确很不舒服。 这小子有些腼腆,为了不让他难为情,苏默并没有看着他脱衣服,转头看向别处,一直等身边脱衣服的动静停下来,这才温声说:“你躺下了吧?把被子盖好,我要熄灯了。” 少年盖着被子,扭头看着苏默的侧影,乖乖地应道:“嗯。” 苏默起身灭了灯,摸着黑躺进了被子里,闭上了眼。 第255章 雪夜奔逃 第255章 雪夜奔逃 月色如练,透窗而入,散落在地面上,如下了层霜一般。 苏默侧身向里闭目而睡,呼吸微微,鼻翼轻轻扇动,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离她不远处,侧身躺着一个少年,映着外面的月光,凤眼圆睁,神色专注地看着她的睡颜发着呆,象是看不够似的,独自看了了很久很久。 看着看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嘴角微翘,一个人笑得很是甜蜜,瞬间玉面生辉。 自己傻笑了一会儿,他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放到了苏默鼻子上,作势轻轻一拧,轻笑着嘀咕道:“嘴硬心软,说的就是你啊。” 月影西斜,整个安宁村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少年盖着被子,平躺在中间位置,眉头紧皱,正深陷在无尽的梦靥之中。 月如银钩,高悬在天际。鹅毛般的大雪飘然而落,隐入屋顶,树枝间。 梅园之中,冷香幽幽。 亭子四面被厚厚的帐子包裹得密不透风,四角放着炉子,里面暖融融的,地上放着烛台,烛台上红烛静静地燃烧着。 他穿着一身质地柔滑的白色中衣,紧闭双眼,合身躺在花团锦簇的被子下面。 不知道从哪吹来一阵寒风,从无数林立的梅枝上肆虐而过,吹得枝叶沙沙作晌。 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时停时走,犹犹豫豫地向亭子四周靠近。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恶梦,他打了个激冷,忽然睁开眼睛,如电一样的目光向帘帐闭合处射去,低喝道:“谁?” 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然是醒着的,外面那人象是受到惊吓一样低低地抽了口气,掀开帘帐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回爷的话,是小的。小的来看看爷睡得如何了。爷,你没睡啊?” 那人一开口,他就认出了外面的人是他的贴身小厮墨池。 “是你呀!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 经此一吓,他睡意全无,干脆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他刚坐起来,就见帐帘被人大力地掀开,寒风一涌而入。 “墨池,你找死呢!把帐子开这么大,是想——” 他被冻得缩起肩膀,瞪着眼睛,看向帐帘处,大声怒斥道。 话说到一半,他就被劈面而来的雪亮刀锋给惊得呆住了。 从外面跃进来三四条身着黑衣的人影,以黑巾蒙面,手持大刀长剑,二话不说,跃上了他的床榻。 “来人!有刺客!” 他脸色惊变,扬声高喊了一声,随手抓起一件黑色锦衣,快速披在身上,堪堪系好衣带,那些杀手就攻到了眼前。 别院里的侍卫们被惊动,杂乱的脚步声纷纷向凉亭这里涌了过来。 幸好他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无用,在侍卫们到来之前,虽然情势惊险,但好歹能抵挡一阵。 尽管如此,打斗中,他依旧被人伤了手臂。 “有刺客!” “快来人!” “保护世子爷!” —— 院子里暄闹起来,侍卫们和黑衣的刺客混战在了一处。 “主子有令,凡别院之人,格杀勿论!” 刀光剑影中,他听到黑衣杀手之中,有人大喝一声。 他被侍卫们围在中间,背负双手,冷眼注视着和侍卫们挡在几步之外的杀手们,闻言面色一寒,凤眼中滑过嗜血的杀意。 “不知死活的东西!爷就在这里!尽管放马过来,看看到底是爷削了你们的脑袋,还是你们能动爷一根毫毛!” 他冷冷一笑,笑容冰冷刺骨。 “爷,你没事吧?方才实在太惊险了,奴吓得腿都要软了!” 就在这时,自黑衣杀手出现后,就消失不见了的墨池,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冲进了侍卫们的保护圈里,一脸惊魂未定地说。 他心有疑滤,眯着眼睛,目光探究地看着墨池:“方才爷被杀手们追得上蹿下跳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情况紧急之下,他一时没有想太多,但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想一下,却发现他的随身小厮墨池实在有些可疑。 那些杀手好象是跟着墨池过来的,杀手们一出现,眼见他这个主子危在旦夕,被杀手们迫得捉襟见肘,墨池竟然隐身遁不见了。 这一切都在表明,不是他多心,而是墨池的忠心实在值得怀疑。 墨池嘿嘿一笑,笑容一如往常一样的奸滑:“小的见世子爷大展身手,一个人对战好几个杀手还游刃有余,见给爷添麻烦,就赶紧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爷,你受伤了?” 象是才发现他手臂上的伤口一样,墨池目光微闪,神色关切地拉过他的手,惊呼道。 对于墨池的回答,他并不满意,神色微冷,刚打算抽自己的手,狠狠踹上这奸滑的狗奴才几脚,就听身边传来一个侍卫震惊的高呼声:“世子爷小心!” 他神色微凛,凝目看去,就见墨池一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出来,面容扭曲地向他刺了过来。 “大胆!墨池!你疯了吗?” 他大惊失色,当胸一脚重重地踹向了墨池的胸口上。 墨池被他一脚踹开,好死不死地撞在了一个杀手的剑尖上,立时毙命。 他也被反震的力道弄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后脑重重地撞向了别院里的青砖上,锥心的刺痛传来,他伸手向脑后一摸,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越来越多的杀手从墙外跳了进来,侍卫们势弱,不得不拥着他逃出了别院。 雪夜奔逃,惊慌失措中,他跟侍卫们失散了,只身一人奔跑在茫茫的雪地里。 身后的脚步声不断,不知是敌是友,受伤的手臂隐隐作痛,脑后的骨头也作妖似的抽痛着,眼前越来越模糊了。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踉踉跄跄中,他脚下踩了个空,滚进了雪窝里。 趁着脑中还有最后一丝清明,他摸索着爬进了一个小小的洞里,蜷缩着昏死过去。 梦到这里,躺在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凤眼中寒光乍现,薄唇轻启,冷冷地说道:“墨池,你敢背叛爷!该死!?” 第256章 谁是戏精 第256章 谁是戏精 “姐!姐姐!你快醒醒!——” 苏默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听到苏笙叫魂一样的声音。 她烦躁地睁开眼,看着蹲在床头的苏笙,低吼道:“小笙,你喊什么啊?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觉吗?” 苏笙呶了呶嘴,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小声说:“姐姐,你要是再不起来,一会儿该尴尬了。” 尴尬个毛线啊?睡个觉能把尴尬睡出来,也是神了! 难不成她睡觉流了口水了不成? 这么一想,苏默伸出手,粗鲁地抹了把嘴巴,把手放到眼前一看,没有口水啊。 她皱眉,表情不悦地看向苏笙:“小笙,我没有流口水啊,你怎么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苏笙象丧失了语言能力一样,一边拼命对她眨眼,眼睛象抽筋了一样,一边死命地向她身边呶嘴。 刚刚睡醒,苏默的脑子还有些蒙,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很多。 她呆了几秒,这才看懂苏笙的意思,顺着他的示意,往旁边一看,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见她整个人以八爪鱼一样的姿势巴在那个傻小子身上,一手搂着人家的脖子,另一只手搁在人家的胸口上。 这还没完,还嫌不够似的,她一条腿还大大咧咧地勾在人家的腰上! 简直没眼看! 怪不得苏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真是活见鬼了! 睡了几十年的觉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睡姿这么不老实啊。 她的头皮瞬间一阵发麻,收回手脚,整个人如同诈尸一样坐了起来。 “姐,哥哥长得好看不假,可你身为女子,怎能如此不矜持!?啧,如果哥哥醒了,看到你方才那样搂着他,你说他会怎么看你?!” 苏笙一脸微皱,表情很是痛心疾首,好象目睹苏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苏默烦躁地抓抓头发,顶着一头乱发,无力地辩解道:“我睡觉一向很老实的啊,也不知道是近这是怎么了,一直在解锁新姿势!小笙,阿姐平时对你不错是吧?所以一定是向着姐姐的对不对?一会儿这小子醒了,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不要跟他说好不好?” 她双手合什,小声地祈求道。 “可是,阿笙明明什么都看到了啊!” 方才姐姐凶他的样子,苏笙可还记着呢,他斜了姐姐一眼,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的说。 苏默瞪眼:“我知道你看到了!但我就是让你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小笙,姐姐知道你很聪明,这么简单的话,你应该听得懂才是!所以,不要再跟我装傻了!” “阿笙看到了什么,你不让他说与我听?”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男声突然插入了进来。 苏默低头一看,瞬间傻眼。 方才还睡得正香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更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她与苏笙的对话,正睁着眼睛,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她心虚地笑了笑:“没有啊,他什么也没看到——” “哥哥,我姐姐——” 看到少年醒了,苏笙打算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他。 这孩子实在不可爱了! 就知道他要出卖自己! 苏默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回过头,对着少年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微笑:“你醒了啦?醒了就起来吧,时间也不早了。呵呵——” “好。” 少年瞄了眼不停地对着他眨眼的苏笙,扭过身,嘴角飞快地一勾,飞过一个稍纵即逝的浅笑,之后便从容地拿起放置在床头的衣服,穿了起来。 那边厢,苏默一手捂着苏笙的嘴,瞪着眼睛小声地威胁道:“你敢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我就把你八岁还尿床的事情告诉全村的人!特别是你那些一声玩泥巴的小伙伴!” 前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喝水喝多了的原因,自苏默穿越到这个家里以来,苏笙这孩子第一次尿了床! 当时,知道自己尿了床后,苏笙咬着被子,红着小脸缩在床脚,小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了! 苏默那个震惊就别提了!第一次有了带孩子的感觉! 果然,提到尿床这件事,苏笙瞬间羞耻得红了小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到地下去,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姐姐,就差小屁股后面生出条尾巴讨好地摇上一摇了。 见他认怂,苏默面有得色地哼了一声:“知道怕就行。你不说,我就不说,公平不?” 看到苏笙温驯得点了头,苏默这才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放心地下地穿衣去了。 穿好衣服,苏默打开堂屋的门,去了厨房,准备早饭去了。 瞄到姐姐走了,苏笙一脸神秘地凑到少年耳边,小声问:“哥哥,我姐姐昨儿个夜里是自己滚到你怀里的,还是你把她拨弄到你怀里的?” 少年正在系腰带,闻言手指一滞,皱着眉,睁大凤眼,神色无辜地问道:“什么?你姐姐一直睡在我怀里吗?” 苏笙瞪着眼睛,目光探究地看着他,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和不自然来。 “你什么也不知道?”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少年表情自然,神色茫然,好象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少年眨眼:“我应该知道什么?” “没,没什么。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苏笙还是很怕姐姐把他尿床的事情说出去的,眨了眨眼睛,蹦跳着下了床。 一边往外走,他还在心里嘀咕道:难不成是我想多了?是我姐姐自己睡觉不老实,自己滚进哥哥怀里的哒? 苏笙走后,一直不紧不慢地穿着衣服的少年,姿势优雅地系上衣带,嘴角一勾,白皙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明媚如夏花的笑容,久久不散。 早饭没多久,程巧儿就来了。 当时,苏默正在厨房忙着洗涮,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头也不回地说:“他在柴房的地窖里。” 以往程巧儿很少来她家的,最近来得这么勤,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冲着谁来的。 然后,程巧儿并没有动,看着苏默忙碌的背影,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来找晟睿的,我是来找你的!苏默,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 第257章 奇怪 第257章 奇怪 “找我?“ 苏默回过身,诧异地问。 她瞟了眼外面,太阳好象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是。” 程巧儿盯着苏默,目光晦暗不明。 “我在洗涮,你到堂屋里稍坐一会儿,我一会儿就来!” 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围裙和湿淋淋的双手,苏默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热情地招呼道。 “不用了。左右你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就好。” 站在门口,小心地向柴房的方向瞄了一眼,程巧儿绞着手帕,小声说。 “那也好。” 把程巧儿紧张忐忑的表情收放眼底,苏默手上忙个不停,心里却在暗暗思忖,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紧张成这个样子。 没多大功夫,厨房就收拾好了。 期间,程巧儿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苏默忙活。 苏默有些纳罕,却也没有多问。 等忙完了,她满意地解下腰间的粗布围裙,笑着说:“好了,可算是收拾完了。走,我们去堂屋说事去!” “不,不去堂屋!我们到外面去说!” 程巧儿抬起头,态度坚决地说。 苏默扬眉:“到外面去说?巧儿,到底有什么事,你不能在家里说,非要拉着我到外面去说?” 她这么小心谨慎的,到底是在防着谁呢? 防着苏笙不太可能,程巧儿时不时往柴房的方向瞄,倒象是防着此时正呆在柴房地窖里的傻小子! “是有些隐秘的话,不方便让人听到,我只想单独与你说。” 顶着苏默颇具探究的目光,程巧儿窘迫地咬着嘴唇,艰难地把话说完。 苏默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为难地头也不抬不起来,到底心里不落忍,爽快地应道:“好。等我与小笙交待两句话,就跟你出去。” 说着,她打算去柴房里寻苏笙。 程巧儿眼神微变,脚下微动,拦在苏默面前,急声道:“小默,你这是要去柴房?阿笙,你就不用去找了吧?他聪明得紧,就算你这个姐姐不在,他也会好好地在家呆着,绝不会闯出什么祸来的!你先与我去,就几句话的功夫,说完之后,我们快去快回!绝对不会耽搁你多长时间的!” 苏默被她阻了去路,也不生气,闻言深深地皱眉,目带怀疑地看着程巧儿道:“我只是与小笙说两句话,你紧张什么?小笙再懂事,到底也是个孩子。我家里还藏了个人,不交待他两句,我走得也不放心。” “苏默,真的说两句话的功夫,不会浪费你多长时间的。你就不用特意再找阿笙交待什么了,好不好?” 见对方不仅不为所动,而且还象是对她起了疑心,程巧儿情急之下,伸出双手紧紧地握着苏默的手,言词恳切地祈求道。 苏默低着头,瞄了两人连在一起的手一眼,神色微冷。 程巧儿这个表现,让她不得不起了警惕之心。 若是别人,看到程巧儿峨眉轻蹙,可怜巴巴的样子,无论她有什么要求,肯定二话不说就会答应下来。 但可惜,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苏默。 她可不是那种装装可怜,就同情心泛滥,有求必应的人。 她微微用力把自己的手从程巧儿的双手里抽了出来,似笑非笑地说:“巧儿,你就算着急,也得等我交待了小笙再说。要不,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算了,也不用费事地跑出去了,你看行吗?” 求人的又不是她,凭什么程巧儿让她出去,她就要出去? 她去找小笙交待两句话也不成,那她还不愿意出去了呢! 听到这里,程巧儿脸色一白,眼神畏缩地看了苏默一眼,吱吱唔唔地说:“话还是要到外面说的。小默,你确定只是去柴房跟阿笙说话?” “我就是交待小笙两句,我不在家,让他不要乱跑,好好在家里呆着这些寻常的话而已。你以为除了他,我还会跟谁说话?” 苏默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目光凉沁沁地,象是能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有一瞬间,程巧儿甚至觉得自己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想法,在苏默看破一切的目光下几乎无所遁形。 她狼狈地低下头,躲开了苏默的直视,神色尴尬地说:“没,没有啊。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说着,她让开路。 苏默笑睨了她一眼,抬脚走进了柴房。 跟着到了柴房门口,程巧儿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停下了脚步,目光闪烁地说:“失忆后,他象是很讨厌我,我就不进去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时不时投向柴房里的目光闪过晦暗的渴望之情。 情总是难以自制,就算那个人怎么讨厌她,她还是想偷偷地看上他一眼,哪怕一眼,她就会满足。 苏默点了点头,举步进了柴房。 离开程巧儿目光瞬间,她一直挺着的背部放松地垮了下去,暗暗地长吁了一口气。 与程巧儿这样的聪明人相处实在累人! 苏默扒开地窖口的柴草,看到找到苏笙坐在地窖里,小声地和少年说着话。 “小笙,姐姐要跟你巧儿姐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跑,注意着陌生人进咱家。” 苏默瞟了她一出现,就目光一亮,向她看过来的少年一眼,轻声跟苏笙交待道。 说完,她站起来,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 少年从榻上站了起来,扬声喊道。 “巧儿还在外面等着我呢,你有话赶紧说。” 苏默停下脚步,弯着腰看着下面,有些好奇这小子准备跟她说些什么。 “你要跟程巧儿出去?你们打算去哪儿?她昨儿个不是哭着走的吗?怎么还有脸来找你?” 一提起程巧儿,他就忍不住皱眉,从眼角到眉梢满满的都是厌恶感。 这个程巧儿脸皮也太厚了,简直阴魂不散! “她说有事要跟我说,让我跟她到外面谈。我见她说得很可怜,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苏默没想到,提到程巧儿,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口气竟然问了这么多问题。 这几句话,她说得漫不经心,但地窖里的少年却听得直皱眉。 程巧儿找苏默在谈? 她到底想跟苏默说什么? 第258章 下跪 第258章 下跪 “她说得很可怜,你就要跟她出去?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有同情心的人!” 他皱着眉,语气有些讽刺。 难不成那个程巧儿良心发现,打算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苏默? 虽然他没有把自己失去的记忆全部记起来,但由于昨天做了个那个梦的关系,他隐约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绝非程巧儿说的那样,是个侍卫那样简单。 他很可能是—— 想到这里,他欲言又止,目光闪烁地看着苏默,隐隐期待她改变主意,不要跟程巧儿过去。 苏笙曾告诉过他,苏默对恭亲王世子的印象非常糟糕,多次因为他的关系,而与死神擦肩而过。 特别是第一次,苏默不过是在路上与恭亲王世子偶遇,就受了他好一顿鞭打! 从此,苏默就恨上了恭亲王世子,天天诅咒其有一天被沉塘! 如果被苏默知道他就是那个狠毒暴戾的世子爷,他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得到她一个好脸了! 他是真的担心,苏默会因此不理他! “我一直都很有同情心,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好了,我得赶快走了,巧儿该等急了!“ 不理他的冷嘲热讽,在他的黑脸中,苏默笑眯眯地直起身,盖好地窖口,离开了。 程巧儿站在门口,把里面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苏默提起她,少年那满是嫌弃的语气,她有些难受地垂下头去。 苏默从柴房走出来,看到的就是程巧儿缩手缩脚地依偎在门前,低下去的目光里满是暗然。 “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走吧?” 苏默招呼道。 “哎。小默,你跟我走吧!我知道有个清静的地方,我们去那儿说说话,没人打扰。” 见苏默出来,程巧儿忙把拢在袖子里的手掏出来,搓了搓手,在前面引路道。 苏默被她郑重其事的样子逗得隐隐想笑。 身在安宁村这样的小村子里,能有什么大事值当程巧儿如此神秘地非要把她往外面引? 程巧儿到底想跟她说些什么话? 带着这样的好奇,苏默跟着程巧儿出了院子,一路向前走。 路上偶尔碰到几个村里人,苏默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 自苏默整倒了安宁村最大的刺头-程大媳妇之后,安宁村的村民不敢再小看她,见面也对她客气了许多。 看到这些,程巧儿不禁若有所思。 以前苏默性子软弱,见到村里人能躲就躲,与人说个话,更是低着头,连头也不敢抬,村里人,包括她这种经常与苏家来往的在内,也多少会有些看不上她。 现在苏默性格大变,开朗大胆了不少,为人也泼辣了,逢人就是三分笑,倒是让安宁村的村民们交口夸赞起来。 连钱秋枝,那个她一向为人刻薄的后娘,也时不时地在家里夸上苏默两句,象那丫头别看名声差,但泼辣聪明之类的话,她已经听得耳朵快要生出茧子来了,心里有些莫名的嫉妒和不服气。 她程巧儿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忙着干活,大冬天到河边洗衣把两只手冻得又红又肿也不见钱秋枝那个女人在外人面前夸上她两句! 带着些许的不舒服,程巧儿带着苏默来到一间破落的屋舍前。 篱笆倾倒,院门破败,堂屋门大开着,可以看到里面零乱地摆放着一些积着蜘蛛网和灰尘的瘸腿家具。 “这户人家很久前举家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屋子就空下来了。我们就在这里说些私房话正好。” 程巧儿弯腰把挡在门口的一块石头挪开,回过头,对正在院里四处乱看的苏默说。 苏默回神,笑着说:“巧儿,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这么神秘!反正这院里无人,就在这里说了算了。小笙一个人看家,我有些不放心。” 苏笙年纪小,万一家里进了人,他应付不来,暴露了地窖里的傻小子,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苏默还是觉得家里藏个不能见光的人,天天都要提心吊胆的,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打算什么时候走? 心底的这口气还没有叹出来,苏默的目光就是一沉。 只见进了屋子之后,程巧儿二话不说,提着冬裙下摆,直直地向着苏默的方向跪了下去! “小默,我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想着来求你的!——” 程巧儿的眼泪就象水一样,说来就来,在跪下去的瞬间就滑出了眼眶,也不知道暗中酝酿了多久。 听到扑通一声,苏默整个人都惊了。 跪得很结实啊,这声音,一听就很疼啊。 程巧儿的膝盖还好吗? “有什么事,你起来好好说不行吗?非得跪来跪去的,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你要求我什么,你先说说看。如果我能做得到,不为难,并且心情好的话,说不定会帮你!但是如果我让我摘星星,取月亮的,这种一看就是超人也做不到的事情,那么就算你跪死在这儿,我也不可能帮你的!” 苏默扭身躲开了程巧儿的一跪,说出的话,既无情又现实。 受了程巧儿的一跪,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跪,苏默要是受了,等程巧儿把要办的事说出来,就算她不想答应,那也得答应了! 程巧儿跪下去的身形微微一滞,她没想到眼见着自己都跪下了,苏默竟然也没有想也不想地答应她的要求。 她流着眼泪,巴巴地求道:“我的请求很简单的,绝不会提摘星星,捧月亮的无理要求,你很容易就会做到的!” “不是无理的要求最好!不过,说话之前,你能先起来吗?” 苏默袖手站在一边,一点儿过去扶程巧儿起来的意思也没有。 这个程巧儿心思很深,特意把她叫到这个无人的地方来,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多少有点威胁的意思。 她那点小心思,苏默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见她表情冷漠,丝毫不为所动,程巧儿有些尴尬,自觉就算跪下去也没有半点意思,只好抹着眼角,抽抽嗒嗒地站了起来。 第259章 怒气冲冲 第259章 怒气冲冲 “小默,帮帮我吧!阿睿,他现在很讨厌我,一点儿也不想看到我。我想求求你,帮帮我,重新挽回他的心!让他重新回到我身边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小默——” 程巧儿可怜巴巴地说,才擦干的眼泪再次汹涌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听着她话里亲昵的阿睿两个字,不知为何,苏默心里竟有些许的嫌恶感。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就算有心,也无法施予援手。如果你想要挽回他的心,自己努力就好了,恕我无法帮你的忙。” 她皱着眉,心里无端地涌起了一股恼怒。 都是那个傻小子失忆前太不检点,招惹了程巧儿这个桃花,却又失了忆,忘记一切前尘旧事,现在却要她帮着处理这个烂瘫子! “你能的!他说,他心悦你。有可能只是为了让我死心,随口一说而已,当不得真的!小默,你这么聪明,他拿你作筏子,你一定也不会当真的,对不对?我让你帮的忙,很简单的,一点儿也不会让你为难的!只要你不接受他的表白就好了!平常与他保持些距离,不要与他过份亲近,让他不要以为,你亦对他有意——” 一旦开了口,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程巧儿瞄着苏默的表情,越说越顺口,一股脑地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了。 苏默越往下听,眉头皱得越深。 她总算明白程巧儿的意图了。 因为昨天那小子当着程巧儿的面,似真似假地跟她表了白,程巧儿生怕她顺势答应了那小子的表白,来个两情相悦,双宿双飞,所以这是急着来棒打鸳鸯的。 想明白了这些,苏默不由露出一个冷笑。 这程巧儿的套路玩得可真够深得啊。 “你放心,你说的这些,都不会发生的。因为他不会在我家呆很长时间的,马上就会离开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巧儿,语气冰冷地说。 “什么?阿睿,他要走了?” 程巧儿有些傻眼。 “对啊。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家在京城,当然没必要在我家呆着了。” 苏默抱着双臂,咬牙冷笑。 她烦了,决定一会儿回去就赶那小子离开! “他决定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还会回来吗?是他自己要走的?还是小默你——” 还是你赶他走的! 后半句话,在苏默冰冷的眼神下,程巧儿咬着唇,最终不情不愿地咽了回去。 “就最近两天吧,他就会离开。他会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安宁村可不算是个好地方,他一个京城来的贵公子,离开了,想必是不会再回来的吧?” 苏默径直说完,看也不看已然呆了的程巧儿,抬步离开了破落的旧屋。 带着莫名的怒气,苏默回到了家里。 实在气不过,她迈着重重的脚步踏进了柴房,粗鲁地扒开地窖口作掩盖用的柴草。 看到苏笙撅着屁股,趴在榻上睡得口水横流时,她的怒火不由消了下去。 感觉到光亮,少年从榻上坐了起来,仰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声说:“阿笙睡着了。你要下来吗?” 他的长相本就精致,笑起来更是玉面生辉,不自觉地散发出一种难言的魅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想起一时气结之下,她与程巧儿说了什么,面对这样的笑脸时,苏默有些心虚,眨了眨眼,不自在地扭过头,语气生硬地说:“我就不下去了,家里还有很多活儿没干呢!” 说完,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少年失落的脸上扫过,重新盖好地窖口的柴草,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柴房。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没看到他的时候,想得好好的,一见面就说让他离开的事情。 可是看到他的时候,很简单的一句话,她的喉咙就象扎了鱼刺一样,怎么也张不开口! 要不,等晚上的时候,再说? 走出柴房的瞬间,苏默无力地拍了拍额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苏默啊苏默,你怂什么啊!不就是一句话嘛!哎,好烦! 看着苏默离开的背影,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那个烦人的程巧儿到底跟苏默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奇怪?! 其实,家里哪有多少活呀,苏默不过是找了个不下地窖的借口而已。 出了柴房后,她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围着围裙,撸起袖子,把碗筷,锅盖,锅沿从头到尾用清水好好清洗了一遍,直到每一条缝隙里都干干净净,才罢手。 没头没脑地闷头干了一通活,直累得满头大汗,苏默心里的郁闷才稍微有所纾解。 苏笙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了进来,张嘴就问道:“姐,你有没有看到哥哥?他不见了。” “他不是一直呆在地窖里吗?” 苏默有些诧异。 站在厨房里,顺着门口,能看到柴房门口的进口情况。 可能是她干起活来,有些过于专注了,好象没有注意到那小子是不是出去了。 “哥哥可能是去上茅房了吧?想是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苏笙满不在乎地说。 说完,他扭身出去了。 人有三急,吃五谷杂粮,谁还不上个茅房来着。 哥哥也不例外,平常的白天也有出去过,所以他一点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苏默有些不放心,这小子出去会不会被村里人看到? 她解下围裙,决定还是出去看一看。 苏默走后,他越想越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在地窖里,不安地来回跺了几步,他还是决定找程巧儿问上一问,最好能威胁一通,让她不要再上门来找他了。 瞄了眼趴在榻上睡得正香的苏笙,他轻手轻脚地顺着梯子,爬出了地窖,用柴草掩好了地窖口。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不忘拿起黑色的斗篷把自己全身罩得严严实实的,免得一出门,就被这个村里的人认出生人的身份,招来麻烦。 走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叮叮哐哐的,知道苏默就在里面忙活,他忍不住向里面瞟了一眼。 就见苏默弯着腰,一只脚踩在火灶门口,袖子撸到手肘处,手里紧紧地攥着葫芦丝,正在大力地搓磨着锅盖。 她的动作大刀阔斧,看向锅盖的目光满是杀气,就象在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她这是在生气! 只一眼,他就缩回了目光,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第260章 我到底是谁 第260章 我到底是谁 出了院门,他看准了一个方向,举步走了过去。 他记得程巧儿的家是在这个方向的,往这个方向走,说不准会碰到她。 他眼神幽暗,头脸都罩在斗篷里,偶尔碰到人就赶紧低头,快步走过去。 因天气冷,村里人出门很多都是这个装扮,所以他的这身行头一时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路过一个院子跟前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妇人尖利的叫骂声和少女唯唯诺诺的应答声。 钱秋枝操着大嗓门,手里拿着个扫帚,每说一句,就狠狠地捅在了程巧儿的身上。 “家里堆了这么多衣服,你个小贱人跑哪儿去浪了?都半天了,也不见你个小蹄子去洗!真是越来越会偷懒了!老娘一天不收拾你,你就恨不得上房揭瓦是不是?” 程巧儿缩着脑袋,硬生生地抗下一记重过一记的敲打,咬着嘴唇,清秀的脸上满是痛楚的忍耐之色,小声求道:“娘,娘,求求你,别打了!我去苏默家玩过头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又去苏默家了?你这几天怎么总往人家苏默那里跑?!你跟她家跑那么勤,也没见把那丫头身上的泼辣和聪明劲学到一星半点儿!见天的跟个废物似的!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快去老娘洗衣服去!洗完了还有一堆活儿等着你干呢!” 钱秋枝虎着脸,重重几记敲在程巧儿肩膀上,见她老老实实地站着,生受了这么多记打,这才消了气,冷哼了一声,插着腰,指着放在廊下木盆里堆着冒高的一堆衣服,颐指气使道。 程巧儿泪湿长睫,泪珠滚滚而落,却半点不敢哭出声来,温驯地应了一声。 钱秋枝冷眼看着她收拾好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吊着眼睛,一脸刻薄地说:“手脚麻利点儿!这么点衣服,你别洗到晌午头了!家里还有很多活儿等着你干呢!别一天到晚的,净想着偷懒!” 说着,她丢了把帚,扭着肥大的腰身,去屋里的热炕上躺着补回笼觉去了。 钱秋枝走后,程巧儿目光怨恨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随即低下头,一脸无害地端着一大盆衣服站了起来,迈步出了院子。 听到院里这些动静,少年就知道程巧儿家就是这里了。 瞟了眼四周,见无人经过,他走到院门外,贴着墙掩好身形,安静地等着里面的程巧儿出来。 程巧儿走出大门,迎面就被人扑了个正 着。 “程巧儿!” 她吃了一惊,差点尖叫出声,怀里搂着的木盆一抖,好悬没有掉到了地上去。 直到听到一个她日日在梦里回味过一遍又一遍的熟悉嗓音,她瞬间喜上眉梢,抿着嘴,笑得一脸羞涩:“是你呀!是不是因为我今日没去看你,你——” 少年掀开斗篷,露出那张让程巧儿魂牵梦萦的俊脸,绯红的薄唇微掀,冷冷说:“你想多了,我可不是特意来看你的!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要问你!” 他凤眼微眯,看向程巧儿的目光满是嫌弃之色。 程巧儿却高兴无比,在看到少年的瞬间,忙放下了怀里的木盆,紧张地摸了摸发间插着的珠花是否安好,又快速瞄了眼身上的衣物是不是整洁。 盯到衣服上的腰间有块特别显眼的补丁,她忙用手臂挡住,连声应道:“好好!你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静的,你想与我说多久的话,都不会有人打扰——” 她喜笑颜开地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过,用热烈缠绵的目光看着跟在她后面的人。 少年嫌恶地皱起眉,忍着恶心跟在程巧儿身后往前走。 还是那个无人的破落旧居。 程巧儿殷勤地搬走了挡在路中间的石头,笑容讨好地说:“这地方破是破了些,但平时少有人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少年眉目一凛,凤眼满是杀气地冲了过来,单手掐住她的脖子,毫无怜香惜玉地把她甩在了墙上。 只听程巧儿的后背和墙壁大力一撞,发出沉闷地一记重响。 程巧儿痛得龇牙咧嘴,清秀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悚之色,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满身都是杀意的少年。 “人少是不是代表着,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眉目沉郁,眼眸幽黑深邃,眼皮轻撩,眼底的杀气似蛇一样四处吐着芯游动着,挟带着狂风巨浪一样,一股脑地向程巧儿压了过去。 程巧儿目露惊骇地望着他,整个人已经傻掉了。 苏默总是说他为人暴戾狠毒,她总是不信的。 因为她每次见到他时,他总是一幅贵公子的范,优雅中带着凡人难以模仿的贵气,如隔云端一样地,眼底似带着无尽的缥缈一样望着她。 有时,他还会对着她笑,笑容明媚,如一道阳光一样,破开了她心底的无数阴霾,在贫瘠地土地上,开出一朵摇曳的心花来。 可是现在,他一反常态,目露阴狠地看着她,手间的力道大的,象是真的要杀了她一样! “阿睿——” 她被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还是不肯相信他会杀了自己,抬起眼,目光盈盈地望着面前的人,艰难地吐出这两个亲昵的字眼。 闻言,他手上的力道一滞,用力一推,一脸嫌恶地任程巧儿倒在了灰扑扑的地上。 “别那么叫我!恶心!” 程巧儿趴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双手摸着脖子,大声地咳了起来。 “其实我不叫什么赵晟睿,也不是什么随身侍卫!而是恭亲王世子!是也不是!?” 不等程巧儿缓过神来,他蹲下身,似笑非笑地扔出一个炸弹出来。 程巧儿骇得花容失色,震惊地抬起脸,失声道:“你都想起来了?” 不动声色地把她的反应收入眼底,少年心知自己说对了。 这个程巧儿果然是骗了他! 什么侍卫,什么赵晟睿,甚至私情,定情信物统统都是假的! 想到这个,他就来气! 真是白白被膈应了几天! 心里有气,脸上自然没有好脸色,他沉着脸,腾地站了起来,重重一脚踹在程巧儿胸口,冷眼看着她发出一声柔弱无比的痛苦呻吟,狼狈地卧倒在地上。 “贱人!果然是在骗我!还不快把实话道来!我到底是谁?” 第261章 赵兰硕 第261章 赵兰硕 苏默一出院门就听到钱秋枝的喝骂声:“巧儿这死丫头,把衣服放在门口,人死哪儿去了?!小贱人,我让你玩,等你回来,老娘我让你好看!” 她心神微动,快步走到程家门口,就见钱秋枝掐着腰站在大门口,踮着腰正在四处张望呢。 “秋枝婶,啥事儿啊,这么大火气?” 看到苏默,钱秋枝的脸拉得更长了,冷哼道:“哟,还不是巧儿那个丧门星,让她洗个衣服,她把盆子放到大门口,自个儿倒是不知道去哪撒野了!” 正说着,就见程巧儿不知道从哪儿绕了出来,红着眼眶,象是没看到苏默一样,直直地撞了过去,到了钱秋枝近前,沉默地蹲下身去端堆着衣服的木盆。 钱秋枝看着她这个死样子就来气,伸手拽住她的头发,怒道:“你把衣服丢在门口,自己去哪儿浪了?” 程巧儿抿着嘴,倔强地一言不发。 连问了两次,她就是不说话,钱秋枝的火气腾地就由原来的一分变成了五分,伸出另一只手,当即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重重地扇在了程巧儿脸上。 “小贱人,你摆脸色给谁看呢?老娘问你话呢,方才去哪儿了?哑巴了是不是?你不说话,老娘就打得你说话为止,看看到底谁厉害些?” 说着,她举起手,又是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掴在程巧儿脸上。 程巧儿的脸肿起来老高,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小声地哽咽起来。 那声音响的,连苏默这个外人都觉得疼。 接连三个嘴巴子下去,程巧儿还是一言不发,钱秋枝越发火大,举高了手,打算接着扇她嘴巴子,直到她开口为止。 苏默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抓住了钱秋枝的手,似笑非笑地说:“秋枝婶,巧儿的脸都被你打肿了,差不多就行了!牲口还有个闲的时候,何况是个大活人呢,总得容她有个喘气的功夫吧?你要是再这么打下去,打人给打死了,让哪儿去找能老老实实给你干活,又不要工钱的人?” 钱秋枝闻言一怔,瞟了程巧儿肿起来老高的脸一眼,又瞄了眼打定了主意要管闲事的苏默,到底松开了拽着程巧儿头发的手,撇着嘴道:“你倒是好心,只怕有些人未必领你的情!” 这话,她自然是对着苏默说的。 说完,她扭着屁股走了。 苏默微微扬眉,她拦着钱秋枝不过看不过眼,图个心安而已,本就没有带着让程巧儿感激的功利之心。 让她微微意外的是,钱秋枝本是无意的一句话,竟会一语成谶. 就见程巧儿抹着眼泪,一言不发地端起衣服,越过苏默,垂着头往河边走去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向苏默看上一眼。 苏默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直觉程巧儿有些不对劲。 在外面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那小子的身影,苏默不安地回到柴房,却看到他好好地在地窖里呆着,跟苏笙说话呢。 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悄悄话,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苏默蹲在上面,看了一会儿,提起衣摆,攀着梯子,小心地下进了地窖里。 “你去找程巧儿了?” 虽是问句,但苏默心里却无比笃定,这小子绝对是去见过程巧儿了。 要不然,程巧儿绝不会如此反常,全程当她苏默是透明人。 苏默就想知道,这小子对程巧儿说了什么了,让她对自己厌恶到了当面无视的地步! 回来时听苏笙一说,他就没想过自己去见程巧儿的事能瞒住苏默。 听到这话,他望着苏默微微一笑:“你与她出去一趟之后,回来就生了我的气,躲到厨房干活不理人了。我很在意,想知道你生气的原因,自然要去问一问那个满嘴谎话的程巧儿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满嘴谎话?你是说,程巧儿承认了,她说的那些关于你身份的话都是假的吗?” 苏默迅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不由眼睛一亮。 “是的。我确实是恭亲王世子身边的侍卫,但是不叫赵笙睿,与她程巧儿也没有私情,更没有给她什么定情信物。” 瞄着苏默的脸色,他郑重其事地强调道。 与程巧儿的关系,他一定要撇清楚了,免得苏默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嘎? 不是吧! 程巧儿心机这么深,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跟真的一样,她差点儿就真的信了。 苏默惊讶地说:“你不叫赵笙睿,那叫什么啊?还有啊,程巧儿为什么要说谎?” “我叫赵兰硕。程巧儿喜欢的是世子爷,但世子爷高高在上,岂会看上她?她就想着利用我去京城,好多见世子几面。”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目光闪烁,心虚得不敢直视苏默的眼睛。 恭亲王世子陈兰硕,狠毒暴戾,飞扬跋扈,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程巧儿嘴里听到这些形容时,他内心是崩溃的。 特别是,程巧儿还详细地讲了苏默与他相遇的几次不算愉快的经历,尤其强调了苏默言语中对他的憎恨。 如果苏默知道他就是让她恨之入骨的世子,想必她一定会马上赶他离开,毫不手软的! 陈为国姓,他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名。 但赵姓就不同了,他母妃就姓赵,冠上赵姓,他也不算是说假话。 心里是这么想,但到底有所隐瞒,所以他脸上的笑就显得特别不自然。 睨着他脸上僵硬的笑容,苏默冷笑:“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没,没有啊。”他垂着头,气弱地说。 “没有?你说程巧儿喜欢的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世子爷,可她怎么会知道你一个小小侍卫的名字?”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苏默还是找出了一丝漏洞。 “哦,她不是说过了吗?有回她东西丢了,是我帮她找回去的。可能当时我就与她认识了。一来二去的,她又多次找我打听世子爷的消息,就知道我的名字喽!” 回来的路上,幸好他想好了天衣无缝地说辞,所以面对苏默的追问,他亦能从容不迫地搪塞回去。 想到这里,他暗暗有些得意,深觉自己聪明无比。 这番说辞,苏默勉强相信了。 第262章 今晚就走 第262章 今晚就走 “哥哥叫赵兰硕吗?那我以后是不是该叫硕哥了?” 苏笙喜滋滋地插话道。 赵兰硕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有名字的人啦!” “硕哥!” 苏笙欢快地蹦哒着,兴奋得好象有名字的是他自己一样。 “哎!” 赵兰硕笑着应道。 “硕哥!”苏笙又叫。 “我在!”赵兰硕不厌其烦地应道。 这两人可真够傻的! 苏默在一边听得忍不住翻白眼,有名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叫苏默都叫了快三十年了,说出来还怕吓着你们呢。 算了,还是低调点吧! 穿越这样诡异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们这些凡人了,留着自己偷着乐吧。 那两人还在玩一问一答的游戏,苏默已经没兴趣听下去了。 她打算到上面呆着,以防家里来人,没人招呼。 她刚刚转身,衣服就被人拉住了,不由纳罕地转过身。 就见刚有了新名字的赵兰硕,期期艾艾地看着她说:“阿笙都叫我硕哥了,你以前都叫我傻小子,现在是不是也该换一种叫法了?” 苏默平时叫苏笙都叫小笙的,听起来特别亲昵。 叫他的时候,却一直傻小子,傻小子地叫,虽然他不在意被她这么称为傻,但这样叫,总是少了些许的亲昵感。 他也想和苏笙有一样的待遇。 苏默并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对于他的这点小心思一无所知。 听到他的话,她一脸莫名其妙,神色茫然地说:“是啊,你有名字了,就不是咸鱼了。我不该再叫你傻小子了,当然得叫你的名字啦!“ “那你要叫我什么啊?”他 他满眼期待地问。 真的很想听苏默唤他阿硕这样的亲昵的字眼。 “当然是叫你的名字,赵兰硕啊!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后,高兴傻了?我不叫你名字,还能叫你什么?” 苏默瞪着眼睛,理所当然地说。 他面色纠结,活象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你可以叫我阿硕啊!我不介意的——” “阿硕?叫你阿硕也可以啊。” 苏默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就一个称呼而已,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听到苏默叫自己阿硕,他心里甜得就象喝了蜜一样,喜笑颜开地望着她,乐得象得到了至宝一样。 苏默小声嘀咕道:“这小子该不会是有了名字后,高兴傻了吧?” “对了,既然你的名字,你也知道了,打算什么时候起程回家啊?” 见气氛好,她瞄了眼少年脸上的表情,总算把一直想问的话,问出了口。 闻言,少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眯着眼睛,神色专注地盯着苏默,冷声问:“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苏默心虚得不敢跟他对视,气弱地说:“没,没有啊。我就是问问。你想啊,从我们姐弟救你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的家人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一定很担心的。我,我也是为了你和你的家人考虑不是?” 其实,她就是觉得他该走了嘛! 别的暂且不提,就说他在她家也呆了这么久了,身上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就算记忆暂时没有完全想起,但至少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家住京城这些重要的个人信息啊。 既然知道这些,他没道理住在她家不走了啊? 把她的心虚收入眼中,少年眼神微冷,近乎执拗地说:“说来说去,你就是要赶我走!” 苏默不自在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的脸。 虽然她是救了这小子的命不假,但这小子住在她家也没白吃白喝。 如果不是他,早在黄美华往她家厨房里投毒的时候,她就一败涂地了。 更别说,她落水时,他毫不犹豫地跳进冰水里,救了她的命。 要不然,她这个旱鸭子非溺死在河里不可。 因为这两件事,她才一直没有提让他离开的事情。 本来说好了的,他病好之后,就让他走的。 被他盯得脸上发热,苏默只好垂头看着地面,横了横心,厚着脸皮说:“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喽。你放心,这次你走的时候,我绝不会让你空手离开的,多少会让你带上一些银钱傍身。” 安宁村地入偏僻,离京城路途迢迢,身上带上些银钱,吃住就都不用发愁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等他走的时候,给他带上多少银子才好。 给多了吧,她有些肉疼。 给少了吧,她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一出她家的大门,住店,吃饭样样都要花钱的。 少年脸色难看地握了握拳头,很想大声问一问她,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他离开吗? 地窖里的欢乐的气氛瞬间降至了冰点。 苏笙偷偷瞄了眼眼睛四处乱转,一脸心虚的姐姐,又暗暗地瞟了瞟脸色苍白,神色难看的少年,瞬间判断出此时的地窖里不宜久留。 趁着这两个人心不在焉的时候,他偷偷地爬上梯子,轻手轻脚地溜出了柴房。 “好,我走!既然你这么嫌弃我,我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我就离开。你觉得呢?”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讽刺地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听到他没有如之前的很多次一样纠缠着不想离开,不知怎地,苏默一颗心竟然瞬间荡到谷底,心情也跟着一起低落了下去。 “我听村里的老人说,今天晚上可能有大雪,不宜出行。再加上,时间太仓促了,我什么也没有来得及给你准备好,要不然,你明天晚上再走也行。“ 她舔了舔嘴唇,不懂自己心里莫名地在不舍些什么。 让他走,不是她一直在暗暗盼望的事情吗? 家里藏了个大活人,她连出个门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发现了,她和小笙会有怕性命之忧。 让他离开,本是她自己提出来,现在他同意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可以过上向往以久的无忧的田园生活了。 而她却在无端地失落什么呢? 许是因为他走之后,家里的银钱会少一大半,也不会象以前那么热闹的缘故了? 打起精神来,苏默,麻烦要走了,你该笑的。 她暗暗地提醒自己,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第263章 心痛误会 第263章 心痛误会 见她对自己的离开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难过,而且还露出了笑容,他的胸口象堵了几千块石头一样难受,赌气道:“今天晚上,我就走!不用等到明天晚上了!” 苏默一呆,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今天晚上走,是不是仓促了些?” 她特意为他缝制的钱袋,还差一小半才能完工呢。 如果他明天晚上走,她今天抓紧时间赶上一赶,说不定能把钱袋做好的。 看出她眼睛里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不舍,他心中一动,暗暗有些高兴,嘴角不经意地翘了起来。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要不,我再多留几天,等我把我家住在哪儿想起来了,再离开也不迟!” 他挑着眉,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试探着说。 他压根就不想离开! 如果不是苏默提起,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有回家这回事! 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正是情浓的时候,怎么会舍得离开呢,巴不得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她,时时跟着她。 他早离开,晚离开,不都是一回事儿吗? 她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今晚还是明晚? 难道她真的如这小子所说,是下意识地舍不得他走吗? 不可能! 她自认被爱情狠狠伤过,所以早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 再说了,一直都是她在撩这小子啊,她怎么可能被他反撩了?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暗暗摸了摸胸口,还好心跳正常,瞪着眼睛道:“胡说什么?我怎么可以舍不得你?!你打算今晚走,那就今晚走吧!我去帮你准备东西了!” 说完,她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走。 留下少年暗暗磨牙,他就不信,这丫头一点儿不舍也没有。 出了柴房,苏默就急急地奔向堂屋,那个钱袋还没有缝好。 之后,苏默再也没有进过柴房,沉迷在缝制钱袋里无法自拔,以致于忘了还有做午饭这回事。 赵兰硕在地窖里巴巴地等了一上午,也没盼来苏默过来看他一眼。 倒是苏笙玩够了,先是到苏默身边转了一圈之后,被赶走之后,这才灰溜溜地进了柴房。 “硕哥,我好饿啊!姐姐为了帮你缝制钱袋,都忘了做饭了。” 他凑到少年身边,苦着小脸抱怨道。 “钱袋?是给我的吗?” 本来漫不经心的赵兰硕瞬间亢奋起来,双眼发亮,目光炯炯地看着苏笙。 “咦,你不知道吗?我姐姐为了给你缝制这个钱袋,已经忙了好几天了。” 苏笙目露惊奇之色,他以为哥哥早就知道了呢。 他展颜一笑,脸上的阴霾之色瞬间一扫而光,笑着说:“我天天呆在地窖里,不常出去,怎么会知道你姐姐给我缝制钱袋的事情?” 他暗形于色,喜上眉梢,暗道别看那丫头嘴硬,面前装作很不在乎他的样子,其实心里不定多舍不得他哩!不然,她一直偷偷地给他缝制钱袋做什么? 没等他喜上一会儿,就见苏笙小心地瞄着他,一脸古怪地说:“硕哥,你在高兴什么啊?我姐姐说了,那个钱袋,是送给你回家路上的用的!哥哥,你是不要要走了?”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低落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少了许多。 闻言,赵兰硕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表情也难看起来。 他苦笑起来,原来她缝制钱袋,只是为了让他离开,半分别的情谊也没有。 等苏默赶制完钱袋,摸着空空如也,肠鸣不断的肚子这才想起来做午饭这件事。 把钱袋放进绣萝里,准备到了晚上,她再把它拿出来,送给那个即将离开的傻小子。 想到他今晚就要走了,苏默莫名地提不起精神来,她无精打采地走进厨房,用昨日剩下的米饭,又拿了两个鸡蛋,做了简单的蛋炒饭出来。 吃饭的时候,早就过了饭点了。 苏笙捧着碗狼吞虎咽,吃得很是香甜。 还有两个人心不在焉,食欲不佳。 瞄着坐在他身边的苏默,赵兰硕状似无意地问道:“我听阿笙说,你在给我缝制钱袋?他还说,这钱袋是你给特意给我做的,就是为了我路上装钱用的。他说的,是真的吗?” 努力扒饭的苏笙闻言一滞,偷偷抬眼瞄了姐姐一眼,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贴在墙上,觉得安全之后,接着往肚子里扒饭去了。 姐姐做的这个蛋炒饭真的太好吃了! 好吃得,他恨不得连陶碗一起吃到肚子里去。 他今天一定要多吃两碗饭! 听到这话,苏默不满地瞪了眼窝在角落里努力扒饭的苏笙,暗道他可真是个小耳报神。 她不就是缝了个钱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还值当苏笙这个小耳报神跑到这小子跟前提起,搞得她象是特意为他做的似的。 “是啊。你这不是要走了吗?总不能一点钱没有就上路,总要带上些银钱。你来我家的时候,身上比脸还干净,连个钱袋都没有。我就想着,给你做一个,装钱方便些。” 苏默不自在地抿了下头发,故作无所谓地说道。 “这钱袋,你做了多长时间了?” 赵兰硕垂下头,了然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果然如此!是他想多了,还以为她—— “也没多久,连上今天,有四天了!没办法,我不太擅长女红,手脚慢了些,花的时间自然也长了些——” 脸上莫名地发烫,苏默莫名地有些不自然,自然没有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和微妙的心情变化。 四天?也就是四天前,或者更早,她已经计划着让他离开了。 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兀自沉浸在喜欢上一个人的幸福里。 赵兰硕难受地闭了闭眼,讽刺地说:“多谢你的好意了。钱袋你自己留着用吧,我消受不起!你放心,今晚我就离开你家,绝不会赖在你家不走的。我若是有幸活着回到京城的家里,必会托人给你和阿笙送来三千两银子!”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楚。 记得,那时候,他与她在床上撕打过后,她曾向他讨要银子三千两! 现在,他已经从程巧儿嘴里确认,自己就是当朝恭亲王世子无疑! 若他回到京城的王府,三千两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用来还她的救命之恩绰绰有余! 从此,他与苏默两不相欠! 第264章 心慌意乱 第264章 心慌意乱 就算苏默再迟钝也看出来,他这是生气了。 她思忖了好一会儿也没明白,自己哪儿惹到这位祖宗了,还扬言敢不收她辛辛苦苦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钱袋。 真是岂有此理! “你这是又犯了哪门子的驴脾气!没有钱,你怎么回家?吃什么住什么?一路上不吃不喝,修仙吗?” 她丢下碗,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你都要赶我走了,还管我吃什么喝什么干什么?如果你真心为我着想,就不会在我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时,这么着急地就要想把我扫地出门了!” 他早就无心吃饭了,闻言当即放下碗筷,双目喷火地站了起来。 她是傻子吗? 难道就没听出来,他根本就不想离开吗? 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想让他留下来的话,有那么难吗? “我没有急着把你扫地出门,我就是觉得你早晚会走的,不如早些走,免得你住在我家里时间久了,万一我会割舍不下——” 情绪激动之下,苏默想了不想地冲出而出道。 等话一已口,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后,瞄到少年脸上瞬间崩发出来的惊喜之色之后,她后悔得真想一嘴咬下自己的舌头。 “你说什么?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女好不好?你说,你是怕割舍不下我——” 他眉开眼笑,一扫脸上的颓废之色,灼热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面前的女孩。 苏笙震惊得抬起脸,嘴角还带着两颗米粒,神色呆滞上看着自己的姐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原来,姐姐并不是象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对硕哥无动于衷的。 天啦噜!真是个惊人的消息。 之前,他一直以为硕哥在单相思咧! 苏默的脸瞬间红成了番茄状,徒劳地补救道:“不是,不是,忘掉我刚才的话,那是口误!,我没有割舍不下谁,我就是,我就是怕时间久了,我会舍不得,也不是——“ 一席话,因为紧张慌乱,她说的乱七八糟,不仅她没有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听的人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天哪! 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忍不住捂脸哀叹,暗斥道:苏默!你平时的冷静都被狗吃了吗? 真是好丢脸! 她都不敢直视对面那小子的脸,他不知道会有多得意。 其实,她是个慢热的人。 平时对人不算热情,可是一旦与人相处久了,慢慢交了心,就是那种恨不得对人挖心掏肺的人! 她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可是说出来之后,竟然有些暧昧了。 赵兰硕已经喜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搓着手,脸比苏默还要红,耳朵尖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 “你不用说了,我都懂!” 他眯着眼睛,笑得牙不见眼,很是体贴地说。 见两人之间不再剑拔弩张了,苏笙觉得自己刷存在感的时候到了,站起来,绷着脸,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也懂!” 说来说去,姐姐想要表达的不就是说,她喜欢硕哥,舍不得他走嘛! 哎呀,看来他再也不用发愁姐姐嫁不出去,会孤独终生了。 看着这两人如出一辄的表情,苏默好险没有喷出一口老血来! 你们懂个屁! 心里嘶声否认着,但看着他脸上幸福甜蜜的笑,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跳得有点快! 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笑起来更是帅得人神共愤的原因!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心动咧! “就算有一天,我会想起了一切,会离开这里,也一定会带你一起去京城的!” 他笑容甜蜜地拉过了苏默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苏默别过脸,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吐槽道:这真是的是一个误会! 赶走麻烦的计划莫名地无疾而终,苏默从头到尾,一脸地莫名其妙,即便心里憋屈得快长出一人来高的草了,还是默认了赵兰硕这个失忆少年可以继续留在她家里的事实。 事后,虽然苏默甩开了他的手,拒不承认喜欢他的事实,但随后,赵兰硕还是食欲大增,心情愉悦地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 无论现实多么残酷,总得微笑着坚强面对。 饭后,苏笙非常有眼力见地,早早地跑出去玩了。 留下苏默和赵兰硕单独地呆在地窖里。 苏默蹲下身去收拾着碗筷,准备拿到厨房去清洗。 身边突然递过来一只碗,她抬起头看到赵兰硕喜滋滋地望着自己。 “祖宗,你能别笑了吗?” 吃饭的时候,这货的嘴巴就一直咧得大大的,到了现在,压根就没有合上过。 此时,她只想问一句:哥们,你嘴张了这么久时间,嘴角没有抽筋吧? “我高兴,当然得笑了。对了,你给我缝的钱袋呢?一会儿拿过来,我要戴在身上。” 他抿着嘴,笑得更欢了。 苏默被他傻笑得都快没脾气了,听到这话,没好气地说:“不给了!一会儿下去,我就把它丢到院子外面去!你不是说消受不起我做的钱袋吗?” 说完,她提着装了碗筷的篮子傲娇地斜了他一眼,扭身就走。 他不由大急,生怕她真的把辛辛苦苦做了好多天的钱袋拿去丢了,情急之下,张开双手,用力搂住她纤细的腰身,讨好地说:“我那不是听说你要我走,一时生气说的气话吗?你特意给我做的东西,怎么能说扔就扔了呢?不如送给我,我时时带在身上,一看到它,就能想到你!” 苏默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搂得气息一窒,脸蛋不知不觉地红了大半,跺着脚道:“傻小子,你要钱袋,我给你就是了!搂着我做什么?别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随便对我动手动脚耍流氓!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松开,我生了气,可真要把钱袋丢了!” “我有名字,不叫傻小子了。快叫我阿硕,我就放开你!” 他红了脸,笑得一脸荡漾,脸上却罕见地带了坚持之色。 阿硕这个称呼可比傻小子亲昵多了。 他一定要听她叫出来,才甘心! “赵兰硕!快放开我!” 象是怕她跑掉了似的,他手臂收紧,越攥越紧,牢牢地把她禁锢在怀里,鼻间嗅到的是少年身上清爽的气息,她突然有些心慌意乱,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用大叫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第265章 官差再临 第265章 官差再临 他不达目的,死不撒手,笑嬉嬉地看着她神色慌张地在自己怀里挣扎:“快叫我阿硕,我就松开!” “赵兰硕!你想死是不是?我让你放开,听到没有?!” 苏默红着脸,气得暗暗磨牙。 这小子是找死是不是?以为她手里提着篮子,就没办法对他拳打脚踢吗? 还让她叫他阿硕,开玩笑,他让她叫,她就要叫吗? 她苏默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不叫我阿硕,我就不松开!小默,快点叫我阿硕啦!” 赵兰硕笑着把她搂得更紧了。 终于瞅到机会,可以把她搂在怀里,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撒手,还不瞅准机会,多搂一会儿。 “你不放手是吧?那可怪不了我了!” 苏默怒火中烧,虽然在笑,但笑容却有几分狰狞。 赵兰硕还在呵呵傻笑,全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 苏默眼神一冷,高贵冷艳地发出了一记冷哼,抬起脚,重重地跺在了他的脚面上。 “啊!小默,你——” 他痛叫一声,松开了禁锢着苏默的双手,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两眼含着一层痛楚的泪光,目带控诉地看着她。 “小默也是你能叫的吗?叫我姐!” 嫌手里提着的篮子碍事,苏默弯腰把它放到了地上,伸出双手掐住他的脸,轻轻地往两边扯着,硬生生把一张俊脸给扭得变形了。 “泥不叫我阿说,吾也不叫泥姐!” 脚还有些痛,他弯着腰乖乖地站着,任苏默捏着他的脸。 每说一个字,他的嘴巴就会撅成香肠一样,也是很拼了。 看着看着,苏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松开手,轻轻地揉了揉他被捏了的脸,笑着说:“你就那么想听我叫你阿硕啊?” 他咧嘴一笑,目光宠溺温柔:“听你叫我一声阿硕,我能高兴一整天。” 碰触到他的目光,苏默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些不妥之后,很快放下了手,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冷不丁地说:“阿硕。” 说完,她重新拿起放在地上的篮子转身就走。 赵兰硕先是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很快露出一个狂喜的表情,巴巴地追在苏默身后,喜不自胜地说:“你刚刚叫我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能再叫我一次吗?” 苏默已经走到梯子下面了,闻言转过身,无奈地说:“你是不是傻啊?不就叫你一声阿硕吗,你怎么高兴得就象个傻子一样啊?” 他笑吟吟地看着苏默,体贴地拿过她手里的篮子,仰着头看着她攀着梯子,踩上了地面,这才高高地举起手把篮子递给她。 苏默接了篮子,刚打算转身就走,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自然地舔了下嘴唇,回过身说:“阿硕,我走了啊。” 底下的少年瞬间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美滋滋地应了一声:“哎。小默,早些忙完了,就下来陪我啊。” 苏默逃也似地离开了柴房,出了门,拍了拍红通通的脸,嘀咕道:“那小子也太没大没小了,小默也是他能叫的吗?我比他大,他应该跟小笙一样叫我姐姐才对!” 嘴里说得很嫌弃,可她止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被那个傻小子身上的傻气传染了? 苏默走后,他兴奋得在榻上翻了几个跟头,可是等来等去,一直等不到苏默再进来过。 就在他等得不耐烦,打算自己出去看看时,苏默拉着苏笙出现在地窖口。 姐弟两出现的瞬间,他的目光就紧紧地锁定在苏默身上,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 谁知苏默匆匆瞟了他一眼,并没有下地窖的打算,而是急声说道:“方才小笙告诉我,看到有官差拥着一队人往苏家去了。我估摸着这些人来者不善,怕是与前一批来村里的官差和杀手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找那位失踪的世子爷而来。我要和小笙一道出去看看情况,你呆在地窖里切记不要出去乱跑。” 说完,苏默拉着苏笙,匆匆离去。 赵兰硕脸上的笑垮了下去,心里一沉,默默地回到榻上坐了下去。 到底是谁会对他这个恭亲王世子穷追不舍,大有杀他而后快的意图? 黑衣杀手,就连官差之中也潜藏着杀手,手段高明,势力不容小觑! 他正暗暗寻思着,突然听到柴房被关上的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接着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向地窖的方向慢慢接近。 “小默,是你吗?你怎地又回来了?” 他腾地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望着地窖口。 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微微一滞,那人一言不发,随即接着向地窖的方向走来。 他心中一凛,进来的人绝对不是苏默,那会是谁呢? 程巧儿缩手缩脚地出现在地窖口,眼神畏缩地看着地窖里的少年,柔声说:“我听人说外面的大道上有官差经过,就猜测着那些人许是找你来的,特地过来告诉你一声。” 看到是她,赵兰硕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转过身,冷冷地说:“这件事,苏默已经告诉我了,不用你操心了。以后没事的话,你还是少来这里吧。看到你,我就心烦!” 这个程巧儿满口谎言,说起谎话来,跟喝水一样自然,如果不是他偶然做梦梦到之前被追杀的事,有所怀疑,说不定还真被她蒙蔽过去了! 程巧儿脸色一白,垂着头,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委屈地瘪着嘴,细声细气地说:“我也是一翻好意,怕你不知道。你是世子,万一那些人是来找你的,你就能回到京城的恭亲王府了——” “蠢货!你自恃聪明,其实连苏默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万一那些人不是寻我的,而是杀我的呢?我没头没脑地撞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翻了翻眼皮,白皙的脸上是毫无遮掩的嫌弃之色。 程巧儿难堪地低下头,脸上是扭曲的愤恨之色。 在他眼里,她什么也比不上苏默! 她真是恨极了苏默! 如果这世上没有苏默这个人就好了! 第266章 似是故人 第266章 似是故人 苏家门前,苏连城,李芸儿连同苏玉瑶,苏嘉泉并苏家几十口下人站在门口,兴奋紧张地等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前。 那是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的马车,由四匹神骏的宝马拉着,官差开道,锦衣华服的侍卫随身相护,静静地驻立在苏家门前。 半晌,车帘微掀,一个身穿玄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的男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他面若潘安,眼眸深邃,微微一笑,恍若春风拂面。 苏连城眼睛一亮,拱手迎了上去:“草民苏连城恭迎兰玥公子大驾!” “苏老爷客气了!” 陈兰玥身披米白豹纹镶边翻毛斗篷,配上他那张俊美的脸,真真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佳公子。 他态度和善,风度翩翩,在下车的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玉瑶捂着胸口,里面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成了一团乱麻,满月似的脸盘,殷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小眼珠子不停地向外冒着桃花,直勾勾地盯在陈兰玥身上,恨不得整个人黏到他身上去。 哎呀,这个男子好俊啊! 苏默揽着苏笙隐在人堆里,看到陈兰玥那张脸的瞬间,她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那张脸,剑眉星目,鬓如刀裁,眉若远山,哪怕是烧成灰,她也不会忘记,正是现代时,她那个无缘的前男友,后来她妹妹的亲亲老公陈放! 没想到换了个时空,同样的一张脸又出现在她面前,并且摇身一变,成为了陈朝恭亲王最宠爱的庶子! 不得不说,这是天意弄人! 苏连城和李芸儿拥着玉面含笑的陈兰玥走进了苏府,苏玉瑶和苏嘉泉走得慢了些,落在后面。 苏嘉泉无意中往人群里瞄了一眼,自然看到苏默姐弟,他伸出手一把揪住苏玉瑶,撇了撇嘴,嫌弃地说:“苏玉瑶,你看,那对贱人生的野种也来了!” 苏玉瑶一颗少女心全系在了走在前面的陈兰玥身上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匆匆地瞄了一眼,不耐烦地扭了扭水桶一样的腰身:“来就来了呗!腿长在他们身上,你还能不让人家来看个热闹啊!兰玥公子生得那么俊俏,苏默那贱丫头不来才是没眼光哪!快闪边上去,我要追兰玥公子去了!” 说完,她扭身打掉了苏嘉泉放在他身上的手,急急地追赶前面的人去了。 苏嘉泉揉着自己被打疼了的手,咬牙怒斥道:“我呸!花痴!生得跟肥猪似的,还敢肖想京城来的贵人!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一定会生生得笑掉大牙!” 等手不痛了,他再回头去看,苏默姐弟早就不在原地了。 带苏笙回去的时候,苏默一路都皱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的。 “姐姐,我们在苏家门前看到的那位公子是京城来的吗?他是不是来找那位失踪的世子的?” 苏笙说了半天也不见姐姐搭话,不由奇怪看了过去,却见姐姐眼神空茫,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在他的连番呼喊下,苏默从沉思中回过神,强笑着应道:“我没事。我就是觉得那位京城来的公子来者不善,傻小子怕是有麻烦了。” 那位兰玥公子想必就是恭亲王的那位声名远播,有京城四公子之称的庶子了。 他远道而来,肯定是为了寻找恭亲王世子的下落。 暂且不管那位倒霉催的世子是死是活,傻小子是世子的随身侍卫,世子失踪,单是一个失职的罪名压下来,他就会吃不了兜着走,怕是会掉脑袋的! 这样一想,苏默不免忧心忡忡起来。 “什么?世子失踪了?兰玥公子竟是为此而来?” 大厅里,苏连城皱着眉,有些吃惊。 陈兰玥姿态优雅地端着香茶,不疾不缓地用杯盖拨了里面的茶叶,温雅的脸上带了些许的难过之色,点头道:“是的。我那个弟弟因被我父王训斥,生气离家,来到这偏远的清平,后来又住进了离此不远的别院之中,不想却遭流匪袭击,下落不明。我父王很是忧心,命我下来搜寻,希望能找到我弟弟的下落。” 苏玉瑶站在屏风后面,看到陈兰玥皱眉,一颗心都痛得快要碎成几瓣了。 这个兰玥公子实在太俊了,惹得她一颗芳心象小鹿一样乱撞个不停。 因他喜而喜,为他忧而忧。 苏玉瑶双手作捧心状,痴痴地望着大厅中的人。 唔唔唔! 她好喜欢兰玥公子呀! 提起恭亲王世子,苏连城眸光微闪,似是无意地提道:“说到世子,草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来,说出来或是对公子有用。” 陈兰玥微笑:“愿闻其详,苏老爷但说无妨!” 面上虽然在笑,他垂下去的眸子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这苏连城不过一个小地方的富绅而已,若不是这里穷乡僻壤,没有豪华的客栈可以下榻,那个陈兰硕出事的别院,实在太晦气,他又不想去住,也不会住进苏家这种小门小户来。 苏连城殷殷一笑:“我有一女与世子有过一面之缘。想必兰玥公子一路风尘仆仆,定没有去过我们清平城里的福祥酒楼吧?我女儿苏默曾在那里见过世子,并献上了几道别致的菜色配上让人耳目一新的诗文,让世子爷大为赞赏。也是托了世子的福,福祥酒楼一夜成名,引得无数文人跋山涉水而来,只为尝那几道别致的菜色。“ 陈兰玥闻言一愣,瞬间收起了脸上的不以为然之色,惊异道:“竟有此事?能否让我见一见苏老爷的这位女儿?” 他那个弟弟陈兰硕虽然性子不好,但向来眼高于顶,自小住在恭亲王府,连皇宫也当自家的后花院,那是想逛就逛,见过的奇人异事不知凡几,来到清平这个小地方,竟会对一个村姑大加赞赏,引得无数文人都交口称赞,不得不让他生了好奇之心。 这个苏默是有三头六臂吗?竟能让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陈兰硕青眼有加。 真是稀奇! 屏风后面的苏玉瑶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爹也真是的,怎么不在兰玥公子面前提一提她,作什么要提起苏默那个小贱人? 第267章 笑闹 第267章 笑闹 带着苏笙回到家,苏默一直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一时忘记要把做好的钱袋拿给赵兰硕了。 苏笙到家之后,就去了柴房,没过多久,就出来找苏默了。 “姐姐,硕哥要我跟你要钱袋!” 苏默正在发呆,听到这话,回过神,进了堂屋,把钱袋翻了出来递给了苏笙。 苏笙接了过去,又迈着小短腿跑进柴房里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苏默摇头失笑。 她家小笙未免也太听那小子的话了吧? 原以为没什么事了,她就可以接着发呆了。 谁知没过多久,赵兰硕竟然出现在堂屋里。 “你怎么又出来了?快把门关上,别让人看见了。” 看到他,苏默有些无奈了。 官差又来了,这小子怎么一点儿危机意识也没有?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没人经过咱家。何况我让阿笙到大门外看着了,有外人过来,就咳嗽一声。” 看见苏默,他就忍不住露出一个傻笑,听话地转身去关门。 “你倒是会使唤我家小笙,他都快变成你身边的仆人了!” 弟控的苏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嗔怪地说道。 随着门被关上,屋里的光线暗了下去。 他嘿嘿一笑,微微闭眼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之后,这才举步向苏默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默坐在木墩上,眯着眼睛,正在拿小刀削着几根竹枝,攥在手里小心地打磨着。 那些枝条长度约有二尺来长,细细小小的,跟牙签一样粗细。 可能是因为屋里的光线突然转暗,她不太适应,眼花之下,手里的小刀竟然狠狠扎在了自己的指腹上。 “啊!” 指腹刺痛,鲜血瞬间溢了出来,苏默痛呼一声,握着的小刀当啷一声落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 他脸色突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近前,紧紧地捏住了苏默的手指,想也不想地含进了自己嘴里。 直到指尖被温润的双唇含住,湿滑的舌尖舔上她指尖的伤口,苏默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脸颊莫名一烫,飞快地把手指从他的嘴里抽了出来,不自在地说:“我手脏——” “我含都含了,你再把手抽回来,也晚了。来,让我看看,伤口还流血吗?” 他满不在乎地说着,强势地拉过苏默缩到一边的手,放到眼前,皱着眉头,仔细地察看起来。 “不流血了,还是得抹些药,在哪儿?我去拿。” 看到她的伤口不流血了,他不由松了口气,站了起来,时刻准备着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要拿伤药给她涂抹。 自从他把自己的手指捏在手里的时候,苏默就红着脸,一直沉默着,到了现在,终于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说:“不用了,才多大一个伤口,用不着抹药,我没有那么娇贵!再说,家里也没有药。” 看了眼自己指腹上的伤口,苏默有些不以为然,这小子也太小题大作了。 “你对自己的身体也太不经心了吧?” 他神色不满地重新坐了下来。 苏默从绣萝里翻出一个布条,正别别扭扭地往手指上缠。 “笨手笨脚的,什么也做不好!还是我来吧!” 赵兰硕一脸嫌弃地夺过布条,捏过她的手指,轻手轻脚地把往上面缠布条。 苏默暗暗磨牙,伸出脚作势要踢他:“臭小子,你说谁笨啊?你还记得是谁把你象拖死狗一样地把你拖回来,救了你一命的!?敢对你的救命恩人这么说话,你是想死吗?” 他笑嬉嬉地躲过去,绑好了布条后,突然凑过去,亲在了苏默的嘴角上。 苏默摸着被亲的嘴角,神色微怔。 他凑过来,作势还要偷亲她另一边的嘴角。 苏默扭头躲过,嗔怒道:“你亲上瘾了是不是?” 他笑:“对呀。阿笙一回来就去找我了,我原以为你也会跟着来的。可是我在地窖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你过来,只好让阿笙出去跟你讨要钱袋。谁知,你还是不过来,我就只好自己过来了。” 原来他让苏笙要钱袋是想见她,心眼挺多的。 苏默用手撑着额头微笑:“你的意思是我愚钝了?” “你是有些迟钝,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他一脸大度地说。 苏默瞪他:“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不嫌弃我啊?” “不用谢,谁让我看上你了呢。” 他笑得灿烂,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接近。 “你真是太客气了。谢谢你啊。” 苏默狞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趁着他心神一恍的瞬间,用力踩在他的脚面上。 “啊!” 他惨叫一声,抱着脚,单腿在原地跳起了老高。 “哼哼!你这么傻,应该是我不嫌弃你才对!” 苏默抱臂冷笑着看着他在原地单腿跳。 敢嫌弃她,那不是找死吗? 苏笙站在外面,听到这声惨叫,默默地扭过头,撅起了嘴巴。 外面好冷啊。 哥哥说有重要的事情跟姐姐说,让他在外面看着。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谈完事情,他也好想回家暖和暖和呀。 “小笙回来应该把官差的事都告诉你了,这次来的是恭亲王的那位庶子。我猜测着他会来清平,大概是因为那位骄横跋扈的的世子爷还没找到的原因。” 闹过之后,苏默皱着眉,神色忧虑地说。 听她提到世子,话里满满的嫌弃之色,赵兰硕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目光闪烁,脸色不自然地说:“虽然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吧,那位世子可能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说话间,他瞄着苏默的脸色,每说一个字,都要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这小子怎么会突然帮世子说话,难不成—— 苏默有些惊讶:“你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他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眼神游移着,不敢看她明亮的眼睛,强笑道:“没,没有啊,我就想起了一点。其实,这世子为人真不错,对下属还算不错的,街坊上的流言不能全信。” “我跟他打过交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你就不用帮他洗白了。” 想起与那个狗屁世子的几次见面,苏默到现在还窝着股暗火呢。 那样狠毒跋扈的人就该沉塘! 沉塘! 第268章 竹针 第268章 竹针 “你做这些竹签做什么?没事瞎捣腾,把你手都弄破了!” 见苏默又开始咬牙切齿,他心道洗白之路道阻且长啊,瞟了眼桌子的竹签一眼,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你问这些竹签啊,它们叫竹针,是用来织手套的,也可以用来织毛衣,冬天穿在身上很保暖的。小笙的冬衣少,小手也不耐冻,我就想着除了毛衣外,再给他织一双手套,毛袜子——” 拨弄着那些竹签,苏默唠唠叨叨地说道。 “不管那些毛衣,手套什么,你说话三句不离苏笙,怎么就没想一想我也没有冬衣啊。偏心!” 他扭过头,小声地嘀咕道。 他的声音很小,苏默没有听清楚,皱着眉问:“你在说什么啊?大点声,我没有听清。” 他提了提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毛衣是什么样的衣服,我都没听说过。” 开玩笑,这些真心话要是说出来,他哪有好果子吃呀,当场非得挨这丫头的嘴巴子不可。 “毛衣就是用羊毛混合成线,编织的衣服,结实又保暖。竹针还没弄好,羊毛还不知道怎么坊成线,要坊线还得要坊线车,不知道村里有没有人家有,到时候可以去借一下——” 说着说着,苏默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其实,不止阿笙没有冬衣,我也没有啊——” 到底还是嫉妒了,说话间,他抬头望着屋顶,不想让苏默看到他脸上酸溜溜的表情。 他身上拢共就一套合身的衣服,也不怎么保暖,要不然那些隐藏在地窖里的日子,他也不至于冻生病了。 她能想到苏笙,怎么就想不到他呀。 他有些郁闷地想。 苏默闻言一怔,随即失笑:“搞半天,你也想要我给你织毛衣,手套这些东西啊。等我弄到羊毛,坊车这些东西,再研究出来怎么做,顺带着帮你也做一套。这样行了吧,你就别阴阳怪气的了。” “是,我是顺带的,托了阿笙的福,才能得你亲手做的东西。” 听到顺带这个词,他就有些气不顺,说出来的话自然怪里怪气,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酸味。 就算苏默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正要笑着调侃他。 “姐姐,苏玉瑶带着下人往咱家来了!” 苏笙推开屋门,吸着鼻子,慌里慌张地说道。 苏玉瑶怎么会来? 苏默有些惊讶,和赵兰硕对视一眼,走到门口,往外面一看,不由也有些慌张。 苏笙通风报信得有些晚了,苏玉瑶带着丫鬟和小厮已经站在院门口,打开了院门,眼看着就要走过来了。 这时候,想要把傻小子往柴房里推显然有些来不及了。 苏默急得后背冒了一层冷汗,也没想到什么好方法。 这小子皮肤白,长得又俊,哪怕是她跟苏玉瑶说,他是村里的普通村民,想必苏玉瑶也不会相信的。 不过,想到皮肤白,苏默不由灵机一动,小声对同样一脸焦急不安的苏笙道:“小笙,你快去厨房,抓一把锅底灰过来。要快,一定要在苏玉瑶进门前,把灰拿过来。” 苏笙听话地点了点头,向厨房飞奔而去。 “呆会儿,我去抬呼来人,你尽可能地把头低下去,往角落里躲一躲,千万不能让来的这些人对你有印象。要知道,恭亲王的那位庶子刚刚住进苏家。“ 盯着门口,时刻注意着苏玉瑶一步步向口的方向接近,苏默语速极快且小声地说道。 少年目光微闪,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是恭亲王府正儿八经的世子爷,来的只是位庶子,只是不知道若是他主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些寻他的人是不是就会马上带他离开? 可他并不想就这么快地离开,这里还有苏默呢。 心里一时陷入了纠强之中,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多想几天再做最后的打算。 毕竟那些从京城来的人是来寻他的,不可能一天两天内就离开家里,他能考虑的时间还很长。 就在他发呆的功夫,苏笙已经抓了把锅底灰,急匆匆地飞奔而来。 可能因为太过着急,他的鼻尖上也蹭上了些许的黑灰。 苏默伸手接过那把锅底灰,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下,一把罩上了他的脸。 没过一会儿,他白皙的脸就变成了一片黑乎乎的,原本俊美的表相也大打了折扣。 看着自己的“杰作”,苏默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果然一白遮百丑。你变黑了之后,倒也没有那么打眼了。” 亲眼看着少年变成黑炭的苏笙,惊讶地张大了嘴。 妈呀,这要是天一黑,硕哥顶着这张脸往外面一站,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人在哪儿了。 瞄到苏笙吃惊的表情,赵兰硕瞪着眼睛,呆站了一会儿,意识到不好,伸手就要往脸上抹上一把,看看苏默在自己脸上都动了什么手脚,却被苏默伸手拉住。 “一会儿要是实在躲不过去,你就装傻,懂吗?” 眼瞅着苏玉瑶已经到了门口了,苏默小声交待道。 赵兰硕还来不及开口说一句话,就被苏默推到了门后面。 亏得这院子,苏玉瑶是头一次来,东看看,西瞅瞅的,时不时与身边的下人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话里满满地鄙夷之色。 “这破地儿,我还是第一次来。比我苏家的下人房也好不了多少!” 苏玉瑶摇晃着粗大的腰身,嫌弃地用帕子掩着嘴,小眼珠子里满满地嫌恶之色。 因他爹在兰玥公子面前提起苏默,让兰玥公子对苏默这个贱丫头起了好奇之心,要找苏默过去问话。 她苏玉瑶本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传话这样的事,理应让下人来做就好,但是她拦下了传话的家丁,亲自带着下人过来了。 那真是给苏默脸了! 听到这话,两个丫鬟连声应和道:“大小姐说的极是!这屋子破落的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苏玉瑶掩着口鼻,讽刺一笑:“这破地方,本小姐一点儿也不想多呆!快去,把苏默那贱丫头给我叫出来!” “苏默,大小姐来了,你们姐弟还不快出来迎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胭脂走到前面,趾高气扬地向门里喊道。 第269章 被驴踢过 第269章 被驴踢过 把赵兰硕推到门后面掩好,苏默把那只因为摸了锅底灰而黑乎乎的手握成拳头状,放松地置于身体一侧,站在门里望了苏玉瑶一眼,把她脸上的嫌恶看在眼里,不由淡淡一笑。 既然这么嫌弃,何必自讨没趣,跑到她家来。 “苏大小姐怎么有空到我们家这个寒舍来?” 她语带调侃,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你们家跟猪圈一样落魄,要不是有事,你以为本小姐想来啊。我方才看到你把一个人推到门后面去了,而且看身形象是个男人。苏默,你娘是个贱人,你就是个小贱人!小小年纪就知道往家里藏野男人了!不知道爹爹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会不会后悔没有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溺死在水缸里?!“ 苏默的动作太快,苏玉瑶只看到被她推入门后的是个少年。 匆匆一眼,瞄到他的脸生得黝黑黝黑的,跟块炭似的。 因为那人生得实在不起眼,只瞄了一眼后,苏玉瑶就失去了兴趣,心里满是鄙夷地想着,苏默这样的小贱人,也就配跟这样的乡巴佬在一起,至于兰玥公子,她想都不要想! 因为,她不配! 听到这话,苏默眼神一冷。 这苏玉瑶句句带刺,只怕是来者不善。 “大小姐,我苏默还没有下贱到往家里藏男人的地步。你看到的只是来串门的邻居而已——” 门后的赵兰硕听到苏玉瑶辱骂苏默的话,顿时就有些沉不住气,握紧了拳头就要从门后走出来,替苏默撑腰。 一直防范着他炸毛的苏默,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大拇指在他手心处轻轻挠了挠,示意他稍安勿燥。 他忍着怒火,不甘心地又缩回了门后面。 “不是野男人?不是野男人,你会把他往门后面藏?分明就是你心虚!要不然,你现在就把他拉出来,让本小姐看看,他长得是什么德行。” 苏玉瑶一脸骄纵地说。 跟着她来的四个苏家下人,纷纷捂着嘴偷笑,一幅看热闹的样子。 苏默的目光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扫过,笑着说:“我邻居脑袋小时候被驴踢过,人有些傻里傻气的,我怕他会冲撞了大小姐,这才让他躲在门后的。我看,大小姐还是不要见他了吧。” 被驴踢过? 听到苏默的说辞,赵兰硕眼睛都睁圆了,让他装傻也就算了,为什么说他被驴踢过? 这丫头也过份了! 不行!他一定要出去证明自己才没有被驴踢过! 见他又要从门后面出来,苏默怎么可以让他得逞?拉住他的手,紧紧地捏着,瞄到苏玉瑶和她身后的下人们没注意,她伸出一只脚,不轻不重地碾在了他脚面上。 他瞪着眼睛,目光幽怨地看着苏默,委屈且小声地说:“我没有被驴踢过——” 苏默偷偷斜了他一眼,挤了挤眼,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乖!” 他眼睛一亮,抿嘴一笑,表情莫名有些羞涩地收回了准备走出去的双脚。 “傻子?你以为本小姐会相信你的话吗?今儿个本小姐还就是要见一见这个被驴踢过的傻子!胭脂,去,带着人把那个男人给本小姐从门后面拉出来!” 苏玉瑶咬牙冷笑,一手插腰,横眉立目地大喝道。 “是,大小姐!” 胭脂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冷冷地扫了苏默一眼,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厮如虎似狼地走上前来。 “不敢劳烦大小姐的人。既然大小姐执意要看我这傻邻居,我就让他出来,让大小姐见一见就是了。” 苏默眼睛冰冷地扫了胭脂一眼,目光里闪过一丝晦暗。 这个胭脂,上次不是才警告过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死灰复然了,真是不长记性! 碰触到苏默冰冷的目光,胭脂身形微滞,快速地瞄了苏玉瑶一眼,神色为难地停在了原地。 苏玉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苏默身上,倒是注意到胭脂的小动作,她得意地笑了起来,撇着嘴道:“算你识相!快把人拉出来,让本小姐看看,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到了眼下,就是苏默不情愿也只能把这个傻小子拉出来,让苏玉瑶见一见了。 “阿硕,你不要怕,出来让苏家的大小姐看一看好不好?” 苏默无奈,转过身,不停地对着门后面的人打眼色。 赵兰硕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谁怕谁啊,要不是苏默拉着,他就想出去了好不好? 苏玉瑶,苏家的大小姐是吧? 看他怎么整治她,给苏默出气! 当着他的面,敢侮辱他心悦的人,简直就是不知道死字要怎么写! 不等苏默拉他,他就迫不及待地走出了门后。 “妈呀,这是人是鬼啊?” 门后的人一转出来,苏玉瑶就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猛地向后退了小半步。 正值黄昏,天色微暗,屋里的光线本就不足,那人又顶着一张黑脸出现,乍然一看,跟鬼似的,苏玉瑶生在苏家,打小就被娇宠着长大,哪见过这个,整个人都惊住了。 不止是苏玉瑶,连她带来的丫鬟和小厮也受到了惊吓,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看到他们的反应,苏默暗自吁了口气,叹道,这锅底灰总算没白抹! “呵呵,对不起,吓到各位了是吧?我这就推他回去!” 说着,苏默拉着赵兰硕往门后躲去。 两个人挤在门后的小角落里,面面相觑。 看到那些人指着他的脸,就象见了鬼一样,赵兰硕皱眉,这些人怎么是这个反应? 想到苏默之前往他脸上抹的东西,他瞪着眼睛,就要拿手去抹掉。 苏默拉住他的手,挤眉弄眼地小声说:“你答应过我,要装傻的。”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瞪她,他这个样子,难道还不够傻吗? “我这样子已经够傻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他咬牙切齿地小声说。 “不够!你要装得再傻一些,才能骗过苏玉瑶。” 苏默偷偷地瞄了苏玉瑶一眼,小声地回道。 “让我再傻点也可以,你给我什么好处?” 他眼珠子一转,嘴角一勾,瞬间露出一抹算计的坏笑。 第270章 死肥猪 第270章 死肥猪 还敢跟她要好处? 呵呵,要不是苏玉瑶就在门口站着,她真想抽这小子一嘴巴子。 要不是他,她苏默用得着这么被苏玉瑶为难吗? 不过,眼下还不是眼这小子翻眼的时候,等没有外人在了,看她怎么收拾他。 苏默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来:“你要什么好处?” “事后,你,你那个一下我——” 瞄了眼苏默的脸色,他气弱地回道。 “那个?那个是哪个?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苏默皱眉,眼神是隐隐有些着急。 幸好苏玉瑶正在和她的丫鬟说话,暂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但是她要是在这门里和这小子磨蹭得久了,怕是苏玉瑶很快就要起疑心了。 所以,她要尽快搞定这个臭小子,免得一会儿,在苏玉瑶面前露出破绽。 “刚才那个人怎么那么黑?真是快吓死本小姐了!” 受惊过后,苏玉瑶靠在胭脂身上一脸地惊魂未定。 胭脂也受惊不小,却没有苏玉瑶那么好命,吓得脸都要白了,还在努力撑起自家小姐宠大的身躯,咬牙坚持着不要被压倒在地:“是,是呀。那人的脸黑乎乎的,真是太吓人了。” “胭脂,你抖什么抖?” 感觉到胭脂身体的颤抖,苏玉瑶靠得有些不舒服,瞪着眼睛,不满地问。 “小姐,我,我中午有些没吃饱。” 胭脂鼻尖冒汗,绞尽脑汁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真是没用!” 瞟了眼胭脂一脸为难的脸色,苏玉瑶斥骂一声,还是站直了身体。 胭脂轻舒一口气,暗暗动了动麻木的双腿,转过脸,却暗暗伸出手狠狠拧在了另一个丫鬟的胳膊上。 刚才看到她一个人扶着大小姐那么辛苦,这丫头竟然干站着不帮忙? 他抿着嘴,羞涩一笑,趁着苏默恍神的功夫,猛然贴近,在她嘴巴上轻轻一碰,随即远离,轻声说:“我要的就是这个。” 苏默微微一愣,之后垂下眸子,无声地笑了起来:“我答应你。但是你得跟我保证,一会儿好好扮傻子。” “为什么非得扮傻子啊?还把我的脸抹得这么黑?” 他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因为我不想让人发现你长得俊啊。” 苏默随口回道。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苏默那丫头跟那个傻子躲在门里面做什么呢?这么半天了也不出来?莫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苏玉瑶在外面站了半天也不见苏默出来,不禁有些不耐烦,甩着帕子,大声嚷嚷道。 苏默听到这话,忙扯开他的手,从门后转了出来。 “大小请慎言,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是怕我的邻居不懂事,会冲撞大小姐,所以方才特意教了他一些规矩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地,赵兰硕耐不住寂莫,也从门后转了出来。 他转了转眼睛,指着苏玉瑶,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大声道:“猪!肥猪!可以杀了过年了!” 苏默神色微滞,暗暗转过头,瞪了赵兰硕一眼。 他眨了眨眼,呵呵地露出一个傻笑,自然地把手指放到嘴里,吸了起来。 苏笙扭过头,偷偷地捂着嘴笑了起来。 苏玉瑶震惊过后,一张满月似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 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如此羞辱她! 她恼怒极了,看了眼左右两边的丫鬟和小厮,尖声道:“此人无礼,你们还站着做什么?去,给我掌嘴!” 同样的呆住的丫鬟和小厮们这才反应过来,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扑了过去。 苏默脸色微变,急步拦在了赵兰硕面前,高声道:“大小姐息怒!我这邻居是个傻子,有些口不择言,还请大小姐——” 苏笙也想拦,但那些小厮动作粗鲁地推开了他,冲到了苏默面前。 眼见着那些人要推苏默了,赵兰硕目光一冷,伸手把苏默拉到了身后,动作敏捷地躲开了小厮和丫鬟们的围堵,直直地向苏玉瑶冲了过去。 苏玉瑶身体肥胖,动作缓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把她撞倒在地之后,傻笑着跑进了柴房。 “抓住他!给本小姐狠狠地掌他的嘴!” 苏玉瑶趴在地上,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喊道。 看着那小子跑进柴房之后,还知道掩上门,苏默就知道他吃不了亏,在心里叹他大胆包天的同时,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苏玉瑶在贴身侍女胭脂的搀扶下,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 “那小子简直是在找死!敢骂本小姐是猪,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抓住他,给我狠狠地打!” 赵兰硕进了柴房之后,就从里面把门栓给插上了,任外面的人把门拍得震天响,就是不开门。 他不出去,外面的人也拿他毫无办法。 苏默瞟了柴房一眼,淡淡一笑道:“大小姐,我都说了,他是个傻子的,不懂人情事故的,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眼见着天色马上就要黑了,我还不知道大小姐来寒舍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这话,苏玉瑶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糟糕,被这个傻子一搅合,她都忘了自己屈尊降贵地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了。 兰玥公子会不会等急了,怪她办事不利呢? 想到这里,她有些着急起来:“你们这些废物别拍门了,快带苏默回去!要是让兰玥公子等急了,小心本小姐打断你们的狗腿!” 她这么一发话,那些下人们也着急起来,一股脑地向苏默涌了过来。 苏默一脸莫名:“这么晚了,让我去苏家做什么?” 苏玉瑶甩着帕子,虎着脸道:“要不是兰玥公子要见你,你以为本小姐愿意来你家这个猪窝吗?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苏默走!” 苏默左右两边各站了两个小厮,架住她的双臂往外推去。 苏笙追了两步,大声说:“姐姐,我也去!” “小笙,你呆在家里,不要跟来!等姐姐办完了事,不管多晚,一定会回来的。” 苏默被推搡着只能一直往前走,只得回过头,着急地说。 上次去苏家,苏嘉泉是怎么对待苏笙的,苏默记得很清楚。 她是不会再让苏笙再到苏家受折辱。 苏家哪怕是个龙潭虎穴,她苏默一个人来闯就好了! 第271章 下马威 第271章 下马威 柴房的门打开了,赵兰硕站在门口,把皱着小脸的苏笙拥入怀里,安慰道:“别担心,你姐姐肯定会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这话与其说他是在安慰苏笙,不如说他是在安慰自己。 苏玉瑶的话,他在柴房里也听见了。 是陈兰玥要见苏默! 天色已这么晚了,苏默晚上还能回来吗? 苏默问了一路,苏玉瑶和那些下人们也没有告诉她,那位兰玥公子见她是因为何事。 苏玉瑶带着贴身丫鬟和小厮在天黑前回到了早早挂起了灯笼,亮如白昼的苏家,带着苏默,横穿院落,越过一众往来穿梭的仆人,径直来到苏家大夫人李芸儿的院落。 李芸儿身穿素绒绣花袄,斜靠在软榻上,正小声地与方妈妈说话。 她保养得宜,皮肤白皙,气质盈弱,满面含笑,好象心情很好的样子。 到了门前,掀帘的侍女已经有眼力地打起了帘子,只等苏玉瑶入内。 一股炙热的气息从屋里迎面扑上了苏默的脸上,驱散了她眼角眉梢上的冰冷之色。 她抬起眼,目光淡淡地从榻上的李芸儿身上扫过,很快垂下眼去,握了握拳头,低眉顺眼地停在了门口。 上次,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这位娇娇弱弱的苏家夫人李芸儿和她身边的狗,联手算计了她一翻。 她苏默还从来没有吃过那样的大亏,白白吃了几个嘴巴子,身上也挨了那些刁婆子的不少拳脚。 这一次,这个李芸儿不知道又要使出什么招数来对付她了。 她须得步步小心,免得再次着了李芸儿的道。 苏玉瑶却是不急,回过头不冷不热地瞄了苏默一眼,目光里闪过几分鄙夷之色,不冷不热地说:“在外面候着,我先进去与母亲报一声。” 说完,她也没想听苏默的回答,昂首举步进了屋子。 “娘亲,女儿回来了。” 苏玉遥撒娇叫了一声,就往榻上的李芸儿身上扑过去。 李芸儿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体,免得被苏玉瑶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再宠爱自己这个女儿,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玉瑶,实在是太胖了。 “你不是去寻苏默了,怎地现在才回来?” 她瞄了眼窗外,皱着眉问。 那兰玥公子是何人,谁敢让他等? 话虽如此,她到底不舍得斥责自己的亲女儿,只略提了一句。 苏玉瑶转了转眼睛,目光里闪过几分心虚之色。 是她跟那个傻子周旋太久了,耽搁了时间了。 “娘,这可怪不了女儿。还不是因为苏默那个小贱人,太过磨蹭,所以女儿这才回得得晚了。” 瞄了眼李芸儿的脸色,苏玉瑶一股脑地把责任全部推到了苏默身上。 她的娘亲,她最是了解,惯会做些表面功夫,面上笑盈盈的,其实私下里,最是讨厌苏默那对姐弟。 毕竟,他们可是顾婉月那个贱人生的儿女! 而顾婉月可是她娘亲的眼中钉肉刺! 果然,听到这话,李芸儿目光中闪过几分不明的晦色,嘴角轻抿,面色微微一沉,似是有几分不悦。 方妈妈在一边,看得分明,适时地走上前来,加了一把火:“夫人,奴要是没记错,这苏默上次可说了,要与咱们苏家断绝关系呢!实打实的可是个硬骨头!” 李芸儿用帕子掩着嘴角的冷笑,轻声说:“我最喜欢硬骨头,收拾起来才有成就感。” 苏玉瑶在一边,听得真真的,暗暗冷笑,苏默,到了我娘亲的一亩三分地儿,有你的排头吃。 随着帘子重新合上,外面重新暗了下去。 门前挂着两只红灯笼,幽幽地照着苏默身边的方寸之地。 她心绪难平,一时间闪过很多思绪。 丫鬟,婆子们垂手站在外面,见屋里的人很长时间不出来召苏默进去,很快便明白这是自家夫人的下马威,对苏默自然就起了几分轻蔑之心。 她们你瞄瞄我,我瞟了瞟你,彼此眼中不约而同地都闪过几分暗光。 苏默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道是谁从身后推了她一把。 猝不及防之下,她猛地向前一蹿,差点撞在了门柱之上。 她眉间闪过一丝戾气,刚刚抬起头,站在门口,打帘的丫鬟就伸手掐在了她身上,低声恶狠狠地道:“没长眼睛啊!差点撞在我身上了,我这身衣服可是新做的,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外面的动静,苏玉瑶听得真切,吃着点心,懒洋洋地问:‘娘,这兰玥公子点名要见苏默,去晚了,那位公子会不会生气?” 李芸儿伸手接过方妈妈递过来的茶盏,闻言冷冷一笑,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又递还给了方妈妈。 “不急!你父亲说了,叫苏默过来,只是为了让她在兰玥公子面前表现一番,给我苏家长长脸。且让她在外面候着吧,等食饭时,为娘再叫她进来训话也不迟。” 显然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借外面那些下人们的手,好好搓磨一下苏默了。 苏玉瑶咬着点心,露出一个兴灾乐祸的笑,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苏默吃痛,抬起头怒视着打帘的丫鬟。 那丫鬟年纪不大,约有十五六岁,生得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算不上美艳,只能称为清秀。 见苏默瞪她,那丫鬟越发死揪着她腰间的软肉,冷笑着旋了一圈,咬牙道:“小贱人,看什么看?不服气是吗?” 如果这里不是苏家,不是在苏家那个面甜心苦的主母李芸儿屋门口,苏默早就甩开膀子,抽她丫的! 而现在就算有再大的气,她也只能忍下来。 上次因为沉不住气推了李芸儿身边的狗腿一下,结果被人呼了几个嘴巴子的教训,她可没忘。 但势不如人,只能忍着吗? 看着丫鬟得意的脸,苏默心里的怒火腾腾地往上升,不教育这个狂妄的狗奴才一顿,她实在有些不甘心! 就在苏默挣扎时,她听到周围那些下人们的偷笑声。 “眼瞎可不能怪别人!” “连站也站不稳,真是没用!” “小蹄子还敢瞪人啊!胆儿挺肥!” 第272章 一报还一报 第272章 一报还一报 苏默的火气瞬间就压不住了,拧疼了她还不算,竟然敢对着她群嘲? 她眼睛一转,顺势往打帘丫鬟身上倒去。 打帘的丫鬟正得意呢,没有丝毫防备地被苏默压了个正着。 “啊!小贱人!” 她惊慌地斥骂一声,就被苏默压着向门里面倒去。 “哎呀!” 苏默也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看似惊慌失措的眼底暗藏着一抹兴灾乐祸的的笑意,拿丫鬟拿垫子,倒下去的瞬间,她眼睛一转,顺势抓住了厚厚的门帘,听到上头传来刺啦一声,貌似布帛被生生撕裂的声音,这才放心地压在了丫鬟身上。 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这帮丫鬟婆子们搓磨她,也得要她本人肯配合才是! 李芸儿,上了你一次当,吃了一次大亏,我苏默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 在身后的一片抽气声里,谁也没有注意到苏默垂下去的眼睛里是一片冰冷的讥诮之色。 落地的瞬间,丫鬟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 因为她是从门外摔到门里的,底下有门槛,她的腰好死不死地压在上面,加上苏默也结结实实地摔在她身上,两个的体重,可想而知,其中的滋味实在是酸爽至极。 听到身下发出一记沉闷的嘎吱声,苏默就知道拧她肉的丫鬟,受罪不轻。 但是这关她什么事,哪怕这丫头腰断了,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实在再公平不过! 挡风的帘子随着苏默的倒下,也被扯了下去,无孔不入的寒风瞬间涌入,扑了舒舒服服靠在榻上的李芸儿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推开方妈妈递过来的茶盏,震惊得在榻上坐直了身体。 方妈妈惊得双手一抖,茶盏从手里落了下去,碰到地板上,杯子四分五裂,茶水撒了一地。 苏玉瑶刚刚拈在指尖的点心,重新落入了盘子里。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啊?” 震惊过后,李芸儿气得柳眉倒竖,纤手重重地拍在榻上,大声怒斥道。 “夫人饶命!不是我,是苏默这个贱人——” 丫鬟双手并用,努力扒开压在她身上的苏默,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到李芸儿面前谢罪。 又是贱人? 难不成她身上就贴着这个标签不成? 看来,这丫腰伤得还不够重啊! 苏默躺在地上,暗暗偷瞄了屋里的人一眼,见她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已经弯着腰站起来的丫鬟身上,她偷笑一声,伸手用力扯住丫鬟的裙摆。 “哎呀,头好晕啊!快扶我一下——” 她一手抚着头,嘴里还在大声嚷嚷着。 丫鬟诚慌诚恐地站起来,还没等站稳脚跟呢,裙子就被拽住了,她身体晃了晃,猛地向前冲的身体一滞。 “小贱人,你拽我做——” 她低下头,怒气冲冲地瞪向苏默。 而苏默却对着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对不起啊,我这就放开!” 早在她开口瞬间,她的手就放开了。 丫鬟的话说到一半,就一脸惊恐地向另一边扑了过去。 那边放着一个架子,分了好几层,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花盆和看起来很名贵的花瓶,有不少都是李芸儿从她的嫁妆里拿出来,摆在屋里,既显身份又显气质上。 丫鬟扑在了架子上,只听哗啦一声,架子倒在了地上,上面的花盆也好,名贵的花瓶也好,纷纷从架子上滑落下来,劈哩啪啦地摔成了一地碎渣。 丫鬟傻眼了,呆呆地站着,双手捂着脸,害怕地哭了起来。 “天啊,夫人最心爱的瓶子!” 看着一地的碎渣,方妈两眼一翻,差点儿没有晕死过去。 别看那些瓶子不起眼,那可是她家夫人的全部身家老底啊,光那几只花瓶就价值好几万两银子啊! 几万两银子,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地的渣子了! 李芸儿两手紧紧地揪着衣摆,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直直地摔倒在榻上。 “娘!你怎么了?” 苏玉瑶惊得站了起来。 “快来人啊!夫人昏过去了!” 方妈妈扬头向外面喊了一声。 在外面的一众下人冲进来之前,苏默已经身手俐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完全不复方才头昏眼花,虚弱得站不起来的样子。 下人们慌里慌张地涌了进来,围在榻边,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 过了好一会儿,李芸儿才醒了过来,等她挥退了围了一圈的下人,往门口一看,那里除了跪着那人自知闯了大祸的打帘丫鬟,哪里还有苏默那丫头的影子。 “来人!赶紧把苏默那丫头给我找出来!” 她脸色大变,一手揪着胸口,大声吩咐道。 苏默不见了那怎么行? 眼看着马上就要开席了,那位从京城来的兰玥公子可还等着见苏默呢! 苏默早就趁着一团乱的时候,悄悄溜出了屋子。 出了门口,见没有人注意到她,赶紧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往大门处溜去! 什么兰玥公子? 她根本就不想见好不好? 要不是苏家势大,她和小笙实在无力反抗,她用得着跑到这里来,被人冷嘲热讽,听人挟枪带棒?! 李芸儿厉害,她还不想伺候了呢! 苏默心里疯狂地吐槽着,垂着头,脚步匆匆地走在院子里。 “你去那边看看!夫人说了,一定要找到苏默!” “看好大门!别让苏默那丫头跑了!”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几个家丁,大声嚷嚷道。 苏默神色微凝,机灵地躲在了一个假山后面。 因为天色昏暗,几个家丁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神色焦急地走了。 摸着冰凉的石头,苏默思量着大门是绝对不能去了。 一旦她出现在大门口,就等于是自投落网! 看来,她只能想别的办法出苏家了。 可是苏家这么大,除了大门能进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小门什么的? 苏连城负着手走到门口,先是看到院里的地上跪着一个丫头,被两个粗使婆子强按着打板子。 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扫了一眼后就向门口走去。 门口没有人守着,上面空空荡荡的,挡风的帘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不由皱了眉,迈步走进了屋子里,看到架子倒在地上,一地的碎渣,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躬着身正在忙着打扫。 第273章 不上不下 第273章 不上不下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苏连城踩着帘子,走进屋里,皱着眉问。 看到苏连城,李芸儿就象找到主心骨一样,扑到了他怀里,委屈得大哭起来。 “老爷!” 收到了李芸儿打来的眼风,方妈妈目光微闪,沉声说:“老爷,苏默把夫人的屋子弄得一团糟之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苏连城神色微变,当即沉下了脸:“跑哪儿去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兰玥公子还等着见她呢!” “老爷,你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 李芸儿揪着帕子,暗暗地和方妈妈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好在她们已经把责任都推到了苏默身上,万一若是找不回苏默,希望老爷不会怪罪到她们主仆头上。 小心地躲过四处搜寻她的下人,苏默走了大半个院子,终于找到一处她可以爬上去的墙头。 踩着一堆乱石,苏默小心地攀上墙头,正小心地往下看,有没有下脚的地方,就听到有人小声地说着话往这边走近。 “公子,一直没有世子的下落,在下大胆猜测,那位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在苏默耳朵里,隐隐有些耳熟。 听到声音,苏默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赶紧伏低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地贴在了墙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两个男人走到苏默附近的墙下,不走了,竟然聊起天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这次我主动跟父王请缨,接了这个差事,就是要让王妃无话可说,再也不能阻止父王把我立为世子的决定!” 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带着胜拳在握的自信和狂傲! “如果死了最好,公子只需要带着一具尸体回去交差就好!如果他侥幸没死,不过再杀他一次而已!” 中年男人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狠厉。 苏默暗暗叫苦,她背有些痒,好想伸手去挠一挠,不止如此,她脚撑在墙上,长时间不动,血液不流通,也有些麻了。 但是她却不敢动,生怕稍稍一动,就会被下面的两个人发现了。 听到这些话,苏默简直生无可恋。 底下人的身份,她不用猜就知道,正是那位点名要见她的恭亲王庶子! 他果然不简单! 她这是撞了什么邪,老老实实地找个地儿爬墙,竟然也会听到这么私密的谈话! 如果她坚持不住,从墙上掉下去,会不会被这位兰玥公子杀人灭口?! 不行,苏默,你一定要坚持,千万不要掉下去! 这么一想,她越发用力地抠紧了身下的石头。 “这苏家出了什么事?下人们满院子乱跑,象是在找什么人一样!你去打听打听,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人?” 那个年轻的声音吩咐道。 “是!只是公子,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属下有些不放心——”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却迟迟不肯走。 “没事。这四周都是王府的人,你只管放心去就好了。” 陈兰玥身穿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锦袍,外罩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微微含笑地看着马脸中年人说道。 听到这话,马脸中年人不再坚持,躬身退了下去。 苏默在墙上趴得腰都酸了,也没有听到陈兰玥离开的脚步声,不由暗暗着急。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动听的女声,柔柔地响起。 “民女苏玉俏见过兰玥公子!” 苏默气得要骂娘,她选的这块地方是不是风水宝地啊,要不然怎么才走了一个,又跑来了一个! 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她在心里疯狂地喊道。 不管了,她腿好麻,她要动一动,要不然,她可能就会成为趴在墙头上僵死的第一人啦! 她慢慢地挺直了背,小心地挪动了几下双腿。 一点儿也没有被人发现,真是太棒了! 如果她不是处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苏默真想兴奋地大喊出声。 坐在墙头,借着夜色的掩盖,苏默努力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正在跟陈兰玥说话的女孩长什么样子。 那女孩身穿一席粉色大袖袄裙,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瓜子脸,大眼睛,肤白貌美,盈盈地立在陈兰玥对面,秋水一样的美目含羞带怯看着他。 哎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如果不是苏默眼尖地发现陈兰玥的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嫌恶之色,倒真是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 只可惜,女神有意,襄王无情。 这苏玉俏,她听闻过,据说是李芸儿的陪嫁丫鬟生的庶女,年方十五,生得极好,深入简出,平时极少露面。 苏默暗道可惜,转过头,往墙外探看着,寻思着下面连个垫脚的地方也没有,她要是就这么跳下去了,会不会摔断腿? 可是不跳,她卡在这儿不上不下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真是好为难啊! 她愁得都快把自己的头发揪下来了。 “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民女苏玉瑶见过公子!筵席已经备好,我奉爹爹之命前来请公子入席!” 正发愁时,苏默听到苏玉瑶强作媚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今儿晚上这是吹什么风,连苏玉瑶也来了。 这个叫陈兰玥的魅力不小啊! 反正不上不下的,呆在这墙头无聊得很,她也没事可做,不如看个热闹 坐在墙上,就一点儿好处。 视野佳,看得远,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她都能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 苏玉瑶出现时,一身粉衣的苏玉俏脸色微变,神色僵硬地对着陈兰玥福了一礼后,就匆匆地告退了。 啧,看来这苏玉瑶平时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要不然,一心想要钓凯子的苏玉俏也不会见到她,一句话不说就火烧火燎地逃走了! 见到苏玉瑶,陈兰玥脸上的表情有些纠强,那目光嫌恶得就象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苏玉瑶却一无所知,顾自用含情的小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陈兰玥看,那眼神直白得让苏默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喜欢吃肉的吃货直勾勾地盯着猪肉的目光! 好可怕! 第274章 大头朝下 第274章 大头朝下 苏玉瑶夺过胭脂手里的灯笼,殷勤地走在前面,笑着说:“公子,这边请!” 陈兰玥皱了皱秀气的眉毛,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客气地说:“不用了。苏小姐金枝玉叶,这些提灯照路的活,还是交给下人们做就好了。” 这苏家就是上不了台面,生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不如。嫡女生得肥胖如猪,丑若无盐,庶女束手束脚,一脸的小家子气。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女子都是花痴! 一上来就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连走路也不舍得移开眼。 真是让他鄙夷又好笑! 苏默暗自偷笑,这陈兰玥损人还真有一套,暗指苏玉瑶自降身份,抢了下人的活! 陈兰玥的意思,也不知道这苏玉瑶是真听不出来,还是假听不出来,仍旧笑盈盈地看着他,讨好地说:“下人们粗手粗脚地,哪做得好这个!还是我亲自为公子引路的好!” 陈兰玥笑容一滞,一直含笑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 作为吃瓜群众的苏默真想哈哈大笑,陈兰玥这个样子好可笑啊,一脸憋屈却又无处可说,简直忍要吐血了。 陈兰玥神色倨傲地点了点头,瞄都不瞄苏玉瑶一眼。 苏玉瑶喜滋滋地走在前面,也不知道是脚下不稳,还是故意的,身子一歪,竟然向身后的陈兰玥身上倒去。 苏默已经惊呆了! 这苏玉瑶可真心机! 她这一倒,如果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路见不平,一定会拔刀相助的! 但是陈兰玥会是这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人吗? 他眉头轻挑,干脆利落地向旁边挪了几步。 就听苏玉瑶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倒地了地上。 这动静大的,连苏默这个外人都替她疼。 苏玉瑶本想让陈兰玥来个英雄救美,谁知她竟然高估了自己的体重和魅力。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堂而皇之地笑出了声来。 “哇哈哈——” “谁在哪里?” 陈兰玥目光一转,冷冷地注视着发出笑声的地方。 苏默心道不好,咬着牙往墙外面看了看,拼着腿断作势也要往下跳。 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一只小野猫,在墙头上一跃,一举跳入了她怀里。 “啊!” 苏默吓了一跳,以脑袋朝下的英姿,从墙头上掉了下去。 十几个人迅速围了过来,明晃晃的灯笼照着她。 周围人声嘈杂,她摔得七晕八素,满脑袋都在转星星。 陈兰玥被人簇拥在期中,眉目沉沉,神色警惕地看着躺在地上,滚了一身泥的女子,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她刚才坐在墙头,到底听到了多少他和谋士的对话。 苏玉瑶早就在侍女胭脂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笑声响起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耳熟,走到近前,透过灯光,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时,不由睁大了双眼。 “苏默!公子,她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庶姐,苏默!” 到了现在,就算苏默不认命都不行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坦然地坐了起来,神色淡定地扒拉扒拉头上沾着的枯叶,掸了掸粗布衣裳上的灰尘,笑眯眯地福了个不太规矩的礼:“民女苏默见过公子!” 陈兰玥皱着眉,目光淡淡地从坦然而立的女子身上扫过,冷声说:“你就是苏默?抬起头来!” 他倒要看看,能让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弟弟,刮目相看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苏默目光微闪,嘴角带着一抹淡笑,神色平静地抬起头。 陈兰玥凝目一看,不由一愣。 这个让陈兰硕另眼相看的女子相比于他见过的京城闺秀,都太过暗淡了些。 与苏玉瑶身上穿的锦衣华服相比,苏默穿的委实过于寒酸了些,甚至连苏府的下人也不比。 只见她穿着一身粗布的蓝色袄裙,身材瘦小,肤色偏黄,五官也算不上精致,唯有一双眼睛格外出众,生得光华潋滟,明艳得不可方物,让人不觉眼前一亮。 让他欣赏的不止是她的眼睛,还有她的目光,宁静致远,平淡如水,丝毫没有如别的女子一样露出痴迷和算计的暗芒。 光是这个态度就足以让陈兰玥另眼相看了,在苏玉瑶嫉妒的目光下,他展颜一笑,风华无比。 “苏默姑娘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苏默垂眸一笑:“公子过奖,苏默不过一个村姑而已。” 眼前的人不是陈放,尽管他张着和现代有陈放一模一样的俊脸。 见陈兰玥双眼微亮,目露欣赏之色,苏玉瑶揪着帕子,勉强提了提嘴角:“苏默,你跑到哪去了?母亲着下人把苏家都快翻了个遍了,你倒好,一个人到这里躲清闲来了!筵席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不快站到我身边来!” 苏默瞟了陈兰玥一眼,乖觉地应了一声,温驯地站到了苏玉瑶身后去了。 不管苏玉瑶语气好是不好,她倒是阴差阳错地解了自己的围。 这个陈兰玥年纪不大,约摸只有十七八岁,却精明异常,双目锐利,仿佛能直视人心。 短短的一会儿对视,犹如短兵相接,恰如棋逢对手,谁也无法看透谁。 苏默正担心,他是不是会怀疑自己听到了他与谋士的对话,苏玉瑶就急切地横插了一杠子进来。 也算是磕睡了,有人送枕头,她求之不得。 陈兰玥眼神微闪,越过一众下人,目光准确地落在苏默身上,暗自思量,如果她听到了他和谋士的谈话,哪怕她生了一双这天底下最美的眼睛,也决逃脱不了一死! 苏玉瑶神色晦暗地向后瞟了眼苏默,笑着说:“公子,请跟我来!我爹爹和娘亲早已在大厅里等候多时了!我庶姐受她那个不成器的姨娘所累,被赶出苏府,长于乡野,所以有些不懂规矩,还请公子见谅!” 陈兰玥有人群的簇拥下,步伐优雅地向前走去,听到这话,微微侧头,看向苏默。 却见她神色平静,毫无异样,好象苏玉瑶正在暗讽暗刺的人不是她一样。 他眼神微闪,眼睛中掠过几分笑意。 怪不得陈兰硕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 这个苏默果然与其他女子都不一样,虽身份低贱,但不卑不亢,毫无乡野女子身上的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大气卓然。 这样的人,若是生为男子,必不是池中之物。 可惜,她身为女子,只能屈居于后宅之中。 第275章 人靠衣装 第275章 人靠衣装 “不瞒公子说,我苏家出了一件丑事,可谓远近皆知。我父亲有一房小妾,就是苏默的娘亲,与人私奔了——” 短短的一段路,苏玉瑶就迫不及待地把家丑外扬给了陈兰玥,重点宣扬了苏默被私奔的娘亲所累,被人退亲的事情。 陈兰玥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地侧过头望向苏默,目光中满是探究之色。 苏默百无了赖地听着,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神情淡然,好象那些于一般女子而言是天大的丑闻,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他越发对苏默产生了兴趣。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不是如传闻中一样,能个出口成章的才女! 一路上,苏家张灯结彩,红灯笼高高挂起,把院里照得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一般。 绕过影壁,苏默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前的苏连城和李芸儿等苏家众人,与苏连城同在一侧的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马脸中年人,一幅文人打扮,言质彬彬,身形挺得笔直,负手站着,神色间隐隐带着傲气。 看到他,苏默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人,她是见过的。 那是在大街上,就是这个马脸的中年人,被恭亲王世子一脚踹下马车,滚了一身的泥,狼狈得跟落水狗一样。 如果她所料不错,方才与陈兰玥暗中密谋,语带杀机的人就是他! 看来,他果然弃了世子,转投了庶子! 那位世子可真够惨的!怪不得会落得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下场。 见到陈兰玥,马脸中年人眼前一亮,远远地就迎了过来,恭敬施了一礼道:“公子——” 陈兰玥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到一边。 苏连城沉着脸,目光阴沉地扫了苏默一眼,低声斥道:“等贵人一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默神色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尚不知道,在她满院子找狗洞想要离开苏家的时候,李芸儿主仆已经在苏连城跟前,给她上了眼药了。 李芸儿用帕子掩住嘴,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兴灾乐祸的笑容。 苏连城上下打量了苏默一眼,一脸嫌弃地回过身,对李芸儿说:“夫人,苏默打碎你屋里东西的帐,以后我会替你讨回来!眼下,还要劳烦夫人着人带这丫头下去,换身干净体面的衣服,才好出来招待贵客。” 这个贵客指的自然是从京城来的陈兰玥了。 李芸儿温婉一笑,低低应了一声,冲着方妈妈打了个眼色。 方妈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丫鬟,走到苏默身后,不由分明的架着她的双臂,捂了嘴,向黑暗中拖去。 苏默吓了一跳,以为这些人是想杀人灭口。 直到她被推搡着走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早已等候多时的丫鬟婆子一涌而上,她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是要帮她梳妆打扮,一会儿好拉出去溜。 “衣服我自己脱,自己换,你们出去!” 苏默双手捂着身上的衣服,大声嚷道。 房门紧闭,方妈妈立在门口,抱着双臂,一脸不屑地看着苏默,目光里带着打量之色,象是在评估着一块放在砧板上的猪肉到底新不新鲜一样,姿态高傲,语气冷漠。 “要不是一会儿要带你出去见客,你以为我们愿意侍候你啊?下贱的东西!别给脸不要脸!外面的贵客还在等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扒了这个小浪蹄子的衣服,换身能见人的衣服!” “你们要干嘛?我都说了,我自己会换!” 苏默拼死挣扎,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人围着扒掉了身上的粗布衣服,换了身粉红色水锦弹花袄,外罩蜜合色折枝花卉风毛圆领褙子,腰系粉红留宿丝绦。 精心打扮过后,方妈妈目光复杂地看着苏默,暗叹,不愧是顾婉月那个祸水生的女儿,底子好,稍微打扮一下,扑上粉,掩盖住暗淡的肤色,倒不失为一位俏佳人了。 瞄到下人们古怪的眼神,苏默抹着脸,不满地说:“你们给我抹那么多粉干嘛?出去吓人啊!” 方才打扮的时候,这些人也不给她照镜子,一个劲地就往她脸上扑白粉,就差把一整盒的粉都倒在她脸上算了。 “哼!长得丑,只能给你多扑粉了!快跟我走,别愣着了,贵客可等着呢!” 说着,她翻了个白眼,扭身往外走去。 推苏默进来的那丫鬟作势还要推着她走,苏默忙摆手道:“你们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跟在行色匆匆的方妈妈身后,苏默心中寻思着,苏家人突然把她叫到这里来,又是让她换衣,又是给他梳妆打扮的目的!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天下掉馅饼的好事,没准掉下来的是铁饼,砸死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容不得她多想,一路疾行,方妈妈很快就带着苏默到了大厅。 大厅里灯火通明,地龙熊熊燃烧,屋里温暖如春。 陈兰玥身上的华贵披风已经取下,只穿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锦袍,他举止优雅,薄唇轻勾,好象随时随地都在微笑一样,端的是芝兰玉树,潇洒俊逸。 在厅中随侍的丫鬟无一不时不时地偷瞄他,脸红耳热,既害羞又兴奋。 苏默垂着眸,跟在方妈妈,踏入大厅里,瞬间感觉到从脚底板处升起来的热意。 就在她进入大厅之时,里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最后归于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婉月——” 苏连城失神地看着走进门来的女子,喃喃地说。 李芸儿用力的地揪着帕子,保养得宜的面容微微扭曲,目光凶狠地瞪着走进来的苏默。 果然是顾婉月那个贱人生的女儿! 简直是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 一样的狐媚! 一样的会勾引男人! 陈兰玥端起茶盏,正要放到嘴边,目光向门口淡淡一扫,神色不由微微一凝。 进来的女子一身粉色华衣,纤腰盈盈不过一握,淡妆浓抹,巧妙地遮掩了她略有些暗淡的肤色,让她整个人都亮眼了不少,由不起眼的灰雀一跃变成了金丝雀,美丽得不可方物。 如果不是那双让他一见难忘的眼睛,陈兰玥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正在向他走近女子跟那个一身布衣,滚了一身泥的女子是一个人。 第276章 漫天要价 第276章 漫天要价 进入大厅之后,方妈妈就站到了李芸儿身后。 李芸儿扭过头,面色不满,低声埋怨道:“随便把那丫头打扮一下就好了,你倒好,把她收拾得这么出彩!” “夫人,这实在怪不了老奴!这丫头也就瘦了些,体态不够丰满,但毕竟是顾婉月那个贱人生的种,底子还在,谁知道随便这么一扮,她就这么——” 方妈妈皱着老脸,神色有些委屈。 把陈兰玥眼中的惊艳看在眼里,苏玉瑶强忍着想冲到苏默面前,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的冲动,垂下头,目光中一片阴鹜之色。 恍惚之后,苏连城勉强回过神来,强提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公子,这就是我的女儿苏默!” 陈兰玥浅浅一笑,目光深邃地从苏默身上淡淡掠过,温声说:“我弟弟欣赏的女子果真与众不同。” 一会儿,就要上菜了,这个苏默是真有才气还是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草包,一试便知。 下人们穿梭往来,一道道美味佳肴如流水一样呈了上来,只等主人吩咐一声,便会一一摆上桌子。 一道帘子隔把大厅里隔成两个天地。 苏连城作陪,陈兰玥和马脸谋士等人坐在主厅里,此时正谈笑风声。 苏连城告了声罪,转身去了偏厅。 苏连城走后,苏嘉泉有些坐立难安,借口更衣,逃也似地溜出了主厅,到外面去了。 这个兰玥公子,虽然优雅贵气,但身上总是若有若无地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让人有些不自在。 陈兰玥笑着望了他的背影一眼,暗道苏家嫡子难堪大用! 马脸中年人凑到陈兰玥耳边小声说:“公子,苏老爷有个爱妾两年前不知犯了何事,带着一双儿女,被赶出了苏家。苏老爷提起的那位被世子大加赞赏的苏默,正是这位爱妾的女儿——” 因男女有别,李芸儿带着苏玉瑶,苏玉俏端坐在偏厅里,唯有苏默孑然而立。 李芸儿上下打量了苏默一会儿,温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晦涩,柔柔地说:“这么一打扮,我差点都不认得了,简直和顾姨娘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苏玉瑶抿了下头发,别有深意地说:“长相跟顾姨娘相象也就罢了,水性扬花的性子可别跟顾姨娘一个样!” 苏玉俏低眉顺眼地听着,瞄向苏默的目光带着隐隐的同情之色。 “你们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这些话,我早就听得耳朵生茧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回家了。小笙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 苏默撩起眼皮,瞄了李芸儿一眼,似笑非笑地说。 这丫头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听了这么难听的话,她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李芸儿扬眉,有些烦躁地想着。 走出主厅,苏连城脸上的笑就淡了下去,步入偏厅,看着和下人们站在一起的苏默,深深地皱起眉:“怎么还不传菜?” 李芸儿眼神微闪,笑着站了起来:“时间紧急,我还没来得及与苏默说明白呢。” 苏连城有些不高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道:“兰玥公子早就等候多时了,你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李芸儿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倒是苏玉瑶见不得自己娘亲吃瘪,冷冷地瞪了苏默一眼:“爹,你可别冤枉了娘亲。她倒是有心替爹爹把事情办好,那也得有些人配合呀。” 简单的一句话,她就锅轻松地甩给了苏默,意在指责是苏默不配合,所以李芸儿才没有把事情办好。 苏连城眯着眼睛,神色冰冷地走近苏默,低斥道:“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打碎了你母亲屋里的东西也就罢了,京城来的贵客也是你能得罪的?福祥酒楼的那些别致的菜名难道不是你起的吗?眼下就是证明你自己的时候了,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你只管全使出来!里面那位可是恭亲王的庶子,世子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苏默,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爹爹的意思,你应该一听就懂才是!” 说了这么多,苏默总算明白了苏家人叫她来的意图了。 恭亲王府的世子下落不明,陈兰玥是炙手可热的世子人选。 不过是看重了她起菜名的本事,想让她在陈兰玥面前展示一翻,也好让他对苏家,连带着对苏连城刮目相看。 苏家虽是富绅,但苏连城却一向以读书人自居,扬言以后要出仕为官的。 听闻恭亲王爷是当今圣上胞弟,而这位陈兰玥是王爷是喜欢的儿子。 苏连城这是想巴结上陈兰玥,为以后的出仕做准备。 想通了期中的关窍,苏默不由冷笑。 她和小笙已经被赶出了苏家,苏连城以后混得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要我起菜名可以,苏家能给我什么好处?要知道,我不过动了动嘴,替福祥酒楼起了那几道菜名,让世子大悦,那酒楼的掌柜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才女的虚名,我可以不要。但是银子,可不能少!” 苏默伸出手,食指和拇指交错着,猥琐地搓了搓,冲着苏连城意有所指地眨巴着眼睛,一幅钱迷样 苏连城脸色铁青,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吼道:“你是我的女儿,也是苏家人,为自家办事,你竟然伸手问我要钱?” 苏默抱着双臂,仰头看着屋顶,一脸无所谓地说:“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上次苏老爷还扬言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来着。再说了,我跟小笙早就被苏家扫地出门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让我出力,一点儿好处都不给,传出去,你苏老爷的老脸还往哪儿搁!” 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左右不过是再挨苏连城一个嘴巴子,着急的是苏连城才对! 若是不能借着这个机会,讨好了陈兰玥,怕是会影响他以后的前程了。 想到这里,苏默皮笑肉不笑地瞄了苏连城一眼。 闻言,苏连城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你要多少银子?”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默瞄了眼候在廊下的丫鬟,她们手里托着盘子,盘子上倒扣着盘子,免得热气散了,里面的菜凉了。 在心里默数了数,约摸有十几道菜,在苏连城阴郁的目光下,她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两银子!我保证使出浑身解数,让里面的那位贵客身心舒畅,对苏家另眼相看!” 第277章 才华才人 第277章 才华才人 苏连城瞪大眼睛,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十两银子?你还真敢要?” 苏默歪着头笑:“很为难吗?苏家家大业大,我以为这五十两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把五十两银子摆到我面前,这些精心准备的菜就可以一道一道地送进贵客的桌子上面,宾主尽欢,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事了!” 李芸儿皱着眉,把苏连城拉到一边,低声说:“老爷,五十两银子对我苏家而言,不过小数目。但是,苏默不尊父母,漫天要价的行为实在可耻。我们若是轻易就这么应了她,等于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苏连城面色犹豫,正在挣扎到底要如何处理之时,马脸谋士从主厅走了出来,目光奇异地瞟了苏默一眼,沉声说:“苏老爷,不知何时开宴?我家公子一路舟车劳顿,想早些休息。” 兰玥公子这是等得不耐烦了,苏连城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拱手含笑道:“还请公子稍等,马上就开宴了。” 马脸谋士点了点头,回身进了主厅复命去了。 “苏家那位庶女似是正与苏老爷讨要好处呢。一张口便是五十两银子——” 马脸谋士凑到陈兰玥耳边,小声说。 “那丫头倒是敢张嘴!是个机灵的,端看她是不是如传闻中一样,才思敏捷,才华横溢了!” 陈兰玥转着杯子,玩味一笑。 马脸谋士小声嘀咕道:“一个乡野村姑能有什么才气?不过是那位眼拙,世人愚昧,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 陈兰玥懒得跟他解释,笑而不答。 他那个弟弟,陈兰硕虽然骄横跋扈,但学业,武功在恭亲王妃的严厉看管下,也不是白给的。 能让他刮目相看的女子,必然有其独特之处。 苏连城恨恨地看着苏默,咬牙道:“好,五十两银子就五十两银子!但你务必得让兰玥公子满意才行!” 苏默打了个响指,摊开手,笑得异常灿烂:“宾果!这就对了!苏家这么有钱,哪会差这点儿钱!银票给我,我马上就给各位上干货!” 苏连城答应得倒是爽快,怕只怕事后,这兰玥公子一走,苏家以势压人,不愿意给钱了,那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所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为稳妥。 李芸儿秀眉紧皱,面色不满,准备劝说苏连城不要答应。 谁知苏连城连跟她商量一下都没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到了苏默手里。 兰玥公子已经着人催促了,他实在不想跟苏默再周璇下去。 “希望你肚子里是真有墨水,而不是只会说大话!不然的话,有你好看!” 被自己的女儿威迫,他到底觉得自己颜面有损,心有不满,咬牙冷笑着说。 “放心!你只会觉得物超所值!” 在李芸儿恼恨的目光里,苏默喜滋滋地接过银票,放入了怀里,自信地拍着胸口说道。 苏连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进了主厅。 李芸儿一甩袖子,神色不悦地回到了座位上。 苏玉瑶支着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默抬手就揭开了两个丫鬟托着的盘子,讽刺道:“真是见钱眼开!收钱收得俐索,就是不知道真本事如何!别一开口,就让人笑掉了大牙,岂不是贻笑大方!” 苏玉俏悄悄抬眼,眼神担忧着看着苏默的一举一动。 身后或是看好戏,或是冷嘲热讽的言论,苏默无心搭理。 她行与不行,一会儿就见分晓,实在没必要多费唇舌。 “手里端着的是热食的站成一排,凉食的站成一排,分成两排,一会儿,到了门口,你们依次把扣着的盘子打开,我指着谁,谁就进去!你们可听明白了吗?” 苏默只揭了两个盘子,看完了里面的菜色,做好心中有数了,就把盘子重新扣了回去,揣着袖子,笑眯眯地说。 “明白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一番,不知苏默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异口同声地答道。 进了主厅,苏连城连连告罪:“公子久等了,实在是家女顽劣,我教女无方!” 不过一句话,他就把责任全推给了苏默。 陈兰玥心知肚明,却装作一无所知,勾唇一笑:“无妨!若是苏姑娘真有才气,我等上一等也无伤大雅。” 苏连城面上在笑,心里却在嘀咕,希望这丫头真有大材,千万不要给他丢脸! 里面的对话,苏默一概不知。 在偏厅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下,她神色从容地事着分成两排的丫鬟走到门口,然后站定。 隔着一道帘子,苏默对着里面拱身一礼,第一个丫鬟,在她的示意下,揭开盘子,她扫了一眼,高声道:“浊酒聚邻曲,偶来非宿期。拭盘堆连展,洗釜煮黎祁。乌忏将新犊,青桑长嫩枝。丰年多乐事,相劝且伸眉。第一道菜,名为白玉翡翠!” 她声音清朗,如黄莺啼鸣,语气不疾不缓,姿态不卑不亢,出口的瞬间,一改嬉笑的形象,整个人严谨端肃,宛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李芸儿眯着眼睛,眼神探究地看着苏默。 这丫头和以前真的大不一样了,难不成真是因为顾婉月的出走,对她刺激太大的缘故? 苏玉瑶不由直起腰身,一脸地稀奇之色。 苏默说的那些诗句,她真的没有听过哎! 苏玉俏眼神发亮,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默看。 陈兰玥闻言一怔,白玉翡翠,名字听起来很雅致,光听名字,他却猜不到即将呈上来的是什么菜色。 听到对仗工整的诗句从外面传进来的瞬间,苏连城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倒没唬人,张口就能吐出诗词来,虽算不上多么让他惊艳,倒也差强人意了。 随着诗词一句句念出,端着托盘的丫鬟缓步迈入主厅里。 直到盘子被摆到桌子上,陈兰玥定睛一看,不由雅然失笑。 所谓白玉翡翠不过是一盘白菜炖豆腐而已,倒是难为门外的姑娘心思如此玲珑,把一盘再平常一盘的菜说得含英咀华,雅韵横生。 第278章 打秋风 第278章 打秋风 “第二道菜,凤凰于凤!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莑莑萋萋,雍雍喈喈。兰玥公子芝兰玉树,生性高洁,此诗送与公子,实至名归!” 第二个丫鬟揭开盘子,苏默瞄了一眼,微微思索过后,朗朗说道。 所谓凤凰于飞,不过是一盘再普通不过的鸡翅而已。 但谁人不爱听奉承话,世人皆为凡人,既为凡人,陈兰玥也不例外。 看在五十两银子的份上,苏默不介意多说一句话,不轻不重地为里面那位兰玥公子拍上一记雅致的马屁。 主厅里端坐着的陈兰玥微微含笑,目露赞叹之色:“苏姑娘才华横溢,苏老爷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苏连城挺直了脊背,一脸地骄傲之色,好象陈兰玥称赞的人是他一样。 不等他们缓口气,苏默伸出手一连揭了四个盘子,丫鬟们鱼贯而入,冒着热气的精致菜肴一一摆上桌面。 “君问归期未有期,红烧茄子油焖鸡。花落,风疾,烟波隔,酸豆角炒松子乳鸽。小园香径独徘徊,鲜菇扒娃娃菜。春未透,花枝瘦,虫草炖全鸭。” 一连十几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呈菜的丫鬟拿着空盘走了出去。 主厅里一片沉寂,苏默候在厅外,忽然听到陈兰玥的拍桌声。 “善!大善!苏姑娘有大才也!” 好词佳句,她可以信手拈来,和菜肴完美地配合在一起,诙谐有趣的同时,让人心神大悦,由然地拍案叫绝。 苏连城拱手笑道:“公子过奖了!小女不过有些急智罢了,实在当不起你如此夸赞!” 面上谦虚,其实他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来人,笔墨伺候!” 陈兰玥再也忍不住,高声吩咐道。 候在厅外的侍从耳聪目明,手脚麻利,不大一会儿,便手捧着上好的宣纸和笔墨走了进来。 进门的瞬间,他好奇地瞄了苏默一眼,见她长身而立,背脊挺直,姿态从容,脸上的表情不骄不燥,不由暗叹清平这样的穷乡僻壤也有这样才气四溢的女子,实在让人拍案惊奇! 随着好词佳句的一一念出,陈兰玥笔走龙蛇,手持毛笔,把那些让人惊艳,他又从来没有听过的佳句,全部书在上好的宣纸之上。 偏厅里,苏玉瑶食不知味地吃着桌子上的食物,看向苏默的目光满是嫉恨之色。 苏玉俏双眼发亮,一脸佩服地望着苏默,目光闪动,时有羡慕之色闪过。 如果她有如此才华,爹爹是不是会对她和姨娘另眼相看? 李芸儿神色清冷,眼神冷淡。 再有才华又如何? 身为女子,不是男儿身,只能困于后宅,又有顾婉月那样的娘亲,她苏默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还不是随她揉圆搓扁! 主厅里,陈兰玥对苏默赞不绝口,所有的诗句写出之后,持着宣纸,当场品鉴起来,谈笑声不断,苏连城极尽奉承,倒也宾主尽欢。 趁着热闹,苏默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大厅。 男妇眷分开而坐,女眷的位置上根本没有给她留位置,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出了大厅,天色已然黑透,寒风迎面袭来。 苏默打了个喷嚏,眼角余光瞄到一个小丫鬟手拿托盘,看方向象是往厨房的方向去。 她眼神微动,不由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忙了半天,她还真有些饿了。 想到苏笙和那个傻小子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到了现在,说不定连口热饭也没吃上,决定尾随这个丫鬟到厨房,打点秋风带回去。 今天晚上,苏家有贵客,单看那些菜色,就知道伙食不会差,厨房里不定剩了多少好东西。 苏默小心地跟在丫鬟身后,转眼间就到了灯光通明的厨房,随处可见或坐或站着的下人们,四下散落着,各自捧着碗,吃得津津有味。 自从被强迫着来到苏家后,一直就没闲过的苏默有些饿了,暗暗咽了口口水。 “以前倒是看不出苏默那丫头这么厉害!” “可惜了,她不是从大夫人肚子里爬同出来的!要不然,就凭这些才气,指不定现大多受宠呢!” “哎,顾婉月害人不浅呢!要不是她,苏默那丫头哪能流落到外面吃苦啊!” —— 下人们小声地议论着,谈论的对象正是苏默。 “大家伙都吃饭呢!” 苏默拢着手,笑眯眯地从暗处站到了灯笼下面。 下人们面面相觑地停了手。 气氛凝滞了一瞬之后,终于有人开口问道:“你不应该在大厅里伺候贵人吗?怎么跑到厨房里来了?” 苏默眸光微闪,笑着说:“贵客自有人相陪,用不到我了。我饿了,就出来找些饭吃。各位有吃的,能给我留几口吗?”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默笑容无害,眨着眼睛的样子,清纯中带着无辜之色,任谁也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有脸面的下人都是把饭带到自己房间里吃的,这些在厨房里吃饭的都是平日在苏家做些粗活,地位不高的。 他们吃苦耐劳,也有几分同情心,但就是不会 “当然有的。咱这厨房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你快些进来,我给你拿。” 有个大眼睛的丫鬟热情地拉了她的手,拽着她进了厨房。 “我叫琥珀,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俏丫鬟连走边说。 琥珀,她当然记得。 上次,就是琥珀给她指明了方向,她才找到苏笙的。 “记得。上次的事,还要多谢你。”苏默瞟了眼四周,笑着说。 “不用客气,我也是举手之劳。你还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琥珀大方说。 “我弟弟呆在家里,还没有吃饭。厨房里有没有能带走的吃食,我想带回去一些,和我弟弟一起吃。” 苏默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 “你对你弟弟可真好。你且等一等,我记得这笼屉里还剩有一只烧鸡,旁人都嫌肥腻,不肯吃,要不你悄悄带回去?” 琥珀眨巴着眼睛说道。 不大一会儿,苏默揣着两个油纸包,悄无生息地出了苏家大门。 第279章 这小子嘴真臭 第279章 这小子嘴真臭 步出大门,苏默就被一个全身裹在黑斗篷的人扑了个正着。 如果不是发现那件斗篷有些眼熟,她差点就叫起来了。 那人把遮脸的斗篷打开,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对着苏默勾唇一笑,微暗的灯光下,宛如妖孽一般。 苏默瞪眼,忙把他拉到暗处,离苏家大门远了些,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看他身上披着的斗篷上,落满了一层薄雪,看来,他在门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望着苏默,他眼眸深邃,低低地笑:“也没多久,刚来一会儿,你就出来了。” 说话间,他伸出解下斗篷,轻柔地披在了苏默身上。 苏默瞄了眼斗篷上的薄雪,没有说话,把揣在怀里,尚且冒着热气的油纸包塞到了他手里,轻声说:“你和小笙没吃饭吧?给,这是我从苏家厨房里拿的点心,你先吃些垫垫肚子。还有一只烧鸡,回家再吃。” 正说着,苏家的大门忽然敞开了,两个家丁提着一个灯笼,缩着脖子往门外黑暗的方向探了探身体。 苏默微微皱着,心里想着别是出来寻她的吧? 这么想着,她赶紧拽着傻小子转到了一棵老树后面,神色紧张地盯着苏家门口,耳朵也支了起来。 “这丫头跑得可够快的!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看样子,她是回自己家了。我们只能回去跟老爷复命了。” “老爷还想让那丫头给贵人敬酒呢!这下可好!” 两个家丁抱怨了两句,转身合上身,回去复命了。 听完家丁的回禀,苏连城不悦地皱眉:“什么?回去了?” 陈兰玥抬眸轻笑:“怎么,苏姑娘回家了吗?” 苏连城有些尴尬:“是啊,这丫头不太懂规矩,还请公子原谅!公子请放心,明天一早,我就着人把她带到你面前!” 陈兰玥点了头,目光不经意地看了眼窗外。 天色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倒是胆大,敢一个人走夜路! “他们是来找你的?你见到了那位京城来的贵人了吗?” 拿着油纸包,飘雪的夜里,他的目光有些闪烁。 见他没有吃的打算,苏默伸手把油纸包重新夺了回来,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俐落地打开纸包,拿出一块点心,塞到他嘴里。 “你怎么那么多话,肚子不饿吗?吃点也不耽误说话,我们边走边说。小笙一个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 说着,苏默斜了他一眼,他咬着点心,挠挠头露出一个傻笑。 她也有些饿了,映着微暗的雪光,从油纸包里摸出一块点心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早就饿得心慌的肚腹这才停止了抗议。 其他的,她又重新包了起来。 “我见到了恭亲王的那位庶子,相比那位下落不明的世子,这位兰玥公子是个厉害的人物。他生得俊俏,且心思深沉,如果那位世子真的遭遇不测的话,我猜测恭亲王世子的封号早晚会落到他头上。” 天黑路滑,头顶上还飘着雪花,他们手里连个灯笼也没有提,况安宁村离苏家的路程也算不上近,一路上须得小心谨慎。 苏默低头看着地面,目露思索之色,自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狠之色。 听出苏默话里对陈兰玥赞誉有加,特别是那位生得俊俏,听到他耳朵里格外刺耳。 他小声嘀咕道:“我也生得俊俏啊,怎么不见你夸我一下啊。哼,女子就是肤浅!” 他的声音太小,苏默没有听清。 她眨了眨眼:“嗯?你说什么啊?再说一遍啊。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他呵呵笑:“我是说,长得再好,心眼太坏,这样的男子也不能要。” 快看看我,不仅长得俊,而且对你好,对阿笙也好,简直是你相公的首选! 有眼睛的都会选我!你可千万不要看上那个陈兰玥! 苏默一脸莫名:“我要他干嘛?再说了,他不杀我灭口就好了,我——” “他要杀你?他敢!我先杀了他,大卸八块!”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里满是如毒蛇一样的阴鹜之色。 “就凭你?我只祈祷,他千万不要发现你住在我家,就谢天谢地了。我无意中听到了他跟谋士的谈话,就算那个倒霉催的世子侥幸活了下来,也绝不会活到京城,继续当他的世子爷了。” 苏默以为他只是在说大话,嗤笑道。 他眼神微沉,已经明白了苏默话里的深意。 陈兰玥此番前来,来者不善,绝对不是为寻他而来,而是为了杀他而来! 地面上落了一层薄雪,为了防止滑倒,两个人一路上都是牵着手往前走的。 可能是路太滑,走到一个地方时,苏默脚下一滑,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往沟里滑去。 与她牵在一起的少年被大力一带,也往下滑了过去。 两个人象麻花一样,抱在了一起,在沟里摔做了一团。 沾了一身雪沫,苏默压在人肉垫子上,望着底下人的眼睛,无语道:“你傻啊!看我摔下来,你还不赶快松开我的手!” 其实,摔下沟里的时候,苏默就想松开了他的手。 谁知,这小子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不松开她的手也就罢了,反而越发用力地抓紧了,落地的瞬间,还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两个人靠得极近,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 在苏家外面接到苏默时,因为光线的原因,加上那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并没有注意到苏默脸上和服饰上的变化。 现在距离靠得这么近,他眯着眼睛,把苏默脸上精心描绘过的妆容看在眼里,惊艳的同时,想到她就是顶着这么一张脸出现在陈兰玥面前的,他心里不由醋意横生。 “谁给你画的妆,好丑!” 心里明明喜欢得不得了,他一张嘴,说出的却是与之相反的话。 “嫌我丑,你可以不看啊!” 但凡是个女人,听到这话,都得生气。 苏默也不例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这小子嘴真臭! 不说话的时候,人模狗样的! 一张口说话,她就想抽他丫的! 实在太欠揍了! 第280章 财迷的愿望 第280章 财迷的愿望 心里有气,苏默瞪了底下的人一眼,松开手,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雪花。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瞄着苏默的脸色,他讪讪地站了起来。 “我——” “你不用说了,我懂,我丑嘛。” 苏默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扭身就走。 刚走没两步,她的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他笑得讨好:“天黑,看不见路,我怕摔了。” “出息!你摔了,关我什么事?摔死你最好,我也能少一个麻烦!” 苏默还有生气,用力甩开他的手。 他笑脸一僵,闷不吭声地又过来牵了苏默的手。 苏默再甩,他再拉。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苏默的那点气也被磨没了,认命地任他拉着。 他拉着苏默,走在前面,闷闷地说:“你的妆很好看。我只是——” 他只是有一点点吃醋,苏默化了这么漂亮的妆容,却不是特意为了他而化的。 后面的话如果全部说出来,实在有些羞耻,他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卡在喉咙里,辗转片刻,实在说不出口。 他看不见的地方,苏默默默扭过头,嘴角微勾,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她就知道,这小子口是心非,别扭着呢。 一直到回到了家里,他纠结了一路,也没能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走到门口,房门紧闭,暗淡的光线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苏默挣开赵兰硕的手,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苏笙警惕的声音:“谁?” 听到这个声音,苏默轻笑出声:“是我。” “姐姐!” 苏笙惊喜地叫出了声,蹦哒着打开门,扑进了苏默怀里。 苏默抱着他,进了屋,走在最后的少年掩上了门。 “这是我从苏家拿回来的点心和烧鸡,现在还热乎着呢。想必你们晚上都没吃饭吧?我也没吃,坐下来一块吃吧。” 把苏笙抱坐到了木墩上,苏默伸手把怀里的两个油纸包掏了出来。 苏笙打开油纸包,看到油汪汪的烧鸡,两只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 苏默看着他笑,见傻小子还呆站在一边,忙招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坐下吃啊。” “不急。” 赵兰硕抿嘴一笑,走到苏默身边,解下她身上的斗篷,挂在门后。 苏笙眨了眨眼,龇着牙冲着她露出一个促狭的坏笑。 苏默故作不知他笑里的深意,坦然地落了坐,开始分烧鸡。 两只鸡腿,苏笙一只,傻小子一只,她取下了一只鸡翅,正要往嘴里送。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夺了她手里的鸡翅,塞了只鸡腿过来。 苏默定定地看着手里的鸡腿,抬眼看着赵兰硕,神色不解。 “我不喜欢吃鸡腿,跟你换一换。” 他淡淡一笑,声音清亮中透着难言的温柔。 她的心弦象是被谁拨动了一样,轻轻一颤,慌张地低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微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宠溺,似盛满了经年的陈酿一样,只看了一眼,就让人恨不得溺毙在其中。 她不敢多看,生怕看久了,就会沉溺其中,长醉不复醒。 苏笙向左右瞄了瞄,莫名觉得自己坐的不是地方,他应该坐在桌子底下才对。 三个人分吃了烧鸡和点心,收拾一番,掩好门就上床睡觉了。 苏笙沾床就睡着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苏默思滤过重,辗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睡着。 完了,失眠了。 她瞪着眼睛,叹了口气。 “你还没睡着?在想什么呢?”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含笑的声音,吓了苏默心脏一阵狂跳。 “你也没睡着啊?我还以为你和小笙都睡了,就剩我一个人熬着呢。” 苏默转身对着床里侧,小声地抱怨道。 “我白天觉睡多了,现在有些睡不着。方才,一直睁着眼睛,听着你不停地翻身。” 他侧着脸,面对着苏默的方向。 灯灭了之后,屋里有些黑,他暗暗地在心里描摩着她的脸部轮廓,想象着指尖在上面游走的触感。 苏笙睡在床中间,如一道银河一样,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他还是不安地在床上蠕动了几下。 两个人瞪着眼睛,看着苏笙象毛毛虫一样动了一会儿,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方才吃东西的时候,我忘记说了,我从苏家那里要了五十两的银子,这是我至今为止得到的最大手笔的钱财!” 提起钱,苏默双眼发亮,一脸财迷样,连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恨不得飞到天上与太阳肩并肩的兴奋感。 苏笙睡得很不安稳,再次不安地扭了扭小身体。 苏默吐了吐舌头,有些担心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会把苏笙吵醒。 床里面腾地坐起来一个黑影,窸窸窣窣地掀开被子。 苏默微微抬起,不明所以地问:“你起来做什么?” “反正我们都睡不着,我想把苏笙挪到里面,睡到中间,我们两个好说话。” 他头也不抬地回道,说话间,已动作轻柔地把苏笙抱起,轻柔地放到靠墙的最里侧,自己则占了中间的位置。 躺下去的时候,他耍了个小心机,跟苏默脸对着脸,贴得极近。 近得他只要再向前挪一点点,就能轻易地撷住她的红唇,体会那销魂的滋味。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怪不自在的。” 苏默目光闪烁,不自在往后挪了挪,只差挪到床底下去了,这才拉开两个人之间距离。 借着夜色的掩护,赵兰硕肆无忌惮地用深邃地目光凝视着她,声音低哑地说:“只有靠近了说话,声音才不会太大,你就不用担心会把阿笙吵醒了。” 苏默一想也是,拼命往后缩的身体又慢腾腾地挪了回来。 说实话,得了一笔大财,她兴奋得很,一丝睡意也没有。 有个人愿意与她说说话,总比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睁着眼睛熬到天亮好多了。 “五十两银子就能让你兴奋得睡不着觉,若有一天你得了千万两银子,那岂不是夜夜都要失眠了?” 他语带调侃,低低地取笑道。 这丫头可真是个财迷。 “那当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脸坦荡地说。 第281章 比月光温柔 第281章 比月光温柔 说了一会儿话,不知道何时,苏默已经睡过去了。 他支着头,目光宠溺地看着她的睡颜,嘴角还挂着一丝比月色还要温柔的笑。 借着透窗而入的月光,他盯着苏默的脸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凑过去,把唇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过后,象是着了魔一样,炙热又缠绵的吻,沿着额头蜿蜒而下,最后落在了她的红唇上,辗转吸允着,就要叩开牙关。 就在这里,苏默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嘴里嘟囔着:“该死的蚊子!” 他被打得有些蒙,哭笑不得地看着苏默打完他的嘴巴子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接着安然入睡去了。 背过身后,苏默睁开眼,目光闪动,透着些许狡黠之色,哪有半分睡意。 月色铺满大地,雪花飘飘而落,独留一室的寂静。 睡得正香的时候,苏默被一阵拍门声惊醒了。 恍惚中,她听到沈茹梅在门外喊道:“苏默,你起了吗?说好了,今天跟我爹爹他们一起去打猎的,你别不是忘了吧?” “没忘呢!我这就起来!” 迷迷糊糊中,她应了一声。 沈茹梅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很快离开了。 苏默打了个哈欠,意识到有些不对,倏然睁开眼。 就见她象只八爪鱼一样,窝在傻小子怀里,脑袋下面还枕着他的手臂。 她已经无力吐槽了,松开了巴着人家的双臂,弹簧一样地坐了起来。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管她睡得有多晚,每天早晨起来,总能发现自己睡在傻小子的怀里。 偷偷瞄了眼闭着眼睛,貌似睡得正香的少年,她暗自庆幸,幸好这家伙没醒。 要不然,她该多尴尬。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地,穿好衣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眼,眼神清明,目光中微微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默手脚麻利,等苏笙起床时,已经烙好了好几张饼。 吃完早饭,还剩了好几张。 苏默把它们分成两份,一份她带在身上,留着打猎时吃。 另外一份留给苏笙和傻小子,听沈茹梅说,打猎是件辛苦的差事,中午很可能赶不回来做饭,所以苏默特意多做了一些饼,留给他们两个当午饭吃。 “你昨天不是才得五十银子吗?想吃肉买就好了,用不着跟那帮男人到林子里挨冻吃苦!” 听到苏默说,她可能要去一整天,天黑了才能回来。 想到一整天都要见不到她,他的心情就越发恶劣起来,皱着眉,满是不赞同地说。 “昨天夜里,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我要是在家呆着,一准儿还会被苏家叫去讨好那位兰玥公子!倒不如出去躲上一躲,就不用到苏家受气了。” 苏默头也不抬地收拾着东西,自然错过了他眼里的担心之色。 收拾完东西,把赵兰硕赶进柴房,苏默交待了苏笙几句,就到沈家去找沈茹梅了。 沈家门前聚了不少男男女女,妇人们牵着孩子,殷殷交待着自家的男人。 男人们背负着箭筒,里面放着自己粗制的弓箭,满脸地兴奋之色。 吴大娘早早地等着那里了,看到苏默,就把手里提着的几个铁夹子交到了她手里。 苏默伸手接了,放进了身后背着的小背篓里。 吴大娘交待道:“跟着男人们进了林子,放了铁夹子之后,若你觉得没意思,不想呆着了,回来就是。” 苏默点了点头,安抚道:“放心。我自己有几斤几量,我心里清楚得很,绝不会做自不量力的事。” 两个人呆在角落里,正小声地说着话。 苏默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她转过身,看到沈茹梅牵着程巧儿的手,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 见到苏默,程巧儿脸上闪过片刻的不自然,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之色, “苏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巧儿也要跟着我爹一起去打猎!这下,你就不怕没人作伴了!” 沈茹梅神色雀跃地说。 程巧儿垂着眼睛,一脸无奈地说:“都是我娘啦!听说苏默要跟着男人们打猎,死活也要让我跟着去!” 她是被逼的! 这么冷的天,谁要跟那帮臭男人到林子里去转悠! 要不是钱秋枝说话太难听,说她处处不如苏默,她也不会置一时之气,也要去打猎! 她这话里明显带着抱怨之意,暗暗表达了对苏默的不满。 沈茹梅大大咧咧地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苏默却听得分明,她面无表情地扫了程巧儿一眼,笑着对沈茹梅说:“你爹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等不及去看他们打猎了。” 对于这些暗潮涌动,沈茹梅一无所知,顾自笑得很灿烂:“我爹说只要人到齐了,就可以出发了。” 苏默和沈茹梅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投机,有意无意地把程巧儿晾在了一边,她眼神晦暗地垂下头去,目光闪动着一丝不明的暗光。 数过了人头,沈老爹带着村里的十几个男壮丁和几个纯粹是凑热闹的丫头,往山林的方向走去。 苏默前脚走,苏家下人后脚就到她家里堵人。 听说苏默跟着男人们进山打猎了,可能到晚上才能回来,传话的下人很吃惊,只得回去复命了。 且不说苏连城是如何动怒,单说苏默跟着安宁村的男人一起去打猎。 早上出发,到了黄昏时,沈老爹带着去打猎的人,满载而归,唯独不见苏默的身影。 苏笙在喜气洋洋的人群里找了一通,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姐姐,见到程巧儿拉着沈茹梅的手说话,他忙凑了过去。 “巧儿姐,你看到我姐姐了吗?她跟你们一块去打猎的,你有没有看到她跟你们一起回来?” 苏笙眼巴巴地看着程巧儿,目露期待之色。 沈茹梅也反应过来,皱着眉说:“对呀!苏默呢?我好象也没有看到她人!” 程巧儿目光闪烁,煞有其事地向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惊奇道:“哎,回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她了呀!阿笙,你再找找,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呢!” 苏笙着急见姐姐,嗯了一声,扭过头,往家里跑去。 幽深的山林里一片沉寂,断崖下面,苏默支着一条腿踩在一片枯枝烂叶中,双手拢着喇叭状,仰着头,大喊道:“有人吗?” 第282章 有意无意 第282章 有意无意 进入林子之后,沈老爹帮着苏默和程巧儿把铁夹子放到合适的地方,并让她们做好了标记。 “我们要进密林里打猎,你们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热闹,还是现在就回家去?” 沈老爹和气地问。 “当然是跟着你们一起去看打猎了,走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来一趟,什么也没看着,就回去,那多没意思。” 苏默毫不犹豫地说。 这一行人里,就她和苏默两个女子,苏默要去看打猎,那就意味着,她要一个人回家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程巧儿只得点了点头。 才下过雪,山林里并不好走。 苏默看什么都好奇,走着走着,就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落在了后面。 程巧儿紧紧地跟在沈老爹身边,时不时回头瞄上苏默一眼。 走了一会儿的,她再次回过头,竟然没有发现苏默的身影。 沈老爹他们正忙着追逐猎物,一时也没有注意到苏默的无故消失。 程巧儿怔忡了一会儿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把苏默离队消失的事,隐瞒了下来。 直到回程,沈老爹这才发现苏默不见了。 “你们谁看见苏默那丫头了?巧儿,你看到了吗?” 程巧儿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纳罕道:“没有啊。方才,我还看到她了呢,她还说打猎无聊来着,许是她一个人先回家了吧!?” 打猎这种事,本就辛苦又血腥,女孩子看不下去,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苏老爹对苏默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的行为,有些不满,但还是笑着说:“知道她回家了,我就放心了。我们也回去吧!今天的收获不错!” 苏笙找了一圈之后,都没有发现姐姐的身影,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找到苏老爹,追问姐姐的下落。 苏老爹皱着眉说:“你姐姐放完了夹子,跟着我们,看了会打猎,连招呼也没跟我打一声,就不见人了!如果不是巧儿告诉我说,她回家了,我还不知道哩!按理说,她应该比我们还早一些到家才是!” 苏笙摇头,神色有些着急:“我一直呆在家里,没有乱跑!我姐姐要是回来,我不可能不知道!沈叔,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姐姐她是不是一个人被留在林子里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山林里猛兽虫蛇很多,有些人白天进了山林,还绕不出来呢,更别说晚上呢? 姐姐她一个人可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苏笙脸色就是一白,小手紧紧地绞着衣服,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沈老爹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绷了脸,把程巧儿叫到身边,绷着脸诘问道:“你是亲眼看到苏默一个人先回家了吗?” 瞟了眼神色紧张的苏笙,程巧儿努力回想了一下说:“没有啊。我一直跟着你们走,没有注意到苏默什么时候消失的——” “你没有亲眼看到,为什么要跟我说,苏默回家了?哎,你这孩子!天马上就要黑了,苏默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沈老爹跺着脚,责怪地说。 沈茹梅心知不好,忙翻出斗篷给沈老爹匆匆披上,脸色焦急地跑出去,召集村里的人重新返回林子去寻苏默了。 程巧儿委屈地瘪着嘴:“这也怪不了我啊。是苏默一个人要乱跑的,我也是猜测她可能回家了。” 苏笙已经没心情听下去了,白着脸,跑进柴房,扑进赵兰硕的怀里,大哭起来:“哥哥,怎么办?我姐姐一个人被留在林子里了!” 赵兰硕大惊失色:“什么?” 天色微暗,一个全身裹着黑斗篷的人步出院门,回过身,对眼巴巴望着他的苏笙说:“外面冷,你回去吧!呆在家里不要乱跑,我一定会找到你姐姐,把她平安带回来的!” 苏笙挥了挥小爪子,依依不舍地说:“硕哥,路上小心!“ 赵兰硕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大步出了院子,往山林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多远,他就看到站在路边的程巧儿,象是在等人的样子。 他眉头微皱,面无表情走过去。 程巧儿适时地抓住他的衣角,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担心地说:“你是去找苏默的吧?你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回去等着,让村里人去找吧!” 他回过头冷冷地看了程巧儿一眼,凤眼一眯,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一把扯走被她紧抓的衣角,冷声说:“你很烦哪!看见你,我就恶心!以后,你少出现在我面前!我要去苏默,快滚开!” 说完,他大踏步往前走,好象多看程巧儿一眼,就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一样。 “我是为你好!你知道山林有多大吗?里面有老虎,还有狼的!你一个势单力薄的,进去了,出不来了,可怎么办?不行,我不能看着我去送死!” 程巧儿俏脸一白,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雪白的贝齿委屈地咬着唇,不死心地追了两步,手指紧紧地拽着前面人的衣服,就是不撒手。 “是生是死,是我的事!干卿底事!?能陪着苏默一起死,我愿意!放手!我让你放手,你听到没有?!” 他猛然回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程巧儿,眼神冰冷,象是两把冰刀一样,深深地扎进程巧儿心里,瞬间鲜血淋漓。 程巧儿摇了摇头,一行珠泪从脸上滚滚而下,低喊道:“不,我不放手!我心悦你,就算没了苏默,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不放手? 这可怪不了我了! 他心内如焚,抬起一脚,狠狠踢在程巧儿身上,衣摆在空中划过一个让她绝望的弧度,决绝地走了。 程巧儿捂着肚子,伏地痛哭起来:“你回来!我不让你去找苏默!” 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天色渐渐黑了下去,深山老林里响起老狼幽长低沉的啸叫声。 在断崖下面,站的时间有些长,苏默感觉有些冷,抱着双臂,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 她实在太倒霉了,一脚踩空,翻滚着就掉到下面来了,一只脚也崴了。 风过崖底,吹在人脸上,象刀割一样,苏默决定不再傻乎乎地等下去了,最好能找个山洞暖暖身子。 第283章 突然的软弱 第283章 突然的软弱 苏默缩着肩膀,找到一个避风处坐了下去,搓搓手,无奈地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 难不成,今天夜里,她就在这山林里过夜了吗? 天色完全黑了下去,山林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 “苏默!” “苏丫头!” 那些呼喊声,经寒风一吹,马上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赵兰硕披着斗篷,遮着头脸,混迹于村民中,举着火把,心里如焚烧一样。 “大家伙散开找!小心点!找到了,就大喊一声!” 天色越黑,沈老爹就越是着急,生怕苏默出了什么意外。 众人应了一声,四散开来。 赵兰硕早就想分开行动了,听到这话,迫不及待地离开人群,径直往一边走去。 开始时,他还能听到村民们的说话声,后来随着越走越远,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了。 方才人太多,他怕一出声,就会被村民们发现他陌生人的身份,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 现在,单独一个人了,他扯开了紧紧地包着头脸的斗篷,露出唇红齿白,一片焦急的脸,大声喊道:“苏默!你在哪儿?” 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里传出去很远,坐在断崖底下的苏默似有所感,扶着石头,慢慢站了起来,喃喃道:“奇怪!我好象听见了傻小子的声音。他来找我了吗?” 想了想,她瑶头否认了,低声道:“不可能的!他人生地不熟的,天又这么黑,他怎么可能摸到这山林中来?” 肚子有些饿,她重新坐了下去,从怀里摸出一块已经冷硬的饼,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不管有没有来找她,首先得真饱肚子! 冥冥中象是有人指引一样,赵兰硕举着水把来到一处断崖。 幸亏他反应及时,要不然一时着急,步子迈得大些,他差点就一脚摔下去了。 举着火把向下照了照,他皱着眉,不抱什么希望地喊道:“苏默!苏默!” “嘿!傻小子,我在这儿哪!” 就在他以为这次跟之前很多次一样,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崖底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女声,顺着寒风飘到他耳边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精神一振,蹲下身,用火把照着崖底,大喊道:“是你吗?苏默!” 听到崖上的声音,苏默高兴得差点热泪盈眶。 她没有听错,傻小子真的来找她了! “我在这儿!悬崖下面,我脚崴了,爬不上去!” 她扶着石头站了起来,兴奋得大声喊道。 断崖上的赵兰玥透过火把,隐约看到崖底有个人不停地挥着手,一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变得踏实起来。 “苏默,笨死你算了!跟人出来打个猎,什么也没干,你也能掉到这里来!” 一腔担心全部化为了怒气,他一边用火把四处找着能下到崖底的路,一边忍不住冷嘲热讽。 “你以为我想掉下来啊!我也不想的,好吗?” 吃了半张干硬的饼,苏默有气的很,听到这话,就忍不住怼了回去。 一个人呆在这荒郊野外的,四周都是黑黢黢的,说她不害怕是骗人的。 好几个时辰,她一个人呆在崖底,不仅狐独害怕,而且全身冷得一丝热气也没有。 现在终于看到一个大活人了,还是她最想不到的一个人,特意为找她而来的。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她感动得鼻子一酸,差点没有掉下泪来。 他举着火把,小心地下到崖底,一步步向她靠近。 火把的微光照亮着方寸之地,苏默眼中蕴着一层莹莹的泪光,似哭似笑地望着他。 他心神一震,心脏软得一塌糊涂,定定地看着她说:“你——” 只说了一个字,苏默就倒在了他怀里,委屈又可怜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快吓死我了!” 他微微一怔,单臂紧紧地揽住了她,柔声说:“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一直以来,苏默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彪悍的。 毫不示弱地跟他撕打,面无表情地呼他嘴巴子,孤身一人举着菜刀舌战安宁村的村民—— 而现在,她难得地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软弱的一面,却让他一颗心又酸又软。 “没事了,我来了,不要怕!” 他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 一时没控制好,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趴在他怀里,苏默揪着衣服,咬牙忍耐了一会儿,还是哭出了声来。 “呜!你没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这下面,都听见狼叫声了。林中这么大,天又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害怕——” 真是不哭则已,一哭就惊天动地。 孤身一人被落在山林里,所有的紧张和害怕仿佛找到了出口一样,一股脑地涌了出去。 苏默哭得直打嗝,一反往日的鸭霸形象,紧紧地抱着他,就象抱着一块洪水中的浮木一样。 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手无足措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来了吗?有我在,没有狼敢吃你的!你别哭了,行吗?只要你不哭,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这一哭,把他心都哭疼了。 苏默哭声一滞,抬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你说真的?“ “什么?” 她眼眶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鼻头也红红的,跟兔子似的,大眼睛布灵布灵的,看着他眨啊眨的,倒有几分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气质。 他看得移不开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只要我不哭,以后我让你做什么都行。就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苏默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终是破涕为笑。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行。” 见她笑了,他不由跟着露出一抹浅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 他的话成功取悦了她,她笑着从他怀里直起身。 “除了你让我离开你这个除外,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目光微闪,赶紧补充道。 “你就这么怕被我赶出去啊?”苏默抿着嘴笑。 第284章 加速的心跳 第284章 加速的心跳 “是啊,特别怕,怕死了。” 他眸光深邃,眼神宠溺,定定地看着她仰着脸,笑靥如花的样子。 “放心!你最近表现不错,我不打算赶你离开了。”苏默笑着说。 “你的脚怎么了?” 见她站姿别扭,他拧着眉头,关切地问。 “摔下来的时候,脚崴了,一用力就疼得厉害。要不然,这么个小陡坡,我早就爬下去了。” 苏默看着自己不争气的那只脚,颓然地叹了口气。 “你这样站着不累吗?”他挑着眉问道。 “当然累啊。那里有个山洞,你没来的时候,我就坐在那里面。你扶我过去坐下来,我们再说话。” 哭过之后,苏默又恢复了精神。 扶? 他没说话,弯下腰,拿着火把的手小心地绕过她身后,双臂用力,一个公主抱,把她抱了起来。 苏默呆了片刻,忽然红了脸,为了掩饰尴尬,她扭过头,小声赞道:“体力不错嘛!” 勉强算是活了两辈子,自成人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公主抱她,心跳得好快,脸有上有点烫,好害羞啊。 正在她心如擂鼓之时,他煞风景地来了一句:“你看着瘦,没想到抱起来一点儿也不轻!” 害羞,脸色什么的,一瞬间都离苏默而去了。 她扭过头,恨恨地瞪着他。 这小子真是欠抽! 她手好痒,好想暴揍他一顿! 山洞离这里并不远,不过几步路就到了。 没等他停下脚步,她就鼓着脸,气哼哼地跳下了地。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由于用力过猛,跳下地的瞬间,崴了的那只脚被余下的力道一震,一阵剧烈的疼痛向她袭来。 苏默哎哟一声,差点跪到了地上。 “明知道脚崴了,还往下跳!是不是很痛?我看看!” 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把火把插到了地上,扶着苏默坐到一边,小心地挽起裤腿。 裤腿掀开,细白的脚腕露了出来,脚踝处又青又肿,很是吓人。 他皱着眉,伸出指尖轻轻一碰,低声问:“还疼吗?” 苏默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气弱地小声说:“不疼。只要不用力就不疼。” 毕竟是她自己太作,明知道脚崴了,还要耍脾气地往下跳。 现在弄成这样,她也有些后悔。 “真的不疼吗?” 气她任性,他指尖用力,在脚踝处微微一按,想要给她一个教训。 苏默咬牙强忍,倔强地说:“不疼。” 见她痛得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角,还要嘴硬,他心生怜惜,不忍再用力下去,叹了口气,收回手,动作轻柔地把裤腿重新拉了上去。 “怎么不按了?”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苏默斜着眼睛,明知故问道。 “疼在你身上,你舍得,我却舍不得。” 他低垂着眉眼,神情温柔地帮她整理着衣角,轻描淡写地说。 苏默心头一震,蓦地红了脸,一时象哑了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整理完衣角,他站起来,扭头向洞外走去。 以为他生气了,要离开,苏默心头一紧,闪电般地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角,急切地说:“别走!” 他扭过头,目光诧异地看着她。 她脸上烫得快煮鸡蛋了,不自地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怕黑。” 火把就在旁边的泥地里插着,说怕黑,那都是借口而已。 他瞄了火把一眼,看着她心虚的表情,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挂在唇边。 他用手掩着唇,轻轻咳了声,拉过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声音轻得象是怕吓到了眼前的人一样。 “我就是想去外面弄些木头,树叶取暖而已,马上就回来。” 火把再能烧,也不能燃一晚上,天寒地冻的,在这个冰冷的山洞里,呆一晚上,就算是个铁人,也会受不住的。 苏默面色纠结:“那你不要走太远。” 他强忍笑意,点头答应了下来。 苏默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的手。 转过身,他就忍不住加大了嘴巴张开的弧度。 到底是姐弟两,不舍你离开时,看着他的目光,水莹莹,可怜巴巴的,简直一模一样。 要是多看一会儿,只怕他连腿也迈不动了,干脆哪儿也不会,就呆在她身边,一起挨冻好了。 说是马上回来,但真正做起来,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当他抱着一堆枯枝向山洞走来时,远远地便看到苏默单腿站着,扶着洞石头,向外面张望的样子。 他心头一暖,这种有人期盼着他出现的感觉,让他特别欢喜。 抱着柴,快步走到洞里,粗鲁地把怀里的柴扔到地上,他急急转身,就去搀扶苏默。 “我都说了,很快会回来。你还跑到洞口做什么?好好在里面等着我回来,不好吗?” 就几步路,苏默走得异常艰难,心疼她脚伤,他忍不住出口斥责道。 苏默怎么会甘心被教训,她伤的是脚,又不是嘴。 她的嘴皮子利索着呢,立即怼了回去:“你细皮嫩肉的,我怕你被狼叨去了!” 说完,她瞄了他一眼,正巧他也在看她,两个人莫名对视了一回。 她看到了他清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他看到她的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如菡萏一样漂亮的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意识到这样的目光纠缠太过暧昧,两个人各自红了脸,迅速扭过头,避开对方的目光。 但是避开了之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忍不住把眼神飘到了对方身上,阴差阳错间,两个人的目光又纠缠在了一起。 “就你一个人过来找我吗?” 半晌过后,苏默开口,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不是。还有别人,只有我一个人找到这里来了,他们许是去了别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远。方才,我去拾柴的时候,喊了几声,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到。” 他回过神,瞄了苏默一眼,温声说。 “你喊了几声,外面都无人应。这林子这么大,他们一定是去得远了,所以听不见。弄不好,今天晚上,我们只能在这个洞里凑合一晚上了。” 略一思索之后,苏默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285章 至少还有你 第285章 至少还有你 赵兰硕蹲下身,把柴聚拢在一起,用火把点燃。 刚下过雪,地面有些湿,火着起来的同时,伴随着少量的黑烟,随着火势渐大,烟渐渐消失不见了。 苏默坐在枯叶堆上,默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 他转过身,突然把手伸向她的脚,看样子是要脱她的鞋。 苏默一惊,猛地缩回脚,不解地问:“你干嘛?” “你的棉鞋湿透了,穿在脚上会冻脚,脱下来,我帮你放在火堆边烤一烤,穿起来暖和。” 他抬起头,目光温和,脸上的笑容有些腻人。 苏默低下头,看了自己脚上的棉鞋一眼。 鞋面已经湿透了,四周满是泥块。 她小声嘀咕道:“可是脱了鞋,我就光着脚了,那岂不是更冷?不如,我坐得离火堆近一些,穿着鞋烤火,也方便些。” “你只管脱下来,我帮你烤了就是。” 他一脸坚持。 苏默瞪着眼睛,和他大眼瞪小眼一阵,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脱了鞋。 这小子执拗起来,比她还要拗,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看在他在这么大的山林里找到她的份上,她懒得跟他磨叽下去,只好举手投降了。 他拿着她脱下来的鞋,转身走到洞口,用木棍刮去了鞋底上沾着的淤泥,这才重新返回到火堆边,把鞋子放在旁边烤着。 做完这些,他突然坐到苏默身边,脱下了自己脚上的鞋,自己光着脚,蹲下身,慢条斯理地套在了她脚上。 他眼眸低垂,神色专注认真,好象在做什么大事一样。 苏默长睫乱颤,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缩回脚,讷讷地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脚不疼了?” 他语气淡淡地说着,难得强势一回,避过苏默的手,按住她乱动的脚,姿态强硬地把鞋套到了她的脚上。 苏默讪讪地缩回脚,莫名觉得一股热气从他摸过的脚底升到了脸上,她的脸烫得厉害,象是发烧了一样。 帮她穿好鞋后,他光着脚走到火堆边,给鞋子转个方向,免得烤坏了。 忙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回到苏默身边。 瞄了眼他赤着的双脚一眼,苏默冷不丁地问:“你不冷吗?” 他侧过头,对着她笑:“冷。不过,一会儿就不冷了。” 光着脚哪有不冷的道理,苏默正在暗暗腹诽,他嘴硬。 谁知下一秒,她就看到他伸手解下身上披着的斗篷,伸手揽过她,让她躺在他怀里,尚带着他身上几分温度的斗篷盖了下来,完全把她罩在其中。 黑暗中,苏默眨了眨眼,听到他的声音,温柔地从头顶上传来。 “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一股神奇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的怀里好温暖,很舒服。 苏默睁着眼睛,一动也不想动,鼻尖嗅到的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最终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躺在他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下来,象是陷入了浅眠之上。 他轻手轻脚地揭开斗篷,露出苏默的脸,低低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目光温柔,神情带着难言的宠溺:“你呀!” 火光溶溶,把两个人靠在一起的背影照在石壁上,亲密又温暖。 晨光微熹,觉得有些冷,苏默是被冻醒的,发现自己趴在一声石头上,身上披着黑斗篷,火堆已经燃尽,袅袅地向上冒着余烟。 她起身找了一圈,山洞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如果不是身上披着的斗篷证明昨天晚上,那小子的确是来找过她了,她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 那小子去哪儿了? 披着斗篷,她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出洞外,向四处张望着。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她回头一看,见到他手里拎着一只兔子站在断崖上面。 “你醒了?我醒得早,就在上面转了转。我们下的套,挖的陷阱我看到了,抓到了这个。” 说着,他举了手里也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死了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打了个不陡的地方,慢慢地往下爬。 看到他,昨天晚上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她想到自己委屈地扑到他怀里,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那时候,没想太多,只觉得害怕,委屈。 但现在冷静下来,猛然想起,苏默只觉得尴尬,火上火辣辣的,有些不好意思。 按实际年纪来算,她比这小子大了很多岁,却趴在人家怀里,哭得跟个傻子似的,想想她都觉得丢人。 为了掩饰脸上的不自在,在他走到她面前之前,她率先转过头,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呵呵笑道:“哦哦,你醒得可真早啊。哈哈,你肚子饿了吗?我有些饿了,昨天晚上只啃了半张硬饼,吃得我胃疼——” “胃疼?疼得厉害吗?” 听到她话,他眉头一皱,快步跟了上来,不管她愿不愿意,握住她的手,语气急切中透着难言的关心。 本是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随中一说,没想到他会当真。 她含糊地吱唔道:“不太疼了!就是饿的,吃些东西就好了。” 说话时,她低着头,视线瞄到自己的鞋已经重新穿回了脚上,原来脏兮兮的鞋面上已经经过处理,变得干干净净的,里面更是暖暖和和的,毫无之前的湿意和黏腻感。 她瞄了眼他脚上一眼,他穿的也是自己的鞋,上面沾了不少泥泞和湿迹。 想必是他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悄悄把鞋换回来的。 她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暖流,抬起脸,定定地看着他,冲动之下,开口说道:“你——”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简直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什么?” 他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扶着她,目视前方,眼神专注。 听到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他歪着头看着她,漂亮的凤眼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她的背景。 她目光闪烁,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好象什么都失去意义了,在这荒林之中,至少还有他陪在她身边。 第286章 平安回村 第286章 平安回村 “你背着我,真能爬上去吗?” 柔软的身体趴在他的后背上,苏默的嘴巴对着他的耳朵,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朵后面,他的身体敏感地一颤,耳朵尖瞬间红得滴血。 耳朵有些痒,象是有根羽毛在轻轻地搔弄一样让人难耐,他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咳了一扬,自信地说:“小看我?就这么个小陡坡,你就睁大眼睛,看我一会儿怎么把你全须全尾地背到上面去!” 苏默撇着嘴,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就你这个小身板,自己爬上去还差不多,还要背着我这么个大活人,不是有点难度,是非常有难度!” “哎,我说,苏默,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吗?“ 她这不是明目张胆地看不起他吗? 他这个小身板怎么了? 他弯着腰,一手托着身后人的臀部,一手小心地勾着石头,听到苏默的的话,有些不乐意了,直起身,黑着脸,大声嚷嚷道。 但是他忘了,他背着苏默,正爬在半坡,并且这坡还有些陡。 他猛然直起腰,勾着石头上的手也松了开来。 “啊!你傻啊!你把手松开干什么?” 苏默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然后就惨烈地和同样惊恐地赵兰硕抱在一起,从陡坡上,滚了下去。 落地之后,苏默脸色惨白地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散落的衣裙上都是泥污。 “苏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死了?” 赵兰硕吓了一跳,扑过去,掐着她的肩膀猛烈地摇晃起来。 苏默被他晃得都快要吐了,不得不睁开眼,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看着他说:“胡说八道什么?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就是头晕,让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他焦急的表情瞬间缓和下来,一骨碌爬双臂用力一揽把苏默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没事就好。” 苏默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揉着头,大叫道:“不要碰我!赵兰硕,我发现你好丧啊!说话归说话,你干嘛松开手啊!差点被你摔死,你知道吗?” 瞄到他脸色突变,她后悔地咬了咬唇,自己说话的语气这么重,这小子肯定会生气的。 “对不起呀。平时跟你斗嘴斗习惯了,我还以为方才是在平地上,所以一时大意了。“ 谁知,他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蹲在她身边,表情沮丧得象只做错了事情的小狗一样。 他没有生气,她吃了一惊,随即心里暗暗有些后悔。 好好的,谁愿意从坡上摔下来,跌得一身泥不说,还摔得七晕八素的? 摔跤这样的事,也怪不了他。 要不是为了背她,他也不会摔下来。 想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脸歉意地说:“这也怪不了我,都是我的脚崴了,所以才拖累了你。” 他皱着眉,不高兴地说:“你不是拖累!” 她一呆,随即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受过一次挫折,两个人都没有放弃,休息了一会儿,赵兰硕重新背起苏默,往断崖上爬去。 半个时辰后,过程虽然艰难,但两个人总算突破重重困难,气喘吁吁地爬到了上面。 站在地上,苏默往崖底下面看了看,不算太高,但也不浅了,她感叹似地说:“昨天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掉下去的——” 算她命大,从这么高的地方,没有摔断胳膊,也没有摔断腿,只是崴了一只脚。 “别看了,我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扶着苏默,轻声说。 山林里到处都是野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苏默没有动,抬起眼看着他的脸。 他气息还没有喘匀,白皙的脸上很是狼狈,额头和鼻尖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着细汗。 出力的人是他,背着她这个大活人,还要爬到这么高的崖顶,没累趴下,算是不错了。 “怎么了?” 见她不走,他一脸不解。 苏默不说话,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抬起袖子,动作轻柔地抹过他的额头和鼻子。 “辛苦了!” 在他心跳加速的瞬间,他听到她的声音轻柔得象一片云一样从他耳边搔过。 痒痒的,激起他心里涟漪一片,回声阵阵,连绵不绝。 他眸光深邃,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正要伸出揽过,搂在怀里。 就听山林中隐约传来很多人的呼喊声,时远时近,象是离这里不远的样子。 “苏默!” “苏丫头!” —— 昨天晚上没找着苏默,一大早沈老爹纠结了安宁村的村民,早早地就过来寻找了。 苏默心里一喜,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急声说:“是村里的人来找我了!你快躲一躲,别让他们看到你了。” 他有些不满,但在苏默的坚持下,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不放心地问:“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当然能行。等我们走了,你再悄悄地回村子去啊。” 见他不走,苏默有些着急,不停地摆着手,示意他快点离开。 喊声越来越近了,加上苏默的催促,他最终还是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我在这儿!” 傻小子一走,苏默就大声地叫了起来。 寻找她村民听到声音,寻声而来,总算是找到了苏默。 沈老爹望着断崖,激动地说:“这么高的山崖,你这丫头没事,也算命大!以后啊,跟着我们打猎,你可别乱跑了。知道你丢了,我们家茹梅丫头,急得一晚上都没睡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连几个没事就好,可见找到了苏默,沈老爹心里也很不平静。 “是啊,这回,我也算得了一教训!不该贪好玩,到处乱跑。” 说话的功夫,苏默就被村民们架着出了林子。 她回头望了一眼,就见身后的密林里,一个阴影一闪而过。 她眼神微闪,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跟着村民们回到了安宁村。 听说苏默回来了,村口聚集了不少人。 沈茹梅健步如飞地迎了过来,紧紧地搂着苏默,喜得合不拢嘴。 “吓死我了!你这丫头,一点儿也省心!” 程巧儿站在人群里,目光晦涩地看着苏默和程巧儿抱成一团,心里阴暗地想,她为什么没有死在林子里? 第287章 你有硕哥就够了 第287章 你有硕哥就够了 搂着苏默说了半天话,沈茹梅象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指着苏默身上的披的黑斗篷,叫道:“苏默,这斗篷是哪儿来的啊?我记得你昨天跟我爹他们一块去的时候,你没有披这个啊?” 苏默闻言有些汗颜,一直以为沈茹梅大大咧咧,没想到她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程巧儿的指尖深深地抠进了肉里都不觉得疼,她当然知道苏默身上披的斗篷是谁的。 她适时地走上前来,巧妙地挤走了沈茹梅,替苏默解围道:“咋没有披啊?茹梅,你是记性不好了吧?我跟苏默一起去的,就看到她披这件黑斗篷了。” 苏默机灵地接过这个话头:“是啊,我昨天有披的,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 送走了来看热闹的村民,屋子里只剩下苏笙和程巧儿了,苏默总算能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坐在木墩下,脱去鞋袜,正在查看自己脚上的情况。 程巧儿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他呢?” 苏默有些反应不过来,抬起头,神色无辜地说:“谁啊?” “苏默,你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程巧儿柳眉紧蹙,脸上有一丝不平。 为了去救她,他狠狠踹了自己一脚! 她倒好,披着他的斗篷,安安生生地回来了。 但是他呢?怎么不见回来! 苏默瞬间冷了脸,程巧儿说话这语气是怎么回事?一幅自己欠了她好几百两银子没还的样子! “我哪知道他在哪儿?大概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吧。“ 抬头瞟了程巧儿一眼,苏默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程巧儿秀气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不可置信地低喊道:“苏默,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冷漠的话?你可别忘了,他是为了寻你才出去的!” 耳边传来程巧儿指责的话,苏默的心情莫名地有些烦躁,皱着眉,仔细地察看脚上的伤势。 见她不搭理自己,程巧儿心里的怒火越盛,疯了一样地把苏默扯了起来,尖声道:“苏默,你给我说清楚,他在哪儿?你有没有看到他?” “你干什么?” 苏默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扯得站了起来,双脚甫一碰到地面上的瞬间,脚踝处就传来剧烈地痛楚处,她痛得轻声嘶叫了一声。 “程巧儿,你疯了吗?不知道苏默受伤了吗?快放下她!” 一个人象一阵风一样地闪过屋里,看到眼前情景,不由脸色大变,大声斥责道。夺过被程巧儿双手钳制着的苏默。 “硕哥!” “阿硕!” “你回来了!” 程巧儿惊喜地叫道,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变得比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能看。 三道惊奇的声音响起,可是赵兰硕目光中只有苏默,他目不斜视地走过程巧儿身边,快步走过来,夺过被程巧儿双手钳制着的苏默。 “苏默,快坐下。你的脚比在林子里好象又肿大了一圈!” 他扶着苏默坐下,毫不避讳地蹲下身,抬起她的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一脸疼惜地说。 程巧儿俏脸苍白,掩在袖下的手紧紧地揪着衣服,脸上的表情又嫉又恨,难看至极。 把程巧儿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知道为什么,苏默心里有点甜。 她努力平复着一个控制不住就要翘起来的嘴角,抵手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声,避免自己不小心会直接笑出声来。 “可能是在路上走得多了,所以看起来比在林里肿得厉害了。没事啦,一会儿让小笙去程大夫家里拿些跌打损伤的药,抹一抹,很快就会好的。” 她说得轻描淡定,好象脚踝肿得跟馒头一样的人不是她一样。 他有些生气,气得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来寻她的那么多人都是死的吗?明知道她脚受了伤,就不能把找个架子车,把她抬回来吗? 如果他在的话,怎么会舍得让她的双脚沾一下地面? 没好气地轻轻戳了下她受伤的脚踝,耳连传来苏默痛苦的抽气声,同时放在了膝盖上的脚也痛得想要缩回去。 他按住她的脚不放,仰起头,龇着牙,得意一笑。 意料之中,他看到苏默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说:“赵兰硕,你还戳?你想死是不是?嫌我的脚肿得轻了是不是?” 一只脚被制了,另一只脚还能动,苏默抬脚就踹。 他眼皮一撩,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刚刚抬起来的脚,放在手臂下面,用力挟住,笑嬉嬉地说:“受伤了,还不老实点!我也是看你对自己的脚伤满不在乎,还以为你真的不疼哪!原来,你疼啊!那我就不戳了!以后对自己的身体经点心,知道吗?你不心疼,我心疼!” 苏默神色微窘,脸蛋飘红,爆粗口道:“我的身体,你疼个屁!净会说些甜言蜜语来唬我!” 程巧儿差点被眼前这一幕亮瞎狗眼,一脸尴尬地站着,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走吧,她不甘心! 留吧,她心口就象被人扎了一刀一样,难受得好想哭! 瞟到程巧儿如丧考妣的脸色,苏笙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姐姐,巧儿姐也来咱家半天了,我要不要去给她倒杯水?” 苏默有些吃味,她也回来半天了,她家小笙也过来嘘寒问暖,反倒是关心程巧儿口渴,要给人家倒水喝。 她忍气:“阿笙,姐姐口也有些渴,你怎么没说给姐姐我倒杯水来?” 听到这话,苏笙的眉毛都耸拉下来了,一脸郁卒地说:“姐姐,你有硕哥就好了呀。只要你张张嘴,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拿的。” 他姐姐好笨哦,这样明显的提醒,她都听不出来,难道就没有发现巧儿姐姐眼睛都要喷火了吗? 再说了,硕哥忙前忙后地伺候他姐姐,哪还有他这个弟弟的用武之地啊! 果然,听到苏默说口渴,赵兰硕关切地问:“你口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水。” 苏默瞪他:“你别动!我不让你倒,我就让小笙给我倒。” 这还任性起来了! 苏笙无奈地和她对视一眼,乖觉地倒水去了。 程巧儿没滋没味地站了一会儿,看到这屋里的几个人都把她当成空气一样,再也不呆不下去,羞愤地夺门而出。 第288章 他笑纳了 第288章 他笑纳了 苏笙出去没多久,就拿回来一瓶跌打损伤的药回来。 “姐姐,程大夫说了,这个药抹上去的时候,得用大力搓一搓你的脚,药力才能全部发挥效用。” 听了苏笙的话,苏默有些傻眼。 “啊,用力,搓啊?那得多疼啊!我的脚伤得不算重,我觉得就不用这么狠了吧?我自己随便抹一抹就好了。” 她有些没心没肺,完全没有注间到一边的赵兰硕脸已黑如锅底了。 这丫头对自己的身体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啊? 苏默翘着脚,自力更生地揭开瓶盖,一股难闻的类似红花油的味道传了出来。 她皱着鼻子,屏着呼吸,离得老远,就想往脚上倒。 没提防,从旁边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瓶。 苏默微微一怔之后,看着他笑:“你要帮我上药啊,谢谢你啊。” 指尖紧紧拈着制作粗糙的药瓶,他对着苏默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是啊,帮你上药。不过感激的话,等上完药,你再说不迟。因为——” 说着,他眨了眨眼,趁着她愣神的功夫,把冰凉的液体倒在她受伤的脚踝上,并大力地揉搓起来。 尖锐的疼痛传来,苏默终于回过神,双目挣裂,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呻吟声。 “啊,好痛啊!赵兰硕,你不是人!” 这小子为了给她搓脚,连美男计都用上了! 他力气好大,她的脚脖子要断了! 苏默面目狰狞地僵着身子,看着那小子一边大力地揉搓着她的脚,一边还冲着她飞媚眼。 他实在是太可恶了,她快要恨死他了! 把药交出去之后,苏笙就机灵得躲到外面去了。 站在院门前,听着屋里传来的吵闹声,他小大人似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姐姐,栽到硕哥手里,你就认命吧!” 他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对苏默笑得异常得瑟:“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除了你的这双脚,爷还从来没碰过别人的脚!” 一不小心,他傲骄的小尾巴就露出来了。 苏默这个气呀,咬着牙,不怒反笑:“你小子在我面前也敢称爷?胆儿挺肥是吧?” 说着,她冷不丁地抬起没有受伤的一只脚蹬到了他那张引以为傲的俊脸上。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她完全控制了,没提防,被蹬了个正着。 苏默哈哈大笑:“你就是欠蹬!”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凤眼微闪,猛地冲上前,在苏默的尖叫声中,把她拦腰抱起,扛到了床边。 苏默拳打脚踢,他冷漠以对,咬牙硬扛,用力把她扔到了榻上。 “你想干嘛?小心我喊了啊!” 她往后退,没退几步,发现后面是墙。 他甩脱了鞋子,爬上榻,听到这话,象是觉得好笑似地扬了扬眉毛:“你喊啊。喊来了人,看到我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苏默郁闷了,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不好骗了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凤眼眯起,里面闪过一丝极快的危险暗光,如猛虎下山一样,向前一扑。 苏默的尖叫声被他堵在喉咙里,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压在她身上的人。 他凤眼含笑,声音轻若春风,温柔得让人溺毙其中:“傻瓜,闭上眼啊!” 她眼睛睁得这么大,他还怎么吻下去啊。 她心跳得厉害,听到这话,想也不想地就闭上了眼。 温驯的样子,看得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提起嘴角,盯着她水润的嘴唇,目光幽暗地压了下去。 他的气息霸道而热烈,强势地包裹着她。 她第一次意识到,正在亲自己的这个人,不是个少年,而是个男人。 她的味道甘甜如蜜糖,甜而不腻,碰到她嘴唇的瞬间,他就象上了瘾一样,欲罢不能,只想紧紧地把她拥入骨血里,让她和自己的血液融合在一起,至此永不分离。 他的吻带着狂烈的掠夺,所到之处,掠夺她的气息和一切,似主宰一切的神,掌控她的心跳和呼吸。 心跳加速,剧烈跳动着,象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气氛热烈,呼吸急促,周围的温度都在急速飙升。 他目光幽暗,深不见底,盯着苏默的眼神,象极了猎人看着落下陷阱里的猎物的眼神,势在必得。 可惜,苏默闭着眼,睫乱颤得如秋风里的落叶一样,什么也没看见。 狂风暴雨般的一吻过后,见她脸色潮红,气息紊乱,他意犹未尽地抬起脸,想等她缓上一口气,接着再继续。 一吻过后,随着新鲜的空气一涌而入,苏默大口地喘着气,已经快要停止的脑袋这才重新转动起来。 她干嘛这么听话啊?他让她闭眼,她就乖乖地闭眼。 他想那啥,她就傻傻地等着他临幸! 嘿,苏默,你是不是傻啊? 她一边转动着眼珠子,一边在心里疯狂地吐槽道。 所以,看到他用满是情欲的眼睛盯着她被亲得一片绯红的嘴唇,缓缓俯下身,她突然皱着脸,发出一声看似痛楚的叫声。 “哎,我的脚好痛!你快起来,压倒我的脚了!” 他脸色微变,目光里的情欲之色瞬间如潮水一样地退去,急切地想要起身,看看她脚伤的情况。 “小子,你上当了!” 趁着他紧张起身的瞬间,苏默欢叫着,把他摁倒在榻上,点着他的鼻子,得意地说:“我说过了,想压姐姐我,你得再长上几年!” 她眉眼清秀,笑靥如花,歪着头看着他笑的样子,让他也开心起来。 他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一腔想要重新压倒她的争胜之心瞬间散了个干净,凤眼里象是落满了星子,满是温柔,带着无限纵容地看着她笑。 罢了,难得看她笑得这么开心,就让她一回,看她怎么折腾。 “所以呢?” 他摊开双手,英俊的五官越发柔和,笑声低低的,哑哑的,振得胸腔都在轻颤不已。 苏默摸了摸鼻子,觉得喉咙有些干。 这小子有时候挺性感的嘛! “所以,当然是姐姐压你啊!” 她冲着他飞了个媚眼,低下头,强势地堵了下去。 至于他,当然是笑纳了! 第289章 脚崴的人最大 第289章 脚崴的人最大 “姐姐,苏家的人来了!” 苏家的丫鬟婆子无论是穿衣也好,打扮也好,都比安宁村的人体面的多,苏笙站在门口,远远地看向两个婆子并一个俏丫鬟出现在村子里,忙飞奔去告诉自己的姐姐。 苏默和赵兰硕正在床上亲得难分难舍,听到脚步声,慌里慌张地分开,就见苏笙背过身去,念经一样地不停地念叨着:“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苏默一脚蹬开压在她身上的人,勉强定了定神,速度极快地穿上鞋。 站到地上的时候,她疼得小声抽了口气。 一时慌张,她都忘了自己的那只脚崴了,忙换成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小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念什么经啊?赶紧收拾一下,苏家的狗奴才马上就要进来了!” 赵兰硕没脾气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紧跟在苏默身后下了地,套着鞋子赶紧跑过去扶她:“你脚还受着伤呢?慢点走。” 苏默甩开他的手,插着腰,头痛地道:“没听见苏家的狗要进来了吗?你,还不快进柴房去!” 这小子一点儿也不着急,都这个时候了,还忙着扶她做什么? 他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我能不能不进柴房啊?反正苏家人也不认识我。” “行啊。你不进柴房可以啊。” 苏默斜着眼睛,似笑非笑。 他喜上眉梢,嘴巴刚咧到一半,就见她脸色一变,伸手揪住他的脸,低声道:“就你这张招蜂引蝶的脸,见了天日那就是活招牌,见到你的人肯定会印象深刻!想要不挨揍,马上给我乖乖进柴房去!” 他无法,幽怨地望了苏默一眼,如幽灵一样闪出了屋子,飘进柴房去了。 苏家丫鬟带着两个婆子走进院里,就见苏家屋门大开,苏默坐在木墩上,好象正等着她们的到来一样。 “苏默,老爷,让我们请你到苏家走一趟!” 虽说是请,但那丫鬟脸上笑里藏刀,哪有客气的意思。 她身后的婆子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大有苏默不跟她们走,她们就会上前过来挟持她去苏家的意思。 苏默翘了翘脚,脸上的笑有一丝得意:“看到了吗?我脚崴了,走不了路。除非你们抬我走,要不然我还真走不了。” 丫鬟蹙了眉,侧过头和身后的两个婆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回过头时,眉头舒展,神情冷傲:“老爷说了,就算用拖的,也要把你拖到苏家去!兰玥公子要见你!” 说完,两个婆子快步上前,架着苏默的双臂硬是把她从木墩上强拉起来。 “我算服了你们了,为了巴结那个兰玥公子还真是不遗余力。” 原以为能不去苏家,谁知道这些狗奴才竟然还要架着她去。 苏默翻了个白眼,一脸认命的表情。 话说,陈兰玥这个金尊玉贵的未来世子爷,要见她做什么? 不管她情不情愿,还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架着上了路。 临走之前,她交待了苏笙几句话,让他不要担心。 走到半路上,苏默罢工不走,两个婆子只好轮流背着她,一直走回苏家。 见到苏连城时,两个婆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苏默笑嬉嬉地,悠哉悠哉地站在屋子里,笑着说:“爹,母亲,我脚崴了,就不给你们行大礼了,包涵包涵啊。” 叫声爹,娘就是张张嘴的事,不疼不痒的,还能得个好脸,何为而不为? 苏连城沉了脸:“你好好地呆在家里,怎么会把脚崴了?” 李芸儿锦衣华服,端坐在榻上,眉眼含笑:“你这孩子,脚崴了,还行什么大礼啊?快别客气了,坐下吧,吃些点心,好好歇息一下。” 这话说得那叫情真意切,前提是如果苏默没有看到她眼底的冷意和不耐,也许会错误得认为她这人不错。 “谢谢母亲。” 苏默没有诚意地道了句谢,看也没看苏连城黑如锅底的脸一眼,笑眯眯地坐下了,不客气地拈了块点心,放进嘴里,毫不吝啬地赞赏道:“这点心不错。” 早上没怎么吃饭,她还真有点饿了。 苏连城冷眼看着苏默的一举一动,不耐烦地问道:“我问你话呢!昨天我就着你寻你,说你跟一帮男人打猎去了——” 苏默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把嘴里有些干的点心咽下去,眨巴着眼睛说:“我这点儿事,哪能瞒得着你啊。我是跟着村里人去打猎了不假。可惜,只弄一只兔子回来,好歹也是一盘肉不是。这不,我脚也崴了,还要被你们拉过来,也是惨啊。” “一个女子,跟着一帮男人去打什么猎?!那天晚上,不是给你五十两银子吗?” 苏连城皱着眉,语带指责地说道。 “这五十两银子可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不是你们白给的。再说了,银钱再多,总有花到头的时候,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不是?” 苏默可不怕他冷脸,撇着嘴振振有词地说道。 苏默噎得涨红了脸,羞恼地看着苏默。 “好了,老爷,兰玥公子还在等着苏默呢。为了不丢咱们苏家的脸,得赶紧让方妈把她带下去换衣能见人的衣服。” 把父女两个的针锋相对看在眼里,李芸儿喜在心里,忧在脸上,假惺惺地叫来了下人,递给方妈妈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让人把苏默带了下去。 几个丫鬟围着苏默,她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妈妈,一脸为难地说:“母亲,我的脚崴了,单腿蹦着去见那位京城来的兰玥公子,不太好吧?其实,我也是为了苏家考虑,我个人的颜面丢了,也就丢了。可是咱们苏家,不能丢这个脸,是不?” 这位方妈妈仗着有李芸儿这个苏家主母撑腰,平日里看人,眼珠子那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李芸儿眼神晦暗:“是,这样是有些失礼。小默,你说怎么办?” “我看方妈妈身强力壮,肩膀宽阔,很有一把子力气,要不,让她背我过去换衣服?这样,我就不用蹦了,苏家的面子也保住了!” 苏默优哉游哉地吃着点心,话说得慢条斯理。 方妈妈在一边听着,神色越发地不安起来。 这苏默似乎是冲着她来的啊。 第290章 做了回小白莲 第290章 做了回小白莲 李芸儿脸上的笑僵了下来。 苏家这么多丫鬟,让谁背都一样的,这苏默却点名非要让方妈妈背她, 方妈妈是她的人,苏默为难方妈妈,等于是在打她的脸! 她忍着气,柔柔地看着苏连城:“老爷,你看呢?” “背就背吧!总不能让她单腿跳着去见兰玥公子吧?那我苏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看见苏默,苏连城就没好声气。 说完话,他狠狠地瞪了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面,吃点心的苏默,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苏默垂眸,嘴角飞快地闪过一丝快意的笑容。 再抬起头时,她马上又换上了一幅满不在乎的表情。 李芸儿僵着脸,勉强提起一抹笑:“方妈妈,你就背着小默去换衣服吧?” 方妈妈不甘地躬了躬身,低眉顺眼,眼底却强压着一抹怒气说:“是,夫人。” 她冷着脸,不情不愿地走到苏默身边,背过身去:“上来吧,老奴带你去换衣服,却去见兰玥公子。” 苏默坐着不动,瞟了眼方妈妈僵硬的腰身,笑道:“背人的时候,腰要往下弯,弯到我能一点儿不费力地够着才对。方妈妈,你站得这么直溜,是觉得我能飞到你后背上吗?” “是老奴考虑不周,我这就弯腰。” 说着,方妈妈脸色僵硬地弯下腰身。 挥开来帮忙的丫鬟,苏默单腿用力站了起来,啪啪两声,重重地拍了拍方妈妈的肩膀,用力往下压了压。 “方妈妈,你这腰再往下弯点儿,要不,我爬上去费劲。” 方妈妈忍着气,老腰又往下弯了些。 “哎,这就对了。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吗?方妈妈,真不是我说你,在大夫人那里做事,怎么能这么不细心呢?背个人,连弯腰,你都不懂!” 苏默满意地点了点头,眉开眼笑地爬上方妈妈的后背,还不忘唠唠叨叨地指责道。 李芸儿黑着脸听了半天,心烦不已地递给了方妈妈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离开了。 方妈妈忍着气,背着苏默去换衣服。 开始还好,苏默身子轻,她背着也不算费劲。 后来,出了屋子,苏默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两只手死死地勒着她的脖子,她被勒得直翻白眼,喘气都困难了。 “你,你放手,放手!我快被你这个死丫头给勒死了!” 方妈妈被勒得青筋暴起,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地说。 “你以为我傻啊?我一放手,不就掉下去了吗?我才不放手呢!” 苏默越发用力环住她的脖子,象根藤蔓一样紧紧缠缚在方妈妈咽喉上。 方妈妈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翻着白眼给一边的丫鬟使劲给一边的丫鬟使眼色。 几个丫鬟见情况不对,扑过去,一个掰手,一个掰脚,总算把苏默从方妈妈身上扯了下去。 “死丫头,你想勒死我啊!让你放手,你没听到吗?我告诉你,苏家现在是大夫人做主,你最好老实点儿,别耍什么花样!否则,别看老身我只是个下人,也一样能让你生不如死!” 丫鬟又是揉肩又是拍背的,好一会儿伺候,方妈妈总算能缓过来气了。 惊怒之下,她一巴掌掴在了苏默脸上。 几个丫鬟堵着她的去路,苏默想躲也一躲不了,硬生生地挨了这个嘴巴子。 她双目喷火,握着拳头,刚要扬手把这个嘴巴子还给方妈妈,眼角余光瞄到一个人,锦衣风流,缓步优雅地向这里走来。 陈兰玥虽然在京城名头极大,但他出身却并不光鲜,侧妃所生。 虽然他的娘亲在恭亲王府受宠,连带着他也很是荣宠,但庶子身份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印记。 他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甘心背负着庶子的身份,为世人指指点点? 而她,苏默也是为人看不起的庶女,不知道是不是能引起他的些许同情? 苏默眼眸幽深,目光闪烁,嘴角诡异地勾起,顺着那一巴掌的力道,柔弱地倒在了地上。 “方妈妈,你别仗着自己是主母身边的人,就这么欺负我!你可别忘了,我苏默虽然是庶女,但也是苏家的女儿!我是主,你是奴!你一个下人敢抽主子的嘴巴子,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吗?” 她捂着脸,身形柔弱,目光凄然地浮着一层泪光,楚楚可怜地看着方妈妈。 听到苏默的话,陈兰玥远远地停下了脚步,绷着脸,目光幽暗,神色冷凝。 马脸中年人不解,低声问道:“公子,我们——” 陈兰玥挥手让他退下,面无表情地说:“在一边等着。” “是。” 方妈妈嚣张地笑了起来,古板的脸上皱成了一朵菊花,眼角眉梢都是讽刺:“你一个被赶出苏家的小小的庶女也敢称是苏家的女儿?是主子?哈哈,早起的时候,你怎么不照照铜镜,你也配说这样的大话?从大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才是我们这些下人们正经的主子!你苏默不过是顾姨娘生的野种而已,算什么东西!” 苏默捂着脸装作伤心地哭了起来,一边从手指缝里瞄着陈兰玥脸上的表情。 见他脸色铁青,显然是方妈妈说的这些话,戳到了他一直隐藏的痛处了。 她暗暗扬了下嘴角,装作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陈兰玥娘是侧妃,说起来好听,放到寻常人家,也称为姨娘。 从这一点上来看,她和陈兰玥倒也算是殊途同归,大家出身都不算太高。 “不是大夫人生的就是野种吗?方妈妈,你欺人太甚!我要告诉我爹!告你奴大欺主!欺上犯下!” 苏默眼泛泪光,面带愤恨,看着方妈妈的目光既委屈又可怜,活脱脱地一朵现世小白莲。 “你告我?真是笑话!一个庶女而已,老身想捏死你,就象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要不是兰玥公子要见你,老身现在就让你的脸蛋开花!” 方妈妈气得不轻,不耐烦再与苏默纠缠下去,抬起脚狠狠地踹在她腿上。 苏默暗暗移了移腿的位置,但还是被这个老妖婆踩了正着。 第291章 老妖婆被打 第291章 老妖婆被打 老妖婆使足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地碾压着苏默的腿。 这个时候,就算一点儿也不痛,苏默都会叫出十分的痛来。 更别说,这么痛! “啊!好痛!我,我是兰玥公子要见的人!你这么对我,难道就不怕兰玥公子怪罪于你吗?” 苏默痛叫起来,大声质问道。 杀猪一样的惨叫也不过如此了。 “兰玥公子?你还是别指望他了!他是贵公子,你以为他真会把你这个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方妈妈冷笑着,越发加大了脚下碾压的力道。 真的好痛! 如果不是要扮演小白莲,加上腿脚有些不方便,苏默真想当场掀翻这个老妖婆,骑到她身上,连甩她十八掌! 她龇着牙咧着嘴,一边发出鬼哭狼嚎声,一边着急地用瞄向了不远处的陈兰硕。 这个陈兰玥还真是心硬如铁,看到她这样了,还能闲闲地站在远处看热闹,比那个狗屁世子还要冷血无情! 她就不信,陈兰玥能无动于衷! 在苏默期盼的目光,他终于抬起腿向这边走了起来。 苏默心下一喜,而方妈妈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点着苏默的脑袋,大声呵斥着。 “你这丫头还想在我这儿耍心眼?老身我走过的桥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我劝你,乖乖听话,见了兰玥公子,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胡说八指,想让他给你撑腰!否则——” “否则什么?我却不知,苏家一个下人也有这样的底气,敢当众虐打庶女?!奴大欺主,理当棒杀!” 陈兰玥举步而来,一身华贵的白狐毛大氅披在身上,眉眼精致如画,清冷如月,眼眸深沉如海,静水流深,让人捉摸不透。 方妈妈如遭雷劈,身子一抖,定定了回过身,脸色僵硬地跪了下去,嘴唇抖得都合不上:“公子饶命!老奴一时得意忘形,做了错事,还望公子看在老奴年迈的份上,饶了老奴一命!” 陈兰玥眸光含笑,眉眼温柔,笑意却不达眼底,声音轻得如情人间的呢喃一样,低沉得象极了舌尖的缠绵一样。 “年迈不是你犯错的依仗!你这样倚老卖老的刁奴,我见得多了!庶子,庶女在你眼里便不是主子了,苏家下人这样的作派真是让人齿寒!来人,把这个欺上犯下的刁奴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子!” 苏默暗自偷笑,到底是恭亲王府出来的人,一出手就是二十个板子!最好打得方妈妈这个老妖婆半身不遂,从今以后不要再到她面前兴风作浪! 二十大板子?简直是要她的老命啊! 别说二十大板,就是十板下去,她这身子也吃不消啊。 方妈妈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粗壮的身体一软,如一滩烂泥一样摊倒在地。 “公子,你虽是贵人,可也不能随意处置我!我可是苏家的下人,是大夫人跟前的人,你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打我的板子——” 眼见两个侍卫向她走来,她魂飞魄散,几近崩溃时,不顾不切地大喊起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陈兰玥袖手而立,尊贵优雅,眉眼带笑,语气温柔,象是他正在做的不是打人板子的事,而是普渡众生的善事。 “你这样的恶奴,就算我处置了你,想必苏老爷也会拍手称快的!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打三十板!” 几句话的功夫,又多加了十板! 听到这话,方妈妈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一帮丫鬟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象拖死狗一样地把方妈拖走了。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方妈妈杀猪一样的惨嚎声,她是硬生生从昏迷中痛醒的。 不象苏默完全是装的,她的叫声完全就是发自内心地叫出来。 可见其情真意切,让苏默内心里很是为她掬了把同情泪。 “多谢公子援手之恩!” 假意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苏默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身姿如弱柳扶风,全身散发着一股柔弱小白莲的气息。 陈兰玥摆了摆手,一双眼睛含情若水地从她的衣服上扫过,温声说:“不过举手之劳,苏姑娘不必客气。说到底,你也是我专门请来的客人,苏家下人如此对你,就是不给我面子。我收拾她,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苏默低头听着,暗暗腹诽道:如果不是方妈妈太蠢,戳到了你的痛处,我猜你才不会管我的死活。 心里明白,脸上却要装作感激的样子,她努力憋红了脸,作出一幅羞涩难堪的表情来,再次道谢道:“虽说如此,苏默还是得谢谢公子仗义执言。” 见她单腿站着,姿势有些别扭,陈兰玥语带关切地问道:“苏姑娘的脚——” “哦,我的脚崴了,让公子见笑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默不好意思地说。 陈兰玥微微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暗光。 其实,那天他不过随口一提想见一见苏默而已,随后因为事忙,也忘在了脑后。 没想到苏连城就这么急于巴结他,哪怕苏默有伤在身,腿脚不便,那急于钻营的苏连城还是让她来见自己。 这样的用心,让陈兰玥有些恶心。 “既然找苏姑娘来,我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你有伤在身,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改天,我再请苏姑娘过来品茶赏花。” 因为厌恶苏连城,连带着陈兰玥对苏默兴起的好奇心也淡了下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默,神情高傲,目光幽远,有些漫不经心。 什么?找她过来就是为了品茶赏花? 有钱人的生活是不是都这么无聊。 苏默暗暗地吐槽道。 “哦。多谢公子体谅。那我这就回去了。” 她心里不满,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说着,苏默对着陈兰玥不甚标准地福了福身,转过身,拖着脚,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请她来的时候,有人一路背着,让她回去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送她了。 苏默心底有些凄凉地想着。 “苏姑娘,请等一下。” 身后,陈兰硕突然开口说道。 难不成是这小子良心发现,准备找个人送她回去了? 苏默暗喜在心,目露期待地回过身来。 第292章 杀意 第292章 杀意 见苏默两眼放光,神色似有期待之色,陈兰玥微微有些惊讶,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依旧是笑如春风,不疾不缓地说:“苏姑娘,有一事,我一直很好奇,院墙不算矮,你一介女流,是怎么爬到墙上的?”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苏默身上的,看似温和的目光里暗暗藏着锐利的探究之色。 苏默瞳孔微缩,一脸无辜茫然地回视着陈兰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他侥幸没死,不过再杀他一次而已! 那天,她被困在墙头,被迫偷听了陈兰玥与马脸谋士的机密对话。 陈兰玥的问话看似漫不经心,让人摸不着头脑,分明是对她有所怀疑。 她要是答不好,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啊哈哈,公子说爬墙啊,小事一桩,安宁村的人没有不会的。别说爬墙,爬树我都会。那天,我被狗追得慌不择路,正巧碰到公子跟大小姐说话。我寻思着,在公子和大小姐在,想必那些疯狗是不敢追到那里的,就选了那个地方爬墙,好回家吃饭。谁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一只猫来,吓得我从墙上摔了下来。” 苏默转了转眼睛,笑容明媚地叙说道。 见她说话时语带抱怨,眼神清澈,陈兰玥的警惕之心,这才慢慢散去。 “原来是这样,苏姑娘倒是跟一般的女子与众不同。” 他出身富贵,自小所见的皆是与他身份同等的京城名门闺秀,文雅秀气,一举一动都被规矩所束缚,会爬树,爬墙的女子,他倒是头一次见,忍不住调侃道。 经此一问后,苏默也不指望他会派人送她回去了,只求尽快离开。 “公子,要是没事的话,我这就回去了。” 暗暗地瞄着他脸上的表情,她轻轻松了口气,打算马上离开苏家这个是非之地。 眼睁睁地看着苏默消失地在拐角,陈兰玥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马脸谋士皱着一字眉,低声说:“公子,你是怀疑这个村姑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吗?我们此行事关重大,万万不能出任何纰漏。此女狡猾善言,怕是没有说实话。不如——” 他眼神阴鹜,横着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陈兰玥眸光闪烁,仔细回想了下苏默从墙上摔下来的情景。 他自幼习武,耳力极佳,若是真如苏默如说,她是在他和苏玉瑶说话的时候,爬到墙上的,距离如此近,他早该发现了才对。 可见,苏默是在说谎! 而她为什么要说谎,自然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至于苏默有才,自小到大,主动给他投怀送抱的京城才女,青楼美姬,不知泛泛,不过一个村姑而已,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陈兰玥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苏家虽然不在乎这个庶女,但非常时刻,凡事还要小心点好,最好能造成自然死亡的假象,此事务必办得滴水不漏,不要让任何人看不出破绽!” 马脸谋士阴沉一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公子的话,他听说明白了,就是要让那个苏默死得无声无息,激不起半点浪花! 艰难地拖着崴了的一只脚,走过拐角,苏默再也坚持不住,靠在墙上,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陈兰玥看似相信了她的说辞,也允了她离开,却一直用高深莫测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哪怕苏默背对着他,也深觉压力巨大,象是背了块巨石一样。 那目光冰冷中带着深深的审视,锐利得象是要切开她的五脏六腑,看清她的所有一样。 那感觉就象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 休息了一会儿,苏默抹着墙,行走在长廊下,慢慢向大门处移动。 苏玉瑶带着侍女胭脂恰好从此经过,看到苏默一瘸一拐的身影,堆积在肥肉后面的小眼珠子闪过一丝晦暗的暗光,目不斜视地从苏默身边经过。 苏默原本还想停下来,跟眼高于顶的苏大小姐打个招呼呢,见她脚步不停,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打算,也就适时地贴着墙低眉顺眼地站着,想等她走了之后,自己再走。 苏玉瑶对她的识时务很是不屑,擦肩而过的瞬间,肥壮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苏默身上。 苏默身形瘦弱,哪撞得过她,趔趄一下,差点一头撞到了墙上。 苏玉瑶停下脚步,满月似的脸盘上,露出一抹轻视的冷笑,涂着大红唇膏的嘴唇,冰冷地掀起,发出了重重地满是轻蔑的一记冷哼。 “小贱人!记住自己的身份!兰玥公子是京城来的贵人,身份尊贵,可不是你这种身份低贱的人,能肖想的!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讨没趣!” 苏默扶着墙,隐住身形,听到这话,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 陈兰玥表面温雅,内心却象住了一条毒蛇一样的狠毒,城府极深,绝非良善之辈。也就苏玉瑶这样只看皮囊的无知少女才会被他蛊惑! “大小姐教训的是!苏默自知身份低贱,绝不敢有攀龙附凤之心。兰玥公子这样身份的人,也就大小姐这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苏默不敢肖想!” 有心人自然能听出苏默话里的讥诮之意。 陈兰玥生得俊俏,且出身名门,苏玉瑶生得膀大腰圆,虽是嫡女,却不是名门。 只要不傻,都会明白,苏玉瑶与陈兰玥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苏玉瑶一心沉浸在被拍马屁的愉悦上,一点也没有听出来苏默话里的深意。 倒是侍女胭脂若有若无地瞟了苏默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算你识相!难为你瘸了腿,还要往苏家跑。胭脂,你送她回去!好歹是我苏家的人,要是让兰玥公子看到我苏家任由你瘸一拐地离开,想必也会对我苏家印象不好吧?胭脂,你送她回去!” 心情一好,苏玉瑶看苏默也顺眼多了,瞄了眼她单腿站立的姿势,她善心大发地说道。 “谢谢大小姐。” 苏默眼睛一亮,说话的语气也真诚了几分。 真是磕睡了,有人送枕头,她正在发愁怎么回去呢。 第293章 有人跟踪 第293章 有人跟踪 胭脂不情不愿地扶着苏默走出苏家大门,被门外的寒风冻得直缩肩膀。 出了大门没多久,苏默就瞄到不远处有抹黑色的衣角一闪,转眼间避进了树林里。 “胭脂姑娘,不敢劳烦你多送,就送我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路,我一个人走就女好了。” 苏默眸光微闪,拂开了胭脂的手臂,笑着说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跟我可没关系。以后见了我们大小姐,可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告我的黑状。” 听到这话,胭脂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想到苏默的手段,怕她出尔反尔给自己穿小鞋,所以神色犹豫,面带纠结。 苏默似笑非笑:“你放心。我苏默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恩怨分明。只要你别做对不起我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利。我让你走,你只管离开便是。你迟迟不走,是想等我反悔吗?” 话音刚落,胭脂不再犹豫,扭身往回返。 看着她的背影,苏默笑了笑,向四处看了看,随手捡了根木棍,拄在手上,慢慢地往前走。 “啧,幸亏我来了,要不然,以你这乌龟爬一样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啊?” 眼见着胭脂扭身进了苏家大门,周围也无行人经过,赵兰硕迫不及待地从树林里转了出来,跳到苏默身后,用无比欠抽的声调说道。 “没有你,我还不是照样回家!我说,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大白天的,也敢到处晃悠!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小命玩完吗?” 苏默头痛无比,重重一指戳上一点危机意识没有,犹自嬉皮笑脸着的少年额头。 他顺从地把脑袋向后一仰,装作吃痛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握了苏默的手,紧紧地攥着,柔声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放心吧,我出来的时候,注意了,没人看到我。天气这么冷,村里人都在家里窝着呢,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出门找罪受的。” 不管苏默有多大的怨气,听到他的话,也忍不住心头一荡,眼神也温柔下来了。 被他握着的手,热热的,那温度顺着她的手臂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凤眼含笑,满眼温柔地看着她:“走吧。我扶着你,我们回家。” 家,一个多么温暖的字眼。 两世挣扎,红尘沉浮,她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自己的家。 家里有苏笙,还有一个他。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由衷地感觉到幸福。 “好,我们回家!” 苏默笑望着他,心头一片温暖。 两人携手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赵兰硕面色凝重地停下脚步,凑到苏默耳边,低声说:“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苏默吃惊地睁大眼,条件反射之下就想回头看看跟踪他们的人是谁。 赵兰硕按住她的肩膀,厉声说:“不要回头!一旦回头,见事迹败露,跟踪我们的人,说不定会鱼死网破!接着往前走,装作不知道最好!” 经他提醒,苏默也很快反应过来。 她不能回头,以免打草惊蛇! 吃惊过后,她重新恢复了冷静。 在赵兰硕不解的眼神下,她蹲下身,从地上抓了把泥,站起身来,一个招呼也不带打地往他脸上抹去。 他皱着眉,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一脸嫌弃地说:“小默,好脏啊!我长得这么好看,你舍得用这么恶心的东西抹我的脸吗?” “舍得!你别想逃,乖乖过来,把脸抹了。” 苏默的声音四平八稳的,绷着脸,一点儿也不为他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所动。 他不甘不愿地撇着嘴,乖乖地仰着脸凑到苏默近前,任她把脏兮兮的泥抹了满脸。 黑色的灰把白皙的皮肤掩住,眼前人的风华也减了大半,变得平凡起来。 苏默满意地停了手,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说:“后面跟踪我们的人,很可能是陈兰玥的人。他来清平,是为了寻找那位失踪的世子而来。你是世子侍卫,世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若是被他的人认出你来,这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说着,苏默牵着他的手,象是对身后跟踪的人一无所知似的,接着向家走去。 “陈兰玥?他派人跟着你做什么?” 赵兰硕不解地问道。 如果陈兰玥找她有正经事,方才在苏家就不会那么干脆地让她离开。 想到临走之前,那位从京城来的贵公子,别有深意地问话,苏默脸色微沉,不由停下了脚步。 怕只怕,陈兰玥并没有相信她的说辞,想要暗下杀手—— 见苏默走得艰难,不长的一段路下来,已额角生汗,他心里一揪,干脆走到她前面,蹲下身。 苏默微微一愣:“你干嘛?” 他头也不回地说:“还能干嘛?当然是背你回去了。你的脚本来就崴了,再这么走下去,怕是回到家,你以后也甭想再走路了。” 说到底,他还是心疼了。 自从他把苏默放到心上以后,她皱一下眉,他就跟着心情不好。 看着他别扭的身影,苏默挑眉,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温驯地趴到他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牢牢地把苏默背在身上,他站起身,大步往前走去。 冷不丁地,他肩上一沉,扭头一看,苏默的脑袋贴在颈侧,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激起他全身一阵颤栗。 他抿着嘴,无声地露出一丝笑容,心头淡淡地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幸福感,加快了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苏默靠在他肩上,目光若有若无地向后瞟去。 果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借着周围树木的遮挡,时不时地冒出个脑袋,向他们这个方向张望着。 她心头沉甸甸的,方才还存在的侥幸心理瞬间如灰飞一样散了个干净。 阿硕没有看错,是真的有人在跟着他们。 看那人一身黑衣,穿着打扮与苏家下人迥然不同,绝对是陈兰玥的人! 难不成,这姓陈的,真的要杀她灭口不成? 第294章 逃离之前 第294章 逃离之前 直到进了家门,跟踪了他们一路的人这才悄悄走掉了。 “他走了。” 赵兰硕小心地观察了四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人只是暂时走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晚上再来,就是取我性命的时候了。” 苏默眉头紧皱,面色虽然有些忧虑,但神情依旧镇定,毫无慌乱之色。 “你是说,那个人一直跟到家里来,只是想要确认,我们住在哪里。这个陈兰玥为何会突然想要杀你?你之前不是说,他很欣赏你吗?” 他斜着眼睛,一脸地阴阳怪起,现在提起,他心里还有点酸酸的,醋的紧! 苏默的好,他一个人看到就行了。 其他的人,最好全部变成瞎子,聋子,看不到,听不到。这样,就不会有人跟他抢苏默了! 他不无阴暗地想着。 对他的这点小心思,苏默一无所觉,皱眉答道:“欣赏归欣赏,不妨碍他杀人灭口。苏家叫我过去,说是陈兰玥要见我,可是真见到他了,他好象又兴致缺缺了,挥手赶我走。临走之时,他问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分明就是刺探我,是不是听到了他和谋士的那番狼子野心的对话。我自认回答得天衣无缝,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他起了疑心。” 苏笙年纪尚小,远没有苏默镇定,早就听得惊了一头冷汗,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着急地说:“姐姐,怎么办啊?坏人要杀你啊,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啊!” “小笙,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着急是没有用的!去收拾东西!安宁村不能留了!最好今天晚上,我们就连夜离开这里!” 看到苏笙额头上冷汗津津,小脸惨白,苏默有些心疼,蹲下身,伸手给他抹了抹汗珠子,握着他冰凉的小手安慰道。 “离开这里?那我们去哪里?” 苏默的这个决定很是突然,赵兰玥虽然有些吃惊,但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去清平!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趁着天黑,我们连夜赶到清平城里。等到城门一门,趁着人最少的时候,混入城里。等稳定下来后,我们就在城里租个院子,安安稳稳地住上几个月。等陈兰玥走了,我们再回来便是!” 苏默双眼发亮,眼眸深处闪烁着智慧和狡黠的光彩。 陈兰玥自恃聪明,绝对想不到他们会胆大到躲到离安宁村那么近的清平城里,近到几乎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此行前来,主要是为了寻找那位失踪的世子爷的下落,就算她苏默听了不该听的话,也不过一个乡野村姑,陈兰玥还不至于跟她死磕下去! “都听姐姐的,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苏笙听得连连点头,心神无主的小心脏瞬间有了依仗,安定下来,小脸也恢复了血色。 “收拾东西的时候,动静小点,最好不要让村里人还有暗中盯着我们的人发现了。我们要悄悄地离开村子! 一路跟踪着他们的人,怕是还没有走利索,说不得正在暗中盯着她家呢。 她小声交待道。 苏笙重重地点了点头,小跑着去翻箱倒柜去了。 “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天到底听到了会什么话,陈兰玥要对我痛下杀手?” 她发现这小子越来越胆大了,明知道陈兰玥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身为那位倒霉世子的随身侍卫,竟然还大白天的到苏家门口溜达! 真是胆大包天!无知者无畏!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陈兰玥的真面目撕开给他看看,好让他以后行事小心点! “什么话?”他挑着眉,一脸地漫不经心,嬉皮笑脸地,丝毫没有任何危机感。 就是这个表情,让苏默恨得牙根痒痒的,冷笑一声,冷不丁地捏上他的耳垂,用力地捏了捏。 他一脸纯良地任她捏着耳朵,为了配合她的身高,还不着痕迹地弯下腰,以便她捏得更顺手些,神色无辜地回视她,嘴里还夸张地叫道:“哎哎,好痛啊!小默,你疼疼我,手上轻点啊!你告诉我做错什么了,我马上就改行吗?” 他凤眼含水,水汽氤氲,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默,一番话说得软绵又可怜,再心硬如铁的人听了,也得化成绕指柔了。 苏默也不例外,她表情微微一裂,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卸了三分,无奈地说:“我现在就告诉你,陈兰玥跟他的谋士都说了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谋士,以前还是那位傻瓜世子的人,现在却成了陈兰玥的人。那天,我趴在墙上,听得清楚。陈兰玥扬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并且对世子之位誓在必得。他与谋士密谋,就算那位傻瓜世子侥幸活着,到最后,也只会是一具尸体而已。” 赵兰硕瞳孔微缩,凤眼之中,杀意一闪而过,白皙俊俏的脸上有瞬间的扭曲之色。 他微微侧过头,收敛了一下自己面部的表情,再回过身时,面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他睁大水灵灵的眼睛,一脸愤怒地说:“这个陈兰玥可真不是个东西!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连他嫡亲的弟弟也不放过!小默啊,招子放亮点,以后再碰象他一样皮相稍微有点看头的男子,你可千万要躲远一些才好。找相公,还是要找我这样的,长相好,心地好,最重要的是疼媳妇!” 还以为他会认识到自己处境危险,从此提高警惕之心,不再随便抛头露面的苏默,听到他这番高谈阔论,差点给他跪了! “重点呢?我让你听的重点呢?” 她揪着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斥问道。 “你就是重点啊,谁也没有你重要!我又不是那个傻瓜世子,陈兰玥要杀他,就让他杀好了。只要你不被别人勾跑了,我什么也不怕。” 他神色无辜,不着痕迹地向她身边蹭了蹭。 从远处看,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挨在一起,毫无缝隙,亲密极了。 第295章 设下陷井 第295章 设下陷井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有些心虚,一双如琉璃一样的漂亮凤眼极不安份地骨碌乱转着。 苏默瞄着他越来越靠过来的身体,无奈地向后挪了挪身体,没有注意到他闪躲的表情,心道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这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地往外撒。 好话听谁不爱听! 她也不例外,心里一甜,脸上却一点儿没有表现出来,揪着那只一碰就红的某人耳朵,指尖用力一扭,见他疼得咧了嘴,这才满意地停了手。 “疼!疼!疼死我了!” 他乍乍呼呼地叫着,好象耳朵被拧掉了一样夸张,其实根本没有多疼,暗暗又往苏默身上靠了靠。 她嘴角一勾,笑意一闪而过,随即正了正脸,故作凶狠道:“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告诉你,情势很危险,没事的话,你就不要往外面跑了。就算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非要往外跑,也得记着把你那张小白脸给我涂黑了!听明白了吗?” 如果不是为他着想,苏默根本不用这么担心。 他心头一暖,眼睫轻颤,凤眼里闪过流光溢彩,摸了摸鼻子,一脸感动地说:“你的苦心,我都明白。以后我会注意的。” 苏默松了口气,松开手,见他耳朵通红,低着头的样子,有些可怜巴巴的,莫名有些心软,伸手在他耳朵上轻轻揉了揉,柔声说:“疼不疼?” 他抬起头,看着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说出来的话却委屈无比。 “怎么不疼啊,你差点没把我耳朵给揪下去了。” “胡说!我用了多大劲,我自己不知道吗?” 苏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他嘻嘻一笑,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苏默笑而不语,心道,就算你恢复了记忆,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而已,陈兰月若是真的要痛下杀手,只怕你也自身难保了。 家徒四壁,本就不需要收拾什么。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能收拾的都收拾完毕,堆在屋里。 天色刚刚擦黑,赵兰月借着夜色的掩映,悄无生息地溜出了门去。 过了不久之后,他沉着脸,进了厨房,坐在了灶间的小板凳上,灶里火舌肆虐。 伸手往灶间添了把柴,他这才开口说道:“跟踪我们的人就在院门外潜着,看样子,他是准备晚上动手了。” 苏默正用铲子托着饼,往锅里放,闻言动作一缓,皱着眉问:“你能确定潜在外面的有几个人吗?” “屋子四周,我都转了一圈,确定只有一个人。” 他抬起头,映着火光,目光有些焦灼。 苏默略一思索之后,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只有一个人,那就好办了。” 他听得直皱眉,就算一个人,也是杀手啊!瞧她的表情,好象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你帮我看着锅里的饼,别让他它糊了。我去找一下小笙,让他帮我办点事。” 不等他询问,苏默丢下锅铲,兴冲冲地走出了厨房。 天都黑了,她准备让苏笙一个小孩子办什么事去? 他用疑惑地目光追着苏默的背影出了厨房,见她把苏笙叫出来,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苏笙那孩子就象奉了圣旨一样,急匆匆地跑出了门去。 “小笙,小心点啊,天黑。” 望着他的背影,苏默扬声喊道。 就这句话,声音大了些,他听清楚了。 其他的话,可能是姐弟俩说话的声音太小,他一点儿也没有听着,但这心里却越发地好奇起来。 他站起身,刚刚拿起锅里的铲子,苏默就满眼含笑地走了进来。 “他让阿笙去办什么事了?怎么不让我去!?天这么黑,万一在外面摔了跤,你不心疼吗?” 他好奇地问道。 接过他手里的铲子,面对他疑惑的目光,苏默扬起嘴角,一脸神秘地对着他笑了笑:“这事,你办不了,只有小笙难办,你不知道地方。” 苏默越是不说,他越是好奇。 怀着满腔的好奇之心,他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在苏默的吩咐下,他们用棉被和厚帐子把门窗全部在里面堵好。 看着苏默让苏笙从村民家里买来的黄豆,从林子里扫来的落叶,还有一桶油,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小默,你准备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小默? 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小默,也是他能叫出来的! “叫姐!当然是做陷井了。外面那人不是想杀我吗?我们就来一个瓮中捉鳖!” 她不痛不痒了斥了他一句,说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语气也有些兴奋起来,擦拳磨掌地说道。 忙活了半天,布置好一切,屋里吹熄了灯,完全暗了下去。 靠墙而睡的苏笙一沾床就睡着了,盖着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微微地打着鼾。 “外面的人估计不会太早冲进来。你先睡一会儿,我盯着。” 睡觉前,赵兰硕以有话跟苏默说为由,把苏笙忽悠到床里面睡了,他睡在中间,离苏默很近,侧着身子跟她小声说话,跟说悄悄话似的。 “想杀我的人就在外面,我心得多大啊,现在还能睡得着。” 苏默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哪有半分睡意。 “收拾了外面的人,我们还要连夜赶到清平城。你不睡一会儿,到时候困得走不动路,怎么办?” 他皱了眉,伸出手盖在她的眼睛上,以接近诱哄的语气说道:“快睡吧。等外面的人跳进我们设好的陷井里,我就叫你。” 苏默嘴角一勾,轻笑道:“可是我真的睡不着啊。要不,你睡,我守着。” 说着,她拿下他的手,刚要放开,却被他顺势握在了手心里。 苏默没有挣开,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难得温顺地任他握着。 两个人侧身而对,对方的容颜包括呼吸都近在咫尺。 少女的身体自然地散发了出来,引诱着他一点点地靠近。 “小默,我——” 两个人的目光无声地交缠了一会儿,他莫名有些紧张,不知不觉间手心里已是汗湿一片。 第296章 悲愤的杀手 第296章 悲愤的杀手 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神色紧绷,嗫喏着张口想要重新说出自己的心意。 “嘘!别说话!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我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儿。” 似乎预感他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苏默眸光一闪,突然伸出一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阻止了他即将冲出口的话,轻笑着说。 他微微一愣,呆呆地看着苏默逃避似背过身,一动不动地躺着,象是睡着了一样。 他的心意,她都懂。 她承认,自己有些心动,但也只是有心动而已。 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在这个时代接受一份感情,重新开始的准备。 现在,她只想挣多多的钱,把苏笙送去学堂,其他的,暂时不愿多想。 至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想起来全部,也许那时候,根本不用她赶,他也会迫不及待地会离开她用尽全力才撑起来的这个家。 身后的人再无别的动静,她怂得连转身瞄一眼他脸上表情的勇气也没有,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心事,不知不觉地竟然睡了过去。 他痴痴地伸手摸着被她碰触过的嘴唇,眸光里柔情似水,象是揉碎了满天的星子,一动一动地望着她的背影发着呆。 她说困了,要睡觉。 他不敢乱动,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扰了她的安眠。 到了后半夜,估摸着屋里的人已经完全陷入了深眠之中,一直潜藏在外面的黑衣人,如一条轻烟一样无声无息地打开院门,不到片刻,便站在了屋门前,转到了窗户前。 他轻车熟路地掀开窗子,利落地跳进了屋里,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地面上。 落地的瞬间,他的眼睛就无声地睁大了许多。 窗子底下不知道铺了什么东西,圆溜溜的,踩在脚底下,不安分极了,转来转去的,根本踩不稳。 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杀手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象坐滑滑梯一样,完全无法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前滑了出去。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噗通一声重响。 有人闷哼一声,一头扑倒在地。 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赵兰硕掀被而起,利索地从床上跳到了地上,与刚要翻身而起的黑衣杀手缠斗在了一起。 本就浅眠的苏默瞬间惊醒过来,拥着被子直挺挺地在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迅速适应了屋里的黑暗。 借着从窗外飘进来的月华,她定睛一看。 黑衣杀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不幸踩上了黄豆,狼狈地摔了个大巴趴,此时被赵兰硕压在地上,处于劣势,但还是不认命,手脚并用,大力挣扎着,眼看着马上就要把压在他身上的人掀翻下去了。 我去!都象王八一样趴在地上,竟然还想翻身? 苏默光着脚,跳下床,着急地大叫道:“笨!撩阴,插眼,抠鼻,这些江湖闻名的绝招,你怎么不用啊?” 骑在杀手身上的少年闻言一呆,原谅他见识少,这些苏默嘴里的绝招,他一招也没有听过啊。 撩阴是什么? 还有插眼,抠鼻也算是绝招吗? 听到苏默的话,杀手目光狠辣地闪动着,趁着少年发呆的瞬间,一脚踢在他胸口,利索地弹跳而起,一个漂亮的鸽子翻身,跳到了屋子里唯一的桌子上。 “好心提醒你一下,我家的桌子,缺了一条腿。所以,你可能会站立不稳,从桌子上摔下来,摔断腿,我可不负责。” 杀手的双脚刚刚落到桌面上,还没等站稳,抽出怀里揣得热乎乎的匕首,就听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道清脆如黄莺啼鸣的少女嗓音。 她的声音不慌不忙,清清冷冷的,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可能是她说话的语气太过轻松,黑衣杀手竟然暗暗开始思考,这丫头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没等他想明白,才在桌面上站稳的杀手,就一脸糟心地发现脚下嘴踩着的桌子,自从他站上来之后,就没稳过,一直晃个不停,随时都有向一边倾倒地危险。 看来,这丫头没说谎。 好在他轻功好,不慌不忙地用脚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张开双臂,如大鹏展翅一样地向发出声音的少女飞了过去。 砰地一声,是打火石轻轻撞击的声音。 细小的火苗一闪而过,苏默不紧不慢地用火折子点亮了放在床前的油脂灯。 “小心哦,落叶下面是空的!一脚踩空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地底下放了一排削尖了的竹子,掉下去就会变成刺猬了。” 灯光下,她转过身,对着黑衣杀手明媚地歪头一笑,明眸皓齿,一脸善意地提醒道。 黑衣杀手被她那双菡萏似的眼睛惊艳得微微晃了下神,再低头时,却见离她不远的地面上,自己预定好的落脚点上,果然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 有落叶肯定就有陷井,他才不会上当! 杀手压根就没想过,落叶下面就是实地,苏默不过是在诈他而已。 他瞳孔一缩,果断了改变了落脚点,双脚在木墩上轻轻一点,转而向另一边没有铺落叶的空地上落去。 落地的瞬间,他目光轻蔑地看向站在床头,冲着他微笑的少女,心道真是个傻子!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要知道,老子可是来要你命的人呢。 想到这里,杀手蒙在面巾下的嘴角得意地勾起。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高兴太早了。 他悲催地发现,脚下的地面不知道泼了什么,滑溜溜的,哪怕是个苍蝇来了,也会跟他一样站不稳,只能惊慌失措地撞到了墙上。 一阵晕头转向之后,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 明亮的灯光直直地照向他的脸,他被照得睁不开眼睛。 恍惚中,他听到有个笑嬉嬉地女声传来:“还想爬起来是不是?看我的撩阴腿,一下就让你断子绝孙!” 杀手反应敏捷,听到这话,果断并住了双腿,并用双手紧紧地护着自己的重点部位,以免真的断子绝孙了。 谁知,他的鼻子却遭受了重击,快准狠地插进了两根手指,大有把他的鼻子顶穿的架势。 “啊!骗子!” 杀手吃痛,鼻血狂飚而出,象喷泉一样溅了一脸,满是悲愤地大喊道。 说好的撩阴腿呢!? 第297章 城门之下 第297章 城门之下 “还愣着做什么?想让他把全村的人都引出来看热闹吗?赶快打晕他!” 见少年站在一边,象是傻了一样,一动一动的,只顾着看黑衣杀手飚着鼻血疼得在地上翻滚,苏默没好气地说道。 赵兰硕这才反应过来,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横手为刀,劈在了杀手脑后。 杀手鼻血长流,瞬间晕死过去。 “好可怜啊。” 苏笙坐在床上,披着被子,一脸同情地看着跟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杀手。 赵兰月深有同感,却不敢跟苏笙一样,大大咧咧地宣之于口,只敢偷偷地瞄了苏默一眼。 苏默用力瞪他:“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拿绳子把他绑起来!” “呃,好。” 他摸了摸鼻子,接过苏默递过来的绳子,麻利地把地上的倒霉蛋五花大绑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苏默轻手轻脚地锁上门,转过身轻声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上的月牙,小声说道:“我们走吧。” 随着她的说话,一股淡淡的白雾从她嘴里冒了出来,散入空中,消失不见。 架子车上堆了很多东西,苏笙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上面,拢着双手,缩着脑袋,象颗球似的,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赵兰硕点点头,轻松地推着架子车出了院门。 苏默走在最后,掩上院门后,一动不动地隔着篱笆站了一会儿,目光留恋地扫了几眼之后,这才叹了口气,咬着牙转过身,小跑着跟上了推着架子车的少年。 “舍不得啊?” 注意到她情绪有些低落,他轻声问。 “有一点吧。” 她小声地回道,语气里不掩伤感。 家里虽然破落,好歹也是一处容身之所。 更何况,自从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就一直就住在那里,早就有了感情。 现在乍然离开,她心里空落落的,象是没有根了一样。 车轱辘轻轻压过地上的枯枝,发出轻轻地一声脆响。 坐在车上的苏笙声音软糯地开口道:“阿笙也舍不得。” 如果有别的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别难过,我们早晚还会回来的。” 他小声安慰道。 说话间,他停下了脚步,手象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在黑暗中,准确地握住了苏默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说的,我明白,就是心里有些不好过而已。” 苏默回握了他一下,让他不要担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迷的杀手猝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绑得象个棕子一样,躺在冷嗖嗖的地面上。 外面的天光大亮,杀手扫视了一周,愕然发现屋子里早已人去屋空。 屋子里温暖如春。 陈兰月刚刚起床,身着薄衫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地听着马脸谋士回禀。 “逃了?这么说,苏默她不在安宁村了?” 他抬起脸,一脸惊讶地问道。 公子交待的事情,那么简单,他竟然办砸了,还让那个不起眼的村姑从眼皮底下逃了。 马脸谋士羞得连头也抬不起来,低着头,讪讪道:“回公子的的话,是。是我大意了,小看了那丫头的城府。没料到那丫头早有防备,只派了一个侍卫前去,让那丫头侥幸逃走了。” 陈兰月勾唇一笑,表情有些兴味。 这丫头总是能出乎他的预料,不断带给他惊喜,倒是一个妙人。 见他只笑不语,马脸中年人摸不着他是喜是怒,小心地瞄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公子,属下这就着人去搜——” 陈兰月摆了摆手,含笑道道:“不用了。既然她逃了,那就随她去吧。” 如果她不逃,一直呆在安宁村里,说不定,一次没杀成,他还会派人再杀,直到杀掉她为止。 可是她这么一逃,反倒证明了,那天他跟谋士的对话,她的确听到了。 所以杀手一出现,她便心知肚明杀手是因何而来。 不过,这又怎么样? 说到底,苏默也不过是个村姑而已,谅她也不敢出去乱说。 天色还未大亮,清平城不算巍峨和大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跟苏默三个人一样,等着进城的平民百姓。 他们或挑着担子,里面放满了各色货物等着进城去贩卖,或拖家带口,只是单纯地想进城去游玩。 苏默等三个人冒着严寒,连夜赶到这里,已经在门前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城门迟迟不开,百姓们围成了一团,挤在一起,一边互相取暖,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苏笙还好点,一直坐在架子车的衣服和棉被中间,小身体被围得严严实实的,一路上都被人推着,半点罪也没受。 城门口连个避风的地方也没有,苏默早已冷得浑身发抖,四脚冰凉,脸和耳朵也麻木了得快没有任何知觉了。 看到她嘴唇冻得乌紫,在原地直跺脚,赵兰月皱着眉,一脸心疼地把她冰冷的象石头一样的双手握进了怀里,凑到她耳边,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小声说:“冷得很吗?要不,我把那件大氅拿出来,给你披上,暖暖身体?” 赶路的时候还好说,苏默披着那件一看就价值不凡的墨绿色鹤氅,一点儿也觉得冷。 但是天亮的时候,眼见着到了城门口了,她却早早地把那件大氅脱了下来,重新包好,放到了架子车上,说是那件衣服太华贵了,实在打眼,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能穿得起的,会引起别人注意,所以死活也不肯穿了。 他要脱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斗篷给她,也被她断然拒绝了,说他这张脸生得太过招摇,会招蜂引蝶不说,还有引来有心人的注意,所以一定要遮好。 她打了个哆嗦,白着脸小声说:“不要。那衣服太打眼了,还是不要引人注目的好。” “阿笙,看着车上的东西。” 他一脸无奈,既心疼又焦灼,往四处瞟了一眼,见大家都在取暖,没有人注意,匆匆地交待了坐在架子车上包得跟个棕子的苏笙一句,拉着苏默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城墙底下。 “你干什么把小笙一个人留在那里?” 苏默被他拉着走,眼神依旧不放心地瞄着坐在架子车上的苏笙,嘴里不满地嚷嚷道,还作势要挥开他钳制的双手。 第298章 夫妻恩爱 第298章 夫妻恩爱 “放心!你弟弟精得很,吃不了亏!” 他脸色微愠地把她推到了城墙底下的避风处,见左右无人,一气呵成地解开斗篷,双臂展开,把她拢入了温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 她怎么就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苏默惊讶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他。 居高临下看到她嘴唇微张,一脸呆傻的表情,他挑着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低低地笑:“你发什么呆呀?瞧你一脸呆样,是不是今儿个才发现小爷我玉树临风,比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生得好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默火烧一样地低下头去,毫不留情地啐道:“才不是呢!你少自恋。” 她就是觉得这小子今天异乎寻常地霸气,让她的心跳得有那么一丝丝快而已! “怎么样,是不是暖和多了?” 他小声问道。 “暖和多了。”苏默有些不自在地说。 为了取暖,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挨在一起,靠着城墙立着,挡着大部分的冷风。 少年的身体火力猛,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涌进来,烤得她莫名有些脸红耳热,一向平静的心脏跳动个不停,象是揣了只活兔子一样。 说话时,她头也不敢抬,莫名害怕跟他对视,生怕让他发现自己脸红如霞,扭捏羞涩的窘状。 “若不是我发现你的手快要冻僵了,你是不是会一直咬牙挺到开城门,也不会诉一声苦?” 他不满地嘟囔着,在斗篷里握了她的双手,依旧冰凉刺骨,攥在手里,象是握着两块冰一样。 “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一点热气也没有?” 象是自言自语地说完,他微微弯腰,在苏默惊异地目光下,把她的两只手塞进了自己怀里。 冰凉的手掌碰到滚烫的皮肤时,哪怕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被激得打了个寒颤。 “你干什么啊?这么多人看着,你不知道羞,我还知道羞呢。” 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放在什么地方,苏默脸蛋爆红,手掌一缩,就要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 “羞什么?这么冷的天,大家一大早地,挤在这里等着城门打开,都快冻死了,谁还有心看你在干什么?你看看四周,有不少女子跟你一样把手放到同行的男子怀里取暖的!” 他按住她欲要从怀里抽出去的双手,干脆双臂用力,紧紧把她按在怀里。 顺着他的目光,苏默往四周瞟了一圈,果然看到许多成对的男女,跟他们一样,缩在城墙底下。 男的把娇小的女子半搂在怀里,便于取暖的同时,也可以隔开一方小小的天地,喁喁地说些不便于让外人听的私房话。 但是这些男女关系都不一般,不是恋人,就是夫妻,看对方的眼神都是黏黏糊糊的。 何况这些成双成对的鸳鸯,再大胆,顶多也就是半搂着身边的女眷,哪象他一样,掀开斗篷,直接把她裹在怀里的。 更让她羞耻的是,她的双手更是直接被他揣入了怀里。 她和傻小子,既非恋人,又非夫妻,夹在这堆人里,她莫名地觉得难为情,脸上火辣辣的。 “我暖和多了,你不用再裹着我了。小笙一个人呆在那里,我不放心。我们还是——”苏默讷讷地说着。 她挣开双手,想要掀开斗篷从他怀里逃走。 没走两步,只见一股大力从手臂上传了过来。 “往哪儿跑?除了我怀里,你哪儿也不许去!” 他不悦地冷哼一声,一脸霸道地说。 她回头一看,就见他白皙修长的手攥在她的一侧肩膀上,大力一扯,就把还没跑出他的势力范围的她重新扯回了怀里。 苏默恼羞成怒,低声说:“你别胡闹!他们都在看我们呢!” 他们两个的动静太大,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特别是赵兰硕解开斗篷后,露出的那张难得一见的英俊面孔。 哪怕只是闪电般的一眼,也让看到的人惊艳不已,纷纷侧目。 他凤眼凌厉地扫过四周,那些偷看他们的人,为他的气势所慑,识相地缩着脑袋,收回目光,假装去看别的地方了。 “你多心了,哪有人看我们。我没有胡闹啊,只是想让你暖和一些而已。” 侧过脸,他神色无辜地说。 说话间,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几口气,动作温柔地揉搓起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挎着篮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笑眯眯地说:“你们这对小夫妻可真恩爱。这位小娘子有福气啦!你相公啊,一看就是个会疼人的!” “我们不——” 苏默被阿婆说得不好意思,刚想开口解释她跟这傻小子不是小夫妻。 没等她把话说明白,赵兰玥眸光微闪,双臂越发用力地把她往怀里攥了攥。 “她是我媳妇,我这个作相公的,不疼她,疼谁啊?” 他神色促狭地冲她挤挤眼,低低一笑,得意地扬了扬眉。 苏默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很是狼狈地摔进他怀里。 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谁跟你是夫妻啊?阿婆年纪这么大了,你还骗她,有意思吗?” 她恨恨地说着,恼怒地跺了他的脚,他痛得面皮一抽,讪讪地摸着鼻子,讨好地对她笑了笑。 在不明实情的阿婆看来,分明是她主动投怀送抱的,倒有几分小夫妻打情骂俏的意味。 小媳妇生气踩了男人一脚,男人不但没生气,还一味地包容忍让,这不是夫妻恩爱是什么?! 他们的互动,阿婆都看在眼里,笑得更开怀了,脸上的褶子都扯平了,瞬间象是年轻了几岁一样。 对着赵兰玥,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乐呵呵着对苏默说:“这姑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我们女人这一辈子能碰上个知冷知热,把你放在心口上的有情人不容易啊。你相公不错,你要好好珍惜啊。” 这阿婆好象认定了她跟这小子是夫妻了,一番朴实的话,说得很是中肯。 苏默听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阿婆,你弄错了。我跟他——” 话说到一半,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动作亲昵地握着她的手,适时地打断道:“阿婆放心。我媳妇也就是嘴巴不饶人,其实平时她可心疼我了。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第299章 入城波澜 第299章 入城波澜 听了赵兰硕的保证,阿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还教训苏默道:“你瞧睢你相公对你多好啊,生怕我误解你,一个劲地在跟我说你的好话。在他眼里啊,怕是容不得别人说你半句不好的。有这样的相公啊,姑娘你就偷着乐吧!老婆子多嘴劝你一句,做人要惜眼前福,别让幸福溜走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苏默如同吃了个黄莲一样,有苦说不出。 倒是赵兰硕笑嬉嬉地送走了阿婆,时不时用柔情似水的目光看向苏默,直瞅得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苏默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似笑非笑地说:“人都走了,你还跟我演什么演?行啊,看不出来,你属于演技派的,谎话说得很溜嘛!方才听老婆婆教育我,你心里是不是特别舒爽?” 他讨好地笑:“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如果你嫁给我,成了我媳妇,我一定会特别疼你的,把你放在心尖上宠。谁要是敢说你一句不是,不管是谁,我都会替你出头的!” 说话的时候,他把胸口拍得啪啪作响,白皙的脸上薄红一片,目光坚定,神色认真地象是在发誓一样。 这小子最近象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瞄着机会,就会跟她说一些腻人的甜言蜜语。 方才这小子三番两次地打断她的话,以至于让婆婆误会他们这一对相爱相杀,喜欢逗嘴的恩爱小夫妻,让她如同哑巴吃黄莲,有苦诉不出。 以为嘴巴抹了点蜜,说一些好听话,她就会心慈手软地放过他,不找他算帐了,那他可打错算盘了。 她踮着脚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下次碰到这样的事,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耳朵给揪下来!?” 他弓着腰,委屈巴巴地说:“我不敢了。” 因为揪耳朵的关系,遮着他头脸的黑斗篷滑落了下去。 在一片黑色的映衬下,更显得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宛如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公子一般。 不远处,一个身穿蓝色袄裙的少女目光痴痴地望着这个方向,直到眉目如画地少年重新拉好斗篷,把那张让人惊艳的脸重新掩好,她才不舍得收回目光。 只是惊鸿一眼,那个人的容颜便在少女的心底生了根一样,难以抹去。 “开城门了!” “城门开了!” “快进去!” 清平城的大门发出一记沉重的吱呀声,迎接早上的第一缕阳光。 进城的人流有序地分成两排,到了门外,依次把大钱交给衙役之后,往城里走去。 架子车夹在排队的人流中由赵兰硕推车,以乌龟一样的缓慢速度向前推进着。 人流密集,苏笙坐在架子车上还好些,苏默站在赵兰硕身后,就象一叶身处风头浪尖的小船一样,时不时被后面的人推上一把,随时都有被挤出队伍,跌断下巴的危险。 她的窘境,赵兰硕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推着架子车慢慢地向前移动,另一只手却象是生了眼睛一样,准确地攥住她的手臂,把她捞到了他和架子车之前的空当里。 这空当非常狭小,要是来个胖的,根本进不去。 亏得苏默瘦,勉强能站在赵兰硕和架子车中间。 因为位置的关系,两个人站得极近,几乎是身体挨着身体,手碰手,苏默的后背靠着赵兰硕的前胸,从身后看去,更象是他把她抱在怀里一样,姿势极为亲密。 他的身体宛如一道铁壁一样,牢不可摧地屹立着,把身后的拥挤和风浪都挡在了外面,坚实地守护着身前的苏默不受打扰。 “差点挤死我了。” 伸手抹着额头上的细汗,苏默一脸地惊魂未定。 没想到,一大早进城的人竟然这么多,人挤人,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到处都是脑袋,一眼看不到边。 “马上就轮到我们了。” 他垂着眸,目光淡淡地从她汗津津的鬓角上掠过,又不着痕迹地留恋似地扫过她如蝶翼一般,颤动着的长睫,秀气的鼻子,还有如樱桃一般,水润可口的嘴唇—— 看到这里,他的目光陡然幽深起来,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 很诱人,好想一亲芳泽。 “不交钱,你不能进城,这是规矩!” “每人两个大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 城门口,囊中羞涩的百姓似乎与衙役们起了争执,当场对峙起来,排队入城的人流受到了影响,停滞了下来。 排在前面的人知道发生了事情,城门暂时过不去,都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挤了。 可是后面的人却不知道,还有接着往前走。 变故就此发生。 赵兰硕刚刚停好架子上,后背上就撞上来一具柔软的身体。 大力一推之下,他脚步不稳,猛然向前走了几步,把苏默紧紧地压在架子车上。 “啊!” 苏默冷不丁地往前一撞,肚腹正好撞在架子上一块凸起的木板上,吃痛地低叫了一声。 听到她的呼声,赵兰硕脸色一变,忙张开双臂,撑在架子车上,稳住还要往前冲的身体,着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苏默皱着脸,揉着肚子直起身,摇头道:“没事,你别担心。” 她侧过身,想要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他弓着腰,歪着脑袋,皱着眉,目光专注地盯在吃痛的肚腹部位。 转身的瞬间,她的嘴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嘴角。 两个人不由同时一愣,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均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 他红了耳朵尖,她讪讪地摸着鼻子,眼神躲闪地不敢看他的脸。 正在尴尬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柔柔的女声。 “这位公子,方才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有站好,才累得你差点跌倒——” 身穿粗布蓝色袄裙的少女伸出指尖,轻轻地戳了戳赵兰硕的后背,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回过头,身后的少女象是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收回手指,局促地低下头去,娇俏的脸蛋上绯红一片。 第300章 你醋了吗 第300章 你醋了吗 “没关系。” 斗篷遮着他的头脸,只露出一双光华璀璨的凤眼,眼底隐隐有些不耐,不悦的声音透过厚厚的斗篷传到蓝衣少女耳朵里,意外得好听。 垂下去的脸蛋越发地红了,蓝衣少女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刚要跟前面那个明月一样的少年多搭几句话,却怅然地发现他已经回过头去,弯着腰,与那个不知羞耻,大厅广众之下,就靠在他怀里的少女亲昵地咬耳朵去了。 蓝衣少女咬着嘴唇,不甘地想要看看那个被他护在怀里的女子是何模样,奈何他身材高大,遮得密不透风,只看到那女子头抵在他的脖子处,堪堪露出乌鸦鸦的发顶。 她跺了跺脚,撅着嘴,独自生闷气去了,哪怕父兄逗她,她也不想说半句话。 “后面那个漂亮妹子跟你说了什么?”苏默悄声问道。 实在太挤了,她只能偎进了后面人的怀里。 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他双臂微拢,象捧着什么易碎的物品一样,严丝合缝地把她整个人都拥入了怀里。 听到这话,他垂下眼睛,鼻尖不经意地擦她的头顶,看着她,温柔地笑:“我跟别的女子说话,你是不是醋了?” 苏默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低斥道:“胡说八道!我苏默天生就不爱吃两样东西,一样是吃亏,还有一样就是吃醋了。” 看着她不自在的表情,他笑而不语。 说是不醋,那是谁,在他跟身后的女子说话的时候,在他怀里,生生地把自己的身体扭成了麻花,目光紧紧地盯在他和说话的人身上,直到他转过身去,忙恢复了正常,装作在看别处风景的样子。 她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不肯轻易表露自己真正的心情。 但是没关系,他有耐心,一点点地撬开她缩在蚌壳里的内心,让她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展现出自己的柔软。 囊中羞涩,没钱交入城费的人终是被拉到了一边,排得长长的队伍再次缓慢地动了起来。 苏默交了几个大钱,和推着架子车的赵兰硕一起走进了城里。 前半夜抓贼,后半夜忙着摸黑走道,劳累了大半夜,三个人都疲惫无比。 坐在架子车上的苏笙,闭着眼睛,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如果不是苏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苏笙怕是要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苏默黑着两个眼圈,象是画了个烟熏妆一样,勉强撕开想要合在一起的眼皮,拍了拍脸,打起精神道:“我们先找地方好好睡上一觉,再做别的打算吧!我真的好困啊,一点儿精神也没有了。” 既是逃命,福祥酒楼这样的大客栈,他们是绝对不能去了。 最佳的休息处就是大通铺这样的地方,只要你交足了银钱,你是什么来历,有什么样的身份,大通铺的老板绝不会多问半句。 大通铺条件简陋,胜在鱼龙混杂,各种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是隐匿身份的最好去处。 来过几次清平城里,苏默早就把城里的情况摸了个透彻,不需要别人来引路,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就来到一个院子前。 院门大敞着,院子里杂七杂八地堆放着各种货物。 苏默交了三个人的钱,在老板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屋里。 此时,天刚刚蒙蒙亮,借住在大通铺里的男男女女们睡眼惺忪地走出了屋子,到井边洗漱去了。 从进入院子开始,赵兰硕就沉默了下来。 虽然他的记忆没有全部想起,但潜意识里,他也知道,自己打小就是在富贵窝里娇养着长大的。 这样低贱的地方,他还是头一次来。 在这里,男女混睡在同一张大铺上,毫无男女之嫌。 住得人多了,屋子里的空气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臭脚丫子味儿混合着霉味冲得苏默直犯恶心。 引路的伙计一走,她就打开了窗子,让外面的冷风流通进来,冲一冲屋子里的味道。 到了这里,苏笙反而精神了起来,坐在单薄的铺位上,左右打量了一会儿,郁闷地说:“姐姐,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不去福祥酒楼找掌柜的帮忙吗?” 因为他姐姐帮过福祥酒楼一个大忙,掌柜又是个仁义的,曾亲口承诺,只要他姐姐到了清平城里,福祥酒楼最好的客房,他们姐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苏默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说话,觉得屋子里的味去得差不多了,瞟到了周围无人,伸手关上窗户,小声说:“我们现在是在逃命,怎么能去福祥酒楼这样显眼的地方呢?我知道,这屋子里的味道有些难闻,但这不是没办法吗?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最好小心低调地行事。等陈兰玥走了,日子就好过了。” 苏笙懂事地点了点头,躺在了铺位上,伸出拿过散发着霉味的被子盖在身上,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说服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直挺挺地靠墙站着,死也不肯往铺位这边,挪动一下他尊贵的双腿。 苏默打了个哈欠,走过去拉了他的手,他才不情不愿地移动双脚,跟着她坐在了通铺上。 “祖宗,我跟你保证,我们只是在这里凑活一个晚上。等休息好,吃饱喝足了,我们就去找房子。我真的很困,特别想睡觉——” 她有气无力地说着,闭上眼睛,无力地瘫倒在了床上,竟是秒睡了过去。 哪怕是睡着了,她也一直没有松开握着他的手。 干巴巴地坐着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尖轻若羽毛一样地落在她青黑的眼眶上,眸光里闪过一丝心疼之色。 屋子里有些冷,睡了一会儿,陷入了深眠中的苏默小声地喊了一声冷,随即蜷缩着身体,把自己缩成了虾米状。 看到这一幕后,他终是妥协地脱了鞋子,爬到了铺位上,伸手把睡得人事不知的苏默捞进了怀里,把她冰凉的双手塞进了怀里,贴着肌肤暖着,做好这一切之后,还一脸嫌弃地盖上了散发着霉味的被子。 第301章 男色误人 第301章 男色误人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阳光从窗户里飘入,洒落一地金黄。 睡梦中,苏默觉得全身热乎乎的,特别是身体象是靠在了一个暖炉上面一样,源源不断的热量涌过来,流遍了她的全身各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卡在了某人胸前的衣服里,动弹不得。 苏默眼角一抽,瞬间清醒了过来,镇定地把自己的“咸猪手”抽出来,慢慢地坐了起来。 “小娘子,醒了?” 苏默坐在榻上揉眼睛,突然听到一道爽亮的中年女声响起。 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凡是来大通铺暂住的都不是有钱人,晚上在这儿凑合一晚上,白天各自为生活奔波去了。 苏默临时休息的这间大通铺,此时就是空空荡荡的,除了妇人和他们三个人。 她吃了一惊,看到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妇人坐在大通铺的那一头,手边放着一个紫色的小包裹,微笑着向她看来。 苏默尴尬地笑了笑,一听这话,她就知道这妇人误会了,又把她和赵兰硕当成一对小夫妻了。 这妇人来了好一会儿了,那么刚才她和赵兰硕抱在一起睡觉,两手还从他胸前的衣服里掏出来的情景,肯定被这妇人全部看到了。 现在她要怎么解释,说他们不是夫妻? 那这妇人会怎么看她? 想到这里,苏默默默地闭紧了想要解释的嘴巴。 “呃,大娘。” 怕吵醒睡着的人,她小声地跟妇人打了个招呼,挪了挪屁股,悄悄地坐得离赵兰硕远一些,好象这样就能避避嫌一样。 妇人温婉一笑,自来熟一样地走过来,眨巴着眼睛,目光热烈地从闭着眼睛,躺在铺上的赵兰硕脸上扫过,小声说:“小娘子,你相公生得可真俊俏。小妇人我敢给你打包票,这十里八乡的,怕是再也找不出来,比你相公还要俊的男人了。水灵灵的,把咱清平生得最好看的大姑娘也给比下去了。啧啧,小娘子,你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这妇人眼神炙热,盯着赵兰硕的目光就象是在看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肥肉一样,让苏默怪不自在的。 又是男色惹的祸! 她心里腹诽着,敷衍地笑了笑,借着给赵兰硕盖被子的动作,用衣服遮了遮他的脸。 看不到俊后生的脸了,妇人有些可惜地砸巴砸巴嘴,意犹未尽地接着说道:“方才你们睡觉的时候,小妇人多事,过来看了一眼。你相公待你可真好,怕你冷,紧紧地把你搂在怀里,那被子啊,也全盖在你身上了,他背后却露了一大块。小妇人一看啊,就觉得冷啊——” 苏默静静地听着,目光微温,弯着眼睛无声地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视线淡淡地落在赵兰硕身上,心里就象吃了蜜糖一样地甜。 妇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苏默开始还有耐心听着,后来见她迟迟不走,大有长谈下去的架势,实在忍不住了,开口打断道:“大娘,我弟弟还有——相公,还在睡觉,你要不要喝口水,歇息一会儿,得空了再说话?” 说到相公两个字时,她表情纠结,但为了赶走这多话的妇人,只得咬牙忍了下来。 她语气委婉,话里的意思却表达得明明白白的,只要这妇人不傻,就会明白,她这是逐客之意了。 苏默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小妇人自觉无趣,讪讪地收了笑,目光留恋地看了赵兰硕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她最后那一眼,黏腻得让苏默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等那妇人走出屋子,她伸手捏住了赵兰硕的鼻子,凑到他耳边,没好气地说:“别装睡了,人已经走了。” 闭目装睡的人睁开眼睛,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苏默,凤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突然伸手搂住了苏默的腰。 天旋地转间,苏默已经躺在了铺上,上面自然还压着了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 “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 他双臂展开,禁锢着四周,眨巴着眼睛,望着她笑。 “那妇人盯着你看的时候,就象盯上了臭蛋的苍蝇一样,你倒是挺能忍,拳头都握起来了,还是还没有睁开眼睛。” 苏默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几句话就戳穿了他的小把戏。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满脸无辜地说:“那妇人实在太讨厌了!你还没醒的时候,她就一直盯着小爷看,还想对着小爷我动手动脚的。要不是来之前,你说过,低调行事,不要多事,我早就跳起来,把她眼珠子给挖出来了!” 想到那妇人趁着他装睡的时候,用垂涎的目光看着他不说,还想上手摸他的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恶心。 气愤之下,他一时忘形,目光阴狠,语气毒辣地说。 听了他的话,苏默眼皮一跳,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教训道:“你生得好看,是娘生爹养的,老天爷给的,是你的福气。让人看看怎么了?我也看了,还上手摸了,你是不是也要把我眼珠子给挖出来!那个大娘是过分了些,但还不至于要挖掉她的眼珠子啊!人生不易,得过且过,能抬手放人家一马就不要死追着不放。你年纪不大,行事就这么毒辣,小心会有报应的!” “我也就这么一说,哪会真会挖那妇人的眼珠子?”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心里最阴暗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忙补救道。 见他表情诚恳,笑容讨好,好象方才那些毒辣的话只是无心一说而已,苏默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她皱着眉说:“快起来!这里是大通铺,不是在自己家里,人来人往的,让别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会误会的。” 说着,她把目光瞟向门口,实在担心有人会突然闯到这里来,看到眼前这胡闹的一幕。 “误会?误会就误会吧。咦,难不成是我听错了?你方才不是跟亲自在那妇人面前,承认我是你相公了吗?既是这样,我们小夫妻亲热,有什么不妥吗?” 他眼眸深邃地向下压了过来,温热的鼻息喷在苏默脸上,激起一片颤栗。 第302章 醋意(一) 第302章 醋意(一) 苏默腾地红了脸,偏过头,抓狂地低叫道:“亲热你个大头鬼!赵兰硕,这是在外面,你可别乱来!你不要脸,我可还要脸呢!” “可我就是要乱来呢?” 他弯着眼睛,俯下身子,动作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她的鼻子。 鼻尖相碰的瞬间,苏默心里一荡,不自然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这个动作在他看来,已经等于无声地发出邀请了。 他的眼眸更深了,气息微重,猛然低头撷住了她的嘴唇。 “哥哥,我们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吗?”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道柔美的少女声音软软地响起,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是啊。来一趟不容易,咱家要办的事情也没有办完,只好在城里呆一晚上了。这大通铺价格便宜,可是人眼杂多,期中不乏宵小无耻之辈,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可经点心——” 一个稳重的男声絮絮叨叨地说着。 听到声音,苏默从热吻中回过神来,意识到外面的人马上就要进来了,想要马上把压在她身上的少年推开已经来不及了。 她急得额头冒汗,手脚冰凉。 还是赵兰硕反应快,匆忙中,他拉过被子,没头没脑地把苏默完全罩在了下面。 说话间,外面的一男一女已经走了进来。 男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面相憨厚,女子年纪不大,约有十六七岁,身着蓝色袄裙,身形娇小,面容娇憨可掬,蹦蹦跳跳的,很是活泼可爱。 似是没想到屋里会有人,男人微微一愣之后,笑着招呼道:“小兄弟,打扰了。” 赵兰硕不慌不忙地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撩起眼皮,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这让一脸热络地想要套个近乎的男人很是打击,笑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弯着腰在铺位上坐下,伸手把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袱拿了下来。 看到赵兰硕的瞬间,蓝衣少女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成了一团乱麻,喜笑颜开地跑了过来,惊喜地叫道:“是你呀!我们又见面了!你也住在这里吗?好有缘啊。”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苏默就觉得有些耳熟,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果然是有缘! 这个今天夜里要住在大通铺的少女,正是他们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个与赵兰硕搭话的羞涩女子。 她转了转眼睛,目光微妙地瞄向赵兰硕,想看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恰好此时,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转过身,目光如电地向她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苏默受惊一样地收回视线,慌里慌张地闭上眼。 他眼神微闪,凤眼里漾开一抹促狭的笑意,目光温柔地落在苏默因受惊而颤动不休的眼睫上。 转身的瞬间,象是变戏法似的,他眼睛里的笑意迅速退去,神色冷淡地说:“我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少女似乎很受打击,瞬间花容失色,娇美的脸蛋也暗然下去,强笑道:“你忘记了吗?我们在城门口见过的。你穿了件黑斗篷,蒙着脸的。当时,因为后面人推挤,我撞了你,特意找你道了歉——” 她不死心地看着少年,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丝丝再见面的欣喜来。 这女子脸皮怎么这么厚,他都说不记得了,她怎么还不走?! 真是烦人! 赵兰硕皱眉,眼神不耐,语气冰冷地说:“很抱歉!我娘子正在休息,我不方便再和姑娘说话!” “娘子?你,你成亲了?” 蓝衣少女失声尖叫道,捧着胸口,一脸心碎的表情。 赵兰硕懒得理她,转过身去,收拾铺上的行李去了。 少女呆呆地站着,象是傻了一样。 一直冷眼旁观的男人看不下去了,大步走过来,把少女拉到了门外,低声教训道:“人家都成亲了,你还巴巴地凑过去做什么?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了吧?那小子长了一张小白脸,对人冷冷淡淡的,眼珠子就差长在头顶上了,一看就不是好人——”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我就喜欢他长得好看,他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成亲了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他!——” 少女跺着脚,不依地低叫道。 苏默扒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斜着眼睛,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他,叹气道:“你这张脸可真会招蜂引蝶!我看啊,等会还是把你的脸抹黑了再出门。” “你这是承认我长得好看了。在你心里,我比那个陈兰玥如何?他长得好看,还是我长得好看?” 他支着头,看着她笑盈盈的。 话说得漫不经心,但语气里却不经意地泄露出一丝在意。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苏默,眼神里有几分紧张,垂在一侧的手,暗暗地握成拳头,神色期待等着她的回答。 苏默去苏家之后,回来告诉他说,陈兰玥长得不错,不愧是陈朝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他面上不表,心里却是很在意的,醋坛子打翻了一地,醋气冲天。 现在借着这个机会,他就是要问一问苏默,自己和陈兰玥到底谁长得合她的意! 陈兰玥? 这小子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跟陈兰玥比长相呢? 真是莫名其妙! 苏默皱着眉,撇嘴道:“你们两个都比不过我无意中得见的那位白九公子,差得远了。啧,那可真是端方如玉,飘飘然有仙人之姿!” 她一脸神往,捧着心作花痴状! 他听得一阵不爽,瞪着眼睛,气得眼仁差点没从眼眶里掉出去。 白九? 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物,还让苏默夸得跟朵花一样。 莫名有股危机感油然升起,赵兰硕臭着脸,醋意十足地问道:“那个白九有我好看吗?他是家住哪里?有没有成亲?这些,你都了解吗?“ 这样的人物,要么是成亲了,要么是已经被人订走了,总之,好白菜总是要被猪拱走的。 苏默肯定没戏,只能跟他配作一对了! 苏默被他问得一脸莫名:“我知道这些做什么?我没有打算嫁给他。不过萍水相逢,匆匆一面,可能这辈子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听到这话,他暗暗松了口气。 最好,这一辈子再也不要让苏默见到那个叫白九的! 以后,他一定要把苏默看得紧紧的!谁也别想抢把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抢走! 第303章 醋意(二) 第303章 醋意(二) 蓝衣少女和哥哥小吵了一架,两个人谁也无法说服谁,只好不欢而散。 哥哥一气之下,说是要出去找父亲,把她一个人丢在大通铺里看行李。 蓝衣少女撅着嘴,独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恰好把苏默和赵兰玥的对话收入耳中。 她气红了眼,很是为她心仪的少年打抱不平。 有这样好看的男子做相公,那个可恶的女子竟然不知足! 真是太可恶了。 “你这女子真是不知廉耻!都成亲了,还对你相公以外的男子念念不忘!你这样毫无妇德的女子,实为我们女子中的败类!” 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蓝衣少女气冲冲地跑到屋子里,指着苏默的鼻子,尖声大骂道。 苏默被她一通义正严辞的话指责得一头雾水,沉下脸,神色不悦地说:“你说我不知廉耻,我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让你用这样的字眼来指责我?见你年纪不大,我劝你说话之前,要三思,先在心里掂量掂量,要出口的话到底该不该说,会有什样的后果,再说话!” “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家相公问你,他好看,还是别的男子好看!作为妻子,你理当毫不犹豫地说你相公最好看才是!而不是当着你相公的面,说其他男子的好话!此举,不是对你相公不忠又是什么?” 以为苏默是在故意装傻,蓝衣少女更气愤了,情绪激动得红了脸,大声说道。 赵兰硕静静地听着,目光促狭地看向苏默,凤眼得意的眨动着,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身为我媳妇,竟然敢肖想除了我以外的男子,该打屁股! 苏默看得真真的,肺都要气炸了,伸手在他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谁是你媳妇?不过是演戏而已,你小子还上瘾了不成? “好痛!你这是谋杀亲夫!” 他目光幽怨地望着她,瘪着嘴,作可怜状。 苏默铁石心肠,不为他可怜的表情所动,低声说:“活该!” 都是这小子的错!仗着长了一张好脸,到处招蜂引蝶!让她平白受了牵连!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个气愤难平的少女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不过,在收拾这小子之前,她要先把这位妒火中烧的姑娘给打发走! 毕竟,家丑不外扬不是! 家暴这种事,还是等外人走了,才好做的! “姑娘,你言重了!我跟我相公闹着玩,浑说而已,他都不生气,倒是你这个外人在生气什么?” 到底是个小姑娘,看在她不太懂事的份上,苏默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脸上淡淡地笑着,表情算得上和颜悦色。 但蓝衣少女可不这样想,她认为苏默这是在向她示威。 她是外人,根本没资格在他们小夫妻面前说三道四。 委屈的眼泪刷地流出了眼眶,她抬起泪光闪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她心仪的少年,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丝怜惜之意。 可惜,她失望了。 赵兰硕侧着身,姿态慵懒地斜趴在苏默肩膀上,无聊地把玩着她散落在肩上的一缕碎发,神色专注无比,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蓝衣少女的一颗芳心碎裂了一地,泪眼朦胧地望了心仪的少年最后一眼,不甘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都是你这张脸惹的祸!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不知廉耻!” 那多事的少女走后,苏默憋了一肚气没地方发,看见他,就火冒三丈,一手提起他的耳朵,大声抱怨道。 他跟没骨头似的倚在她身上,揪起耳朵来,自然也方便多了。 他斜着眼睛看着她,凤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得意里不掩愉悦之色:“这关我什么事啊!是那女子自作多情,非要多管闲事。况且,我也觉得她说的话,有那么一丝丝道理。我这么一个美男坐在你面前,你竟然还要夸奖别的男子。啧啧,你真是太没眼光了!” 三言两语间,他就把所有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好象自己非常无辜似的。 竟然说她没眼光? 在网络发达的现代,她见过的各路美男比他吃过的盐都要多,自然练就一双能发现美男的火眼金睛。 说她没眼光,简直是污蔑! “方才为你打抱不平的俏丫头,倒是有眼光,自进门起,美目就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了。要不,你现在就找她去?” 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苏默勾唇,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来,斜睨着跟无赖一样躺在她腿上的赵兰硕。 赵兰硕舒舒服服地躺在她怀里,手里也没闲着,把玩着她的手指,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耳朵会不会被她狠心揪下来。 听到这话,他动作一滞,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抬眼看向苏默,笑着说:“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 醋味? 是说她吃醋了吗? 好笑,她为什么要吃醋啊。 苏默在心里腹诽道,可是为什么扪心自问后,她竟然会有一丢丢的心虚。 难不成,她真的在吃醋? “你放心!我就是真吃醋,也不会吃你的醋!你姐姐,我喜欢比我大的,思想成熟的男子,对你这样年纪比我小,思想幼稚的小鬼才没有兴趣!” 一番话,她说得信誓旦旦的,象是在对他说,又好象在安慰自己。 她不可能喜欢上这个傻小子的! 绝不可能! 他眼神幽暗地看着她,心道:看来,阿笙没有骗我! 苏默果然不会喜欢比她小的男子! 所以,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坚持不叫她姐姐!打死也不会承认他其实比她小了一岁! “谁说我比你小的?你今年十六了吧,我十七了,可是比你早出生了一年的!让我叫你姐姐,绝不可能!你叫我哥哥,这还差不多!”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炫耀似地举到苏默眼前。 想让她叫哥哥? 呵呵! 苏默无声地发出了一记冷笑,趁着他得意洋洋之时,按着他举起来的那根手指头,垂头咬了下去。 “啊!你是小狗吗?”他吃痛地睁大眼,看着手指上的牙印,目光控诉地看着她。 第304章 啃得很用力 第304章 啃得很用力 咬完了他的手指之后,苏默就推开了他的脑袋,笑着躲到后面去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装作生气的样子,趴在铺子上,作了个饿虎扑食的动作,还似模似样地学着老虎发出一记低低的虎啸之声:“吼!” 之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傻小子这么具有喜剧天赋? 苏默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本来挺得直直的纤腰也塌了下去。 看着她开怀大笑,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觉得自己扮丑也值了。 “你咬了我,我自然在咬回来了!” 他坏笑向躲到墙角的苏默扑了过去。 苏默叫了一声,被他扑了个正着。 他作势张嘴要咬她的手指,她哈哈大笑着左右闪躲,柔软的身体象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扭得他莫名地有些烦躁,全身都无端地热了起来。 “不要!阿硕,不要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咬你了!” “阿硕,啊,你就饶了我这一回——” 苏默闭着眼睛,笑得停不下来,手脚并用地胡乱推拒着。 他眸光深沉地看着她,瞅准机会,双手如铁箍一样用力禁锢着她的脑袋,在她睁开眼后,诧异的目光下,对准她泛着水光的红唇,霸道地吻了下去。 身后是墙壁,她毫无退路,只能有些慌乱地被动地抬起头,迎接着他狂暴又霸气的进攻。 她被亲得气喘吁吁,脸蛋酡红,揪着他衣服的手指根根用力到发白。 直到两个人身体里的空气完全被榨干殆尽,再不松开,他们很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对因为缺氧而昏迷的情侣。 他不舍地抬起脸,苏默小声地叫了一句:“阿硕——” 这一声如同小奶猫撒娇一样,听在他耳朵里,轻柔动听无比,如同一根羽毛在他的心脏处轻轻剐蹭着,催情一样让他全身都小小地颤栗了下。 真是好听极了! “再叫我一声——” 心湖泛起阵阵涟漪,他捧着她的脸,凤眼里似散落着万千宝石一样,熠熠生辉,让苏默一时有些目炫神迷。 “什么?”她有些呆。 “阿硕!再叫我一声阿硕,我喜欢听!” 他抵着她的额头,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喉头滚动着,凤眼迷离中透着几分难耐。 象是突然被施了魔法一样,苏默竟然发现自己不想拒绝他的要求,所有的神魂象是都被吸附到了他那双潋滟的凤眼里。 她低低地开口,声音轻得如同附在他耳边的呢喃:“阿硕——” “乖!” 他宠溺地说着,随即捧着她的脸,再次压了下去。 她的味道如同罂粟一样,让他迷恋。 他只想一直沉醉下去,长睡不复醒。 “姐姐——” 就在两个人觉得身边的浊温度节节攀高之时,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随即,是好大的一记抽气声。 听到这音,苏默就担心这人会因刺激太大而一口气背过去。 赵兰硕正在兴头上,即使听到声音,意识到可能有人在参观,也不想放开捧着苏默脑袋的双手。 还是苏默捶了他的后背,他才意犹未尽地退走了,但目光还是跟狼一样紧紧地盯在她因为蹂躏而红肿的嘴唇上,眼神里是满满的快要溢出眼眶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掠夺之色。 方才闹得太过,她有些忘形了,没有控制好音量,把睡得跟小猪一样的苏笙给吵醒了。 此时,他坐在铺上,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瞄瞄这个,又瞟了瞟那个。 最后,他的眼睛定在了苏默身上,用纯洁又好奇的目光看着她说:“姐,你和硕哥挤在墙角在干什么啊?” “当——” 赵兰硕只说了一个字,就被苏默打断了。 生怕他象对待程巧儿一样,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语,苏默强笑着说:“这屋里有些冷,我和你硕哥挤在墙角取暖——” 赵兰硕笑着摸了摸嘴角,心道:确实很取暖,他整个人现在都热得要冒汗了。 “哦。姐姐,你的嘴好象肿了!我方才好象看到硕哥啃你嘴巴来着,啃得好用力哦,我看着都觉得疼——” 瞄着赵兰硕脸上如同偷腥的猫一样的偷笑表情,苏笙幽幽地说。 打脸来得太快!就象龙卷风。 苏默的脸蓦地红成了猪肝色,摸着微肿的嘴唇,讪讪地说:“小笙,你看错了——” 赵兰硕终于忍不住,由忍笑爆发出疯狂大笑。 苏默掐着他大腿上的软肉,狠狠地扭了一圈,见他咬牙忍痛,表情痛苦,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三个人收拾洗漱了一番,又把行李寄放在店老板那里,这才出了门。 十几两碎银子,分开放在苏默和赵兰硕身上。 大通铺人多眼杂,重要财物都要随身带着。 赵兰硕披着黑斗篷,头脑遮得严严实实的,苏默才让他一道跟着出了门。 怕被陈兰玥的人发现,三个人不敢走大街,只敢往偏僻的小巷子里走,一路打听着哪里有租房的地方。 连问了好几处地方,不是房租太贵了,就是房子不太好。 一个时辰后,房子没找到,三个人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低调地走进了一家地入偏僻的小面馆,填饱了肚子。 之后,一行三人又到城门处晃了一圈,没有发现城墙上张贴着抓捕告示,这才放了收,慢悠悠地往回走。 “风平浪静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看来陈兰玥,是不打算斩草除根了。只要我们安安生生地在清平城里隐匿一段时间,等姓陈的走了,就没事了。” 苏默表情轻松地说。 苏笙点着小脑袋,觉得姐姐说得很有道理。 赵兰硕脸上在笑,心里却有几分忧虑。 杀人这样的事,哪有人会大张旗鼓地四处抓人的? 陈兰玥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他有些担心,这个阴险的家伙会私下派人四下搜寻他们。 他想得入神,没留神苏默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见他神游天外,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他回过神,眨眨眼,掩饰地笑了笑:“没想什么。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和陈兰玥的名字,有点微妙啊。你叫赵兰硕,他叫陈兰玥,一个兰硕,一个兰玥。不是我多心啊,我总觉得你们之间象是有一些联系——” 第305章 平生最恨 第305章 平生最恨 苏默的手放松地搭在他肩膀上,笑吟吟地扔出一个炸弹出来,眼神戏谑,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探究之色。 他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凤眼微闪,很快恢复了自然,歪着脑袋,用开玩笑一样的口吻说:“咦,小默,你好聪明哦。你要是不提,我都没有发现。我跟那个道貌岸然的贵公子,名字是有点共通之处。哎,我真是倒霉!要不然,我把名字改一改?” 苏默的目光淡淡地在他脸上扫过,他神色自然,完美地把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惊讶和对陈兰玥的嫌弃表现了出来。 仔细观察过他的表情之后,她满意地发现,自己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 是她多心了吗? 他跟陈兰玥的名字巧合,只是碰巧? 还是这小子在演戏? 演技这么好,不去当拿个奥斯卡影帝,真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你和陈兰玥没有关系最好。你在我面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最好都是实话。就算骗我,也最好永远不要让我发现。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骗了我——” 他瞳孔一缩,紧张地手掌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强笑着追问道:“你会怎么样?” “我平生最恨有人骗我!如果你骗了我,那么我们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 苏默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微冷的笑容。 他打了个寒颤,心里惊悸莫名,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她,期期艾艾地说:“不会吧?你这也太——” “瞧你心虚的这个样子,不会是真有事骗了我吧?” 苏默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的闪烁,眼神一冷,眼睛眯起,似笑非笑地说。 “没,没有啊。我就是那么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他摸着脑袋,呵呵地傻笑着,企图蒙混过关。 “是吗?” 苏默用促狭地目光瞄了他一眼,伸出指尖在他额头上一抹。 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把微湿的指尖展现在他眼前了。 原来,惊悸之下,他的额头不知不觉地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经冷风一吹,透心地凉。 “没心虚,你冒什么汗啊?” 苏默笑睨着他,眸光深处却是一片冷意。 “我就是热的。出门的时候,我穿得有些多——” 他解开了一直披在身上的黑斗篷,好象真的很热似的,其实内心满是苦逼,五脏六腑纠结得快变成麻花了。 说实话,还是接着瞒下去?好象都没有好果子吃,真是进退两难。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小巷子里突然传来少女的惊呼声和男人的调笑声。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小娘子,别着急嘛,留下来陪哥哥我玩玩!很舒服的哟!” “啊啊,救命啊!滚!滚开——” 一个穿着粗布黑衣,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流里流气的笑容,把蓝衣少女堵在角落里,眼神猥琐地在她身上巡视着。 少女缩着脑袋,抱着头蹲在地上,无助地发出阵阵尖叫。 凭良心说,苏默不想惹麻烦。 因为她自己屁股后面还有一堆麻烦没有解决呢。 但是,要是不管呢,她还真不能装作没看见地离开。 所以,她一脸糟心地站了出去。 “这位大哥,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你公然调戏良家少女,实在英勇!要不要,我出去大喊一声,把巡街的官差叫进来,帮你助助威?” 瞟了眼地上的蓝衣少女,她笑嘻嘻地说。 中年男人目光阴鹜地转过身,看到巷子口站着两大一小三个人,瞳孔微缩,还未出口,心底便有些发虚了。 “滚!这里没你们的事,别多管闲事!” 他一脸暴躁,虚张声势地大喝道。 明明巷子口站了三个大活人,仗义出言的还是苏默,可是蓝衣少女的眼睛里却只看到了那个袖着手,披着黑斗篷,神色安静的少年。 委屈的眼泪哗地一下涌出了眼眶,她呜呜地哭了起来,象看到了救星一样地叫道:“公子,救救我啊!” 苏默没滋没味地瞟了身边的赵兰硕一眼,不满地嘀咕道:“好歹我也是一个大活人,她怎么就只跟你一个人求救啊?” 她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颜值高了不起啊? 赵兰玥无动于衷地看着,扫了泪眼朦胧的蓝衣少女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转向苏默时,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腻歪的笑容。 “因为我长得好看啊。” “快别闹!没听见她在跟你求救呢?你不打算英雄救美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开玩笑! 苏默真是被他的自恋打败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让他正经点。 “我没打算做英雄。” 他一脸玩味地说道,想到蓝衣少女对苏默的敌意,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酷。 “让你们滚!你们没听到吗?” 看到出来管闲事的一对小男女,竟然当着他的面,交头接耳,状似亲密地小声说起话来了,中年男人觉得自己被无视了,烦躁地踢了一下墙壁,暴躁地大声喊道。 “我不会滚,要不,大哥你先来做个示范?小笙,去把巡街的官差叫过来,就说这里有人正在做天理难容的流氓事!” 既然已经开了口,就算那少女有些不知好歹,苏默也没打算半途而废,果断地对苏笙说道。 苏笙很机灵,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迈着小短腿往外面跑。 中年男人更心虚了,慌张地向苏笙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眼,目光阴冷地锁在苏默身上,张狂地大喊道:“敢坏老子的好事?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清平城里有名的地痞周大是我的大哥!有本事,你们别走!等我把我大哥叫过来,别说你们了,就是官差来了,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说完,他慌里慌张地钻进巷子里,左转右拐的,片刻之后,连影儿也看不见了。 “怂蛋!你要是真有本事,就不会听到官差两个字,掉头就跑了。” 苏默啐了一口,语气里满是鄙夷。 苏笙弯着眼睛,笑着从拐角处跑了出来。 第306章 生闷气 第306章 生闷气 其实,他就是配合姐姐虚张声势而已,吓唬那个地痞而已,根本没有打算去找官差。 清平城这么大,等把官差叫过来,黄花菜也得凉了。 “我们走吧。” 蓝衣少女好象对她有敌意,她对这少女也没有好感,赶走了流氓之后,苏默不打算多呆,瞥了眼蹲在地上,好象哭得很伤心的少女,扬了扬头,转身就走。 “等一下!” 蓝衣少女脸色大变,目光紧紧地盯在披着黑斗篷的赵兰硕身上,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大声说道。 “怎么,你还有别的事?” 苏默扭过头,目光玩味地看着咬着嘴唇,神色楚楚的少女,以为她这是良心发现,要跟自己道谢了。 “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发生了方才的事,我一个人走路有些害怕——” 她揪着裙子,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说道。 话是对苏默说的,但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痴痴地看着赵兰硕,眼波流转,楚楚动人。 苏默有些失望,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牵了苏笙的小手,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在了前面。 蓝衣少女一心都挂在赵兰硕身上,对于苏默微妙的神色变化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就算察觉了,她也不会在意。 在她心里,早就把苏默当成了她的情敌和绊脚石看待了。 所以苏默越不高兴,她心里反倒越是舒坦。 “喂!你等等我啊。” 她甜腻地笑了起来,小跑着追上了落在后面的赵兰硕,伸出手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 衣服被拉,赵兰硕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眼神冰冷地盯着蓝衣少女拉着他衣服的纤手,神色不耐,沉声道:“松开!” 她神色微滞,脸色有些难看,抓着衣角的手不但没有放开,反而越发用力,五指微拢,根根雪白的手指如铁爪一样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衣服,象对自己的哥哥,撒娇一样地耍横道:“我不!人家害怕,就是要拉着你的衣服嘛!如果不是为了跟着你,我也不会遇到那个流氓,还被他调戏了!总之,你害了我,就要负责把我安全地带回去!还有方才的事,谢谢你了。” 她抬起脸,眼波横流,一脸地爱娇,里面的爱慕和喜欢满的似乎要流出来了,就差直接言明了。 苏默和苏笙眼瞧着已经走远了,一点儿也没停下来等他的意思。 赵兰硕有些烦躁地想着,她是不是生气了? 蓝衣少女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用力一扯,脸色冷漠地把自己的衣服她手里拽了出来。 蓝衣少女俏脸一白,被他大力一扯,纤细的身体如风筝一样地向他怀里倒去。 赵兰硕机敏侧过身,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摔倒在他脚下。 砰地一声,结结实实的一摔,蓝衣少女整个人都傻了。 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那些话本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她抬起眼,娇俏的脸蛋上满是幽怨,语带指责:“你怎么没有扶我?” 他凤眼轻撩,目光沉沉地瞟了她一眼,薄唇微掀,说出的话,比屋檐下倒挂着的冰碴子还要冰上几分。 “姑娘请自重!在下已经成亲,绝对没有停妻再娶的打算,还请姑娘不要三番两次地勾引在下。” 此时,恰好有人从巷子里路过,他一脸我是正人君子的表情郑重其事地,对着她拱手说道。 路人看蓝衣少女的眼神马上就变了,由一脸地同情变成了深深地鄙夷。 “天底下有那么多男子,你好好一个大姑娘,怎么就非要做小三,破坏别人家庭!不要脸!” “狐媚子!正妻不当,偏要这么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妾!自甘下贱!” —— 路人的话句句如刀,无情地扎进蓝衣少女的心里,她羞臊得满脸通红,从地上跳起来,用袖子遮着脸,慌里慌张地离开了。 “姐姐,我们不等等硕哥吗?他好象被那个我们刚才救下来的姐姐给缠住了。” 苏笙向后望了几眼,小声地和苏默商量道。 听到这话,苏默眉峰一跳,没有控制住,扭过脑袋,草草地向后面扫了几眼。 就见那臭小子背着她和小笙的方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观情形似乎是在和那个蓝衣少女说话。 蓝衣少女揪着臭小子的衣角,俏脸染着羞涩的红晕,美目顾盼流转,痴痴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仗着自己长了张还算耐看的小白脸,又在撩妹了! 不知道这小子在跟那无知少女说什么情话?! 苏默心里有些酸,脸色僵硬地扭过头,双目喷火,语气微酸地说:“不用理他!我们只管走我们的!我看他呀,现在正开心着呢!” 撩妹能不开心吗? “姐姐,你是在生气吗?” 敏感地察觉到姐姐的情绪有些不对,小心地瞄着她的脸色,苏笙试探地问道。 苏默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在生赵兰硕的气,嘴硬辩解道:“是有一点生气。我们救了那个妹子,她却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说,我心里当然不爽!” 这就算了,毕竟苏默救人也不是为了让人感谢来着,不过路见不平,自己又有救人的能力,顺手而为。 不过,那少女实在不该一个劲地对着那个傻小子献殷勤!搞得她心里莫名地不舒服! 当然,这句话,苏默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不满地腹诽道。 那妹子眼珠子恨不得都要黏到赵兰硕身上去了,好吗? 可见不管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看脸的时代! 看到美男,所有的矜持都被大风刮到天边去了! “也是哦!那个小姐姐太不知礼数了——” 苏笙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于那蓝衣少女的行为也颇有微辞。 苏默心情烦躁,神思不属地听着苏笙的话,时不时扭过头,望一眼赵兰硕一动不动的身影。 这小子怎么还不过来? 他到底跟那个妹子说什么了,迟迟没有赶上来,是因为两个人聊得很投机吗? 切,她才不在乎好吗? 她,她就是打抱不平,就是看不惯某些人到处招蜂引蝶! 第307章 我的心肝 第307章 我的心肝 苏默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对,她没有吃醋。 绝对没有! “姐姐,你看!“ 苏笙晃着她的手臂,小声地叫着。 苏默回过神,就见那个蓝衣少女以袖遮面,跌趺撞撞地走过他们身边,象是身后有狼在追一样,逃也似地离开了。 她有些纳闷,这姑娘怎么了? 几个路人跟在蓝衣少年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道。 “真是不要脸!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下三烂的狐媚子!一看就不是个安份的,比窑子里的姐儿,也差不了多少!” “不自爱!下贱!” —— 瞧他们手指的方向,都是冲着跑在前面,慌不择路的蓝衣少女说的。 苏默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等着赵兰硕走过来好解她的惑。 赵兰硕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见苏默看他,露齿一笑,加快了脚步,走到她跟前来,满面春风地说:“小默,你特意停下来,是在等我吗?” “是啊。你这么好看,我当然要等你啦!” 苏默暗暗翻了个白眼,鄙视他的自恋,面上却假惺惺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等我,也不想理我了呢。” 看到她脸上的笑,他暗暗松了口气,以为方才以为她在生气,不过是错觉而已。 你没看错,我是在生气。可惜,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苏默在心里腹诽道。 明明心里想知道的要死,她却故作矜持,假装不经意地问:“刚刚,你落在后面,和那个谁都聊了什么,说了那么长时间。当然,我只是随口问问,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说是不在意,但她别扭的表情,却在告诉他,她是在意的。 心里明白,却不能捅破她那点小心思,因为她很可能会恼羞成怒,生他的气。 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醋了! 他心里甜滋滋的,有些想笑,察觉到她狐疑的视线,只好硬生生地忍住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压了压快要翘起来的嘴角,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装作没有看出她那点小心思,慢吞吞地说:“哦。我告诉她,我已经成亲了,媳妇是我的心,我的肝,请她自重,不要勾引良家妇男!” 苏默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她弯着腰,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你的心?你的肝?好肉麻啊!她怎么可能相信嘛?” 她是绝不会承认,当他用那双湛然的凤眼,深情地凝视着她,对她说出上面那些肉麻至极的话时,她的心脏竟然快跳了几分。 情话也分谁说,同样的情话,如果别人来说,苏默会觉得虚假。 但是这些话,偏偏由他亲口说出来的,一切好象都是水到渠成,如喝水一样自然。 所以,她只好用大笑来掩饰自己突然红透的脸颊,不自然的眼神和躁动得象是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心脏。 心跳声好大,她怕声音太大,会被他听见。 他嘴角噙着一丝纵容的笑,无奈地看着她。 苏笙叹了口气,哎,看来,硕哥想要追上他姐姐,还有走很长的路呀! “你就说了这些话,她就逃了吗?方才那几个过路的,为什么会对着她指指点点,不依不饶的?!” 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笑过之后,苏默不相信地追问道。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他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深藏功与名。 “我姐姐还以为你跟那个小姐姐聊得很开心呢!” 苏笙插嘴道。 苏默头发一紧,心道这孩子怎么关键时刻总是帮她补刀,慌忙摆了摆手,表情讪讪地笑道:“没有,没有的事。我啊,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原来姐姐还有别的意思啊?是什么别的意思,阿笙不能知道吗?” 苏笙歪着头,一脸天真懵懂地问。 苏默一脸糟心地看着他:“小笙,你听错了。你姐姐我说的是,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啊,任远哥哥说过,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喜欢说反话的。姐姐也是女子,也不会例外的!就是说,有别的意思——” 苏笙旁引了安宁村有名的光棍任远的话,解释得头头是道。 话只说了一半,苏默已经忍无可忍地捂住了他的嘴巴,脸蛋涨成了猪肝色,打断道:“小笙,话说多了,会口渴的。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还有些远,你还是闭上嘴巴,省省口水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就是来拆她的台的!就不能给他姐姐留点面子吗? 赵兰硕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苏默瞪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见她着恼,他认相地绷紧了唇线,不让嘴角咧得更大,但眼角眉梢还是染上了醉人的笑意。 苏默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掉在地上,捡也捡不起来了。 后面的路程,他一路走,一路笑,象是被点了笑穴一样,完全停不下来。 苏默看不下去了,这小子傻笑了一路,引得无数路人侧目而视,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她揪住他的耳朵,恼怒地叫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他配合地弯腰,乖顺地任她捏住自己的耳朵尖,侧过脸,凤眼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着她因为恼怒而绯红的脸,还是笑个不停:“好好好,我不笑了。” 说是不笑,等苏默松了他的耳朵,他依旧笑个不休,象是捡了宝似的。 苏默懒得搭理他了,大步走在前面。 神经病哦!笑笑笑!笑死算了! “我姐姐好象真的生气了——” 苏笙无措地对着手指。 “不会。她这人生气也就一会儿,绝不会隔夜的。” 他一脸笃定地说。 话音落地,他停了笑,伸手揉了揉笑太久而僵硬的脸部皮肤,加快步伐,跟到了苏默身后,讨好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真生气了?” 苏默冷哼一声,高贵冷艳地斜了他一眼,不理他,目不斜视地接着往前走。 不是笑得停不下来吗? 接着笑啊! 落在最后的苏笙大叫道:“姐姐,硕哥,你们等等我啊。” 第308章 猛兽出笼 第308章 猛兽出笼 打打闹闹地回到大通铺,问过了老板,才知道他们错得有多离谱。 “租房子啊?你们自己去找,那岂不是累坏了啊?嗨,你们事先怎么不先问问我啊!这买卖租赁房屋,中间都有房产经纪牵线搭桥的。这城里,哪有空房子,价格几何,这房产经纪最清楚的——” 店老板是个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热情地跟他们介绍了清平城里的情况,末了,还跟他们打了包票,明天一早,一准把房产经纪带到他们面前。 解决了一件大事,苏默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心情不错地回到了大通铺,这才发现原本空空本本的屋子里已经塞满了很多陌生的男男女女,里面吵闹的象是进了菜市场一样。 一帮男人围成了一个圆圈,铺位上放着一个碗,碗里滴溜溜地转动着黑白相间的几个骰子,好象在赌大小。 “大大大!” “小!小!小!” —— 妇人们三两人分开围成了几处,各自抱成团,谈论着针线女红,在城里能挣钱的营生,还细说着家长里短。 看到苏默三个人跨进来,妇人们停止了说笑,眼睛大亮,纷纷把灼灼的目光投注在赵兰硕身上,蓝衣少女也在期中,她只瞄了一眼,就撅着嘴,神色不悦地扭过头,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赵兰硕已经解开了身上披的斗篷,露出了那张皮肤白皙如玉,眉目如画的脸。 妇人们偷笑着,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后生可真俊!” “就是不知道成亲了没有?” “怕是这方圆百里也挑不出比他还俊的后生了!” —— 不仅妇人们小声地交口称赞,连玩乐的男人们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身向他们看了过来。 “哟,哪来的小白脸!” “这皮肤嫩得跟豆腐一样!比那些小娘们的脸还要白上几分!” —— 赵兰硕抿着嘴,有些不悦,衣袖里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就在他就要情绪失控,大发雷霆的时候,从旁边悄悄地伸过来一只手,潜入他的袖子里,默默地捏了捏他攥得紧紧的拳头。 大通铺龙蛇混杂,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 他们来清平城,本就为了躲祸而来,最好不要惹麻烦。 见他额角的青筋暴起,随时都有怒发冲冠地倾向,苏默只得安抚他,让他忍耐。 谁知他竟然被安抚了下来,这让苏默都有些意外。毕竟这小子倔得跟头驴似的,她深有体验! 你见过人能把驴劝走的吗? 赵兰硕神色微震地人侧过身,看着苏默脸上担忧的表情,那些想当场杀人的怒火竟奇迹般地渐渐平息了下去。 他薄唇微翘,冰冷的凤眼象是被春风拂过一般,变得温暖起来,袖间的拳头,一点点地卸去了力道,冰凉的指尖在苏默的手指退出去之前,纠缠地握了上去。 十指交叉,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姿态亲密地绞合在一起。 苏默目光闪烁,低声说:“别生气,一会儿我给你出气!” 这话,她说得有些心虚。 其实,在龙蛇混杂,亡命之徒混迹的大通铺里,忍耐是最好的办法。 她这么一说,不过是给他吃一颗,甜而无用的枣子,华而不实,是绝不可能兑现的。 他心知肚明,却体贴地没有戳穿她,白皙俊美的脸上挑起一抹让人惊艳的笑,低声道:“好。” 这声好就代表着他对苏默的承诺,忍耐,不惹事,不给她惹麻烦。 两个人牵着手,迎着屋子里妇人们或是戏谑或是善意的笑声,走到一处无人的铺位上坐了下去。 “看来是成亲了!瞧人家小夫妻多恩爱啊。” “这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找到这么俊的男子作相公,这辈子算是值了!” —— 一路上被误认为是小夫妻的次数多了,苏默早就淡定了许多。 误会就误会,反正她又不会少块肉,随这些人说去吧。 倒是蓝衣少女听到这些话有些不是滋味,简直万分扎心,手指绞着帕子,力道凶猛地象是要把帕子绞碎似的。 他们不找事,可是事情偏偏要主动找上门。 玩骰子的男人们中间有个男人歪着脸,大声道:“小哥要不要来玩两把?长得跟女人一样秀气就罢了,这男人玩的骰子别也不会玩吧?光会躲在女人身后绣花,那跟兔儿爷有什么区别?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说话的这个男人看着有些面熟,苏默认出来,他就是那位蓝衣少女的哥哥。 他出言挑衅想必是为自己那无脑又花痴的妹妹找场子的。 可是蓝衣少女并不感激他,瞪着眼睛看向他的目光,满是幽怨和指责。 话音落地,男人们哄笑起来,看着赵兰硕的目光中满是鄙夷,好象他真的如男人所言,是个会绣花的兔儿爷一样。 土人还有三分泥性,更何况赵兰硕还是个一点就炸的爆脾气。 苏默再安抚也无济于事了,他松开她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在她看来有有些残忍的笑容,凤眼凌厉,眼底闪过睥睨的张狂之色。 象是凶残的猛兽解除了封印,妖气四起,周围飞沙走石,马上就会流血飘橹,伏尸百万一样地可怖。 这是苏默第一次看到他隐而不发的样子,妖孽,冷酷,一切尽在掌握。 看着那些人,他笑得云淡风轻:“好啊。玩骰子,我最喜欢了。” 苏默莫名有些胆颤心惊,站起来,小声问:“你没事吧?” 看到她脸上小心翼翼的探究之色,他有些讶异地挑起眉毛,垂眸看着她笑得一派风光霁月:“没事啊,就想跟你借几个大钱使使!马上就还会还你的。借不借?” 语气温和,但他眼底却是一片不容置疑的坚持之色。 苏默瞄了他一眼,撇着嘴,伸手从腰间把钱袋解了下去,一举抛到他怀里:“喏!都给你!别全输了哦!” 里面都是零散的大钱,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嘴角的笑容很是玩味:“输?不会的。” 玩骰子,这样小儿科的玩意,都是他以前玩剩下的好吗? 第309章 见证奇迹 第309章 见证奇迹 接下来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 三颗骰子在碗里晃来晃动,停下来之后,赵兰硕押大,必须是大,押小,那绝对是小。 一帮嘲笑他不会玩骰子,只会学女人绣花的男人们输了个精光,钱袋里所有的大钱都掏了个空,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嘲笑赵兰硕小白脸时的意气风发。 “呃,没钱了,我不玩了!” “我也不玩了!还要留点钱,晚上填饱肚子呢!” 在自家婆娘的虎视耽耽下,相继有汉子退了出去。 最后只剩蓝衣少女的哥哥和赵兰硕两个人。 赵兰硕盘腿坐在铺上,背脊挺直,姿态优雅,撩起眼皮,语气闲闲地问:“你还玩吗?” 看着他面前堆着的银钱,蓝衣少女的哥哥咬牙道:“玩!我还就不信,我连一把也赢不了!” 他还就不相信了,这小子就这么邪乎,把把赢,从玩的第一把开始,就一直赢到最后。 事实证明,赵兰硕是真的邪乎,笑眯眯地赢走了蓝衣少女哥哥钱袋里的最后一块铜板。 “小兄弟,能给哥哥我留点晚上吃饭的钱吗?” 赵兰玥笑眯眯地拒绝道:“不能!象我这样的小白脸,赢了钱自然都是要一点儿不差地上交给媳妇的!” 蓝衣少女哥哥留恋地看了赵兰硕面前堆着的那堆铜钱,不甘心地咽了口口水。 这里面有一部分钱,原本是属于他的! 现在,他却变成一文钱没有的穷光蛋了。 胸口有点痛,他一脸便秘地把目光从那堆钱上挪开。 捏着空钱袋,他垂头丧气地下了铺,瞧见他那个妹妹两眼放光地盯着赢他钱的小白脸看,俏脸通红,花痴似地捧着心口说道:“那位相公好厉害啊!” 他没好气地低斥道:“快收收你的口水吧!少丢人现眼了!人家已经成亲娶妻了!” 蓝衣少女白了他一眼,嘟着嘴道:“我就是喜欢他!他就是比你厉害吧!哪怕他成了亲,有了妻子,也架不住我喜欢!” 男人被她噎得脸红脖子粗,甩袖道:“你再喜欢人家也没用!人家呀,还就是看不上你!” 那小白脸看自己媳妇的眼神黏黏糊糊的,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媳妇身上,哪有旁人的存在! 看他这个傻妹妹的目光却满是厌恶! 他虽然愚笨,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也就这个傻妹妹不明白了! 苏默高兴坏了,捧着那一堆铜钱跟中了大奖一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了,嬉笑着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声问:“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啊!” 自从上了桌之后,这小子竟然一次也没有输过,就好象冥冥之中,幸运大神在照顾着他一样。 简直战无不胜,犹如神助一样。 拿本钱给他的时候,她还以为那些大钱一掏出去,就象肉包子打狗一样,要一去不回了呢。 “我会的还多着呢!玩骰子,猜大小,我早就玩腻了。” 他得意洋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硕哥好厉害哦。方才那几个跟硕哥一起玩的人输得脸都绿了!” 苏笙也很高兴,拍着小手叫好道。 三个人挤在角落,嬉笑成一团,完全沉浸在愉悦的气氛之中。 “恭喜你啊,赢了那么多钱!” 蓝衣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笑盈盈地说,俏美的小脸微微抬起,美眸流转,顾盼神飞,哪有之前碰到糟心事的难堪之色。 苏默笑容一滞,垂着眸子,装作认真地把铜钱往钱袋里装,眼角余光瞄着赵兰硕的一举一动,两只耳朵也高高地支起来了,生怕听漏了半句话。 赵兰硕眉头紧拧,不着痕迹地瞄了苏默一眼,见她表情平静,没有生气的迹象,放松的同时,心里还有一丝微妙的不悦。 “嗯。” 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他神色冷淡地扭过身,面对苏默时,象是变戏法似的,薄唇轻抿,从眼角眉梢迅速晕染开一层愉悦的笑意,让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我来帮你——” 苏默手上的动作一滞,微微抬眼,偷眼瞄向蓝衣少女。 就见她脸色僵硬,雪白的贝齿轻咬着红唇,揪着衣角,表情讪讪地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小子够损,直接把人家姑娘晾在原地了。 只看了一眼,苏默就偷笑着收回了目光,垂下了头,心情很好地接着往钱袋里捡铜钱去了。 晾着就晾着吧,她才没有那么好心,把傻小子和这姑娘送作堆呢! 光线虽暗,赵兰硕还是把苏默脸上的笑意收入眼里,他眸光微闪,凑到她耳朵,低声问:“你是在偷笑吗?” 耳朵一烫,温热的气息如同一条小蛇一样,流进了苏默的耳膜深处。 象是被烫着了一样,她的脸上迅速爬上一抹红霞,捂着耳朵,火速拉开与他的距离。 “才没有。我就是心情好了,所以才会笑的!才不是偷笑!” 她瞪了他一眼,气弱地辩解道。 “你高兴就好。”他扬眉包容一笑。 “我高不高兴跟你有关系吗?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苏默嘴角噙着笑,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说。 “当然有关系!你高兴了,我就高兴。” 他低着头,手上的动作不停,神色安静里说出来的话,却在苏默原本平静的心湖掀起微妙的涟漪。 蓝衣少女站了半天,也见人搭理,只好讪讪地离开。 “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了吧?叫你不要丢人现眼,你偏不听!那小白脸都成亲了,你还上赶着往上贴做什么?” 见自己的宝贝妹妹受挫,男人虎着脸,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 “成亲还可以和离嘛!哥哥,我就是喜欢他,没办法嘛!” 蓝衣少女跺着脚,说话的时候,委屈得眼眶已经湿润了。 “你喜欢他也没用!你就没看到那小子看他媳妇的眼神吗?我这个大老粗都能看明白,那小子心里只容得下他媳妇一个人,别人谁也入不了他的眼!你呀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戳着自己妹妹的脑袋,男人恨不得一下把他这个傻妹妹戳醒! 第310章 忍无可忍 第310章 忍无可忍 “你干嘛?还要存私房钱啊?” 发现他拿出她做的钱袋,往里面装铜钱,苏默脸色古怪地问。 “嗯。晚上,我想出去买些东西。” 他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东西?”苏默有些好奇。 “还没想好。”他凤眼闪烁,遮遮掩掩地说。 “不愿意说就算了。我才不好奇呢。”苏默撅着嘴,不高兴地说。 明明心里抓耳挠腮的,想知道的要死,嘴里却偏偏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赵兰硕垂眸一笑,沉默着把更多的钱放进了钱袋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告诉苏默,他晚上出去想要买什么东西。 苏默很好奇,但是他死活不说,她总不好拿刀架在他脖子逼他说。 再说了,天总会黑的,到时候,他出去买东西,她一道儿跟着,自然就能知道他要买什么东西了。 距离天黑还早,苏默在铺位上查点包裹,赵兰硕无事可做,带着苏笙在大院里玩。 一起住在大通铺的人家,也有带着孩子来的,苏笙带着他们,在院子里玩躲猫猫的游戏。 赵兰硕长身而立,站在廊下,袖着手看着他们玩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端得是眉目如画,宛若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蓝衣少女站在不远处,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走了过来。 “我们也算认识了。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马玲玲,你叫什么呀?” 她鼓足了勇气,目光大胆而热烈地看着他。 赵兰硕嫌恶地皱起眉,象是没看到她一样,抬起脚从她身边经过,往屋里走去。 蓝衣少女脸色难看,横了横心,张开双手,拦在赵兰硕面前,娇喝道:“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不许走!” “让开!否则管你是男是女,我都会对你不客气!” 赵兰硕薄唇微掀,神色暴躁地说。 在他这里,可没有什么男女之别。若不是苏默在身边,他早就炸了。 特别是眼前这个叫马玲玲的,简直不知羞耻,他都表明自己已经成亲了,还要不顾廉耻地贴上来。 真是烦死了!直接杀掉算了! 他脸色阴郁地想着,凤眼里寒光闪闪,看向蓝衣少女的目光宛若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马玲玲才不怕! 她哥哥就在这里,她就不信这个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你腰间的钱袋好丑哦!是你妻子给你做的吗?我觉得她一点儿也配不上你!人长得一般,连针线活也是一无是处。你瞧,这是我亲手绣的帕子,比你妻子的针线如何?” 马玲玲一点儿也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瞟到他腰间的钱袋,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顿时起了攀比之心,还作势伸出要抓赵兰硕腰间的钱袋。 “你干什么?” 赵兰硕皱着眉,捂着钱袋的动作象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连忙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马玲玲的手。 “不干什么啊!我就是想拿过来看看,跟我的帕子比一比,到底是你妻子的手艺好,还是我的女工好!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不要小气嘛!等看完了,我会还给你的。” 她笑嘻嘻地说。 说着,马玲玲弯下腰,猛然发力,向着赵兰硕扑了过来,看她手的方向,自然是冲着钱袋去的。 赵兰硕沉了脸,向四周瞄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抬起腿,一脚踹在马玲玲的膝盖上。 “啊!” 马玲玲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你干嘛踢我?我要告诉我哥哥,你欺负我!” 她气嘟嘟地鼓着嘴,仰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不满地威胁道。 “告诉你哥哥?呵,我真是怕啊!” 几次三番地被她骚扰,赵兰硕的耐心已到了极限。 马玲玲得意:“知道怕就对啦!还不快拉我起来!只要你表现好,取悦了我,我就不把你踢我的事,告诉我哥哥!” 扶你? 我嫌脏!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跟我来!” 马玲玲微微一愣,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些私房话,毕竟这里人多眼杂,他又是有妇之夫,就算他对自己有意思,也不会明说嘛。 她咬着嘴唇,羞涩一笑,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跟了过去。 “啊!你——” 到了无人的角落,马玲玲就傻眼了。 赵兰硕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面色阴狠地抓住她的长发,脸色冷酷地往墙上撞去。 她吓得尖叫出声,娇美的脸上瞬间苍白如纸片一般,再无蛮横之色。 “就凭你也配和我媳妇比?呵呵,给她做提鞋的侍女,你都不配!” 娇美的脸蛋在即将撞到墙上时,骤然停了下来。 惊慌中,马玲玲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里的阎罗,瞬间抽走了她全身的热气。 她两腿一软,差点没出息地跪到地上去,却还要逞强嘴硬道:“我哥哥就在外面,你敢欺负我,信不信我大叫一声,把他引过来——” 只听身后的人不屑地冷哼一声,揪着她头发上的大手猛然用力向前一推。 砰地一声,马玲玲侧着脑袋撞在墙上,顿时眼前一黑,两眼发花,整个脑袋就象挤进去千万只蜜蜂一样,嗡鸣不止。 眩晕中,听到那个煞星一样的少年狠辣的声音。 “你喊啊!那就试试,你喊了之后,是你哥哥先救了你,还是赶在他来之前,我先杀了你!” 她自小在父母膝下长大,是家里的老幺,上面还有个哥哥宠着,又自认为生得漂亮,不用她招手,自然有没脸没皮的男子跟在她身后,恭维讨好! 别说拿墙撞她的脑袋了,就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哥哥也会拿铁揪追到那人家里,揍得那个敢欺负她的小子哭爹叫娘,哪吃过这个苦!? 谁知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就遭了这样的大罪! 身后的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人,是恶魔! 他还说要杀了她! 哥哥哎,快来救救妹妹啊! 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不服,赵兰硕绷着脸,没什么耐心地眯了眯凤眼,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在马玲玲惊恐的目光下,照着她的脸,面无表情地拍了下去! 第311章 小便失禁 第311章 小便失禁 “啊!” 马玲玲花容失色地尖叫一声,惧怕地用手捂住脸。 砖头带着一股渗人的冷风从她脸侧擦过,啪地一声,撞到她耳边的墙上,瞬间四分五裂。 灰尘四散里,破落的砖块残渣飞溅到她脸上,刺得娇嫩的皮肤生疼。 “我警告你,别再缠着我!否则,我不介意毁了你的脸,或是把你脸上这对讨人厌的眼珠子挖出来,扔到地上,踩着听响玩儿!” 赵兰硕狠狠地揪着马玲玲的头发,凤眼微眯,寒光乍现,暴虐之色宛如毒蛇一样在里面四处游走着,随时都会跳出来,一举咬破敌人的喉咙。 此时,在马玲玲眼中,他眼光狠毒,面容可怖,加上冷嗖嗖,比寒风还要渗人的声音,宛如活阎王在世。 她两眼发直,两条腿更是抖若筛糠,原本娇花一样的脸象失去了水分一样,迅速干枯了下去, 哗啦啦— 只听几声细微的响动,一股水流从她两腿之间流淌了下去,裙摆下的两条棉裤湿了个彻底。 赵兰硕神色古怪地低下头去,一脸不置信地看了渗入地底下的水渍,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表情嫌恶地扭过头去。 马玲玲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羞耻感瞬间爆棚,觉得自己简直无脸见人了,也顾不得赵兰硕会不会挖她眼珠子听响了,蹲在地上,抱着头,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好丢脸! 她,她不要活了! “硕哥——” 在马玲玲的哭声里,夹杂着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进了赵兰硕的耳朵里。 他微微一怔,回过头,看到苏笙站在不远处,神色略带惊惧地看着他,黑豆似的眼睛里,惊疑地瞟着蹲在地上的马玲玲,看向他的目光全然都是陌生之色,好象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苏笙来了,苏默还会远吗? 方才他抓着马玲玲的头发,失去理智地撞墙,一脸凶狠暴戾地样子,是不是被苏笙看到了? 苏笙的样子象是被吓着了,他会不会告诉苏默,说他赵兰硕其实是个可怕的人!? 心念急转,一瞬间,赵兰硕想了很多。 象是在急于撇清什么大麻烦一样,他有些慌乱地把手里抓着的碎石扔到了地上,那着急的样子,瞬间颠覆了他在马玲玲面前狠辣无情的形象。 拍拍手上沾着的灰尘,赵兰硕僵硬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蹲下身,用温柔地近乎诱哄一样的语气说:“阿笙,你怎么来了?你的小伙伴呢?你不跟他们玩了吗?” “不玩了。硕哥,你刚才的样子有点吓人哦!完全跟你在姐姐面前的样子,不一样。阿笙有点怕怕的!” 硕哥在姐姐面前温柔和善,软萌得让他想起来虎子曾经养过的那只小白兔。 姐姐要揪硕哥的耳朵,根本不用踮起脚那么麻烦,硕哥就会主动弯下腰给姐姐揪! 在姐姐面前,硕哥任打任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简直天然无公害。 可是到了这位小姐姐面前,硕哥怎么就象变了一个人一样。 揪头发,用砖头拍脸,还要毁人容貌,挖人眼珠—— 别说这个可怜的小姐姐吓尿了,他也快吓尿了! 真的敲可怕! 完全是两个人! 看来,苏笙这是看到了! “啊?哈哈,我那是跟她开玩笑呢!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小,竟然吓失禁了。” 赵兰硕瞄了眼苏笙身后,并没有苏默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果断把锅盖到了顾自哭得天昏地暗的马玲玲身上。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表情自然,神色坦诚,毫无半点心虚之色,其演技炉火纯青,在通往奥斯卡影帝的道路上,又迈出一大步! 听到这话,马玲玲更加崩溃了,嚎哭的声音更大了,好象不哭断肠子不罢休一般,就差直接坐地上,披头散发地打滚了! “呜——” “别哭了!裤子都湿了,还不赶紧回换身衣服?!还是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尿湿裤子了?” 赵兰硕让她哭得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大声说道。 经过方才的事,马玲玲如惊弓之鸟,听到他的声音就害怕,她吓得一缩肩膀,打了个嗝,生生地把一连串的哭音给强咽了回去,惊慌地站了起来,夹着腿就往外面跑去。 尿湿了裤子这么丢人的事,她才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呢! “站住!” 没走几步,马玲玲又听到了赵兰硕的声音,丝毫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调子响起。 她僵硬地停下脚步,直挺挺地站在了原地,难堪得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出去之后,该说什么话,你懂得。这里发生的事情,如果你敢说出去一个字的话,我不介意,把你尿湿裤子的事情,编成话本,在清平的各大茶馆,酒楼里传唱。马玲玲是吧?这个名字,我记下了。” 赵兰硕目光冰冷地盯着马玲玲的背影,语气戏谑中饱含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马玲玲缩着脑袋,不迭地点了点头,应声虫一样地说道:“我,我有分寸的!不会乱说话的!你放心!” “滚吧!”赵兰硕仰起下巴,姿态睥倪,施恩一样地说道。 听到这两个字,马玲玲如同得到了赦免一样,逃也似地离开了。 “硕哥,你方才是真的在和那个小姐姐玩游戏吗?” 被赵兰硕爱怜地抱在怀里的苏笙歪着小脑袋,脆生生地问道。 “当然。” 解决人马玲玲这个大麻烦,赵兰硕神清爽,简直能围着清平县城跑两圈,也不会嫌累,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 “哦!那我回去告诉姐姐,你和那个黏人的小姐姐躲在角落里,悄悄地玩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很刺激的游戏,还不带我玩!” 苏笙瞄着他的脸色,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中间连个磕巴都不带打的。 赵兰硕愣了一会儿,镇定轻松的表情瞬间裂开了。 什么叫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很刺激的游戏? 这些话,到了苏默面前,苏笙要是真真原原本本说出去了,还有他的活路吗? 哪怕是安宁村前面那条大河也洗不清他身上的冤枉了! “阿笙,晚上我们一道出去,你想吃什么,硕哥全都给你买!” 第312章 为你梳发 第312章 为你梳发 赵兰硕拍着腰间的钱袋,财大气粗得象是个不差钱的地主老财,只求苏笙这个祖宗到了苏默面前,别把他卖个干净了。 “咦,你在我姐姐跟前不是说,要买东西吗?” 苏笙眨巴着大眼睛,神色无辜中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软萌得简直天真无害。 赵兰硕咬牙:“不买了!什么也比不上让阿笙开心重要!” “真的吗?硕哥,你真好!哎呀,我记性不太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高兴,竟然全部忘光了!真是太糟糕了!” 苏笙象小老头一样地拧着眉头,摇头叹气的样子象极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赵兰硕陪笑:“忘了好!忘了好!” 回到屋里,苏默早就把随身携带的包袱查点完毕。 马玲玲换了身新衣服,坐在铺上,正在哎哎呼痛。 妹控的男人小心地拨开她的头发,心疼地说:“你到底在哪儿摔的,摔得这么狠啊!脑袋上两大包,有一个还流血了。” 听到哥哥关心的话,马玲玲两眼含泪,差点没哭出声来,垂下头,抹着眼角,小声说:“就在外面。地上有一滩水,我又走得急,自然就摔倒了。恰好地上几块石头,撞到了我脑袋上——” 她的说辞天衣无缝,男人没有多想,就完全相信了,痛惜道:“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走个道儿,也能平地摔了!以后走路,你可得经点心,眼睛看清楚了,再——” 赵兰硕抱着苏笙从外面进来,目不斜视地经过马玲玲身边时,她缩了缩肩膀,目露害怕地畏进了哥哥怀里,掩饰似地小声说:“哥,我冷。” 苏笙抽空瞄了马玲玲一眼,随即面色无波地扭过头。 姐姐说了,这个小姐姐心术不正,被硕哥这么一整治也算罪有应得,一点儿也不值当同情。 “回来了?你们去哪儿了,去那么长时间?” 苏默盘腿坐在铺上,散开一头长发,从头部两侧垂落下去,黑发乌眸,小女儿姿态十足,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眸光温柔得象是汪了两道清泉,看得赵兰硕不由怦然心动,双眼发亮。 “没去哪儿,我和硕哥就在院子玩。对了,姐姐——” 苏笙扑腾着腿,从赵兰硕怀里挣了出来,跳到榻上,笑着扑进了姐姐怀里。 苏默伸长了双臂,准确地接住了他的小身子,顺滑的长发,在两肩晃了晃,划出一丝黑亮的弧度。 苏笙的话只说了一半,赵兰硕生怕这孩子临时变卦,把不该说的话,全部说给苏默听,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忐忑地盯着苏默怀里的苏笙看。 “姐姐,硕哥说了,晚上出去玩的时候,我想吃什么,要什么,他都会给我买!” 苏笙歪着头,小脸上满是得意地跟姐姐炫耀道。 “是吗?” 听到这话,苏默有些惊讶,抬起头,瞄了赵兰硕一眼,却瞥到他一脸不安的神色。 她暗想,这傻小子大话放得快,不会是放完大话又后悔了,担心给苏笙买了东西之后,钱袋里的钱不够他自己买东西了? 想到这里,她越发对赵兰硕晚上出门要买的东西好奇起来。 三个人说了会儿话,苏默突然从包袱里拿了个梳子出来,先是不好意思地瞄了赵兰硕一眼,然后转向苏笙,一把把梳子塞到他手里,小声说:“小笙,你帮姐姐梳梳头发吧!你知道的,姐姐我,实在不会梳。” 连夜奔逃,来到这大通铺之后,又睡了一觉,苏默的头发早就乱糟糟的了。 查点了包袱之后,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把头发散了。 可能真的没那个天分,她躲在角落里,倒腾了半天,也没能把头发给弄好,只好找苏笙求救。 苏笙应了一声,见怪不怪地拿起梳子,转到苏默身后,准备帮她梳头发。 赵兰硕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轻声问:“阿笙,你姐姐的头发一直是你梳的吗?” “是呀!我姐姐脑子灵光,可惜手笨,只会梳一些古古怪怪的发髻。她的头发一直都是我梳的。” 苏笙一边拿梳子帮苏默梳理长发,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 闻言,苏默脸上一烫,斜了赵兰硕一眼,心道,我现代来的,不会梳古代头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不自然地低咳了一声,斥道:“小笙,别啰嗦,快给姐姐梳个好看的头发。” 赵兰硕目光奇异地望了苏默一眼,在安宁村时,大部分时间,他都一直呆在地窖里,倒是不知道苏默的头发都是出自苏笙之手。 看到苏默那头黑亮柔滑的长发,在苏笙手里的梳子里调皮地钻来钻去,赵兰硕有些心痒难耐,心里也羡慕的紧。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从苏笙手里夺过了木梳,在两姐弟诧异的目光下,露齿一笑,一脸认真地说:“我觉得梳头发也是门技术,我决定好生地学上一学。阿笙,你且退到一边,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吧!” “你会梳头发吗?” 苏默惊奇地睁大眼,一脸地怀疑之色。 “不太会啊。不过,我想阿笙这么小,都会,我这么聪明,想学会术梳头发应该不会太难吧?” 翻看着手里的梳多,赵兰硕表情轻松地说。 “那可不一定。学梳头发要看天份的,象我一看就会。愚钝如我姐姐,看到梳了多少回了,也没见学会。” 苏笙小声嘀咕道,对于赵兰硕能否学会梳头发保持怀疑之色。 “咳,小笙,你说什么呢?你说谁愚钝来着,我告诉你,你姐姐我就是没有用心学!要不然,我早就学会梳头发,根本用不着你!” 耳尖的苏默听得臊红了脸,毕竟身为女子,连自己头顶上一脑门头发都打理不好,说出去是有些丢人啊。 安抚好自己的妹妹之后,男人转身走了。 王玲玲侧身躺在铺上,支着耳朵把苏默三个人的对话听在耳朵里,惊奇的同时,眼睛里闪过几分鄙夷。 一个女子连头发都梳不好,家里的活计能做好吗?还配为人妻子吗? 赵兰硕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她只敢默默地在心里鄙视苏默,却没胆子到苏默跟前找不自在。 第313章 一辈子 第313章 一辈子 “硕哥,你看清楚了吗?” 苏笙生了一双巧手,不过片刻后,就给苏默梳了一个好看的少女发髻。 梳完之后,他把梳子递给了赵兰硕,关心地问道。 “看清楚了,简单得很。你且看着,我这就梳个一样的发髻出来!” 拿着梳子,赵兰硕回答得信心满满。 说着,他举着手去拆苏默头顶上新打理好的发髻。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不经常干活的人,帮她洗个碗,还要打碎几个呢。 他就在旁边看苏笙梳了一次,真的会梳头发吗? 苏默深深地怀疑,赵兰硕是在说大话,想到一会儿她可怜的头发,会被他糟蹋得不成样子,她果断怂了。 于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赵兰硕的魔爪伸过过来之前,两手紧紧地捂着自己新鲜出炉,还没捂热乎的发髻,眨巴着眼睛,好声好气地商量道:“小笙辛辛苦苦才梳好的,就不要拆了吧?学梳头发这样的事,算不得什么技术,什么时候学都行。要不,找个风和日丽,天气晴朗的日子,你再学?” 说白了,她就是不相信赵兰硕! 跟苏默生活这么长时间了,要是再看不她那点小心思,他这辈子都算是白活了! 赵兰硕闻言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手把玩着木梳,他眯了眯凤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窗外,呶了呶嘴道:“你看,外面风和日丽,天气晴朗,显然是个学习梳头技艺的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就是现在了。小默,乖乖把手放下来,让我把你头发给散了。” 最后一句话,他凑在苏默耳语,低声说道,近乎于耳语一般。 苏默瞪他:“我要是不把手放下来呢?” “你要是不把手放下来啊?那我也不会跟你打架的。万一误伤了你,心疼的还是我。不过,我也不会甘心就这样放弃的。大通铺里这么多人,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你这么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连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打理的话,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你?” 他垂眸轻笑,鼻尖在散发着幽幽冷香的长发轻轻碰触了一下,微微阖了下眼,把突然涌上来的悸动强压了下去,眼眸微深,压低声音,表情温柔着地说着威胁的话。 总之,这梳头发,他学定了! 苏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象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 这人有病吧? 就为了学梳头发,竟然敢威胁她! 一个大老爷们要学梳头发,说出去,别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可见,他不仅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她气不过,也不捂头发了,伸手揪住他的一只耳朵,怒声道:“你长本事了,敢威胁我了是不是?就为了学梳头发,你跟我较劲,你是不是傻啊?” 他乖乖地躬着身,任她捏着自己的耳朵,固执道:“阿笙那么小都会梳头发,我却不会。我不管!今天我就是要学,而且还要学会!” 学会了之后,他也就以代替苏笙,每天帮她梳头发了。 想想,他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全身上下似乎都在涌动着一股如坠云端的幸福感。 “我不是也没学会吗?不会梳头发,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默觉得他的坚持有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他垂着眼睛,羞涩地笑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万般柔情:“你不用学,我学。这样,我就可以帮你梳一辈子的头发了!” 一辈子? 苏默神情微震,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只有没有被爱情伤过的人,才会如此轻易地许出了一辈子。 多年后,这世间又有几个人会记得自己当初许下的诺言? 她松开手,淡淡一笑:“好吧!我让你学,只怕你笨手笨脚的,跟我一样学不会!” 赵兰硕,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许诺的一辈子,能有多长。 苏默面无表情地想。 听到这话,赵兰硕抬起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木梳穿过及腰的黑色长发,柔顺地一梳到底。 赵兰硕坐在苏默身后,垂着眼睛,看着丝丝长发从修长的指尖和木梳里穿过,目光温柔,眉眼含笑,好象帮苏默梳头发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似的。 “硕哥,给我姐姐梳头发,你就这么高兴吗?” 苏笙坐在一边,看着以亲密地姿态和姐姐靠在一起的赵兰硕,乌黑的眼睛里眨动着奇异的光彩。 硕哥脸上的表情好享受哦! 看得他心里痒痒的,也想要上前帮姐姐梳头发了。 苏默侧过头微笑:“别看他现在玩我头发,玩得挺高兴,一会儿有他愁的了。” 女子生来就比男子手巧,她跟苏笙学了不少天,都没有学会,她就不信赵兰硕只看苏笙梳了一遍就能学会! 话音刚落,苏默的半边肩膀蓦然一沉。 她惊讶地扭过头,看到赵兰硕怡怡然靠在她肩膀上,那张俊俏的脸,已然近在咫尺。 近得她能把这小子脸上的每一根细小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长而卷的睫毛,漂亮的凤眼,挺俏的鼻梁,绯红得象是涂了胭脂的削薄嘴唇—— 这小子长得真好看!苏默暗暗地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只匆匆瞄了赵兰硕一眼,她就不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他生了一双有魔力的眼睛,表面平静无波,内里瑰丽无比,若不小心看久了,她可能就会溺毙在那双深情的眸子里,再也无法继续洒脱下去。 “那可不一定。方才我看阿笙梳头发的动作,很简单的。小默,你自己学不会,别拉我下手。说不准,我就是比你有悟性,一学就学会了呢。” 没有察觉到苏默的不自在,赵兰硕歪着脑袋,姿势亲密地靠在了苏默半边肩膀上,笑吟吟地说。 说话的时候,他灼热的气息喷在苏默耳朵上,象是羽毛轻轻刮过一样。 入骨的痒,不安的骚动着,如虫子一样钻进苏默的身体里,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着,表情闪过瞬间的不自然。 第314章 学梳发髻 第314章 学梳发髻 赵兰硕的前胸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上,两个人如连体婴一样靠在了一起,实在是过度亲热了些。 “咳—” 苏默清了清嗓子,难耐地动了动身体,抬了抬那半边被赵兰硕压着的肩膀,装作不舒服地说:“你好重,快起来给我梳头发啦!” “这样靠在你身上,很舒服。你再让我躺一下,我马上起来给你梳一个漂亮的发髻!” 赵兰硕耍着赖,就差在榻上打滚了,就是不肯把自己的脑袋从苏默肩膀上挪开。 “你倒是舒服了,我却不舒服!肩膀被你压得好痛。” 苏默佯装肩膀痛,撅着嘴,一脸不爽地地皱了皱眉。 “痛得厉害吗?我帮你揉一揉。” 听到这话,赵兰硕眉头一皱,瞬间直起了软绵绵的腰杆子,扔了梳子,作势要帮苏默揉肩膀。 “不用了。你一起来,就好多了,只是有点麻木而已,过一会儿就会好了。你还是赶紧给我梳头发吧!” 身子一歪,躲开了赵兰硕伸过来的手,苏默假模假样地捶打着肩膀,笑着说道。 “着什么急嘛!梳头发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倒我!方才阿笙梳头发的所有动作,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了,过会儿一准给你梳个好看的发髻出来。“ 赵兰硕拍头胸口,一脸胜劵在握,自信满满的样子。 事实上,话说得太满,打脸来得也快。 往往看着简单的事情,做起来未必简单。 看别人梳跟自己动手梳是两回事,哪怕赵兰硕两只手扭成了麻花,对着苏默脑后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束手无策。 “怎么回事啊?我明明看到阿笙做起来很简单的啊!这么一扭,那么一转,一个好看的发髻就成了啊。” 小心地觑着苏默的脸色,他急得抓耳挠腮。 苏默黑着脸,用手拨过盖在她眼睛上的长发,嫌弃道:“行了吧?我早就说过,你学不会的啦!梳头发这种事也是要有天份的,象是你我,就是那种没有天分的人!你还是退到一边,让小笙帮我梳好头发算了。” 听到这话,赵兰硕倍受打击,抿着嘴,神色有些沮丧。 苏笙有些不忍心,唏嘘道:“硕哥,你别难过啦!我打小就跟娘亲和姐姐生活在一起,每日都要看着她们梳头,耳濡目染,日久天长,自然也就学会了。别灰心,多梳几次,你就学会了。” 他这话说得很是不走心,只是随口安慰几句。 谁知,赵兰硕竟然当了真,握着拳头,郑重其事地说:“阿笙说得对!我就是缺少训练,才梳不好头发的。多练几次,肯定就能上手了。小默,你乖乖坐好别动,我肯定会给你梳一个好看的发髻。” 闻听此言,苏默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天哪!还要梳?! 为了配合他学梳头,她已经挺直腰板,干巴巴地坐了近半个时辰了,期间被他扯痛头皮无数次,扯断头发数根。 眼下,她坐得屁股生痛,浑身僵硬。 再坐下去,她就要炸了。 “赵兰硕!算我求你了好吗?别梳了!你真的不是这块料!快把梳子交给小笙,让他给我梳!” 苏默双手合什,作可怜状。 说完,她伸手去夺他手里的木梳。 赵兰硕紧紧地攥着木梳不撒手,陪笑道:“小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一回一准能行!” “你确定,再来一次,你就能把我头发梳好了?别胡闹了,快把梳子给小笙。事实证明,你跟我都不是梳头发的那块料!” 苏默暗暗使力把木梳往自己手里拽,奈何对面那小子太狡猾,手腕一转,连同她的手一起攥在了怀里。 握着苏默的手,赵兰硕凤眼水汪汪的,可怜兮兮的,一番话说得柔情款款。 “小默,等我学会了梳发髻,就可以天天帮你梳头发了——” 苏默头痛无比,正在琢磨着要说什么话,才能这小子死了学梳女子发髻的心。 就在这里,从旁边插进来一道洪亮的女声。 “小娘子,难得你相公如此贴心,你就让他学吗?”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袄裙的妇人,不知道暗暗听到了多少苏默和赵兰硕的对话,目光炯炯在落在赵兰硕身上,双眼发亮的样子,象是在看什么难得一见的宝物一样。 她这么一开口,同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其余妇人们也开口声援,听话里的意思,都是羡慕苏默,称赞赵兰硕的。 “找了个长得这么俊俏的相公,小娘子可真有福气!“ “小相公要学梳女髻,你就让他学嘛!没听他说,等他学会了,要日日给你梳发哩!小娘子,能找到一个这么对你好的相公,前生得做多少功德啊!” “小娘子,你就让他学吧!你相公多疼你啊!” —— 这些妇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跟几百只鸭子,嘎嘎的,吵得苏默脑仁疼。 到了最后,她只能举手投降,咬牙道:“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但我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这一回要是再不成,你就把梳子给小笙,让他给我梳!” 赵兰硕喜笑颜开,重重点头:“好!” 在热心妇人们的指点下,赵兰硕勉强给苏默梳了个还能出去见人的少女发髻。 “怎么样?我就说,我一学就会嘛!” 瞄着苏默的发髻,他得意地凑到苏默跟前邀功道。 “马马虎虎吧!学了一个时辰,才勉强学会,有什么值得高兴和炫耀的?!” 苏默用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有意打击道。 他伸手握了她的手,笑道:“我高兴是因为我学会了,以后就可以帮你梳发了。” 听到这话,苏默微微一怔,垂下头,悄悄地红了脸。 “你瞧瞧这对小夫妻,那叫一个恩家啊。光看着,我就觉得这两个人腻歪得快要甜掉牙了!” 一个妇人感叹似的说,很快引来了很多妇人们的共鸣 马玲玲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心里酸酸的。 可惜了,再好的小相公眼睛里没有她,跟她也没有多大的干系! 第315章 夜市 第315章 夜市 天色将将擦黑的时候,三个人收拾好行李,就高高兴兴地出去逛清平的夜市去了。 临出发时,苏默把赵兰硕拽到一边,悄悄递给了他一把铜钱,小声地交待道:“这些钱给你,给小笙买零嘴应该是够了。” 看着手里的铜钱,他眼睛有些发直,呆呆地说:“我有钱啊。” 腰间的钱袋里还放着他玩骰子,猜大小赢来的钱,沉甸甸的,给苏笙买零嘴绰绰有余。 苏默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买东西吗?给小笙买了零嘴,你钱袋里还能剩几个大钱啊,够你买东西吗?你要是觉得够了的话,把钱还给我!我可不嫌钱多!” 经她提醒,他这才恍然大悟,笑嬉嬉地躲过苏默伸过来的手,背过身,把手里的那把大钱放入钱袋里:“哪有人嫌钱多的呢!进了我钱袋里的钱,你还想要回去呀,没门!” 苏默哪会真的去抢啊,她袖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装钱,眸光流转着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赵兰硕手臂,还是抵不过好奇,小声问道:“哎,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啊,跟我说说呗!” 原以为看在她塞了一把大钱的份上,他会告诉自己,谁知他吱吱唔唔半天,目光闪烁着说:“等我买回来,你就知道了。” 苏默仰天翻了个白眼,故作不在意地说:“我才不好奇,我就是随口问问,你爱说不说。” 说完,她嘟着嘴巴,一脸不高兴地离开了。 看着她气咻咻地身影,赵兰硕抿着嘴无声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如果真的不想知道,她就不会开口问了。 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 夜晚的清平城格外热闹,人流如织,灯火通明。 有玩杂耍的街头艺人点着灯笼,在微暗的光线下耍大刀,吐火球,赢了个满堂喝彩。 更有卖各色吃食的小贩沿街叫卖,捏糖人,豆腐脑,冰糖葫芦—— 苏笙被苏默牵着,一路差点看花了眼。 见他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实在可怜,苏默只得出言安抚道:“我们还没吃饭呢。等吃完了饭之后,如果你肚子里还能装得下,想吃什么,姐姐我给你买!” “不用姐姐买!硕哥说了,我想吃什么,他给我买!是不是?” 苏笙侧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牵了他另一只手的赵兰硕,话里有话地说。 他话里的深意,赵兰硕自然明白,生怕回得慢了,苏笙这只小狐狸会把他吓唬马玲玲的事,告诉苏默,忙不迭地应承道:“是是是,阿笙想吃什么,你硕哥一准儿给你买回来!” 得了准信儿,苏笙得扭过头,得意地龇着小白牙一乐。 苏默看了看这个,又瞄了眼那个,懒得搭理他们了。 晚上摆摊的很多,期中一家卖羊肉汤的摊子前,排队的人最多。 离老远,苏默就闻到了羊肉的香味了。 在大冬天里,喝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肚子里热乎了,整个人也热乎了。 摊子前挂着几只灯笼,放着几张桌子,桌子上坐满了喝羊汤的食客。 最前面,架着一口大锅,大锅下面是一个炉子,炉子里的炭火汹汹地燃烧着,奶白色的羊肉汤在锅里翻滚着,袅袅的食物香气飘逸了出来,香飘十里,让闻到的人不由食指大动。 一对中年夫妻身上围着粗布的围裙在桌子和大锅中间忙碌穿梭,生意非常火爆。 站在大锅前,近足距离地闻着诱人的香味,苏默肚子的馋虫全部被勾引出来了,她咽了口口水,笑着对说:“老板,给我来三碗羊汤!” “好勒!你们先坐着,羊汤马上就来!“ 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高声应了一声,招呼着苏默三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坐下。 光喝羊汤,热乎是热乎了,但吃不饱。 苏默瞄到不远处有一个卖驴肉火烧的摊子,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买几个饼,马上回来!你们不要乱跑!” 话音落地,她就离开了。 眼见姐姐跑得不见人影了,苏笙扭过头,小声说:“硕哥,你答应我的话,算数吧?” 赵兰硕心道,你都重复好几遍了,我要是说不算数,你一扭屁股肯定在你面前告我的状! 这只小狐狸,他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小心伺候着呀。 “当然算数!” 他回答得干脆俐落。 苏笙眼睛一亮,小手一指不远处,脆声道:“我要那个!” 赵兰硕无奈地点头,认命地站起来,给小祖宗买好吃的去了。 苏默拿着拿热气腾腾地驴肉火烧,重新回到羊汤摊子的时候,苏笙手里已经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在啃了。 酸酸甜甜的东西,一向最得小孩子的喜欢。 她瞟了赵兰硕一眼,不满地说:“羊汤马上就要上来了,你还给他买零嘴吃,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赵兰硕呵呵笑:“不妨事,糖葫芦是开胃的。” 苏默瞪他:“你就惯着他吧!把他给宠上天,他就无法无天了!” 赶巧膀大腰圆的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羊汤过来了,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眯眯地调侃道:“你们小夫妻感情可真好!不过,还是这位小娘子说得对,孩子是不能一味地惯着的,越惯,他就越没形,恨不得上房揭瓦了——” 他这是把苏默三个人看成带着孩子出来的玩的夫妻了。 苏默大窘,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这是我弟弟——” 老板娘包着头巾,干净俐落地也端着碗羊汤过来了,告罪道:“小姑娘莫要生气,我家这口子就是心直口快,总是会错了话。” 苏默摆手道:“没事。误会解开了就好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三碗热气腾腾地羊汤上了锅,苏默打开油纸包,擦拳磨掌地正准备把驴肉火烧拿出来,听到老板和老板娘的对话,动作微滞,俏脸顿时红了一片。 “人家不是一家三口,你说错话了!叫你不要多话,你就是不听——” 老板娘小声埋怨道。 “我跟客人说两句闲话怎么了?哼,就算现在呀,他们不是夫妻,早晚也会是夫妻的。你相公眼睛毒着呢!你是没看见那个俊后生看小姑娘的那个眼神哟,就跟我年轻时候,一眼相中你的眼神是一样的!两眼放光,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痴着呢!我跟你说啊,以后啊,这一对一准是夫妻!” 第316章 市井八卦 第316章 市井八卦 苏默手里拿了个驴肉火烧,听到这些话,手指一抖,驴肉火烧瞬间掉到了桌子上。 她偷偷瞄了眼坐在对面的赵兰硕一眼,却见他也正用眼睛瞟她。 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地撞到了一起,纠缠了一会儿,又象被烫了一样,各自象是被火烧了一样迅速分开。 苏默脸颊发烫,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桌面上安静了一瞬。 赵兰硕定了定神,伸手捡起掉在桌子上的驴肉火烧,递给了苏默,轻笑着说:“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默抬起头,目光闪躲着说:“谢谢。” 她伸出手,拽着冒着热气的驴肉火烧一边,拽了拽,没有拽动,不由惊讶地看向了赵兰硕。 他眸光深邃地望着她,在她看过来的瞬间,便松开了手,低声交待道:“小心,烫!” 看了半天戏的苏笙,默默地放下了吃了一小半的糖葫芦,叹了口气,把手伸向了一边驴肉火烧。 姐姐和硕哥眉来眼去的,完全完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只能自力更生地拿驴肉火烧了,谁让没有人帮他拿咧。 洗干净的羊骨头放上水,配好调料,经大火长时间熬制,还没入口就能闻到浓浓的香味,喝上一口,瞬间驱走了身体里的寒意。 咬一口驴肉火烧,低头再喝一口羊汤,简直是人间美味。 苏笙冒了一头汗,小嘴吃得油汪汪的,埋头苦吃,根本停不下来,两眼放光地说:“姐姐,真是太好吃了!” 苏默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帕,抹了抹他脸上的汗,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嗯嗯。”苏笙胡乱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接着喝羊汤去了。 帮他抹完了汗,苏默刚要把布帕塞回去,眼角余光瞄到坐在她对面的赵兰硕额头上也是一头的汗珠子,她动作一滞,伸手把布帕递了过去。 “喏,擦擦你脸上的汗,别生病了。” 赵兰硕抬起眼,瞄了她一眼,垂着眼睛,接过帕子,抹了抹额上的汗,转手又把布帕递还给苏默。 看到苏默拿着他擦过汗的布帕,毫不避讳地接着却抹她脸颊上的细汗,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嘴角轻翘,露出一个愉悦的笑意,这才目光微闪,眼神火热地垂下头去。 羊肉汤滋补又暖胃,食客自然络绎不绝。 挨着他们一桌坐着的是两个男人,边吃边聊,对这清平城里的各种八卦如数家珍。 “听说了没?京城里来人了!” “来就来呗!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有啥关系咧!喝汤喝汤!” “据说是恭亲王府的人!你真没兴趣听听吗?来的正是恭亲王爷最宠爱,咱大陈四公子之一的玥公子!” 苏默无意中听了一耳朵,觉得挺有意思,默默地支起耳朵,听了起来。 “失踪的世子找到了吗?” “找到个屁!如果找到了,玥公子就不会到咱清平这个小地方来了。” “芳华阁和春梦楼最近不对付,这事,你听说了吗?” “哟,这两地方不是咱清平有名的两大销金窟吗?咋回事?你有小道消息吗?说来听听。” “我有个表弟消息灵通,我这消息就是从他那儿听来的。芳华阁和春梦楼虽说名字不一样,但开门做的生意却是一样的,自然就是对手了,平时就不对付。最近,春梦楼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批西域美人,薄纱细腰,皮肤又白又嫩,引得这清平城里有头有脸的客人们心痒难耐,芳华阁的生意自然就萧条下来了。” 见同伴来了兴趣,相貌猥琐的中年男人聊兴大起,说得唾沫横飞,两眼放光。 “那芳华阁甘心吃个亏吗?两家岂不是要打擂台了!?” “可不是!就是最近几天,我听说芳华阁和春梦楼明争暗斗,不仅里面的酒水吃食都比着降价,为了招揽客人,里面的姑娘更是花样百出!”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是去过了吧?小心,我回头告诉嫂子!” “各位吃得怎么样?羊汤还合你们的意吗?没喝够的话,大锅里还有,叫一声,我来给你们添。” 苏默正听得认真,冷不丁地传来老板热情的招呼声。 她回过神,看到老板腆着大肚子,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站在桌子前面。 “大叔,你家的羊汤太好喝了。” 苏笙仰着小脸,用软软糯糯的声音称赞道。 “真的吗?谢谢你捧场!好喝就多喝点!敞开肚皮,尽管喝!不用加钱!” 这话说得老板喜笑颜开,很是受用,拍着肚子,大声说道。 “我喝饱了,小肚子已经盛不下了。倒是我哥哥,他好象没有喝够,但是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跟你要。大叔,你能不能再给我哥哥盛一碗?” 苏笙眼巴巴地看着老板,扑扇着乌黑的眼珠子,这可怜的小模样哪怕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了,也会心头一软。 听到这话,赵兰硕白皙的脸上微微一红,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不好意思地偷偷瞄了坐在对面的苏默一眼。 他正值长身体的年纪,一个驴肉火烧加一碗羊汤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老板大手一挥,豪气地说:“放心,经常来我这里喝羊汤的老主顾都知道,我这里,别的没有,就羊汤管够!” 说着,他拿起空碗,转身走到咕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大锅前,用大木勺舀了满满一碗羊汤重新走了回来。 “谢谢老板。我看你这里有熟食,麻烦你给切一斤羊肉过来,若是有饼的话,再来两个饼。” 听了苏笙的话,苏默才惊觉自己错得多离谱。 炉肉火烧,她只买了三个。她和苏笙的饭量小,吃个火烧再加碗汤,得吃得肚圆。 可那个傻小子却不一样,在家的时候,可能因为正在长身体,他的饭量一直很大。 若不是苏笙提醒,他也不吱声,想必他只能吃个半饱了。 苏笙这么小,就能想到这些,她却想不到。 苏默越发愧疚,一口气点了很多吃食。 老板乐乐呵呵地应了,转过身切羊肉去了。 “姐姐,你也没吃饱吗?怎么点了这么多?” 苏笙揉着圆滚滚的肚子,不解地问道。 第317章 半串糖葫芦 第317章 半串糖葫芦 “这是给阿硕点的。他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晚上才不会饿。” 苏默埋首喝着羊汤,漫不经心地说。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阿硕,赵兰硕不由心头一荡,眸光温柔地看向苏默。 苏默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倒是拿了熟食和饼的老板恰好把他看苏默的眼神看在眼里,了然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神秘地小声说:“这年月,这么为你着想的小姑娘不多了。你加把劲,可别把现成的好媳妇让给别人了。” 赵兰硕偷偷瞄了苏默一眼,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自信地说:“谢谢你。我看上的媳妇,这辈子就是她,没跑了!” “哈哈,好好好!大叔我看你顺眼,悄悄传授给你一个独门的秘诀,那就是宠!入骨的宠!媳妇让咱往东,咱不往西!媳妇让咱摘天上的星星,咱不摘月亮!总之,媳妇说啥就是啥!哪怕是错的,也是对的!” 老板凑到赵兰硕耳朵,悄悄地说道。 赵兰硕听得连连点头,一脸感激地看着他。 这样崇拜的眼神,让老板很受用,得意地大声说:“想当年,我媳妇可是十里八乡一枝俏,多少俊后生追着她屁股后面跑,结果还不是被我这用这一招给追到手了!信我的,准没错!” 老板娘听得臊红了脸,见他越说越离谱,实在听不下去,提拉着老板的耳朵,拉他去干活了。 “哎,你拉我干什么呀!我跟那个小兄弟聊得正投机呢!我觉得他以后绝对是个疼媳妇的好相公!” 临走时,老板一脸地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站起身,跟在老板娘身后走了。 “快干活吧!没见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吗?” 老板娘的训斥着散发着淡淡的嗔意,随着寒风,飘入了浓黑的夜色里。 “硕哥,方才大叔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苏笙一脸好奇地问。 赵兰硕瞄了对面的苏默一眼,见她侧着身子,一脸心不在焉的表情,轻笑道:“没什么。老板就是跟我说了一些闲话。” 苏默压根就没注意到老板和赵兰硕说悄悄话,她一边喝着汤,一边听着隔壁的两个男人的谈话。 “芳华阁和春梦楼,这就杠上了吗?依你看,谁略胜一筹呢?” “这还用说,自然是春梦楼了!这春梦楼做的可是纯皮肉生意,而芳华阁自恃高雅,是供人听曲,看歌舞的地方。你说咱清平这种小地方,真正懂风雅的又有几个人!?春梦楼有妙烟,妙玉这对双生姐妹花,又有肤白貌美的西域美人,自然是个大赢家!芳华阁门可罗雀,眼看就要关门大吉喽!” “芳华阁不是还有头牌红袖姑娘吗?怎会输得如此惨?” “红袖?她呀,据说跳舞的时候受了伤,已经有半个月难得见一次她的人影喽!” “所以,最近芳华阁正在招舞娘和乐姬,但凡会吹拉弹唱,又有几分姿色的,报酬丰厚!想必是急于重新捧一个头牌出来,与春梦楼对抗了!” 听到这里,苏默微微一怔。 芳华阁真的如此萧条了吗? 想不到,一段时间没来清平,这城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回想起,百花诞的时候,红袖一身红衣,在亮如白昼的灯火之下跳舞,真是让人惊为天人。 那时候的芳华阁,灯光辉煌,客流如潮。 她默默地在心里感叹了几句,很快把这些八卦抛在了脑后。 正在成长的少年的肚子就象一个无底洞一样,一会儿的功夫,一斤熟肉,两个饼,还有一碗羊肉汤就下了肚。 结清了饭钱,告别了热情的老板和老板娘,三个人在大街上慢步消食。 苏笙手里还握着那半根没吃完的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实外面包一层透明的糖渍,晶莹剔透地串在竹签上,让人不由食欲大振。 小肚子吃得溜圆,根本没地方再放置这半串糖葫芦,苏笙实在舍不得丢,只得举在手里,一脸为难地看着姐姐道:“姐姐,你肚子里还有空余的地方吗?” 这话问得让苏默有些忍俊不禁,她弯着腰,没好气地刮着他的小鼻子,笑着说道:“我都说了,让你吃完饭,再买了,你偏不听话,还人小鬼大地指挥了阿硕给你买了。现在,吃不下了吧?是不是想让姐姐帮你吃?” 苏笙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是呀!阿笙知道错了嘛,下次再也不会了,一定会听姐姐的话,绝不贪嘴了。姐姐,这个就给你吃吧!我实在吃不下去啦!” 说到最后,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默。 苏默无能为力地摊了摊手说:“我也吃饱了,没办法帮你吃。” “硕哥——” 见姐姐爱莫能助,苏笙只得把祈求的目光看向赵兰硕,黑珍珠一样的眼睛,闪烁着让人怜爱的光彩。 半根糖葫芦是没什么,但它也是用钱买来的。 如果因为吃不下而丢掉了,他会心疼得睡不着觉的。 这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得赵兰硕很是不忍,他犹豫了一会儿,为难道:“我只能帮你吃掉两颗,多的,我也吃不了。” “姐姐你呢?硕哥都吃不下了,还答应帮我吃掉两颗呢,你要不要也来两颗?最后剩下的,我就自己吃掉。好不好?” 最后,苏笙又把目光投向了苏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默只好无奈地应了。 糖葫芦拿在苏笙手里,苏默和赵兰硕几乎是同时弯下腰,咬向最顶端的同一颗红艳的果实。 赵兰硕张开嘴,用舌尖去卷果实时,苏默的嘴唇恰好也触到了果实上。 隔着一颗果实,两个人的嘴巴对在了一起。 苏默惊讶地抬起眸子,正好看到近在咫尺的赵兰硕抬起同样惊讶的凤眼,向她看了过来。 微暗的光线下,他眉目如画,皮肤细腻白皙,俊美得宛然不似这红尘中人一般。 果实的清新伴随着丝丝甜意在舌尖流转,暗暗提醒着她眼下是什么情况。 苏默回过神,惊慌的收回目光,向后退了小半步,就要站起身来。 “快去春梦楼看美人跳舞哟!” “西域美人!个个腰细肤白,穿得精薄,身子扭得跟蛇一样!” 哄闹的人流从不远处涌了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洪流一般,撞得她身形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第318章 好奇怪哦 第318章 好奇怪哦 就在苏默从突然涌进来的人流挤得身形踉跄,站立不稳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臂,把她从人流中扯了出来。 那是一个光线微暗的角落,没等她说话,就被拉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不盈一握的纤腰被赵兰硕紧紧地搂着,紧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身后是冰凉又坚硬的墙壁。 “好了—” 她撑开手臂,刚要开口让他放开自己,嘴唇上突然贴上来一片冰凉,带着一股腻人的清甜香味,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黑暗里,她的眼睛无声地睁到最大,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他眉眼含笑,表情温柔,微阖着眼,嘴巴鼓动了几下。 她的牙关被强势地顶开了,一颗圆溜溜,包裹着糖渍的果子就滑进了她嘴里。 滑腻的是舌头在她嘴巴里缠绵地转了一圈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随后,堵着嘴巴的那片冰凉也很快离开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这个角落位置比较偏僻,光线又很昏暗,赵兰硕的动作干净,俐落,达到目的之后,就之速撤离,绝不过多停留。 其速度之快,让苏默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而已。 这是在古代的大街上,这小子,他就敢— 胆子也太大了! 她抬起眼,慌乱地看了看四周,最后愕然地看着他。 赵兰硕眸光明亮,嘴角含笑地望着她,目光别有意味地用手抚着水润的嘴唇,笑得象只成功偷到腥的小狐狸。 所以,从关到尾都没有人发现这一幕,包括离他们最近的苏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闹哄哄的人流上。 “硕哥,你说他们要去哪儿看热闹啊?” 看了会儿人流的走向,他抬起小脸,乌黑的眼珠子里闪动着渴望的光彩,眼巴巴地问。 他这么问,明显就是想跟着去看热闹。 苏默想要拒绝,奈何一张嘴,这才发现嘴巴里含着一颗冰糖葫芦,只好表情讪讪地闭上了嘴巴,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赵兰硕一眼。薄薄的糖膜一入到嘴里,就化为了甜腻的糖水,瞬间甜到了心里。 都怪他!害得她说话都说不了。 赵兰硕笑吟吟地受了她的瞪视,垂下眸,动作轻柔地摸着苏笙的头顶,微微含着笑意的声音,轻若浮云,让听到的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心情很好。 “阿笙想去看热闹对不对?” 苏笙小心地瞄了姐姐一看,生怕她会不高兴,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架不住好奇心,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是。阿笙想去看热闹。” “好。那我们就过去看热闹。” 心情大好的赵兰硕,非常好说话,爱乌及屋,觉得眼前的苏笙可爱无比,简直就是个可人疼的玉娃娃一样,哪哪都顺眼,自然有求必应,连征求一下苏默的意见都没有,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好呀,去看热闹喽!” 苏笙拍着小手,高兴地跳了起来。 话音落地,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似乎还没有问过姐姐的意见,他马上收敛了自己脸上太过外露出的高兴的表情,把强抑高兴,满眼渴望的目光投向了苏默。 赵兰硕也一齐看向了苏默,凤眼满是兴味的光彩。 试问面对苏笙如此可怜的眼神,哪怕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无情地拒绝他的要求啊,更何况身为弟控的苏默。 咬着酸酸的山楂果子,苏默目露无奈地看着他们,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赵兰硕和苏笙相视而笑,苏默顿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大冷天的,看什么热闹嘛!不如吃饱喝足,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 轻轻咬开嘴里的山楂果,捂着一片酸爽的腮帮子,苏默低声抱怨道。 请原谅,在现代时,她宅惯了,实在对所谓的看热闹提不起兴趣来。 倒是苏笙兴致勃勃,迈着小短腿,率先走在前面,往人流涌动的方向走去。 “难得来一次清平,阿笙又这么高兴,很想去看热闹,你忍心拒绝他吗?反正我是不忍心,反正左右无事,我们陪着他去看看热闹,不好吗?” 赵兰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望着苏笙走在前面蹦蹦跳跳跳的身影,低笑着说。 苏默瞟了他一眼,不满道:“敢情都是我的不是了?你这话说得,好象我是一家之主,很霸道,不通情理似的。凭良心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平时就是这样的人啊,绝对的一家之主,我跟小笙哪敢不听你的话。 你说一,我们不敢说二。 你说往东,我们不敢往西。 他在心里默默地腹诽道。 想是这么想的,但这些话,借他一个胆子,他也是万万不敢明说的。 “不是。你是一家之主不假,却既不霸道,又通情达理。方才,是小生说错话了,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赵兰硕抿着嘴一笑,如光耀明珠,灿然夺目,灼灼生辉,拱着手,作赔礼状。 见惯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乍然看到他学文人一般,文绉绉的样子,苏默顿觉十分别扭,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辣眼一词,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赵兰硕,你这个样子超搞笑的!真是笑死我了!” 看到她笑了,被点名的赵兰硕也笑了起来,眸光流转,神色温柔地凝神她,目光里象是盛满了莹莹的月光,让人心动。 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他露骨的眼神,苏默眼神闪烁,笑容微滞,不自在地撩了下头发,神色微窘地垂下了头去。 偏偏在这时,苏笙巴嗒巴嗒地跑了回来,象是后知后觉一样,举着手里的半串糖葫芦,疑惑地问:“好奇怪哦!你看这上面只有五个果子了,之前明明有六个的。” “不就是少了一个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苏默有些不解,和赵兰硕面面相觑着,两个人都不明白苏笙在奇怪什么。 苏笙抬起头,瞄了他们一眼,撅着嘴说道:“阿笙知道少了一个啊。可我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方才那些人跑过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是硕哥咬到了那个果子的,可是现在,姐姐,你嘴里吃的又是什么?” 这真是一个世界难题,他是真的不解啦! 第319章 因为你好看 第319章 因为你好看 嘴里的山楂果子突然变得如鲠在喉起来,苏默的脸腾地红成了一片,张了张嘴,讷讷地说:“这个——” 真是一点儿防备没有,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弟弟太聪明,也很恼人啊。 赵兰硕坏笑着瞟了苏默一眼,帮腔道:“是呀。为什么会这样啊,真的好奇怪啊。” 苏笙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期待着等着苏默解疑答惑。 苏默狠狠地瞪了赵兰硕一眼,不动声色地伸手拧着他手臂上的软肉,压低声音道:“祸是你作的,你还敢袖手旁观看热闹?限你马上想出一个能让小笙满意的回答,否则我给你好看!” 赵兰硕吃痛地咧了咧嘴,表情无辜地看着苏默,小声说:“这可不怪我,谁让阿笙太聪明了呢!” 苏默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揉着疼痛的手臂,他低下头,对着苏笙明亮的眼睛,暗暗寻思着要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完美地把他糊弄了过去。 不远处,传来热闹的哄笑声。 放眼望去,远处红灯笼高高挂起,映得亭台楼阁的轮廓朦朦胧胧的。 他灵机一动,伸手指着那处热闹的所在,大声说:“看,马上就要开场了!我们赶快过去吧!” 说着,他蹲下身,抱起一脸懵懂的苏笙大步向前走去。 苏默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暗暗松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硕哥,是不是你把那个果子让我我姐姐吃了呢?” 听到这话,刚要走上前去,跟他们并排一起走的苏默,脚步一滞,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 这孩子怎么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呢?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他就不能傻一点儿吗? 感叹中,她听到赵兰硕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如春风拂面,一听就知道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阿笙好聪明。你姐姐馋嘴,我好心地把自己嘴里的果子让她吃了。” “硕哥,你对我姐姐可真好。” 紧随而来的是她那个亲弟弟苏笙的声音,天真得让人不禁想要仰天长叹一声。 哎,你见过谁会把含到嘴里的东西,再送与别人的道理? 听到这里,苏默真想把赵兰硕拖到无人的角落里,暴力地捶打他一顿! 无耻!她才不贪嘴行不? 春梦楼,清平城有名的花楼之一,一直以来和芳华阁并称清平两大销金窟,两家平分秋色,艳名不相上下。 不久前,不知道春梦楼从哪儿刑弄出来一批来自西域,大眼深邃,目光迷人,腰细腿长,又敢于坦胸露肉的西域美女,才打破了两家之前的平衡。 自从,春梦楼天天满客,夜夜笙歌。 而芳华阁,人亭冷落,客量稀少。 今日与往常并不如同,天色一黑,春梦台就热闹起来。 艳红的灯笼挂在廊下,把春梦楼专门用于表演揽客的亭子里映得恍若白昼一般,如梦如幻。 身披黄色薄纱,露着雪白大腿的一排西域美人,在欢快的鼓点声中,赤着双足,踩着鼓点,舞动着如柳枝一样细软的腰身,在亭子里翩翩起舞,放眼望去,白花花都是肉体。 肉体盛宴乍一出现在眼前,亭子下面看热闹的男人们瞬间睁大了双眼,大声尖叫着欢呼起来。 女人们则纷纷看得羞红了脸,纷纷低啐道:“伤心败俗,不知廉耻!臭不要脸!” 尖利的口哨声响起,震得人耳朵就要聋了。 苏默从五岁起开始学习跳舞,各种舞蹈种类均有涉猎,以她毒辣的目光,自然看到了,这帮西域美人跳的是肚皮舞。 肚皮舞是一种带有阿拉伯风情的舞蹈形式,舞者随着变化万千的快速节奏摆动臀部和腹部,舞姿优美,变化多端,彰显了独特的异域风情。 将将临开场,在赵兰硕的护持下,苏默站在了一个有利的位置,向外瞄了一眼,就把周围人的表现收入了眼中。 男人中看着白花花的肉体,暗暗咽口水的猪哥样。 女人们捏着,或是踩着自家好色男人的腰,脚,妒火中烧的样子。 真是人生百态,让她暗暗好笑。 男人们,呵,都是如此肤浅,一碰到心动的,便各位丑态毕露,让人心生厌恶。 在一瞬间,苏默想起还在现代时,她那个无缘的前男友,后来她亲妹妹苏念的亲亲老公,可不就是一个肤浅的人吗? 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爱她,不止爱她的外表,更爱她丰富的内涵,结果还不是被外表妩媚,新潮时尚,身材又爆好的苏念给诱惑了。 可见,男人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完全没有节操可言。 说起情话来是一套,到了床上,就诚实了,又是另外一套。 这么想着,苏默的脸上就露出一个与周围所有人的表情都格格不入的讽刺表情来,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眼角余光都扫到身边的赵兰硕好象没有跟其他男人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子上,而是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嘴角含笑,那笑容饶有兴趣,象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嘶,这厮不看台上细腰长腿的美人,一直瞧着她做什么呢? 她脸上有花吗? 苏默惊讶地扭过头,看到他依旧清明的凤眼,蓦然一笑。 在人声鼎沸中,她小声问:“你不看台上的美人,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尽管她的声音很小,跟尖叫哄闹的人声里,如同蚊子哼哼一样,但所有的注意力一直关注着她的赵兰硕,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 他笑:“因为你好看啊。” 他说的是真心话,有了她,他根本不想再看别人一眼。 能让堂堂恭亲王府的世子爷挪不开眼的女子,在他眼里必然是独一无二地好看。 台上的口哨声和吵闹声实在太大了,他的声音很轻,苏默听不清,只看到他的嘴唇无声地张合了几下。 “你说什么?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楚。” 苏默向前迈了半步,贴在他身上,大声问。 赵兰硕笑而不语,转手把苏笙送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转过身,就要跟苏默说话。 不知道从哪里涌过来一股大力,人群如被风刮倒的杂草一样,瞬间向这里倒去,而苏默正身处这些杂草之中,在她身后是上亭子的阶梯。 一旦摔下去,再被那些倒过来的人一压,后果可想而知。 第320章 斩掉绮念 第320章 斩掉绮念 苏默呆呆地站着,还等着听他的回答。 赵兰硕眼神微变,展开双臂,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在苏默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下,原地旋了半圈。 人群如麦子一样顷倒了下来,苏默眼前一花,后背似被人重重地击了一下,瞬间就被压倒了下去。 惊呼声中,她听到一声闷哼,循声望过去,就见他皱着眉头,横躺在台阶上,一幅很痛苦的样子。 看到眼前的情景,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一白,急声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赵兰硕痛苦地拧着眉,吸了口气,语不成句地说:“腰,我的腰,快要断了!” 见他痛成这样,苏默惊慌失措地想站起身,却发现他的双手一直紧紧把她禁锢在怀里,不曾松开。 混乱只发生了一瞬,摔作一团的人们很快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扶着栏杆站起来之后,他赶紧问道。 明明他都做了她的人肉垫子了,他站起来的第一句话,还是先问她的情况。 有他护着,她哪能受什么伤? 苏默眼神有些复杂,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他的后腰,轻声问:“我没事。倒是你,你的腰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方才被硌得有些痛,现在好多了。” 虽然腰间还是隐隐作痛,生怕她担心,他仍然笑着安慰道。 就一会儿的功夫,台子上表演的西域美人们热舞之后,就袅袅地跑到春梦楼里去了。 没热闹可看,人们意犹未尽地散了开来,转眼之间,亭子下面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苏默和赵兰硕准备相携离开的时候,周围哪有苏笙的影子。 苏默脸色苍白地环顾了下四周,哆嗦着嘴唇说道:“糟了,小笙不见了!” 赵兰硕本来两手抚着腰呢,闻言也慌了手脚,与苏默一样,匆匆向四周瞟了一眼,哪有苏笙的身影? 他也不抚腰了,忙伸手按着苏默的肩膀安慰道:“肯定是方才混乱时,被人挤到别处去了,这才与我们失散了。别担心!阿笙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走远的。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一找,肯定能找到他的。” 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担心。 苏笙再聪明,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万一碰到了拐子,反抗不了,那可怎么办? 苏默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个人慌里慌张地往外面跑,没跑出多远,就看到明亮的灯笼下,立着一位身穿玄青色锦衣的公子,他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剑眉修目,气质卓然如谪仙临世,分外引人侧目。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身如铁塔,面色冷凝的锦衣侍从。 而他的面前,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可不正是苏笙吗? “小笙!“ 受到惊吓的苏默,顾不得多看分外扎眼的锦衣公子一眼,也没认出来他是谁,就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奔了过去。 在看清锦衣公子面容的一瞬间,赵兰硕脚步微微一滞,眸光闪烁着脸色变幻了一会儿,自然落在了苏默身后。 苏默蹲下身,把苏笙紧紧地搂在怀里,激动地说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知不知道姐姐快担心死了!以为把你弄丢了呢?” 苏笙趴在姐姐怀里,奶生奶气地说:“我被人挤到这里来的。一回头,就发现姐姐和硕哥都不在,只好站在这里等着姐姐过来找。然后我就碰到了这位哥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苏默扭过头,看到锦衣公子时,不由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是你!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白九,字逍遥。 彼时,她扶着受了重伤的吴大娘,拦下了他的车。 他一袭白衣胜雪,端坐在车里,掀着车帘,笑如春风拂面:“苏姑娘,后会有期!” 苏默以为所谓的再见,只是遥遥无期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见面了。 白九目光一闪,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诧异,含笑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苏默,神色迟疑地说:“这位姑娘,我们见过吗?” 听到这话,苏默脸上兴奋的笑容微微一滞,心里竟微微地闪过一丝失望。 这种你把别人牢记于心,而对方竟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一点儿不记得你的感觉真的有些尴尬。 想什么呢?苏默,你清醒点! 他出身富贵,容貌俊美,一出门想必会就遇到无数的人,而你出身乡野,不过得他好心援手相助一次,匆匆一面之后,你与他便再无交集。 你在期待什么呢? 想到这里,苏默很快释然了,暗笑自己痴心妄想,之前那些不切实际的绮念瞬间扫过,微微起了波澜的心湖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她扬起淡淡的笑脸,眼里的期盼渐渐淡去,平静地说:“自然是认识的。公子想必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我邻居被狼咬伤,幸得公子相救,还赠了一瓶珍贵的伤药,才能及时赶回村里,缝合上断臂,现在已经大好了。有幸在这里碰到公子,苏默再次谢过公子的援手之恩。” 她语速缓慢,态度不卑不亢的,有意提醒白九。 白九极力回想了一下,听到苏默的名字时,终是想起了那个站在雪地里,脸色苍白,但浑身上下散发着聪慧和从容的女子。 他眼睛一亮,目光奇异地看着苏默,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了!看来,我们是真的很有缘。” 若是在今天相遇之前,听到这样的话,也许苏默会小鹿乱撞一阵。 可是就在刚才,看到她,白九一脸茫然的样子,苏默的心湖早就平静如初,所以听到这话,只淡淡一笑,早已没有方才乍然见到他时,心跳加速,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样子。 “看来,公子是想起来了。” 看到苏默欣喜的样子,本来落后了几步,隐在黑暗里,迟迟不肯走到前面来的赵兰硕,隐隐觉得她笑得有些扎眼,终于忍不住挪动脚步,走到了光线明亮的灯笼下。 “我是苏默的相公,多谢公子的援手之义。” 白九瞳孔微缩,桃花眼里的笑意微微一滞,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面具骤然裂开,有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目光如闪电一般地看向了眯着凤眼,笑得别有深意的赵兰硕。 第321章 野花没有家花香 第321章 野花没有家花香 看到白九脸上的震惊之色,苏默有些尴尬,心道这小子怎么净胡说八道,还演戏上瘾了呢?怎么逢人就说,他是自己相公。 她恼怒地横了赵兰硕一眼,如果不是因为白九还在眼前,她定是要狠狠捶他几下的,让他嘴上没把门,胡说八道。 “公子,请别误会。他不是——” “我是苏默的相公,最近才新鲜出炉的。早就听到我媳妇提起你,说你救过那谁谁。今天一见,当然要好好谢谢公子了。” 他目光闪烁,脚步一移,将将站在了苏默和白九的中间,恰好挡住了苏默的目光,适时地打断了苏默欲要说出口的解释,脸上带着敷衍,虚假的笑容,一幅我才是一家之主,有事跟我说,千万别找苏默的微妙的表情。 白九眨动着细长的桃花眼,目光深沉地看着赵兰硕,轻笑着说:“什么时候成亲的,我竟然不知道。” 这句话没有主语,乍听一下,以为他是在问苏默什么时候成亲的,但他望向赵兰硕的目光,分明是另有深意。 赵兰硕六装作听不懂地样子,一本正经地胡说道:“最近吧,抱歉,我脑袋受过伤,有些记不得了。” 他亦笑着看向白九,目光清明,话里却别有深意:我受了伤,伤在头部,正在失忆中,你配合些。 几句看似平常的话,却暗藏深意。 白九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含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就恭喜了。” “恭喜人家成亲,怎能空着手?我看公子穿着打扮皆是不俗,想必不会是那种小气之人,连个喜钱也舍不得给吧?” 想到准备买的东西,钱袋似乎有些囊中羞涩,那几个大钱远远不够,许是受了苏默的影响,赵兰硕也变得有些财迷,厚着脸皮摊开手,一脸无赖样地讨着喜钱。 白九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不差钱的世子爷竟然会厚着脸皮,跟自己开口,仔细地打量过那位脸上的脸色,一本正经的样子,哪有开玩笑和客套的意思。 确定世子是认真的,白九恍然地回过神来,忙伸手掏向自己的袖间。 他记得那里还有一张百十两的银票来着—— 一直被赵兰硕挡得严严实实的苏默,听到这里,脸皮一抽,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狠狠一脚踹向他的脚面,恼怒道:“胡说也就算了,才第一次见面就跟人讨喜钱!赵兰硕,我真是看错你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脸皮竟然比城墙还要厚?!” “啊,好痛!谋杀亲夫啦!” 赵兰硕夸张地大叫了一声,以金鸡独立地可笑姿势在原地蹦哒了几下,蹦哒到苏默身边,贴着她的耳朵,一脸幽怨地小声说:“连我脸皮有多厚,都不知道!可见你以前对自己的亲亲夫君忽视有多严重!以后,你更应该多多了解我才是!野花没有家花香,路边的野花,都有毒,不要采,最好连多看一眼也不要!比如,你眼前就有朵有毒的野花!”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撩起眼皮,目光不善地瞄了眼袖手站在不远处的白九,其中的暗示意味,哪怕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 这家花,很明显指的是赵兰硕自己,至于野花,当然是除了他以外的男子。 这醋吃得,也是没谁了。 这眼药上得,连苏默都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 不过,这小子话里满满的醋意,看她的眼神活象丈夫捉了偷情妻子的奸一样,是怎么回事?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那种看到长得好看的男子就巴巴凑过去的花痴吗?我对逍遥公子只在感激之情,绝不会有轨之意。” 苏默听得额头上青筋直跳,无奈地抚额低声解释道。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心虚。 白九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见过的第一位浊世佳公子,气质淡如菊,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象是作画一样,分外赏心悦目,说她没有片刻的心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不过,咳,既然现在她对白九没有绮念了,这些实话,就没必要说给这小子听了,就当个秘密深深地埋在她心里吧。 没有不轨之意最好!就算有,他也会及时地把她的不轨之意扼杀在萌牙状态! 他暗戳戳地想着:要不,弄花那谁的脸? 不行,那谁身份不一般,他要是真这么干了,非得让他父王打断腿不可 再说了,好家伙好歹跟他还有那么一点亲戚头系。 他要是真这么干了,有些亏心呢! 深深地盯着她闪烁的眼睛,赵兰硕不满地哼哼道:“你敢说你以前调戏我的时候,不是看在我长得好看的份上?” 他深深地怀疑,如果他长得丑,说不定她压根都懒得瞄他一眼,更别说时不时逗得他脸红如血,心跳如擂了! 苏默打着哈哈,义正严辞地反驳道:“我有调戏你吗?我这么矜持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一定是记错了!人嘛,都是要向前看的,往事随风,就让它去吧!”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好象那些事,已经发生了好几年了一样。 事实上,这些记忆鲜活如初,一直深埋在他的脑海深处,偶尔翻出来晒晒太阳,他都会忍不住微笑。 哪怕世事流转,斗转星移,她会忘记,他也会牢牢记在心里,时不时提起,好好糗她一翻。 想到这里,他斜了苏默一眼,低笑着说:“你忘了,我可还记着呢。你调戏我是事实,我会一直记在心里。你休想耍赖,要对我负责一辈子。” 一辈子? 苏默神色微震,怔怔地看着他。 赵兰硕亦望着她,一向嬉皮笑脸的脸上难得严肃起来,绷着脸,神色认真,郑重得象是在承诺一样。 两个人先是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后来干脆都不说话了,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一样。 饶是白九脾气好,也忍不住脸皮直抽抽,牙疼地想:这两人是不是忘记他的存在了?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低地咳了一声。 “姐姐,你跟硕哥在说什么悄悄话,说出来也让阿笙听一听,好不好?” 苏笙有些看不下去了,仰着小脸,大声地问。 苏默回过神,意识到失态,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歉意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他并不是——” 赵兰硕再次打断道:“我媳妇就是想问你,是不是风吹得多了,有些不舒服了?不是我多嘴,冬天风大,这位公子再注重身形,好歹也得多穿一件衣服出来。冻着了,那就是活该了。既然不舒服,还是该早早回去休息才是!” 第322章 就凭这个 第322章 就凭这个 白九衣着光鲜,锦袍加身,白玉腰带一束,越发显得身姿轻盈,华贵的跟个开了屏的公孔雀一样。 再看看他,粗布的棉衣棉裤,脚下还穿着为了保暖,苏默特意给他买的棉靴,身形臃肿得跟胖了好几斤一样。 这么一比,让自觉外形上无人可比的赵兰硕危机感顿生,越看越沉得白九站在这里,有些碍眼起来。 苏默简直忍无可忍,直接上手揪着他的耳朵,怒道:“赵兰硕,你想死就直说,我现在就成全你!” 再二连三地打断她的话也就算了,可是他不该对白九无视,出言不逊,那话说得欠抽得,她都想上去呼他嘴巴子了。 什么叫冻着了也活该? 更别说白九听了,会怎么想? 没看到白九身后的两个大汉已经拿眼睛在放冷气了吗? 她没注意到的地方,赵兰硕动作隐晦地摆了摆手,脸上却满是无辜地说:“有你在,我怎么舍得去死?我那是关心他呀,难道你听不出来吗?” “说人家冻死了活该也是关心吗?赵兰硕,我告诉你,在我面前,你那点小聪明,还是赶紧收起来吧!快跟公子赔罪——” 赵兰硕倒是很配合,乖乖地任她揪着耳朵,也不挣扎,苏默一边训斥道,一边拖着他,打算让他去给白九道歉。 说话间,她抬起头,眼前哪还有白九的影子。 “苏姑娘,白某有事,先走一步了。”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走了没多远的白九回过身,笑着说道。 他不能不走了,再呆下去,怕是那位嘴巴很损的爷,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你看,是他自己有事,才要走的。跟我可没关系啊。” 他摊开手,笑嬉嬉地说。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默更是来气,揪着他耳朵的手,用力一拧,低吼道:“如果不是你说了那番话,他哪里会走?” “啊,痛!小默,你疼疼我,轻点。” 他皱着脸,可怜巴巴地求道。 见他表情痛苦,不似作假,以为自己真的拧痛了他的苏默,手上一松,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耳朵。 他咧嘴一笑,象小猫似地享受地合上眼,没一会儿就又不安份地睁大眼,小心地瞄着苏默脸上的表情,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呀?所以,才不想那么快离开?”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竟是微微一酸。 得承认,他是落难了。 身无分文,只有一张脸勉强还能看了。 在安宁村那个小地方不觉得,到了清平城也不觉得,因为他从来都觉得自己鹤立鸡群,周围再也找不出比他还好看的男子啦! 唯独在阿九面前,他有些底气不足。 阿九向来长相出众,要不然在京城四公子之中,也不会压陈兰玥那个阴险男一头,成为四公子之首。 没有锦衣华服加身,往阿九面前一站,他总觉得自己低了一等,生怕苏默看不上如此落魄的他,转而喜欢上了阿九那个小白脸! 苏默动作微滞,不自在地躲开了他的目光,轻声说:“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话说得太过了而已,毕竟白九公子帮过我,于我是大恩。如果不是遇到他,吴大娘的手很可能就接不上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有个陌生人能在你危难之际,不求回报地向你伸出援手,实在难得。你那么说话,跟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 “就那次,我,不是,是恭亲王世子在安宁村附近的林子里打猎那次吗?” 一时不察之下,差点说漏了嘴,好在他机灵,及时打住了话头,这才没有引起苏默的疑心。 “是啊。后来,救你的时候,给你上的那些伤药就是白九公子送的。” 苏默瞟了他一眼,轻声说。 “这么说,你放在衣柜子里,当做宝贝一样供起来的黑药瓶就是他送的?” 他迅速抓住了重点,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苏默的眼睛,语气古怪地反问道。 “黑药瓶?我一直放在柜子最里面的,你怎么会知道?” 苏默被他问得一愣,不解地问道。 这小子什么时候翻了家里的衣柜,竟连这个也知道?! 她到底还有没有秘密可言! 他不悦地眯着凤眼,霸道地说道:“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是与不是?” “是。但是,我没有把它当成宝贝,我就是觉得它好看,所以没舍得丢而已。” 看着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大有如果她不说实话,就一直问下去的架势,苏默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道。 “你是不是翻我柜子了——” 解释完,苏默急忙问道,想要趁此机会,好好教育这小子一顿,让她有点隐私。 “无意中看到的,怎么了?那个小瓶子,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吗?我连看一眼,都不能了吗?” 赵兰硕一顿抢白,让苏默很是心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小子的气势越发地咄咄逼人了,连番追问之下,让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不是。就一个瓶子而已——” “既然不重要,那回去之后,就把它丢了!别人不要的破烂东西,你却把它当成宝贝一样珍藏着,丢不丢人?!” 他语带不屑,态度强势,根本不问苏默的意见,几句话就决定了瓶子的命运。 说完,他扭头就走。 苏默气咻咻地跟了上去,大声说:“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那是我的东西,我就是要一直珍藏下去,你管不着!” 她不会告诉这小子,那瓶子现在就揣在她袖子里的暗袋里,一直随身带着呢。 “就凭这个!我就有权利决定,你的身边不能留有别的男子的东西!” 他猛然转过身,目光灼灼地说。 苏默走得太急,没有任何防备,哎呀一声撞进了他怀里。 刚刚站稳,她的嘴唇上就贴上了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 这小子又要在作什么妖? 带着满心的疑惑,她不满地抬起头,却看到他的手指不紧不慢地从她的嘴巴上抽了回去,转而贴上了他自己绯红的嘴唇上。 娇艳如云霞的红色,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脸,心跳如同擂鼓声中,苏默看到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嘴唇上,语气铿锵有力地说:“就凭只有我能对你做这个,别的男子不能!” 第323章 你说得很对 第323章 你说得很对 如果这里不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远处还默默地蹲了苏笙这只小蘑菇,他一定不会用这么含蓄的方式,让她清楚,凭什么,他有权利丢掉她身边其他男子的东西! 他会直接上嘴,亲得她头晕脑涨,眼里只得看得到他一人。 “小默,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苏默面红耳赤,意识好象飘离了肉体一样,完全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望着他略有期待的目光,只胡乱地点着头。 他眯着凤眼,满意地笑了,如同一只奸诈的狐狸一样。 “很好。那么,那个碍眼的小瓶子,你有带在身上吗?” 他的声音轻轻的,温柔得让人如坠美梦一般,带着诱惑的魔力,引诱着猎物心甘情愿地跳进他布下的陷井。 苏笙捧着脸,一脸惊讶地看着姐姐象是中了魔咒一样,酡红着脸,乖乖从袖子里摸出一直被她小心安放的黑色小瓶子,放在了笑眯眯地硕哥手里。 哎,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拿手捂着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 “姐姐,你要想清楚哦,东西拿出去,再想拿回来,可就难了!” 不想看着姐姐犯蠢,他小声地提醒道。 可惜,苏默和赵兰硕都没有听到他的话。 一脸嫌弃地把黑色的小瓶子放到眼前,赵兰硕眯着眼睛,仔细端详起来,瓶身光滑细腻,在微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壁上绘着精致的花鸟虫鱼,栩栩余生。 “不过一个破烂的瓶子一样,也值当你如珠如宝地珍藏着?以后,少拿别的男子的东西!太脏!” 两根手指堪堪捏着瓶子,不让它掉下去,他语带不屑地瞄了苏默一眼。 直到这时,苏默才回过神,暗道自己方才定是被鬼迷了心窍了,才会二缺地把瓶子交给他。 “既然你觉得它是破烂,还不赶紧把它还给我?” 虽然那个瓶子对他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对她来说,却很有纪念意义,听到他如此贬低自己喜欢的物什,她不满地撅着嘴反驳道。 话音刚落,苏默就伸手想要把瓶子夺回来。 赵兰硕恶劣地冲她一笑,轻松地避开了苏默的手。 在她睁大的双眼里,他高高地扬起手,把手里的瓶子远远地抛了出去。 黑色的瓶身在微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柔和的弧度,飞向了不知名的角落。 “赵兰硕!不过一个瓶子而已,你干嘛非要丢掉它不可?!你也太小心眼了。” 苏默不可置信地嚷嚷道。 “对,我就是小心眼!” 他扬着眉毛,勾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笑。 终于扔了那只碍眼的瓶子了,他现在神清气爽,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行!你小心眼,你有理,我懒得理你!” 怒极反笑,苏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赵兰硕愣了一下,抬起脚,象个影子一样跟了上去。 瞄着苏默面无表情的脸色,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到底是生气了没有,只好没话找话似地说:“不就是瓶子嘛!明天,我给你买十个!就算一天砸一个,也够你砸上十天的!砸到你高兴,从此以后再也不收别的男子的东西为止!” 这财大气粗的口气,让苏默忍不住有爆笑的冲动。 口气很大,可惜他钱袋里有几个大钱,苏默心里清楚得很。 那样精致的瓶子,怕是买上一个,也够他“倾家荡产”的! 为了不让自己笑场,她只好咬着唇瓣,努力不让嘴角翘起来。 “小默,小默,小默,你别生气了——” 一招不好使,他只好另寻他法,叫魂似地在她耳朵喊道。 苏默迈头走路,不理他。 她就不信,他能就这么一路喊下去。 “姐姐!” 身后突然传来苏笙的大喊声。 苏默和赵兰硕齐齐回过身,看到苏笙捧着脸坐在一块石头上,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们。 苏默这才恍然发现,只顾着和赵兰硕这个烦人精吵架,她竟然忘了苏笙的存在了,真是罪果! 她没好气地瞪了赵兰硕一眼,嗔怪道:“都是你!” 见她终于肯理自己了,赵兰硕高兴还来不及,忙低下头,作伏低作小状:“是,我的错!” 她摸着鼻子,讪讪地往回走,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小笙,姐姐被气昏头了。” 苏笙站起身,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我终于明白,方才白九哥哥为什么悄悄地走了,连个招呼也不肯跟你们打了。” “为什么?”苏默牵着他的小手,漫不经心地问道。 “因为你和硕哥说起话来,眼睛里面都只有对方,完全没有外人的存在。象我呆了半天,连半句话也插不上,别提多难受了。” 他仰起头,一脸生无可恋地表情。 苏默惊讶:“你刚才有说话吗?” 苏笙瞪着眼睛,很是受伤地看着姐姐。 敢情,他说的话,都被大风刮走了,姐姐一丁点也没有听到。 这目光看得苏默的良心很是不安,赔笑道:“哦呵呵,姐姐有听到小笙说话,但是只顾着和你硕哥吵架,没顾得回你而已,下次绝不会这样了。” 这话一听就很假,听完,苏笙更加郁闷了,低下头,默默地走路,再也不说话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默扭过身,伸出两指,隔着衣服,拧在了赵兰硕的腰上,低声说:“你闯的祸,你来收拾!快去把小笙哄高兴了!” 她没有注意到,赵兰硕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表情。 看热闹时,硌在了台阶上,他的后腰就隐隐有些作痛。 为了不让苏默担心,他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大事,一直默默地忍着,没有说出来。 苏默这么一拧,正好拧在了受伤的地方。 好在,她手劲不大,并且只拧了一下,就松开了。 疼痛也只是一瞬间,稍纵即逝,他没有放在心上,只敢小声地嘀咕道:“明明是我们两个一起作的祸,合该我们一起哄小笙才对吗?” “你说什么?”苏默瞪他。 赵兰硕笑得一脸狗腿:“我说,你说得对!” 第324章 断子绝孙脚 第324章 断子绝孙脚 哄苏笙,赵兰硕还真是有一招。 他把苏笙抱在怀里,双臂用力,往上抛了两次,苏笙就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我好高哦!” “姐姐,快看,我比你还高呢!” 没抛几下,苏默就发现赵兰硕的脸上满是冷汗,有些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 她忙把苏笙接了下来,关心地问。 他摆了摆手,无视腰上的疼痛,轻描淡写地说:“没事。腰有些难受而已。” 腰?想起在春梦楼前,他为了护着而她,甘愿当了她的人肉垫子,苏默脸色微变,皱着眉问:“你的腰是不是受伤了?” 话音刚落,从黑暗中跑过来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趁着他们不注意,一把拽了苏默腰间的钱袋,转身就跑。 赵兰硕目光微闪,看得分明,方才那个黑衣人拽钱袋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 这是冲着他来的? “啊,我的钱袋!” 钱袋里面装了些碎银子,虽然不多,但一想到平白失去了,一向财迷的苏默就跟挖心割肉一样的疼,她大叫了一声,扭身就要追过去。 刚跑出小半步,她的手臂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赵兰硕。 她有些着急,心急火燎一样地说:“你抓着我干什么?快放开,我要去追小偷啊!” 赵兰硕绷着脸,抱起苏笙塞入苏默的怀里,表情严肃地说:“当你身边的男人是死的吗?看好阿笙,我去追!” 说完,不待苏默说话,他就一鼓作气地狂奔出去了。 身后传来苏默的大叫声:“杀千刀的小偷,敢偷我的钱袋,诅咒你断子绝孙!” 正在拔腿狂追前面黑衣人的赵兰硕身形一滞,忍不住扬起嘴角。 不知道出这个偷苏默钱袋,引他过去的主意的人,听到这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拿着钱袋,故意磨磨蹭蹭地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的黑衣人,听到这话,脚下象是被绊了一样,微微踉跄了下,握着钱袋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蒙着黑布下的脸黑得跟炭一样。 那啥,身为公子的属下,他也是听命行事,一会儿这钱袋还是要物归原主的。 所以,姑娘,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何必发下这么狠的诅咒?! 两个人,一个追,一个逃,很快跑出了苏默的视线。 走进一个巷子里,赵兰硕的腰疼得厉害,实在跑不动了,蹲下身,扶着墙,刚要喘口气,从墙上突然飞身下来一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地举着拳头,往他引以为傲的俊脸上招呼了过去。 “打人不打脸!小爷我现在就靠这张脸过活呢,打我的脸,跟抢我媳妇无异!找死!” 虽然腰很痛,身体很累,但他还是反应迅速地抬起头,眸光凌厉地扫过一拳向他打过来的黑衣人,脚下微动,身形敏捷地躲了过去。 黑衣人的拳头扑了个空,砰地一拳砸在墙上,青砖墙体上如蛛网一般裂开了几条细缝。 赵兰硕眼皮一跳,冷冷地皱起眉,这么狠? 不再犹豫,他抬起腿,狠狠一脚踢在黑衣人的小腿肚子上。 黑衣人身子一歪,一头撞到了墙上。 他再度上前,眯着眼睛,准备再出一拳,砸在黑衣人的太阳穴上。 一个钱袋从不远处抛了过来,认出了是苏默的东西,他收回拳头,伸出接住。 冷不丁地,另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重重一拳,击在他的后腰上。 本就受了伤的腰上,再受一击,痛得了嘴角一歪,两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但他陈兰硕岂是轻易就会认怂的人? 忍着后腰上的巨痛,他回过身,拳头带着凶狠的杀气,狠狠砸在了偷袭他的黑衣人脸上。 黑衣人痛嘶了一声,眼部受到重创,一时之间,很难睁开。 赵兰硕冷笑一声,抬起大长腿,狠狠地踹在了黑衣人的两腿之间。 “啊!世子爷,你好狠啊!” 黑衣人发出一声悲壮的指控声,夹着腿,倒在了地上,痛到痉挛,完全不想说话。 另一个黑衣人看到同伴的惨状,感同身受地夹紧了双腿,生怕出手狠辣的世子爷,会毫不留情地给他来一记飞踢,一脸扭曲地躲到了一边。 赵兰硕长身而立,冷漠地看着地下的人痛得直打滚,不慌不忙地把钱袋收进怀里,冷冷地说:“我媳妇说了,要让你断子绝孙!作为一个好相公,自然要听媳妇的话。” 这招一击必定痛不欲生的撩阴腿,他还是跟苏默学的呢,果然好用!啊哈哈! “媳妇?相公?呵呵,你这么快就成了亲,还娶了个乡下世子妃,不知道恭亲王妃若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身穿玄色锦衣的白九拍着巴掌,缓步走了出来,含笑的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兴味。 看到白九,原本吊儿郎当地赵兰硕,越发挺直了本就板正的腰身。 “乡下世子妃又怎么了?有爷护着,看谁敢看不起她!就算母妃知道了,也会为我高兴的。” 输人不输阵,就算心里发虚,他嘴里也不能饶人。 “不见得吧?据我所知,你这世子之位可坐得不算太稳,陈兰玥母子一直虎视耽耽。你母妃之所以一直不给你议亲,就是想给你找一个家世强大的岳家,好巩固你的世子之位。而你却找了个乡下女子做妻子,恭亲王妃若是知道了,必定会大发雷霆,出手棒打鸳鸯!可怜,恭亲王妃得知你生死不明,差点哭瞎了眼睛。而她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却成了亲。既然你如此有信心,不若我这就着人快马加鞭回京城,告诉王妃这个好消息?” 白九袖手而立,语气凉凉地说。 “我并没有成亲,只是暂住在苏默家里而已,你传消息的时候,只需告诉我母妃,我一切都好就行,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自小在娘亲膝下长大,赵兰硕自认对手段狠辣的母妃很是了解,棒打鸳鸯这样的事,她倒真的干的出来,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派人杀了苏默。 他可以拿这世上的一切赌,唯一不敢赌的就是苏默。 她是他这辈子都想护在羽翼下的至宝,怎么会舍得让她置身于危险和麻烦之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体如此。 栽在她手里,他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 第325章 形势逼人 第325章 形势逼人 “没有成亲?呵呵,世子爷骗得我好苦啊。陈兰玥带着人来清平了,据说他暗中派出大量人手,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你倒是胆大,竟然敢在这城里出现,不怕被他发现吗?” 白九早就料到他没有成亲,亲口听到他说出实话,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提起了别的事情。 “想必陈兰玥来之前,就知道你白九在这城里住着,他心怀鬼胎,哪敢大张旗鼓地搜找?他就象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也就敢在山林里四处刨刨。” 他一脸冷笑,目光里满是轻蔑之色。 “你不打算回京城吗?” 白九语气认真。 “不是告诉你,我脑袋受伤了吗?有一段时间,我失去了记忆,完全不记得所有的一切。直到现在,所有的记忆也并没有完全想起。所以,我打算在这里休养一阵子,等所有的记忆完全想起了,再回京城。在此之前,麻烦你着人回京,告知我母妃,我还好好活在人世的消息。” 他低下头,目光闪烁地说。 其实,所有的记忆,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他只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这倒难倒我了。看来儿女情长真是英雄冢,要不然,怎么会连一身身娇肉贵的世子爷也会心甘情愿地留在这偏僻的清平,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 如果世子的记忆没有完全想起,怎么可能记得他白九是谁。 聪明的白九,没有多问,只是似笑非笑地探问道。 陈兰硕看苏默的眼神,已然情根深种,白九看在眼里,略一思索之后,就明白了一切。 陈兰硕一言不发地听着,没有作任何的反驳。 “阿九,我自小便与你要好,现在要我离开,宛若挖心割肉一般。你且在我母妃那里帮我遮掩一二。” 听完了白九的话,他拧着眉,表情痛楚地说。 “我可以帮你瞒得了一时,不能帮你瞒一世。恭亲王府,你早晚都要回去的!陈兰玥野心勃勃,窥觑世子之位已久,迟则生变这个道理,你应当明白!” 白九一向含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疾言厉色地说道。 “我知道。但是母妃若是知道我尚在人世,会帮我拖延下去。恭亲王府的世子之位,岂是阿猫阿狗就能坐上去的?!陈兰玥,不过一个小人,他还不配!” 陈兰硕仰起下巴,姿态睥倪,凤眼明亮,目光里满是不可一世的张狂之色。 “你猜得没错,自你下落不明之后,你母妃就进宫请了旨。以一年为期,着人四下搜寻你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这一年之内,恭亲王世子的爵位依旧冠在你的头上,任何人不能提及换世子之事。同时约定,一年后,若是你依旧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不管有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天子诏告宗庙,恭亲世子陈兰硕殁!恭亲王府重立世子!” 言语之中,白九对于恭亲王妃的魄力很是欣赏,她以一己之力,在第一时间,力挽狂澜,守住了陈兰硕的世子之位,让陈兰玥母子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陈兰玥这才不得不亲自来到这清平,以搜寻世子下落为名,行暗杀之实。 哪怕找到的是个活人,陈兰玥也会变成死人,破了一年之约的圣旨,早早登上恭亲王世子之位。 陈兰硕默默地听着,在赞赏母妃所作所为很彪悍的同时,也暗暗地焦虑起来。 他担心若有一天,自己坚持要娶苏默为世子妃,在实力强悍的母妃面前,苏默能不能好好地存活下来,一直陪他到老? 苏默是他这辈子唯一想要娶回家的女子! 真正的喜欢,怎么忍心让他喜欢的女子每天处于水深火热和胆颤心惊之中? 以后,怎么让母妃慢慢地接受苏默,才是他首要思考的重要问题。 “你明知道陈兰玥来,是为了杀你,你还要坚持呆在这里,而不是马上回京城吗?这次过来,我随身带着的护卫很多,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去找我,我们一起回京城。” 白九眯着细长的桃花眼,意味深长地说。 “不,我不打算离开。” 陈兰硕语气坚定地说。 “陈兰硕,你不要任性!因为你,你母妃差点把眼睛哭瞎了,现在还在京城里眼巴巴地等着你的消息!你忍心让她一直这么等着吗?” 听到这个回答,白九很不满意,绷着脸,不由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 “你说错了,我现在不叫陈兰硕,我叫赵兰硕!麻烦你以后见到我,不要叫错了。就象在民间,你是白九一样!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由陈姓改为姓白了!怪不得,听到白九这个名字,我就觉得怪怪的!至于我母妃,她一向是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只要有陈兰玥母子在,她永远都会斗志昂扬,所以你说她差点哭瞎眼,根本不可能。” 面对白九的震怒,陈兰硕面不改色,笑吟吟地说。 白九无奈:“我发现你受此一难之后,倒是比以前稳重多了,也聪明多了,什么也骗不过你。” 陈兰硕得意地仰起下巴,美滋滋地想道,这一切都离不开苏默的搓磨和教导啊,有媳妇的人就是这么幸福。 两个人在巷子里说了一会儿,临走时,陈兰硕冲着白九摊开手,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最近手头有些紧,借我些钱,我回京后就还你。” 白九伸手掏向了袖子里,漫不经心地问:“你要多少?” “有十万两吗?” 陈兰硕狮子大开口,斜着凤眼,暗暗地偷瞄着。 “多少?” 听到这个惊人的数目,白九停下了掏袖子的动作,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相信地掏了掏耳朵。 “十万两!”陈兰硕不改初衷。 “你去抢吧,这样来钱快些!我只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白九气极反笑,没好气地把银票扔到了陈兰硕怀里。 陈兰硕手慌脚乱地接住,嘴里还在抱怨道:“芳华阁不是你的吗?连十万两,你也不借给我,真是太抠了!只给我一百两,你以为打发要饭的啊?” “这么嫌弃,你不想要是吧?那还给我吧!正好,我也不想借!” 白九没好气地说,作势要抢陈兰硕手里的银票。 眼疾手快地把银票揣入自己的怀里,陈兰硕斜睨着白九,一脸嫌弃:“说你小气,你倒真抠起来了。一百两而已,还要我还什么?放心吧,我不会还你的。” 第326章 要十个瓶子 第326章 要十个瓶子 拿了银票,嘴里还嚷嚷着不会还,天底下,再没有比眼前的人还要欠抽的人了。 见他迟迟不走,白九皱着眉问:“还有什么事?” “那啥?你那个宫中御医特意调配的伤药,还有吗?” 他摸着脑袋,笑嬉嬉地问。 “你要啊?我这次出来带得不多,只带了十多瓶,已经用了一些,现在只有十瓶了。给你两瓶,拿去用吧。别一年之期还没到,你就死了。” 白九挥了挥手,侍卫双手奉上了两瓶黑色瓶装的伤药,其模样,与苏默当成宝贝的瓶身一模一样。 他眼睛一亮,眼皮也不眨地把两瓶伤药收在了怀里,扬起眉毛,说了一句让白九很是气结的话。 “其他八瓶能全给我吗?里面的伤药,我可以不要,留给你们。我要的是瓶子。家里有个败家媳妇,不爱胭脂水粉,就喜欢瓶子!我想每天在她面前砸一个,砸够十天,想必她就不会再喜欢了。” 真是,太无耻了! 堂堂世子,竟然这么无耻,说出去有谁信? 不过是脑袋受了伤而已,这人的性子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以前,恭亲王世子可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现在怎么摇身一变,往地痞无赖看齐了? 就算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了,陈兰硕当真以为他不会发怒不成? 听到这里,白九实在忍无可忍,扬声喊道:“来人,把这个泼皮给我打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似乎是料到他会作此反应,陈兰硕嗖地一声跳到墙头,双脚刚刚站稳,就手扶着后腰,痛叫道:“哎呀,我的腰!痛痛痛!” 白九按下了听到命令后就要追上去的侍卫,冷眼看着立在墙上的陈兰硕,讽刺道:“小小年纪就腰痛,看来是肾有问题。事关你媳妇的一辈子幸福,我建议你最好去看看大夫。” “小爷的腰本来就负了伤,你那个不长眼的侍卫比划的时候,还一拳击在了小爷的腰上。小爷我大人大量,没有一脚把他踢成太监,他就该烧高香了。小气鬼,不过十个瓶子而已,不给就不给,用得着招呼自己的侍卫打我吗?我媳妇和小舅子还在等我呢,我走了哈!” 话音落地,他踩着院墙,嗖嗖地往前跑了两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又嗖嗖地跑了回来,点着白九的鼻子,教训道:“阿九,以后你少把自己的物什给不太熟的良家女子,引诱良家女对你产生不轨的绮念,简直跟禽兽无异!” 没等白九琢磨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踩着院墙又嗖嗖地跑远了。 “公子,你真要在恭亲王妃那里帮世子爷遮掩吗?” 陈兰硕走后,那个中了撩阴腿,差点变成太监的侍卫忍不住开口道。 白九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眯着桃花眼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属下怕世子爷对那村姑是认真的,以后若是暴露出来,怕是要酿成大祸,公子会受到牵连。” 侍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 “不帮他遮掩,难不成我还要把实情告诉恭亲王妃不成?其实,你说得也对。不过,这个消息就由你亲自说与王妃听。到时候,世子要是问起,我就说是你说的。你猜,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你变成真太监?” 似笑非笑看着多嘴的这个侍卫,白九慢条斯理地说。 听到前半句,侍卫的嘴角轻轻扬起,但听完了所有话,他不由脸色大变,扑通一声,神色惊恐地跪到了地上:“请公子恕罪,是属下多嘴了。” “知道自己多嘴,还不算蠢到家。回去领二十棍,长个记性,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君子一诺,重若千斤,我既答应了世子,那就一定会做到。更别说,我跟他十几年的发小感情。” 面无表情地从跪着的侍卫面前走过,白九连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都没有,就迤迤然地离开了。 在墙上行走了一段,见左右无人,他就想纵身跳到地上去。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随之传来的还有两道熟悉的说话声。 “姐姐,你看清楚了吗?硕哥真是往这个方向来的吗?” 这是苏笙怯生生的声音。 这孩子也就表面上给人温软的感觉,其实就是一个狡猾的小狐狸。 他身形一滞,无声地笑了起来,也不着也不着急下去了,在墙上蹲了下来,眯着眼睛,极目望去,勉强辨认出正在往这里走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看清楚了,阿硕追着小偷就是往这里跑的!” 苏默的声音隐隐有些担心。 这担心自然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了,别看这丫头惯爱口是心非,实际上还是很关心他的。 他咬着嘴唇,隐在黑暗里,笑得一脸甜蜜,特别象个神经病。 “姐姐,你是不是担心硕哥了?” 苏笙抬起小脸,一脸地若有所思。 硕哥说是去追小偷,却迟迟不归,别看姐姐表面上故作冷静,其实早就担心了。 黑暗中,看不清苏默的表情,他听到她含含糊糊地说:“是吧!不过,你可别多想,如果是你提前跟我打了招呼,说是要去哪里做什么事,到了约定的时间,迟迟不回来的话,姐姐也会担心的。” 他撇了撇嘴,承认担心他,有那么难吗? 不承认没关系,他心里清楚,苏默就是担心他,关心他,想着他就行! 他灵机一动,在苏默和苏笙到来之前,轻手轻脚地落到了地上,往地上一躺,瞪着眼睛开始装虚弱。 “小默……” 为求逼真,他出口呼喊的声音轻若蚊呐,就象行将就木的老人即将走到生命的终点时,上气不接下气,气若游丝挣扎着交待遗言一样的声音。 “小默……” 听到这个声音,苏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一听,她发现那声音似是从墙角发出来的。 是赵兰硕的声音! 他出了什么事? 苏默快步跑了过去,果然在墙角处发现了瘫坐着的少年。 “赵兰硕!你怎么了?” 她叫了一声,连忙蹲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也许是因为担心,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颤音,握着他手臂的双手也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第327章 管你去死 第327章 管你去死 “没想到那个小偷还有同伙,我追到这里来的时候,两个小偷合伙打我。我一时没有防备,吃了些亏!” 说话的时候,他有些心虚。 握着她隐隐有些发抖的手,他有些后悔,不该用这样的方式,验证她对自己的在乎。 但是,苏默平常的时候,总是对他一脸地嫌弃,根本不象其他坠入情网的女子一样,对情人小意温存,眼神绵绵的。 他抓耳挠腮地想要看到苏默对自己在乎的样子。 犹豫了一会儿,他狠了狠心,还是决定要接着演下去。 “伤在哪里?严重吗?” 情急之下,苏默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听到这话,她瞬间慌了手脚,挣脱了他的手,胡乱地在他身上摸索着。 看到往日一向镇定从容的苏默慌成了这个样子,他心里荡漾的满是蜜糖一样的甜,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接下来的反应会如何。 接下来,他决定下一记重药! “伤在腰上,很痛。小默,你别乱动,动一动,我就痛得厉害。可能,我马上就要死了。与其浪费时间看伤口,不如你好好地陪我说一会儿话,不要留下什么遗憾才好。” 为求逼真,他半睁半闭地阖着眼睛,说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那叫一个气若游丝,好象下一秒就会两腿一蹬,驾鹤西去似的。 光线黑暗,苏默平静的心湖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想不到他会拿生死这样的大事,来糊弄她。 所以,听到这话,她几乎没什么怀疑就相信了,以为他受了什么严重的外伤,被人用利器捅在了后腰上。 “不会的!你少胡说八道,受了一点点伤就以为自己要死了!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不管花多少钱,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小笙,快来帮姐姐把阿硕从地上扶起来!” 说着,苏默把他的胳膊架在了肩膀上,就想拖他起来。 苏笙伸出两条小胳膊,用力拽住他另一条胳膊。 如果随便拽一下,他就起来了,那还叫伤重不治吗? 站起来之后,苏默再往他后腰上一摸,发现他根本没受伤,完全是在胡诌的,那他的计划不就破产了吗? 所以,他绝对不能站起来。 苏默往架着他胳膊往上提,他就使了暗劲,悄悄地往下坠,嘴里还在自暴自弃似地说:“小默,别废劲了,没用的——” 苏默正心急火燎的,听到这种丧气话,想也不想地就抬手抽了他一个嘴巴子,恨铁不成钢地说:“说什么丧气话!连大夫都没看过,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要死了!是爷们,只要有一口气在,哪怕用爬的,你也要爬去看大夫!打起精神来!我拽你的时候,使点劲!还没死呢,就想偷懒吗?” 赵兰硕被打得脑袋一偏,整个人瞬间蒙了。 这不对啊。若是别的女子知道情人就要死了,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赶紧趴到情人怀里,一边埋头大哭,一边互诉衷肠,说一些你不要离开我,我心悦你,我要嫁给你这类的情话吗? 他就是想听苏默对自己说两句情话听听,有那么难吗? 为什么他都说自己快要死了,还要被苏默呼嘴巴子?! 他一脸黑线,却不无乐观地想,他看上的女子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挨了一嘴巴子之后,他只能改变策略,因为他不想再挨一个嘴巴子。 “是我太悲观了!你说得对,还没看过大夫,我不能这么早就放弃。要我起来可以,但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很久了。小默,我心悦你。这个,你早就知道了。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回应我,你心悦我吗?” 他耸拉着眼皮,目光里有些紧张。 听着听着,苏默隐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如果他真伤得很重的话,哪有人一点也不着急去看大夫的,反倒要坐在这里等死的? 再凑近了看,她发现这小子脸色红润,哪有半分伤重不治,马上就要一命呜呼的迹象。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在骗她! 可是,好好地,他为什么要骗她? 苏默心里警惕起来,近距离地上下打量着赵兰硕,越看越觉他可疑,一颗暗暗揪起来的心,也放松下来,手也不抖了,整个人也不再紧绷了。 她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笑,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是都要死了吗?就算我真的心悦你,我们也注定在阴阳两隔了。你死之后,我顶多掉两滴眼泪,时间久了,就把你忘记了。若是碰到合心意的男子,我肯定要嫁给他的,这就没你什么事了。” 他惊讶地睁大眼,她怎么这么凉薄?他还没死透呢,她就准备把他忘了,以后还要嫁给别人。 简直是会心一击。 本来满怀期待的赵兰硕,听到这话,整颗心都拔凉拔凉的了。 “除了我,这辈子,你就别想嫁给别人了!” 听到她说会嫁给别人,他蓦然挺直了半塌着的腰身,凤眼一瞪,眼眸里杀气四溢,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 苏默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你伤口不疼了?看样子,不用去看大夫,也死不了了。小笙,我们走!” 说完,她牵了苏笙的手,脸色冷漠地转身就走。 苏笙站在边上,瞧了半天,敏锐如他,自然也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来,乖乖地被姐姐拉着,一点儿也没在替赵兰硕说话的意思。 “哎!你们不管我了吗?小默,我真的受伤了,你不扶我,我走不动!” 苏默的反应,让赵兰硕有些愣住了,腾地站了起来,冲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大声喊道。 “赵兰硕!你敢骗我!我管你去死!” 听到喊声,苏默扭过头,见他精神百倍地站起来了,哪有方才的虚弱样! 他果然是在骗她! 还说自己要死了,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象是快死了的人! 赵兰硕快跑过来,对着苏默龇牙一乐,嘿嘿地傻笑起来:“我没有骗你,我后腰真的受伤了,但是没到要死的地步!不信,我回去让你看看。” 苏默站在原地瞪了他一会儿,突然冲到他面前,动作娴熟地揪过他的耳朵,狠狠地拧了半圈! 第328章 永远不要欺骗我 第328章 永远不要欺骗我 “啊!好痛!小默,你这是做什么?君了动口不动手!” 赵兰硕皱着鼻子,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丫头下手真狠! 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对不起,我是女子,不是君子!不让你知道痛,你就不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赵兰硕,你想死就直说!我现在就成全你!” 苏默一手用力揪着他的耳朵,一只脚还狠狠踩在他的脚面上,恶狠狠地低吼道。 “小默,嗷!你快松松手!我耳朵快要被你揪掉了!骗你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赵兰硕痛得俊脸变形,却不敢躲,只好咬牙忍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求道。 “你还想有下次啊?我告诉你,赵兰硕,我平生此恨别人骗我!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你记住了吗?别人骗我,我不在意。可是你不行!如果你再有下次,就等着死吧!” 苏默松开他的耳朵,转手捏着他那张引以为傲的俊脸,面无表情的脸猝不及防之下突然逼近,阴郁的眸光中布满了狠辣之色,语气低沉地说。 “为什么别人骗你,你不在意,而我骗了你,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这不公平!” 因为脸颊被捏住,他要张嘴说话,嘴唇就象鱼一样一张一合,看起来分外喜感。 “没有为什么!总之,你就是不能骗我!” 听到他的话,苏默的眼睛不自然地闪烁了几下,随即松开手,转过身伸手牵了苏笙,向前走去。 她才不会告诉他,之所以对别人宽容,独独对他苛刻,不过是因为在乎他罢了。 因为在乎,所以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因为在乎,所以他的欺骗于她而言,近乎于毁天灭地的打击。 在现代时,就因为她爱陈放,看重妹妹苏念,所以当她被这两个此生最在乎的欺骗之后,她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差点怀疑人活着的意义。 赵兰硕,永远不要欺骗我! “身为女子如此粗鲁,动辄就拧相公的耳朵,这世上也就我眼睛瘸了,才看得上你了。苏默,这辈子,你就只能嫁给我了!想嫁别人,也得人家受得了你!” 赵兰硕龇牙咧嘴地揉着耳朵,瞄着苏默的背影,小声地嘀咕道。 “你们等等我啊!我腰痛,走不快啊!” 等他再次抬头,发现苏默和苏笙转眼已经走出老远了,忙大喊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 “小默,还在生气吗?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摸着鼻子一脸悻悻地蹭到苏默身边,他小心地瞄了着她的脸色,小声地说道。 苏默胸口憋着一口气,还没有完全消去,哪怕他伏低作小地道歉,也搭理他,看天看地看从身边走过的人流,就是不肯拿正眼瞄他一眼。 苏笙满是同情地瞟了他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被姐姐拉着向前走。 见她不理自己,赵兰硕清了清嗓子,期期艾艾地走到苏默另一边,面上装作一本正经,私底下,却偷偷摸摸地伸出一只手指,暗戳戳地想要去够她的手。 苏默眉峰一动,不动声色地垂下头,把他的小动作收在眼中,手臂一缩,拒绝与他的手勾搭在一起。 方才他才骗了她,只凭三言两语的,她要是轻易地就原谅了他,那以后他岂不是要变本加厉,无法无天到上房揭瓦了? 男人都不能惯的! 她就在要用行动表明,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手指勾了半天,总是倒霉地与苏默的手擦肩而过,知道苏默有意不让他牵手,他别只得颓废地叹了口气,转而另寻他法。 瞄着苏默面无表情的脸,他灵机一动,伸手从胸口摸出一个钱袋来,特意举到她眼前晃了一会儿,吸引了她的目光之后,他得意地咧嘴一笑,转手把手背到了身后。 “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追不上一个小偷呢?钱袋,我讨回来了。你想不想要?” 他得瑟地笑了笑,还扬着手冲着苏默勾了勾手指。 苏默瞪他,目光凶狠:“我的钱袋,你敢不给我?” 他脸上的笑容一滞,摸了摸鼻子,表情讪讪地把背到身后的手,伸到了苏默面前,乖乖地摊开。 苏默垂下头,嘴角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等到抬起头时,脸上又迅速恢复了高贵冷艳的表情。 她哼了一声,伸手去抓他手里的钱袋。 谁知她的指尖刚刚碰触到钱袋的瞬间,赵兰硕的大手突然一合,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掌。 苏默惊讶地抬起眼睛,看向他。 赵兰硕侧过脸,抿着嘴得瑟地笑了笑,回过身时,他瞬间绷了脸,一脸认真地说:“我天生胆小,有些怕黑,你牵着我走吧!” 他胆小怕黑? 这个理由一听就是骗人的!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这小子当她智商低吗? 苏默撅着嘴,不高兴地挣了挣,但他握得死紧,就是不肯撒开她手。 “赵兰硕,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演技这么好,奥斯卡影帝不颁给你,简直天理难容?” 挣了半天,没有挣开,她顿时气结。 “奥斯卡影帝是什么?皇帝吗?你傻吗?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是能在这大街上说的吗?” 他皱着眉,低声提醒道。 “奥斯卡影帝是一个头衔。文化低就要多读书!” 苏默一脸鄙视地说。 他神色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眼看话题越说越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 “你说自己错了,你告诉我,借在哪儿。说对了,我就原谅你。” 苏默话风一转,又把如脱缰了野马一样跑偏了的话题扭了过来。 “我哪儿都错了,全身上下都错了,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全都大错特错,就没有对的方!这个答案,不知道你满意吗?” 他转了转眼珠子,笑嬉嬉地说。 这态度太敷衍了,一点儿也不认真。 苏默生气地挣开他手,神色不悦地说:“看样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在你说出真正借在哪儿的原因之前,不准牵我的手!” 第329章 巷子 第329章 巷子 他可怜兮兮:“我怕黑,你也不管吗?” 苏默仰头,一脸冷漠:“关我什么事!” 鬼知道他错在哪儿了,不过一个玩笑而已,他完全没想到苏默会生这么大的气。 他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自己错在哪儿了,只好巴巴地跟在苏默身后,碎碎念道:“小默,好小默,你就告诉我错在哪儿了。我一定改掉这个毛病,下次绝不再犯了!” “小默,天这么黑,都看不见路了。你怕不怕,要不我拉着你?就算摔倒了,也有我给你垫背,绝不会让你磕着碰着的!” “小默,你说这巷子这么黑,会不会有鬼?如果你怕的话,就挨着我,我会保护你的!” …… 苏默不理他,他就一路跟在她身后碎碎念个不停。 走到一个巷子里时,里面的光线蓦然一暗,勉强能看得到脚底下的道路。 苏默不得不收起漫不经心,垂下眼睛,专心地看着脚下,身边的碎碎念声突然停止了。 听了他一路的碎碎念,猛然之下,听不到了,她怪不适应的,抬起眼,望了他一眼。 正觉诧异时,苏默听到他的惊叫声贴着她的耳朵,宛若一道炸雷一样响起;“小默,小心!你脚下有块石头!” 有石头? 她吃了一惊,匆忙低下头寻找石头的踪迹。 再回过神时,她的双脚已经离了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攥着腰,抱了起来。 黑暗中,她听到他的心跳声又快又急,他的低笑声,愉悦地贴着她的耳根处响起:“你上当了!笨蛋!” 随着他的说话声,一股滚烫的热流如一条小蛇一样钻进了她的耳朵里,烫得她的身体莫名地一颤,不自在地抬手把他的脑袋推到了一边。 没有看出她的不自在,以为她还在生气,赵兰硕厚着脸皮,不屈不挠地追了过来,凑到她面前,小声地问:“还生气啊?巷子里这么黑,我抱你过去,就当是赔罪了!” 苏默脸颊火热,烫得都能煮鸡蛋了,扭了扭身体,挣扎道:“不用。我长了腿,自己—” 会走… 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蓦然睁大眼,身体一动不动地僵在了那里。 “你干什么?小笙还在……” 僵滞过后,苏默彻底闹了个大红脸,想到苏笙就在身边站着,而她不仅被他抱在怀里,而且还被这样轻薄了。 以后她长姐的威严还要如何竖立起来,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动作越发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最好不乱动,乖乖让我抱着!否则,我不介意就在这里,当着阿笙的面亲你!”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莫名地带上了几分色气,呼吸有些沉沉地扑进了她的耳朵里,象进羽毛一样,无声无息地滑进了她心里,搔得她心慌意乱。 苏默仰起脸,乌黑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用含羞带怯的目光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又很快挪开。 这个眼神撩得他心头火热,无法控制地低下头,在她嘴唇上啄了一记,眸光深沉地看着她的眼睛,哑声说:“我真想……” 真想什么?他却没有说。 但聪慧如苏默,还是从他露骨得恨不得把她吃下去的眼神里,看透了一切。 她心头一烫,慌里慌张地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她怕再看下去,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被抱起来,苏笙呆呆在站在原地,茫茫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解地问:“硕哥,你说的石头在哪儿?” 赵兰硕扭过头,眼眸明亮,嘴角的笑容灿烂得堪比烟花,显然心情好到爆,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道:“石头已经被我用脚踢开了!阿笙,你就放心地走吧。” “哦。” 苏笙乖乖应了一声,埋头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不解地问道:“既然石头已经被你踢走了,你为什么还抱着我姐姐不放?” 赵兰硕一呆,感觉到抱在怀里的温香软玉身体一僵。 呆滞过后,他一边两手紧紧地抱着又开始挣扎要下地的苏默不撒手,一边抽出空来哈哈大笑道:“你姐姐这不是脚被那该死的石头硌了吗?反正这里没有人看到,我抱着她走一段路,她也轻快不是!” 苏笙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如果他堂堂世子爷连这个八岁的孩子也糊弄不了的话,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哦。硕哥,你对我姐姐可真好。阿笙走在前面探路,你抱着姐姐跟在后面,再碰到石头的话,就不会摔跤了!” 苏笙状似无意地感叹道。 说完,他果然走到了前面。 赵兰硕和苏默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赵兰硕低声说:“你有一个贴心的好弟弟!” 苏默仰着下巴,一脸娇傲:“那是!我亲弟弟,能不贴心吗?” “你亲弟弟都能看出来我对你好,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为了一点小事,你就跟我别扭了半天。小默,你的良心何在?” 瞟着前面苏笙的背影,他语气幽怨地说。 “那是小事吗?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最恨有人骗我!可你就是不长记性,明知道我紧张你,偏要哄骗我,说自己快死了!” 提起这茬,苏默才消下去的气又冒出头来了,两指夹着他的鼻子,往两边摇了摇,恨恨地说。 他扭过头,摆脱了她两根手指的钳制,语带无奈地说:“我走路呢,别闹了。” 闻言,苏默眨了眨眼睛。 一定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他这话里满满地宠溺感是怎么回事? “谁闹了,我跟你说正经的!赵兰硕,以后再敢欺骗我,小心我再也不理你了!” 苏默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 赵兰硕的心里瞬间一沉,凤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的记忆早就完全恢复了,却一直瞒着她。 这算不算欺骗? 可是他也是逼不得已啊。 苏默那么讨厌恭亲王世子,但凡提起,就诅咒他沉塘 他是真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她知道了之后,就会被她无情地扫地出门了! 第330章 他行得很 第330章 他行得很 大通铺门前挂着灯笼,寒冬中照亮方寸天地,夜风中微微摇曳。 抱着她走过长长的巷子,赵兰硕松开手,轻轻放下了苏默。 弯腰的瞬间,他拧着眉,反手摸向后腰,小声地呻吟了一声。 苏默听得清楚,关切地问:“怎么了?腰痛?” 他郁闷地点头:“是啊。那个小偷是个练家子,很有两手,我跟他缠斗的时候,被他一拳打在了腰上。之前不觉得,现在倒真有些痛了。” 苏默瞪他:“那你还抱我?” 本来就腰痛,还逞强地抱了她一路,人使力的时候,可就指着腰发力呢! 真是作死他算了! 他笑嬉嬉,装模作样的唉声叹了一口气,一脸追悔莫及的表情,沉声道:“原以为你瘦得跟竹竿似的,抱起来应该很轻的。谁知道上手了之后,才发现不是。但是后悔已经晚了,我只好硬挺着把你抱了一路。” 没有一个女子听到这话不恼的! 这小子简直欠抽! 苏默快要被他气笑了:“赵兰硕,你找打是不是?” 话虽说得凶狠,她还是伸手绕到了他后腰处,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小声问:“揉一揉是不是舒服多了?” 他心头一荡,握了她的手,语气温柔地说:“被你这么一揉,是好很多了。阿笙已经进去了,我们再不进去,他怕是要出来看了。” “好。等回去之后,我再给你揉揉。” 苏默抬起瞄了一眼,见苏笙果然已经进入门里了,也不坚持。 两个人姿态亲密地靠在一起,从远处看跟连体婴似的,手牵着手,迈进了大通铺里。 马玲玲与父兄一道也出去逛夜市了,赶巧跟在苏默他们身后。 苏默和赵兰硕前脚走了大通铺,后脚他们就回来了,恰好把他们亲密的举止都看在了眼里。 “这对小夫妻感情可真好!我与你们娘亲年轻的时候,感情也是这样的要好,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对方在一起,那眼睛啊,更是看不够似的,巴不得黏在对方身上呢。” 马玲玲的父亲是位身材干净的男人,捋着下颌上的美须,一脸感叹地说。 马玲玲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倒是他的哥哥附和道:“是啊。女的娇美,男的俊俏,很般配的一对。爹,你是不知道,咱们玲玲对那个小哥另眼相看得很,跟前跟后的,总是想找人说话。可惜,那个小哥眼里只有人家的媳妇……” 马玲玲恼怒地跺脚:“哥哥休要说了。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那般心硬似铁的男子,我还看不上呢!” 马玲玲哥哥哈哈大笑:“人家看不上你,你还恼羞成怒了?” 马玲玲翻了个白眼,心道你知道个啥?任哪个女子被他那么一吓,也生不出半点爱慕之心了! 走到柜台前,苏默跟老板要回了寄放在那里的包袱,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开口问道:“请问老板,你家里有酒吗?” “你是说烧酒吧?有。” 老板也不藏私,爽快地说。 苏默高兴起来,伸指着赵兰硕说:“烈酒能否借我一碗?他腰不舒服,我想厚颜跟你讨一碗烧酒,越烈越好,帮他揉揉。“ “腰不舒服啊?小娘子真是体贴啊,你相公有福了。” 老板意味深长地扫了赵兰硕一眼,圆润的脸上猥琐一笑。 那目光看得赵赵兰硕莫名地有些头皮发麻,心里有微微的不舒服感,总觉得浑身毛毛的。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有一句话,我不能不说。小娘子,你过来,我要问一问你。” 他满脸神秘地冲着苏默勾了勾手指。 苏默瞄了赵兰硕一眼,凑了过去。 老板小声说:“小娘子,你相公是不是有那方面的隐疾啊?你可能不懂,这男子的腰有多重要。一个男子啊,皮相长得再好看,腰不好,就意味着肾不好,这肾不好,就意味着他不太行。光用烈酒给他揉腰,那是不行的。你得带他去看大夫……” 听到这里,苏默已经风中凌乱了,一边的赵兰硕更是脸黑如锅底。 店老板的声音再小,要听清他的话,对于耳力极佳的他也不是难事。 什么叫不太行? 小爷他行得很! “不是。老板,不是你想得那样。他是腰受了伤,所以才会不舒服,并不是那个啥……” 柜台前人来人往的,眼见赵兰硕握着两拳头,马上就要上前与老板理论了,苏默强忍着笑意,小声地解释道。 店老板这才恍然大悟,不再多话,转过身,拿了个碗出来,又在柜子里面翻出半坛浓香扑鼻的酒,倒了满满一碗,递给了苏默。 这么一耽搁,马玲玲几个人和苏默一行三人就在大厅里碰到了。 再见赵兰硕时,马玲玲收敛了很多,连一个眼神也不偷瞄一下,跟在自己的父兄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与此前完全迥然不同的态度让苏默很是惊奇,纳罕地说:“奇怪!这个谁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见到你,再也不黏上来了?” 苏笙暗暗地把目光瞄向了赵兰硕,他无辜地摇了摇头,好象自己什么也没做过一样。 “不知道!许是她知道廉耻了,不再缠着我这个有妇之夫了!” 话语虽然平淡,但不难听出里面的鄙视之意。 苏默偷偷往走在前面的马玲玲身上偷瞄了一眼,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小声说:“说话声音不会好点啊!让人家听到,非得挠花你的脸不可。” 赵兰硕冷哼了一声,神色厌恶地瞄了前面那个俏丽的人影一眼。 知道真相的苏笙默默地缩了缩肩膀,垂下了头去。 这种明明什么也知道,偏偏又不能说的滋味,真是愁人啊。 大通铺里,点着微暗的油脂灯,光线暗淡地笼罩着屋子。 里面鼾声一片,铺子上,有几条人影乱七八糟地横躺着,早早地睡了过去。 苏默找了个位置,和赵兰硕一起,把那些睡得横七竖八的人挪在了一起,空出一大片地方来,就是他们三个即将要睡觉的地方了。 第331章 一对幼稚鬼 第331章 一对幼稚鬼 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白皙的上半身,白得发亮的皮肤,让苏默很是眼馋了一会儿。 他只穿着裤子,赵兰硕背过身躺在床上。 苏默跨坐在他大腿上,举高了碗,微微倾斜着,冰凉的酒水汇成一条小溪似地撒在了白皙的皮肤上,冷凉的触感激得他身体一抖。 她瞄了他一眼,小声地说:“凉啊?你忍一忍,很快就热了。” “嗯。” 他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很快感觉到后腰上贴上了一双略有些粗糙的小手,在他皮肤上如游鱼一样轻柔地滑动几下之后,便大力地揉搓起来。 酒液随着那双手的揉搓,均匀地抹了开来,同时有丝丝热气从他隐隐作痛的后腰处升腾了起来,大大地缓解了他腰上的疼痛,舒服得让他想要叹气。 “好舒服啊!” 他嘴角含笑,享受似地闭上眼,轻声地咕哝了一声。 “舒服就闭上嘴!声音这么大,你想把其他人都吵醒吗?” 苏默戳了戳他的腰,小声地提醒道。 谁知道她戳的地方,恰好是他的痒痒肉。 一股无法形容的骚痒从他的腰间传了过来,他受不了地扭了扭腰,忍不住笑出声来:“啊哈哈!痒!小默,你别戳氏那个地方!” 原来这小子怕痒啊! 见他象个毛毛虫一样地扭动,苏默一时起了戏弄之心,戳了两下,犹觉得不过瘾,无声地坏笑了着,两手并用,五指合拢,咯吱在他的后腰上。 “小默,很痒!不要了!啊哈哈!” 赵兰硕的腰扭成跟麻花似的,左躲右闪,就是躲不开身后的魔爪。 这间屋子里睡了十多个人,除了他们两个,连苏笙上了床之后,也窝在角落里睡着了。 怕吵醒别人,他还不敢笑得太大声,咬着嘴唇,苦苦隐忍着。 他忍得双手紧握成拳,牙关紧咬,奈何苏默象是玩上了瘾,完全把他的后腰当成琵琶来弹了,手指灵活舞动,脸上的坏笑碍眼至极。 他忍无可忍,强忍着腰间源源不断传来的搔痒,双臂在床上用力一撑,以俯卧撑的姿势,把坐在他大腿上的苏默整个人都驮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瞬间,苏默呆滞了一会儿,低笑道:“行啊!这小蛮腰,腰力不错!” 赵兰硕扭过头,凤眼灼灼地看着苏默,得意地说:“那是!爷的腰好着呢!” 大通铺老板对苏默说的悄悄话,让他很是在意。 说什么,腰不好,那方面就不行! 他就是要苏默看看,他的腰好,肾好,那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说着,象是显摆似的,他笑嬉嬉地回过身,双臂微微一弯,劲瘦的腰身随之下沉,如此反复了三次。 苏默骑坐在他的身上,随着他动作起起伏伏了三个来回。 就在他专注于得意显摆的时候,苏默坏笑着伸出一指,正好戳在他腰眼上。 一股麻酥酥的感觉顺着他的脊椎骨传遍了全身,双臂上肌肉鼓起,正在用力的赵兰硕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全身的力道就象被潘多拉魔盒收回了一样,泄了个一干二净,手臂一软,扑通一声,掉到了床上。 “啊!小默!你太坏了!” 趴在床上,他不满地用拳头捶着床板,低叫道。 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苏默没什么同情心地捂着嘴偷笑起来。 就在她笑得正欢的时候,就见他突然两腿一蹬,在床上翻身而起。 苏默猝不及防地被这股大力一掀,身子一歪,就要往一边倒去。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闭着眼睛,打着轻轻的鼾声。 如果苏默摔倒下去,看方向肯定会砸在这个已经睡着的男人脸上。 接下来,这个倒霉的男人很可能就会被生生砸醒…… 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弄醒,心情一定不会美妙到哪里去。 总之,后果会很严重。 就在苏默闭上眼,一脸认命的时候,从旁边及时地伸过来一双手,握在她的纤腰上,用力往上一带,眼前一花,她便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吓坏了吧?” 赵兰硕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好听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些许的鼻音,听在人的耳朵里,就象传说中会在海上唱歌引诱人类的塞壬一样,莫名地具有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惊魂未定地靠在他怀里,苏默的心脏乱了固有的节拍,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紧张得,跳得又快又急。 听着他撩人的声音,她咬着嘴唇,咽了一口口水,低低地应道:“嗯。都是你,翻身的时候,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戳我腰的时候,也没跟我打招呼。” 他眉眼含笑,伸手握了她手,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笑着说。 这么说,这小子是在报复她呢。 苏默斜睨了他一眼,陡然伸出手,闪电般地捏上了他的鼻子,质问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闷笑着摊了摊手:“当然不是。我有意的,就是想逗你玩而已。” 这无赖的样子,简直欠抽。 苏默气不过,松开他的鼻子,把两只“魔爪”向他的腰间,左右开弓地挠了起来。 这小子好象很怕痒哎!这是她刚才新发现的。 挠他腰,准没错! 赵兰硕怎么甘心被挠,却不还手,强忍着笑意,也伸手去挠苏默的腰。 两个人,你挠我,我挠你,幼稚地互挠了对方一阵,笑闹成一团。 为了躲开赵兰硕的手,苏默的身体向后一歪,谁知用力过猛,歪倒了就收不回来了,干干脆脆地压在了身后熟睡的中年男人脸上。 事发得太过突然,赵兰硕动作太快,也没能拉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默砸了下去。 苏默已经傻眼了,呆呆地躺着,都忘了赶紧爬起来了。 还是赵兰硕反应机敏,飞快地扯过她的手臂,把她拖到一边,然后他也俐落地在她身边躺下,并紧紧地闭上眼,装作已然睡熟的样子。 苏默瞪着眼睛,一脸见鬼一样的表情望着他,实在佩服于他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竟然是在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的前提下完成的,其动作其麻利,好象已经干过千百次了一样纯熟。 就在她心里各种复杂的时候,赵兰硕突然伸出一只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苏默瞬间了悟,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 第332章 额头之吻 第332章 额头之吻 被苏默在脑袋上这么一砸,就算是个佛也该睡了。 睡得正香的中年男人,火大地坐了起来,骂骂咧咧地说:“谁?谁打我!?小崽子找死呢!” 苏默闭着眼睛,听到这话,忍不住脸上一热,眼皮也不自然地动了动。 就在她不安的时候,从旁边默默地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被这么一握,她象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有些慌张的心脏顿时安定下来。 中年男人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环顾了一周,看到所有人都睡得正香,屋里鼾声一片。 他神色茫色地睁开眼睛,拍着脑门,打了个哈欠,小声地咕哝道:“原来我是在做梦呀。” 自说自话完,他扑通一声又倒到了床上,没过多久,沉闷的鼾声再次响起,竟是秒睡了过去。 苏默睁开眼睛,发现赵兰硕的眼睛早就睁开了,正支着脑袋,眉眼带笑,含情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都觉得刚才很好笑,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苏默笑不可抑,就差在床上打滚了。 如果不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她早就大笑出声了。 赵兰硕也笑,不过他笑得较节制,笑了一会儿过后,他就不笑了,依旧保持着支着脑袋的动作,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默看。 在这样的目光下,就算如粗线条如苏默也笑不下去。 她心里一跳,脸蛋不自不觉地红了,不自在舔了舔嘴唇,眼神闪躲着问:“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粉色的舌尖探出来一瞬,打湿了有些干燥的嘴唇之后,就缩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他笑容一敛,脸上的神色有瞬间的紧绷,漂亮的凤眼也深邃起来,眸底深处沉沉的,象是关着一只名为欲望的野兽一样,在无声地疯狂咆哮着。 “你说我在看什么?除了看你,我还能看谁?” 他嗓子眼有些发干,声音低低,哑哑的,不经意地撩拨着听到他话人的心弦。 “好看吗?” 苏默心尖一颤,笑着问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 本以为他会翻个白眼,对她冷嘲热讽一顿。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翻了个身,变成趴在床上的姿势,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认真地说道:“开始觉得你不好看,与我相比,你差得太远了。后来嘛,看久了,觉得还行。也许是因为喜欢,越看就觉得你走顺眼。顺眼到……” 说到最后,他突然抽回了支着上巴的手,倾过身向苏默的脸靠了过来。 苏默眼神一闪,伸出手掌,在他的嘴唇到达之前,盖在了自己嘴巴上。 赵兰硕偷袭未果,只亲到了她的手背,有些不甘心,在上面啄了一记,往后退了退,看着她扑扇扑扇的眼睛,扬起眉毛说:“把手拿开。” 苏默的手紧紧地捂在嘴巴上,菡萏似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不拿是吧?小默,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因为,你马上就会后悔的!” 他敛去了笑意,无比认真地说。 苏默的回答是把另外一只手也盖到了嘴巴上,眉眼弯弯地再次摇了摇头。 他抬起双手,作势要拉开她的双手。 苏默越发用力地捂住了嘴巴,同时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幅打死与他斗争到底的样子。 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纠缠的苏默,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赵兰硕拽开她的手臂。 咦,这小子搞什么? 她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他那张俊俏得让人窒息的脸近在咫尺,漂亮的凤眼里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削薄的嘴唇愉悦地勾起,近得她或是他再往前一点点,两个人的鼻尖就会碰到一起。 盛世美颜,近距离观看之下,更觉完美。 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漂亮的凤眼,卷长的眼睫轻轻眨动着,象是有把小刷子刷在人的心上,看得人痒痒的. 惊讶之下,苏默两只眼睛一齐睁开了,鼓得圆溜溜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主动送到眼前的美男。 “呵!笨蛋!” 他低笑了一声,倾身上前,两手捧着她的头,绯红的嘴唇轻轻落在她的额头,带着无比的温柔和宠溺。 苏默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睛,心跳如鼓,脸红如霞,捂着嘴巴的双手也不知不觉地放了下去。 临睡前,苏默突然问道:“你不是说要买东西吗?买了吗?给我看看。” 他神色微怔,是了,没想到会碰到阿九,竟然把他今天晚上要做的正事给忘了。 不过,没关系,有了一百两银子,他就可以给苏默买些贵重的首饰了。 他笑着说:“没事,明天买也来得急。” “你想买什么东西?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苏默试探着问道。 “你就这么想知道?”他笑得一脸促狭。 苏默眼皮一跳,不自在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赵兰硕,小声嘀咕道:“切,谁稀罕啊。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我才不想知道你想买什么东西咧。你要送谁东西,那也是你的自由。” 最后一句话,她越发放低了声音,小得除了她自己外,不会再有人听到她话里淡淡的酸意。 她就是不想让这小子知道,所有跟他有关的事情,她都好奇,免得他得意地翘尾巴! 嘴里说着不要,其实说完话之后,她屏住呼吸,支着耳朵,心里隐隐地期待他会告诉自己,他想买什么什么,送给谁…… 可是很快她就失望了。 等了好半天,她也没有等到想听的回答。 他无声地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挠了挠她的后背,小声说:“背对我干嘛?转过来,再跟我说会儿话。” “不要!我困了,要睡觉了。” 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苏默暗骂赵兰硕是个大木头,气恼地闭上眼假寐。 知道她这是有些恼了,他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不告诉她,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罢了。 第333章 另类的告白 第333章 另类的告白 看着屋顶发了一会儿呆,他突然想起苏默今天晚上说过的话。 她说,赵兰硕,我平生此恨别人骗我!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你记住了吗?别人骗我,我不在意。可是你不行!如果你再有下次,就等着死吧! 她这么痛恨欺骗,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他早就想起了一切,还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名字和身份。 纸终有包不住火的一天。 他有些忐忑地想,不知道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再也不理他了呢。 越想越不安,他觉得现在的气氛刚刚好。 如果坦白从宽的话,说不定能得到她的宽大处理。 想到这里,他挪了挪身体,凑到背着他,一动不动的苏默耳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面色忐忑地小声说:“小默,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瞒着你。所有的记忆,我都想起来了。我不是什么侍卫,而是你嘴里一直嚷嚷着要沉塘的那位人嫌狗憎的……” 说到这里,一直背对着他的苏默突然翻了个身,脸朝上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象是睡着了。 他呆了一愣,脸上露出一丝解脱似的笑容,伸出手轻轻点着她的鼻子,轻声说:“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告诉你真相,你竟然睡着了!可能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要我接着瞒下去。” 陷入睡眠中的苏默觉得鼻子有些发痒,好象还有只蚊子在她耳朵边上嗡嗡地乱叫,实在烦人得紧。 她抬起手,胡乱地在挥了挥。 “我叫陈兰硕,我们见过好几次面的。其实,早在第一次于福祥酒楼见面时,你就住进我心里了。可惜,那时候,我志得意满,压根没想到会有虎落平阳的一天。还对你横眉冷对,颐指气使的。你那时候,是不是特别讨厌我?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挥鞭打了你。可是我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啊。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我会如现在这样心悦你,别说对你挥鞭子了,我肯定会对直接抢了你回府的!把你圈养起来!这样你就不用吃苦了……” “你说我霸道,我承认。对你,我的确霸道!我陈兰硕喜欢的女子,管它村姑不村姑,家世不家世的,容不得别人指手划脚,更容不得你用象看阿九一样的目光,看别的男子!你只能看小爷我!” 他象个话唠一样,絮絮叨叨地小声说了半天。冷不丁地被苏默胡乱挥舞的手打在了下巴上,只好停止了只有除了他以外无人倾听的表白。 捉住了她乱挥的手,放到了一边,他伸手把苏默整个人都拔拉到怀里,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他就陷入了梦乡。 夜空之上,零星地点缀着几颗星子,拱着一个镰刀似的月牙。 月色如练,挥洒在屋顶的瓦片上,如果落了一层霜一样。 一个黑色劲装的黑衣人,蒙着脸,踩着如霜的月色从远处而来,跳到瓦片上时,轻灵如猫一样地在屋顶上行走着。 油脂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鼾声如雷,此起彼伏一样响彻了整间屋子。 睡得正香的赵兰硕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光里寒意闪动,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冷。 侧过身的瞬间,他眼神里面的寒意如同遇到了春天一样解封,点点柔和溢满了凤眼,温柔了他凌厉的眉眼。 他侧着身,轻手轻脚地把枕在他手臂上,睡得很是香甜的苏默,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动作麻利地拿起放在床头处的衣袍,随意披在了身上。 他随意地系上了腰带,落地的瞬间,轻盈无声,如同一片落叶一样无足轻重。 走出屋子,寒意袭来,他随手拢了拢身上松松垮垮的袍上。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不知道哪来的野猫在夜里发出诡秘的两声尖叫,便嗖地跳到墙上,逃也似地夹着尾巴跑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站在上面凉快吗?下来吧!” 他袖手而立,站在院子里,抬首看着屋顶上的黑衣人,身上无言地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看到他的瞬间,黑衣人便恭敬垂了头,动作轻盈地跳了下来。 “世子,我家公子着我前来给你送一样东西。” “哦?是我跟爷要的那八个瓶子吗?我就说嘛,阿九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赵兰硕轻抚嘴角,笑着说道。 黑衣人面皮抽了抽,沉声说:“不是。是一个人皮面具。我家公子说,陈兰玥虽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在清平城时搜人,但难免会着人暗暗搜寻。世子生得太过张扬,若是不戴着人皮面具,难免会被人认出来。” 赵兰硕有些失望:“不是瓶子啊。人皮面具给我,你可以回去了。替我带一句话回去给阿九。他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把那八个瓶子送过来。我媳妇眼皮子浅,就喜欢瓶子。爷就想着,多在她面前砸几个,她兴许以后就不会把别人的破玩意当成个宝了!” 黑衣人拿过一个小包递给赵兰硕,恭敬地应了声,准备要走。 没走出两步,就听身后的陈兰硕又说话了:“还有一句话,你也给阿九带过去。爷我最近手头紧,如果他手里有十万八万的银子,先借爷使使。没有十万八万,有一万两万也行。爷不会嫌少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嗖地一声,黑衣人逃也似地飞上了屋顶,几个跳跃,便消失在夜色里。 赵兰硕手搭凉棚,瞄了黑衣人的背影一眼,不满地嘀咕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小气鬼!一听爷借钱,溜得比兔子还要快!” 夹着轻若无物的小包袱,他悄无生息地回到了屋子里。 刚刚在榻上坐下,旁边如诈尸一样坐起来一个人影,幽幽地问:“半夜三更的,你去哪儿了?” 饶是他胆大,也被吓一跳,差点从榻上滑下去,跪到地上。 好在,人影一开口,他就听出了那是苏默的声音。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冷汗,冷静地回道:“我起夜去了。” 第334章 别!是我! 第334章 别!是我! 苏默哦了一声,迷迷蹬蹬地又躺了回去。 她刚刚闭上眼,就觉得有人在拿手拔拉自己,那动作就跟拔拉一颗大白菜似的。 她睡意正浓,顿时就恼了,叫道:“赵兰硕,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扒拉我干什么呢?” 赵兰硕嘘了一声,很是羞涩地说:“这被子不够厚,我有些冷,就想着与你靠得近些,能暖和一些。” 听到这话,苏默有些清醒了,艰难地睁开眼睛,努力把眼睛瞪得大一些,盯着他的轮廓,怒道:“胡说八道!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旁边就插进来一道粗气粗气的男人声音,怒气冲冲地说:“哪个王八羔子大半夜不睡觉,跟蝈蝈似的闹个不停!再说话,小心老子把你们丢出去!” 赵兰硕适时捂住了苏默的嘴,窸窸窣窣地把她扒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苏默干瞪了一会儿眼睛,实在瞪累了,加上眼皮有些沉,很快闭上了眼,歪着头又睡了过去。 起来嚷嚷的男人,打了个哈欠之后,翻了个身,就重新睡了过去。 刚睡没多久,在睡梦中,他就觉得自己的腰间象是被人大力踹了一脚,然后他就象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滚下了床,砰地一声,摔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赵兰硕功成身退地收回脚,闭着眼睛,把苏默往怀里紧紧地拢了拢。 骂谁是王八羔子呢?找死! 这一摔,就算是个铁人也得给摔醒了。 男人顿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一脸茫然地抱着膀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骂骂咧咧道:“谁?到底是谁踢老子?!” 旁边睡着一个妇人,看样子象是他媳妇,他骂人的嗓门有些大,把她给吵醒了,掀被而起,跪坐在床上,抬手就抽了他一个嘴巴子:“发癔症呢?大半夜不睡觉,骂谁呢?睡觉,听见了吗?” 男人屁都不敢吱一声,委屈巴巴地上了床,挺尸一样地躺下睡觉去了。 听着这些动静,赵兰硕闭着眼睛,无声地勾起嘴角,心道活该!挨一个嘴巴子算是轻的了,按他以前的性子,直接拖出去打个屁股开花!打死那才叫活该!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在城里讨生活的穷苦人都起得很早,天还没亮,大通铺里就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很多人。 苏默醒得有些晚,刚刚睡醒,就听到耳边传来两个妇人掩着嘴偷笑的声音。 “瞧这小夫妻关系可真好!” “可不是!这小相公搂着媳妇,睡得那叫一个香!” “哎,这么俊的小相公再好也不是咱们的。咱们也就只能看看,羡慕羡慕的份喽!” …… 听说话的内容好象谈论的正是她跟赵兰硕。 因为睡得迟,她有些头痛,勉强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象是个抱枕似地被赵兰硕拥在怀里。 这小子如八爪鱼一样禁锢着她。 她呆了一会儿,扯开被子,想要摆脱他的钳制,起来穿衣。 谁知她刚刚拿走他的手臂,往外挪了挪身体,赵兰硕就闭着眼睛,动作熟练地把她重新扒拉了回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苏默有些无语了,不再挣扎,默默任他闭着眼睛,再次把自己扒拉进怀里。 等苏笙睡醒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奇葩的情景。 他的亲姐姐和硕哥哥缠手缠脚地睡在了一起。 再次醒过来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苏笙和赵兰硕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苏默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坐了起来,可能是因为睡多了的缘故,全身的骨头就象被车碾过了一样慵懒无力,动了动手指,更一点力气也抽不出来。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她才起身穿衣服。 坐在床沿上,她眯着眼睛,懒腾腾地正要系上外衣的带子,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缓步走进了屋子里。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苏默没有抬头,垂着眼,专心地绞着手指,和衣服上的带子作斗争。 她原以为这个人许是进来补觉的,直到这个人走到她面前,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了很长时间。 苏默有些纳闷,摇了摇头,努力把脑海中的最后一丝困意给摇走,睁大眼睛,抬起头。 看到中年男人的脸时,她愣住了。 原因无他,这男人生得实在太丑了,脸色黑灰,嘴歪塌鼻,左脸上还生了个硕大的痦子,不巧,正正好好长在脸蛋正中间,除了一双眼睛,生得水灵灵的,简直看哪哪糟心。 真是辣眼极了! “呃,这位大叔,你有什么事吗?” 话说逢人三分笑,伸手不打笑脸人。 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珠子一眨不眨的,怪渗人的,苏默咧开嘴,勉强露出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用强大的定力抑制住想要扭过头洗洗眼睛的冲动。 中年男人的眼睛微微闪烁了几下,一言不发地向坐在床上的苏默扑了过来。 苏默吃了一惊,大叫道:“你干什么?” 那人不说话,扑到苏默身上,以身体压制住她的双腿,两手捧着她的脸,撅着歪嘴对着她的嘴唇压了下来。 苏默睁大了眼睛,内心的崩溃,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让这人的舌头探进来。 赵兰硕这个王八蛋,死哪去了?! 快来救她呀! 舌头进不到她嘴里,那人似乎有些着恼,咬着她的嘴唇一阵乱啃。 苏默呆了一瞬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举起手,绕到那人脑后,拽住一缕长发,死命一拽。 中年男人吃痛,不舍地撤回咬着苏默的嘴,忍着头皮上的剧痛抬起头,伸手去拽苏默的手,倒是顾不得压制她的腿了。 苏默抽回手,趁机抬起腿,狠狠地踹向中年男人的下半身。 撩阴腿,又称断子绝孙脚,是行走江湖必备的绝技。 中年男人眼角一抽,脸色惊变,猛地向后一退,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苏默的撩阴腿。 没等他踹口气,苏默已经抡起放在墙角的包袱,光着脚丫下了地,照着他的脸就砸了下来。 看到这个包袱,中年男人脸色惊变,大喊道:“别!小默,是我!” 第335章 习惯被揍 第335章 习惯被揍 那包袱,他当然认得。当初还是他亲自收拾的呢,装的是一把菜刀。 收拾的时候,他还挺不乐意的。不就出去躲几天,就回来了吗?干嘛连菜刀也带上了,跟逃难似的。 当时,苏默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她斜了他一眼,一脸鄙视地说:“你懂什么?菜刀是用来防身的!路上要是碰到打劫的,砍他丫的!” 这要是砸到他脸上,他引为为傲的俊脸非得毁容不可。 这可使不得啊!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怎么象是赵兰硕那小子的声音。 苏默心里疑惑,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装着菜刀的包袱已经砸到了中年男人脸上。 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绝望地望了苏默一眼,便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嗷!我的鼻子!” 只听一声惨叫响起,中年男人捂着鲜血横流的鼻子,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说:“小默,是我!人家都说是我啦,你肿么还下这么重的手!人家的鼻子一定是塌了!” 苏默举着包袱,本来还想再砸中年男人来一下的,听到这个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越发觉得象极了赵兰硕的声音,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再砸下去。 “赵兰硕?是你吗?” 她试探着问道。 “是我!小默,你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不过就是换了一张脸而已,亲你的时候,你就没感觉出来吗?” 中年男人站起身,一脸幽怨地说。 他那幅尊荣,再配上幽怨的表情,丑得让人无法直视。 苏默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脸一会儿,根本找不出他跟赵兰硕那张帅脸相似的地方,实在没忍住扭过头,吐出了一口浊气。 哎妈,丑人就不要作鬼脸了,长时间对着这么一张脸,也是很考验人的勇气的! 见苏默还是有些不相信,中年男人松开了捂着鼻子的手,伸出两指,在发鬓处轻轻揉了揉,然后指尖一拈,一层薄薄的皮就被揭了下来。 赵兰硕那张白皙英俊的脸出现在苏默面前,除了鼻子有些红,沾了红色的血以外,还是如往常一样好看。 “我戴了人皮面具……” 话说一半,他的耳朵就被苏默提在手里了,后面的话,当然也说不下去了。 苏默用力拧了半圈,咬着牙低吼道:“赵兰硕,吓我好玩吗?” “哎,小默,你轻点,疼啊,我鼻子还流着血呢。我错了……” “流血是你自找的!刚才你要是晚出声一会儿,信不信现在你头皮已经被我削下来一块了!戴个面具了不起啊!敢轻薄我,就要做好死的觉悟!” 说着,苏默揪着耳朵的手又拧了半圈。 这小子惯会演戏,苏默才不相信自己真会拧疼他。 她用了多少力气,心里有数着呢,疼是有的,但绝不会疼到他哎哎叫得跟杀猪一样的。 见装可怜不好使,他转了转眼睛,装作不经意地问:“小默,阿笙呢?这屋里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听到这话,苏默心里咯噔一声,揪着他耳朵的手也松了下来。 是了,从她起床到跟赵兰硕胡闹到现在,一直没看到苏笙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赵兰硕总算保住了自己的耳朵,把人皮面具往怀里一揣,逃也似的往外面跑去。 “小默啊,你别担心!我出去看看,一准把阿笙给你带回来!” 跑到门口,他缓下了脚步,整了整衣服,清咳了一声,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出了屋子。 苏笙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嘴里咬着一个肉包子,吃得小嘴油汪汪的,看见赵兰硕,他仰起小脸,甜甜一笑:“硕哥,方才屋里那是什么声音?” 赵兰硕的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他就知道这孩子精得跟只小狐狸似的,一准把屋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的,现在就是明知故问,来看他笑话的。 “啊,没什么。你姐姐看到我换了张脸,高兴之下发出了尖叫,闹腾得动静大了些。” 说着,他抬手,从苏笙手里拿着的油纸包里摸了个包子,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就知道,阿九是个睚眦必报的混蛋! 就因为昨天他占了些嘴上便宜,这家伙就命侍卫半夜给他送了个特别丑的人皮面具。 早起,也没照铜镜,他熟练了贴了人皮面具,就大摇大摆地出门买早饭了。 一出门,看到他的脸吐的人就有三个,排队买包子的时候,那些排在他前面的人更是纷纷避他如蛇蝎,倒是省了排队的时间。 关键是,他还不能不戴!因为他不想招来陈兰玥那条毒蛇,给苏默带来麻烦。 那凶残的样子,看得苏笙有些怕怕的,以为他这是饿得很了,忙体贴把整个油纸包都递了过去:“硕哥,不够吃,这里还有呢。你不用不好意思,你被我姐姐揍,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我已经习惯了,你也要习惯才是。” 什么叫你也要习惯?习惯挨揍吗? 赵兰硕心口一堵,刚刚吃到嘴里的肉包子突然有些无味起来。 他没滋没味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嘴硬地说:“胡说,你姐姐疼我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打我!我告诉你,不管多彪悍的女子,一旦掉入爱河后,都会化为绕指柔的……” 苏笙咬着包子,惊讶地瞄了他一眼,之后,他垂着眼睛,笑眯眯地说:“硕哥,说我姐姐没揍你的话之前,你能不能先把你鼻子下面的血擦干净了?” “啥血?” 明明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把鼻血擦干净了啊。 瞟着苏笙偷笑的表情,他伸手在鼻子下面一抹,果然抹了一手的鲜红。 “怎么又开始流血了?” 他皱着眉,小声地嘀咕道。 “所以化为绕指柔不是我姐姐,是硕哥你啊……” 苏笙眨巴着眼睛,乌黑的眼睛里满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后面说了什么,赵兰硕已经无心听下去了,囫囵吞枣地把剩下的包子吃完,他就捏着血流不止的鼻子,狼狈到外面的水井前洗鼻子去了。 第336章 我是他姑奶奶 第336章 我是他姑奶奶 之后,赵兰硕跟苏默交代,说他早起出去碰到一个行走江湖的郎中,抱着他的大腿哭着求他说自己囊中羞涩,要问他借点钱花。 他见那人一把年纪了哭得可怜,就心软地施舍了口袋里的几个大钱。那人感激不尽,就送给他一张人皮面具。 苏默睨他:“我怎么听着这么假啊??跟戏折子似的。” 赵兰硕暗想,可不就是话本传记吗?都是他看来的。 这事勉强算是掀过去了。 在大通铺里对付了早饭之后,老板就带着一个外表精明,打扮俐落的中年妇人来到他们面前,笑着说:“苏小娘子,这位王婆子就是位房产经纪,由她带着你们找房子,一定很快能找到合适的房子的。” 苏默微笑:“谢谢老板。” 老板摆了摆手,瞟了眼站在苏默身边那个奇丑无比的中年男人,语气和善地说:“不用谢。咱这小老百姓谁还没个为难的时候,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对了,你那个小相公呢?怎么没见着他?” 说到这里,大通铺老板的眼神有些古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在里面。 那个小相公不在,可能出去了,倒不奇怪。 让他百爪挠心的是,这个新来的中年男人长相难看也倒罢了,关键是他怎么瞧着这个丑男和苏小娘子的关系有些不太正常啊。 中年男人站在苏小娘子身边,一刻也闲不下来,时不时对苏小娘子动手动脚,象扯扯苏小娘子的衣角啦,拽拽苏小娘子的头发啦,勾勾苏小娘子的小手啦…… 哟,他都没眼看。 所以,他猜测着这苏小娘子是不是背着那个长相标致的小相公偷嘴。 听到这话,苏默微微一愣,赵兰硕不就在她身边吗? 她侧过脸,往身边一看,瞬间了然。 吃过饭之后,赵兰硕就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现在展现在老板他们面前就是那个脸上长了痦子,嘴歪鼻塌的中年男人。 怪不得,老板会有这样的疑问。 苏默淡淡一笑:“他去外地做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一趟呢。” 老板了然地点了点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中年男人把玩着苏默的手上,一动不动的,象是中了邪一样。 这苏小娘要偷嘴,也应该找个皮相不比她相公差得才行啊。 瞧这个中年汉子,长得磕碜不说,老得都能当这苏小娘子的爹了! 啧啧,这苏小娘子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忍了忍,老板还是没忍住,指着中年男人,一脸好奇地问道:“苏小娘子,你身边这位,昨天入住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到啊?冒味地问一句,这位是?” 苏默眨了眨眼,扭过头,和一脸无辜的赵兰硕对视了一会儿。 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兰硕转了转眼珠子,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坏笑。 这抹坏和笑如果出现在长相标致的赵兰硕脸上,那叫风流潇洒。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现在顶着的一张歪嘴塌鼻,容貌磕碜的中年男人脸,这一笑,猥琐极了。 他特意加粗了嗓音,说道:“我是她爹……” 苏默一听不好,这小子想占她便宜,忙伸脚重重地跺在他脚尖上,打断道:“我是他姑奶奶!” 赵兰硕疼得直咧嘴,正暗自忍痛时,听到了苏默的话,不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姑奶奶? 亏这丫头能说得出口! “你是他姑奶奶?” 老板张着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不止老板惊讶,连他带来的房产经纪那个婆子也张着嘴,一幅受惊不小的样子。 这中年男人多大岁数,苏小娘子多大岁数,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说中年男人是苏小娘子的爹,叔啊,他相信。 可要说苏小娘子是中年男人的姑奶奶,恕他孤陋寡闻,见识少! 赵兰硕暗暗地扯了下苏默的衣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这大话说得,也不怕让风闪了舌头!” “你不是还想当我爹吗?我说是你姑奶奶,没说是你娘,就算给你脸了!” 苏默扭过头,笑眯眯地小声回道。 不管赵兰硕怎么不忿,苏默还是笑着说:“是。别看我年纪比他小,但按辈份上来算,我的确是他的姑奶奶。他是早上到的,我相公走后,他就过来找我们了。所以,老板才没见过他。勿怪!勿怪!你说是不是啊,大孙子!哈哈!” 说到最后,看着赵兰硕一脸憋屈的样子,苏默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知道真相的苏笙扭过身,捂着小嘴也笑了起来。 只有赵兰硕咬着牙,揪着苏默的衣服,表情在瞬间的生无可恋之后,面对老板和房产经纪狐疑的目光,无奈地说:“是。!” 苏默可真是他的亲姑奶奶!随时随地,都能给他挖坑,他还不敢不跳。 老板和房产经纪被苏默姐弟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对视了一眼,也跟着尴尬地笑了起来,心里都同时在想,有啥好笑的呢? “是吗?有些地方是有这个规矩,这么说来,你和这位还有亲戚关系的。” 老板笑着打着哈哈道,暗暗嘀咕道,就算这苏小娘子是这位中年汉子的姑奶奶,他也是男子啊,不该对苏小娘子毛手毛脚的,会引人闲话的。 “乖,叫声姑奶奶让我听听。” 有这么好的机会,苏默当然要及时抓住。 如果不是她反应及时,这小子就摇身一变,成她爹了。 不整整他,让他长长记性,下一次,他指不定还要闹什么妖蛾子呢。 店老板和房产经纪还看着他呢,他不能不圆这个场,让苏默下不来台,赵兰硕硬着头皮说:“姑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房子啊?再这么耽搁下去,就中午了。” 他适时地提醒道,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摆脱尴尬的局面。 他那点小心思,当然瞒不过苏默,她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乖孙子,一会儿咱们就去看房。” 占完了赵兰硕的便宜,苏默回过身,接着跟房产经纪和老板说话去了。 赵兰硕漫不经心地听着,猛然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角。 第337章 找房子 第337章 找房子 他低下头,看到苏笙仰着小脸,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问:“你问我姐姐叫姑奶奶,我是我姐姐的亲弟弟,那你应该问我叫什么啊?姑爷爷吗?还是直接叫爷爷?” 赵兰硕抽着嘴角,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地看着屋顶。 这对姐弟都是属狐狸的,一个赛一个的精,都是专门来克他的。 就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多了一个姑奶奶!真是糟心! 老板欲言又止的,一幅有难言之瘾的表情。 苏默只顾着和房产经纪聊天,没有注意到老板的怪异。 赵兰硕从老板时不时瞄向他对苏默小动作不断的手上,看出了些许端倪。 离开大通铺的时候,在老板的目送下,他特意拉了苏默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了一记啄吻,然后对着老板扬了扬眉毛,露出一个得瑟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现在顶着的这幅尊荣,不笑的话,还勉强能看,一笑起来,跟鬼怪狞笑似的。 他的动作很隐晦,轻吻落在苏默的手背上,轻柔跟清见吹过似的,苏默毫无察觉地跟房产经纪聊得火热,打听清平县城里的民生情况。 房产经纪搜刮肚肠地应付苏默,也没心思注意他的小动作。 只有苏笙,把这一切收入了眼中。 老板原本正要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或许受到了惊吓,一个走神,绕过了茶杯,竟端起为了记帐方便,特意磨了很多墨汗的砚台,失神地想着那苏小娘子竟然跟她的孙子有一腿,一边把砚台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看到这里,赵兰硕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苏笙也跟着笑了起来,让苏默很是莫名其妙。 “小娘子想要什么样子的房子,可以先跟婆子说道说道,我好做心中有数,把你们剔掉不合适的,也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王婆子举止得体,干瘦的脸上挂着精明的笑容。 苏默思索了一下,问道:“我们不是有钱人家,租金太贵的,我们也付不起。只要房子不差,最好带家具,居住环境清净,价格合适的,就可以了。” 王婆子笑容不变,温声说:“咱都不是有钱人家,小娘子的难处,婆子我也能理解。既是我带着你们看房子,我就把话先说开了。以咱们这样的条件,独门独户的,院子大点的,租金也昂贵,一个月得十几两银子。倒是大杂院,这样的,适合咱们,虽说住的人杂了些,不止咱一家,但是好在价格便宜啊。我看你们一家新到这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活计,手头上肯定也拮据些。最好住在大杂院里……” 王婆子说到这里,小心地瞄着苏默脸上的表情,试图看出些她的喜恶来。 她做房产经纪有十几年了,自然生了一双利眼,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早就看到这三个人里面,苏默才是有话语权的人。 那个小娘子的弟弟,年纪尚小,自然一切都要听大人的。 至于那个脸上生了个痦子的中年男人,就是个应声虫,苏小娘子说啥,他都只会点头,窝囊得让她都有些瞧不上! 感觉到王婆子探究的视线,苏默面色无波地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大杂院只要房子好,有家具,清净,我们也住得,庄户人家不挑的。” “哎哎哎,这就好,这就好。我这里正好有几处大杂院有空房,都是有家具,里面的住户也安份守己,天天出去干活,或是有些小营生的,不作妖的。婆子我这就带小娘子过去!” 没料到苏默这么干脆,这趟活也接得舒心,王婆子喜得眉开眼笑,拍着大腿,撒欢似地领着苏默在小巷子里穿行。 王婆子带着他们看的第一家,烧火做饭的灶和睡觉的房间连在一起,同是一间屋子,苏默有些不满意,他们就离开了。 王婆子也不恼,脚下生风地又带着他们看了第二家,第三家。 到了第四家时,首先进了大院,苏默就觉得很满意。 一个大院里,不连空着的那家,拢共住了五户人家,单不说这五户都是做什么营生的,从这些人家的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都是爱干净的勤快人家。 既是爱干净的勤快人家,那就不会发生乱丢垃圾,小偷小摸的情况。 苏默有些洁癖,院子干净些,她才觉得舒心。 王婆子一眼就瞄到苏默脸上的满意之色,心里定了些,不厌其类烦地把这个大杂院里住的几户人家的情况都详细地作了介绍。 “这一户,住的是一对夫妻,摆摊卖羊汤和熟食的,夫妻两都是勤快人,生有个女儿,在大户人家里当丫鬟的,听说每个月的月例也有不少。这一户,住的是对兄妹,哥哥在咱城里有名的芳华阁里帮厨,妹妹是个绣娘,心灵手巧,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这一户……” 听到夫妻,卖羊肉汤时,苏默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认真的听完了王婆子的介绍,她满意地笑了笑:“找你还真是找对了!免了我们一家象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还找不到合适的。” 得了苏默的表扬,王婆子面有得色又矜持地笑了笑,扭身打开了空着的那间屋门。 烧火做饭的灶单独立在一间小屋里,地方虽小,但好歹做个饭也绰绰有余了。 走进里面,是两间屋子,都不大,但麻瘸虽小,五脏齐全,桌椅板凳还有柜子都很齐全,屋里收拾得也很干净,随时都能入住。 在屋里转了一圈,苏默就拍了板,笑着对王婆子说:“就是这里了。” “小娘子一看就是爽快人,眼下一看,果然爽快!麻烦小娘子先在这屋里坐着等一会儿,我就去把这房子的主人的找过来、” 王婆子喜不自胜,知道这生意算是成了,满面春风地跑出院子,找房主去了。 跟着苏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赵兰硕撇着嘴,就没了兴趣。 等王婆子一走,他才不满地说:“干嘛要住在这种地方?为什么不找独门独户,最好还带着院子的房子住?那多清净。住在这种地方,屋子还这么小…… 第338章 成亲了 第338章 成亲了 苏默瞪他:“在安宁村住在我家的地窖里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有这么多的不满。怎么,觉得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委屈你这个京城来的高富帅了吗?” “不敢……” 他缩了缩脑袋,委屈地撅着嘴,小声回道。 “我们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虽说陈兰玥没有明目张胆地找我们,但保不准他会暗暗地派人寻我们。单门独户贵不说,还特别显眼。但住在大杂院就不同了,人多眼杂,他要想找我们就象在大海里捞针一样。这叫大隐隐于市。你懂不懂?” 敲了记他的脑门,苏默瞟了眼无人的院子,小声说道。 “说来说去,你就是心疼钱!住在这里,租价贱就是了。” 赵兰硕瞄着她的脸色,说出了实话。 苏默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干脆挑明了直言道:“你说的对。我就是觉得住在大杂院里便宜,才决定住这儿的。我们初来乍到,又是为了躲人才来到这里的,陈兰玥一日不走,我们就一日不能露面,更别说找什么活计来补贴家用了。在这里,不比家里,吃住还有做饭用的柴都是要钱买的。钱财再多,也有花完的时候,到时候可怎么办?” 看着她紧皱眉头,为钱发愁的样子,赵兰硕差点脱口而出,告诉苏默,他手里还有一百两银子。 但手都掏到怀里,摸到银票了,他这才想起,苏默这么聪明,肯定会问起这一百两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他该怎么回答,捡的?抢的?还是实话说是从白九那里讨来的? 思来想去,都行不通。 早上他才糊弄了苏默一次,次数多了,她肯定会起疑心的。 想到这里,他只好脸色纠结地抽回了手。 门外响起两道不同的脚步声,随着说话声,一点点地向门口移动。 “是一对姐弟,听说还有一个小相公,出去办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是王婆子的声音,眼见生意要成了,她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那就是夫妻还有一个小孩了。为人如何?是不是爱干净的人?不爱干净,乱七八糟的人,可别住在这里……” 一个华丽的年轻男子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懒洋洋地味道。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苏默忍不住皱眉,有些耳熟,不会是认识她的人吧? “小娘子,房主来了。” 王婆子打头阵,走在最前面,伸手推开门,对着屋里喊道。 苏默刚刚站起身,就看到从王婆子身后转出来一个眼神略有些邪气的男子,一身紫色锦衣,脚踩黑色锦靴,身材高大,面带矜傲之色。 乍见到苏默的瞬间,姜文才微微一愣,随即欣喜地笑了起来:“苏姑娘,我们真是有缘!” 见进来的房主是个长相不俗的男子,且一进门就没有礼貌地直勾勾地盯着苏默看,直觉苏默与这个一看就很讨人厌的男子有过他不知道的交集,赵兰硕眯着眼睛,腾地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往苏默身边靠了靠。 但是他好象忘了,现在他顶着的不再是那张让女子一见倾心的俊脸,而是一张肤色黑灰,塌鼻歪嘴,散着猥琐中年男人气息的脸,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力了。 姜文才只是瞟了他一眼,就略带厌恶地转开了目光,一心一意只专注地盯着苏默看。 他无意的中的蔑视,让赵兰硕差点气了个仰倒,直到摸上自己的脸,才恍然大悟,不甘心地扯了扯苏默的衣角。 苏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非说不可,所以才在众目之下,跟她拉拉扯扯的。 谁成想,赵兰硕不着痕迹地瞪了眼珠子象是要长在苏默身上的姜文才一眼,小声道:“这家伙眼泛邪光,面目可憎,一看就是色中饿狼,我们不要住他的房子!” 苏默听得直皱眉,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姜文才虽然比不上赵兰硕,陈兰玥英俊,好歹也生得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压根与面目可憎扯不上关系。 苏默用一种你在无理取闹的眼神瞄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过头,跟姜文才说话去了。 “姜公子,我也没想到你竟是这院子的主人。” 闻言,赵兰硕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原本吊儿郎当的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 看吧,他就说,苏默肯定与这个小白脸认识,连人家姓姜也知道! 王婆子一听,笑得更热络了,惊讶地说:“原来小娘子跟姜公子认识,这就好办多了……” “小娘子?苏姑娘,你成亲了?” 姜文才眉头一拧,一脸惊讶的表情。 王婆子嘴快,没等苏默说话,就热情地说道:“是啊,我听大通铺的老板老刘头说了,这小娘子的相公生得特别俊俏,对小娘子体贴得那是没话说。” 苏默有些尴尬,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什么也没有话,在别人眼中,自然就是默认的表现。 她有些泄气,心道就这么着吧!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下去,要不然她要如何跟人解释与赵兰硕的亲昵? 赵兰硕面带得色,悄悄咪咪地探出手,勾了苏默的手,想与她来个十指紧扣,好在这个姓姜的面前,显摆一下,他的地位。 苏默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姜文才身上,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就算看到了,她也不会在意。因为赵兰硕经常小动作不断,跟多动症儿童似的,一刻也闲不下来,时不时就要碰碰她,她已经习惯了。 姜文才的心情有些复杂,目光暗淡地看着苏默,低低地说:“才几天不见,姜某倒是没想到苏姑娘竟然成了苏小娘子了……” 王婆子眼睛尖,一眼就瞧出了这姜公子似乎对苏小娘子有些不太一样,瞧了瞧姜文才,又转眼暗暗瞄了瞄苏默几眼,心道看来,我这单生意十有八九成了,于是笑得更加灿烂了。 苏默呵呵笑:“最近才成的亲,瞒着苏家的,所以还请姜公子保秘一二。” 她记得,上次姜文才还去过苏家的,怕他转眼就告诉了苏家。 以苏连城和李芸儿的性子,若是知道她未经苏家许可就与人成了亲,怕是要生出别的事端来。 第339章 醋缸倒了 第339章 醋缸倒了 姜文才神色微愣,瞄了支着耳朵,一脸认真等着听八卦的王婆子一眼,聪明地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 但是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握着苏默手的中年男人时,邪气的眼睛微微一眯,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那这间屋子是你和你相公,还有弟弟三个人住吗?” 苏默眼神微闪,扭过头,瞄了赵兰硕一眼,笑着说:“不是。我相公去外地做活了,不常回来,所以平时就我弟弟还有我……” 说到这里,她脸色有瞬间的纠结,嘴角微勾,象是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王婆子在一边看得分明,插话道:“姜公子,这位是小娘子的孙子,叫她姑奶奶的,以后啊,就是他与小娘子姐弟一道租住在你家的这间屋子里了。” 苏默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苏笙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兰硕神色微滞,脸色有瞬间的扭曲。 姜文才在片刻的怔愣过后,觉得这么大年纪的中年男人问苏默一个小姑娘叫姑奶奶是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王婆子介绍道:“别看苏姑娘年纪小,但是辈份大,所以这汉子才叫她姑奶奶的……” 气氛其乐融融,所有人都在笑,只有赵兰硕黑着脸,他顶着的人皮面具,本就脸黑,所以一时之前,反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见姜文才的目光时不时地往自己手上瞄,苏默往自己手上瞄了一眼,发现赵兰硕的手一直跟她的手牵在一起,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挣开了他的手。 赵兰硕不甘心,想要再去勾苏默的手。 苏默躲开了他不断过来纠缠的手,眼睛看着姜文才,笑着说:“姜公子,不知你这房子一个月的租金是多少?” 姜文才的目光轻飘飘地从苏默身边的中年男人扫过,爽快地说:“价钱方面好说,一个月一两银子。” 听到这话,王婆子的眼珠子都要瞪圆了。 怎么不是五两银子一个月吗?姜公子这尊口一开,竟变成了一两银子,租房子跟买颗大白菜似的,这价也太贱了!全清平城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难不成这姜公子真对这小娘子有意思? 赵兰硕瞪着姜文才,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这个长得比他丑的玩意,绝对是在窥觑他的小默!也不看看自己长得有多丑! 苏默是他的! 心里不忿,他拿手指轻轻地地苏默身后戳了一记,低声说:“姓姜的出价这么便宜,一定心存不良!小默,你可不要贪便宜,就住在这里了啊!人丑,心眼也一定不好……” 这人越说越离谱,眼见王婆子和姜文才已经在往她身边看了,苏默忍无可忍,抬起手臂,给了身后的人一拐子。 那人委委屈屈地收了音,象小媳妇一样把脸躲到苏默身后去了,同时不忘冲着姜文才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耳边终于清净了。 不止王婆子惊讶,苏默也很惊讶。 之前他们自己找房子的时候,已经打听好了,好一点的大杂院在六七两一个月的租金,次一点的也要五六两一个月的租金。 可这位姜公子一出口才一两银子的租金,这价格便宜是便宜,但也便宜的让她心有不安。 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是想省钱,租个便宜点的大杂院住不假,但是若是这便宜的背后,掺杂了别的东西…… 比如这姜文才看她的目光太过热络,她不是没谈过谈爱的小女生,心里明白,他怕是对自己有几分意思的。 所以房子的租金虽然便宜,苏默却只能咬牙忍痛地拒绝了。 “姜公子,恕我直言,你这房子的租金是不是有些过低了?别人家,象你这样的房子,一个月至少得四五两银子。如果你是因为和我认识的原因,故意降低租金,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的。” 苏默低眉敛目,笑容得体,表情温婉,心里却在滴血。 才一两银子一个月,一个月就能省四五两银子呢! 王婆子笑眯了眼睛,别有深意地瞟了姜文才一眼,爽朗地笑道:“婆子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有租户嫌租金太低的。姜公子,这小娘子倒是一个能得的良善之人!” 她不轻不重地说了苏默一句好话,让姜文才心神大悦,赞同地点了点头,喜不自胜的样子,象是王婆子夸的人是他一样,让本来就不满的赵兰硕更加不满。 缩在苏默身后,他拿手指不停地在苏默后背上戳来戳去的,小声地碎碎念道:“这个姓姜的,贼眉鼠目的,一看就不象是好人,笑起来,一脸地猥亵之相,非奸即盗,绝非良善之辈……” 他的声音很小,恰好苏笙又跟他站在一起,除了苏默,都以为他是在跟苏笙小声说话,绝不会想到他其实是在做那小人之事,在苏默耳边不停地说姜文才的坏话,好象说得多了,苏默就会信了一样。 “你烦不烦?” 苏默忍无可忍,又拿手肘拐了他一记。 赵兰硕捂着胸口,一脸受了重伤的样子,哀怨地说:“阿笙,你姐姐是不是看上那个姓姜的,移情别恋了?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她就给了我两下了。” 苏笙捂着嘴巴,偷笑了一会儿,踮起脚尖,凑到为了配合他的身体高度,而特意弯下腰的赵兰硕耳边,低笑着说:“硕哥,你有没闻到了一股酸味?好象谁家的醋缸倒了。” 赵兰硕佯装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皱着鼻子,假模假样地嗅了两下,很是肯定地回道:“那是你闻错了!咱家还没入住呢?哪来的醋!” 他们两个说的悄悄话,苏默并没有听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应付姜文才和王婆子身上。 姜文才目光闪动,很是诚恳地说:“苏姑娘,姜某给出的租金之所以这么低,有与你相识,很欣赏你的原因,也有这房子自身的原因。实不相瞒,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有人在外面传我家这间屋子风水不好,后来更是人尽皆知中,哪怕是不实的流言,也被人传成了真的似的。原本在你之前,也有人来看过屋子,奈何流言猛于虎,哪怕我这屋子再好,租金再便宜,也无人敢居住……” 第340章 别有居心 第340章 别有居心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如果不是王婆子知道内情,说不定都要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了。 听到这话,赵兰硕眼睛一亮。忙伸手挠了挠苏默的手心,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听到了没?小默,这可是姓姜的自己说的,这屋子风水不好。你可不能贪便宜,咱还是另找别家吧?” 苏默的脸色有瞬间的犹豫,她虽然不迷信,但如果这屋子真的有问题,别人都不愿意住的,那他们住着真的没有问题吗? 她脸上的这几分犹豫,看在赵兰硕眼里,顿时心里一喜,大声说道:“风水不好的屋子,还空出来让别人住!这不是害人吗?这房子,别人都不住,价格再便宜,我们也不能住!小默,我们走!” 顶着这张中年男人的丑脸,赵兰硕觉得有些丢脸,所以就尽量少说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出声仓促,他忘记遮掩自己的声音,所以一出口便是他本来的声线。 他的声音清越动听,如脉脉的清泉从月下松林间的山石上流过。 这一出声,还是姜文才第一次听他说话,不由一愣,惊诧之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话里有话似地说:“苏姑娘,你这位亲戚的脸跟声音很不配啊。” 苏默心里一跳,扭过脸,瞪了赵兰硕一眼,故作生气地说:“小默也是你能叫的吗?叫姑奶奶!姑奶奶与人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地方吗?退到边上呆着去!” 赵兰硕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态,差点闯了祸,不满地瞄了姜文才一眼,缩头缩脑地又躲到苏默身后去了。 “姜公子请见谅,我这亲戚生得丑,不太会说话,有得罪你的地方,我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这屋子的风水是怎么回事,还请姜公子说出实情。” 似真似假地训完了赵兰硕,苏默接着询问道。 眼见苏默犹豫,王婆子有些着急,生怕自己的生意黄了,不停地对姜文才使眼色。 这姜公子也是,为了留下这苏小娘子,不仅给了个白菜价一样的房租,还编了个风水不好的谎出来。 这谎要是圆不好,人家苏小娘子该吓跑了,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姜文才不慌不忙地说:“苏姑娘不用担心,那些不过都是些流言而已,以讹传讹得时间久了,人们便相信了。后来,也证实那些流言都是我姜家在生意场上的对家搞出来恶心人的手段而已。所以这房子,苏姑娘大可放心入住。” “什么苏姑娘,明明是苏小娘子才对。” 姑娘是对未成亲的年轻女子的称呼,而苏小娘子则不同,表明此女已为妇人,是有夫之妇。 这姓姜的已经知道苏默有相公了,是个有主的,却还是一口一句苏姑娘,分明是别有居心,狼子野心昭昭在目。 这让赵兰硕很是不爽,不顾苏默的瞪视,不阴不阳地地刺了句。 姜文才脸色一僵,意味不明地瞄了赵兰硕一眼,很有风度的拱手认错道:“是姜某失言了,忘记了苏姑娘已经是成亲的人了。” 赵兰硕冷哼了一声,他才不相信这姓姜的是忘记了,明明是故意的。 “那这租金也不能太低了,一两银子一个月,价钱也太贱了些。姜公子实在太吃亏了,我有些过意不去,最好把价钱提上一提,我们才好住得心安理得。” 苏默笑盈盈地说。 经过商定和讨价还价,房子的租金最终定为四两银子一个月,双方都很满意。 苏默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租金,并给了王婆子二十个大钱,额外又给了她五个大钱,作为谢礼。 生意做成了,王婆子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走路都透着一股春风得意的劲。 姜文才跟在王婆子身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偶然扫到苏默侧过头,抬起手,满脸是笑地敲了敲那个脸上长相很难看的中年男人的额头,目光灼然中透着一股难言的亲昵,亲昵中似乎还隐隐的有着些许宠溺…… 他脚步一滞,猛然睁大眼,看到那中年男人有意有意地往他所站着的方向睨了一眼,那双年轻得根本不象中年人的眼睛里,神采湛然,一闪而过的似乎是轻蔑的不屑之色。 随后,让姜文才心神巨震的是,那个中年男人转过脸,却对着苏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抓住她的手,放到脸侧撒娇似的蹭了蹭…… 就在姜文才心慌意乱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来一道惊疑的声音。 “姜公子,你怎地依依不舍的呀?难不成婆子我看得没错,你真看上了苏小娘子不成?”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婆子走到了他身后,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姜文才从惊讶中回过神,露出一个在王婆子看来,很有些玩味的笑容:“如果我说是呢?” 王婆子心里咯噔一声,暗想果然是我猜中了,怪不得听到苏小娘子成亲的时候,这姜公子象是失了魂一样。 她是个精明人,向来知道深浅,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揣度着姜文才的心意,瞄着他的脸色,她试探着说:“可惜了,这苏小娘子成亲了,姜公子的一番心意怕是打水漂了。” “这么说,你见过她相公?” 姜文才笑容可掬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塞给了王婆子。 王婆子瞟了眼四周,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说得就更细致了。 “我听大通铺的老刘头说了,这苏小娘子的相公生得很俊俏,说他开这个大通铺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后生!老刘还说啊,这苏小娘子的相公是个知冷知热,懂得疼媳妇的人呢。不过,我老婆子没这个福气,早起去的时候,没见着这小相公的面。苏小娘子说她相公去外地了,怕是一年半载的回不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王婆子眨了眨眼睛,递给了姜文才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姜文才拧着眉,象是确认似地问道:“他们刚成过亲,正是情热的时候,她相公怎么会舍得去外地,反倒放心地把自己媳妇一个人留在这里?” 第341章 暗自疑心 第341章 暗自疑心 “许是家中困难,为了讨生活,不得已而为之吧。嗨,管他为什么,总之这一年半载的,这小娘子要独守空房倒是真的。话说,她要是不守这空房,姜公子也没有机会不是?” 王婆子挥着手,满是神秘地说,说到最后更是压低声音,一张菊花似的老脸上绽开一抹凤骚的笑。 姜文才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对了,王婆,你眼这么利,苏小娘子身边那个中年汉子,你不觉得有些怪怪的吗?” “怪?当然怪!长得也太磕碜了些,不笑还笑,一笑是真吓人啊。不怕你笑话我啊,我是一眼都不想往他脸上多瞧,生怕回去吃不下饭!” 王婆子愣了一下,揣着手,满脸嫌弃地说。 “不是。我是说,你不觉得这苏小娘子跟这个汉子关系有些不一般吗?” 姜文才撇了眼四周,小声说。 “不就是姑奶奶和大孙子的关系吗?那汉子生得那么丑,就是苏小娘子有春闺寂莫空虚,想找人暖被窝,也不该找那么丑的汉子!半夜起来,岂不是得吓死,以为见鬼了呢!” 王婆子歪着嘴,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姜文才扭过头,向屋里望了最后一眼,觉得方才多半是他眼花看错了,想多了。 苏默文采出众,温雅有礼,虽说出身不高,名声也不好,但到底是苏家出来的,勉强算得上是大家闺秀,怎么会与那么丑的中年汉子有首尾? “你方才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我反应快,及时圆了场,非得漏馅了不可。” 说着,苏默没好气地扬手敲了赵兰硕的额头一记。 赵兰硕把目光从外面收回,抓住了苏默尚且来不及收回去的手,放到自己脸蹭了两下,笑着说:“我那不是担心,你被那姜的花言巧语骗了嘛。他长得贼眉鼠眼,眼珠子还没规矩地乱看,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一会说这房子风水不好,一会儿又说都是传言,一听就是胡说八道!象他这样满嘴谎话的,咱们住在他家的房子里,能安心吗吗?” “赵兰硕,我看满嘴谎话的人是你吧!人家姜公子生得一表人才,你哪只眼睛看到他生得贼眉鼠眼了?” 瞥见苏笙就站在旁边,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呢,苏默用力从赵兰硕手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 “小笙,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去院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抹布和扫帚,和姐姐一起,把屋里打扫干净,我们就可以入住了。” 苏默懒得搭理他,转身对苏笙说道。 苏笙听话地点点头,打开门,到外面找东西去了。 苏默跟在他身后,眼见着就要走出门时,手臂却被人拉住了。 赵兰硕笑得一脸讨好:“那我干什么?” 苏默斜睨着他:“什么也不干,当大爷!” 话音刚落,她就把自己的手臂从赵兰硕手里夺了回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火气好大啊。算了,我自己看上的人,我不宠着,谁宠啊。” 望着苏默的背影,他摸着下巴,一脸无奈地说。 那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取水的井就在院子里,上面架着轱辘,缠着一些麻绳,最下面系着一只小木桶。 苏默双手摇动轱辘,把木桶放了下去,听到一声闷响,知道这是木桶碰到水面了。 天这么冷,没想到这井水竟然没有结冰。 等轱辘一沉的时候,她正在摇动轱辘,要把木桶摇上来,从旁边伸过来一双手,按在轱辘上。 “这样的活,就应该我来做。你旁边歇着去吧!” 赵兰硕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两只手穿过她的身体两侧,按在井轱辘上面,牢牢地把她禁锢在怀里,对着她笑得很是殷勤,越发显得那张本就难看的脸,越发地猥琐了。 苏默看了眼自己的处境,心说这是要帮她干活的正确姿势吗? “赵兰硕,你一会儿不找抽,就心里不爽吗?把手拿开,让我出去!” 她无奈地说。 “出去干嘛?人多力量大,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干活啊?” 说话间,他一心二用地摇动井轱辘,盛了大半桶水的小木桶很快出现在井口。 苏默瞪着眼睛,看着他用绳子把井轱辘固定住:“这下可以放开了我了吧?” “那你告诉我,还生我的气吗?” 他伸手抓住她的双手,让她转身面对自己。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苏默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真的没生气?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赵兰硕搓揉着她有些冰凉的双手,漫不经心地说。 “那你要怎么相信我没有生气?” 算了,看在他自己双手冰凉,还要帮她搓手取暖的份上,苏默决心不跺他的脚了。 “简单啊,亲我一下,我自然就知道你没有在生气啦!” 他眼睛一亮,象作贼似地,迅速偷瞄了眼四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你这脑子里,除了这些,还能藏点有用的东西吗?” 瞄了眼左右无人,秉持着速战速决,绝不恋战的战术,话音落地,苏默就快速凑上前,俯身在他的嘴巴上啾了一下。 赵兰硕喜笑颜开,看着苏默正要说话,就听院门外传来砰地一声轻响。 有人!苏默心里一跳,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凝固。 赵兰硕敛了笑意,沉下脸,目光凌厉地向发声地望去。 门口处歪歪斜斜地站着一个蓝色布衣的青年,五官端正,身材健硕,一只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另外一只手按在门上,神色狼狈地站直了身体。 他摸着撞疼了的脑袋,不好意思地冲着赵兰硕和苏默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对不起啊,方才我不小心撞到了门,没有吓到你们吧?” 苏默忙打掉了赵兰硕的手,脚步轻移,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他的暧昧距离,强提嘴角,露出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没关系。我们是新来的住户,跟你就是邻居了,以后烦请多多照顾,互相包容。” 真是糟心,方才那一幕不会是让这个男人看到了吧?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第342章 威逼 第342章 威逼 青年目光闪烁地瞄了一言不发地赵兰硕一眼,暗想这姑娘口味好重啊。这个男人又老又丑,她也能亲得下去?! “哦呵呵,我是隔壁家的,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随时去找我啊。” 他指了指院子里其中的一间屋子,很是热情地说道。 原本闲闲地站着的赵兰硕听到这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了地方,轻勾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既然你这么热情,一会儿我肯定会上门叨扰一番的。” 青年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人的脸皮有这厚。 他说的本是客套话,这人倒是从顺杆子话。 就是不知道这人说的叨扰只是说说而已,还是认真的。 他暗暗思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快走到家门口时,他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回过身,向后瞄了一眼。 “人家就是客套一下,你还当真啊?” 苏默伸手揪住了赵兰硕的耳朵,低声说。 赵兰硕收回一直盯着蓝衣青年的目光,吊儿郎当地笑:“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客套,说不准人家就是长了一幅乐于助人的好心肠!一天要是不帮人,他就浑身不自在。” “胡说八道!” 苏默斥道,松开了他的耳朵,去提绳子下面的木桶了。 赵兰硕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瞟了蓝衣青年一眼。 不知怎地,蓝衣青年有些渗,仓皇地收回目光,逃也似地打开自己家的门,蹿了进去。 赵兰硕笑了笑,收回目光,快步走到井边,抢下了苏默手里的木桶,低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抢我们男人的活做什么?我来!” 苏默松开手,满脸是笑地看着他提着木桶,大步流星地进了屋里。 在屋里的地面上撒了些适宜的水,苏默拿着扫帚准备打扫干净。 苏笙和赵兰硕一人一条破抹布,沾了些水,抹除桌椅,灶台等地方的灰迹。 苏笙站在桌子前,踮起脚尖对着桌面一吹,上面的灰纷纷扬起,有的不甚飞进了他的眼睛里,刚要拿手去揉。 “别拿手揉,我来帮你吹吹!” 一直注意着他们干活进度的苏默,急忙出言阻止道。 苏笙很听话,乖乖地站着不动,等着姐姐过来,扒开他的眼皮,对着他被迷了的眼睛轻轻吹了吹,不过几下之后,他就流了泪,但眼睛却能睁开了。 赵兰硕目光微闪,眼眸深邃地看着苏默凑近苏笙的脸,撅着嘴,小心翼翼,动作温柔。 他眼珠子一转,学着苏笙方才的样子,鼓着嘴巴,对着桌子大力地一吹。 上面的灰倒是扬起来不少,可惜一点儿也没有飞进他的眼睛里。 但这并不妨碍他演戏,他一向都是实力的演技派。 他扔了抹布,伸手紧紧地按着一只眼睛,脸上的表情痛苦得好象自己的眼睛快瞎了一样。 “啊。小默,快来!我的眼睛也被迷住了!快来给我吹一吹!我相信你!” 苏笙抿着嘴儿笑,苏默则扬起了手里的扫帚,冷笑着说:“不用我吹一吹,你只要吃我几扫帚,不管什么毛病就都好了。” 说着,手里的扫帚就要落到赵兰硕的身上。 赵兰硕识时务地放下了按着眼睛的手,果断地说:“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 苏默斜了他一眼,手里举了半天的扫帚终是没有落下去。 屋里打扫得差不多了,见姐弟两无人注意,赵兰硕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慢条斯理地站在另一家门前,抬手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觉得差不多了,赵兰硕才抬手敲了敲门。 “谁?” 蓝衣青年很快出现在门口,看到敲门的人是谁时,脸色一变,忙把打开了一条缝的门重新又掩了回去。 赵兰硕笑眯眯地抬起脚,插到了门缝里:“别着急关门啊,我还没进去啊。” 青年男人瞳孔微缩,手上关门的力道微微一松,嗫喏着问:“你有什么事吗?” 赵兰硕脚上用力一踹,房门砰地一声瞬间大开。 青年步步后退:“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就是想教你一个乖!有些事情就算看到了,也要埋在心里,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否则……” 赵兰硕沉着脸,冷笑连连。 在蓝衣青年震惊的目光下,赵兰硕飞起一脚把身边一只凳子踢到了墙上,凳子瞬间四分五裂,落到地上,变成了一堆烂木头。 “人如此凳!这个凳子就是你的下场!” 赵兰硕袖手而立,目光里满是隐晦的杀气,越发显得他顶着的这张脸,狰狞可怖,骇人至极。 蓝衣青年口瞪口呆了片刻,一脸惧怕地咽了口口水,往后退了两步之后,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连声说:“我,我懂的。我懂!我不会乱说的。” 听到这话,赵兰硕立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了蓝衣青衣一会儿,看得他胆颤心惊,心脏跳得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你不是说有事,随时可以找你帮忙吗?” 赵兰硕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说。 “啥?” 蓝衣青年呆住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有说过这样的话吗?好象是有来着,不过都是些客气话而已。 “眼下就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了,拿上你家的抹布,跟我来!” 赵兰硕才不管他脸上的表情如何变唤,自觉该说的话已说完,懒得多呆,转身就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丢给那惊魂未定的青年一个快点的眼神。 蓝衣青年从地上爬了起来,胡乱地抓了一块粗布,随从一样畏手畏脚地跟在赵兰硕身后。 把屋里的地面洒扫了一遍,苏默忙得额头生汗,听到开门声,她抬头瞄了一眼,就见隔壁的蓝衣青年手里拿着个抹布,跟在赵兰硕身后,象是个小太监一样,点头哈腰的。 赵兰硕双臂环胸,靠在墙上,笑眯眯地把一直缩在他身后的蓝衣青年让了出来:“小默啊,这位邻居实在太热心了,听说咱家新搬来,屋里还没有洒扫,强烈恳求要过来帮忙洒扫。我拦都拦不住的。” 蓝衣青年揪着抹布的手用力一紧,憨厚的脸上嘴角一抽,心里默默流了两行泪:天地良心!我是被逼的啊! 第343章 带刺的玫瑰 第343章 带刺的玫瑰 在热心邻居的帮助下,很快洒扫干净了,看着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新家,苏默的高兴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眼角余光瞄到蓝色布衣的青年缩手缩脚地往外面走,跟作贼似的。 苏默忙热情地阻拦道:“哎,你去哪儿啊!别走了,留下来吃饭吧!” 蓝衣青年听到这话,心里一慌,砰地一声撞到门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伸手捂着额头,一脸讪讪地回过身,悄悄地瞄了眼漫不经心站着的赵兰硕,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来之前已经吃好了,马上就要去干活了。” 说着,他跟见鬼一样地往外面走去。 苏默多嘴问了一句:“恕我冒昧,敢问你在哪儿做活啊。” 蓝衣青年头也不回地说:“我在芳华阁,做帮厨。有事……” 得了,有事去隔壁找他这话,他还是不要说了。 那个煞星,跟凶神恶煞似的,厉害得很,要是再把他的客套话当真,多去他家几次,那他还活不活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响起一个慢悠悠的声音,笑眯眯地接道:“有事去隔壁找你是不是?我知道了。小默,你听见了吧?咱邻居就是太热情了,真真是个热心肠。” 蓝衣青年闻听此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欲哭无泪地奔回家里,化悲愤为食欲,一口气吃掉了自己带回家的半只烧鸡,没给自己的妹妹留上一星半点。 看着蓝衣青年逃跑一样的背影,苏默小声嘀咕道:“这人怎么看着这么害羞呢?” 赵兰硕不满:“你有空管他害羞,怎么没空管管我呢?” “你?你不是好好的吗?” 苏默笑睨着他。 “我饿了,咱们是不是该去吃饭了。”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地幽怨之色。 “我也饿了,咱们去吃面吧!” 苏默牵着苏笙走了出去。 赵兰硕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抱怨似地说:“喂,你怎么就牵阿笙一个人的手,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这样也要醋? 苏默既是好气,又是好笑,回过头,似笑非笑地说:“那我要是抱着小笙走,你是不是也要我抱着你走?” 赵兰硕挑起眉毛坏笑道:“你不是我姑奶奶吗?姑奶奶抱孙子,不是天经地义吗?我倒是不介意被你抱着,就怕你换不动我同,不如换我来抱你如何?” 苏默原是调侃他,没想到反过来却被他调戏了,脸颊飞红,往左右瞄了一眼,除了苏笙,再无别人听到他这种近乎露骨的暧昧情话。 她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看你叫我姑奶奶叫得挺顺口的,干脆以后就这么叫吧!” 赵兰硕闻言神情微滞,显然没想到调戏不成,反掉进了坑里,打着哈哈道:“赶紧走,赶紧走,我饿得前胸都要贴着后背了。” 说着,他快步跑到苏默和苏笙前面,大步跨出了门槛。 一个穿着水红色衣服的少女低着头,行色匆匆地跨进了门里,和赵兰硕撞在了一起。 赵兰硕个子高些,那面貌清秀的少女一头撞进了他怀里,又在感觉不对的时候,惊慌地抬起头,头顶恰好撞在了他下巴上。 “啊!” 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穿着水红色衣服的少女,年纪不大,约有十六七岁,淡扫峨眉,杏眼明亮,脸上敷着薄粉,更显皮肤细腻白皙,下颌尖尖,长着标准的瓜子脸,一笑一瞥间,顾盼神飞,明眸善睐,是个十足的小美人。 此时,她纤手摸着发顶,原本养眼的脸上痛楚地扭曲着,抬眼看到撞到她的人时,先是惊诧了一瞬,然后一脸嫌恶地瞥开了目光,尖声怒骂道:“丑八怪不长眼睛吗?走路不看道,撞得人家好痛!” 听到这话,苏默第一眼看到她的惊艳好感如潮水一样退去,瞬间沉了脸,压下怒意,菡萏似的双睛转而看向了赵兰硕。 以这小子一点就炸,绝不吃亏的性子,被人骂丑八怪不长眼,不怼回去,那就不是她认识的赵兰硕了。 谁知赵兰硕扭过头,好一会儿一言不发。 意识到不对的苏默,丢开了一直牵着的苏笙的手,走到他面前。 只见赵兰硕表情痛楚地以手捂着嘴,嘴角还有一条血线,慢慢流向了下巴处。 可能是撞到下巴的时候,他正在说话,猝不及防之下,牙齿咬到了舌头,导致血流不止。 看到眼前的情景,苏默脸色大变,扶着他的手臂,着急地问道:“是不是咬到舌头了?” 赵兰硕眨了眨眼睛,神色痛苦难当地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能说话,一说话,舌头就象被撕裂一样,痛得厉害。 “丑八怪!你怎么不说话?撞了人,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会说吗?是不是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你爹娘教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那姑娘表面看起来文雅秀气,谁知却是个泼辣的,见没人搭理她,越发地不依不饶起来,插着腰,一脸蛮横之色,就差骂到祖宗十八代去了。 咬到舌头的苏默了解,曾经她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也咬到过舌头,就痛得她难受了好几天,吃饭就象上刑场一样难捱。 那会儿,她只是舌头破了皮,没流多少血就难受成这样。 哪象赵兰硕这样,流了这么多血。 苏默有些担心,他的舌头不会是被咬断了吧?那以后就成哑巴了。 她顾不得脏不脏的,抬起衣袖,抹了抹他脸上的血迹,面色忧虑地说:“流了这么多血,你的舌头怕是伤得不轻!得赶紧看大夫去!” 说着,她对身后的苏笙抬了抬手,扶着赵兰硕就要去找医馆。 “不许走!不道一句歉,就想离开,没门!哪里来的丑八怪,这么不懂规矩?!” 没走几步,被撞了头顶的姑娘抬手揪住赵兰硕的衣袖死死不放,漂亮的脸蛋上,因为怒意,红晕横生,越发显得艳美,象极了一朵迎着炎炎烈日热情盛放着的红玫瑰,惊艳得让人忍不住为之侧目。 第344章 亲手喂饭 苏默早就怒了,如果不是顾忌赵兰硕的伤势,她早就跟这姑娘理论起来了。  她抬起手,用力地抓住那姑娘抓着赵兰硕衣袖的手,俏脸上似凝结着一层寒霜,冷冰冰地说:“这位姑娘,你撞了我关戚,我亲戚也撞了你,原本只是小事,没想到你骂骂咧咧,不依不饶的。你脑袋坚 硬,什么事也没有,但我亲戚却被你撞得舌头受伤,血流不止!这个帐要如何来算?我看姑娘也跟我们一道去医馆,看看我这倒霉的亲戚伤得如何,也好赔付个医药费什么的。” 听到这话,再悄悄瞄了眼撞她那人嘴角隐隐红色血迹,那姑娘气势陡然一弱,气虚道:“少,少讹人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是撞了他不假,可他也撞了我——” 她仰着下巴,一脸地蛮横之色,那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样子,看得赵兰硕厌恶不已,他忍着舌头上传来的剧痛,扭过头,眉头紧拧,目光暴戾,面色阴厉地低喝道:“滚!” 声音含混,带着痛楚的吸气声,这感觉简直舒爽。 说话一时爽,说完痛半天。 只说了一个字后,他就痛得面容扭曲,垂放在一侧的手掌紧紧地握着成拳。 苏默看得心疼不已,斥道:“舌头疼,还要逞什么强!闭嘴!” 他都受伤了,苏默还不温柔些。 转过身,赵兰硕瞬间变脸,眨巴着凤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苏默,一脸求宠幸的表情。 他脸上贴着的人皮面具本来就丑,再配上阴狠扭曲表情,丑到惨绝人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一脸刁蛮的姑娘看到他这个样子,缩了缩脖子,杏仁似的眼睛里畏缩地闪烁地几下,娇哼了一声,用力地甩开苏默钳制着她的双手,大声说:“算本姑娘倒霉,出门忘了看黄历,才碰到这个丑八怪! 还想让本姑娘赔医药费,没门!” 娇蛮地丢下这几句话,她逃也似地推开堵在门前的苏笙,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院里。 “哥哥,你给我买的烧鸡呢?” “什么?你自己吃了?”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那姑娘娇蛮地大喊声,夹杂着憨厚男青年唯唯喏喏地讨好声。 “清芳,你别生气!明天哥哥再给你买……” “我不要!我不要!哼!” 苏默扶着赵兰硕,渐渐走远,后面那位姑娘和蓝衣青年怎么闹,她就听不到了。 问明了路人医馆所在的方位,苏默握着赵兰硕的人,匆匆赶至内堂看诊处。  看诊的大夫,满头华发,下颌处长着长长的美髯,让赵兰硕张开嘴巴看过之后,手捋捋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舌头上被咬出了一个口子,不严重,按理说不用开药就好了,过几天就会不药而痊愈了… …” 听到这里,赵兰硕面有不满,心道真是庸医!爷都痛成这样了,连药也不给爷开,想活活痛死爷吗? 他刚想起身,张嘴与面前这个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捋捋了七八次胡子的老大夫理论。  一直注意着他的苏默,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免得舌头又痛,双手用力强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去,笑着对老大夫说:“他痛得厉害,想必是吃饭喝水都有些困难了。还是麻烦大夫给内服外用的药 ,减轻他的痛苦,让他好得快一些。” 老大夫笑眯眯地点点头,有人主动要求抓药给他这药馆送钱,他当然不会拒绝。 “这位是你的女儿吧?你有福气了,有这么孝顺的女儿!” 说完,他也不看苏默等人的脸色,转身写药方去了。 留下苏默一脸地心塞,苏笙满脸地错愕,赵兰硕咧开嘴想得意地笑一会儿,夸何舌头实在痛得厉害,于是忍笑忍得龇牙咧嘴,很是辛苦。 最近,他一直很憋屈,时不时被苏默拿叫姑奶奶一事出来取笑。 但苦于嘴皮子不如她俐索,总是处于下风,让他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没想到,舌头受了伤,倒是让这讨人厌的老大夫这里找了回来,可算是扳回了一城。 爹!女儿! 啊哈哈,如果不是舌头痛,他一定会仰天大笑出声。 看着他咬牙切齿,忍笑忍到脸抽筋的样子,苏默伸出揪住了他的一只耳朵,语气凉凉地说:“被人误会我是你女儿,你是我爹,你就这么高兴啊?” 看到苏默一脸不善的表情,赵兰硕很识时务地瞬间收了笑,一脸沉痛地摇了摇头,表示他没有高兴。 “看来被人误会,你也不高兴。放心吧,大孙子,一会儿,我就跟大夫解释清楚,我是你亲姑奶奶!” 赵兰硕的脸黑了下来,一脸地生无可恋。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就不能让他多占一会儿便宜吗? 拎着药包,苏默三个人来到一个摊子前,给自己和苏笙各要了一碗面,独独给赵兰硕从别的摊子那里要了碗稀饭。 面对赵兰硕幽怨的眼神,苏默小声说道:“你舌头受了伤,大夫说你这几天最好吃一些不用过多咀嚼的食物,少吃酸辣等食物。所以委屈你,只能吃稀饭了。” 说完,面上来了,苏默和苏笙埋头开始吃饭,赵兰硕也端起了碗,放到嘴边,准备喝他的稀饭。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按在他的碗上。 他瞪着眼睛,看着苏默,以眼神表示不满。 苏默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地说:“粥太热了,吃到嘴里,你舌头会痛的,等凉了,你再喝。” 结果等苏默和苏笙吃完了面,赵兰硕面前的粥还是一动不动的。 等粥总算没那么汤了,勉强可以入口了,每喝一口稀饭,他都痛苦地拧起眉,一脸的痛不欲生。 苏默看不过过去,跟老板要了一个勺子,舀上一勺,就放到嘴边吹了吹,等到凉了,再喂到他嘴边。 赵兰硕喜笑颜开,咧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连舌头也不觉得痛了。 老板看得稀奇,多嘴地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哥哥的手是受伤了吗?” 所以,连吃饭也要人喂。 赵兰硕一脸幸福地瞄着苏默,美滋滋地想,才不是咧!是我媳妇疼我!我拒绝多次,她就是坚持要这么宠着我! 苏默很是淡定地回道:“是啊。他手残了,还是个哑巴!”  老板满脸同情地走了,赵兰硕的脸又黑了。 第345章 逛集市(一) 一顿饭,吃得很是波折,有喜有忧。 随后,他们赶到大通铺,拿走了一直寄放在那里的行李,放在架子车上,推到了租住的院子里。 苏默指挥着苏笙和赵兰硕把行李拿进屋里,她撸起袖子,开始着手布置新家。 忙了一会儿,她抽空抬起脸,发现赵兰硕不在了。 里外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的人影,问过苏笙,他也没注意,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苏默也没在意,接着收拾屋子去了。 赵兰硕躲在院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打开瓶塞,倒了少许的药粉含进了嘴里。 药粉敷到舌头上受伤的伤口处,立时起了效,结了一层透明的白膜,伤处口的灼热痛感瞬间消去了不少。 院里隐隐传来了苏默与苏笙的说话声,象是苏默在找他了。 赵兰硕收起瓶子,重新揣入怀里,弹了弹胸前衣服上沾着的白色粉末,垂着头,迈步就要走过门槛。 从院里走出来了一位水红色衣服的少女,两个人冤家路窄,差点又撞在了一起。 赵兰硕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下抬微抬,神色高傲。 张清芳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俏脸上满是娇蛮之色,斥道:“又是你这个丑八怪!回回都能碰到你,真是倒霉!我呸!土包子!恶心人的丑八怪!” 说着,她吐了口水,如果不是赵兰硕退得及时,口水差点就吐到他鞋面上了。 吐了口水,张清芳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看着她高傲得象只孔雀一样的背影,赵兰硕冷冷一笑,伸手在墙面上一抠,硬生生地从凸出来的一块青砖上掰下来一小块石头,夹在指间,瞄准那个水粉色用力一弹。 小石在无形劲气的挟带下向前飞去,重重击在张清芳的腿弯处。 正一心一意走路的张清芳,突然感觉到一条腿的腿窝处传来一股尖锐的疼痛,身体瞬间失衡,重重地往前倒去。 前面是墙,她的脑袋毫无意料地磕在了墙上。 “啊!” 她大叫一声,狼狈地跪倒在地上,额头处俨然红肿一片,伸手一摸是好大的一个包。 赵兰硕面色冷淡地瞄了一眼,迈步进了院子,不过片刻便出现在屋子里。 “你去哪儿了?” 苏默手上忙碌个不停,抽空问了他一句。 赵兰硕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走过来帮着苏默,把被子拽平整了。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个伤残人士,伤在口中,口不能言。 因为架子车太小,能带过来的行李很少,象能取暖做饭的炉子,还有米面,新家里都是没有的。 收拾好屋子之后,苏默准备去好好采购一番,把家里的东西都添置齐了,炉子是一定要买的,没有炉子,屋子里冷得跟地窖似的,根本没法住人。 还有衣服,赵兰硕身上穿的这身粗布衣物,是苏默从吴大娘那里扯谎要过来的。 今日正逢大集,清平城里的人,有事没事都往那儿挤去,哪怕什么也不买,瞧个热闹,看个杂耍也好。 集市很热闹,摆摊的,卖艺的,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挤挤挨挨的,吆喝声,喝彩声,敲锣打鼓声,声声入耳,人声鼎沸。 人挤着人,象下饺子似地摞在了一处,人海茫茫,一眼望不到边。 来到这个时代后,这还是苏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这么热闹的集市,堪比现代时的春运。  赵兰硕也很震惊,他自小生活在王府,出门便有随从,侍卫护卫在侧,危险和人多的地方,从来不让他去,只除了跟着他的皇伯父,当今圣上,万岁爷祭天地大典,见过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的人 。 这也是第一次,没有随从和护卫在身边,见到这看不到头的人海,入耳处都是热闹的人声,似要穿透他耳膜一般。 他前所未有的高兴,从来没有如此深切地觉得生在民间,是如此的鲜活,充满着无限的生机活力,让他竟然产生了想永远和苏默生活在民间的想法。 苏笙本来就是孩子,孩子天生就爱热闹,进入集市中,他满脸兴奋地东张西望着,简直都看不过来了。 因为推着架子车的原因,三个人行进得很慢。 香喷喷的炒栗子,炒瓜子,烤地瓜…… 各种诱人的香味飘入了人的鼻子之中,引得人食指大动。 苏笙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散发着醇香味的烤地瓜上面移开,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苏默看在眼里,果断地掏出了钱袋,买了三个地瓜回来,一人一个拿在手里,简直不要太幸福。 因为舌头不利索,赵兰硕吃得比较慢,再加上他细嚼慢咽惯了,等苏默姐弟两个吃完了,他还才吃了一半。 眨眼之间,他手里还在冒着些许热气的地瓜就被苏默抢了去。 当然,苏默的理由很正当:“你舌头受伤了,吃不得热的,难嚼的食物。” 赵兰硕只好瞪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苏默很是欢快地吃完了他那半块地瓜。 他哀怨得都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更过份的是,之后苏默当着他的面,只买了一份糖炒栗子,理所当然全部地给了苏笙。 姐弟两一人分了一个,捏在手里,开始剥栗子壳。 苏默一边慢悠悠地剥着,还一边睨着他,得意地笑:“栗子又热又硬,你舌头受了伤,肯定吃不了的!” 所以,她这是告诉他,想也别想吃是吗? 他气得肺都要炸了,他不是人吗?怎么能这么无视他! 就在他满腹哀怨,越来越生气,眼看就要爆发出来的时候,冷不丁地,他的嘴边碰到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他垂下眼睛一看,是个剥了壳的栗子,被苏默捏在两指之上,递到了他唇边。 他微微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苏默扬眉一笑:“怎么?不想吃是吗?” 说着,她作势要抽回手。 赵兰硕瞬间回过神来,喜滋滋地笑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嘴唇一张,把苏默的手指和栗子一齐含进了嘴里。  在苏默吃惊地睁大眼睛,想要抽回手指之际,他还特意伸出舌头,在她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第346章 逛集市(二) 苏默罕见地大方起来,走了一路,买了一路。 对于她种大手大脚的行为,苏笙很是担心,生怕姐姐把家给败光了,忙提醒道:“姐姐,我们不要买了吧?再买下去,家里的钱怕是不够了。” 苏默笑着说:“没钱可以再挣啊。小小年纪,不要操心这么多,以后挣钱养家的事就交给姐姐来操心就好了。” 苏笙苦着小脸,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赵兰硕则暗暗观察着苏默,发现她成竹在胸,好象已经有了打算的样子。 苏默笑而不语,因为她已经想到了挣钱的方法了。 相比于身后的热闹,前方就比较安静一些,时不时地响起一些鸡,鸭,鹅还有牛,羊叫声,混杂在一起,就象进了动物世界一样。 大陈朝没有关于不能随意宰杀耕牛的禁令,所以牛在牲畜市场上随处可见。 交易的人们三五成群,零零落落地在各处穿行着,停下来真正想要购买的人很少,生意很是惨淡。 在苏笙和赵兰硕不解目光下,苏默穿过售卖鸡鸭的商贩前,来到一群白乎乎的羊群跟前。 几只羊在栅栏里欢叫着,时不时往人群里投过来呆萌的眼神。 苏笙好奇地问:“姐姐,你要买羊回去羊吗?” 本就发愁羊卖不出去的农户搓着手,热情地迎上前来,殷勤地笑着问道:“这位姑娘,你是要买羊吗?” “不是。” 苏默笑眯眯地说。 听到这话,农户脸上的笑容一僵,脸上的笑瞬间淡了下去,甩了甩袖子,一脸悻悻地就要走开。 但苏默的下一句话,很快让他既惊讶又高兴起来。 “我要买羊毛,一个大钱一两!” 虽然不知道苏默要羊毛做什么,但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农户二话不说找来剪刀,着手剪羊毛去了。 其他卖羊的农户看到了,也纷纷涌到了苏默身边,七嘴八舌地说:“姑娘还要羊毛吗?我家也有……” 苏默颔首微笑:“只要是羊毛都要!只要家里还有的,今天晚上回去剪了,明天早起送到平安胡同口,我也一并收了,统一价都是一个大钱一斤羊毛!” 家里有羊的农户们喜不自胜,头一次听说羊毛也能挣钱的,纷纷散开,剪羊毛去了。 苏笙一脸不解:“姐姐,要羊毛有什么用啊?” 赵兰硕也很不解,苏默摸着苏笙的小脑袋,笑着说:“羊毛大有用处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家,我再跟你们细说。” 现场所有农户家的羊毛,一齐剪了,也不过轻飘飘地装了一口布袋子,拢共才花了苏默三十多个大钱。 家里还有羊的纷纷表示,明天一早指定把剪好的羊毛送到平安胡同口。 苏默笑着与他们约定好了,价钱不变,肯定会准时到胡同口接收。 在集市上转了一圈,买了米面,炉子,碗筷,碟子之类的用品,定好一家专门卖柴的商贩,嘱付把柴送到平安胡同,最后到了蔬菜摊前,又买的了些蔬菜。 别看这是古代的冬天,让苏默惊讶的是,菜场里各类反季节蔬菜应有尽有,象葱,蒜,茄子,黄瓜等等。 好奇之下,苏默问过方才明白,这个时代用火室来种植反季节蔬菜,只是价格比较昂贵而已。 买了一架子车的东西,三个人这才满载而归。 只除了要给赵兰硕买的衣服没有买到的,其他的,苏默打算买的,都全部买齐了。 冬日天短,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微暗了。 送柴的早早地等在门外,两担柴,给了十个大钱。 苏默掌勺,苏笙和赵兰硕帮着烧火,烧了香喷喷的大米饭出来。 炒菜的时候,苏默特意多切了些肉,焯了会儿,等菜出锅的时候,远远的,香味就散了出去,引得人食指大动。 姜文才闻着香味进了院子,站在门口时,苏默三个人已经把饭摆到了桌子上,正要动筷子呢。 看着屋里微暗的光线,姜文才理了理衣冠,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屋门打开,赵兰硕出现在在门口,看到门外的姜文才时瞬间沉了脸,低声道:“怎么是你?没见天黑了吗?这时候,你来做什么?” 他脸色不善,说话的语气就更加不善了。 若是个脸皮薄的聪明人,看到赵兰硕的态度早就不好意思地掉头就走了。 可是,姜文才不是一般人。 他没有搭理这个面容丑陋的中年人,而是扬头向屋里喊了一句:“苏姑娘,你在吗?” 这声音大得,足以让屋里的苏默听到了。 她笑着应了一声:“在啊。你别废话了,快进来吧!” 赵兰硕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瞪着眼睛,看向姜文才的目光里满是杀气。  姜文才老神在在地站着,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态度不善的中年男人一眼,飞快地往屋里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说:“这位仁兄,在下若是生成你这幅尊荣,早就抹脖子了重新投胎去了,绝不苟活在这人世 。” 赵兰硕闻言大怒,拳头握得嘎嘣嘎嘣响,抬手就要砸得姜文才那张自视甚高的脸。 姜文才嘴角含笑,一脸从容地等着,好象就等着他的拳头砸下来一样。 身后突然传来苏默的声音:“阿硕,你堵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把姜公子也请进来。” 一句阿硕,里面的亲呢感,自是不言而喻。 赵兰硕心里的怒气被苏默这声亲呢的呼喊成功浇灭,他目光嘲弄地扫了姜文才一眼,转身走了屋。 姜文才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去,进门的瞬间,他脸上的不悦之色瞬间一扫而光,勾起嘴角,扬起一抹善意的笑容。 “苏姑娘,真是好手艺!姜某老远就闻到饭菜香了,肚子里的馋虫早就乱动起来了。不知姜某能否厚颜,尝一尝你的手艺?” 姜文才信步而入,如同进了自己家一样自然,完全无视了赵兰硕嫌恶的目光。 微暗的光线下,苏默着一身淡色带着碎花的衣服,安安静静,柔弱带着雅致,从容地站了起来,笑盈盈地看着他:“粗茶淡饭的,能入得了姜公子的眼,是苏默的荣幸。小笙,再去拿一双碗筷过来。” 看着这样的苏默,姜文才微微一愣,目光微闪,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艳。 苏默早就与之前他见过的苏默大有不同了。 第一次见面时,苏默不过是个卖花的村姑,哪怕粗布的衣服也有不少的补丁。 那时候,可能是营养不好,她面色腊黄,身材瘦弱如竹竿,象是被风微微一吹就会随风而去。  就算口才极佳,能言善辩,也只是如璞玉一般,被灰尘所蒙蔽,光华尽敛,湮没于芸芸众生之中。 第347章 明争暗抢 而现在,吃得好,穿得暖了,天天又在家里猫着,原本瘦削的脸上也有了肉感,腊黄的肤色渐渐退去,显出了白皙。 话说,一白遮百丑。 人白了,整个人的气质自然就焕然一新了。 姜文才猛然发现,苏默漂亮了许多,看她的目光越发地灼热起来。 他略一拱手,笑道:“既然苏姑娘如此盛情,姜某就厚颜一回了。” 说话间,他已经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赵兰硕冷眼看着,不悦地冷哼道:“既然自己都说是厚颜了,还坐下来干嘛?虚伪!” 因为舌头不利索,他说话的语意含糊, 但偏偏吐字清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姜文才脸上的笑容一滞,顿觉屁股下面的椅子些冰凉起来,凉得让他如坐针毡。 苏默很是尴尬,不着痕迹地瞪了赵兰硕一眼,打着哈哈道:“姜公子勿怪,我这亲戚是山里来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通人情事故,还请姜公子莫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是山里来的? 明明是京城来的! 赵兰硕有些不服气,嘴唇蠕动着想要开口反驳。 好在苏默一直暗暗地用眼角余光注意着他的动静,见他表情微变,象是又要作妖,忙伸手在桌子下拧了他的手臂一记。 赵兰硕吃痛,神色哀怨地望着苏默,鼓着脸,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苏默视而不见,笑着说:“粗茶淡饭,勉强能入口,还请姜公子不要嫌弃。” 姜文才面色稍霁,状似无意地瞄了赵兰硕一眼,笑着说:“哪里,哪里,能尝到苏姑娘的手艺才是姜某三生有幸。” 这个长得丑八怪一样的中年男人,怎么跟防贼一样地防着他?简直有病! “是苏小娘子才对!我家苏默已经成亲子,你还称她是苏姑娘是何居心?” 忍了一会儿,赵兰硕再也忍不住了,闷声闷气地说。 这姓姜的,一口一句苏姑娘,分明就是对他家的苏默抱有不良企图和幻想! 他要是再忍下去,哪天头上绿了都不知道! 情敌就是要扼杀在萌牙之中,最好不要让他有见光的机会。 苏默有些无语地看着赵兰硕,不过一个称谓而已,他这么在乎干嘛?  接二连三地被赵兰硕在苏默面前,弄得下不来台,姜文才脸皮再厚,也坐不住了,尴尬得以拳抵着唇,似真似假地咳了一声,强笑道:“这个,姜某叫习惯了,一时没有改过来而已。不过,苏姑娘虽已 成亲,但这头上梳的还是少女发髻,所以姜某才这么叫的。” 古代女子一旦成亲,头上所梳的发髻也会由少女的发髻梳成妇人发髻。 苏默不会梳这繁琐的古代发髻,苏笙倒是会梳,却只会梳少女发髻,赵兰硕就更指望不上了,他头上的男子发髻有时还要苏笙帮忙梳的。 再说,本来苏默就没有成亲,成亲一说,也是说出去糊弄别人,减少麻烦的。 如果不是赵兰硕提及,苏默压根也没有注意到这称呼问题有何不妥。 苏默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没事,称呼而已,姜公子不用放在心上的。” 看着赵兰硕,姜文才脸上的笑容刺眼之极:“既然苏姑娘都不在意,那姜某也就随意了。” 这姓姜的,笑得这么得意,分明就是在跟他示威!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兰硕气得两眼喷火,冲动之下,就要拍桌而起,桌子下面的脚却被人狠狠一踩了一记。 他气息微滞,就象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蔫了。 回过神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低头往桌子下面瞅,看看到底是谁踩了他,而是条件反射地看向了苏默。 苏默娥眉微抬,神色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目光凉嗖嗖的,分明在说,你驴一个试试! 好吧!他不敢! 他捏着筷子,委屈巴巴地看着苏默。 苏默早已转开了目光,看着姜文才,温声说:“姜公子请用!” 姜文才拿着筷子,笑容温雅:“那姜某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瞄准了一道牛肉炒豆芽下了筷。 谁知他的筷子刚落到盘子里,从旁边就不急不缓地伸过来一双筷子,赶巧跟他夹上了同一块牛肉。 姜文才脸上的脸顿了下,撩起眼皮,目光淡淡地落在赵兰硕身上。 赵兰硕呵呵一笑:“姜公子,看来我们口味相同,都看上了同一块牛肉哈。只是不巧,我的筷子先你一步,所以这块牛肉,注定是我吃了。” 说话间,他瞟了苏默一眼,目光幽深,似别有深意。 听到这话,苏默瞬间睁大了双眼,银牙暗咬,笑盈盈的脸上有瞬间的扭曲之色。 这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在他心里,她苏默与牛肉竟然划上了等号?找抽呢! 她的脸只沉了一瞬,就重新扬起了笑脸,暗暗运气,把火气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招呼姜文才道:“豆芽有什么好吃的,吃这道糖醋茄子!” 面上如常,私底下,她伸出脚,重重一脚踢在了赵兰硕小腿上。 被她这么一踢,赵兰硕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刚刚挟起来,还没离盘子有多远的牛肉瞬间重新落回了盘子里。 姜文才微微一愣之后,随后大笑起来:“哈哈,看来这块牛肉还是得落到姜某嘴里了。” 话音刚落,他迅捷出筷,快准狠地挟起那块牛肉,之后却并不急着放进嘴里,而是炫耀似地放在眼前,面有得色地瞥了赵兰硕一眼。 赵兰硕双手用力地按在桌面上,目眦尽裂地看着姜文才伸出筷子,挟走了他掉下去的牛肉,一双漂亮的凤眼里象是着了两团火一样,脸色难看之极。 苏默实在看不下去,一手抚着额头,凑近赵兰硕身边,咬着牙小声说:“他是客,我们是主,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不就一块牛肉嘛,明天她买一斤,不,两斤,让他一次吃个够! 他们两个人在饭桌上,为了一块牛肉争来抢去,唇枪舌战的,真的很难看好不好?  赵兰硕冷哼一声,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却在大声地咆哮着:情敌面前,他要是真大方了,那他就绿了! 第348章 心塞的姜文才 姜文才得意非常,挟着牛肉,眼看着就要送进嘴里。 赵兰硕冷眼看着他的动作,蓦然露齿灿然一笑:“姜公子,这块牛肉方才已经沾上了我的口水了,你确定不嫌弃吗?” 听到这话,姜文才挟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面上一黑,纠结了一会儿,讷讷地把那块差点就在放进嘴里的牛肉放了下来。 “我还是尝尝苏姑娘做的茄子吧!” 说着,他把筷子伸出了糖醋茄子。 苏默恨得直咬牙,如果不是姜文才在,她早就拍桌而起,撸起袖子收拾赵兰硕了! 这死小子就不能安生一会儿吗? 她尴尬地笑:“是,吃茄子!吃茄子!” 笑完了之后,她咬着牙,扭过头,冷冷地瞄了赵兰硕一眼。 赵兰硕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端端正正的,跟乖宝宝一样,假装没有看到苏默冰冷的眼锋。 见姜文才抬筷,他瞄准时机,扬起手,也要把筷子伸向糖醋茄子。 苏默一直暗暗地注意他的动作,见状不好,以手掩着袖子,垂着眸子,轻轻咳了一声。 赵兰硕动作一滞,筷子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悄悄瞟了苏默一眼,在她的冷眼下,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落向了牛肉炒豆芽。 挟了一筷子牛肉放到嘴里,依旧堵不住他的嘴。 他瞄了姜文才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吃菜如同做人,还是不要三心二意的好,开始喜欢什么,那就要一直喜欢什么,从一而终,始终如一最好。” 他就是借菜来暗喻,这姓姜的,三心二意,花花肚肠,绝非良人! 不过一道菜而已,也能让他由个人喜好,上升到为人品性,可真是难为他。 苏默已经无力吐槽了。 姜文才瞬间觉得吃到嘴里的糖醋茄子变得味同嚼腊起来,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闷头吃饭,好象饿了好几天一样。 自觉扳回一城的赵兰硕瞬间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向苏默挤了挤眼,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今天晚上,就他会作妖! 看把他给能的! 苏默气不过,伸出脚重重地碾在了赵兰硕的脚面上。 赵兰硕身形一滞,得意的面孔瞬间龟裂开来,一脸哀怨地看着苏默,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你踩我干嘛? 苏默唇动无声,淡定地回道:我高兴! 好吧,这理由够强大!他认栽! 他乖乖地停住脚不动,任由苏默踩了半天,痛快了,觉得没意思了,才收回了脚。 “既然你这么喜欢吃牛肉炒豆芽,姜某就不夺人所爱了。想必苏姑娘也不介意,在下把这盘菜推到这位大叔面前吧?” 闷头吃了一会儿糖醋茄子,姜文才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他邪气的眼睛,微微眯起,满眼含笑,笑得跟只千年老狐狸一样。 他不是喜欢吗?还要从一而终,始终如一吗? 那好,他姜文才最喜欢成人之美,当然是成全他了! 说是征求苏默的意见,其实言语间,他已经自作主张地把整盘牛肉炒豆芽推到了赵兰硕面前了。 赵兰硕顶着一张中年男人的丑脸,瞬间沦为了大叔级别!无形中与苏默,姜文才之间划开了一条深深的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个心塞可想而知! 更不用说,已经推到他目光的牛肉炒豆芽! 就算苏默手艺再好,也不可能炒出一朵花来,无法掩盖它就是一盘牛肉炒豆芽的事实! 姓姜这小子,也忒损了! 这是要他把豆芽吃到吐的节奏啊! 其用心险恶!不能忍! 赵兰硕两手撑在桌面上,就要站起来。 苏默皱了皱眉,伸出一指,轻飘飘地点了点他的指尖。 两根来自不同人的手指尖轻轻一触,随即便若无其事地分开。 赵兰硕瞄了苏默神色如常的脸,心里的无连怒火奇迹般地在顷刻间消弥了个一干二净。 见苏默一只手垂在了桌子下面,另一只手如常摆在了桌面上,他瞬间会意了她的意思,咬着唇,无声地勾起嘴角,默默地也垂了只手到桌子下面。 果然,他的手刚垂到桌子下面不一会儿,就有另外一只手悄悄地移了过来,包在了他的手上。 他反手一握,把那一只手包裹在了手心,紧紧地握着,幅度极小地轻摇了一下,侧过头,望着苏默始变不变的侧脸轮廓,抿着嘴,笑得很是甜蜜。 看到那个丑陋中年男人脸上微不可见的笑意,姜文才微微一愣,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把这点不解抛到脑后了。 管他笑什么呢,反正那个丑八怪,今天晚上,注定只能吃那道牛肉炒豆芽的菜了! “这些粗茶淡饭,不知道可合姜公子的口味?” 苏默垂着眼睛,笑得一脸温和。 姜文才点点头,笑着说:“苏姑娘的手艺真是不错!做的菜虽都是家常,却分外美味。特别是这道红烧鲤鱼,料好,味足,火候极佳,入口鲜美之极,实在很合姜某的心意。” “姜公子喜欢就好。” 苏默瞟了眼那道姜文才直言喜欢,下筷最多的红烧鲤鱼,笑得有些漫不经心。 姜文才觉得苏默对自己格外上心,因此身心舒畅,看向她的眼神也越发地热烈起来,暗暗期待苏默跟他来个眼神对视,眼波流转,眉目传情。 对于他的这点小心思,苏默丝毫不知,不为所动地任由他盯着看,抬筷子,不急不缓地落到了那盘姜文才直言特别喜欢的红烧鲤鱼上,挟了块带刺的鱼肉之后,慢慢地抽回来,放到自己碗里。 看到这一幕,姜文才脸上的笑容更热烈了几分,以为苏默是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才特别去挟鱼肉品尝的。 他意气风发,觉得之前所受的挤兑都飞到天边去了,笑着问:“苏姑娘也喜欢吃鱼?” 在他殷勤得有些过份的笑容下,苏默撩起眼皮,轻飘飘地看着他:“不是,是我这亲戚喜欢吃鱼肉。” 说话间,她手上的动作可一点儿也不慢,慢条斯理,耐性极佳地把鱼肉上面的刺剔除了个干净。  随后,在姜文才僵滞的目光下,苏默挟起那块已经没有刺的鱼肉,堂而皇之地放到了赵兰硕的碗里,冷着脸低斥道:“再喜欢吃豆芽,也得吃些别的菜呀!喏,这是你喜欢吃的鱼肉!姑奶奶已经帮你把刺剔干净了!” 第349章 就宠我 话音刚落,一股新鲜出炉的狗粮味道扑面而来,扑了姜文才灰头土脸,心塞难言。 不想说话,他只想静静地坐上一会儿,然后丢下筷子,面无表情地马上离开。 虽是低斥,但她的话语里散发出来的浓浓宠溺感是怎么回事啊?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连努力扒饭的苏笙都不由从装聋作哑中抬起头,默默地扫了桌子上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一眼。 他姐姐神色如常,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地接着拿起筷子吃饭。 这股子淡定从容,他谁都不服,就服他姐姐! 他家硕哥已经不能用眼睛看了,傻掉了一样,只会笑了,看着碗里那块鱼肉的目光,温柔多情得象是在看前世的情人一般。 至于这位外来客姜公子,脸色灰败,垂头丧气,想必吃到嘴里的饭也是食之无味吧! 哎,他还是吃饱饭最要紧了。 姐姐做的饭就是好吃!好吃到他恨不得把手指头给啃下来了。 赵兰硕喜不自胜,看着碗里的鱼肉,光痴痴地看着,就是不动筷子。 苏默看不下去,拿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小声说:“傻了吗?饭是让你拿来看的吗?” 赵兰硕目光闪动地瞄了她一眼,小小声地说:“舍不得。” 苏默无奈,在姜文才无比憋屈的眼神下,风卷残涌一般,拿着筷子一顿挟,挟到的菜全部堆到了赵兰硕碗里,直到堆起了冒高,她才收手。 “快吃吧!” 她低声说了一句,便扭过头,吃自己碗里的饭了。 赵兰硕一脸傻笑,幸福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他抬起眼睛,眼神轻蔑地瞄了姜文才一眼。 瞧吧,不管有多少情敌,不管情敌的小脸生得有多白,他永远是小默最宠爱的那一个,没有至一! 饭桌上一时沉默下来,只听筷子在碗上轻轻磕碰的声音。 过一一会儿,姜文才讪讪地放下碗,尴尬地笑了笑:“我吃好了。多谢苏姑娘款待!” “不客气,粗茶淡饭的,只要姜公子不嫌弃就好。” 苏默笑盈盈地也停了筷子。 人家都筷子了,只有他和苏笙还在吃,苏笙是小孩子无所谓的,可他是大人,显得他多能吃似的。 赵兰硕见状也想停筷子,苏默象是背后生了眼睛一样,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和姜公子说话,你只管好好吃你的饭。才吃那么一点,夜里小心会饿的。” 他舌头本就受了伤,方才与姜文才又斗了半天的气,平时都要吃足两碗饭的,眼下才吃那么一点,夜里要是肚子饿,她岂不是还要起来给他热饭吃?!想得美! 赵兰硕闻言甜甜一笑,若有似无地瞟了姜文才一眼,眼神里不乏得意之色。 我家小默,就宠我!就宠我! 哼!羡慕不死你! 姜文才笑得别有深意:“你对你家亲戚可真好!” “他为人有些呆傻,说话做事很容易冲动,所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姜公子见谅才是!” 苏默笑容温和,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探究之意。 “本来,姜某想着苏姑娘初初住进这清平城里,必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所以过来看一看,能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谁知,姜某的忙没帮上,倒是蹭吃了一顿饭。” 说着,姜文才站了起来,作势往外走去。 苏默甩开赵兰硕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也站了起来,笑着说:“姜公子慢走!外面天黑,我送送你。” 在她起身的瞬间,姜文才眼前一花,似乎隐隐地看到苏默的手象是与那个丑颜中年人的手是绞在一起的。 但他只是心里跳了一下,就很快地把这个念头清除了脑海之外。 一方面苏默表现得很是从容,态度落落大方,根本不象是当着他的面,也胆大到与一个丑得他都不想看第二眼的男人纠缠的样子。 另一方面,他相信了房产经纪王婆子的话,也问过了大通铺的刘老板,得知苏默的小相公确有其人,人生得俊,又体贴温柔,对苏默言听计从,指东不会打西。 有这个长相俊美的相公珠玉在前,是个眼睛正常的女子都不会看不上中年丑男这种瓦砾吧? 象苏默这样既有才气,且聪慧非常的女子怎么看上如中年丑男那般俗不可耐的男子? 姜文才面上不显,心里却已闪过千头万绪。 赵兰硕也想起身,跟着苏默一道去送姜文才。 但苏默起身时,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示意他乖乖吃饭。 他犹豫了一会儿,怕苏默生气,还是坐着没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默跟姜文才边走边说,看样子象是往院外送去了。 等苏默和姜文才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瞧不见苏默,他这心里就跟躲了只猫儿似的,抓耳挠腮的,不安生得紧。  瞄了眼还坐着饭桌边上扒饭的苏笙,他转了转眼珠子,清了清嗓子说:“阿笙,天那么黑,你姐姐一个女子独自去送那个姓姜的酸书生,我有些不放心。我这就去看看哈,去去就回,你别告诉你姐姐。 明天,我一准给你买好吃的点心。” 听到点心,苏笙眼睛一亮,轻轻点了点头。 赵兰硕心满意足地拍拍苏笙的小脑袋,起身出了屋子,遁着前面的说话声,悄无生息了跟了上去。 说是天黑,其实不然,于他的目力而言,尚能看清脚下的路。 但是初来清平城,人生地不熟,这城里人的脾性如何,他尚未摸不清楚,自然担心苏默出了什么岔子。 这姓姜的一个男子,还指着苏默一个女子走夜路送他,呸,真是不要脸。 他暗暗地啐了一口,没走几步,就轻轻松松地缀在了苏默和姜文才的身后。 前面人的说话声,他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就听那个姓姜的问:“不知饭桌上那位面相奇特的亲戚是你相公家那边的,还是你家那边的?” 面相奇特是委婉的说法,等同于说他丑。 赵兰硕暗暗磨牙,却无法反驳。 为了整治他,阿九能翻出这么一张丑脸,也是不容易了! 她那一方的,自然就是苏家的亲戚,自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姜文才知道她跟苏家的关系并不好。  所以,苏默笑了笑说:“是我相公家那边的。他父母俱都不在了,只余这一个远房的亲戚,无儿无女,无依无靠。我们一走,他自然就跟着来了。” 第350章 偷袭 “哦。这样啊。那我就明白了,为何在饭桌上,你相公家的亲戚一直看我不顺眼了。有一句话,虽知说出来可能不中听,但我却不能不说出来,提醒苏姑娘一句。” 姜文才很是真诚地说。 “姜公子有话请讲!” “你相公特意留了一个亲戚与你同住,是否有不相信你之嫌?毕竟,你们才成亲没多久,新婚燕尔的,他怕是有些不放心你……” 瞟着苏默的脸色,他吞吞吐吐地说道。 姜文才这话就说得有些诛心了,分明有挑拨苏默与其相公关系之嫌。 赵兰玥冷着脸听着,心道这姓姜的果然不是好鸟!这么快就把身后的大尾巴给露出来了!我媳妇多精呢,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呢。  闻言,苏默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动听,可见其愉悦:“多谢姜公子提醒,我想你多滤了。我和我相公相比,更不放心的人是我才对。想必你也听说了,我相公生得很俊俏。说句你听完可能会笑话我的话 ,在我心里,我相公的样貌和性情,独一无二,无人能与他比肩。除了他,我此生怕是看不上别人了。” 姜文才心神一震,停下脚步,神色惊诧在看着苏默:“苏姑娘,你……” 同样的震撼还有一直跟在后面,做那偷听之事的赵兰硕,他脸色震惊,表情却是狂喜。 他早就跟苏默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苏默的表现一直都是淡淡的,这让他心怀忐忑,如履薄冰. 他真是无比庆幸方才跟着一道出来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亲耳听到苏默的这番表白呢? 他浑身燥热,体内好象住了一只猛兽一样,兴奋得左突右进,恨不得仰天大喊三声方能纾解! 听到了吗?苏默说,他独一无二,无人能与他比肩! 还说,除了他,她再也看不上别人! 换句话就是说,此生非他不嫁! 不行,若是他真喊了,就会被苏默发现他有偷听了,少不了又要挨嘴巴子! 所以,他一定要控制住自己。 赵兰硕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后面了,却还要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一不留神傻笑出声来,忍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脚下更是轻飘飘的,似踩在云端了一样,步步就要羽化登仙似的。 “姜公子是觉得我太大胆了,还是觉得一辈子太长,会碰到无数的人,我话说得太满,所以有些言之过早?” 苏默笑盈盈地,似乎一点儿也觉得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有何不妥之处。 这个时代的女子以矜持为美德,鲜少如苏默这样,坦然得如同喝水一样自然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姜文才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他眸光深深地看着苏默,良久之后,突然垂下头,露出一个苦笑,低声喃喃自语道:“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声音太小,苏默没有听清楚,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问:“姜公子,你说什么?” 姜文才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强笑道:“我说,你相公可真有福气,能得苏姑娘倾心相待!愿你相公能不负你的这番深情。” 苏默笑得云淡风云,心道你要是真能这么想,也不负我方才忍着胃里的不适,说出的那番酸倒牙的情话。只盼你知难而退,不要再起别的心思,让我们安安生生地在清平城里呆一段时间。 一路闲聊,终是走到了巷子口。 姜文才这才惊觉,让苏默送得太远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苏姑娘,要不,我再送你回去?” 苏默摆手笑道:“不用了,姜公子。我们这样送来送去的,一晚上也送不完了。就到这里,你快回去吧!我多走走,就当饭后消食了。” 苏默如此干脆,姜文才不好再磨蹭下去,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默眼眸幽深地看着他离开,没有多做耽搁,转身慢慢地往回走。 如果不是因为姜文才去过苏家,且与苏玉瑶的未婚夫方准安关系不错,租房的时候,他们又不走运地撞到了他家里,怕他会到苏家,乱说一通,苏默还真不想跟他打交道。 她边想边往回走,耳朵突然传来衣袂浮动声。 有条黑色的人影从墙上跳下来,悄无生息地拦在了她面前。 大门口也能碰到这种事? 她心里一惊,脚下微滞,不往前走,反而往后轻轻退了一步,脸色紧绷,神色瞬间紧绷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前面的人,低喝道:“谁?” 那人蒙着头脸,刚刚在地面上站稳,便一言不发地向她所在的位置扑了过来。 苏默吃了一惊,转身就要往巷子外面跑去。 那人似乎身负武功,如恶虎扑羊一样凶狠地扑了上来,闷不作声地追了半步,便长臂一伸,把她的纤腰紧紧地攥在怀里。 苏默张嘴就要大叫出声,那人手脚麻利,转了个身便把她按在墙上,双手捧着她的脸,双目灼灼地俯下了身去。 灼热的气息隔着布巾没头没脑地冲进了她嘴里,霸道且热烈地包围着她,试图顶开她的牙关。 苏默双唇紧闭,誓死不张嘴。 撬了半天,也没能撬开苏默的嘴巴,一时情急之下,他烦躁地伸手揭开了布巾的一角,露出光洁的下巴和绯红的嘴唇,再次强压了上去。 四唇相贴的瞬间,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通过对方的舌头传了过来。 苏默微微一愣,这味道有些熟悉,象是今天晚上,她做的那道糖醋茄子的味道。 是了,在酸酸甜甜的味道里,还隐隐有股茄子味! 她知道面前这个偷袭的人是谁了! 除了赵兰硕,还有谁? 混蛋! 玩上瘾了是吗? 布巾堪堪遮住了那人的鼻子,除此之外,脸上所有部位都暴露在空气里。 他亲得很是投入,陶醉地闭上眼。 冷不丁地脸上的布巾被苏默用手一抓,他一头雾水地睁开眼,表情有些懵懂。 发生什么事了?  安静的巷子里,突然响起苏默气急败坏的怒吼声:“赵兰硕,你个王八蛋!逗我好玩吗?” 第351章 牛肉炒豆芽 苏默攥着布巾,怒不可遏,抬手就要往前面人的脸上招呼过去。 意识到恶作剧被拆穿的赵兰硕,慌忙扭过头,在苏默的巴掌抽过来之前,纵身一跳,跃上墙头,踩着围墙,慌不择路地消失在黑夜里。 行啊,溜得够快的! 可惜,他总要回家的。 捏着布巾,苏默冷哼一声,气咻咻地往家里地走去。 赵兰硕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悄悄瞄了眼左右无人,这才整了整凌乱的衣服,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脸淡定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门一打,喁喁的说话声传进了赵兰硕耳朵里。 苏笙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坐着一个身穿水粉色衣服的少女,正是白日里,跟赵兰硕撞在一起,两个人还闲了些小矛盾的隔壁邻居张清芳。 看到是她,赵兰硕眼神一暗,神色不悦地走了过去。 张清芳正在盘问苏笙,问话的重点围绕着才走不久的姜文才打围。 “那位姜公子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俊俏的脸蛋上,带着诱哄似的笑容,笑着询问道。 哪知苏笙很不给面子,撩起眼皮,没什么情绪起伏地瞄了她一眼,脆生生地说:“不知道!” 这位姐姐,他见过的。 白日里把硕哥的嘴巴撞流血,之后还依依不饶,死拉着硕哥,不让他们走的娇蛮女子。 姐姐和硕哥走后,她连门都不敲,就闯进了家里来,颐指气使地样子,让他十分不喜。 所以,他拒绝回答她提出的任何问题。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啊!” 问了半天,不管她问什么,眼前这个该死的小屁孩总是以不知道来敷衍她。 张清芳的耐心渐渐消失,变得有些烦躁起来,腾地站了起来,狠狠地一巴掌拍上了桌子,大声嚷嚷道。 “你说谁是傻子呢?” 突然一道幽幽地声音,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 “谁?” 张清芳唬了一跳,慌张地扭过头,入目的是中年男人那张丑得让人窒息的脸,吓得心中一悸,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你爷爷!爷爷问你,说谁是傻子呢?” 赵兰硕似笑非笑地走近,不经意间手指碰到了摆在桌子上的牛肉炒豆芽,脸色厌恶地撇了撇嘴。 一看到这盘牛肉炒豆芽,他就想起刚刚才走的那个孙子把这盘菜推到他面前时,那张脸上得意又欠揍的表情了。 从那时起,他就决定从此对牛肉炒豆芽这道菜深恶痛绝! “丑八怪!你怎么走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跟鬼似的?!不对,你当谁爷爷呢?嘴这么欠,信不信本姑娘抽你?!” 张清芳先是惊得脸色发白,后来反应过来赵兰硕话里的意思时,瞬间大怒,纤手指着他的鼻子,刁蛮地大喊道。 “抽我?你吗?见了爷爷,不跪下请安也倒罢了,还想抽爷爷我,这么不孝啊!爷爷请你吃盘牛肉炒豆芽吧!开胃又洗脸! 在苏笙不解的目光下,赵兰硕伸手托起那盘牛肉炒豆芽,眨巴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 “你滚!本姑娘才不……” 张清芳尖声怒斥道。 说话间,她手臂一举,作势要抽赵兰硕的脸。 她快,赵兰硕比她还快! 脸上的笑容一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在微暗的光线下,他顶着的那张中年男人的脸丑陋得宛如厉鬼一般,狰狞可恐,让人触目惊心。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中带着讥诮的弧度,托起那盘牛肉炒豆芽,面无表情地扣在了张清芳那张跋扈的俏脸上。 苏笙惊得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睁大了黑溜溜的眼睛,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啊!” 张清芳的嚣叫声戛然而止,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她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一脸崩溃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牛肉,豆芽,还有汤汤水水从她已看不出是白还是黑的脸上纷落下去,落在她最喜欢的水粉色衣服上,一股浓重而油腻的味道以她以中心向四周散发开来。 赵兰硕功成身退,神色淡定,略带悠闲之色地把空盘子放回了桌子上,语气凉凉地问:“我家小默炒的这盘牛肉炒豆芽味道是不是好极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苏笙已经傻眼了,默默地为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姐姐掬了把同情泪! 啧,真是好惨! 硕哥好狠! 还过,他还是无言地为硕哥叫了声好。 张清芳张着嘴,神色呆滞了片刻,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你干什么啊?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狠,把菜扣我脸上了!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有本事么!呜呜!人家的脸!人家的衣服!呜呜呜……” 她咧开嘴,嚎得撕心裂肺的,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声音穿透屋顶,很快传进了院里。 听到声音,刚刚收工回家的租户循着声音,围到了门口,拢着手,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屋里张望着。 苏笙捂着一只耳朵,悄悄地拉了拉赵兰硕的衣角,小声问:“硕哥,怎么办啊?”  赵兰硕掏了掏耳朵,伸手托起桌子上的那盘糖醋茄子,瞟着挂着一身牛肉豆芽,张着嘴,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的女子,懒洋洋地说:“反正她哭也哭了,扣一盘,也是扣!扣两盘,也是扣!不如把你姐姐 炒的这盘糖醋茄子一起扣到她脸上!” 听到这话,张清芳目光微缩,哭声一滞之后,完全停止了,神色畏缩地看着赵兰硕手里的盘子,不自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体。 她是真怕,这个丑八怪,再一盘子扣到她脸上。 “哭哭啼啼的,让人心烦!要哭回家哭去,没人拦着你!你要是在这儿哭,哭一声,小爷我就扣一盘菜到你脸上去!” 赵兰硕盘不离手,斜睨着张清芳,阴阳怪气的样子,在张清芳看来,狰狞得象极了欲择人而噬的恶魔一般,阴森,恐怖。 听到这话,她哪敢多呆,慌里慌张地滑下椅子,牛肉和豆芽瞬间从她身上掉了下去,落了一地。  她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逃命似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第352章 果然是熟人 苏默走进院子里时,远远地就的看到家门前围了很多人,对着屋里指指点点的。 “这家不是新搬来的吗?” “是呀!是呀!可我好象听到清芳的哭声了!” “清芳去人家家里做什么?” “清芳傲着哩!自以为是个绣娘,会门儿手艺,平时呀,那眼珠子都是长在头顶上的!能把她整哭,新搬来的这家就是个有本事的!” …… 苏默听着觉得有些不对,那个叫清芳的是谁,听这些人的意思,她好象在自己家里,并且还哭了… 让她更奇怪的是,这些人非但不同情那个叫清芳的,反而话里隐隐有些兴灾乐祸,看笑话的意思? “请让一下。” 她推开围在人群,挤进了门前。 刚刚站定,就见屋门打开,白天见过的那个一脸刁蛮的姑娘,满脸挂着油腻的汤汤水水,象落败的小母鸡一样,垂着头出现在门口。 “清芳啊,你脸上这是咋回事啊?” “哟,清芳,人家那是嘴吃饭,你这是眼睛,鼻子,连同眉毛一起吃饭了啊!” “哈哈!这是让谁拿菜扣了一脸吧!清芳,你可长点心吧!翘起来的尾巴赶快收一收!这不让你一盘菜扣脸上了呗!” …… 那位身穿水粉色衣服的姑娘一出现,看热闹的人们便哄笑开来,你一句,我一句,没有安慰,倒纷纷开启了嘲讽模式,好象乐得看她倒霉似的。 听着耳边传来的这些难听话,张清芳狠狠地跺了跺脚,仰起脸,泼辣地呸了一口唾沫,吐到了众人面前,神态高傲地发出了一记冷哼,就以袖掩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到了自己家门前,她打开门,重重地掩上。 随后屋里很快响起了吵嚷声。 “哥哥,你妹妹都让一个丑八怪给欺负了,你还睡得着吗?快起来,给我打死那个该死的丑八怪去!” 那姑娘不依不饶,报仇之心不死。 “谁?谁敢欺负我妹妹!你等着,我这就找他去!” 那是一道憨厚的声音,出口的瞬间,苏默便认出来,声音的主人是白天到家里帮过忙的蓝衣青年。 那姑娘,苏默倒不在乎,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欺负了也就算了。 她在意的是那姑娘的哥哥。 那青年白天毕竟帮过她的忙,一会儿,要是他真带着妹妹找上门讨说法,她有些发愁,该如何应对。 “就是新搬来的那家!有一个生得特别丑,笑起来更吓人的丑八怪!就是他!拿菜扣了你妹妹一脸!哥哥,你一定把帮我报仇!否则,我这口气上不来,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张清芳揪着张勇的衣服,双目喷火,脸上满是仇恨之色。 “那个妹妹啊,天色不早了,早些洗洗睡了啊,明儿一早,还得干活呢。” 听完妹妹的描述,张勇怂了,眼神闪烁地重新躺了床上,并闭上了眼,一幅真打算睡觉的样子。 他这个怂样,看在张清芳眼里,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揪住他的头发,拼命一拽。 “啊!清芳,你冷静些……” 屋里传来了憨厚青年的惨叫声,苏默瞬间了悟,他不会上门来讨说法了。 她伸手推开门,打算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 “姑娘,原来你就是新搬来的那一家啊。” 苏默回过头,看到熟悉的一张笑脸,正是夜市里卖羊肉汤的那个妇人。 妇人身边站着老板,夫妇两个偕手而立,看见苏默,朴实的脸上都很是惊喜。 “老板,老板娘,你们也住在这里啊。” 听房产经纪介绍的时候,苏默当时就在想着,会不会是同一家,没想到还真是。 妇人把苏默拉到一边,小声说:“张清芳在这个院里可不好惹!她在你家吃了个大亏,被扣了一脸,想必是不会甘心的。你以后防着她些。”  “谢谢老板娘的提醒。我们家初来乍到的,若是能不惹事,我们也不想惹事的。这个叫张清芳的姑娘实太气人了,惹了也就惹了。不惹事,不代表我们就怕事。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怕她作甚?! ” 对于老板娘的提醒,苏默很是感激,提到张清芳,她的眼睛不由暗了下去,散发出幽幽的冷光。 张清芳虽然长相美艳,但为人跋扈,行事无度,让苏默很是不喜。 自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不喜欢一个人。 老板一脸赞许地点了点头,笑着跟老板娘说:“别看这姑娘咱们女儿春燕一样大,可比她强多了,不是个好欺负的。为人处事,就当如此。不惹事,但咱们也不怕事!”  老板娘原本对苏默就有几分好感,这下对她就更喜欢上了几分,温声说:“你也别老板,老板娘地叫我们了。我姓孙,我男人姓成,以后你就叫我们孙婶,叫他成叔就行了。我们有个女儿叫成春燕,比 你小上一两岁,改天让你也见一见。话说了这么多,就是不知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孙婶,我叫苏默。以后啊,我们两家就是邻居了,还请孙婶和成叔多照顾些。” 对于这对勤劳热情的夫妻,苏默很是喜欢,脸上的笑容自然无比真诚。 “有一件事,我想问一问孙婶,你有没有听过,在咱家附近,谁家有纺车?” 想到家里的羊毛,苏默眸光微闪,询问道。 “纺车?你要纺布做衣裳吗?有啊。咱院里的柳婆子家里就有。她年纪大了,又是寡居,平时就是手活维生的,是个可怜人。” 孙喜莲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一脸唏嘘地说道。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苏默看过去,见到一个身穿青色浆布的白发老妇,佝偻着背,正慢慢地离开人群。 感觉到目光,柳婆子突然抬起头,眯着一双老眼昏花的眼睛,向苏默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微微一愣之后,老树皮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苏默亦冲着她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思量着,柳婆子是吗?明日,她就可以去找了。  微暗的光线下,柳婆子弯着腰,慢腾腾地离开了苏默的视线。 第353章 别打死了 就在门口和老板,老板娘聊了一会儿,在他们的介绍下,苏默几乎把院里的所有租户都认了个遍。 热闹看完,大家纷纷散去。 苏默开门进屋,桌子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姐姐,所有没吃完的菜,都被我和硕哥收进锅里放着了。” 苏笙弯着腰,正在打扫地面,看到姐姐,忙邀功似地说道。 苏默点头,受怜地摸着他毛乎乎的小脑袋,笑着说:“我家小笙就是能干。” “还有硕哥,硕哥也很能干的。” 苏笙绝不贪功,听到姐姐没有夸赞赵兰硕,忙提醒道。 苏默挑眉,从善如流地说:“是,他也很能干!能干极了!你硕哥人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干活?” 这小子不会是见势不好,就躲起来了吧? 那可不行!她还没找他算帐呢! 苏笙朝着卧室的方向呶了呶嘴:“硕哥说,他在里面等着姐姐。” “小笙,麻烦你先把屋里收拾一下,姐姐去去就来!” 苏默举步欲走,身后的衣服却被拽住了。 她回过身,目光诧异地看着苏笙问道:“小笙,你还有别的事吗?” “不是我有事,是硕哥有事。他跟我说,惹你生气了。我担心姐姐一会儿进去会揍他。” 苏笙摇了摇头,声音软糯地说。 苏默忍笑,这孩子什么都懂,那一脸担心的样子,是怕她把赵兰硕给打死了吗? 哎,说实在的,赵兰硕那小子不知道给苏笙灌了什么迷魂汤,苏笙与他的关系好的,有时候,她这个弟控都只有看着吃干醋的份儿。 “不会的。我会先与他讲道理,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如果道理讲不通呢?” 苏笙揪着苏默的衣角,追问道。 “如果道理讲不通,他跟个榆木疙瘩一样死不认错,那姐姐我就只能动手了。” 苏默想了想,理所当然地说。 揍赵兰硕不是家常便饭吗? 这小子时常脑子犯抽,不揍一揍,他就嚣张得要上房揭瓦了。 “那也别打死了行不行?硕哥,也很不容易的。” 望着姐姐,苏笙小声地求道。 苏默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打死?小笙,你怎么可能产生这种想法?不会的啊。姐姐出手一向很有分寸的,怎么可能把他打死?” 那小子皮糙肉厚,耐打得很,她哪有可能把他给打死。 听到苏笙竟然有这种担心,苏默简直啼笑皆笑。 她看起来有那么暴力吗? “因为每次姐姐揍硕哥的时候,他都叫得好惨的样子,象是要马上就要断气了一样耶!” 苏笙想了想,很是认真地说。 这孩子皱着眉头,一本正经思索的样子,分外喜感。 苏默失笑:“不会的。姐姐跟小笙保证,绝不会打死你硕哥的。” 不打死,至多打断胳膊,打断腿什么的。 听到保证,苏笙这才松开了苏默的衣服。 听到脚步声,站在门口偷听的人,马上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了一块板砖上。 所以,等苏默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暗淡的油脂灯下,垂着头跪在地上的赵兰硕。 她惊讶地挑起眉,扭身不慌不忙地关上门,笑着说:“哟,这是谁啊?行好大的礼啊,我可受不起。” 赵兰硕偷偷抬起眼,飞快地瞄了她一眼,小声说:“小默,我错了。” “错了?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苏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条布巾,返身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着跪着的赵兰硕笑。 这小子行啊,越来越死皮赖脸了,说跪就跪,苦肉计说来就来。 “我错在不该不听你的话,偷偷跟出去。但是天那么黑,我怕你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才没听你的跟出去的。更不该……” 赵兰硕偷偷伸手揉了揉膝盖,这板砖搁置在角落里时间久了,有些凉,冻得他膝盖有些难受。 “更不该什么?” 苏默追问道。 她最讨厌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更不该听到你夸我独一无二,非我不嫁,就一时心血来潮,蒙着脸,跳出去偷亲你。” 说着话,赵兰硕偷偷地向前膝行了两步,两只不安份的爪子,悄悄咪咪地搭上了苏默的腿。 苏默的目光淡淡地从他两只手上扫过,他识时务地又把爪子收了回去,规规矩矩地放到了身体两侧。 还行,这认错态度,一点儿也没隐瞒。 苏默懒得跟他解释,送姜文才时,她说的那些肉麻的情话,不过是为了让姜文才死心,免得节外生枝。 看在他认错态度这么好的份上,她决定不计较他恶作剧,吓了她一跳的事情了。 瞟了眼他端端正正地跪姿,她终于露出自踏进这个屋子以来,第一个笑容。 “下跪认错这个法子是谁教你的?”她笑着问。 “阿笙啊。是他教我的,他说安宁村里,吴大娘的相公,每次喝完酒发了酒疯或是把家里的钱赌得精光后,都会跪在吴大娘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吴大娘总会原谅她相公的!” 听到她话里控制不住的笑音,赵兰硕抬起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苏默一看到他这样,就笑了。 看来,犯了错就下跪真是个好主意。 他本就生得眉目如画,一笑起来,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在微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宛若明珠一样,让人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苏默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艳,这小子生得真是好看。 “跪了多久了?” 在让他起来之前,苏默问道。 “和阿笙一起收拾好碗筷之后,我就进来跪着了……” 赵兰硕目光闪烁,眼神游移着,不敢对着苏默的眼睛。 苏默沉下脸,嘴唇微动:“嗯?” 她才不信,这小子会这么老实,多半他就是在说谎。 明显的怀疑之色,要是还不说真话,那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呵呵傻笑:“我记错了。是刚刚才跪下的。” 苏默追问:“刚刚是什么时候?” “刚刚就是你进门的一瞬间……” 他垂下眼睛,老老实实地说。 苏默嘴角一抽,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的!  果然如此! 第354章 区别 “起来吧!” 苏默尊口一开,赵兰硕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好象他等这句话,已经等好久了一样。 同时,他还不忘拍一记马屁。 “我就知道,还是小默最疼我。” 说着,他顺势坐在了苏默旁边。 苏默嫌挤,往一边挪了挪,他也跟着挪了挪,依旧紧紧地挨着她。 苏默瞟了他一眼,又默默地向后挪了挪,他眨了眨眼睛,跟着也挪了挪,总之一定要紧紧地挨在她身边。 苏默往旁边看了看,有些无语,她不能再挪了,再挪,她就要从炕上掉下去了。 “你身后那么大地方,干嘛一直挤着我?” “有吗?我记得这床本来就不大啊。” 赵兰硕煞有其事地扭过头看了一眼。 当看到他身后果然空出一大片地方,在苏默无语的目光下,他摸着头,呵呵一笑:“哎,还真是。这不是冷吗?挤挤暖和嘛!” 说话间,他头也不回,轻车熟路地抓上了苏默放置在身侧的手。 再回头时,他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向后挪了一丝丝距离,笑着说:“你看,我往后挪了啊,这下不挤了吧!” 苏默都快被他气乐了,似笑非笑地说:“赵兰硕,我发现你这套路越来越多了啊。都在跟谁学的啊?” 他得意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没跟谁学啊。小默,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对我倾心相待,我此生绝不会负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垂着头,脸上的表情无比地认真。 苏默张了张嘴,想要把实话告诉他。 对他,她顶多算得上动心而已,远远不到倾心相待,非君不嫁的地步。 但是看着他神色间的认真,那些实话,却象是被堵在喉咙口里一样,她怎么也张不开嘴。 正在苏默内心挣扎之时,屋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 苏笙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脸贴在缝隙上,小心地往屋里张望着。 “小笙,你在做什么?” 苏默慌忙挣开赵兰硕的手,自然地问道。 “姐姐,硕哥……” 苏笙气弱地叫道。 看到赵兰硕全须全尾地挨着自己姐姐坐在炕上,他暗暗松了口气,直起腰,推开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看着他开始紧张,后来又放松的表情,苏默忍不住扭过头,对赵兰硕说:“小笙很担心我把你打死来着。我有那么暴力吗?” 想起连夜来清平城里的夜晚,那个掉进被苏默插了鼻孔,鼻血狂飚的杀手,赵兰硕摸了摸鼻子,语意含糊地说:“一般般吧……” 一般般,这是什么意思? 苏默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哦,我明白了。” 看来,在这小子眼里,她还是暴力的。 要不然,他会直接反驳,说她不暴力,很温柔。 不过,暴力又如何? 她又没打算改! 明白了什么,她却没有说。 赵兰硕品了半天,也没明白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拴好门,升了炉子,点着油脂灯,卧室里暖融融的。 这里是炕,与安宁村的家里的床不同。 炕与灶间之间打通了,烧火做饭的时候,热气就会通过灶,流动到炕下的火槽里,整个炕都会跟着暖和起来。 苏笙的棉衣早就脱了,外罩着一件小褂,下身套了件半截的薄裤,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和腿,在热乎乎的炕上翻跟头。 苏默坐在小板凳上洗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从炕这头翻到了那头,没过一会儿,又翻了过来,目光里有些担心。 “小心点,别从炕上翻下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苏笙一个翻滚,就翻到了炕沿上,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 “小心!” 苏默叫了一声,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从旁边及时雨一样伸过来一双手,抓住苏笙的两条腿,猛地向后一拉。 把明显受到了惊吓,一脸惊魂未定的苏笙重新拉回到炕上,赵兰硕瞄着苏默一眼,嘴边噙着一丝懒洋洋的笑说:“没事,有我呢。” 苏默松了口气,绷着脸训道:“小笙,安安生生睡觉,别翻跟头了。再翻,姐姐要生气了。听到了没?” 苏笙挠了挠头,讪讪地说:“听到了。” 说完,他哀怨地瞅了赵兰硕一眼。 赵兰硕爱莫能助地朝他摊了摊手,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苏笙这才死心,不甘不愿地躺到炕上,撅着嘴,不开心地对着手指,暗暗腹诽,姐姐好霸道!他和硕哥都要听她的! 没过一会儿,苏笙就歪头头,闭上了眼睛,看样子竟是沾床就睡着了。 洗好了脚,苏默端着水就要去倒。 赵兰硕从床上跳了下来,拦住她说:“等一下。我也要洗脚。” 苏默瞟了他一眼,有些不解:“这水,我已经洗过了。你等一会儿,等我倒了,你再倒上新水洗。” 赵兰硕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盆子,一脸不以为然地说:“不用那么麻烦了。你的脚脏,我就用你洗过的水洗洗脚就好了。你可以上上床了,等我洗完,就把水倒了。” 苏默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坐在小板凳上,径直脱了鞋袜,把脚放进了她洗过的洗脚水里。 她突然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讲究啊?人家程巧儿碰你一下,你就嫌弃得恨不得把手给剁下来。怎么到了我这儿,用过的洗脚水,你也能神色如常地接过去,接着洗你那双尊贵的双脚?” 赵兰硕抬起眼睛,用一种比她还要不解的眼神看着她说:“你和程巧儿怎么能一样?我连你的口水都吃了,还会嫌弃你用过的洗脚水?!” “小笙还没睡着,你就胡说八道?” 苏默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俏脸生霞,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赶紧看向了炕上的苏笙,生怕他听了不该听的话。 瞧她那个紧张的样子,赵兰硕嗤笑道:“放心吧,阿笙睡着了,听不到我们说话的。”  苏默想了想,伸手去炉子上把热水壶取了下来,走到赵兰硕身边说:“抬脚!水有些凉了,我给你添些热水,用热水泡脚,舒服些。” 第355章 我手滑 赵兰硕听话地抬起脚,苏默一边倒水,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你现在是不嫌弃。如果你哪天恢复了所有记忆,想起了拿过我用过的洗脚水洗过脚这件事,怕是会后悔的吧?” 闻言,赵兰硕表情一滞,偷偷瞄了眼苏默脸上漫不经心地表情,轻声说:“不会的。就算我想起了一切,心悦你这件事,不会改变,自然也不会嫌弃你用过的洗脚水的。” 说话的时候,他目光闪烁,表情有些心虚。 但苏默已经提着水壶离开了,自然没有看到。 听到这话的时候,苏默正把热水壶重新放回到炉子上,她动作一顿,脸上极快地飘过一丝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满腹心事地洗完了脚,赵兰硕穿着鞋打门出去倒水。 才打开门,就听隔壁的门吱呀一声,也打开了。 “张勇,你就是个死人!沾到床上就睡着了,推也推不醒!害得我只能自己倒水!真沉!” 张清芳躬着腰,艰难地提着一桶洗澡水,骂骂咧咧地也走了出来。 看样子,她也是出来倒水的。 两个人不期而遇,都去院外倒水,真是冤家路窄。 瞥见赵兰硕,张清芳目光畏缩了一下,便不敢多看,低着头,提着桶吭吭哧哧地往外走。 赵兰硕懒得搭理她,端着洗脚水,慢慢腾腾地往前走。 张清芳走在他前面,到了专供人们倒夜香和生活用水的小沟前,瞟了眼跟着到了近前的赵兰硕一眼,眼珠子一转,故意把桶一歪,些许的洗澡水便溅了出来,倒到了躲闪不及的赵兰硕鞋面上。 他脸色一沉,目光微暗,表情阴沉地盯着张清芳看。 张清芳自觉扳回一城,心里得意,面上却故作惊慌失措之色,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啊,水太沉了,我手滑…” 手滑? 赵兰硕冷冷一笑,扬起手,对着张清芳的身上就泼了下去。 “啊?” 洗脚水泼了张清芳一身,从头到脚,全都湿了个彻底,刚洗过的头发上,滴滴嗒嗒地往下淌着水,跟下雨了一样。 她木木呆呆地站着,似乎是已经傻眼了。 “抱歉,我手滑。” 赵兰硕没什么诚意地说了这句话,似笑非笑地睨了张清芳一样,便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慢吞吞地往回走去。 张清芳眼圈一红,跺了跺脚,委屈地大声喊道:“丑八怪!你给我站住!” 赵兰硕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目光冷嗖嗖地落在她身上,语气沉沉地问:“你说谁是丑八怪?” 也是这个表情,他问她,你说谁谁是傻子呢? 之后,他就把一盘油腻无比的菜直接扣到了她脸上。 看到这个表情,张清芳就想起赵兰硕那股毫不怜香惜玉的狠劲,心底一凉,胆怯地缩了缩脖子,讷讷地说:“没,没说谁!” “哼!丑人多作怪!” 赵兰硕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故意用她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说完,他不理已然石化的张清芳,拿着洗脚盆,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张清芳呆立片刻,瘪着嘴,小声地哭了起来。 之后,她顶着一身的洗脚水,拎着空桶,重重地摔上门,回到了家里。 张勇本来已睡着了,被声重响惊得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瞪瞪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张清芳哭哭唧唧地说:“嘤嘤嘤!都是隔壁那个丑八怪啦!又泼了人家一身水啦!哥哥,你起来,拿刀砍死他!帮你妹妹我报仇!” 张勇以袖掩面,目光闪烁了片刻,打着哈欠说:“妹妹,时候不早了,快些睡吧!” 张清芳不依地尖叫,疯了似地抓张勇的头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你怎么这么孬!快起来,给你妹妹出气!” “妹妹,你冷静些!气大伤身!哎呀,放手!头发都让你拽掉了!” 赵兰硕关上门,把外面的那些纷纷扰扰一并关在了门外。 他摸着黑,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卧室。 一进门,热气便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 苏默已经脱了外衣,只穿着一件灰色的中衣,披散着长发,坐在炕边,听到关门声,她抬起头,寻声望了过来,巴掌大的脸上,瞬间绽开一抹淡雅的笑容。  光线微暗,炉间的火时明时灭,转瞬即逝的光线偶尔映照在她脸上,温温柔柔得如同盛放在夏日清晨里的一株不起眼的小花,花瓣上颤巍巍地滚动着无数晶莹透亮的水珠,摇摇欲坠里,安静淡然,却 又绝世独立。 怦然,心跳。 他耳尖一热,傻傻地挠着头,回以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苏默挑眉:“傻站着下面做什么?快上来啊,上面暖和。” “哎!” 他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甩了鞋,爬到了炕上。 经过苏默身边时,他看到她垂着头,神色专注地打量着手里拿着一些竹签,这些竹签比他第一次见时,表面显然已经打磨得很光滑了。 “都要睡觉了,你还看这些做什么?” 他把苏笙扒拉到靠墙的位置,自己坐到了苏默身边。 用眼角余光把他的小动作收入眼里,苏默头也不抬地说:“这里不比安宁村了,还有一间屋子。三个人睡一张炕,有些挤了。改天,我把那间屋子的炕收拾一下,你就可以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了。” 他脸色一僵,抬起眼,瞄了苏默的脸上的表情一眼,小声说:“挤吗?我不觉得啊。其实睡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天冷,挤挤睡,不是更暖和吗?” 他是一万分不想跟苏默分房睡的。 想想,他一个人要睡在偌大的床上,躺在冷冰冰的被窝里,面对一室的空虚寂寞冷,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的场景,他就觉得整个人都暴躁了。  “一方面是挤,另一方面,是男女有别。如果被人知道,你我睡在同一张床上,非得让口水给淹死不可!之前是家里条件有限,我不得不跟你睡在一张床上。现在既然有这个条件了,当然要分开睡了。 难道你不想拥有独立的房间,有自己的隐私吗?” 苏默笑着说。  “不想。”他小声地嘀咕道。 第356章 住了只野兽 苏默挑眉:“你说什么?大声些,我没听清楚。” 赵兰硕清了清嗓子,轻声说:“好啊。咱家你作主,你说让我睡哪儿,我就睡哪儿。” 咱家? 听到这话,苏默笑睨了他一眼:“你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赵兰硕挑眉一笑:“我可是你相公,当然是内人了!” 内人?那不是说夫妻之间,相公对妻子的称呼吗? 苏默被他逗得直笑,伸手拍了拍头,点头附和道:“是,你是我内人!” 赵兰硕也不知道是听懂她的深意没有,没有反驳,只是咧着嘴傻笑,好象中了大奖一样。 “这叫竹针,是用来打毛衣,手套,围巾,还有毛袜子用的。” 说话间,苏默用布把那些竹针仔细收好,压在被子下面。 “毛衣,手套,围巾,还有毛袜子?这些名字都好怪哦,我一个也没听过。” 赵兰硕支着下巴,趴在床边,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做好所有的事情。 “等我做出来了,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油脂灯放在另一头,苏默掀开被子,刚打算起身爬到床的另一边,把灯给吹熄了。 赵兰硕目光一闪,自告奋勇站了起来:“你别动,还是我去吧。” 说着,他动作粗鲁地掀开被子,在苏默诧异的目光下,一跃而起,跑到了床的那一头,鼓起嘴角,用力一吹。 灯瞬间灭了,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苏默的眼前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着盖上被子,轻声问道:“你过来的时候,小心点,别绊倒了。” 黑暗里,赵兰硕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睛在适应了最初的黑暗之后,便能大约看清屋里物什的大概轮廓了。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闪烁着往苏默的所在的方向爬去。 苏默两手撑着床,正要往被窝里躺去。 冷不丁地从旁边伸过来一双手,按在了她肩膀上。 苏默向下滑的动作一滞,提醒说:“你的位置在我旁边,你弄错地方了……” “我没有弄错地方。” 赵兰硕低低地咕哝一声,无声地咧嘴笑了笑,便寻着她头部的位置压了下去。 “你……” 苏默的心脏猛然跳动起来,刚要张嘴说话,所有的声音瞬间被堵了回去。 呼吸急促,心跳如鼓,屋里的空气好象骤然燥热起来,热得好象只需要一点点星星之火,便会引爆开整间屋子。 身体热得快要爆裂开来,好象住进了一只野兽,在叫嚣着需要更多。 只是这样,已经比远远不能纾解他的烦躁。 他的嘴唇,象是拥有了魔法一般,所到之处如星火燎原,慢慢地向下移去。 纤细的脖颈宛如献祭一般,呈现在眼前,他喉结滚动,眸光微暗,垂下了头去。 苏默意乱情迷,垂放在被褥上的双手,猛然揪紧身下的被褥,根根手指线条绷紧,如同被拉满了的弓一样,发力到极致。 感受到苏默的回应,他眸光越发幽暗起来,眼底深处潜藏的野兽更加疯狂起来。 “……” 让人脸红心跳的吟哦声隐隐地从一墙之隔的地方传了过来。 苏默猛然回过神,伸手用力推开了趴在她身上的赵兰硕,慌里慌张地坐起身,两手紧紧地拢着刚刚打开的衣领。 赵兰硕正在全情投入,没提防,被苏默一把推到了床下。 “……” 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伴随着清晰的床板嘎吱声和啪啪声,时断时续地传了过来。 黑暗的房间里越发地安静起来,静得连呼吸气和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我去一下茅房!” 赵兰硕闷不作声地站了起来,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便打开门,急急地冲出了卧室。 没过一会儿,苏默听到屋门被仓促打开的声音。 接着是哐当一声,赵兰硕如急惊风一样跑了出去,轻巧地跃上了屋顶,几个跳跃便消失在黑暗里。 血管里面的血好象沸腾了一样,奔腾涌动,汩汩作响,再呆下去,他会爆炸。 在这一刻,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想要苏默,想要得发疯! 只有彻骨的冷,才能让他身体内住着的那只野兽安静下来! 只能奔出去,他才能阻止那只野兽的不顾一切和疯狂。 苏默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想起系好腰间松了的衣带。 她看似冷静如常,但黑暗里隐隐抖动着的手指已经暴露了一切。 只着里面,在床头坐了一会儿,身体里的燥热才渐渐消了下去,她开始觉得有些冷了。 卧室的门自赵兰硕离开后,便一直开着了。 外面的冷风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屋里的温度骤然降了许多。 苏默起身下了地,探着头,往外面瞄了一眼,轻轻喊了声:“赵兰硕……” 屋里一片安静,久久没有人回答。 隔壁的那些不可描述的声音,也停止了越发显得屋里安静。 这么夜了,那小子跑出去会不会出事?穿那么单薄的衣服,也不知道冷不冷?会不会冻生病了? 说不出她此时的表情是失落还是什么,她关上门,慢慢地爬到还有余温的位置躺了下去。 她的脑袋刚刚沾上床,就听到身边突然传来苏笙软糯的声音。 “姐姐,刚才是什么声音啊?有个姐姐叫得好可怜的样子啊。” 苏默顿时觉得一道天雷从天边滚滚而来,雷得她里焦外嫩,身体僵硬,嘴角抽搐。 隔壁的那些动静,苏笙都听到了吗? 她要怎么跟他解释,才能让他纯洁的心灵不受污染? 这可真是一道世界难题! “小笙,你什么时候醒的?”  僵了半天,苏默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故作平静地说。 第357章 跑了一圈 “就是在那位姐姐叫,啊,我要死了的时候,我就醒了的。姐姐,隔壁的姐姐是被她相公打了吗?” 因为刚醒没多久,苏笙的声音软软的,萌萌的。 但苏默听了,却很是尴尬。 她该怎么办? “应该是吧?可能是夫妻打架,声音大了些。小笙,快睡觉吧。别人的家事,我们是外人,还是不要掺合太多的好。” 苏默摸了摸鼻子,语气含糊地说。 “是吗?可是明明是挨打,她为什么还要说舒服呢?” 苏笙没有被苏默成功地糊弄过去,不死心地接着追问道。 苏默咬着指尖,神色有些抓狂。 这孩子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脑子里总有十万个为什么在等着你。 “床头打架,床尾合,你有没有听过?吵完架,他们就合好了呀。她相公安慰了她,让她很舒…心喽!哎呀,姐姐困了,要睡觉了哈。” 苏默拉高被子,盖住了头脑,拒绝再听到苏笙追问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在床上打架呢?不能在床下面打架吗?姐姐,我有听到,床咯吱咯吱响啦,很担心他们的床会榻啦!” 苏笙越说越精神了,不理姐姐说要睡觉的话,伸出小手过来掀开苏默的被子。 在床上,当然是因为他们是妖精打架了,床下面会冷的嘛! 被子被掀开,苏默的脸重新暴露在空气里,一脸无奈地在心里吐槽道。 这孩子难道就不困的吗?在这里操心别人的家人会不会塌这个问题,是不是太闲了些! “小笙,你问的这些,姐姐也不知道。要不,明天你过去问一问他们,让他们下次打架的时候,在床下面打。” 苏默无力地说完,重新拉高了被子,盖住了头脸。 “哦。” 听到姐姐的回答,苏笙有些失望,倒是老实下来,不再拿手掀苏默的被子了。 苏默暗暗松了口气,祈祷他赶紧睡觉,不要再问一些,她无法回答的问题了。 “姐姐,硕哥说去上茅房,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过了一会儿,就在苏默以为苏笙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出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苏默神色微愣,这次不用苏笙掀,她自己伸手掀开了被子。 想起方才那个让人窒息的,快要失控的吻,苏默脸颊一热,本来已经快要完全平静下来的心湖再次掀起了波澜,心脏蹦得象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样。 她捂着胸口,象是害怕心跳声太大,让一边什么也不知道的苏笙听到,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他只着一身单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她暗暗有些担心起来。 冷不丁地,苏笙又说:“姐姐,硕哥是被你踢到床下面的吗?我听到砰地一声响,硕哥摔得好重哦。” 听到这话,苏默都快要给他跪了。 这孩子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她该如何回答? 是还是不是? 怎么说,苏笙才能停目问下去。 纠结了一会儿,苏默什么也没有说,闭着眼睛装睡,假装没有回到苏笙的话。 “姐姐……” 没有听到姐姐回答他,苏笙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苏默的手臂。 苏默定力非凡,但他捏了半天,就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苏笙觉得没意思,打了个哈欠,没过多久,便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萧瑟的寒风吹过,屋外的树木飒飒作响。 月色朦胧,树影斑驳地映照在墙面上。 听着外面隐约传来呼呼风声,苏默有些担心。 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她正寻思着,忽然听到屋门吱呀一声轻响,有轻若无物的脚步声随之响起,慢慢地往卧室方向移动。 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近,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停了下来,直到呼吸声平息下来,那人才伸手轻轻地推开门。 苏默赶紧闭上了眼睛,听着黑暗里,那个人摸索着爬了上来,窸窸窣窣地把苏笙推到墙边,然后他才带着一身冷意躺了下来。 本来以为这就算完了苏默,刚要睁开眼睛,就感觉盖在身上的被子掀了开来。 有一只手横了过来,扒拉着她,象扒拉一颗煤球一样,试图把她揽入怀里。 她觉得不能再忍下去了,慌忙睁开眼睛,清了清嗓子道:“嗯。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小子,我还没睡着呢,别扒拉了! 她出声意在提醒他,她是醒着的,不要再揽她放怀里。 谁知,赵兰硕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动作一滞之后,接着扒拉她,直到把她扒拉进怀里边,才停了手。 苏默很是无语,也懒得再从他怀里滚出去了。 看着她的脸,他声音低低地说:“去外面跑了跑。” 何止跑了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是绕着清平城跪了一圈。 “怪不得你手这么凉。” 苏默小声嘀咕道,伸手拉过他一只冰凉的手,握在了怀里。 “我手太凉了,会冰着你的。我自己暖暖就好了。” 他抽回手,背到了身后。 “拿过来,我给你捂捂。穿着一身单衣就敢跑出去,你也是太冲动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苏默扭过头,和他面对面,固执把手探出了被子外面,去勾他的手臂。 赵兰硕皱着眉,把她的手臂重新塞回了被子里面,拒绝道:“真不用。” “我让你把手伸给我!听到了吗?” 苏默故意冷下脸,声音低沉中饱含着几分不悦地说道。 见她如此坚持,赵兰硕心里一甜,嘴角微勾,无声地露出一个甜蜜的笑,乖乖把手给了苏默。 苏默在他怀里移了移,把他的手揣入了怀里。 赵兰硕睁着眼睛,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做这些动作。 苏默微微闭着眼睛,象是睡着了一样。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苏默突然开口说道:“明天,我就把那个房间收拾起来。” 赵兰硕嘴角不高兴地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头一次,他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动摇。 如果一直和苏默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无法保证自己能一直君子下去。 尽管不愿意,但他还是同意了分房睡。  苏默暗暗地松了口气,温声说:“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第358章 怦然心动 晨光曦微,房门外隐隐传来一些走动和打水的声音。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炉子里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 苏默从深眠中醒过来。甫一眼开眼睛,她就感觉到腰上横了一条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禁锢得她动弹不得。 她慢慢地挪开腰上的手臂,悄无生息地下了地,穿好鞋,披上衣服,就听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一道哑哑的声音。 “这么早,你去哪儿?” 苏默扭身看到赵兰硕顶着自己的脸,披着被子,懒洋洋地倚在床头,一双含情的凤眼,目光迷离地看着她。 “昨天在集市上跟农门说好了的,一早到胡门口收羊毛的。这个点,应该是开城门的时候了。现在赶过去,收了羊毛后,就可以回来做早饭了。” 望了他一眼,苏默便回过头,接着穿起衣服来。 “你等等我,我跟着你一道去。” 听到苏默的话,赵兰硕的眼神瞬间清明了许多,他起身下地,站在苏默身边,与她站在一处,在衣服堆里翻找着。 两个人的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就象是产生了某种看不见的化学反应一样,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看向了对方。 赵兰硕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深处象是蕴着万千星辰,象是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一般。 苏默目光一闪,轻抿嘴角,迅速低下头,拿起袄裙披在了身上。 有种男女厮混一夜过后,两个人一起找衣服穿的莫名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你跟着一起去做什么?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苏默不慌不忙地系着袄裙,嘴里还有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不放心,当然要跟过去看看。” 她脸上的笑容看得他一愣,回过神后,理所当然地说。 两个人很快穿好了衣服,很有默契得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关上屋门,走了两步,苏默才觉得有些不对,看着赵兰硕的脸,她皱着眉说:“你的脸……” 赵兰硕伸手抚上脸,挠了挠头说:“哦,我忘了……” 因为着急,他忘记戴上人皮面具就跟着苏默出来了。 苏默无语:“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弄好了再出来啊。” 赵兰硕应了一声,慌张转身往回走,手指按在门把上,不放心地扭过头说:“我马上出来,你不要走,等着我啊。” 苏默摆手,赶苍蝇一样地赶着他:“我等你,不走的。你快点啊。” 象是就等着她一句保证了,赵兰硕笑了一下,这才开门,进去找他的人皮面具去了。 身后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苏默心下一跳,不知道赵兰硕那张蓝颜祸水般的脸有没有被人看到。 她扭过头,看到一个身穿天蓝色袄裙的妇人,头戴简单的银钗,脸上敷着淡妆,弯腰有些艰难地提着一个木桶,往隔壁的屋子里走去。 感觉到她的视线,妇人抬头瞟了苏默一眼,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苏姑娘起来了?” 她的反应有些平淡,不象是看到赵兰硕那张招蜂引蝶的脸的样子。 若是看到了,她的反应大概就不会如此了。 苏默心里思量着,回以一笑:“恩。嫂子起得也挺早。” 这妇人名杨青青,不过二十出头,和她的相公牛二郎成亲才一年有余,也住在这院里。 昨天晚上,苏默和赵兰硕有幸听到的那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就是从杨青青家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苏默家和她家就隔了一堵墙,这隔音自然不会太好。 没想到,一大早,苏默就见到了上演活春宫的真人,尴尬不言而喻。 杨青青笑着说:“时候也不早了,该起了。” 说完,她提着木桶进了屋子,消失在苏默的视线内。 直到谈话结束,苏默也没有杨青青脸上发现一丝异样来,想必是她没有看到赵兰硕的真脸。 想到这里,苏默暗暗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赵兰硕便顶着中年大叔的脸再次出来了,笑嬉嬉地和苏默一道,向院外走去。 盯着门外的一男一女,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张清芳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的门板。 她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红着脸回过身,身体无力似地靠在了门上。 天,刚才她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长得跟画里走出来一样的男子从新搬来的那家走了出来! 他眉目精致如画,皮肤白皙,一笑起来,好象花儿都开了,比她恋慕已久的姜公子生得还要俊俏,一下子就击中了她那颗粉粉嫩嫩的少女之心。 真真看得她怦然心动,脸红如霞。 可是为什么他进去了一瞬之后,衣服还是那身衣服,身形还是那个身形,独独换了一张脸呢? 张清芳思来想去,有些想不通,大步跑到屋子里,搡了搡,直到把她的哥哥张勇给弄醒。 “干嘛啊,妹妹,这一大早的……” 张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脸地不满。 “睡睡睡!天天普知道睡!睡死你算了!你在芳华阁也帮了好几年的厨了,三教九流的都见过,有没有听过什么换脸的法子,可以让一个人转眼变成另一个人?!” 张清芳一巴掌拍到了张勇的后背上,急吼吼地问道。 “换脸?开什么玩笑?!” 张勇一听,瞬间清醒了不少,神色古怪地嚷嚷道。 出了院子,苏默看到早起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出了门,提着夜香桶到小沟前倾倒。 那个味道别提有多消魂了。 赵兰硕恶心得皱了眉,拿一只袖子掩着自己的口鼻。 他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见过倒夜香的场景。 他抬眼瞟了眼苏默,见她也被这味道冲得直皱眉,冷不丁地走到她身边,抬起另一只袖子,遮住了她的口鼻。 苏默微微一愣:“我自己来。” 说着,她就要拽开赵兰硕手,自己伸手去遮口鼻。 赵兰硕挑眉:“别麻烦了,我给你遮。” 见他坚持,又怕因为这一点点事,拉扯起来有些难看,苏默也不再坚持。 好在这一段路很短,两个人很快就走过去了。  平安胡安口站着很多人,手里各自提着一个或装了一袋,或大半袋羊毛的农户,引颈往四周张望着。 第359章 买羊毛 “那姑娘靠谱吗?” “头一次听说,不买羊崽,只要羊毛的!不会是耍我们玩的吧?” “我们不会是被涮了吧?” “来了,来了!快看!是那个姑娘吗?” “是是是!昨儿个那姑娘身边也跟了个丑汉!” …… 远远地看到苏默和赵兰硕走过来,等了好一会儿的农户们瞬间高兴起来,一颗颗忐忑的心纷纷放回了原地。 “各位久等了。羊毛的价格还是跟昨天的一样,一个大钱一斤。家里还有的,明天也是这个时辰,在这里等,有多少,我收多少。” 走到近前,苏默含笑着欠身。 听到这话,农户们瞬间喜笑颜开,毫无章法地向她的身边涌了过来。 赵兰硕伸臂挡在苏默面前,横眉立目道:“排好队,一个一个过来,别冲撞了她!” 他顶着的那张脸本来就丑,绷着脸不笑的样子,更是可怖,骇得农户们面面相觑,不由停下了脚步,规矩地排成了两排。 苏默讶然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说:“真有你的!如果不是你,还真麻烦了。” 赵兰硕得意地扬了扬眉:“那是!早说带上我有用的,让你等着我的时候,你还不情愿呢。”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苏默瘪着嘴说完,转身便走到了他前面。 “谁带着衡器了?” 她笑着问道。 有农门还真随身带着衡器,看着别人用了一回,苏默就学会了用法,让一帮原以为她不会看衡器的农户们瞬间收起了轻视和侥幸之心。 一共收了七个布袋,共花出了二百多个多钱。 得了钱的农户们围着苏默跟她确认,明天还收不收养毛的事情。 “姑娘,我家里还有几十头羊。还能剪个两袋子的,姑娘还收的话,明天我一并给你送过来。” “姑娘,我家里也有!今天就是来探探姑娘收羊毛的事,是真是假的。眼下一看,姑娘果然出言必行,不是唬我们的。一会儿回去,我就把家里的羊毛全给剪了!” …… 苏默一一笑着应下了。 送走了农户们,看着堆在胡同口的七八袋子,苏默瞟了眼干站着不动的赵兰硕说:“别愣着了,快往家里搬啊。” 这胡同口人来人往的,已经有不少人在打量他们了。 苏默不喜欢被人拿耍猴一样的目光看着,连催促赵兰硕赶紧干活。 赵兰硕瞄了一眼,小声嘀咕道:“怎么这么多啊。真不知道,你弄这么多羊毛做什么?” 嫌弃他磨蹭,苏默踢了他一小腿一下,嗔怪道:“让你干点活,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还不赶快干活!” “哦。” 赵兰硕委屈地望了她一眼,揉了揉自己的吃痛的小腿肚子,两只手拽了三个袋子,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多远,他就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扭头一看,他瞬间咧开嘴笑了。 原来是苏默也提了丙个袋子,跟在他身后。 因为重量有些沉,她提不动,只好拖在地上,艰难地往前移动着。 他松了袋子,任凭它们栽倒在地上,两手空空地走到苏默身边,笑着说:“这活不是你能干的,你只需要站着看着我干活就行了。” 苏默睨了他一眼道:“你没到我家里前,我什么活儿没干过?再说了咱两一块儿干,也好早点把活儿给做完了,我也好做饭去。” “以前呢,那是我不在你身边。现在呢,我这个大活人既然已经在这个家里了,一切重活,累活,还有要用力气的活,就都不用你上手了。有我在,还用你干活吗?要是传出去,我还有什么颜面?” 他看着她笑,抢过她手里的两个袋子,轻轻松松地往前走去。 苏默瞪眼:“那我干什么啊?” 他回过身笑得灿烂:“你?你只需要跟个大小姐一样揣着手,指挥我干活就行了。” 他这话说得,苏默心里一甜。 甜归甜,但要真是让她袖着手跟个大小姐一样,在一边看着,她心里哪过意得去啊。 所以,她又转到了袋子旁边,提了两个准备向前走。 赵兰硕无奈地说:“都说让你呆着别动了!我们两个都走了,谁来看东西啊?” 苏默一想也是,赵兰硕再有本事,也只能提三个,而她至多提两个袋子,一下子根本提不完。 这胡同口又人来人往的,要是他们前脚走,后脚东西就被别人拿走了,那她上哪儿找啊? 见她安生了,赵兰硕才提着袋子往家走去。 天光已经大亮了,院里的住户们都起来了。打水的打水,做饭的做饭,吵杂声四起。 张清芳早早地洗漱完,也不忙着做饭,巴巴地站在门前,往院门口张望着。 看到中年男人那张丑脸,她眼睛一亮,甩了甩帕子,迈着淑女小碎步,走了过去,笑着说:“这都拿的什么东西?沉吗?要不要我帮你?” 赵兰硕脸色古怪地看着她,心道这女人是不是忘了昨天夜里,扣了她一脸的牛肉炒豆芽,还有泼她的那一身洗脚水了? 他没有搭理昨天明明恨他恨得直咬牙的张清芳,斜了她一眼,便绕过她,往家走去。 张清芳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僵着脸,站了一会儿,不死心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啊。我就是看你挺累的,想帮帮你……” 她一脸急切地追到门口,热情地喊道。 赵兰硕连头也没回,提着袋子进了门,毫不留情地砰地关上了门板,差点拍上了张清芳的脸。 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必盗!更别说,他们还有些小怨!那盘子牛肉炒豆芽白扣了? 这女人莫不是有病,且病得不轻吧,怎么莫名地讨好起他来了? 苏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揉着眼睛问道:“硕哥,你手里提着的是什么东西啊?我姐姐呢?” “你姐姐在胡同口看东西呢。里面是什么,你自己看。我得赶紧回去拿东西了。” 匆匆放下了袋子,赵兰硕就一脸着急地走了。  苏笙打开袋子,往里面一看,诧异道:“羊毛?奇怪,我姐姐买这么多羊毛到底要干什么啊?” 第360章 柳婆子 赵兰硕一出门,发现张清芳那块牛皮糖还黏在门口呢。 他一脸嫌弃:“你怎么还不走?!” 张清芳只当看不见他的冷脸,笑着说:“是不是东西还没搬完?我哥哥刚起床,我叫他帮你。” 话音刚落,不等赵兰硕拒绝,她就转身小跑回了自己家里。 不多时,张勇便被她推搡着出了门,缩头缩脑地跟在赵兰硕身后。 赵兰硕回身瞟了他一眼,吓了他一缩脖子,胆颤心惊地说:“是我妹妹要我过来帮忙的……” 其实,他心里是一万个拒绝的。 但他妹妹又是抓他头发,又是要拿扫帚打他的,他不得不来见这个煞星啊。 “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赵兰硕冲他勾了勾手指,眯着眼睛,笑眯眯地样子象极了一只狐狸。 张勇心里一跳,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跑到了他身边。 赵兰硕问:“你妹妹脑袋是不是有病?” “没有啊。” 这话问得张勇一头雾水。 见问不出什么来,赵兰硕也不再多问。反正多一个人帮忙,总不是坏事。 有了张勇的帮忙,其他的袋子很快被提回了家里。 如之前一样,东西一落地,张勇便象逃一样离开了。 这让本来打算留他一起吃饭的苏默很是无语:“我有那么可怕吗?” “当然可怕了。除了我眼瘸能看上你,其他的男子看见你,早就绕道儿了。” 他嘴角噙着一丝坏笑,冲着苏默挤眉弄眼。 这小子嘴里就没好话。 苏默瞪了他一眼,扭身去做饭了。 食完了饭,苏默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她要去柳婆子家,询问纺车的事情。 羊毛已经到手了,怎么把羊毛纺制成线,然后再做成围巾,手套,毛袜子等物品,才能由死物变成手里的活钱。 她前脚刚一出门,后脚赵兰硕就跟了上来。 “你跟着我干嘛?” “这么嫌弃?你想去哪儿啊?不让我跟着?” 赵兰硕伸手就要来拉她的手。 苏默瞟了眼四周,扭身躲了过去:“干嘛啊。大白天,不要拉拉扯扯的,让人看到了不好。” 赵兰硕固执地非要拉到她的手不可:“哪有人啊?都出去做事了。” 正说着,一个身着灰衣的男人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不过中等个子,生得五官也算得上端正,偏偏眉宇间流里流气的,看起来不象是个好人。 看到苏默,他眼睛一亮,歪嘴笑得一脸邪气道:“哟,你就是最新搬来的那位苏姑娘啊。昨天,我哥哥告诉我说,这院里来了个美人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呢。现在一看,果然是个小美人!” 他一张嘴说话,赵兰硕的脸就黑了,上前一步,把苏默拦在身后,冷冷地说:“美人不美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男未婚女未嫁的,不是正好配成一对吗?” 他挤眉弄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 配成一对? 就凭他也配啊! 赵兰硕双拳紧握,就要发火。 苏默适时地拽了下他的衣角,小声说:“这个人也就嘴上花花,根本没胆子的,没必要跟他生气。别理他,我们走。” 被苏默拉着,赵兰硕不情不愿地走了。 那个灰衣男还在身后喊:“苏姑娘,别走啊。有空,我们再聊聊……” 聊你个棒槌! 赵兰硕目光阴郁地回头瞟了他一眼,心想小子,早晚我会跟你聊一聊,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看他气只咻咻的样子,苏默取笑他:“不过是几句混话而已,你还当真生气了啊?” “他要是嘴花花的对象是别人,我当然不会生气!可谁让他不长上,偏要花花你!我看他是想找死!” 说话间,他凤眼一立,眉目之间闪过一丝戾气。 苏默看在眼里,皱了皱眉,沉着脸说:“你可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躲风头来的。凡事能忍就忍,不要惹事生非,免得陈兰玥嗅到风声追过来,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赵兰硕不以为然:“那人说的话不中听,我顶多就是抽他几个嘴巴子,让他以后谨言慎行,不要再胡说八道而已。你想太多了。” 听他的意思是还要找事,苏默忙拉过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你听着,我不许你去找人麻烦。别一来,就找事,引人注目,行吗?” 见她神色凝重,又主动拉了他的手,赵兰硕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心里却另有别的想法。 明着不能教训,暗着他也要教训那小子一顿,让他明白什么女人不能调戏,什么人不能得罪。 拖着赵兰硕走到柳婆子家门前,苏默上门敲了敲门。 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听到屋里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声,伴随着一个苍老无力的女声。 柳婆子似乎有些不舒服,哑着嗓子问:“咳咳咳,谁呀?” 接着房门打开了,穿着一身藏青色粗布衣服的柳婆子站在门口,虽然头发花白,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矍铄,,看起来身子骨还算硬朗。 看到苏默,她苍老如树皮的脸上微微有些诧异:“这位姑娘,你有事吗?” 苏默甩开赵兰硕的手,走上前去,福了福身道:“阿婆,我们是新搬来的。有点事,想求你帮忙。”  柳婆子眯着眼睛,目光从苏默身上淡淡地扫过,掠过赵兰硕脸上时,微微一滞,之后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笑着说::“不管我老婆子能不能帮上你的忙,如果不嫌弃我家中简陋的话,先进来再说 吧,天儿冷着着哩!” 说着,她脚下微移,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苏默道了声谢,躬身进了屋里,赵兰硕跟在她身后,走过柳婆子身边时,冲她点了点头。 柳婆子的目光在他下巴到脖子间的位置顿了顿,面色和蔼,笑容慈祥。 进了屋子之后,苏默才发现,家里也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屋门一关,四面是墙壁,挡一下风而已。  柳婆子的家中很是简陋和狭小,没有点炉子,只有简单的一桌三椅,桌上还有一张床,床上铺着单薄的被褥,光看着,苏默就觉得冷,上面有躺过的痕迹,可见主人是仓促下床的,床头上放着一碗白粥,袅袅的往上冒着热气,一台手摇的纺车占居了屋中的绝大部分位置。 第361章 般配 家居虽然简陋,但屋子里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桌椅和灶台上一尘不染,可见柳婆子是个爱干净的人。 柳婆子关上门,把冬日的寒风关在了门外,招呼苏默和赵兰硕在桌边坐下。笑着说:“生活窘迫,让姑娘见笑了。不知姑娘有什么事,需要老身帮忙的?” 苏默指了指放置在屋子正中间的纺车,笑着说:“听说阿婆家里有纺车,最近我有些小活,需要用到纺车。但是不太会用,不知道阿婆能否帮我一帮?” “是要纺线吗?”柳婆子笑容不减,听到有活做,苍老的眼睛微微一亮,苍白的脸上看起来也有了几分精神。 “是。我收了些羊毛,想纺成线。阿婆若是愿意帮忙的话,报酬方面绝不会亏待你的。” 看到婆子生活如此困难,苏默起了怜悯之心,沉吟了片刻之后,对她发出了邀请。 “那敢情好。婆子我先谢谢姑娘了。不怕姑娘笑话,最近婆子我身子不太好,吃药花了不少钱,生意也不太好,生活过得拮据了些。” 柳婆子笑容可掬,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情况介绍得清清楚楚,但说话的时候,她脸上却没有丝毫愁苦的表情,腰背挺得笔直,姿态不卑不亢的,跟一般人家出身的婆子很是不同。 “劳烦姑娘把要纺的羊毛拿过来,等婆子我食了饭,也好做活。” 柳婆子是个干脆的人,打定了主意之后,便与苏默商量道。  苏默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婆子放在床头的白粥上,笑着说:“早上只吃些白粥,怎么能行?既是帮我做活,那你的饭食,自是由我全包了。早起我做了些梗米粥,还摊了些鸡蛋饼,还有剩余。婆婆若是 不嫌弃的话,就拿过来吃了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做活。” 柳婆子闻言,笑容一滞,讷讷了半晌过后,一双老眼不由自主地有了些许的湿意。 想她孤家寡人一个,无儿无女,又无亲人在这世上,哪怕是生了病,也得挣扎着自己去买药回来煮,否则死在这个冷冰冰的屋子,也是无人发现的。 这是自她生病以来,第一次有人以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关心她。 她垂下头,背过脸,悄悄地抬袖抹了下眼角,复抬头时,脸上的笑容更慈祥了不少:“哎。谢谢姑娘,婆子我都听你的。” “还有,你这屋子地方有些小,我要纺的羊毛很多,在你家里可能放置不开。我想,把纺车搬到我家里去,地方大,手脚也能挪开地方。” 苏默最后说道。 柳婆子一一应了下来,没有丝毫的异议。 苏默走到哪儿,赵兰硕就跟到哪儿,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插话,只默默地听着,时不时用满意笑意的眼神在背后或是侧面,凝视着她。 苏默不经意地用眼角余光瞄到了他嘴角的笑,趁着柳婆子忙着收拾东西,没有注意他们的时候,轻轻用手碰了碰他的手,小声问道:“你在傻笑什么?” 赵兰硕讶异地用手指抚着自己的嘴角,很是无辜地说:“有吗?我有笑吗?” 这小子装傻的功力越来越上一层楼了。 就在苏默打算默默走开时,听到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慢悠悠地说:“我是在偷笑,我眼光实在太好了。” 看上的媳妇,人虽然没有他美,但是架不住心善啊。 眼光好?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苏默寻思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琢磨明白。 苏默和赵兰硕合力搬纺车的时候,柳婆子还想搭把手,被苏默拒绝了,支使她去把做活要用到的小东小西拿过去就好了。 大杂院几乎人去屋空,除了柳婆子和苏默一家外,其他人家都出去为生计奔波忙厩碌去了,更别说找个男丁过来帮忙了,要不然,赵兰硕根本不会让苏默上手。 苏默家里自然与柳婆子家里不同,生着炉子,屋里很是暖和。 进入屋里的瞬间,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让柳婆子僵冷的手脚恢复了知觉,她若有所思地望了苏默一眼,心里微微一暖。 纺车落到地面的时候,苏默的手指不小心被压到了。 她只是皱了皱眉,轻轻甩了甩有些破皮红肿的手指,便打算去忙别的事了。 赵兰硕一直暗暗注意着她,看到她一个劲的甩手,快步走了过去,抢过她的手,皱着眉问:“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只是压到了。” 苏默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一脸地不以为然,就要把手拽回来。 赵兰硕死拽着不放,对于她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言行有些不满,冷声说:“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手指都破了,肿了,还说没事。别忙着干活了,给我安安生生地坐在这里。” 说话音,他推搡着苏默坐到了椅子上,双臂用力,紧紧地把她按在了上面,丝毫动弹不得。 苏默一脸无奈:“别闹了!还有很多活等着我去干哪。我要是坐着不动了,家里的活谁来干?” “我呀!其实你坐在这里,一点儿也闲不着的,可以动动嘴巴,指挥我干活。” 赵兰硕反手指了指自己,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你?洗个碗,你都能打碎了,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干活?” 苏默闻言失笑,笑盈盈地看着赵兰硕。 赵兰硕心虚:“那是意外!天下的事,只要我愿意,就没有能难住我的!” 两个人在一边嘀嘀咕咕的,如果不看赵兰硕顶着那张丑陋的脸,倒看起来象是亲亲热热的小两口一样。 柳婆子吃着苏笙端上来的鸡蛋饼和梗米粥,笑眯眯地看着。 苏笙有些不解:“婆婆,你在笑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姐姐和赵公子很是般配。” 柳婆子低着头,把最后一块鸡蛋饼放进嘴里,脸上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苏笙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后来骤然僵住了身体。 方才,婆婆是不是说,他姐姐和他硕哥般配? 虽然他也很赞同这个观点,可是硕哥好象顶着的不是本来的脸,而是一张其丑无比的中年男人的脸! 在外人看来,他姐姐是花季少女,而另一个却是能当他姐姐爹爹的中年猥琐男,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般配嘛?  这婆婆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啊? 第362章 有情人 似乎没有感觉到苏笙惊疑的目光,柳婆婆接着笑眯眯地看着苏默和赵兰硕,一双老眼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 等吃得差不多了,柳婆婆站了起来,走到苏默和赵兰硕说:“姑娘,婆子我吃好了。剩下的活,就由我来做就好了。” 苏默回过神,忙甩开了赵兰硕的手,尴尬一笑:“呵呵,让婆婆看笑话了,他就是有些小题大作了。” 无视苏默的挤眉弄眼,赵兰硕哼了一声,不满地说:“是谁大题大作了?明明是个女子,却活得跟个糙老爷们儿一样,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苏默瞪他,咬着牙小声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柳婆婆依旧是笑眯眯地:“赵公子也是担心姑娘才会如此的。婆子我饭也吃了,该活动活动了,否则,这把老骨头就该生锈喽!” 说完这话,她慢腾腾地转过身,去摆弄纺车去了。 虽然柳婆子面色如常,但敏锐的苏默还是从她的态度里嗅出一丝不寻常来。 赵兰硕没眼色地还要来抓她的手,让苏默烦躁得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踢出天边去。 趁着柳婆子没注意,她伸手揪住他的耳头,小声说:“有外人在,你言行举止好歹注意点,与你保持些距离,别毛手毛脚的。” 赵兰硕乖乖地任她揪着耳朵,眸光深邃地瞥了柳婆子的身影一眼,低声说:“你说的外人就是柳婆子吗?” 苏默瞪他:“你说还有谁?” “瞒不住了。你没发现吗?自从我和你进了这婆子家后,她的眼睛总是往我脖子里看……” 赵兰硕眯着一双凤眼,话里有话地说。 “她往你脖子里看什么?” 苏默一脸不解。 “这婆子不是一般人。” 说着,赵兰硕扬了扬眉毛,把自己的衣领扒开了一些,与脸部的暗黑肤色完全不一样的白皙皮肤露了出来。 苏默瞬间了悟,脸和脖子的肤色相差得这么大,聪明人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纰漏来。 这么看来,这柳婆子果然不一般,不仅说话,办事透着股富贵人家的下人才能将养出来的气度,而且眼锋很利,即使已经看透了一切,也不点破,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有赵兰硕按着,苏默就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坐着,看赵兰硕和柳婆子忙活了。 直到一切东西摆放好,柳婆子端坐下来,开始用羊毛纺制成线。 但是苏默想要纺的是织毛衣用的线,较这个时代用的线粗了许多。 柳婆子调了纺车,用了约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还是纺制出让苏默满意的线。 摸着纺制出来的线,苏默满脸是笑。 柳婆子笑着说:“苏姑娘,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次见到用羊毛纺制这么粗的线的。这做衣服吧,线太粗了,不合适。恕婆子我多嘴问一句,这线是来做什么的?” “这种线是专门用来打毛衣,手套,毛袜子,还有围脖的。纯羊毛打出来的线光滑,柔软,穿在身上,也特别保暖。” 线制出来了,苏默心头堵着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心情大好,笑吟吟地说。 “用你那些宝贝竹针打?” 赵兰硕灵机一动,忽然想起苏默压在床头被褥下面,每天睡觉前都要拿出来看一看的竹针。 “是。你去给我拿过来,我这就打给你看。阿婆,辛苦你了,尽快把这些羊毛纺制成线。” 苏默吩咐道。 赵兰硕轻车熟路地跑到卧室,把竹针拿了过来,递给苏默的时候,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她红肿的手指一眼,担心地问:“你手指受伤了,还能做活吗?要不,休息两天,等你手指好了,再做吧!” 苏默一脸不以为然地夺过他手里的竹针,睨了他一眼,取笑道:“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一点点伤,不妨碍干活的!” 婆婆妈妈? 她这是在嫌弃他吗? 赵兰硕表情一滞,一时有些无语。  倒是在一边做活的柳婆子笑眯眯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见赵兰硕表情哀怨,适时地说了句公道话:“苏姑娘,这位赵公子是个难得的贴心人。婆子我虽然老眼昏花,但也能看得出来,他对姑娘你的好是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是实打实的疼你,绝不掺杂一星半点水分的。” 说完,她乐呵呵一笑,眼神爱怜地瞟了苏默和赵兰硕一眼,那目光暖昧得,跟瞧一对恩爱的小两口似的。 此话一出,不仅苏默红了脸,赵兰硕也红了耳朵尖。 “婆婆,我跟他不是……” 苏默讷讷地想要出口解释,话说到一半,碰触到赵兰硕的眼神时,后面的话不知怎地,象是被猫儿叨去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当着柳婆子的面,他丝毫没有遮掩的打算,嘴角含笑,带着柔情蜜意的眸光流转着,默默地注视着她。 “苏姑娘,你想说你跟赵公子不是一对小情人是不是?呵呵,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眼不花,耳朵不聋,心里敞亮着呢。赵公子,他看姑娘你的眼神情意绵绵的——” 柳婆子一边纺着线,一边笑吟吟地说着。 苏默有些不好意思,生怕柳婆子再说出什么叫人难为情的话来,忙打断道:“这里光线有些暗,我到门口去打毛线,等打好了,再让你们瞧瞧。” 话音刚落,她就急慌慌地离开了。 赵兰硕盯着她落荒而逃似的背影瞧了一会儿,这才收回视线,转头却发现柳婆子看着他的脸,一幅看透所有的清明样子。 偷看被发现了,柳婆子也不闪躲,依旧笑眯眯地和赵兰硕对视。 赵兰硕抚着下巴,一脸兴味地眯起了眼睛。 这婆子有点儿意思! “老人家眼睛很利啊。” 在柳婆子乐呵呵的目光下,他神色坦然地蹲下身,眯着眼睛,锐利的目光如鹰鸠一样紧紧地锁在了柳婆子的脸上。 柳婆子神色淡定地把目光从赵兰硕脸上移开,表情温和地看着纺车在她面前骨碌碌转动。  “赵公子戴的人皮面具,做工精致,毫无瑕疵,很是逼真。可惜,细节处理得不到位,自是瞒不过明眼人的。公子的手指,白皙修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经多年保养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所能拥有的手,脖子的皮肤更是细腻,丝毫没有中年人皮肤的褶皱感……” 第363章 正中下怀 柳婆子短短几句话,就让赵兰硕变了脸色,他皱着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婆子依旧乐呵呵的,半点也不受他警惕之色的影响,笑着说:“如你如见,老婆子我就是一个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的将死之人罢了。年轻人不要紧张!婆子嘴紧,是不会出去乱说的。更何况,你有一 个人美心善的小情人。给我活干,还管我饭吃,就冲这一点,婆子我也不会做那恩将仇报的事。” 赵兰硕稍微放下了戒心,但锐利的目光还是紧紧地盯在柳婆子脸上,绷着脸问:“你是江湖中人?” 要不然怎么可能连他脸上戴上人皮面具也知道!  “不是。我虽不是江湖人,但与江湖人有过接触。我三岁的时候,父母就把我卖进了青楼妓馆。从三岁直到十三岁,十年时间,我在那里呆了整整十年。那里鱼龙混杂,也有不少江湖浪人出入。人皮面 具这种行走江湖,躲避仇杀的手段,我见得多了。” 哪怕是回忆往事,柳婆子依旧是笑吟吟的,脸上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好象那些旧时光都只是浮光掠影,如烟般早就消散了干干净净。 赵兰硕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你一向是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吗?” 柳婆子面色慈祥地摇了摇头,笑着说:“当然不是。看谁问了,公子问了,婆子我有问必答。” “为什么?” 赵兰硕长身而立,眯着凤眼,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婆子耳尖,听到苏姑娘称呼公子为赵兰硕。而这世上,姓赵的人家,并不多见,赵为陈国四大家族之首。婆子有幸在繁华的京城呆过一段时间,知晓凡皇室子女,名字之中必有兰字。所以公子的真正 名字其实……” 说到这里,柳婆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莫名地正色起来。 那个矜贵的名字在她舌尖转了半天,就要呼之欲出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苏默的声音。 “赵兰硕,你跟阿婆在聊什么呢?” 苏默捏着手里已经成形的毛袜子,笑容满面地跑了过来。 赵兰硕瞄了柳婆子一眼,抬手制止了她接着往下说去。 “说一些闲话。阿婆告诉我,要对媳妇好,听媳妇话,这样才能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赵兰硕打着哈哈,嬉皮笑脸地说。 苏默才不相信他的话哩,把目光投向了柳婆子。 柳婆子满脸堆笑地点了点头:“是的。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 “我叫苏默,阿婆就别总叫我苏姑娘了,叫我小默就好了。这是我方才打的,你们看看。” 苏默勉强信了赵兰硕的说辞,笑着把手里已成雏形的毛袜子递了过去。 赵兰硕接过去看了两眼,一脸兴致缺缺地递给了柳婆子。 看他一脸嫌弃的样子,苏默就来气,偷偷地伸手掐了他腰上的软肉一下,疼得赵兰硕一阵龇牙咧嘴,一脸幽怨地说:“又掐我?我又怎么了?” “既然你这么嫌弃,那我就只小笙做一双穿了。” 苏默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说。 “不是吧?我什么也没说,说好的你亲手给我做的袜子,就说没就没了?” 听到自己的袜子没了,赵兰硕立马站直了身体,板正了脸色,一幅准备与苏默理论的架势。 ‘你是没说话,但你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你就是嫌弃我,看不起我现在做的这些小东西。” 苏默嘟着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高兴。 “哎……” 赵兰硕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他就在心里腹诽一下,就是为了这个小东西,让苏默里里外外忙了不少天,压根就没有说出来。 现在这腹诽也不行了,说好的袜子说飞就飞了,这叫什么事。  柳婆子翻来覆去地看着,简直爱不释手,用羊毛纺出来的线,触手光滑,摸起来隐隐象是有股暖意在指尖流动一样,她赞道:“姑娘真是好巧的心思!这样的线,做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必定保暖,舒 适!” 做毛衣的想法,苏默并不是没有。只是衣服太大件了,织出来了一件,日夜赶工的话,也得好多天了。  眼下已经入冬天,她一个人就算拼尽全力,到冬天结束也做不出来几件。再说,这天下太大,心灵手巧的人何其多,衣服一旦流到市面上,有心人只要拆开研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参透她编织的 针法。后续,她还想以此赚钱,可就难了。 还是做些围脖,毛袜子,毛手套这些小物件好,省时,省力。就算被人拆开研究针法了,等别人能做出和她一模一样的东西来,市场已经基本饱和了,她的钱也赚得差不多了。 “衣服太大,费时又费力,我只想给小笙和阿硕一人做一件,穿着保暖,不打算做衣服出去卖。象手套,毛袜子,毛帽子,这样的小物件,倒是可以做出来一些,出去贩卖。” 苏默经过深思熟滤之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听到苏默说要给他做衣服,赵兰硕一扫方才的萎靡,马上眉开眼笑起来。 柳婆子心里一动,满脸喜爱地摸着手里的毛线,眸光闪烁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工钱,婆子我可以不要了。不知道苏姑娘能不能把这编织的手艺教给我?” 有了手艺,就等于有了一门生钱的进项,想要多少钱,那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可比要工钱强多了。 柳婆子的算盘打得精着呢。 她精明,苏默也不傻。 不过,她倒没打算藏着掖着。这针织的手法简单易学好上手,就算她不教,以柳婆子的这股精明劲,等她织出来的东西在市场上流通之后,柳婆子买来一个,拆开一学,学会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再说了,一个计短,两人计长。 这么多养毛,要全部纺制成线,再做成物件,光凭她一个人忙活,怕是得忙活到冬天结束了。 到时候,天气一暖和,还卖给谁呀。 苏默一早就打算好,要教几个人出来,跟她一道织,这样也快些。  所以,柳婆子的要求正中她的下怀。 第364章 打是亲骂是爱 “教你可以。工钱还是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二十个大钱一天,只要阿婆把活做好了,工钱,我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的。” 苏默爽快地答应了柳婆子的要求,还说不扣她的工钱,这样的好事,就是捅破了天去也不见得会有的。 柳婆子自然是千恩万谢,连声夸赞道:“苏姑娘真的是人美心善,必有好报的。” 苏默被她一通夸,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阿婆太客气了。叫我小默就好了。就算我有心藏私,我想凭阿婆的本事,早晚自己也会参透这些针法的。” 这柳婆子也是固执,苏默都说了两次了,她还是客气得叫苏姑娘。 果然,柳婆子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苏姑娘请来做活的,说直白些,你是主,我是仆。哪有仆人直呼主子名字的说法?苏姑娘客气,婆子我却不能越了规矩去。” 倒是赵兰硕脸皮厚,听了柳婆子的夸赞之后,得意地挺了挺胸脯,一脸与荣有焉的样子,炫耀似地说道:“那是!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媳妇!” 柳婆子和苏笙都在旁边看着,苏默一脸尴尬,不自在地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一下,小声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赵兰硕一脸无辜地回视着她,委屈巴巴地问:“我方才说的话没毛病啊!” 苏默瞪了他一眼,心说,有毛病的是你才对!没见柳婆子瞅着呢,不秀恩爱,能死吗? 柳婆子笑眯眯地望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坐下去,接着纺她的线去了。 柳婆子不说,但那双仿佛能看透世事的老眼,都在提醒苏默,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赵兰硕这小子行事最近越来越嚣张了,每见到一个人都恨不得以她的相公自居,且言语里大多都透露出对她的独占欲,好象急切地要在她身上贴上他赵兰硕所有的标签似的。 苏默忍无可忍,见苏笙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完成她布置的小任务,柳婆子也在一心一意地纺线,伸手揪着赵兰硕的耳朵,把他揪到了卧室里。 一进入卧室,远离了外面人的视线,连纺车转悠的声音也少了许多之后,苏默就松开了他的耳朵。 “小默,我做错什么了,你又揪我耳朵?” 身体一得到自由,赵兰硕就揉着自己被揪红了的耳朵,撅着嘴,一脸委屈地模样,象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样。 到了现在,这小子竟然还敢在她面前摆委屈脸?  苏默气极反笑,伸手点着他的脑门,低声说:“你做错什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赵兰硕,平时看着你不是挺聪明的嘛!有外人在,请你收敛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要表现得那么露骨!用不着生怕别人不 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不一般似的,到处去宣扬。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假夫妻,不是真夫妻。” 赵兰硕斜着眼睛,不满地嘀咕道:“亲都亲了,还不是真夫妻啊?反正,我不介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变成真夫妻。这样一来,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谁告诉你,亲了就是真夫妻啊。那我告诉你,我亲了你,你就怀孕了,然后等十个月,你就能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出来,你信不信?还有什么叫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赵兰硕,你跟我解释一下,什 么叫该做的事情?” 他的嘀咕声够大,苏默听得清清楚楚,她伸手提拉着他的耳朵,俏脸含笑,似笑非笑地盯着赵兰硕的脸,一幅打算严刑逼供的样子。  “亲一下就能生孩子,这种说法,一听就是骗人的。要不然,我们都亲了多少次了,你这肚子怎么还没有大起来!夫妻之间该做的事,当然就是昨天夜里,我们两个一起听到的那些事啦!小默,要不要 试试?” 赵兰硕瞟着苏默的肚子,不怕死地说道。 说到最后,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苏默脸边,挤眉弄眼了一番之后,还神色暧昧地对着她耳朵眼里吹了口热气。 这小子绝对是学坏了!动不动就想撩一撩她!还大言不惭地说想跟她做羞羞的事! “哼!赵兰硕,我看你是三天不挨揍,就要上房揭瓦了!” 苏默眼神一暗,冷哼一声,之后狠狠一揪他的耳朵,痛得他马上哇哇乱叫起来。 “哎哎哎!小默,小默,我错了!轻点啊!啊,痛!痛痛!” 不管他觉得错没错,以他长久挨揍总结出来的经验来说,先认错一定是对的! 谁知这回他估计错误,苏默并没有放开对他耳朵的钳制,相反,在他叫得正欢实的时候,狠狠一脚踩在了他的脚面上。 “啊!” 这一脚踩得结结实实地,赵兰硕痛得面孔扭曲,眼泪汪汪,没有控制住好音量,直接大叫出声。 听到声音,一向爱操心的苏笙,生怕赵兰硕被姐姐打死了,巴巴地跑到门边,抬手敲了敲门,大声问道:“姐姐,你和硕哥在里面干什么呢?” 赵兰硕两手抱着脚,听到救兵来了,正要跟苏笙诉说自己所受的非人待遇,却被苏默一个冷眼扫过,硬生生地把欲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 苏默清了清嗓子,语气平淡地说:“小笙,你怎么来了?我让你干的活都干完了吗?我和你硕哥说点事。他这人胆子小,看到一只老鼠,就吓得大叫了一声。” “真的吗?” 苏笙有些不相信,追问道。 听到这话,苏默睨了赵兰硕一眼,目光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满满的都是威胁之意。 赵兰硕果断认怂,清咳了一声,义正严辞地道:“当然是真的。阿笙,你怎么能怀疑你姐姐说的话呢?你姐姐说的对,对极了!” 这话一听就很虚伪。 苏笙当然不相信,如果不是柳婆子停了纺车,走过来,拉走了他,他肯定会把门敲开,瞧个究竟。 “阿婆,你干嘛拉我啊?我姐姐会把硕哥打死的啦!” 苏笙一步三回头,不满地抗议道。 “放心!你姐姐不会把你的硕哥打死的!她呀,有分寸的!这叫打是亲,骂是爱。你不小,不懂的。等你大了,碰到你的冤家就明白了。”  柳婆子笑眯眯地说。 第365章 真的生气 苏默斜睨着赵兰硕:“说说,你都错在哪儿了?” 赵兰硕一身幽怨,扭过头,望着墙角,声音低低地,透着无尽的委屈:“哪儿都错了,我就没有对过。我从生下来,就是个错误,一直错到了现在。我整个人都是错的。” 瞧他这股子憋屈劲,苏默莫名就想笑。 她也确实笑出声了,缓步走过去,小声问:“哟,不服气啊?” 赵兰硕接着望天:“服气,服气得很。我哪敢不服气啊。” 苏默忍笑:“你明明就是生气了嘛。” “不敢。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让小默你给我解解惑。” 赵兰硕突然转过身,神色严肃,倒让苏默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惑,说来听听。” 苏默笑眯眯地去捉赵兰硕的手,她觉得棒子也打了,该给个甜枣吃了。 准知,平常巴不得时时跟苏默眉来眼去,拉拉小手,黏黏糊糊的赵兰硕,这时候反倒拿起乔来了,躲开了苏默的手,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来,肃目而立,一幅正人君子的样子。 苏默眉头微皱,笑容瞬间敛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赵兰硕暗暗地瞄了眼苏默脸上的表情,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会是不给她牵手,她这就生气了吧? 这么想着,他就有些气弱:“这个,我就是想问问,你跟我这时不时地亲亲抱抱的,既不是夫妻,那是什么关系啊?” 这回该苏默板着脸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兰硕说:“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是夫妻,也胜似夫妻了……” 其实说来说去,他就是想要在苏默这里讨个名份而已。 有了名份,也就意味着苏默从此以后就打上他赵兰硕的标签,不,是他陈兰硕的标签! 什么阿猫阿狗的,敢近苏默的身,他这个正主,也好打出去不是! 但是苏默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似笑非笑地说:“我跟你的关系,当然是救命恩人和被救人的关系。如果你实在纠结的话,以后我们不要亲亲抱抱的就好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打开房门。 赵兰硕神色微愕,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好在他腿长手快,追了半步,双臂一捞,就把苏默的腰肢紧紧地扣在怀里:“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许你走!” 苏默老神在在地任他抱着,慢悠悠地说:“可是我的话说完了啊。” 赵兰硕扳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向自己,眼神哀怨地说:“小默,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我就是想要一个名份而已。” “名份?” 苏默故作懵懂地问。 “对。名份,以后有且只有我一人,能对你抱抱亲亲的名份!” 盯着苏默的眼睛,赵兰硕的语气无比认真。 “本来就只有你一个人,会对我亲亲抱抱的。要名份这样的虚名做什么?” 苏默顾左右而言他,眼神闪烁,神色间有些为难。 赵兰硕失望地松开了攥着她腰间的手,低声说:“我不过是想要你一个独一无二的承诺罢了,就这么难吗?” 所谓的独一无二的承诺,自然是山盟海誓,非君不嫁的誓言。 随着他双手从腰间的滑落,苏默的心底竟有一丝失落,但她很快硬逼着自己,不要心软,不要被这一刻的难受而动摇。 赵兰硕虽是侍卫,但生于鲜花着锦的高门,含着金钥勺长大,只是因为失忆,高傲的凤凰这才落入了泥地里,为她所救。 而她苏默生于乡野,出身微末,背负着污浊的名声,如一棵杂草一样,经历风吹雨打,雷电霜雪的洗礼,唯有坚强和不停地挣扎,才能存活下去。 两种不同的人生,犹如云泥之别。 在讲究门当户对的这个时代里,她既无显赫的身份,也无充足的家产,怎么可能被眼高于顶的高门所接受? 这爱情委屈自己,以泪洗面,把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那不是她苏默想要的人生! 世家子弟向来高傲,她所见过的恭亲世子包括他身边的狗奴才,一口一个贱民就是明证! 可见平民的性命,于这此出身高贵的人面前,不过草介般可以随意贱踏,身子若浮萍般不值一提。 若有一天,赵兰硕记起了一切,再想起她许下的誓言,会不会觉得她痴心妄想,嘲笑她不自量力! 身在红尘,面对情爱,犹如被荆棘所围,心不动,则不痛。 如果早知没有结果,何必空口许誓,伤人伤己。 苏默的沉默,让赵兰硕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沉声说:“你连给我一个名份都这么为难,那你允我对你那么亲近,又算得了什么?” 那些亲吻,那些控制不住的心跳,那些让他痴狂的瞬间,于她而言,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苏默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难看。 是了,这里是古代,跟她呆过的那个开放的现代不一样。 现代的男女只要看对了眼,开房睡一觉是常事。 可古代不同,男女有进一步的亲密接触,都是在这对男女有婚约的前提下,也是止步于拉拉小手,绝不会如她和赵兰硕这般,说亲就亲的。 她默认了赵兰硕的亲近,那么在一个纯古代的人眼里,她苏默是不是有点水性扬花,放荡不羁? “你就当我自甘下贱罢了。名份,你要的太早了,还是等你哪天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再说吧。” 苏默冷着脸,转过身,走向门边。 她走得很慢,以为赵兰硕会跟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无条件地妥协,追上来,无赖撒娇,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场子圆回来。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直到苏默走到门边,抬手放在门栓上,身后仍然是寂静一片。 她脸上有些许的失落和茫然。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吗? “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心意不变,又有能力披荆斩棘,扫除一切障碍,我苏默自然会亲口承认,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夫。” 苏默没有急着开门,下定了决心一般,说出了这些话。 随后,她不再犹豫,打开门,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赵兰硕也一言不发地出了卧室。 第366章 冷战 苏笙觉得不大对劲,自从姐姐和硕哥从想继从卧室里出来以后,家里的气氛就有些怪怪的。 硕哥竟然没有如往常,象小尾巴一样黏在姐姐身边,而是跟他一样,坐在桌子边,心不在焉地缠着线,有时候会帮阿婆婆拿拿东西。 还有姐姐,摆弄针线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地。 他偶尔瞟过去一眼,还看到姐姐象是织错了一样,把已经编好的线,重新拆掉了,然后再织。 真的好奇怪。 硕哥突然变得沉默,不爱说话了。 姐姐也变得安静了,不在屋子里,象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更不爱笑了。 苏笙瞟了瞟这个,又瞄了瞄哪个,觉得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只好偷偷地跑去问柳婆子:“阿婆,我姐姐和硕哥是不是吵架了?” 柳婆子两手并用,摆弄着纺车,骨碌碌地转个不停,笑眯眯地向后看了一眼,小声对苏笙说:“情人之间,有时候,吵吵架也是情趣。你是小孩子,不懂的。” 她不过是扫了一眼,就看出苏默和赵兰硕是在闹矛盾不假。 但是赵兰硕看似不去黏着苏默了,但他的眼神却总在苏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瞄过去。 看到了这个,柳婆子当然不担心,苏默和赵兰硕会因为一次吵架就吵散了。 虽然因为精神不集中,打错了一针,拆了一小段,但苏默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在一个时辰内,就打好了一双。 织的时候,她就想好先给赵兰硕织。 织好之后,她把苏笙叫过来,瞄了赵兰硕一眼说:“把这双袜子交给你硕哥,让他穿上看合不合脚。” 苏笙抬起脸,偷偷地瞟了姐姐一眼,小声问:“姐姐,硕哥就坐在我身边啊,你干嘛不直接交给他?” 苏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横眉立目作凶恶状:“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废话干嘛?!” “哦。” 姐姐好凶。 无故被凶了一通的苏笙,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扭身走到赵兰硕身边,把袜子扔到了他怀里,脆生生地说:“硕哥,这是我姐姐给你织的袜子,她让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捏着袜子,赵兰硕的心里闪过一丝甜意。 之前,苏默口口声声就,只给阿笙织,没有他的份了。 没想到,她竟然掠过了阿笙,先给他做了一双。 这是不是代表着,在她心里,阿笙与他,最终还是他占据了那么一丝丝的上风呢? 他坐在原地未动,不动声色地瞟了苏默一眼。 在苏默回视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收回了目光,踌躇了一会儿之后,便站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苏笙跟柳婆子的对话声,好象怕他听不见似的,还刻意提高了音量。 “阿婆,你说我姐姐是不是太偏心硕哥了?明明我人小,脚也小,织起袜子来更省时一些,姐姐为什么没有先给我织一双,反倒先给硕哥织了一双。” 苏笙委屈巴巴地问。 柳婆子笑眯眯地回道:“没事。就让你姐姐偏心你硕哥去吧,有阿婆偏心你呢。” 听到这话,赵兰硕勾起嘴儿,笑得跟只偷到腥的猫儿一样,关上了卧室的门。 苏默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瞟了眼卧室的门一眼,暗笑赵兰硕就是穷讲究,不过是试个袜子而已,至于躲到卧室去吗?就在这里换有什么关系。 她斥道:“胡说!你是姐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姐姐不偏心你,还偏心谁!不过是先给你硕哥织了而已,你醋什么醋?!一点儿肚量也没有。” 苏笙和柳婆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一会儿,赵兰硕打开门,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让偷瞄他的苏默,一时也猜不好,那袜子是合脚还是不合脚。 赵兰硕招手唤来了苏笙,伏在他耳边,对他说;:“阿笙,你去告诉你姐姐,就说袜子很合脚,穿起来也很舒服。” 苏笙一脸无语:“硕哥,你怎么不自己告诉我姐姐?” 屋里就这么大的地方,说话声音大一些,坐在离门口稍近的姐姐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就是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赵兰硕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顶:“乖乖听话,一会儿,硕哥给你买酱鸭头吃。” 听到有好吃的,苏笙果断妥协了。 但他学聪明了,就站在赵兰硕身边大喊道:“姐姐,硕哥说,你给他织的袜子很合脚,很舒服。” 惊异间,赵兰硕抬起眼,看向苏默所在的方向。 赶巧,苏默的目光也静静地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无声地纠缠了一会儿,之后便苦无其事地各自转开了目光。 苏笙撇了撇嘴,暗想,都对眼了,你们还能不说话,真是厉害了。 不到一个时辰,苏默就织好了给苏笙的袜子。 苏笙拿过去试穿了之后,大叫道:“姐姐,这袜子穿起来好暖和,好舒服哦。” 苏默笑着说:“喜欢就好。” 忙了一上午,时间已到了晌午。 苏默让柳婆子休息一会儿,等吃过饭再接着干活。 柳婆子应了,倒也没闲着,拿起苏默打了一半,放置在椅子上毛袜子仔细地打量起来。 看着上面细密又均匀的针脚,她不由赞叹道:“苏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就是不知道哪个男子有福气能娶到她?!” 说着,她笑着睨了赵兰硕一眼,目光中别有一番深意。 赵兰硕一脸地漫不经心,时不时地转过头,象是看不够似的,一直盯着苏默的背影在厨房里打转。 因为心里有事,切菜的时候,不够专注,苏默不小心切到了手指甲,连同一层薄薄的肉皮,一起都被菜刀削了下去。 苏笙坐在灶间烧火,看到血从姐姐的手指间流了下来,惊叫道:“姐姐!你……” 苏默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安慰道:“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我小心点便是。”  说着,她到拿着瓢到水缸里舀了半瓢水,神色冷漠地从受伤的手指上冲了下去,好象疼的人不是她,受伤的人也不是她一样。 第367章 你是猪啊 血越流越多,最后化成血水从苏默的指尖滴落。 苏笙受到了惊吓,小脸一片雪白,目露惊悚地看着姐姐血流不止的手指,捂着嘴巴,惊叫道:“姐姐,你流了好多的血!我去叫硕哥过来!” “站住!“ 苏默喝道。 苏笙停下脚步,回过身,神色担心地看着姐姐。 “你叫他做什么?!他是大夫吗?去帮我拿个布条过来,把伤口裹住,就不会流血了。一点点小伤而已,别弄得大惊小怪的,行吗?小笙,你是我亲弟弟,不是赵兰硕的亲弟弟,听话!” 苏默瞄了外面一眼,赵兰硕和柳婆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眉目含笑,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垂下眼睛,长睫扑扇了几下,放软了声音,好声好气地跟苏笙商量道。 面对姐姐几近祈求的眼神,苏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奔出厨房,跑进卧室,一通翻找,找到一件很久不穿的旧衣服,用剪刀绞下了一块布条,又匆忙地奔了出去。 走过大堂的时候,赵兰硕扭过头,笑吟吟地问:“阿笙,跑这么急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苏笙瞄了眼厨房的方向,姐姐好象正在看着他,他答应了姐姐不会告诉硕哥的。 他脚步不停,小声说道:“没事。姐姐在等我,我得赶紧过去了。” 说完,他象风一样地刮过去了。 赵兰硕心神不宁地往厨房方向张望了几眼,身体没动,但心早就飞进厨房里去了。 柳婆子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宛尔一笑:“既然这么在意,何不进去看一看。” 赵兰硕嘴硬:“在意谁啊?没有的事,我就是肚子饿了,想吃饭了。” “算婆子我多嘴,过后,公子莫要后悔才好。” 柳婆子神秘兮兮地撂下这句话,慢悠悠地走了。 “后悔?我才不会后悔。明明是她不对在先,我为什么要先去讨好她?不去!坚决不去!等她先跟我说话了,我再看心情理不理她!” 赵兰硕瞄了眼厨房的方向,高高地抬起下巴,神色傲娇地说。 接过苏笙递过来的布条,苏默神色淡定地缠在受伤的手指上,紧紧地裹着。 鲜血很快浸湿灰色的布条,苏笙苦着小脸,担心地说:“姐姐,没有用啊,你的手指还在流血啊。要不要我去药堂买些伤药回来?” 苏默忍着手指上传来的疼痛,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用了。小伤而已,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说完,她用水冲洗了一片狼籍的案板,拿起菜刀,神色如常地接着切菜。 苏笙挠了挠头,沮丧地坐在灶间的小板凳上。 他是真不明白,姐姐和硕哥之间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之前还好好的,两个人好得恨不得变成连体婴一样,现在又突然谁也不理谁了,连说个话,也要他代传? 炒了三个菜,焖好了香喷喷的大米饭,苏笙兴冲冲地跑到门口,大喊道:“阿婆,硕哥,吃饭了!” 柳婆子应了一声,站起身,就要走过去帮忙,眼角余光却瞄到赵兰硕板板正正地坐着,表情严肃得好象正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一样,但目光闪烁,明显有些心神不安。 柳婆子暗笑,明明想去,却又要这样端着不累吗?看来,还得她这个老婆子帮上一把。 “公子,苏姑娘把饭做好了。婆子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能不能麻烦你去厨房帮帮忙,把饭菜和碗筷拿出来?” 赵兰硕面上八风不动,心内早就五内俱焚,如住了只不安份的猫儿一样,急得抓耳挠腮了,柳婆子的梯子来得正好。 象是早就在等这句话一样,他赶紧站了起来,碰触到柳婆子看透一切的目光之后,掩饰似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去帮忙的,绝对没有别的相法。” 这句话怎么听着都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柳婆子心里好笑,面上却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说:“是,公子是照顾婆子我,绝对不是想看苏姑娘一眼才借机去厨房帮忙的。” 赵兰硕被她调侃得俊脸通红,脸面全无,到底捱不去想进厨房看一眼苏默的想法,顾不得被柳婆子笑话,转身往厨房走去。 苏默忙着收拾厨房,听到身后的动静,以为是柳婆子进来帮忙了,在围裙上抹干了手,笑着转过身说:“阿婆,我来,你去厅里坐着就好。” 赵兰硕手端着盘,眼睛却一直偷偷地瞄着苏默的背影,她突然回头,他想收回视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呆呆地看着苏默。 发现进来帮忙的人是赵兰硕时,苏默脸上笑就淡了下来,垂下眼睛,长睫不安地闪烁着,慢慢地就要把伸出去的手收回去。 赵兰硕的眼睛慌乱了片刻,死死在盯在苏默的手上。 他蓦然放下已经端起来的盘子,一把抓过苏默的手,生气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苏默用力抽了抽手,没有抽动,皱着眉,语气淡淡地说:“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一点点,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我来看看,你说的没事是什什么样子的?!” 看着苏默脸上云淡风轻,好象受伤的是别人,不是她自己一样表情,赵兰硕就莫名来气,他凤眼微眯,闪过一道狠光,嘴角翘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如果真的没事,缠在她手指上的布条就不会湿得象泡了水一般。 担心和心痛之下,他的心里就象着了一把火一样,拨动他火气是苏默对自己的身体漠不关心的态度! 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动作粗暴地去扯缠在苏默手指上的布条。 布条是苏默缠的,为了防止脱落,她特意打了死结。 赵兰硕心急火燎的,举止当然温柔不到哪里去,粗暴地拽了拽,没有拽开,他低低地诅咒一声,再次用力一拽。  伤口接二连三地被扯痛,苏默咬牙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痛!赵兰硕,你是猪啊!没看到系的是死结,你这样扯,根本拽不开的!” 第368章 争吵 “你还知道痛啊?我看,你压根就不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手指受伤了,随便用布条缠缠,你以为就会好了啊。苏默,你才是猪!” 赵兰硕怒气冲冲。 他话虽说得毫不客气,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温柔下来,小心翼翼地去解缠在苏默伤口上的布条。 偏苏默不配合,用力地抽回手,背过身说:“不用你费心了,伤口早就不流血了。” 赵兰硕火冒三丈,气得额上的青筋直跳:“跟我闹脾气也用不着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快让我看看,你的手伤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逼近苏默,就要去牵她的手。 苏默把手臂缩到身前,冷声说:“我没有闹脾气,擦破了一点皮而已,连血都没流多少。” “那我也要看看!把手给我,别逼我使用暴力!” 她越是拒绝,赵兰硕的火气就越盛,盯着苏默的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听话?! “柳婆子,你怎么在这儿?” 一身艳红的张清芳开门而入,看到坐在桌边的柳婆子,柳眉轻挑,诧异地问道。 看到张清芳,正在跟苏笙说话的柳婆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神色冷淡地说:“清芳姑娘进别人家时,连门都不知道敲一下吗?” 张清芳有些尴尬:“我有事找苏姑娘,一时忘了。下次,我一定会记得的。” 柳婆子不屑地撇撇嘴,心道怕是下次,你也不会记得的。 苏笙站了起来,好奇地问:“我姐姐在厨房,你找她有什么事?”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苏姑娘在厨房里是吧?我自己去找她!” 张清芳的目光不经意地在屋里扫了一圈,除了一辆纺车和堆了一地的布袋有些古怪外,没有看到赵兰硕的身影,心里有些失望,想到他总是围着苏默打转,便估摸着他一定是和苏默一起呆在厨房里。 找准了厨房的方向,她懒得搭理苏笙和柳婆子,径直走了过去。 到了门边,她清了清嗓子,又举手打理了自己关上的发饰,让它们看起来更妥帖些,这才抬手敲了敲门,刚要张口说话。 苏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巴巴地跑了过来,站在她身后,大声地向厨房里面的人示警:“姐姐,昨天那个凶巴巴的姐姐来了!” 听到这话,张清芳扭过头,没好气地瞪了苏笙一眼,低斥道:“死小孩,你说谁凶巴巴的?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苏笙被她凶狠的样子,吓得一缩脖子,撅着嘴不敢说话了。 张清芳得意地扭过头,扬声冲着厨房里喊道:“苏姑娘,我是住在你家隔壁的张清芳,为昨日的事,跟你道歉而来。” 就在苏默和赵兰硕对峙的时候,张清芳来了。 火大的赵兰硕想也不想地抄起一只陶碗扔了过去,暴喝道:“滚!” 陶碗撞到了门板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站在门外的张清芳刚打算推门而入,就被劈头砸来的陶碗给吓了一跳,推门的手往后一缩,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里面传来苏默和赵兰硕的争吵声,火药味甚浓,好象下一刻就会大打出手一样。 “你吼小笙做什么?”苏默皱着眉大声道。 “我没有吼阿笙,我吼的是敲门的那个不要脸的女子!小默,把手给我,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赵兰硕开始还大声嚷嚷,眼见苏默脸色难看,目光愤恨,眼圈红红地地看着他,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说到最后,语气温柔得已经接近于诱哄了。 “我的手没事了,不用你看!你走开!我要出去了!小笙在等我!” 苏默伸手推拒道。 “苏姑娘,是我啊。我来——” 张清芳等了一会儿,又大着胆子,伸手去推门。 “让你滚,你没听见吗?滚!” 赵兰硕大喝道,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陶碗又要丢去。 苏默眼疾手快地按在了他的手上,大声说:“你生气归生气,拿我的碗撒什么气!之前你都丢了一个了,你再敢丢一个试试?!摔我一个碗,我让你赔十个!” 赵兰硕顺势攥住她的手碗,柔声哄道:“我不拿碗撒气了!你让我看看你的手!” 苏默还想挣扎,赵兰硕已经搂着她的腰,半搂半抱着往厨房外大步走去。 粗暴地一脚踢开厨房的门,赵兰硕的目光冷冷地扫过站在门口呈石化状的张清芳,漂亮的凤眼里满是杀气,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语气冰冷地说:“让你滚!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见到赵兰硕,张清芳刚想在脸上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去,神色难堪地站在原地。 “看来今天还是拜访苏姑娘的好时机,我改天再来!改天再来!呵呵!” 她自话自话地说完,讪讪地对着苏笙和柳婆子笑了笑,与来时的趾高气扬不同,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苏默开始气到不想说话,直到看到卧室的门近在眼前,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小笙和婆婆还在等着我们吃饭呢!等吃完了饭,你再看我手上的伤不迟!” “不行!我现在就要看,等不及一会儿的功夫!” 赵兰硕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算是看明白了,有时候不管女人说什么,适当地暴力一些,才能让她乖乖地就范。 苏默忍气吞声:“那你也该让我跟小笙和阿婆交待两句话!” 赵兰硕的手臂如铁钳一样,裹着她的腰,她几乎是以双脚离地的状态被半抱着向前走的。 他大步而行,路过张着小嘴的苏笙和笑眯眯看热闹的柳婆子面前,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停留的打算。 “阿婆,小笙,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和小默!” 听到苏默的话,他勉为其难地回头交待了一句话,扭过头,对上苏默瞪圆了的眼睛,得意地扬了扬眉毛:“你想交待的是不是这句话?我已经帮你说完了!”  说着,他伸出脚大力地踹开卧室的门,在苏笙和柳婆子惊愕的目光下,猛然弯腰扛起苏默,大步跨了进去。 第369章 我忍不住 “赵兰硕,你放我下来!” 苏默觉得丢脸,捏着拳头,捶打着身下人的肩膀。 任凭小拳头砸在他后背上,赵兰硕不痛不痒地跨进了屋里,头也不回地抬脚踹上门。 房门砰地一声用力合上,把苏笙惊讶的目光和柳婆子笑眯眯的,看欢喜冤家一样的目光挡在了门外。 苏笙扭过头,一脸担心地问:“阿婆,我姐姐不会有事吧?” 硕哥暴怒的样子,好吓人,象是要吃人一样。 他有些怕怕的。 “不会。你硕哥宝贝你姐姐还来不及呢。让他们闹去,我们就不要操心了。阿笙,我们吃饭吧,婆婆我年纪大了,经不起饿。” 柳婆子笑眯眯地说着,拉着苏笙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房门一合,室内的光线骤然暗了下去。 天旋地转间,苏默被扔到了炕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就被突然俯身下来的赵兰硕压制住了。 按着苏默的双手,他躬身靠近,挑着眉,低声说道:“小默,别闹了,行吗?乖乖地,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他声音低低的,声线低沉里透着无尽的温柔,如同在诱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苏默躺在床上,抬起眼皮,不冷不热地说:“谁闹了?明明是你在闹行不行?你吼了小笙,还摔了碗!厉害得不行!” “摔碗了,是我不对,我承认。可是我没有吼阿笙,小默,你可不能冤枉我——” 说话间,赵兰硕的俊脸越贴越近,直到和苏默两眼相对,两唇相贴。 意识到不对,苏默陡然睁大了眼睛,放大了音量问道:“赵兰硕!你要干嘛?!” 话音落地,赵兰硕已经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他要做的事情。 “晤……” 苏默低吟了一声,嘴唇就被俯身完全压下来的赵兰硕给堵住了。 炙热的唇舌以掠夺之姿强势地顶入,所到之处,灼热得连苏默呼吸进来空气也变得滚烫起来。 苏默放置在身侧的双手被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紧紧攥住,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手指骤然握紧了片刻,又慢慢地放松下来,然后再次握紧,复又放松。 如此反复,随之变化的还有两个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渐渐由平缓变得急促。 时间变得悠长,室内一片静寂。 静寂之下,就乱了节奏的心跳和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小默,小默……” 热吻过后,赵兰硕闭目靠在苏默的耳边,动情地低声喊道。 苏默侧过头,大口地喘着气。 等缓过神来,她拿自己的额头,碰了碰赵兰硕的额头,红着脸,不满地说:“快起来!你重死了!” 其实是尴尬了,这小子开始还撑着身体,陶碎之后,就不撑了,完全压在了她身上。 两人的身体密不合缝地贴在一起,这小子下身的变化,苏默感受得一清二楚。 意识到苏默眼神里的含羞带怯,缓过神来的赵兰硕也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不情不愿地翻到了一边,和苏默并排躺在一起,不好意思地抬袖遮着脸,闷闷地说:“我忍不住……” 苏默有些无语,心道升旗这种事,不是你想忍就能忍的。 但这些话,她不好意思跟他直说,只能闭着眼睛装死。 过了一会儿,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默听到了,依旧懒洋洋地躺着,不愿意睁开眼睛。 等觉得不对,睁开眼睛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被赵兰硕放在了膝盖上,他手里握着一把剪刀,正小心翼翼地剪开她手指上缠着的布条。 灰色的布条被剪开之后,便被一脸嫌弃的赵兰硕抬手抛在了地上。 手指上的伤口暴露在眼前,指甲被削掉了一块,手指头上的皮肉满是血渍。 赵兰硕看得直皱眉,抬起她受伤的手,挑着眉,讽刺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好了?苏默,你就是这么对待你自己的手指的?跟着你这样的主人,可真是委屈它了!” 苏默被他臊得没脸,别过脸不看,嘴里却不服气地嘀咕道:“让你看了有什么用?你是大夫,还是你有药啊?” 赵兰硕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瓶子,斜睨了她一眼,低笑道:“你还别说,我啊,还真有药!” 苏默惊讶地回过头,看到他拽开瓶塞,正往她受伤的手指上洒白色的药粉。 她腾地坐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里那个眼熟的黑色瓶子,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那个瓶子,你没有丢啊?” 她以为眼前赵兰硕手里拿着的这个瓶子还是白九送她的那一个。 可是,里面的药不是都用完了吗? 赵兰硕不悦地冷哼了一声:“你看清楚了。这可不是白九那个小白脸送你的那个瓶子!” 在苏默指责他浪费的目光下,他毫不吝啬地在苏默手指上倒了一堆药粉,然后塞上瓶塞,把瓶子扔入了她怀里。 苏默手忙脚乱地接在手里,放到眼前一看,惊喜道:“咦,跟你丢掉的那个一模一样啊。你从哪个药店买回来的?”  赵兰硕心想,这可不是能在民间的药房里能随便买到的大街货,出自大陈皇宫御医圣手之手,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要不然,阿九得了十来瓶,就跟宝贝疙瘩似的捂在怀里,谁跟他要,就跟要他命似 的。 “不是买来的。是白捡的。那天晚上,你钱袋不是让人偷了吗?好在小爷我功夫好,几步就追上了那个小偷。上前这么一搜,就搜出来不少的好东西啊。这瓶伤药就在其中。“ 他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跟说书一般。 苏默瞄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你就搜到一瓶这样的伤药吗?” 赵兰硕眨了眨眼睛,目光闪烁着一丝心虚之色,强撑道:“是一瓶啊。这样的伤药,很是难得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让我搜出来好几瓶啊?有一瓶,咱们就偷笑了。你说是不是啊,小默?” 苏默似笑非笑,眼神戏谑地看着他:“真的只有一瓶吗?” “是,是啊,哈哈……” 他挺了挺胸膛,摸着鼻子,开始东张西望。 “嗯?” 苏默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发出了一记鼻音。 “不止一瓶……” 他认命地从怀里又掏出了一瓶。  为什么他想藏点东西,就这么难? 第370章 那些过往 “除了伤药,还有别的吗?” 苏默把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药瓶拿在手里,眼睛却瞄着赵兰硕的胸口。 “没有了。这次是真的没有了。” 赵兰硕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真的没有吗?” 苏默睨着他似笑非笑。 赵兰硕觑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真没有了。” 苏默把两瓶伤药放到一边,慢条斯理地撸了撸袖子:“没有了就算了……” “没有了才怪!臭小子,我就不信你没有私藏东西!” 赵兰硕咧开嘴,刚要露出一个笑模样,就听她脸色突变,话锋一转。 然后,他错愕地看到,苏默突然揉身上前,扑到他面前,伸手就往他怀里掏去。 “别别别,小默,你这样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我喊了啊,我真喊了!让阿笙过来看看,他姐姐正在干登徒浪子才会干的事情!” 赵兰硕手忙脚乱地捂着怀里,小声嚷嚷着。 “你喊啊!有本事,你就喊!喊破喉咙,你看看有没人来救你!赵兰硕,撒手!我就是要看看,你到底私藏了什么东西!” 苏默眼疾手快,一只手已经掏进了他怀里,奈何被他隔着衣服紧紧地按着,一时有些动弹不得。 “傻子才会撒手呢!小默,好小默,你就给我留点私房钱吧,我想买的东西还没有买呢!等我买完了,剩下的钱,全都上交给你!” 赵兰硕死捂着胸口不放,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原来是藏了私房钱了!藏了多少,拿出来给我看看!我看完,保证给你放回去!” 苏默信誓旦旦地说。 有见过猎人捉到猎物之后,把到嘴的猎物给放回去的吗? 至少,赵兰硕没见过。 他忍笑:“小默,我不是傻子好吗?你就别骗我了!我真的有东西想买,买完了,一准把余下的钱,统统上交给你,绝不说假话!” 又是买东西? 苏默不甘心:“给谁买东西?你自己还是别人?” 赵兰硕斜靠在床头,眸光温柔地望着她笑:“给别人。” 除了她和小笙,这小子还认识其他的人吗? 苏默心里有些在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哪个别人?我们刚来清平城没多久,你就认识了谁?” 逼问的架势里带着些许的醋意,让赵兰硕心头大喜。 但他嘴巴很严,笑嬉嬉地说:“不告诉你。” 苏默扬眉:“不说是吧?那我就是要掏掏你怀里,看看你究竟有多少私房钱!” 一个要掏,一个不让,两个人自然滚作了一团。 “小默,你就死心吧!” “赵兰硕!你撒手!” “我不!” 滚着,滚着,两个人就滚到了床沿着。 “啊!” 苏默一个翻身,就往床下面滚去。 赵兰硕两手一抓,适时地把她揽入了怀里 两个人抱在一起,滚到了床下。 正在晕头转向之际,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苏笙一脸担心地走了进来,大喊道:“姐姐,硕哥,你们没事吧?” 在赵兰硕怀里眨了眨眼睛,苏默呆呆地说:“没事……” 赵兰硕捂着脑袋,脑海中一片眩晕,凌乱地闪过一些片段。 风雪迷人眼,他端坐在马上,神色冷酷地挥着鞭子。 雪地上卧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女,重重鞭影落在她身上,她始终低下头,默默地咬牙忍受着。 福祥酒楼的隔间里,他一身华服,站在珠帘外,看着站在楼梯处的少女。 冷不丁地,她突然回过头,隔着珠帘,清冷的眼睛锁住了他所在的位置。 雪林之中,他牵着马,站在高坡之上,看到她把受伤的妇人抱在怀里,身形寥落,满脸的悲苦之色。 鬼使神差地,他解下身上披着的大氅扔了下去。 梅花灼灼,她爬在树上,身后背着一大包梅花枝,他射了箭,她头也不回地翻过了墙头…… 失去的,横糊的,一帧帧地涌上了心头 他眼眸深邃,定定地看着苏默的发顶,千言万语被堵在咽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的异常,苏笙和苏默,包括站在门外的柳婆子都没有发现。 苏笙一脸纠结地说:“姐姐,你的手…” 顺着他的目光,苏默无语地看到自己的手还在赵兰硕的衣服里插着呢。 她讪讪地收回手,强笑道:“小笙,你怎么进来了?” 苏笙盯了眼一脸呆滞的赵兰硕,小声说:“我是来叫你和硕哥吃饭的……” 柳婆子袖手站在门外,笑眯眯地替苏笙圆场道:“你们躲在卧室里,迟迟不出来,阿笙担心饭菜凉了,你们就吃不上热乎饭了,所以特意过来叫你们去吃饭的。” “我们马上就去吃饭了!马上!是不是,赵兰硕?” 苏默打着哈哈道。 赵兰硕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迟迟不说话。 苏默拧了下他腰间的软肉,轻声说:“你发什么呆啊?赶紧起来啊。” 两个人现在还在地上躺着呢。 “哦。” 赵兰硕呆呆地应了一声,搂着苏默的腰站了起来。 “小笙,你先出去。我跟你硕哥说两句话,就出来。” 苏默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对苏笙说。 苏笙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卧室的门重新被关上。 赵兰硕依旧呆呆地站着,也不知道把衣服上沾到的灰尘给拍一拍。 苏默看不过眼,伸手拍打着他衣服上的灰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发什么呆啊?” “小默,我,我……” 他目光闪烁,一脸为难,似有难言之瘾。 “你是在担心,因为你藏私房钱,我会生你的气吗?” 瞧他吞吞吐吐的,苏默忍不住开口说道。 不行!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告诉苏默,他其实就是恭亲王世子的打算。 以前,他对苏默做了那么过份的事情,一旦说出他的真实身份,苏默会不会当场把他打死? 打死是小事,他最担心的是被苏默扫地出门,赶他回京城。 还是,先不要说了吧! 等时间久了,苏默对他的感情更深一层了,再说不迟。  打定了主意,赵兰硕便不再纠结,目光闪烁了片刻,顺着苏默的话说道:“是。我是担心你生气。” 第371章 约定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没想到,你抓了回小偷,就能得这么多好东西。特别这种伤药,光药瓶,就看起来价值不菲。我只在白九公子那里见到过一次。你说,我们拿的这些伤药,不会就是小偷从白九公子身 上偷的吧?” 苏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觑着她的脸色,赵兰硕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有点酸酸的。 他斜着眼睛问:“怎么?这伤药如果真是那个谁的,你还打算还回去不成?!” “那怎么可能!到了咱们手里的东西就是咱们的了!” 苏默理所当然地说。 听到这话,赵兰硕瞬间眉开眼笑。 她把没有用过的一瓶收了起来,另一瓶已经开封用过的丢给了赵兰硕。 “我收拾一下,你先出去吃饭吧。” 她垂着头,着手收拾着凌乱的床铺,头也不抬地说。  身后赵兰硕的脚步声迟迟没有响起,就在苏默觉得疑惑时,他突然走上来,搂住她的腰说:“小默,你说的,如果我恢复记忆之后,对你的心意不变,并且有能力扫除一切障碍的话,你就给我相公的名 份。这话,算数不?” 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默点头:“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那就行。我肚子饿了,先出去吃饭了。小默,你也快点。” 说完,赵兰硕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苏默,失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整理床铺去了。 午饭过后,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柳婆子接着纺线,苏默依旧垂着头,打毛袜子,虽然手指受了伤,但好在伤的不是要紧的地方,除了行动上不方便外,她的速度一点儿也没有降下来。 赵兰硕说在家无聊,说要出去转转,跟苏默说了一声之后,他便带着苏笙一道出去了。 “苏姑娘织得好快,织出来的这些,是不是明天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家里只剩下苏默和柳婆子两个人了,柳婆子一边纺着线,一边和苏默聊天。 苏默微微抬起头,笑了下:“只有两三件,我是不会拿出去卖的。除非做出几十件出来。”  柳婆子为人精明,一下就猜出了苏默这么做的用意,连连点头,赞成道:“这样最好。聪明的人多的是,怕只怕苏姑娘辛苦做出的东西,刚流到市面上,就有人把针法什么的,都研究透彻了,很快就做 出来跟姑娘一模一样的物件。这样,姑娘就不占优势了。” “阿婆真是一点就透。我一个人织得有些慢,不知道阿婆能不能帮我找到几个好人选。我可以免费教她们技术,等她们学会之后,可以在我这里领活儿干。工钱就按计件的算,最低五个大钱一件。” 苏默趁机说道。 听到这话,柳婆子喜得眉开眼笑,拍手叫好道:“那敢情好。既有学一门傍身的技术,又有钱,这可是件大好事啊。苏姑娘大可放心,这事就包在婆子身上了,凡是带过来的人必是勤快又聪明的。” 有了柳婆子的保证,苏默安心了不少。 她手上忙个不停,时不时地往屋外看上几眼,暗暗寻思着苏笙和赵兰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苏笙跟着赵兰硕逛了胭脂,水粉店,之后又逛了首饰店,出来的时候,东西揣了满怀。 苏笙舔着手里的糖人儿,好奇地问:“硕哥,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你买的那些胭脂水粉,还有首饰是给我姐姐买的吗?” 赵兰硕觑了他一眼,挑着眉问:“这些问题是你姐姐想要知道的,还是你想要知道的?” 苏笙往左瞄右瞄,就是不看赵兰硕的脸,心虚地说:“当然是我自己要问的啦。我姐姐才不关心这么无聊的问题。” “如果是你想问的,我拒绝回答。” 赵兰硕慢悠悠地说。 “那如果是我姐姐想知道的呢?” 苏笙眼睛一亮,追问道。 “我也拒绝回答,因为我想亲口告诉你姐姐,就不用你做耳报神了。” 赵兰硕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苏笙咬着糖人儿,含含糊糊说:“之前,跟我姐姐闹不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让我当耳报神,还许了给我买酱鸭头吃。现在,我的酱鸭头呢?” 赵兰硕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说:“放心,酱鸭头少不了你的!走,硕哥这就给你买去!” 站在酱鸭头的摊子前,赵兰硕笑吟吟地问:“阿笙,想吃哪一块,自己指!” 苏笙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到好吃的,连路都走不动了,小手一指,点了很多好吃的,喜得摊贩眉开眼笑。 苏笙点过之后,赵兰硕也点了一些别的熟食,吩咐摊贩切好了,包在油纸包里,好带回去给苏默和柳婆子也尝尝。 等他接过摊贩包好的油纸包,给了钱之后,回过身一看,却发现苏笙不见。 街头人流涌动,赵兰硕找了一圈之后,也没有发现苏笙的身影。 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镇定下来,问了卖熟食的摊贩周围的其他人,有人说看到苏笙是被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带走了。 正焦急时,有个老叫花从远处跑了过来,塞给了他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字:芳华阁。 看到这三个字,赵兰硕就明白是谁在暗处捣鬼了。 阿九就是欠收拾! 给了他这么一张丑八怪的人皮面具,还敢主动找上门来,他正愁找不到人算帐呢! 芳华阁大门紧闭,赵兰硕抬手敲了敲门,袖手站了一会儿。 开门的是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侍卫,看到赵兰硕的瞬间微微一愣。 看到他一脸见鬼的样子,赵兰硕就来气,抬脚用力一踹。 这一脚,他用了八成力,黑衣侍卫被踹得倒飞进去,重重地摔到地上。 “阿九!你给爷出来!” 赵兰硕大摇大摆地踏进门里,扬声冲着里面喊道。 黑衣侍卫捂着肚子站了起来,拱手道:“世子爷请跟我来!我家公子正要楼上等你!” 赵兰硕冷冷地哼道:“我家阿笙呢?” “苏公子也要楼上,世子爷请放心!” 黑衣人恭敬地说完,便引着赵兰硕往楼下走去。 迈步上楼,只听悠扬的丝竹声越来越近。  白九着一身天青色的华衣,懒洋洋地倚在一张软榻上,兴致缺缺地看着台上正在表演的姑娘们。 第372章 好自为之 “这演的是哪出啊?阿九,有你这么请人的吗?”” 赵兰硕拾级而上,大摇大摆地在白九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脸抱怨地说。 “不管用什么法子请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便是好法子。我给你的人皮面具戴着怎么样?” 白九挥了挥手,示意在台上表演的姑娘们下去。 “我说,你这芳华阁是不是快要倒了?这都弹的什么玩意啊?纺车的声音都比这个好听多了。你给我弄得这个人皮面具,丑得我都吃不下饭去。我得谢谢你啊。” 见桌子上摆着水果,赵兰硕毫不客气地伸手捞了一个,胡乱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到嘴边就咬了一大口。 白九看着他笑:“你这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看到了,有谁会相信你是堂堂恭亲王世子。你活着的消息,我已派人传到你母妃那里了。她让我转告你,即刻回京。” “我暂时不想回去!民间生活虽然苦了些,但自在,没有那么多规矩。呆久了,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赵兰硕支着下巴,吊儿郎当地说。 “我看不是民间生活有多有趣,而是民间的女子很有兴趣,绊住了世子爷的脚吧!你该明白,你母妃是绝对不允许,你娶个毫无背景的农女为世子妃的!” 白九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如果我一定要娶呢?” 赵兰硕眯着眼睛,看似玩世不恭的表情中,透着一股神挡杀神的嗜血之色。 “那你就是和你母妃作对,等于害了那个叫苏默的女子!你信不信,如果你母妃知道你是因为一个民间女子迟迟不愿回府的,你说她会不会一气之下,派人杀了她?!” 白九神色慵懒地笑着,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漠然之色。 “只要是我陈兰硕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杀苏默啊?有他挡着,他看谁敢? 就是他母妃也别想! 赵兰硕目露狠光,脸上虽然在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两个人虽然都在笑着,但气氛莫名地有些紧绷。 “阿九,你不会出卖我吧?” 赵兰硕笑吟吟的,但目光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当然不会!既然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对你的行踪守口如瓶。但是你的母妃绝对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她一定会找人来清平城打探你的消息。世子爷,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白九负手而立,语气凉凉地说。 “谢谢你了,阿九。改天,我要是回了京,一定会找你把酒言欢。” 赵兰硕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重新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就是富贵闲人一个,你哪天找我,我都有空的,就看世子爷有没有空了。” 白九笑着说。 说话间,他瞄到桌子上放着两个油纸包,象是赵兰硕走过来时,顺手就放在桌子上的。 “你买的什么啊?是给我带的吗?” 趁着赵兰硕没注意,白九一脸好奇地打开了油纸包,看到里面包着的东西时,他瞬间笑眯了眼睛。 “酱鸭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谢谢啦!” 说着,他伸出两指就要拈一块拿过来吃。 谁知,手伸到一半,却被赵兰硕一巴掌拍掉了。 “你想得美!这可不是给你买的!你想吃,让你属下给你买去!别动我的!” 白九一脸无语地看着赵兰硕跟个守财奴似地,抢过油纸包,背过身,严严实实地把打开的油纸又包了起来。 “陈兰硕!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小气的人!欠我的一百两银子呢?!我不借了,你现在就还给我!” 白九气得够呛,咬着牙,把手伸到赵兰硕面前。  “就一百两银子,你也能拉下脸来跟我要?!啧啧,亏你还是皇子呢!生意做得这么大,抠门都抠到清平城来了!丢不丢人?!别跟我要钱,没有!那一百两银子,根本不够我塞牙缝的。我还想再跟你 再借个几万两呢!” 赵兰硕一脸地嫌弃之色,目光里满满的都是鄙夷。 白九瞪了半天眼睛,突然回过身,对着候在四周的侍卫喊道:“来人哪!把这个泼皮给本公子丢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侍卫们齐声应了一声,如狼似虎地一涌而上。 “阿九,我家阿笙呢!?你把他交出来,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赵兰硕大声嚷嚷道。 不大一会儿,赵兰硕一手揣着两油纸包并一包顺来的水果,一手搂抱着昏迷不醒的苏笙,被人推搡着出了芳华阁的大门。 白九在楼上转了几圈,越想越生气,突然吩咐道:“去,买二两酱鸭头回来!” 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赵兰硕伸手在昏迷不醒的苏笙后背上拍了几记,苏笙这才悠悠醒过来。 赵兰硕绷着脸,一本正经地抱怨道:“阿笙,你怎么回事啊,逛个街也能睡着了。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没有睡好啊?” 苏笙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觉得全身无力的很,听到这话,他蔫蔫地说:“是啊。昨天晚上,我是没睡好来着。因为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什么奇怪的声音?有吗?我怎么没听到?” 赵兰硕一脸地纳闷之色。 “你当然没有听到了。我醒来的时候,你从床上摔下去了,然后出去了。” 苏笙舒舒服服地趴在他怀里。 听到这话,赵兰硕脸色古怪地摸了摸鼻子,这孩子知道得有点多啊。 他大概知道苏笙所说的那些奇怪的声音是什么了。 他突然的沉默让苏笙有些奇怪,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问道:“硕哥,你怎么不问问我那些奇怪的声音是什么?” “呃,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好奇心的,一点儿也不想知道,那些声音是什么。” 赵兰硕抱了一会儿苏笙,实在有些抱不动了,只好把他给放到了地上。 “硕哥,你的反应和我姐姐一样奇怪,都很不自在。” 苏笙扯着赵兰硕的衣服,仰起小脸问道。 “阿笙,这家有卖点心啊。你说,我们要不要买一些回去,给你姐姐吃?” 赵兰硕左瞄右看,成功转移了话题。 “好呀。硕哥,你多买一些,让阿婆也尝一尝。”  看到好吃的,苏笙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了开来,不再纠结于奇怪的声音这个话题。 第373章 雪白的肤色 “姐姐,我们回来了!” 打开门,苏笙蹦蹦跳跳地进了屋里。 苏默和柳婆子坐在一起,小声说着话,看到苏笙,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站了起来。 “回来了?” 赵兰硕点点头,笑吟吟地把买到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我买了些熟食和点心。哦,还有些水果。小默,先别忙了,让阿婆也过来尝尝。” 看来,这小子心里藏了不少的私房钱。 不说熟食,单说这些水果,个个水灵灵的,表面色泽鲜艳,果实饱满,就不是几两银子能买下来的。 看着桌子上一堆东西,苏默只挑了下眉,什么也没有问,转身招柳婆子道:“阿婆,歇一歇吧,吃些点心,喝些茶水,再忙活也不迟!” “哎!谢谢苏姑娘!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主雇了。” 柳婆子一脸感叹地说着,扶着一边的桌子,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 见她行动不便,苏笙机灵地过去扶着他,走到桌边,拈起一块点心,放到她手里,脆生生地说:“阿婆,吃点心!” 柳婆子笑开了花,眼角却悄悄地湿润了,接过苏笙递过来的点心,摸了摸他的头顶,笑着说:“谢谢你啊,阿笙。” 赵兰硕动作俐落地拿了几个水果,用水洗过了之后,放到了桌子上的盘子里,特意挑了个最大,皮相最好看的,递到苏默手里。 “吃个果子吧!我尝过了,味道特别甜。” 苏默接过,笑睨了他一眼:“老实说,这些果子花了多少钱?” 赵兰硕仰头做望天状,一本正经地回忆了半天,垂下眼睛,瞄着苏默一脸期待的表情,摊了摊手道:“我忘记了……” 苏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是不想告诉我罢了。” 赵兰硕神色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天大的冤枉!我真的是忘记了。” 要是真告诉苏默,这些果子没花一分钱,都是从阿九那里顺来的,肯定会惹她怀疑的。不如来个忘记了,就此一了百了。 他真是太聪明了! 见问不出什么来,苏默也不再多费口舌了,坐下来安安生生地吃水果。 她垂着眼睛,眼睫轻颤,拿帕子包着水果,轻启朱唇,小小地咬上那么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地咀嚼,偶尔会抬眼看向苏笙和柳婆子一眼,眉目含笑的样子,温柔极了。 赵兰硕什么也不吃,就这么支着下巴,凤眼含笑地痴痴地看着苏默,越看越觉得他自己挑选的媳妇一举一动就是好看。 柳婆子吃着点心,笑眯眯地看着苏默。 直到苏默察觉出来,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上了什么东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嘴角,自然是什么也没有找出来。 “阿婆,你看着我笑什么啊?我脸上还是哪里沾了什么东西吗?” 柳婆子笑眯眯地瞟了一脸痴汉地赵兰硕一眼,乐呵呵地说:“赵公子在看什么,婆子我就在看什么。” 苏默微微一怔,回过头,看到赵兰硕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顿时脸上有些烧。 “你不吃点心,看我做什么?” 苏默目光微闪,不自在地问。 “看你,当然是因为你好看啊。”他笑眯眯地说,丝毫不觉得当着柳婆子的面说这话会有什么不妥。 苏默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莫名有些羞耻。 她拿起一块点心,塞到赵兰硕嘴里,恼羞成怒道:“多吃点心,少说话。” 赵兰硕委委屈屈地咬了口点心,小声地嘀咕道:“我吃过了,干嘛还要我吃?!” 见他安生了,苏默转身,不好意思地对柳婆子笑了笑说:“这小子一天到晚,就会拿好听话寻我开心。要说好看,我觉得咱这院里的清芳姑娘就长得不错。”。 苏默照过铜镜,她以为自己长得也就一般。所以每次赵兰硕夸她长得好看,她都觉得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的缘故。 柳婆子听完一脸诧异,张了张嘴就要说话,却被赵兰硕抢了先。  “小默,你说谁长得好看?就隔壁的那个刁蛮任性女吗?哎呀,要我说,这院里最丑的人就是她了。脸上涂的粉,一说话就刷刷地往下掉一层,那嘴唇上的脂膏红得跟吃了死孩子一样。整个一个妖怪! 连柳婆婆都看着比她顺眼!” 赵兰硕咽了口点心,一脸嫌弃地说。 听到这话,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笙插嘴道:“硕哥说的是。那个姐姐的脸涂得白得跟鬼似的!” 柳婆子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撑开了,忍笑道:“公子说得极是!清芳脸上的妆是重了些,生生地把她美貌打了折。苏姑娘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好好地打扮一下,绝对会是咱院里的生得最好看的姑娘!” 这赵兰硕的嘴巴也太毒了! 人家姑娘就是妆化得重了些,至于说人家嘴巴红得跟吃了死孩子一样吗? 苏默笑得趴倒在桌子上,听到柳婆子的话,她摆了摆手:“婆婆,你也太高看我了!我生得怎么样,我心里有数的。” 虽然吃喝不愁了,她的身材也圆润了一些,但暗淡的肤色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善得了的,皮肤偏黄,整个人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出彩。 反观,张清芳五官生得不错,皮肤雪白,虽然妆容化得过于浓重,但也不能掩盖她是个美人的事实。 女人谁要是不在意自己的脸,那绝对是说谎的。 苏默也不例外,她特别羡慕张清芳那雪白的皮肤,光线好的时候,站在亮处,白得好象会发光似的。 那种白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健康的白里透红的雪白肤色,整个人都很亮眼。 话说一白遮百丑,好皮肤是真的能衬托一个人的。 “我就觉得你生得好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尤其是你的眼睛,好象会说话一样。” 听到苏默夸张清芳,贬低她自己,赵兰硕心里有些不舒服,大声说道。  柳婆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看了眼屋子里的所有人,沉吟了片刻之后,笑着说:“苏姑娘的五官生得很精致,唯一不占优势的你的皮肤有些暗黄,所以衬得整个人都暗淡了些。所以姑娘才认为自己生得不好。婆子我说得可对?” 第374章 一家人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婆婆的法眼。身为女子,若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那都是假的。我的肤色跟别人相比,不够白,也不够细腻,所以我就特别羡慕清芳姑娘,她的肤色白里手透红,特别亮眼。” 苏默没觉得不好意思,特别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闻言,赵兰硕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了怀里,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又忍住了。 怀里,是他特意买给苏默的胭脂水粉,本来打算晚上悄悄送给她的。 “姐姐也很好看啊。我娘亲就生得好看,姐姐长相随娘亲,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苏笙一本正经地安慰道。 听到这话,苏默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顶:“借你的吉言,姐姐一定会长成大美人的。” 赵兰硕缩回了手,满眼含笑地望着苏默。 他心想,还是不要变美了,狂蜂浪蝶太多。就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模样,我也会喜欢一辈子的。 但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宣之于口,怕挨揍。 柳婆子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阿笙这话说得倒是不假。苏姑娘的五官生得很精致,再长几年的话,模样长开了,必定是个美人不假!” 苏默苦笑:“婆婆,你就别安慰我了。”  柳婆子笑容微敛,一本正经道:“婆子我说得句句都是实话,姑娘不要以为我是在安慰你。其实,女孩子十三四就成亲,我觉得为时过早了。模样没长开,对身体也不好,于寿命上有害。女子最好岁十八九,男子最好二十多岁成亲,才是正正好的。姑娘才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以后若是用中药好好调养,平时再食些滋阴补阳的膳食,事倍功倍。日久天长,别说雪白的肤色,哪怕是个头也会往上 蹿上一蹿!” “中药?去药堂问大夫要这样的方子吗?” 苏默听得心神微动,两眼发亮,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赵兰硕的眼睛微微一眯,目光探究地看着柳婆子,试探着问道:“婆婆手里有这样的方子吧?” 虽是问句,但他话里已有确定之意。 这个柳婆子说话滴水不漏,无论是行走的仪态,还是端坐的姿势,一举一动间都有他有种回到了大陈皇宫的错觉。 听到他的话,苏默微微一愣,随即眼睛一亮,目露期待地看着柳婆子。  柳婆子笑着点了点头:“赵公子所言不差!婆子我曾有幸遇到过一个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未出宫前,她是给宫里的娘娘做膳食调养身体的。后来,她年纪大了,出了宫,就把这些方子传给了我。如果 姑娘不嫌弃的话,婆子我可以把这些方子口述下来,全当谢谢姑娘对我的照顾之恩。” 苏默呆坐了片刻,几乎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会落到她头上,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眩晕感。 不用现代科技,能从根源上改善她的身体,美白她的皮肤,试问哪个女子不愿意呢?!  还是赵兰硕反应快,瞄了苏默一眼,笑着说道:“如果婆婆的方子,能调养她的身子,让她以后少生些病痛,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一会儿,我去买些纸笔来,婆婆口述,我把方子都记下来,这就去药堂 抓药去。” “中药的方子,我可以马上口述下来。但这膳食的方子,以调养为主,配合着中药的方子,随时改变的,怕是一时半会的,口述不了的。” 柳婆子目光微闪,笑微微地说。 苏默和赵兰硕对视了一眼,倒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知道面前这两个年纪人都是聪明人,必能懂她话里的深意,柳婆子也不着急,动作温柔地抚摸着苏笙的发顶,面色慈祥地说:“婆子我一生孤苦,在这世子也没什么亲人了,最遗憾的是,没有生个一儿 半女的,怕是哪天死了也没人披麻戴孝喽!” 听到这话,要是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苏默眉头一挑,笑着说:“我们姐弟虽父母俱在。但娘亲与你私奔,父亲视我们为耻,把我们赶出了家门,说来也跟孤儿差不多。婆婆若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就跟我们姐弟做个伴,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 起,也算有个照应。将来,若是婆婆老了,我和小笙也会如儿女一样侍候在你身边,必不会让你老无所依的。” 听到这话,柳婆子瞬间眉开眼笑,推拒道:“苏姑娘心好不假,但这万万使不得啊。婆子我年纪大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就是个大麻烦,会拖累你们的。” 任谁都看得出来柳婆子脸上的喜悦之情,她的推脱之语,不过是走个过场,全个脸面而已,根本不是真心的。 “怎么使不得?婆婆心灵手巧,一身的手艺,说来还是我们姐弟赚了的。小笙,以后婆婆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高不高兴啊?” 苏默笑眯眯地说。 苏笙高兴得拍着小手,叫道:“真的吗?姐姐有硕哥疼,阿笙以后也有阿婆疼了。” 说着,他欢喜地扑进了柳婆子的怀里。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柳婆子的。 柳婆子心肝宝贝一样地把他搂在怀里,笑得眼角都湿了一片,笑着说道:“婆婆的小心肝哎!不用羡慕你姐姐有人疼,以后啊,有婆婆疼你!咱不羡慕啊!” 阿笙就是会说话!实在太上道了! 赵兰硕目露赞叹地看了苏笙一眼,扭过头,靠过苏默身边小声说:“以后阿笙也有你疼了,我只专心疼你一个人就好了。若是你偶尔也疼疼我,那就更好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羡慕赵兰硕疼她? “小笙,姐姐也很疼你啊。” 耳边传来他低低地,让人心尖发酥的话,知道他正有浓情蜜意般的目光看着自己,苏默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就没有,就腾地红了脸。  苏笙瞄了赵兰硕一眼,撅着嘴说:“硕哥哥没来咱家的时候,姐姐最疼我不假。可是自从硕哥哥来了之后,姐姐的疼爱就分出去了,不是阿笙独一份了。有时候,姐姐对硕哥好得,阿笙都吃醋了捏!” 第375章 真实身份 苏笙的话音刚落,柳婆子便不客气地笑了起来:“瞧把我们阿笙委屈得!以后婆婆只疼阿笙一个人!就让你姐姐和硕哥哥互相疼去吧!” 苏笙脆生生地说:“好!不过,婆婆偶尔也疼疼我姐姐和硕哥,只疼他们一点点哦。不然,阿笙还是吃醋的!” 柳婆子搂着苏笙又是一通大笑,瞅了瞅苏默,又望了望赵兰硕,那目光不能再满意了。 苏默被她笑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垂下了头去。 赵兰硕也跟着笑了一会儿,俊脸没有红,但耳朵尖却偷偷地红得快要滴血一般。 听到他的笑声,苏默没好气地扭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傻不傻?” 赵兰硕笑而不语,悄悄地从桌子下面把手伸过去,握了她的手。 苏默望着他英气的眉眼,抿着嘴也笑了起来。 所有的柔情蜜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幕降临,苏默放下手里的活计进了厨房,临走前,一再嘱咐柳婆子休息,但她闲不住,趁着还能看见,抓紧想多纺些线,于是苏默走后,她一刻也没停地接着摇起了纺车。 苏笙一向是苏默的小跟班,苏默一走,他也跟着进了厨房,屋里只剩下了赵兰硕和柳婆子两个人。 赵兰硕瞄了眼厨房的方向,走到纺车前,蹲下身,盯着柳婆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你是从宫里出来的?”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一代的皇室子孙,不管男女,名字必有兰字!且只从一个姓氏和名字中间的兰字就确认他是陈兰硕!?  柳婆子淡淡一笑,慢悠悠地说:“是。我本不姓柳,是入宫之后,云妃娘娘恩赐了我姓柳。在宫里,是负责做膳食的。你是皇家子弟,想必听说过,前云妃娘娘雪肤花貌,荣宠后宫几十年不衰。后来, 云妃娘娘病逝,放了我出宫,我便来到了这偏远的清平城。” 前云妃娘娘,那是他皇爷爷最宠爱的妃子,传说生得国色天香,花容月貌,入宫几十年,最得帝心。 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十三岁的云妃入宫之后的好几年,连他皇爷爷一面都没有见过。 赵兰硕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追问道:“你就是那个云妃娘娘最倚重的大宫女?” 云妃最为倚重的大宫女的确姓柳,名简心。 云妃死后,柳简心出宫,听闻她做得一手好膳食,最会调养女子身体,京城各世家纷纷派出人手暗暗寻找,想再培养一个如云妃娘娘一样雪肤花貌的女子,送进宫里,再得圣宠,振兴家族。 但柳简心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想不到,她竟然一直隐居在清平城,且现在就在他面前,还要帮苏默调养身子骨,简直让他喜出门外。  “不才,婆子我正是。说来惭愧,我年纪大了,又无儿无女的,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的。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还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这才想起来后继无人,怕是哪天死了,也无人披麻戴孝的 。虽然我只跟苏姑娘处了一天,但婆子我自认眼光很准。苏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心人,阿笙我也喜欢得紧,就借着这么个法子厚颜成了这家的的人。公子莫要笑话我就是了。” 说话的时候,柳婆子笑容爽朗,一脸坦然。 赵兰硕挑眉一笑:“能碰到婆婆你便是我们的运气!以后,就麻烦婆婆好好替苏默调理身体了。” 柳婆子笑了笑说:“公子身份尊贵,婆子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叫。” “你既是我家小默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叫你一声婆婆,你当得起!” 赵兰硕掷地有声。 “敢问公子是哪个王府的?婆子我久不闻京城事,只认出了你是皇室子孙,倒是不知道公子是哪位王爷的。” 柳婆子闲聊地随意问道。 “恭亲王世子,陈兰硕。” 赵兰硕快速地向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低声说道。  “我既是小默的亲人了,有几句话,我不得不问世子爷。世子爷对小默是真心的吗?小默出身乡野,名声也为其娘亲所累,若是想入恭亲王府的大门,怕是非常困难的!世子爷是打算名媒正娶,还是打 算游戏人间一回,只当尝了清粥小菜,以后还是要回京另娶名门贵女?” 柳婆子突然停了手,坐直了身体,严肃地问道。  赵兰硕神色一滞,眸光深邃地与柳婆子对视了一会儿,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我对小默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想娶的是她这个人,跟她出身和名声无关!弱水三千,我此生只愿饮一瓢 !” 柳婆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纺车不急不缓地摇了起来:“外界传闻恭亲子世子狠毒,暴戾,婆子我却觉得世子爷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了。” 他细心温柔,看向苏默的目光,痴痴缠缠,宠溺包容,极具耐心,任打任骂。 但也只限在苏默面前而已。 赵兰硕不否认自己狠毒,曾打骂过不少人,包括京城中的其他纨绔子弟,不出手而已,一出手就往死里折腾。 他也不否认自己暴戾,冲动易怒,摔摔打打那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合便命侍卫取人项上人头。 他所有的耐心和温柔也只给了苏默一个人而已,哪怕对苏笙好那么一点,也不过是看在他是苏默弟弟的份上。 除了苏默,无关男女,一丝丝温柔和好脾气,他也欠奉! 对于柳婆子的话,赵兰硕不置可否。 “小默好象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打算瞒她瞒到什么时候?” 柳婆子话锋一转,突然出口问道。 想到这个,赵兰硕就有些头痛。 陈兰玥那条毒蛇就在身侧,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暗杀于他。、 他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默又对他真实的身份不喜,他担心一旦被她知道自己就是讨人厌的恭亲王世子,她便再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了。 没有好脸色就罢了,怕只怕,苏默会赶他回京城。 毕竟现在的清平城于他来说,也是危机四伏了。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若有一天,我不得不暂时离开,希望婆婆你能好好照顾小默。”  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第376章 得了一样的病 晚饭很快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上了桌子,炉火升起,屋子里暖融融的。 为了庆贺柳婆子成为家人,赵兰硕外出买纸笔的时候,自作主张地买了坛酒回来。 摆酒上桌的时候,担心苏默生气,赵兰硕特意偷偷瞄了她一眼。 见她满脸是笑,还招呼着柳婆子多少要喝上一小杯,他才放了心,起身在他,苏默,还有柳婆子面前的碗里,多多少少地倒上了酒。 他是满满的一碗,柳婆子有大半碗,而苏默只堪堪有小半碗,酒水刚没过碗底。 就这样,苏默还是不满地叫了起来:“我也有啊?能不喝吗?我喝酒上脸,并且很容易醉的。” 其实,她是不太喜欢喝醉酒的那种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那种不清醒,不理智,无法完全掌控自己行为的失控感。 她喜欢清醒着面对自己的人生,哪怕它惨不忍睹,糟糕到极致。 赵兰硕望着她笑:“我给你倒得不多,少喝一些,难得今天高兴!” 柳婆子也劝道:“喝一点没事的,还对身体有益呢!” “好吧。” 架不住他们劝,加上真的高兴,苏默还是应了下来。 唯独苏笙撅着小嘴有些不高兴:“你们都喝酒,为什么我就没有?” “你太小了,喝酒会变傻的。等你长大了,再喝好不好?” 苏默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赵兰硕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你可不能喝酒,喝多了,我给你买的酱鸭头,谁吃啊?” 他的手盖在她的手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苏默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了。 柳婆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双精明的,似乎能看透一切世事的眼睛,象是已经看透了所有。 在她戏谑的眼神下,苏默慌忙挪开了手,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 赵兰硕的脸色厚了些,神色自然地收回了手,好象方才特意借着安慰苏笙的机会,摸了苏默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喝过了一碗酒之后,赵兰硕拿过酒坛,打算再倒一碗,却被苏默一个瞪眼给阻止了:“差不多就行了,你还喝上瘾了不成?” 赵兰硕摸了摸鼻子,只好放下了酒坛子。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很是尽兴。 吃完了饭,柳婆子还想再纺一会儿线,苏默劝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苏笙一向睡得早,吃过了饭,正好到了他睡觉的点,跟苏默说了声之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爬到炕上睡觉去了,不大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热闹总是短暂的。 苏默着手收拾饭桌,把没有吃完的饭菜拿进厨房里去。 赵兰硕手支着下巴,神色专注,目光宠溺望着她傻笑不止。 苏默手上忙个不停,在匆忙中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是不是喝醉了?” 他摇了摇头,凤眼迷离,象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样,笑着说:“你果然喝酒容易上脸……” “我就说嘛,我不能喝酒的……” 听到这话,苏默小声地嘀咕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有些发烫的脸。 光影摇曳,佳人纤纤而立,腰肢不盈一握,俏脸粉红,象是抹了胭脂一样,意外地有些诱人。 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绯红的嘴唇,站了起来,抬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上面细腻柔滑的触感,让他迷恋。 苏默不解:“你干嘛?” 没事摸她的脸做什么? 他笑:“我摸摸你的脸烫不烫。” 苏默懒得理他,转身把东西都收拾进了厨房。 她坐在灶间烧火温水,淮备涮洗碗筷,没过久,赵兰硕也跟了进来。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没有太讲究,直接坐在了柴垛上面,与苏默并排坐在了一起。 厨房里点着灯,光线微暗。 苏默眉眼里挂着淡淡的笑意,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双菡萏似的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好象会说话一样,他只望了一眼便觉得是万年过去了一样。 呆呆地望着苏默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在怀里掏了掏,很快掏出了一些散碎的银子和盒子出来。 银子约有三十多两,苏默粗粗一算便估算出来了,让她好奇的是那些盒子。 “这些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好奇地问。 他笑:“我给你买的胭脂水粉。” 说着,他在袖子里掏了掏,又拿出来一块红布出来,打看一看,是一支做工精致,尾部吊着颗珍珠的银钗。 苏默神色讶异地看着他象变魔术一样变出了这些,笑着问:“你之前说的,想买些东西送人,要送的人就是我吗?” 这么说,她吃的那些醋都白吃了。 但她心里却莫名地开心,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傻笑起来。 “除了送给谁,我还会送给别人吗?小默,你不知道啊,我进了首饰店里,真想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买下来送给你。” 他看着她,说着一些在苏默听来,有些傻气的话。 捧着一堆东西,苏默觉得幸福无比。 有一个人这么想着你,这种感觉象是一下子拥有了全世界,幸福得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 她动了动嘴巴,想要说些煽情的话,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矫情,不如什么也不说,好好感受这一刻内心的感动和怦然心动。 两个人傻笑着对视了一会儿,赵兰硕突然开口说道:“苏默,我特别喜欢你,喜欢到提起你的名字,整个人就要酥掉了一样。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是绷着脸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声音低低的,听进苏默耳朵里,象是带着微弱的电流,麻酥酥的。 说完之后,他就接着笑了起来。 接着,不等苏默说话,他站起来,站到锅台前,撸起了袖子说:“你好好坐着,我来洗碗。” “赵兰硕,我们得了一样的病。”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苏默冷不丁地说道。 听到这话,赵兰硕豁然抬头,两手不自觉地一松,刚刚拿起的碗掉了下去,碰到锅沿上,瞬间四分五裂。 他狂喜:“小默,你方才说了什么?”  苏默怒:“赵兰硕,你又打碎了一个碗!从今天往后,禁止你再进厨房!” 第377章 险些失控 因为打碎了一个碗,赵兰硕被赶出了厨房,只好乖乖地站在门外,扒着门,眼巴巴地看着苏默在里面忙活。 没有他的骚扰,苏默很快洗完了碗筷,把厨房里的一切都收拾妥当,这才走了出来。 没有搭理一脸忐忑的赵兰硕,她扭身走进卧室,从柜子里翻出些半旧不新的被褥,抱着就要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赵兰硕很有眼力地接过她怀抱着的被褥,小小声地问:“小默,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在她身后跟前跟后的,一脸小心翼翼,生怕惹她生气的样子,特别喜感。 苏默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你失手打碎了一个碗,我就要生你的气?我象那么小气的人吗?” 瞥见她脸上的笑容,赵兰硕紧绷的心弦瞬间放松下来,扭过头,撇着嘴,小声说:“是。” 苏默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扬着眉问:“你说什么?” “我方才只是打了个哈欠而已,没有说话。” 他抬起笑脸,笑容看起来有些谄媚。 “你困了吧?我帮你把床铺了,铺完了,你就可以睡了。” 说话间,苏默拿起油指灯,在前面照着亮,抬脚进了房间。 赵兰硕脚步微滞,苦了会儿脸,知道从今天晚上开始,他就要一个人睡一间屋子里。 他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不情愿,但回想起昨天夜里,在寒冷的西北风中,他孤身一人,绕着没有多少行人的街道狂奔的情景,他也觉得分房睡是明智的。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不甘愿就淡去了几分,抱着被褥,丧眉耸眼地跟在苏默身后走了进去。 为了方便入睡,这个房间白天时,苏默已经洒扫过了,只需要把被褥铺好,就可以入住了。 这个屋子也砌的炕,但与灶间不是连通的,要想暖和,需要单独生火,烧些柴草。 苏默铺床,赵兰硕就打开灶口,生火,两个人各自忙碌,谁也不打扰对方。 炕上有了热气的时候,苏默把床也铺好了。 “床铺好了。你不是困了吗?这把柴烧完,把灶口封了,你就可以睡了。” 交待了两句,苏默转身就要离开。 赵兰硕突然站了起来,舔了舔嘴唇说:“小默,我好象喝醉了,头有些痛,家里有解酒的药吗?” “叫你不要多喝,你非要喝。现在知道难受了吧?解酒的药没有,但我可以帮你倒一杯浓茶,你喝了后,应该会好些。” 这小子俊脸微红,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香,看样子象是真的有些喝多的样子。 苏默没有多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扭身走出了房间。 望着她的背影,赵兰硕目光闪烁了一会儿,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手脚麻利地封了灶口,凑到油脂灯前,鼓着腮帮子用力一吹。 灯芯摇曳了一会儿,便熄灭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苏默端着杯浓茶站在门口,看到黑乎乎的屋子,小声地嘀咕道:“灯怎么灭了?这小子不会是前脚支会她去倒茶,后脚就睡觉了吧?” “赵兰硕!阿硕!” 她站在门口,喊了两声。 里面久无人应,她犹豫了一会儿,思来想去,有些不放心,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她缓步走了进去,双脚刚刚跨进门里,就从黑暗中伸过来一双手,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紧紧地攥着她的腰身。 “啊!赵兰硕,你是不是有病!我手里还端着茶盏呢。” 苏默惊呼了一声,小心地护着手里的茶盏,反应过来偷袭她的人是谁后,气得大骂道。 黑暗中,赵兰硕低低一笑,笑声引得胸腔里震颤不已。 他伸手接过苏默手里的茶盏,放置在床头,凑到她耳边,对着她的耳朵眼里,坏心眼地吹了口热气。 苏默天生敏感,被滚烫的气流一冲,身子瞬时轻轻一颤。 赵兰硕搂着她,苏默身体的任何变化自然瞒不过他。 他把头靠在苏默肩上,闷笑不已。 苏默恼羞成怒,反手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不是喝醉了吗?逗我好玩吗?” “我是喝醉了,你就是我的解酒药,根本不用劳什子的浓茶。” 生生受了苏默的一巴掌,他也不恼,语气低沉地说。 苏默心尖一颤,想要说什么,但没等她说出口,腰间一紧,便被身后的赵兰硕抱了起来,双脚腾空,身体一转,转瞬间就坐到了炕上。 “你干……” 惊愕之下,苏默开口质问道。 但她刚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就全部消失在了猛然欺上来的薄唇里。 四唇相贴的瞬间,便如干柴碰上了烈火,火花四射,耳鬓厮磨,交颈缠绵。 他的双手用力地禁锢在苏默脑后,强取豪夺了她所有的呼吸,不知餍足地吸允着她的香津。 也许是喝了一点酒,也许是被他的热情点燃,苏默脑海里眩晕了片刻后,竟然慢慢地开始回应起来。 赵兰硕怔了一瞬之后,眼睛发亮,配合地放缓了速度。 速度慢了,这个吻反而变得更加缠绵和煽情起来。 随着暧昧的气氛越燃越烈,只停留在亲吻上,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 就象心里住进了一只发情期的野兽一样,他一脸燥热地把苏默压了下去。 黑暗里,不知道谁的吸呼渐粗,谁喷出来的鼻息热烈得象是着了火。 衣带被解开,触手的是细腻柔滑的一侧肩头,燥热的鼻息所到之处,苏默深深地颤栗着,温润,滚烫的唇舌随之而来,挑逗似地摩挲着…… 情正浓,意正绵时,不知道是谁的身体碰到了放置在床头处的茶盏。 伴随着清脆的茶盏碎裂声,温热的茶水没头没脑地洒了苏默和赵兰硕一头一脑。 两个人的身体均是一滞,赵兰硕的嘴唇僵滞地停留苏默圆润的肩头。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苏默腾地红了脸,神色仓惶地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赵兰硕,顾不得拢一拢散开的衣襟,脚步不稳地奔了出去。  赵兰硕呆坐了一会儿,等着身下的某物平息下去,一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无力地躺到了床上。 第378章 富贵荣华 做了一晚上的梦,都在醒来的时候,一并忘了个干净,苏默头晕脑涨地下了地。 天色微亮,苏笙睡得正香,她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卧室的门,走进客厅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放着用油纸包着的油条。 她微微一愣,看到了屋门已经打开了,门外传来了赵兰硕跟别人的说话声。 苏默缓步走了过去,用手指触了触,发现油条上面还有余温,似是刚买来没多长时间。 不大一会儿,赵兰硕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看见苏默,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很快扬起一个笑脸,柔声说:“起来了?夜里睡得好吗?” 苏默随意拢了拢凌乱的头发,不自在地低了下头,复又神色自然地抬起头,淡淡地应道:“嗯。还行。你呢?” “我?我睡得不太好,睡觉时搂习惯了,一个人睡时,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象是少了点什么,有些不习惯……” 他咬了咬唇,嘴角无法抑制地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语带抱怨地说。 苏默几不可察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如果不是碰巧扫落了茶盏,惊醒了她,昨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时间久了,就会习惯的。” 苏默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一脸发愁地坐在了铜镜前。 这古代女子的头发怎么那么难梳,不象现代披散着一头黑长直飘出去,也是平常。 在这里,若是披头散发地走出去,肯定要被当成女鬼或是疯子的。 赵兰硕瞄了她一眼,提着桶进了厨房,把从倒进了水缸里。 不大一会儿,他走出来,伸手从苏默手里夺过了木梳:“我来帮你梳!” 好歹是跟苏笙学过的人,他的手法尽管笨拙,但胜在用心,毛手毛脚地弄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总算把苏默的那一头长发给梳了起来。 苏默对着铜镜左照右照,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嘛!赵兰硕,你这手艺算是学成了。以后要是没饭吃了,指着帮人梳头的营生也饿不着了。” 赵兰硕手里把玩着木梳,趴在桌子上,看着她脸上的满意之色,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想他堂堂恭亲王世子要是能落到帮人梳头发维生的地步,那大陈也该离亡国不远了。 “我这辈子只给你一个人梳头就够了!别人,没这个福气!” 他支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她。 苏默轻笑:“这话我记下了,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画个圈圈诅咒你!” 说完,她站起来,举步走向了门口。 赵兰硕跟在她身后,追问道:“诅咒我什么?” “当然是诅咒你这辈子孤独终老了。” 苏默开玩笑地说。 他笑着应道:“好。除了你,哪怕我娘亲,我也不会为她梳发的。” 苏默微微一笑,没有把这些玩笑话放在心上。 若是有一天,赵兰硕真的为别的女子梳了发,那就意味着,那个女子必定是他真心喜欢的,想陪伴一生的。 这样,他又怎么可能孤独终老呢? 两个人如昨天一样出了门,到了胡同口,收了几袋羊毛,带了回去。 路上碰到了隔壁的张清芳,她罕见地主动上前跟苏默打了招呼,态度与之前迥然不同,热情了不少。 就是太热情了,让苏默很是奇怪,与赵兰硕讨论了几句,两个人对这位姑娘的态度转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用担心!如果她再敢作妖,我再拿洗脚水泼她一回,她肯定就老实了。” 赵兰硕沉着脸,满不在乎地说着,目光里却闪过一丝狠色。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苏默和赵兰硕都没有放在心上。 苏默手脚麻利地做好了稀饭,让苏笙去叫了柳婆子,一家人围着桌子,有说有笑地吃过了早饭。 之后,赵兰硕铺开笔墨纸砚,由柳婆子口述,写下了帮苏默调理身体的方子。 他写字的时候,苏默和苏笙说站在一边,巴巴地看着。 苏笙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渴望之色。 苏默看在眼里,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放心,明年开春,姐姐一定会让你开蒙的。以后,你只管好好读书。姐姐以后过得好不好,可全指着你了。” 柳婆子听得直点头:“学得上!咱们家阿笙聪明着呢,好好读书,将来指不定能做大官呢!” 苏笙听得心花怒放,咧开嘴笑道:“婆婆和姐姐就放心吧!阿笙一定好好读书,让姐姐和婆婆都过上有人服侍的生活。” 听到这话,柳婆子和苏默都笑了起来,苏笙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赵兰硕心里有些不满,扯了扯苏默的衣角,示意她看看他写的字,满眼期待地问道:“你觉得我这手字写得如何?” 字是看起来不错,但是她能说,有好些专属于大陈的繁体字,她不认识吗? 苏默瞟了他一眼,装作很懂的样子说道:“不错啊。有前途!” “不用指着阿笙,你以后也肯定会过上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的!” 他负着手,意态潇洒地在纸上落下了最后一脸,神色笃定地说。 “为什么啊?” 苏笙不明白。 苏默是他亲姐姐,不指着他,指着谁啊。硕哥说话好难懂啊。 “除了你,你姐姐还可以指着你硕哥啊。你硕哥的字写得好,学问再学得好,以后就是妥妥的状元郎了!那你姐姐就是妥妥的状元郎夫人了!” 柳婆子笑着把苏笙揽进了怀里,看似说着悄悄话,其实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苏笙微微一愣,仰着头,突然冒出了一句:“这就是夫荣妻贵吧!” 柳婆子大笑道:“对,就是这个理!阿笙真是聪明!” 苏默被柳婆子有意无意地调侃臊得红了脸,垂下头,抿着嘴儿笑:“婆婆别乱说。他是他,我是我,什么夫荣妻贵的,言之过早了。” 赵兰硕望着她笑得一脸得瑟:“婆婆说得句句在理。” 他是世子,苏默注定是他的世子妃,没跑了!  他根本不需要考什么状元,就足以让苏默富贵荣华一生! 第379章 那是妖精打架啊 方子写完之后,柳婆子才告诉苏默,这方才上的药物每样都价格昂贵,不是几个大钱就能买来的。 苏默很是纠结,她手里的钱本就不多,这个药还得每天都喝,一年半载的还不能断了,算下来花费实在不少,远远超过了她的预估,手头将会拮据不少。 可另一方面,她这个身子骨天生羸弱,底子就弱,还有些营养不良。按柳婆婆的说法,若是不趁着身子骨没张开时,好好调养,怕是会短寿。 而且,女人嘛,她特别想拥有柳婆子所形容的吹弹可破,凝脂一样的皮肤,若是错过了,怕是一辈子再没有机会了。 相对于苏默的纠结,苏笙和赵兰硕很是坚定,一致劝说她用药调养好身体,对于能不能让她皮肤变白,反倒没有那么在意。 最后,苏默还是决定用药调养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都没有了,何谈赚更多的钱? 一幅药就花了十多两银子,所以回回喝药的时候,苏默就有种她喝下去的是白花花的银子的错觉,总是喝得一滴不剩。 柳婆子带了两个人过来给苏默做学徒,都是院里的人。 一位是杨青青,柳婆子私下跟苏默说,杨青青吃苦耐劳,人也不笨,学东西很快。 另一位是成大贵和孙喜莲夫妇,就是摆羊肉汤的那对夫妻的女儿,叫成雪燕。 成雪燕年纪不大,只有十二岁,但生得杏眼桃腮,标致俊俏,人也很机灵,为了学苏默的手艺,特意跟主人家请了假。 杨青青为人温婉,穿着素净,打扮得干净利落,苏默教了她几次之后,她就能上手了,的确如柳婆子所说,学东西很快。 成雪燕学得比杨青青慢了些,但也没浪费苏默多长时间,也很快上手了。 苏默告诉他们,工钱是计件的,且是日结的,即每日收工时,一天挣了多少工钱都能拿回家去。 这大大提高了杨青青和成雪燕的积极性。 一天下来,杨青青挣了二十个大钱,成雪燕虽然学的时候,比杨青青慢了些,但她胜在手脚麻利,挣了二十五个大钱回去。 为些,成大贵和孙喜莲夫妻特意送来了一大锅羊肉汤过来,聊表谢意。 光喝羊肉汤没有羊肉可不行,苏默又在她家买了些羊肉和羊杂回来,价格当然便宜许多,两夫妻几乎是以原价卖给她的。 有了羊肉汤,一家人吃了一顿热乎饭。 饭后,柳婆子执意点着油脂灯,又纺了会儿线。 苏默陪着她,手上也没闲着,打着毛线。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做活,其乐融融。 苏默发现柳婆子懂得很多,天南海北的,人情风光,没有她不懂的,还有一些宫闱秘事,她也毫不避讳地说与苏默听。 苏默好奇地问她,这些八卦是从哪里听来的。 柳婆子神秘一笑,慢悠悠地告诉她说,这些啊,都是她从天桥底下说书的那里听来的。 赵兰硕和苏笙两个人在厨房里支了个架子,架上了煮药用的陶盆,下面燃着木柴,帮苏默煮药。 等药煮好了,赵兰硕亲自端了药碗,催促苏默喝药。 纺了会线,柳婆子累了就回去了。 苏笙打着哈欠进卧室睡觉去了,屋里又只剩下了苏默和赵兰硕两个人。 赵兰硕一手拿着油脂灯,一手牵着苏默的手,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睡觉时间,应该各自回各自的房间才对。你把我拉到你的房间干什么?” 苏默睨着他,语气不满地嘀咕着,但脸上却是笑吟吟的,丝毫没有不悦的表情。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天色已晚,小生长得这么好看,万一遇到个劫色的,就不妙了。姑娘菩萨心肠,当然要送一送小生了。” 苏默忍着笑意,挑起了他的下巴,痞痞地说:“不巧,在下就是劫色的!给劫吗?” 他配合地抬起了下巴,嬉嬉地笑:“当然给劫!不过,我有言在先,要劫就劫一辈子,别半道儿落跑了。” “一辈子,有点长啊?要不,我还是不劫了吧?” 苏默松开手,故作犹豫之色。 这怎么不按戏折子走啊? 赵兰硕愣了一下,气愤地抓住了苏默的手:“不行!爷的下巴,你摸都摸了,还带劫了一半色就跑路的吗?要劫就劫到底!” 苏默挑眉:“你想怎么样?” 赵兰硕抬了抬下巴,答得理所当然:“睡我!” 真是简单,粗暴! 苏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姐姐,你在这里吗?” “姐姐……” 第一声,苏默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第二声响起,她慌忙甩开了赵兰硕的手,正了正脸色,跑了出去。 “小笙,怎么了?” 没过久,穿着一身单衣的苏笙被苏默拉进了屋子里。 赵兰硕表情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有些遗憾,差点就能借机亲上一亲了。 “姐姐,你能不能和硕哥一起到隔壁劝一劝,让杨姐姐和她相公不要打架了。杨姐姐叫得好惨啊,她相公好过份啊,为什么要一直打杨姐姐,边打还要边说好舒服?!” 苏笙扯着苏默的衣服,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满脸控诉地说。 啊? 苏默有些傻眼,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赵兰硕。 她该如何用纯洁无垢的语言告诉她这个傻弟弟,杨青青夫妇是在打架没错,他们只是在玩脱光了衣服,妖精打架的游戏! 而赵兰硕在目瞪口呆了半晌之后,仰头发出了欢快的“猪叫”声! 苏默心中大恨:“赵兰硕,你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 赵兰硕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就是要看看,苏默要怎么跟她的宝贝弟弟解释,隔壁的那对夫妻为什么总在夜里打架的事情。 苏默有苦说不出,只好劝苏笙先在赵兰硕这间屋子睡觉。 但奈何,她低估了自己的弟弟圣父的性子。  这孩子拽着她的衣服,苦苦哀求道:“姐姐,杨姐姐天天这么挨打,好可怜的。如果没人管的话,杨姐姐会被打死的!” 第380章 偷窥 苏笙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实诚了。非要亲自把苏默和赵兰硕送到门口,亲眼看着他们去了隔壁,才放心地返回赵兰硕屋里睡觉去了。 苏默简直无语了,和赵兰硕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小声地问道:“这下可怎么办?” 无法解释,却又敌不过苏笙可怜巴巴的眼神,外加唐僧念经一样的念叨,他们才不得已走了出来。 但是出了屋子之后,怎么办? 外面天寒地冻的,夜色已经深了,大杂院里各家都关门落了锁,连灯都灭了,去敲哪家的门呆上一会儿,都不能。 “阿笙不是让我们去劝架吗?走啊。” 赵兰硕牵着苏默的手,笑得很是灿烂。 “开什么玩笑!要去,你自己去,可别带上我!” 苏默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 这小子玩上瘾了,冻得都快变成老冰棍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们——” 赵兰硕刚说了两个字,眼角余光就瞄到一条人影猫着腰,偷偷摸摸贴着墙角走,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是要做坏事的样子。 “怎么……” 听他说话说一半,苏默毛毛躁躁地就要嚷嚷,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兰硕伸手捂住了嘴,拉着她躲在了院里堆砌的杂物后面。 苏默也发现了那个作贼似的身影,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牵着手,悄悄地尾随了过去。 跟着前面那个人影走了几步,两个人发现有些不对了。 那个人在隔壁家门前鼓捣了一会儿,只听黑暗里咔哒一声,是门锁轻轻被打开的声音,猫着腰往左右瞄了一眼,身影一闪,便钻进了门里,消失不见了。 苏默瞪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轻声说:“咦,这小偷进的不就是杨青青家吗?” 那个啥?杨青青夫妻眼下可不就是在上演妖精打架一系列的小电影吗? 赵兰硕一脸兴味地挑了下眉,拉着苏默就要跟过上去。 苏默脚步微滞,甩开了他的手,小声问:“你干嘛啊?” 看见小偷,难道不应该大喊一声,嚷嚷着让院里的人都起来,大家伙合力抓贼吗? 赵兰硕这个样子,不象是带着她去抓贼,倒象是去看热闹的? “反正左右闲着无事,不如尾随着他,看会儿热闹,再让他白忙活一场,不好吗?” 赵兰硕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鸡贼,不容苏默多想,再次抓了她的手,悄悄地跟了过去。 门是虚掩着的,这是小偷为自己逃跑时留下的,却方便了苏默和赵兰硕跟踪而入。 两个人不费吹力地走进了屋子,入目处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苏默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胆怯的同时,又有一丝丝的兴奋感油然而生,类似于老师眼里一向老实安份的乖学生第一次做坏事的那种紧张忐忑感。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紧张,赵兰硕伸手在她腰上轻轻拍了一下,满是安抚的意味。 苏默定了定神,因为看不见,她只好紧紧地攥着赵兰硕的手,亦步亦趋地随着他的脚步往里面走近。 赵兰硕的眼睛象是在能在黑暗中视物一样,毫无障碍地往前走,时不时还拿手挡着苏默的头脸,以防她磕着,碰着。 走了几步之后,本来细若蚊呐的呻吟声越发大了起来,苏默身形一滞,彻底僵在了原地,任凭赵兰硕一拉再拉,就是不往前走了。 她终于回过神,想起来心里的那一丝不对是什么了。 杨青青夫妻不是正在那啥吗?她和赵兰硕还跟着小偷进来看热闹,如果被人家发现了,会不会被人家小夫妻误会,他们两个有偷窥人家小夫妻床闱秘事的爱好? “哦,相公……” “嗯……” 娇媚的女子轻喘声,传了过来,瞬间让人的骨头就酥了半边。 随之而来的还有男子粗喘和偶尔暴粗口的声音,两相夹杂在一起,里面在上演什么限制极画面可想而知。 赵兰硕也意识到不对了,他的身体僵了片刻,牵着苏默的手紧了一瞬之后,脚步轻挪,就要拉着苏默离开。 不远处的屋门轻轻地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吱呀声,一丝莹火一般的光亮劈开满室的黑暗,照在了苏默和赵兰硕身上。 赵兰硕一惊,扯着苏默转到了一个柜子后面。 不远处微微开启了一条门缝的房门前,偷偷摸摸地偎着一个人影,缩头缩脑地蹲着,用热烈又猥亵的目光往里面看去。 房门一开,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蚀骨的,又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便再也掩不住了。 黑暗里,苏默红着脸,翻了个白眼,挣脱了赵兰硕的手,闭着眼睛,捂上了耳朵。 她没有发现的是,目力极好的赵兰硕偷偷地顺着打开的门缝,往里瞥了一眼。 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热烈地抱在一起的男女,还有他们连体婴一样连在一起,密不可分的身体—— 极富冲击性的画面映入了他眼睛,赵兰硕的瞳孔猛然收缩了几下,攥着苏默的手用力握紧,一层热汗不知不觉地湿了掌心。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扯着苏默,不声不响地沿着来路返了回去。 出了屋子,赵兰硕伸手关上门,苏默才睁开眼睛。 她象是重生一样,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小声说:“看来那人不是偷东西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兰硕一把扯过,用力推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你发什么疯?” 她睁大眼睛,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控诉,身上就贴上来一具熟悉的身体。 赵兰硕象是发了疯,极具攻击性和侵略性吻了上来,根本没有给苏默任何拒绝和喘息的机会。 嘴巴被睹上,双手被紧紧地握着,掌心里湿湿的,不知道是谁出的汗水。 黑暗中,赵兰硕的呼吸又急又促,抓着苏默的手用力到了极致,让苏默都觉得有些吃痛起来。 他象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又想着急地抓紧着什么。 “小默,别动,也不要说话。”  疯狂又热烈的一吻过后,他攥着苏默的腰,斜倚在她颈侧,吐息深深,声音低哑,充斥着满满的情欲味道。 第381章 情敌见面 不多时,门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赵兰硕拉着苏默,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回到家里,靠在门上,苏默和赵兰硕对视一眼,纷纷弯着腰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儿之后,苏默摆了摆手说:“好了,睡觉了。” 说完之后,她扭头就走。 “小默!” 身后传来赵兰硕的喊声。 她回过身,眨巴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光线很暗,就算两个人站得距离很近,苏默也无法看清赵兰硕脸上的表情,自然也错过了他深邃温柔的眸光。 “我真想早些娶了你!” 他声音低哑地说。 没有料到他会说这话,苏默微微一愣,抿着嘴笑了笑说:“想娶我啊,可没那么容易,你慢慢等啊!” “啊?” 赵兰硕惊讶地叫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苏默离开了。 这天晚上,苏笙是和赵兰硕一起睡的。 因为这一件事,第二天见了杨青青,苏默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杨青青对此一无所知,比起第一天,她打起毛线来的手法快了不少,和成雪莲比着赛似的,两个人你追我赶,积极性空前高涨。 苏默又教了她们织线帽,口罩,还有围巾。 一窍通,事事通,杨青青和成雪莲进步神速,让苏默很满意。 到了一天结束,杨青青拿了四十个大钱,成雪莲拿了五十个大钱,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各自回家。 筐子里已经堆了不少的毛袜子,线帽,口罩。 临走时,柳婆子提醒苏默,差不多,该让织出来的这些东西,流到市场上,看看售卖的情况如何。 苏默明白,柳婆子也是好意,担心她花了钱和心思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人买,本钱收不来。 别说柳婆子担心,苏默自己也很着急。 她吃的调养身体的药,每天都要喝上一回,一剂药只能煮四五回,转眼间十几两银子就没了。 更别说,住在这清平城,每日的花费也得费不少钱。 手里头的银子一天天地减少,她心内的焦灼就别提了。  虽然心急如焚,苏默还是忍着性子,等了几天,等到手里的羊毛都由柳婆子全部纺成了线,那些线在杨青青,成雪莲,和苏默的竹针里又全部变成了毛袜子,毛手套,毛围巾,还有头上戴着的线帽子 。 因为赶时间,所有做出来的物件都是白色的,没有来得及染色,只是拿去洗了洗,除去了表面上的污渍。 苏默并不是太满意,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本来,她打算趁着集市,直接拿到那里去卖的。 但柳婆子却有别的想法,建议苏默把一部分拿到店铺里去。  “去集市里买东西的都是些平头百姓,过日子能凑活就凑活着过了,就算出门挨些冻,能省钱也不会花多余的钱来买些保暖的东西。小默,咱们做的这些东西都是保暖的,光是这本钱就不少,所以底价 绝不可能便宜。只有有钱人才会余钱购买,而有钱人通常都是去店铺买东西的。” 柳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苏默觉得很有道理,只好另作打算,寻思着是不是要带上几件,到街道上的店铺上推销一下。 恰巧,姜文才主动送上门来。 苏默起身笑脸相迎,赵兰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斜了他一眼,跟在苏默身后,忙前转后的,名为帮忙,实为就近监视着姜文才,不要让他跟苏默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 “姜公子,怎么有空过来?” 苏默倒了杯热茶,推到了姜文才面前。 姜文才潇洒一笑,眼眸深深地望着苏默:“回去之后,我一直惦记着苏姑娘,就过来看看。” 听到这话,苏默还没有接话,倒是赵兰硕小声地嘀咕道:“别人的媳妇,劳你惦记吗?闲吃萝卜淡操心!浪死你算了!” 虽是小声嘀咕,但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恰好让苏默听得一清二楚。 她一脸尴尬地瞟了姜文才一眼,生怕他也听到了。 好在姜文才垂着头喝茶,看不见表情,毫无反应的样子,让人不禁以为他什么也没听到。 “少说一句话,你能憋死吗?” 苏默垂下眼,抬起腿,速度极快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记。 赵兰硕委屈巴巴地望了她一眼,转过脸,目光不善地瞪了姜文才一眼。 没事总爱往这里跑什么,贼眉鼠目的,一看就是别有所图,想跟他抢苏默的! “多谢姜公子关心。一切都好,周围的人邻居也很好。” 苏默笑着说。 “那就好。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苏姑娘尽管开口。” 姜文才脸上的笑容非常真诚。 柳婆子一边听着,眼光闪动了几下,招了招手,示意她有话对苏默说。 苏默有些诧异,扭过头,跟赵兰硕交待了几句,让他陪着姜文才说会儿话。 赵兰硕答应得很爽快,等苏默一走,他就变了脸,横眉立目地说:“离苏默远一点,她是有夫之妇,她相公生得比你俊多了,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姜文才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去,挑着眉,神色冰冷地看着赵兰硕说:“与其你操心我生得俊不俊,不如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尊容!我要是生成你这样,早就活不下去了,一头撞到墙上自杀死了算了 。你这样的,也就配给苏姑娘的相公当靶子使!” 他一早就确定长相丑陋的中年男子是苏姑娘那个相公特意留下来,防止苏姑娘红杏出墙的! 所以,赵兰硕才处处针对于他,看他的目光象是在看什么眼中钉,肉中刺一样。 两个人跟斗鸡眼一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服谁。 柳婆子把苏默叫到了一边,小声说:“小默,你跟这个姜公子……” 意会到柳婆子话里的深意,苏默忙摆手否认道:“不是。我们只是见过几面,后来租这个房子,也只是意外。”  柳婆子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地意味深长:“我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也见过姜公子不少回了。头一次见到他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的。小默,这姜公子家里开了不少店铺,其中包括胭脂水粉,布料,成衣等。听说,生意很不错。” 第382章 你这是有了 看过苏默做出来的东西后,姜文才赞许不已,几乎没有多作考虑就答应了苏默的请求。 苏默把做好的所有东西收拾进了几个大包袱里,放在架子车上,准备跟着姜文才一道,带到姜家的店铺里寄卖。 架子车推起来不重,苏默一个人推就可以,但赵兰硕跃跃欲试的,大有跟他们一道儿去店铺的打算。 姜文才瞄了赵兰硕一眼,走到苏默身边,伸手按着架子车的两个把手,笑着说:“这样的粗活,怎能让苏姑娘来做?还是姜某来吧。” 姜文才要是推了架子车,赵兰硕再跟着去就是多余的了。 苏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善如流地让开了位置。 这小子就是想甩开他,跟苏默单独相处!  赵兰硕挑了下眉,快步跑到架子车边,用力一推,就把文弱的姜文才推到了一边,笑着说:“姜公子是贵人,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还是我来吧!我们庄户人家,粗活都是做惯了的。这活儿,要是一 天不干,就浑身刺挠。” 姜文才被人这么一推,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去,等站直了身体之后,忍着气说:“我和苏姑娘两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就不必跟去了,省得吓到我家店里的客人!” 他的话里虽是平常,但连讽带刺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姜文才这是在说赵兰硕生得丑呢。  见他气得直握拳头,赵兰硕悄悄地翘了翘嘴角,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脸懵懂地说:“吓到客人那可不行,那我不进门就是了。外面的坏人多,总有些禽兽披着人皮,哄骗小姑娘。我跟着过去,就是为 了保护我们家小默的!” 他这是明摆着骂姜文才是禽兽。 姜文才聪明通透,一听就明白了,他僵着笑脸,看向了苏默,目光中别有深意:“苏姑娘觉得呢?” 苏默看了看仰着下巴,一脸得意的赵兰硕,瞄了瞄脸色铁青,神色难堪的姜文才,呵呵一笑:“我都好。哎呀,一直呆在外面怪冷的,我们还是早些走吧,早去早回。” 姜文才倒是狡猾,转眼就把皮球踢给了她,暗示她把赵兰硕留在家里。 对于苏默来说,有赵兰硕在,能省她不少麻烦,至少架子车有人推了。 所以,她语意含糊,看似什么也没说,却是默许赵兰硕跟着了。 姜文才吃了个闷亏,有些不高兴,闷头走了在了前面。 苏默和赵兰硕走在后面,告别了柳婆子和苏笙。 赵兰硕得意洋洋,走路都带着风,满脸的春风得意,和走在前面脸色灰败的姜文才形成鲜明的对比。 “瞧瞧姓姜的脸,都气得发白了。” 他凑到苏默身边,不无得意地说。 苏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那是冷的,不是气的。快把你脸上的得瑟收收吧,怪没风度的!” 赵兰硕神色微愕:“明明是姓姜的企图不良,想甩开我,单独跟你呆在一起,怎么能怪我没风度呢?我墙角都要被人挖了,还要什么风度!生气好,他下次就别来咱家!” 苏默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快步走了几步,和姜文才并肩而行,并主动搭了话,两个人很快热聊起来。 赵兰硕在后面傻了会儿眼,忙推着架子车,追了过去,插话道:“今天有点冷哦,是不是啊,小默……” 苏默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扭过身,专心地跟姜文才说话。 赵兰硕不甘心,再接再励,誓必要把插话进行到底。 “你们在聊什么呢? “姜公子,离你家的店铺还有多远?” 他在一边狂刷存在感,呼叫完苏默之后,又去呼叫姜文才。 姜文才嘲笑似地斜了他一眼,更不可能理他了。 就这一眼,可把赵兰硕气得够呛,他憋着气,凑天苏默身边,可怜巴巴地说:“小默,我眼睛好象被雪给迷了,你能帮我吹一吹吗?” 苏默终于肯搭理他了,屈尊降贵地瞄了他一眼:“你确定要我帮你吹眼睛吗?” 赵兰硕心里大喜,得意地瞟了姜文才一眼,慌忙停了架子车,装模作样地揉着眼睛说:“当然确定。我眼睛不舒服,走不了路了。” 这是威胁!暗示苏默如果不帮他吹眼睛,他就不走了。 苏默暗暗咬了咬牙,忍着气,扭头对姜文才说:“姜公子,你先在前面走着,我过会儿就会跟上来的。” 姜文才笑着应了声和,闲庭漫步一样地走到前面去了。 姜文才一走,苏默扭身就走到了赵兰硕面前,冷声说:“哪只眼睛?” 赵兰硕喜笑颜开,心里美滋滋的,把脑袋往苏默跟前一递:“喏,就是这只眼睛。” 苏默仔细看了他的眼睛,很漂亮的凤眼,火灵灵的,满眼都是快要漫出来的笑意。  她瞄了前面的姜文才一眼,突然伸出双手狠狠的揪住他两边的脸颊上的肉肉,用力往两边一扯:“赵兰硕,你能让我省点心吗?人家姜公子帮了我们大忙,我多少要给他一些面子,不能只顾着他,冷落 了人家。所以,我才主动跟他说话。你身为男子,老爱吃飞醋,莫不是有了?” 赵兰硕也不挣脱,任由她捏着脸,嘴巴一张一合地问:“有什么了?” 苏默挑眉一笑:“当然是有孩子了!只有怀了孩子的妇人,才喜欢拈酸吃醋。你这么爱吃醋,要不要我买一缸给你喝?” “咱们都没睡过,我哪怀得上孩子啊。” 赵兰硕脸黑了一瞬,眼睛转了转,脸上瞬间扬起一抹坏笑。 “你乖乖的,今天晚上回去,咱就一起睡。” 眼看姜文才已经走远了,苏默没空再跟他歪缠下去,急切之下,随口这么一说。 说完之后,苏默就快步去快前面的姜文才去了。 今天晚上一起睡?苏默好象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他晚上不用独守空,辗转难眠了。 赵兰硕越想越美,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干劲十足地推着架子车,往前走去。  之后,一直走到店铺里,他都安安份份的,没在苏默和赵兰硕说话的时候,不合适宜地插过话。 第383章 没谈拢 站在店铺门口,苏默望着赵兰硕说:“你真的不进去吗?外面冷,里面可比外面暖和多了。” 赵兰硕瞟了眼一言不发的姜文才,笑着说:“我不进去了,就在外面呆着,还能看着咱家的架子车,别让人给顺走了。” 他可是有骨气的人,说不进去,那就是不进去。 苏默见劝不动,也不强求,在姜文才的催促下,抱着一小包东西,走进了商铺里。 这是一家售卖布料,成衣的店铺,地方不算很大,但胜在干净,整洁,里面的摆设井井有条。冬日里客人不算太多,多为女客,在期间流连,挑选布料和衣物。 苏默的目光淡淡地从布料上扫过,落到裁制好的成衣上,眼神微闪,一脸地若有所思。 门口袖手站着两个伙计,看到姜文才,一个进去叫掌柜的,一个笑容满面地迎着姜文才和苏默进了里间。 掌柜的很快出现,来到近前,跟姜文才说了几句客套话,好奇地扫了苏默一眼,态度热络地把他们让进了隔间里。 隔间里暖融融的,升着炉子,桌椅和茶具齐全。 苏默跟着姜文才坐了下去,抬手把怀抱着的包袱放到了桌面上。 不大一会儿,姜文才亲自把包袱打开推到了掌柜面前。 掌柜精明能干,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两眼放光,抬手拿起了一双配对的毛袜子,拿到眼前细细地察看起来。 “姑娘真是聪慧,竟能想出用羊毛纺线,织成袜子的想法来。这毛线织成的东西,触手光滑,厚实保暖,的确是个好东西!姑娘想把这些东西都放到本铺里寄卖,可有想好定什么价钱?” 掌柜的目光一闪,狡诈如狐的神色一闪而过。 苏默不动声色地把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反问道:“掌柜的觉得定什么价钱比较好?”  掌柜悄悄地瞄了姜文才一眼,捋了捋下巴上的胡茬子,笑得如一只老狐狸一样:“看在姑娘是我们少东家带过来的份上,我就不跟姑娘绕弯子了。这东西稀奇是稀奇,也够保暖,但人们毕竟没有穿戴过 ,怕是购买的人不多。所以这价钱,姑娘不宜定得太高。比如这毛袜子,一双最多十个大钱,多了怕是要积压在手里,卖不出去了——” 定价十个大钱? 每织出一件来,苏默就要给成雪莲和杨青青五个大钱,一双就是十个大钱,更别说买羊毛的钱,和柳婆婆把羊乱纺制成线的人工费…… 十个大钱,这是要她赔死吗? 苏默嘴角一挑,勾出了一抹冷淡的笑来:“掌柜的,十个大钱怕是有些少,连本钱都收不回来的。我以为,一双毛袜子,至少得卖五十个大钱。” 听到这话,掌柜笑容一敛,嘴角往下一撇,明显是有些不高兴的表情,闷声说道:“姑娘,十个大钱怕是都卖不出去,你竟然还敢定价五十个大钱?你就不怕这些东西会砸到手里吗?” 姜文才开始还闲闲地坐着,听到掌柜语气不好,不由坐直了身体,沉了脸色道:“胡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默是他带过来的人,掌柜的说话如此不客气,让他多少觉得颜面受挫。  掌柜表情一凛,之后瞬间便皱了脸,大倒苦水道:“少东家,好听话,谁都爱听。忠言总是逆耳,要得罪人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位姑娘是你亲自带过来的人,我也不说如实相告。实在是眼下生意不好做 啊。一双毛袜定五十个大钱,价钱太高,东西卖不出去,我不好跟少东家交代不说,这位姑娘也不会乐意不是?” 少东家带过来的人,他总不好问苏默要寄卖费用的。只能在价格方面,让苏默的原价定得低一些,他转手再以高价卖出,这样一来,多出来的部分自然就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姜文才是个读书人,不擅经营,从一间小小的商铺掌柜都敢欺瞒他,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平时一定没有插手过家里生意上的事情。 苏默对掌柜怀揣的小九九一清二楚,心里不悦,脸上却不表,忍着不满,还想再争取一下,万一这掌柜的看在姜文才的面子上,松口中了呢。 于是她笑着说:“五十个大钱,掌柜的说多了,十个大钱,我又赔本,能不能请掌柜的帮忙拿个主意,这价钱定得多少才正好?” 一个小丫头而已,怎么斗得过他这个经营商铺几十年的老狐狸! 这不,他不过倒了几苦水,这丫头貌似就被他说动了,连说话的语气都诚恳了不少。  掌柜心里得意,精明的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得色,嘴里连连说道:“不敢,不敢。我也就是仗着比姑娘年纪大,多吃了几十年的盐而已,才敢斗胆这么一说。这价钱嘛,既然十个大钱少了,那就再 往上加一架嘛!毛袜子十五个大钱一双,我保证姑娘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必能很快全部卖出去!” 闻言,苏默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地审视着掌柜的脸部表情,直到看得他心里忐忑,笑容尴尬地僵在了脸上,她才收回了目光。 “姜公子,多谢你的好意。既然谈不拢,我这就回去了。” 在掌柜和姜文才惊讶地目光下,苏默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手脚麻利地拢好了包袱,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这……”姜文才有些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也跟着站了起来,不明白说得好好的,苏默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姑娘,屋里暖和,不如你再坐一会儿,我们再商量商量……” 没有料到苏默如此果决,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一丝余地也不留,掌柜的脸色惊变,也站了起来,扬声对苏默喊道。  苏默没有回头,笑着说:“不必了。机会,我已经给过了,是掌柜的自己不要的。以后若是全大陈都开始流行穿我做的这些东西,只望你不要后悔才是!天冷,我家阿硕还在外面等着,我这就走了,不用送了!” 第384章 爷的媳妇贼好看 就在姜文才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掌柜已经追着苏默出去了。 他强提嘴角,勉强露出一丝亲和的笑容,跟在苏默身后,急声说:“如果十五个大钱,姑娘不满意,不如提到二十个大钱,如何?” 瞄到他脸上如同挖肉断骨一样的表情,苏默心中觉得万分好笑。 她挣的是辛苦劳动的血汗钱,怎么到这里,却象是在挣他掌柜的钱一样。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双毛袜二十个大钱,这是打发要饭的吗? 她笑着说:“不如何。掌柜的不用送了,我家人就在外面呢!” 说着,她拎着包袱,一言不发地穿过大堂,缓步迈入了风雪中。 掌柜的沉着脸,目光阴鹜地望着她的背影,回身看到姜文才马上换上了一个笑脸:“少东家,这姑娘的定价确实有些高,我也是一片好意啊。哎,没想到……” 姜文才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追着苏默走了出去。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赵兰硕顶着那张中年男人的丑脸,抱着双臂,站在廊下,搓着手,躲避着风雪。 “阿硕!” 看到他的背影,苏默心里一暖,扬声喊道。 听到这声亲热的呼唤,赵兰硕笑着回过头,看到苏默怀里抱着的包袱时,他眼神微微一滞,却聪明得没有多问,迎上前,接过包袱,转身放到了架子车上。 苏默温声说:“我们走吧!” 商铺门口人来人往,人多眼杂,赵兰硕不好直接牵她的手,只好扯了扯她的衣角,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他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安抚的意味,虽然没有直接宣之于口,但他要表达的意思,苏默都明白。 她毫无顾忌地伸出手,捏着他的小指,调皮了捏了捏,在赵兰硕翻手就要回握的时候,突然松开了手。 “我没事啊,你想多了。雪好象要下大了,我们快回去吧!” 话说得轻巧,但她心里难掩挫败感。 本来以为有姜文才从中牵线,事情应该会谈得很顺利的,谁知碰上一个贪得无厌的掌柜。 临走前,她还说让婆婆和小笙在家里等着她的好消息 回去之后,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的期待的目光。 赵兰硕轻轻应了一声,推着架子车,和苏默并肩走入了风雪中。 姜文才本来已经追到近前了,看着两个人并肩而行的背影时,不由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意外地有些搭。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话,但这两个人之间却涌动着外人无法插入的亲昵感。 这种特别的亲昵感是亲情! 因为那个赵兰硕又老又丑,所以姜文才一点儿也没有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往男女感情一方面去想。 “苏姑娘,请等一下!”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终究扬声大喊了一声。 赵兰硕撇了撇嘴,心道这孙子怎么总是阴魂不散,跟苍蝇似的,一直绕着他的小默转悠,实在恼人的很。 他低声说:“小默,你就装作没听到,别理他!” 买卖不成仁义在!更何况,他们还住着姜文才家的房子,明明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不理人,实在不好。 苏默没有听他的,转过身,嘴角习惯性地扬起了一抹礼貌的笑:“姜公子!” 姜文才笑了下,赶紧加快脚步追了过来:“对不起啊,苏姑娘,让你白跑了一趟。” “没事。与人打交道,哪有一次就把事情办成的道理……” 苏默抬起脸,脸上的笑容温暖如春日的阳光。 轻若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她的发间,肩头,挂在了她长长的如同鸦羽一样的长睫上,随着她眼睛的轻轻眨动,莫名地让姜文才觉得美得恍若隔世。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象是受到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用指尖拂落她长睫上的雪花。 赵兰硕眸光一冷,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骇人的戾气,突然伸手扯了下苏默的手臂,大声说:“雪越下越大了,小默,婆婆和阿笙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我们赶快回去吧!” 他这么一扯,苏默站立不稳,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正好躲过了姜文才快要抬到她眼睛上的手。 “赵兰硕,你是猪!我差点让你拽得摔跤了,你知不知道?” 扶着架子车站稳身体之后,苏默气急败坏地打了赵兰硕一下。 赵兰硕嬉嬉笑:“你才是猪!我比你聪明多了!” 如果苏默真的聪明,就不会看不到姜文才注视着她时,那专注的眼眸,眸光里流转的是无法遮掩的欣赏之色。 “敢顶嘴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抽你?!” 苏默又伸手拍了他手臂一记,完全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一个姜文才。 姜文才恍然回过神来,讪讪地收回手臂,神色失落地看着苏默和赵兰硕打闹。 赵兰硕冷笑着瞄了姜文才一眼,压根不会提醒苏默注意些自己的行为。 姜家商铺的掌柜躲要屋里,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心里不屑地冷哼道:“别看这丫头现在走得俐索,以后一定会回来求我的!” 因为他会暗暗联合这清平城里的所有商铺统统拒收这些东西!除了他这间商铺,苏默根本别无选择! 除非—— 不过,那是不可能。 那家是什么身份,当朝德女妃的本家,百年家族,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小东小西! 姜文才站在风雪中,注视着苏默和赵兰硕离开。 “是不是姓姜的这孙子没出力,所以生意没谈成?” 走出老远之后,赵兰硕问道。 他这语气阴得大有苏默如果说个是字,他就回头跟姜文才拼命似的。 “不关姜文才的事,是那个掌柜的太贪,压价压得很低。” 苏默背负着双手,踮起脚尖,仰起头,象跳舞似的,迎着劈面飘来的雪花,在雪地里转了几个圈。 她身姿轻盈,偶尔看向赵兰硕的目光,眼波流转,笑盈盈地,俏皮中又带着些许的可爱,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呆呆地注视了一会儿,看得舍不得移不开目光,心想:爷选的媳妇,真是贼好看! 第385章 谁是你媳妇 走了几步后,苏默发现,赵兰硕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大喊道:“你发什么呆啊?” “来了!” 赵兰硕回过神,应了一声,慌忙推着架子车追了上来,与苏默并排而行。 雪越下越大,两个的头上和身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苏默停下脚步,打开包袱,在里面翻了翻,不多时拿出了两顶帽子出来,扬手把一个戴在了赵兰硕头顶上。 “左右也没有卖出去,不如我们先戴着。是不是暖和多了?” 她仰着脸,笑嬉嬉地望着他。 雪花纷纷扬扬,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看得赵兰硕怦然心动,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干嘛?在大街上,你就想耍流氓?” 苏默蹦跳着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歪着头,神色俏皮地望看着他。 赵兰硕豁然回神,垂着眼睛,咧着嘴笑了笑,低声说:“我碰的是自己的媳妇,光明磊落得很,耍的哪门子的流氓?” “谁是你媳妇,美得你!” 苏默心里蓦地一甜,随意地把另外一顶帽子戴到了自己头上,因看不到,自然戴得歪七扭八的。 赵兰硕看不过去,伸出手帮她调整了一下,直到帽子戴得板正了。 飘扬的雪花,雪白的帽子,衬着少女水灵灵的眼睛和精致的五官,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赵兰硕目光温柔地看着,满心满眼都是正对着笑得灿烂的苏默,心跳怦然。 哪怕周围往来的很多人纷纷侧目,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和苏默,他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苏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故作自然地转过身,撒欢似地往前跑去:“赶快走啦!小笙和婆婆,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不管生意有没有谈成,家总是要回的! “小默,别跑太快,小心滑倒!” 赵兰硕呆站了片刻,拉着架子车,一脸担心地追了上去。 “没事啦!我……” 苏默边跑连扭过头说话,话还没有说完,便一头撞在了一个身上。 她哎哟地叫了一声,就听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莫名地有些耳熟。 “苏姑娘!?真的是你!我们掌柜的天天都在念叨着你和你弟弟呢。” 苏默定了定神,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青衣的瘦小男人站在她面前,面容隐隐有些熟悉感。 再结合他的话,苏默瞬间记起了,他好象是福祥酒楼里的茶博士。 之前,她和小笙去过福祥酒楼好几次,都是这位热心的茶博士招待的。 话说,福祥酒楼的所有人好象都很喜欢小笙,回回去,上到掌柜,下到茶博士,下到端菜的伙计,争着抢着要抱小笙,各色小吃,零嘴都往小笙怀里塞。 苏笙连吃带拿,空着手去,怀揣着一兜好吃的离开。 没想到在大街上也能碰到福祥酒楼的茶博士,苏默心里的高兴劲就别提了。 “酒楼的生意怎么样?还有掌柜的,他老念叨我们姐弟,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苏默笑着说。  茶博士上下打量着苏默,高兴地笑眯了眼睛:“苏姑娘头上戴着的帽子蛮特别的,看着就很暖和。托姑娘的福,酒楼的生意一直都很好。掌柜的说,你们上次过来托他办的事,有眉目了。就是自上次一 别之后,你们姐弟一直没有到清平来,所以掌柜的才总念叨你们。” 苏默头上戴着的帽子,是能护着耳朵的,垂在脸侧,长长的,分外可爱。 茶博士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帽子,自然很是惊奇。 上次,苏默和苏笙托掌柜的办的事,就是苏笙进学的事情。 听到这话,苏默两眼一亮,抓着茶博士的手臂,惊喜地说:“掌柜的真是这么说的?” 茶博士正在说话,冷不丁地从旁边伸过来一双手,重重地推在了他胸前。 一股大力涌过来,茶博士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推完了茶博士,赵兰硕神色担心地拉着苏默的手,急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默哭笑不得:“我没事。你干嘛推他?” 赵兰硕神色厌恶地瞪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瘦小男人,以一幅理所当然地口气说:“谁让他走路不长眼睛,撞了你?!” “你没事吧?” 苏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甩开了他的手,不好意思地对茶博士说。 茶博士是个老实人,神色好奇地看着赵兰硕说:“我没事。苏姑娘,这位先生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苏默姐弟的身世,在福祥酒楼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姐弟两相依为命,茶博士猛然发现苏默身边出现了一个貌丑的中年男人,才有此一问。 苏默低声对赵兰硕说:“这是福祥酒楼的茶博士,你别拿防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哦,他是安宁村的人,是我的邻居。对不起啊,方才他以为你欺负我来着,所以才推了你。反正左右无事,我这就去见见掌柜的。” 苏默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真诚地跟茶博士道了歉。 茶博士没有多想,只是多看了赵兰硕几眼,引着苏默和赵兰硕往福祥酒楼走去。 茶博士走在前面,苏默和赵兰硕走在后面。 苏默小声地数落赵兰硕道:“刚才你把人家小哥推到地上了,你怎么连句道歉话也没有说?” 她道歉的时候,赵兰硕就冷着脸,干巴巴地站着,一脸他是大爷,他最大的模样。 赵兰硕摸着鼻子,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听着。 苏默的话,他都听到了,但想让他改,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什么身份,别说推那个茶博士了,就是打杀了他,谁人敢说个不字? 不大功夫,就到了福祥酒楼。 茶博士领着他们从后门进去,到了伙计们休息的房间里,还热情地拿了些干果,让他们品尝。 之后,茶博士便出去寻掌柜的去了。 “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兰硕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动作随意地拈了个干果,捏在手里微微用力,剥出了里面的果仁,他自己不吃,反而放到了苏默手里。 第386章 柳暗花明 就这样,赵兰硕剥一个,苏默吃一个,偶然相视一笑,两个人之间流动着浓得化不开的粉丝气息。 “别光顾着剥给我吃了,你自己也吃啊。” 吃了一会儿,苏默突然出声说道。 赵兰硕垂着头,专心地剥着手心里拿着的干果壳,头也不抬地说:“吃你的,别管我!” 说着,他又剥好了一个,抬手把果仁又放到了苏默手里。 苏默无奈地瞟了他一眼,冷不丁地拈起了果仁塞入了赵兰硕嘴里:“你吃吧。” 这亲昵的一幕恰好落入正在跨进屋里的福祥酒楼掌柜的眼里,他惊了一瞬,精明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赵兰硕身上,暗暗寻思着,他跟苏默的关系。 心里奇怪,面上却是不显,掌柜神色如常地走进了屋子,到了近前,他敦厚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苏姑娘,你可来了。上次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有眉目,多半是事情成了。 苏默欣喜地站了起来:“是不是你那东家愿意让阿笙到他家进学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笑着瞟了赵兰硕一眼:“是。我东家是谁,想必苏姑娘还不知道吧?说来,我东家在清平还小有名气,姓梅。“ 见苏默依旧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样子,掌柜的不动声色地往门外瞄了一眼,扭过头,小声解释道:“苏姑娘有所不知,梅氏正是当朝德妃的本家。” 听掌柜的这么一说,苏默吃了一惊,没想到福祥酒楼的后台竟然这么硬同,她脸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 掌柜的看在眼里,也跟着高兴。 之后,他话锋一转,适时地泼了盆凉水下来:“苏姑娘莫要高兴得太早了。进梅氏学堂,花费可是不少。小笙的衣食住行都要在梅家,一月需纹银百两。姑娘,这花费你承担得起吗?” 苏默微微一愣,皱着眉说:“需要这么多钱吗?” 掌柜的一脸为难:“是啊。”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 赵兰硕伸手轻轻扯了扯苏默的衣服,眼神里的安抚意味不言而喻。 苏默提起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花费的银子再多,我也会想办法筹到,让我家小笙读书的。他懂事又聪明,将来必有大作为。” 沉默过后,苏默抬起眼,神色坚定地说。 掌柜的叹了口气说道:“难为你了。” 苏默笑了笑说:“没事。不过百两银子,挣起来也不是太难的。” 嘴里说着大话,心里却有些虚,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暗想她要到哪弄到这么多的银子呢?眼下,她手里的银子也不过一百两,还有负担他们一家在清平城的日常花销,想想她就头疼。 她真的是太缺钱了。 把苏默脸上的纠强表情看在眼里,赵兰硕暗想,不知道阿九回京城了没有?大不了找他再借个千百两银子,先解解苏默的燃眉之急 虽然阿九有些铁公鸡,想来他若是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总能从铁公鸡身上强行拽下来几根毛的吧? 他一边想着,两手扒干果皮的动作却是没停。 扒好的果仁,他习惯性地又放到了苏默手边,之后,他又接着开始扒下一个。 掌柜的不动声色地把他的举动收入眼里,笑着问道:“苏姑娘,这位先生是谁啊?有些眼生,以前我好象没见过你带他过来。” 苏默瞟了赵兰硕一眼,就见他好象对掌柜打量的目光一无所知,扒好了干果之后,堂而皇之地又把果仁放到了她手边。 瞄到掌柜脸上古怪的神色,她突然有些头痛,生怕他看出些什么来,不自在咳了一声,伸出脚轻轻踢了赵兰硕一记,示意他注意一下场合,别再往她手边放果仁了。 赵兰硕抬起头,神色淡淡地看了掌柜一眼,突然开口说道:“苏默是我姑奶奶,我帮她扒果仁,天经地义。” 言外之意,你太大惊小怪了。 掌柜眨了眨眼睛,神色惊奇:“姑奶奶?” 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神来这么一句,苏默傻眼地呆了一会儿,忙笑着解释道:“啊,他是我邻居。别看他年纪大了些,但我辈份比他大,所以他一直叫我姑奶奶。让你见笑了!” 掌柜的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没好意思多问,话锋一转,和苏默聊起了别的话题。 再看赵兰硕,丝毫没有被这段插曲打扰,依旧不紧不慢地扒着干果皮,继续往苏默手边堆果仁。 苏默一脸糟心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傻啊?掌柜的已经怀疑了,他就不能低调点吗? 掌柜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到桌子一角,发现了苏默随手放着的线帽子,眼睛一亮,惊奇地问道:“苏姑娘,这是帽子吗?跟我平常所见的帽子很不一样。我能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掌柜的随便看。这是纯手工编织的,用的是羊毛纺的线,戴着既温暖又舒适,市面上是没有的。” 苏默点过头之后,掌柜就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用手摸了摸,感受了柔滑的触感之后,又放到眼前,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他一脸赞叹地说:“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帽子比寻常戴着的帽子相比,暖和了许多。” “掌柜的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挑上几样合心的,拿回去给你夫人和孩子戴。不瞒你说,这样的东西,我做了一架子车呢。原想放在一个熟人的店里卖的,可惜价钱没谈拢。所以,只好又拉回去了。” 苏默大方地说着,想到之前的遭遇,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 “一车?” 捏着帽子,掌柜一脸地若有所思。 之后,他笑了笑,说出了一句让苏默欣喜的话。  “好东西是不怕没人买的,何况,姑娘做出来的东西既好看,又实用,买的人更不会少。我们东家也做布料这方面的生意,应该会对姑娘做出来的东西感兴趣。不如我从中搭个线,让姑娘和东家见个面 ,具体的事宜,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这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苏默喜形于色:“那就谢谢你了。” 第387章 穷折腾 掌柜的行色匆匆地去找东家商量去了,留下苏默和赵兰硕呆在休息间里焦急地等待着。 瞄着手边铺了一小堆的果仁,苏默瞪他:“你就不能扒了自己吃了,干嘛都堆在我手边啊?没见掌柜的看我们的目光有多奇怪吗?” “奇怪,是因为他没见过世面!你管他做什么?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吃吧?” 赵兰硕头也不抬,一脸专心地扒着干果皮。 他早就发现了苏默喜欢吃这种干果仁,要不然他扒一个,她怎么就那么乖地吃一个啊,嘴巴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啧,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 明明心里喜欢,嘴里却老在说反话。 “喜欢啊。” 这里又没有外人,苏默很诚实地说。 “喜欢就吃啊。我给你扒的,不用客气。我媳妇,我就是这么宠,怎么地?” 赵兰硕撩起眼皮,一脸霸气地说。 这话说得,苏默忍不住心花怒放。 她发现,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她笑着拈起一个果仁,递到他嘴边:“呐,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奖励你的!” 赵兰硕张嘴,连同她的指尖一起含了进去,瞟了门口一眼,舌尖飞快地在苏默的手指上描了一圈,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神色暧昧得松开了嘴。 苏默瞪了他一眼,叫道:“你可真不讲究,我那么脏的手,你也能面不改色地舔上去,真是佩服。” 他笑了笑,趁着苏默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拿起一颗果仁放进了她嘴里。 苏默笑了起来,也拿过一颗放进了他嘴里。 就这样,你喂我一颗,我喂你一颗,两个人乐此不疲地玩了半天。 一个时辰后,掌柜返回,带着苏默和赵兰硕,坐上马车,往梅氏的一个庄园赶去。 在路上,掌柜的意味深长地说,梅氏的少主子要亲自见一见他们。 苏默追问,少主子是谁,掌柜笑而不答,只是拿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苏默。 听到掌柜说他东家是梅氏时,赵兰硕已经猜到了那个要见他们的少东家是谁,但他是不会告诉苏默的。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后,三个人在一处庄园前下了车,在一个侍从地的引领下,进了一间装扮素雅的屋子。 屋子里烧着地龙,铺着厚厚的地毯,一进屋子,本就轻巧的足音完全消弭于地毯上,热气伴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好闻味道扑面而来。 屋子中间搁置着一架屏风,隐隐可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没骨头似地卧在一张软榻上。 “来了?坐吧!” 一进屋子,屏风后面的人就懒洋洋地说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声音有些嘶哑。 放耳的瞬间,苏默只是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这样的声音在哪里听到过。 这个时代,有男女大防,男子见女客,立个屏风,是很正常的事。 苏默没有多想,随着掌柜的坐了下去。 看到屏风时,赵兰硕不屑地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心道:这阿九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谁知,他还没坐下,就见里面的人又说话了。 “爷我最讨厌长相难看的人!那人长得那么丑,你怎么能放这样的人进来,白白污了爷的眼睛!来人!把他赶到外面去喝西北风去!” 话音落地,从屏风后面就转出来两个黑衣劲装的护卫,冷着脸向他走了过来。 苏默脸色突变,腾地站起来,冷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兰硕目瞪口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明白阿九就是故意折腾他来的。 他暗暗咬了咬牙,心道先让你得意,爷以后一定会以牙还牙折腾回来的。 他冲着苏默眨了眨眼睛,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我没事。 虽不明白受此折辱,为什么一向爱炸毛的赵兰硕会一脸平静,但苏默还是在他的安抚里,神色平静了下来,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小声问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你家少主人行事一向如此任性吗?” 一言不言就把顶着一张丑脸的赵兰硕赶出去,不是任性就是个脑残! 苏默在心里不无恶意地揣测着。 掌柜的也很吃惊,明明少主人听说做那些东西的人是苏默姑娘时,很高兴的样子。 对了,少主人还特意问了句,苏姑娘身边是不是跟着个脸上长了个大痦子的中年丑男? 当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时,少主人还心情愉悦地得笑出了声呢。 眼下少主人的反应,让掌柜的一头雾水的同时,也有些始料未及。 说完,两个护卫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赵兰硕也不恼,摆着手道:“不敢劳烦两位,小民长着腿呢,可以自己走出去。” 说完,他望了苏默一眼,笑了笑,就干净俐落地走出了屋子。 想让他喝西北风,可能吗? 因为这件事,哪怕苏默坐下来之后,脸色也很臭。 “这是我的地方,我想让谁出去,谁就得出去!怪只怪,他爹娘把他生得实在太丑了喽!” 赶走了赵兰硕,屏风后面的人心情大好,洋洋得意地拿了块点心,吃了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含混起来。 苏默没有说话,她对这个少主人的印象一下子差到了顶点,静静地听着掌柜的说话。 “少主人,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苏姑娘,东西就是她做出来的。” 掌柜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并呈上了几个样品,让护卫拿到屏风后面,让少主人过了下目。 “东西是不错。不仅稀奇,而且保暖,推出去之后,一定会大受欢迎的。这些东西,你做出来多少,我家的商铺就要多少。东西既是姑娘做出来的,那么这价格也应该由姑娘来定!” 屏风后面的那位少主在看过了样品之后,赞不绝口,总算说了些,让苏默满意的人话。 来之前,掌柜的已经跟苏默商量过了。 这梅家的商铺售卖的东西面对的都是些有钱人家或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姐和太太。 这些人,自觉出身尊贵,高人一等,价格低的,她们反倒不愿意买,觉得降低了自己的格调,热爱于攀比,购买一些价高而难得的东西。  所以定价一定不能低了。 第388章 打包回去 苏默眼眸一闪,不卑不亢地说:“若是定价少了,不符合梅氏商铺大高大上的形象。所以,这定价必定不能少了。如毛袜子,可以定价白银一两。如毛帽子,可以定价白银一两半。如毛围巾,可以定价白银 二两。价钱是随着物件大小而变动的,物件大,编织时所花费的时间必定会长些,所以这价钱自然就高了些。” 话音落地,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掌柜的诧异地看了苏默一眼,这定价可与他们提前商量过的不一样,高出了不少呢! “围巾?这名字取得贴切!不过,这位姑娘定的价格是不是有些过于高些呢?毕竟这些物件虽然稀奇,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不代表以后没有人做不出来,比姑娘所做出来的,还要精致的物件!” 寂静过后,屏风后面的少主人再次发话了,随之响起的还有细微的咔嚓声,表明这位少主人说话的空当,嘴巴也没有闲着,忙着吃东西。 他的意思很明白,意指这些物件的做法早晚会被人研究出来,那么苏默做出来的东西将不会稀奇了。  苏默微微一笑,从容淡定:“不管多少人仿制,我做出来的东西永远都是原创,别人做出来永远就是抄袭。原创的才是经典,而抄袭的,注定是次品。高下立现,再加上梅氏商铺的影响力,这价钱只升 不会降。” 这番话,听得掌柜连连点头,屏风后的少主人也不吝赞美,拍掌以示称赞。 “说得好。想不到姑娘不仅心灵手巧,而且口齿伶俐。定价就按姑娘说的来。” 屏风后面,白九嘴里咬着个苹果,慢悠悠地说。 扭过头,他桃花眼一闪,小声问道:“怎么样?那谁是不是被冻得鼻青脸肿,就差跪地忏悔了?” 那谁当然是指被他赶出门的赵兰硕。 护卫恭身走上前来,脸色有一瞬的古怪之色:“没……” “什么?”白九不相信地睁大了自己的桃花眼。 “那位爷是个厉害的主儿,打翻了一个护卫,之后上蹿下跳,不知怎么寻着味儿,跑进了厨房里。还……” 护卫吞吞吐吐,貌似有难言之瘾。 “还什么?”白九沉着脸,着急地问。 “还打包了许多厨房里特意给公子准备的吃食,点心,说要带回去给他媳妇还有小舅子吃!” 护卫闭了闭眼,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白九口瞪口呆了半晌,气得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大声道:“无耻!” 怎么回回,他想整治这没脸没皮的世子爷,就那么难?! 这丫不仅没有在外面喝西北风挨冻,竟然还摸进了厨房,蹭吃蹭喝还不算完,竟然还要打包回去?! 不要脸!无耻至极! 白九出离愤怒,顿时在屏风后面坐下住了,急着想出去收拾那个不要脸的赵兰硕。 听到拍桌和斥骂声,苏默和掌柜的吓了一跳,以为这位少主人是对她漫天开价不满呢。 她变了脸,腾地站起来说:“少主人如果对我所说的,有所异议,可以当面提出来,咱们好商好量。为什么要骂人呢?这样有失君子风度吧?” 掌柜的也跟着站了起来,问道:“少主人是对苏姑娘所说的,有什么不满吗?” 屏风后面的白九挫败地抚着额,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方才是我失言。我说的无耻这人不是苏姑娘,而是……,而是另有其人。我突然有些头痛,暂时失陪一下。其他的事情,由管家跟姑娘商量。” 说完,不等苏默有所回应,白九站起身,匆匆从另一道门走了出去。 苏默和掌柜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谈得好好的,这少主人怎么突然走了。 容不得他们多想,白九走之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接着和苏默合作的事宜。 在护卫的引领下,白九走进厨房,看到赵兰硕毫无形象地坐在灶间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块点心,吃得津津有味。 在他的脚底下踩着个大厨模样的胖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脸倒霉相跪坐在地上。 厨房里站着几个下人,低头敛目地站成了一排,丧眉搭眼地,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看得白九直皱眉,暗道真是一帮废物!这么多人还打不过陈兰硕这个泼皮! “哟,这不是少主人吗?来了啊,要不要我给你拿块点心吃?这厨子,你是从哪儿找来的?手艺不错!” 看到白九,跪在地上的胖子就象见到了救星一样,眼含热泪地就要抬起头。赵兰硕撩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瞟了胖子一眼,脚下微微用力,直把他刚刚抬起的脑袋又踩了回去。 踩完了胖子,赵兰硕这才满意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白九。 “你能要点脸吗?” 白九怒道。 “脸?不要了,给你了。你都把我赶出来喝西北了,我还要脸做什么?阿九,脸皮厚了,走到哪儿都不吃亏。不就吃了你一点儿点心吗?至于脸黑成这样吗?” 吃完了点心,赵兰硕慢悠悠从胖子身上收回了脚,笑嬉嬉地站了起来。 胖子在地上跪了半天,两条腿就麻了,终于盼到这位祖宗网开一面,刚要站起身,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低喝声。 “好好跪着!爷还没有让你起来呢!” 说着,赵兰硕抬起脚踢了踢胖子的屁股,眼神不善。 这胖子不厚道得很! 赵兰硕本来不想揍他的,只想进厨房取个暖,顺带着吃块点心,垫垫肚子。 谁知这胖子太没眼色,趾高气扬的,大鼻孔恨不得朝天了,看他的眼神跟看叫花子似的。 赵兰硕气不过,当即胖揍了他一顿,教了教他如何做人。 听到这话,胖子苦着脸,老老实实地又跪了回去。 “你吃个一两块点心,我就当接济穷人了。可是你吃也就吃了,还要打包回去,这就有些过份了!苏姑娘要是知道你是这样厚脸皮的人,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看着赵兰硕手里拿着的油纸包,白九语带讽刺。 第389章 种了根刺 “好歹有个这么大的庄园,你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拿了你一些点心嘛,瞧把你心疼的!我还嫌拿的太少,回去不够吃呢。” 赵兰硕摇头晃脑,神色遗憾。 白九气得够呛,点着他的鼻子,怒道:“好!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论不要脸,白九哪比得上赵兰硕,只好气咻咻地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赵兰硕得意地扬了扬眉。 这庄园的管家为人精明,而且说话办事干净,俐落,和苏默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合作的相关细节。 白九施施然在屏风后面坐下,冷不丁地出声道:“事情都谈完了吗?” 管家站起来,恭敬地说:“回公子的话,谈完了。” “你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想跟苏姑娘说。” 白九挥了挥手。 管家和掌柜纷纷站了起来,临走前,掌柜的扭过头,隐晦地用担心地的目光望了苏默一眼,便跟在管家身后,走了出去。 苏默也在暗自寻思着,这梅氏的少主人把掌柜和管家支出去,是要跟她说什么话。 正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一身紫色华衣的白九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白九眉目含笑,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辉。 “逍遥公子……” 苏默惊讶地站了起来。 “苏姑娘,看在我们有过几面之缘的份上,白某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身边的人,你真的了解他的真面目吗?” 白九眸光深邃,话中似有深意。 苏默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追问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她身边,亲近的人有三个,她亲弟弟苏笙,赵兰硕,还有柳婆婆! 这白九话里有话,指的人到底是谁? 是赵兰硕,还是柳婆婆? 白九笑了笑,一脸神秘地说:“姑娘以为呢?” “以为什么呢?说来让我也听一听啊。” 就在苏默疑惑时,房门被粗暴地打开了,赵兰硕揣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虽然面上在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白九身上,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鹜。 他就知道阿九要搞妖娥子! 把厨房里好吃的点心一扫而空,他慢悠悠地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跟苏默一道进去商谈事情的福祥酒楼的掌柜搓着手站在门口,而他身边却不见苏默的身影。 问过了才知道,苏默被白九留下来,说是有话要单独相谈。 想起白九之前指着他的鼻子说过的话,赵兰硕心里蓦地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不顾门前管家的阻拦,直接闯了进来。 白九瞄了苏默一眼,冲着赵兰硕龇牙露出一个坏笑,突然伸手捂住了双眼,一脸嫌弃地背过身去:“长得这么丑,看久了,本公子的眼睛会瞎的。” 赵兰硕暗暗咬牙,他顶着这张丑脸,还不是拜他所赐! “白公子生得花容月貌,人比花娇的,我这样的升斗小民岂能跟公子相比?毕竟,我可是纯爷们,纯爷们不需要靠脸吃饭!” 赵兰硕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样子,分外招人恨。 花容月貌,人比花娇这些词,都是形容女子的。 赵兰硕这么说,分明是把白九当成了女子,有意恶心他。 白九确实是被他恶心到了,侧过脸对苏默说:“苏姑娘,我说的话,你且记着。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说完,他懒得多看赵兰硕一眼,从另一道门那里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苏默和赵兰硕两个人,苏默神色莫名地看着赵兰硕,通过刚才白九有意无意地暗示,她已经明白了他方才话里所指的人是谁。 是赵兰硕! 他是苏默从雪地里救出来的,失去记忆,宛如稚子。 后来,他说自己恢复了部分记忆,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想不起自己的家具体在哪里。 他说他叫赵兰硕,是恭亲王世子身边的侍卫…… 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说辞,苏默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阿硕,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吗?” 苏默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那个叫白九的小白脸,跟你说了什么?” 赵兰硕微微一愣,目光闪烁了片刻,咧开嘴灿然一笑,伸出手去拉苏默的手。  苏默身子一扭,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触碰,边走边笑着说:“就是突然想起来,问一问你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白九公子现在是我们的合伙人,你不要总用小白脸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他跟我谈了些 合作上的事宜,别的没有多说。” 在苏默看不到的地方,赵兰硕讪讪地收回手,表情有瞬间的阴沉。 白九肯定跟苏默说了什么了,不然苏默面对他时,不该是这个反应。 苏默走在前面,他神色如常地跟了上去,笑着说:“我的记忆如果真的全部都恢复了,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的。” 苏默扭过头,神色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这么说,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除了知道你自己叫赵兰硕外,别的一无所知,是吗?” 迎着她的目光,赵兰硕笑得一脸无害:“也不能这么说。有时候,我的脑子里还是能闪过一些场景的。但是这些记忆都是一闪而过,之后我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压下心底的疑惑,苏默和赵兰硕在门口和掌柜的汇合了之后,便坐上了马车,返回了福祥酒楼。 满满一架子车的东西,很快被白九派来的人拉走了。 东西是拉走了不假,但是银子却没有完全到手。 按照与管家商定好的,梅氏只支付了所有物品一半的银子给苏默,还有一半的银子,要等商铺把所有的东西都卖出去之后,才会全部结清。 怀揣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推着空空如也的架子车,苏默和赵兰硕在风雪漫天中往家的方向赶去。 柳婆子和苏笙在家里翘首等待着,总算是看到苏默和赵兰硕顶着一身薄雪出现在门口。 柳婆子眼尖,一眼就看到已经空了的架子车,顿时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们辛苦织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这是卖出去了。  真是喜事! 第390章 欢声笑语 进门的瞬间,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 解下身上有些湿了的衣服,扑打了身上的雪花,端着柳婆子递过来的热茶,苏默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椅子上,把出去后的情况,跟柳婆子和苏笙讲了一遍。 “这叫因祸得福!没跟姜家商铺合作上,能跟梅家搭上线,简直是意外之喜。” 柳婆子在清平城里生活得这么多年,自然清楚梅氏的影响力。 姜家在梅氏跟前,那就是蜉蝣和大树的区别。 苏默摸着苏笙的小脑袋,笑着说:“还有一件好消息,是关于小笙的。明年开春,小笙就可以进梅氏的学堂,开蒙读书去了。” 苏笙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跳到地上,拍着小手叫道:“我可以上学了,真是太好了!” 柳婆子面带慈祥地看着苏笙,目光中满是爱怜之色。 赵兰硕在怀里掏了掏,把油纸包掏了出来,打开放到桌子上笑着说:“这点心不错,婆婆和阿笙都过来尝一尝!” 看到好吃的,苏笙的双眼都亮起来了,不客气地冲到桌子前,拿了几块,分别给了苏默,柳婆子和赵兰硕,每人一块,最后拿了一块是才是他的。 柳婆子低头咬了一口,称赞道:“这点心真不错!咱清平城里的点心铺子里可做不出来这么美味的点心,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买来的?” 苏默斜了赵兰硕一眼,语气淡淡地说:“这些点心,是他从梅家的厨房里带出来的。”  柳婆子神色讶异地看向了赵兰硕,头皮一紧,赶紧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别看梅家的少主人不咋地,但是他庄子里的下人真不错。特别是厨房里有个胖厨子,心眼是真好,见了我,就特别热情。我 本来不想打包的,但他盛情难却,给我包了好多点心。我这不是寻思着不拿白不拿,带回来给婆婆和阿笙尝一尝也好,所以就勉为其难地拿回来的。” 他这话说得,好象是梅家的下人们哭着求着要他打包点心回来似的,再配上他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实是让苏默忍俊不禁。 “赵兰硕,你确定不是你强取豪夺,厚着脸皮打包回来的?” 这小子的脸色越来越厚了! 怪不得谈事情谈得好好的,白九突然中断说要出去一趟,让他的管接着跟她谈,想来有赵兰硕的原因。 不过,白九对赵兰硕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不得不引起苏默的深意。 难不成,白九和赵兰硕认识不成? 想到这里,苏默神色微凛,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赵兰硕。 赵兰硕嬉嬉一笑:“小默,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又不是土匪,怎么会干强取豪夺这样的事。我打包点心这件事,可是经过九公子亲口同意的。” 在自己审视的目光下,苏默见他神色如常,半点没异样,心底里一直紧绷的弦慢慢松了下来,但是被白九种下的那根刺还在。 不管赵兰硕伪装得有多好,若是他真有所隐瞒,苏默相信狐狸尾巴终会有露出来的那一天。 瞄到苏默表情放松,咬着点心,还有闲心跟柳婆子小声地咬耳朵,赵兰硕不由暗暗地长松了一口气。 白九那丫,长得跟谪仙似的,其实抠得跟只铁公鸡似的,而且还一肚子坏水,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又到了赶大集的时候了。 之前收购的羊毛都差不多用完了。苏默打算再去集市上碰碰运气,看看还有没有养羊的人家,再收些回来。 织出来的那些东西刚刚在梅家的商铺上售卖,趁着还没有人研究好做法,针法之前,多做一些,正是挣钱的大好时机。 匆匆吃过了饭之后,锁好了门,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院子,往集市上赶去。 他们走后,隔壁的张清芳扒在院门口小心地往外面瞄了几眼,见人都出了胡同口了,不可能再半途折返,才放心地回过身来。 张清芳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她,连个鬼影也没有,这才走到苏默家门前,猫着腰,躬着身子,象作贼似地,踮着脚往里面探看了几眼。 今天她身子不舒服,没有出工去绣房做活,休憩在家,无意中好象听到,这屋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说什么挣了百十两银子之类的话。 这可不得了了! 这家人才来几天啊,那个其貌不扬的苏默丫头就能挣那么多银子! 夭寿哟,怎么可能嘛?!除非抢了钱庄咧! 不过,她仔细琢磨了几下,想到这家人一直都在收羊毛来着,每天一大早,等着胡同口,那些拿着袋子的农户们就是明证! 话说,羊毛能干啥啊? 好象这几天,杨青青那个骚娘们还有隔壁成雪莲这个死丫头,都削尖了脑袋往苏默家里钻,说是帮她干活,每天能拿好几十个大钱呢。 这着实让张清芳眼红了好一阵子,她去追问杨青青和成雪莲,这两人的嘴巴就象被缝上了一样,一个字都不带给她吐的,这可把她给气坏了。 可是厚着脸皮去问苏默吧,她又不敢。 因为苏默身边必定跟着那个姓赵的万年牛皮糖,长得跟坨牛粑粑似的,发起火来,一瞪眼睛,跟牛头马脸似的,能吓死个人! 不得已,张清芳只得趁着他们一家人外出的机会,想寻出些蛛丝马迹出来。 奈何,她扒着门,撅着屁股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来,但她又不死心,只好使劲往屋里面瞅。 “清芳姑娘,你这是干啥呢?”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时,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记,同时一个讨人厌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张清芳吓得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回头一看,横眉立目道:“姑奶奶做什么,用得着你管!滚你个不要脸的!信不信我抽你!?” 孙小福嘴里叨着根稻草,嬉皮笑脸地站着,任张清芳骂得再凶,我自岿然不动如山。 “别这么凶嘛!清芳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帮忙?  张清芳眼神微动,面色一软,浓妆的脸上瞬间绽开了一抹妩媚的笑意,凑到孙小福耳边,低声问道:“开锁,你会吗?” 第391章 异域人 集市上人山人海,挤挤挨挨的,四面都是人。 苏默四个人夹在人堆里,随着人流往前走动着。 行走间,赵兰硕一直用身体护在苏默左右。 柳婆子看在眼里,抿嘴一乐,低下头,小声地跟苏笙耳语了一会儿,随后她抬起头,对苏默说:“小默啊,我和阿笙到别处逛逛,你和阿硕一道啊。” 柳婆子突然说要分开走,苏默有些不愿意,劝道:“这人太多了,阿婆,我们一起逛逛不好吗?彼此也有个照应,省得被人冲散了。” 苏笙瞄了姐姐一眼,脆生说:“姐姐有哥哥照看着,阿笙有婆婆照看着,丢不了的。” 赵兰硕和柳婆子对视了一眼,目光微妙,对于对方的用意心知肚明,笑着说:“可能婆婆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不方便与我们一道,分开也好,如果逛累了,就等集市门口的大石头前面。” 集市门口立了块大石,往来的平民百姓走累了,都会选择靠在这块大石头上歇歇脚,是集市的标志。 架不住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苏默不情不愿地同意了,给了柳婆婆一两碎银子,让她看到喜欢的就买了,另外她还给了苏笙几个大钱,让他买零嘴吃。 拿完了钱,柳婆子和苏笙乐呵呵地往另一边走了。 看着他们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让身为弟控的苏默很是不满,她小声地嘀咕道:“自从柳婆婆来了之后,小笙就黏着她了,眼里一点儿也没有我这个姐姐的存在了!” 赵兰硕一听,就知道她这是吃醋了,只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见苏默闷闷的,撅了半天嘴,只顾着走路,也不说话,他主动出声打破了沉默:“那边有卖烤羊肉串的,你想吃吗?我去给你买!” 苏默讶异地说:“你有钱啊?” 他摸着头,呵呵地露出一个傻笑:“我没有,你不是有嘛!” 看着他一脸地窘相,苏默噗嗤一乐:“你说的那么豪气,我以为你有钱呢!搞半天,是我掏钱,你跑腿啊。” 赵兰硕被她调侃得俊脸飞红,支唔道:“我的钱不都给你了,身上哪还有私房钱啊?” 苏默睨了他一眼,伸手拿出钱袋,掏出几个大钱,递给了他:“喏,拿去买羊肉串吧!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赵兰硕笑着接了过去,转身挤向了考羊肉串的摊子。 苏默站在角落里等了一会儿,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不同寻常的吵嚷声,夹杂着听不懂的蛮夷口音。 抵不过好奇,她踮着脚,伸长了脖子,越过人群,看到一群中原人之中,站着几个衣衫艳丽,头戴圆顶小尖帽的异域人。 用现代的眼光来看,这些人,象是印度人。 自穿越到这个时代以后,苏默还是头一次见到外国人,有些稀奇,不由自主地扒开人流,想要过去看看热闹。 那些异域人不知和清平的百姓们争执了什么,情绪很是激动,鬼哭狼嚎了几句,就开始收拾东西往集市外走了出去。 苏默走到一半,肩膀就被人扳住了,回头一看,是手里拿着几个羊肉串的赵兰硕。 他皱着眉,面色有些不满:“不是让你乖乖等着我吗?就这一会儿功夫,你就等不急了,想往哪儿去?” 说着,他塞了根羊肉串到苏默手里。 苏默抬头一看,那帮异域人已经不见了。 她回身把羊肉串又塞回了赵兰硕手里,语气淡淡地说:“你吃吧,我不吃。吃饭的时候,你没吃多少饭。” 赵兰硕微微一愣,随即心里一暖。 从白九那里回来之后,苏默对他的态度就时冷时热的,让他心里很不安,所以吃饭的时候,他心不在焉的,这时候的确是有些饿了。 一直以为苏默不会在意,没想到他没吃多少饭,她都看在眼里。 他的失神,苏默并没有看到,她蹲在角落,正跟一个大妈聊得兴起。 “你说,刚才那些外地人啊?哎哟,这你可就问对人了。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站着呢,吵什么,我都看在眼里呢。” 大妈穿着一身特别花哨的大棉袄,蹲在墙根底下,说得唾沫横飞。 “来,大娘嗑嗑瓜子,咱慢慢唠啊。你说好好的,那些外地人,因为啥吵架啊?” 苏默适时地递过去一把瓜子,大妈眼睛一亮,毫不见外地接了过去,看着她的眼神跟看亲闺女似的。  “因为啥?那帮人叽里呱啦的,说的话,咱也没听懂。不过,咱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就看上那么几眼,就看明白了。那帮外地人,袋里装的都是些红通通的,一头尖尖的东西,鼓鼓囊囊的,装的还 不少。有人闲着无聊,就过去搭话,吃了一个,哟,这个难听啊,跟毒药似的。之后,就吵起来了。” 大妈嗑着瓜子,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红通通,一头还尖尖的? 听这形容,有点象她有幸到乡下采风见到的某种农作物。 苏默心神微动,又递过去一把瓜子,追问道:“大娘,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人去哪儿了?” 大妈接过了瓜子,仰着脸,仔细地回想了一会儿:“他们说话咱听不懂,但是他们身边跟着的那个伙计,我认识,象是春梦楼里的。” 春梦楼? 那不是这清平城里有名的青楼吗?最近新弄了一批西域美人,生意火爆,把芳华阁的生意全抢了过去。 这帮外地人,竟然住在青楼里,这倒让苏默大开了眼界。 聊到这里,她想知道的消息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 把剩下的瓜子都送给了大妈,苏默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一路上,苏默都若有所思,直到看到一家卖成衣的摊子,她才重新打起兴致来,带着赵兰硕走了过去。 看成衣摊子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妇人,梳着妇人髻,打扮得干净俐落,未语先含三分笑,笑容讨喜。  苏默过去跟她交谈了两句,就把赵兰硕推了出来:“就是他!嫂子,你就瞧着给他挑两件合身的衣服!” 第392章 丢了一只 赵兰硕僵着身体,神色不自然地任凭卖成衣的妇人拿皮尺在他肩膀和腰间测量着。 妇人神色坦然地量完了,回身在摊子前翻找了一会儿,不多时便拿出几套成衣,让苏默和赵兰硕挑选。 征求过赵兰硕的意见之后,苏默帮着挑了两件,但妇人包装的时候,却包了三件。  临走时,妇人还爽朗地说:“妹子,若是回去穿了之后,发现不合适的话,下次开集尽管拿过来就是,我可以给你换件合身的,直到你满意为止。小妇人在集市上卖了好几年的衣服了,周围的人都知道 。” 赵兰硕把苏默手里的东西拿过去,不解地问:“怎么是三件啊?” 苏默神色坦然:“两件是你的,还有一件是我的。” 可是里面都是男装啊! 赵兰硕一头雾水,可是苏默好象没有解释的打算。 两个人溜溜达达地转了一圈,最后到了之前来过的卖家畜等活物的地方。 很多和苏默打过交道的农户都上来跟苏默打招呼。 “苏姑娘,又来收羊毛了!” “苏姑娘,还要收羊毛吗?” …… 苏默一一笑着回应了,跟家里有养羊的农户约好了每天早上,还是到平安胡同口收取羊毛,价格与之前一样不变。 一场大集赶下来,苏默给柳婆子买了个炉子,是供她屋里取暖用的,另外家里还缺了的米,面,以及烧火做饭用的柴,都已经约好了,直接送到家门口。 炉子是赵兰硕亲自送到柳婆子屋里的,苏默在后面跟着,提了袋炭走了进去。 柳婆子小小的屋子里一如继往地冷。  苏默指挥着把炉子放到合适的地方,回过头对柳婆子说:“那几天忙,没顾得上,忙起来就忘记婆婆家里一直没有取暖用的炉子。有了这个炉子,婆婆晚上睡觉就暖和了。等家里条件好了,我再找个大 房子,婆婆就可以跟我们一起住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眼下先委屈着你了。” 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柳婆子眼眶红红地抬起脸,笑着说:“好,好。小默啊,以后婆婆就跟着你和阿笙了。” “在苏默心里,早就把婆婆你早当成我们的家人了。没见小笙对你比我都亲嘛,我都吃醋了!” 苏默拍着柳婆子如老树皮一样的手,笑着调侃道。 听到这话,原本有些伤感的柳婆子瞬间破涕为笑:“瞧你说的,阿笙对我再亲,还能越过你这个亲姐姐去!” 安置完了柳婆子的屋子,苏默和赵兰硕回到家里。 刚开始苏默还没有发现异常,后来她无意中往编织筐里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编织筐就是用来装那些做好的毛袜子,毛帽子等用羊毛做成的物件的。 临走时,苏默特意数过了,有多少件,她心知肚明。 可是现在,她翻了翻,数过了之后,发现少了一件,是只毛袜子。 “怎么了?” 发觉苏默的异常,赵兰硕走了过来,沉声问道。 “少了只袜子,有人来过咱家。” 苏默语气淡淡地说。 “你是说家里进小偷了? 赵兰硕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他返身走到了门边,仔细察看了门锁之后,黑着脸又走了过来:“门锁被撬过了…” 苏默扭过头,看了一无所觉的苏笙,小声说:“别声张,省得吓着了小笙。” “那就这么算了?”赵兰硕有些不甘心。 “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办。来人就拿走了一只袜子,家里的其他物件,都没有翻动过,更别说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了。你告诉我,上哪儿找那偷儿去?” 苏默没好气地说。 如果是真小偷,进了家里,肯定是要翻找财钱的,不会只拿一只袜子就走了的。 但这人没有翻箱倒柜,拿走了只袜子,说明这人了解这袜子的价值。 一只袜子,又不是一双,拿回去又不能穿,那就是为了研究针法,想学着怎么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挣钱的。 趁着做饭的功夫,苏默把心里的猜测,跟柳婆子和赵兰硕都说了。 柳婆子若有所思:“听小默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拿这袜子的人,是跟咱们同住在一个院里的人。” 说话间,她抬起头和苏默对视了一眼,在赵兰硕不解的目光下,笑着站了起来:“小默,明天又要开工做活了,我出去跟雪莲和青青打声招呼。” 苏默笑了笑说:“婆婆,你去吧。早些回来,饭马上就做好了,有你老人家最爱的红烧肉。” 别看柳婆子年纪大了,最爱吃肉和鱼。 鱼,她特别爱吃鱼尾。 肉,她特别钟爱吃红烧肉。 听到有红烧肉,柳婆子瞬间笑眯了眼,脆声应道:“哎!我去去就回,绝不耽搁。” 说着,她转身出了厨房。 苏默在厨房里听着,柳婆子才出门,就被苏笙给缠住了,这孩子死活都要跟着她一道去。 柳婆子无法,只好让他跟着一道去了。 厨房里只剩下苏默和赵兰硕两个人了。 柳婆子一走,赵兰硕就接替了她活,坐到了灶间的小板凳上。 他的烧火手法比之前好了不少,不会再把火轻易烧灭了。 “你和柳婆婆打什么哑迷?”他一边往灶里添着柴,一边问。 “等婆婆回来,你就知道了。” 苏默笑得一脸神秘。 饭做好了之后,又等了一会儿,柳婆子搂着苏笙这才回来了。 一进门,柳婆婆就把苏默拉到一边,哭笑不得地说:“你猜猜阿笙方才都做了什么了?” 苏默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笙他,是不是闯祸了?” “祸没有闯,笑话倒是闹了。阿笙到了隔壁的杨青青家里,问杨青青的相公牛二郎,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折磨杨青青?!” 说着,柳婆子捂着脸,笑得不能自抑。 苏默顿时觉得天雷滚滚,被雷劈得里焦外嫩,脸蛋如同被火烧了一样,火烧火燎的,烫得很。 她这个傻弟弟! “小默,你是不知道,当时杨青青羞得哟,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了。”  羞窘过后,苏默和柳婆子笑得抱作了一团,让赵兰硕莫名其妙。 第393章 你不是找抽吗 “听说明天又可以开工,青青和雪莲都很高兴。另外,她们都告诉我一件事,隔壁的张清芳都去询问过她们,明里暗里地打听着干活和收入的情况……” 吃饭的时候,柳婆子笑眯眯地说。 “张清芳?那青青和雪莲有没有告诉她?” 苏默惊讶地挑了下眉,追问道。 “当然没有。小默,你来得晚,可能不太了解张清芳的为人。这个姑娘可不是一般的人,蛮横,无礼不说,而且颇有些心机,所以住在这院里的人,只要不傻的,都会防着她。” 柳婆子轻描淡写地说。 “婆婆,听你这么一说,我想我都明白了。” 说到最后,苏默微微停顿了一下,隔空和柳婆子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明白了什么啊?” 苏笙一脸懵懂地抬起头,一头雾水地问。 赵兰硕静静地听完,挟了块红烧肉放到苏笙碗里,柔声说:“没你的事,乖乖吃饭,吃完饭早些睡觉,明天又要干活了!” “哦。” 苏笙闷闷地应了一声,埋下头,接着吃他饭去了。 饭后,苏默去收拾厨房的时候,苏笙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赵兰硕抱着苏笙,出了门,去了柳婆子的小屋。 柳婆子上早早地升起了炉子,原本冰冷的小屋里变得暖融融的。 把苏笙放到了柳婆子的床上,赵兰硕起身盛了杯凉水放到炉子边上。 这是苏默交待的,说是在炉子边上放一盆水,可以防止什么碳中毒。 总之,听媳妇的总没错。 临走之时,柳婆子站在门口,笑眯眯地对他说:“和小默出去玩得开心点哈!” 赵兰硕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苏默说,要跟他一道出去玩,所以让他把阿笙抱到柳婆子屋里,免得他睡懵了,起来发现家里没人,会害怕。 苏默收拾完厨房,发现泔水桶满了,她没有等赵兰硕回来,自己提了桶就到了院外,把泔水倒了,提着空桶往家返。 走到院门口时,迎面撞上了一个哼着小调,走路故意扭扭搭搭,扭腰摆胯的男人。 “谁走道这么不长眼啊?哎哟,这不是苏姑娘吗?” 吊儿郎当的声音,一听就不是个正经人。 苏默抬起头瞄了他一眼,这个人,她见过的,住在隔壁,一个老父亲带着两个儿子过日子。 眼前的这个是小儿子,叫孙小福,据说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没有固定工作,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走不动路,非要贱贱地调戏两句。 不久前,他就调戏过苏默一次,那时赵兰硕在场,本来要教训他的,但秉持着初来乍到,不要惹事的原则,被苏默拦下了。 这次碰上,苏默只是在心里道了句倒霉,没有说话,绕过孙小福,接着往前走去。 孙小福往院里瞄了一眼,庭院深深,了无人迹。 他一脸贱笑,伸出咸猪手,抓住了苏默的手臂,嘻嘻笑道:“苏姑娘,别急着走啊!左右闲着无事,不如我们来聊聊天,来一次心与心的交流?” 听到这话,苏默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冷着脸,甩开了孙小福的毛手,怒道:“别碰我!” 孙小福脸皮厚得很,不怕苏默的冷脸,接着没脸没皮地往她身上贴去:“哎哟,苏姑娘生起气来,别有一番韵味哪!聊个天,怕什么呢?哥哥我又不会吃了你……” 赵兰硕出了柳婆子的门,就隐隐地听到苏默的声音从院门口传到了他的耳边。 “你再贱一句,信不信我用大耳刮子抽你!?” 这句明显不是善言,让赵兰硕瞬间阴了脸,他转过头,大步往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到了门前,他冷眼一扫,看到苏默和一个男子纠缠在一起。 “抽我?随便你抽啊!” 伴随着男人贱贱的声音,随之响起的是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啪!” “娘西皮的!你真抽啊!要不要老子把另一半脸也递过去给你抽?” 话音刚落,赵兰硕看到苏默扬了扬眉毛,快准狠地抬起手,迅速抽在了男子的另外半边脸上。 “啪!” “你不是找抽吗?买一送一,不用谢了!” 苏默的声音凉凉地,带着一股调侃的味道。 孙小福被抽懵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苏默。 嘴巴子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那滋味就别提了。 可是抽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谁疼谁知道。 赵兰硕心里暗爽的同时,大步走了过去,伸手一捞,就把苏默揽入了怀里,抬起一脚,大力踹在孙小福的肚子上。 “哎哟!” 孙小福痛叫一声,仰面倒飞进去,将将摔进了倒夜香和泔水的沟渠里。 “我呸!呸呸呸!哪个孙子偷袭我!有本事,站出来,我喊你一声爷爷!” 他捂着后脑勺,头昏脑涨地坐起身,眼前直冒星星。 “孙子,光胖脸可不够匀称,爷爷让你的眼睛也胖一胖!” “哎!阿硕!” 苏默伸手拦了一下,没有拦住,赵兰硕盛怒之下,已经飞身而起,奔到浑身臭烘烘的孙小福跟前,握手成拳,重重击在了孙小福的一只眼眶上。 “啊!” 孙小福惨叫一声,再次摔倒在又脏又臭的沟渠里。 赵兰硕犹自不解恨,伸出一脚,用力踩在孙小福的前胸,把本来已经脱离了臭水沟的身体再次压了回去。 “不是谁站出来,你就叫爷爷吗?爷站出来了,快叫爷爷!不然,爷爷就把你的脸浸在这臭水沟里,好好洗洗你这张臭嘴!” 他冷着脸,凤眼之中嗜血的杀意一闪而过。 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个孙小福! 已经有两次了,这孙小福对苏默出言不逊,意图调戏,特别是这次,他还敢上手了! 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爷爷!爷爷哎!您是我亲爷爷啊!孙子求求你了,就当我是个屁,把孙子我给放了吧!” 孙小福没出息得很,被赵兰硕打了两下,就没了脾气,当场哭哭唧唧起来。 那求饶声,听得苏默都觉得羞耻不已,她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怂成这样。 让叫爷爷,就称自己是孙子!一点儿犹豫也没有! 这骨头软得让人不忍直视! 就这样的,还敢调戏良家妇女,简直丢尽了天下男人的脸!  连赵兰硕这种心硬如铁的都听得直皱眉,暴怒一声:“别哭了!再哭,把你另一只眼睛也打肿了!” 第394章 口味好奇特 “小福,你这眼睛是怎么了?怎么又青又肿的?” “哥,你就别问了!你弟弟我都快臭死了,快拿件衣服让我换换!” 孙小福哑着嗓子,语带哽咽。 说完,他揪着袖子,委屈巴巴地哭出声来。 “是不是又调戏姑娘,被人给揍了?” “嗯……” “该!怎么不打死你呢?!” 苏默和赵兰硕站在黑暗里,听完了隔壁屋里的动静,相顾一笑,手牵手回到了家里。 “你刚才出手也太重了!我真怕你把那姓孙的给打死了!” 想起孙小福的怂样,苏默就忍不住想笑。 赵兰硕也跟着笑:“我真想打死他算了,可他哭得眼泪鼻涕的,实在有些可怜。” 说完,两个人再次相视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赵兰硕皱着眉说:“不是告诉你了吗?倒泔水这样的活,都交给我来做!特别是晚上,没有我陪着,你最好少出门!” 苏默点了点头,转手把空桶交到了赵兰硕手里,笑着说:“我去换衣服,你把泔水桶放到厨房里去吧!” 赵兰硕伸手接过,放完了桶,点了盏油脂灯,瞟了眼苏默所在的房间一眼,手持着油脂灯转身走了自己的房间。 揍孙小福的时候,他的身上免不了沾上了些许污水,一会儿要出去玩,他当然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等他换好了衣服,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苏默出来。 “小默,你换好衣服了吗?我进来了啊。” 在门外小声地喊了—声,里面没有人应,赵兰硕有些担心,伸手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进去的瞬间,乍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雪白的,骨肉均匀的美背。 赵兰硕只觉鼻头一热,呼吸微窒,一股热流向下身冲去。 听到门声,苏默神色愕然地转过身,惊讶地说:“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告诉你,我的衣服还没穿好吗?” “啊?” 赵兰硕白皙俊俏的脸上瞬间红成了蕃茹状,慌里慌张地背过身去,跑出了卧室。 苏默倒是没有在意,转过身,接着穿身上的男装去了。 不多时,苏默穿好了衣服,这才喊赵兰硕进来。 对着铜镜,满意地照了照,苏默得意地问:“你看我象不象男人?” 说着,她转过身,露出了一张经过特别描画过的脸。 特意加粗过的眉毛,暗一色号的脸,狭长的眉眼,变高的颧骨,还有比较暗淡的唇色。 赵兰硕微微一愣,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苏默是女子,他倒真以为眼前的这个是个男子了。 见到他呆呆的样子,苏默得意地戴上了一顶为了变装需要,特意购买的帽子,除了个子矮了一截,身材过于瘦小,完完全全是个男人。 “走!去春梦楼!” 走过赵兰硕身边时,苏默戳了戳他的脸,笑着说道。 “去哪儿?” 赵兰硕惊讶地睁大了凤眼,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春梦楼,那不是青楼吗? 赵兰硕苦口婆心地劝了一路,还没能改变苏默想去春梦楼一探究竟的想法。 一刻钟后,苏默和赵兰硕已经站在红灯高挂,灯火通明的春梦楼门前。 “你别唠叨了。我是女人,这楼里的姑娘也是女人,同为女人,我能吃什么亏?!倒是你,面具下的脸生得细皮嫩肉的,进了这里,就跟唐三藏进了盘丝洞似的,小心失身哦!” 苏默被他唐僧念经一样念了一路,终是不耐烦了,伸手把他拉进了黑暗里,贴在他耳朵,小声说道。 “唐三藏是谁?有我好看吗?” 听完苏默的话,赵兰硕没有注意别的,就注意到她话里提到的唐三藏,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男的,顿时醋意横生。 苏默差点给他跪了! 这小子的关注点为什么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唐三藏是个骑着白马的和尚,长相一般,不及你美貌的万分之一。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苏默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无意中从角落里路过的男客人,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往赵兰硕脸上一看,顿时脚下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滑了下去。 扶着楼梯,男客人一脸惊恐地对苏默说:“兄弟,你的口味略重啊!审美也很奇特啊!在下佩服啊!” “咳!” 瞟了眼赵兰硕顶着的那张中年男人的丑脸,苏默咳嗽了一声,掩袖遮着脸,一丝笑意瞬间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听到这话,赵兰硕额头青筋暴起,握着拳头,眼看就要炸毛。 苏默一见不好,赶紧伸手握住了他的拳头,扭过头,笑着对趴在栏杆上,正盯着他们看热闹的男客人说:“要你管,小爷就是好他这一口的!” 这还嫌不够,在男客人见鬼一样的目光下,苏默回转身体,对着赵兰硕的嘴唇迅速啾了一记。 “断,断袖!啊!” 男客人瞪着眼睛,发出了一声惊叫,便被揽着姑娘,如螃蟹一般,跌跌撞撞地往下走的一个膀大腰圆,喝得醉醺醺地的男客人一撞,如皮球一样滚下了楼梯。 春梦楼前的客人和姑娘纷纷发出了惊叫声,赵兰硕和苏默趁着门前一片混乱的时候,蹿进了春梦楼里。 春梦楼里,暖香醺人欲醉,群魔乱舞,乐声飘飘荡荡地响彻在楼里,缠绵妖娆的女音,绵软入骨,女子们的调笑声,让人的骨头都酥了。 穿红着绿的姑娘们,或坐或站地倚在寻欢作乐的各色男客身上,不怕冷似地,袒着胸露着胸前的豪乳,面前的桌子上杯盘狼籍,酒香四溢。 苏默也是头一次见识到古代青楼的开放,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一进门,她就开始左瞄右看,只觉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气就气在,她自己看看也就罢了,她还扯着赵兰硕的衣服,两眼发光地不停嚷嚷道:“看这个,哎呀,胸脯可真白!就是脸有点黑!可惜了。” “快看那个!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就是胸有点下垂了!” ……  开始时,赵兰硕还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直看到面红耳赤,耳朵尖通红如血,再注意到苏默偶尔瞟过来的促狭目光,这才惊觉被她戏耍了,心里不平,不悦地冷哼一声:“都没你好看!” 第395章 污得优雅 “说得好象你看过我的身体一样!” 背过人,苏默冲着他飞了个媚眼,笑容里满满的都是促狭之意。 “我,我当然没有看到过……“ 赵兰硕被她闹了个大红脸,从脸一直红到了脖颈里,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看到了才是见鬼了! 他虽然顶了个人皮面具,俊脸被遮严实了,但是脖子和耳朵却没办法遮掩。脖子里红得似是要渗出血来,白皙的耳郭更是红得几近透明。 瞧他这个羞涩的样子,苏默深觉有趣,坏心大起,想要贱贱得再调戏他两句。  没成想,一个装扮裸露,走路风骚的妇人一阵风一样地来到苏默面前,捏了把画了仕女图的团扇,调戏似地挑起苏默的下巴,要笑不笑地说:“哟,哪里来的俊后生!?虽然皮肤黑了些,生得倒是真俊 !” 这声音软绵无骨,搔得人浑身的骨头都要酥了。 苏默硬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偷偷瞟了眼周围若有若无缀着的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对面前这个妇人的身份,有一瞬间的了然。 这妇人八成就是这春梦楼的老鸨了! 至于为啥要挑她的下巴,苏默目光微闪,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暗光。 赵兰硕不知内情,只看到苏默被一个妇人调戏了,心里大怒,捏着拳头,就要上前挥开妇人的手。 苏默眸光一沉,迅速抓住他的手臂,指间微微用力,力道不大,但足以让赵兰硕明白她的用意。 赵兰硕身体一滞,紧绷的拳头渐渐放松下来,本来上前的脚步也悄无生息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安抚完了赵兰硕,苏默笑着睨了妇人一眼,伸出葱白的手指,在妇人僵滞的目光里,把挑在她下巴上的团扇给压了下去。 接着,赵兰硕和围观龟奴们的目瞪口呆中,苏默一脸坏笑地往前一扑,两条蛇一样的手臂往妇人腰间一搂,硬绑绑的胸部撞上了妇人胸前的绵软。 “小生我一看到漂亮姐姐,就两腿发软,站立不住。姐姐,莫要生气哈。” 说着,还嫌不够流氓似的,她的手还猥亵地在妇人腰间的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记。 她这么大年纪了,被苏默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哥唤作姐姐,乐得简直合不拢嘴。  妇人被她这一掐,弄得腰间一软,浑身酥软,半斜半倚地靠着苏默,以团扇掩着嘴巴,格格笑了起来:“小哥一看就是风尘中人,这话说得跟嘴上抹了蜜一样,让奴家呀,心动的呀,这小心肝扑通扑通 直跳!” 说着,妇人嗔怪似地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捶了苏默的前胸一记。 嗯,硬绑绑的,是男人的胸不假。 说话的声音是阴柔了些,虽然没看到他有没有喉结,但这个嘴上花花的小子应该确保是个男人无疑! 妇人笑眯眯地寻思着。 苏默被她推得身子一个趔趄,幸好身后有赵兰硕顶着,才没被推倒在地。 这就是她明明进卧室比赵兰硕早,但是穿衣服却比他晚的原因。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苏默特意在胸前缠了不少的布条,把起伏的线条都遮掩起来。 男人跟女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喉结,为此,苏默特意买了件高领的男装,掩住了纤长的脖子,所以妇人有意挑高了她的下巴,也没能看到她到底有没有喉结。 苏默站稳了身体,坏笑着挤了挤眼睛:“我来摸摸姐姐的小心肝是不是真的跳得扑通扑通直跳…” 说着,她流氓地伸出手,蛇一样地往妇人的胸前钻去。 身后的赵兰硕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凤眼,人皮面具下的脸更是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好在就在他双拳紧握,目眦尽裂,差点忍不住就要冲过去,把苏默的咸猪手拉回来的时候,妇人的丰腰微微一扭,拿团扇适时挡住了快探到她前胸的手。 “小哥,你不是两条腿都软了吗?” 她斜着媚眼,话里有话。 苏默二流子似地凑到她耳根边上,嬉嬉笑着说:“还有一条腿,坚挺着呢!姐姐,要不要试试啊?” “去你的!” 春梦楼的老鸨格格直笑,嗔怒地拿团扇轻轻拍了拍苏默的脸,心底却彻底放松下来。 这小子说起流氓话来,老道得很,一点儿也不带脸红的,一定不是个女人! 老鸨扭着腰肢,摇曳生姿地走了,临走时,随手招了几个姑娘把苏默和赵兰硕围得严严实实的。 “爷,你生得好俊啊!” “爷……” 姑娘们生猛得很,香吻连连,连揉带推得,就把苏默推到了一张桌子前,落座的时候,她的屁股还被人重重扭了一记。 苏默差点跳了起来,强自镇定,往一边看去,就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以手掩唇,作害羞状,挥着香浓扑鼻的帕子,嘤嘤笑道:“哎呀,小哥的屁股可真翘,是奴家喜欢的款。” 苏默眨了眨眼睛,心道老司机今儿个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她上下打量着那个姑娘几眼,挤了挤眼睛,一脸遗憾地说:“可惜,姑娘不是在下喜欢的款!胸太大了不说,而且快垂到肚脐眼了!” “讨厌!” 那姑娘被她一句话臊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用袖子捂着脸,一溜烟地跑了。 相比于这些姑娘对于苏默的热情,赵兰硕那边,自然备受冷落,谁让他戴着的人皮面具,既丑陋又猥琐,好不容易有个姑娘鼓足勇气,看在银子的份上,想要偎上来,还被他一脸嫌恶地推到了一边。 听到苏默的话,姑娘们哄堂大笑,赵兰硕人皮面具下的俊脸却红成了一片,羞窘得快要烧起来了。 他嗔怒地瞪着苏默,眼珠子都快烧起来了。 这个女人难道就不知道羞吗?那样的话,也是她一个女子能说的?! 老司机一旦放飞了自我,开起车起来,不是想刹车,就能刹得了车的。 事实证明,女人污起来,比男人还可怕。 “小哥,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胸大的?” “是啊,爷独爱平胸。”  秉持着要污得优雅这一原则,哪怕被如狼似虎的青楼姑娘们虎视耽耽地围在中间,苏默依旧面不改色,开起车来,从容淡定,一本正经的样子,撩得一众姑娘们脸红心跳,掩嘴偷笑不止。 第396章 火烧眉毛 “平胸?小哥,你看奴家这样的,行吗?” 说话间,一个骨架瘦小的姑娘越众而出,来到苏默近前,扭了扭腰,就要往她大腿上坐去。 赵兰硕在一边干巴巴地看着,眼珠子恨不得瞪得飞出眼眶去。 苏默伸出手,堪堪抵在姑娘的腰肢上,笑嬉嬉地说:“不是,你不够平!让一让啊,美女。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平胸。” 姑娘脸上的媚笑一僵,心道这小子是不是傻?她说自己平胸是假的,想坐他大腿才是真的! 不悦归不悦,这姑娘还是不情不愿地让了开来。 苏默笑眯眯地伸手一拉身边站着的赵兰硕。 他有些不明所以,心里有气,自然就在话里带了出来,粗气粗气地问:“干嘛?” 苏默拍了拍大腿,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坐上来!” “啥?!” 以为自己听错了,赵兰硕难为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帮姑娘们正虎视耽耽地瞅着呢,苏默懒得跟他多说,站起身,伸出手揪着他的腰带用力一拉。 赵兰硕对苏默毫无防备,更没有抵抗,身体踉跄了一下,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他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了苏默的大腿之上。 哄地一声,他人皮面具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瞪着眼睛,见鬼一样地看着迟在咫尺的苏默的脸。 苏默两手揽在他的腰上,俏脸上噙着一丝洋洋得意的笑,吐气如兰地说:“看到没有,爷就喜欢这样的。胸口平得能碎大石,小腰细得能扭成麻花,抱到床上,动起来够劲的!” “哎呀,小哥,你可真爱开玩笑!” “呀!这小哥该不会喜欢的就是男人吧?” “胡说八道什么?要真有龙阳之好,来咱这儿春梦楼干什么?” “你才胡说呢!小蹄子,再拧我,小心我还手喽!” 姑娘们哄笑起来,挥着帕子,莺莺燕燕,你推我搡地闹成了一片。 赵兰硕身体僵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屁股下面象装了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他瞪着眼睛,嗔怒地看着苏默,就要埋怨她两句,眨眼的功夫,就见她也站了起来。 “快跑!” 苏默牵着他的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赵兰硕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乖乖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两个人牵着手,一前一后地从姑娘们的包围圈里逃了出来。 赵兰硕想往门口跑,苏默却不愿意,扯着他,扭过身,往春梦楼的二楼窜了过去。 身后的一众姑娘们一头雾水,对于苏默的行为,完全摸不着头脑,甩着香帕追问道:“哎,小哥,你要去哪儿啊?” “尿急尿急!去去就回!你们等着我啊!” 仓皇中,苏默还有闲心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姑娘们飞了个媚眼。 赵兰硕那个气啊,怒气冲冲地找了个空屋子,就扯着苏默的手臂走了进去。 “砰!” 房门合上,外面的莺歌燕语,吴语软侬和男人们的调笑声,都被关在了门外。 屋子里没有点灯,映着春梦楼里微弱的光线,隐隐还能看清里面的摆设。 苏默不明所以,嘴里嘟嘟囔囔地问道:“阿硕,我们不是来玩的,是来找人的。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 说着,她甩开赵兰硕的手,返身就要去开房门。 赵兰硕冷着脸,双臂一伸,攥着苏默的纤腰,微微用力,就把她的身体翻转过来。 “小默,你那些话都是从哪学来的?” 他凑到苏默面前,咬着牙,横眉立目地问道。 “哪些话?” 苏默心里坏笑,心知肚明,却故意装傻,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 “就是那些,那些你跟那些姑娘们说的……” 赵兰硕目光闪烁,人皮面具下的俊脸红成了一片,吱吱唔唔地说。 “哦,是不是那些撩妹的话?怎么,你想学啊?” 苏默绷不住,嘴角一勾,俏脸上瞬间绽开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 这笑容一看就不怀好意,带着十足的调侃。 那些不正经的浑话,谁想学啊! 赵兰硕心底腹诽,面上却不甘示弱:“是想学。你教吗?” 苏默闻言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去,心里莫名有些酸,她语气古怪地问:“我教了你,你准备去撩哪个漂亮姑娘啊?” 听到这话,赵兰硕一直阴着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心里一甜,凑到苏默耳边,低笑着问:“你这就醋了?方才你在楼下,撩那些姑娘们的时候,你就没想过,我也会醋吗?” 顺着他的低笑,温热的气息如同一条细滑的蛇一样钻进了苏默的耳朵眼里,让她不自在地侧过了脸。 “醋什么醋?我才没有!谁跟你一样,男人,女人的醋,你都要吃。” “你不是问我学了去撩谁吗?除了你,我还能撩谁?!小默,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他蓦然止了笑,语带无奈地说。 苏默心里一跳,刚要转头,嘴巴就被堵住了。 她睁大眼,看到赵兰硕一直顶着的那个丑陋的人皮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揭了下来,露出了原本属于他的那张白皙的俊俏的脸。 白皙的脸色,粉嫩的有些苍白的皮肤,一双凤眼,明亮如朝露,深邃如海洋,满是深情和温柔,神色专注地看着她。 “傻瓜,闭眼啊。” 她眼睛睁这么大,他有点亲不下去了,不甘不愿地抬起头,动作亲昵地碰了碰她的鼻子,小声地呢喃道。 苏默慌里慌张地闭了眼,俏脸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两个人关着门,躲在门后的角落里,亲得难分难舍。 “大哥,你慢着点走啊。” “小蹄子,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 男女的淫声浪语,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 听到声音,苏默蓦然睁开眼睛,目光惊恐,以眼神示意赵兰硕有人来了,他们就要被堵在这间屋子里了。 谁知赵兰硕依旧咬着她的嘴唇不放,眉眼一挑,凤眼中隐隐地还含着一丝笑意,似乎在笑话苏默的惊慌失措,气得她真想不管不顾地踹他屁股一脚。 这都火烧眉毛了,这小子竟然还有闲心笑得出来? 快撒嘴啊,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啊? 苏默心里火烧火燎的,就差动用暴力掰开赵兰硕的脑袋,直接嘶吼出声了。  “砰!” 第397章 收些利息 喝得醉熏熏的男客人抬脚一踹,房门瞬间大开。 龟奴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手持着蜡烛,耀眼的光线瞬间照进了黑乎乎的屋子里。 完了! 苏默在心里哀嚎了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赵兰硕搂着她的腰,转了个身,无知无觉转进了头顶头挂着的一堆布幔深处。 层层布幔动了动,最后又归于平静。 最初进门的龟奴以为是风吹的,没有在意,手持着蜡烛进了屋之后,将悬挂在屋子四周的蜡烛一一点亮。 屋子里瞬间亮如白昼。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男客揽着一个姑娘的腰身,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直直地往榻上奔去。 “嗯,别急嘛!” “翠红!爷想死你了!给爷香一个!” …… 被翻红浪,男人和女人脱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抱作了一团。 等到龟奴收拾好一切之后,便退出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赵兰硕拥着苏默站在得重重帘幕之后,小心地向外面探看着。 苏默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我们怎么办啊?” “我要是能带着你安全地离开这里,你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相对于苏默的谨慎,赵兰硕胆大许多,凑近苏默的耳边,小声说道。 “奖励?你要什么奖励?” 苏默一脸地不明所以,轻声追问道。 赵兰硕没有说话,挑着眉,暖昧一笑,拿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默瞪他:“刚才你不是亲过了吗?” 他老神在在,轻描淡写:“刚才是我主动的,不算。” 苏默忍气:“你真的有办法出去?” 赵兰硕眨了眨眼睛,一脸自信地点了点头,看看苏默憋气的样子,心情愉悦,凤眼中笑意点点。 “那行。我答应了,奖励等我回去之后,就给你。” 苏默暗暗咬牙,强抑怒气。 先答应了,等回去了之后,看她怎么收拾这小子! 等了一会儿,赵兰硕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苏默不解:“你怎么还不动?” 赵兰硕仰头望天:“我要先收取一点点利息……” 听到这话,苏默脸色一黑,暗暗握拳,真想跳起来,给这小子脸上捶上一拳,出出气也好。 真是太气人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小子就会胡闹! 气归气,要她现在就收拾赵兰硕一顿是不可能的。 万一动静太大,让外面那对正在苟且的男女听到,再嚷嚷起来,那乐子可大了! 她可不想被春梦楼的这么打手追成过街老鼠。 苏默翻了个白眼,踮起脚尖,撅起嘴唇,对着赵兰硕的下巴敷衍似地亲了一记:“利息!行了吧?” 赵兰硕撩起眼皮,笑眯眯地瞟了她一眼,先是摇了摇手指,然后又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苏默瞪着他,小声说:“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赵兰硕抿嘴直笑,好象在嘲笑她一般,让苏默心里一阵不爽。 她沉着脸,龇着牙,挥着小拳头,抵着他的下巴,威胁似地说:“笑什么笑?” 赵兰硕适时地弯下腰,凑到她耳边,低笑着说:“我不笑了。” 苏默一脸傲娇地哼了声,抬手揪着他的衣领,撅起嘴,对准他绯红的嘴唇啾了下去。 她只想敷衍了事,不想再磨蹭下去,听屋里的这对男女上演限制级画面。 可是赵兰硕似乎不想就此放过她,就在苏默的嘴唇贴上来的瞬间,他伸出双手,绕到了苏默腰后,轻轻一拢之后,骤然攥紧,往他怀里一带,眼眸深邃,加深了这个吻。 “唔……” 眼前暗了下来,苏默陡然睁圆了眼睛,目光里满是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赵兰硕。 他凤眼沉沉,眼底似压抑着万千的星火一样,眸光里流动着的是她无法看透的款款深情。 屋里那对男女的笑闹声,象是在一瞬间都远去了。 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彼此。 就在他们亲得难分难舍之时,身后突然传来轻轻地脚步声,接着一个男声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你们,是谁啊?” 苏默吃了一惊,仓皇地推开赵兰硕,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全身上下只穿了身亵裤的男人挑开帷帘,歪着头,瞪着眼睛,用醉醺醺的目光不解地看着他们。 赵兰硕面无表情地回过身,抬袖对着男人的颈侧轻轻一挥。 男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光着身子,躺在床榻里的春梦楼姑娘,伸出纤纤玉手揭开床帐,嗔怪地说:“爷,你快来嘛!” 话音落地,从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无声无息地落在她的脑后,她翻了个白眼,连偷袭她的人长什么样子,她都没看清楚。 苏默看完了全程,心里只有一句话想要说:“还有这种操作?” “这也太简单了。”她小声地嘀咕道。 赵兰硕耳朵很尖,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简单么?” 苏默低头对手指,好吧,她得承认,也不简单,没有功夫,什么也白搭。 屋里的两个人倒了一对,赵兰硕拉着苏默大摇大摆地往门口走去,修长的手指则则搭上门栓。 “等一下。” 苏默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赵兰硕回头:“怎么了?” 苏默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脸,赵兰硕瞬间了然,在怀里掏了掏,扭过身,象变戏法似的,快速贴到了自己脸上。 等开门的瞬间,他又变成了一位长相丑陋的中年男人。 两个人牵着手,若无其事地绕过放浪行骸的男男女女,暗暗观察了一会儿,跟着一位端着酒水的龟奴,悄悄地下了一楼,钻进了一条狭长的过道里。 光线骤然暗了下去,楼里的欢声笑语慢慢远去,周围安静了下来。 龟奴端着酒水左转右绕,把他们引进了后院里。 院子很大,一道道月亮门,往更深的深暗里延伸。 龟奴一路提着灯笼,小心慢行,最终进了一间光线明亮的屋子里。  苏默和赵兰硕跟过去一看,几个衣着光鲜的异域人,端坐在屋子里,嘴里还在唧哩咕噜地说着什么。 第398章 微微一醋 苏默惊喜无比,拉了拉赵兰硕的衣服,小声说:“我要找的就是他们。” 赵兰硕扭头,看了眼她脸上的惊喜表情一眼,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低声说:“我们现在就进去,办完了事,赶紧回家。” 回家当然是收苏默给他的奖励了。 苏默莫名其妙:“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他们才刚来好不好,还没跟这帮异域人搭上话呢。 在大集上,听了那位大妈的形容之后,苏默就怀疑这帮异域人拿的那些东西就是现代的一种名为辣椒的食物。 来到这个时代后,苏默就发现这里并没有辣椒这种既能吃又能当调料的食材。 这让平时就喜吃辣的苏默很是遗憾,所以乍然发现这帮异域人带来的很可能是辣椒时,她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才怂恿着满心不愿的赵兰硕夜探春梦楼。 相对于苏默的兴味十足,赵兰硕表现得兴趣缺缺,一心就想赶快回家去。 今天晚上,苏笙到柳婆子家睡觉去了,这就代表着苏默要一个人睡了。 漫漫长夜,大好时光,他一刻也不想浪费。 等送酒水的伙计走了,苏默迫不及待地扯着赵兰硕走了进去。 看到陌生人,里面的异域人一脸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叽里咕噜中夹杂着几句生硬的汉语。 “你们,干什么?” 听到这话,苏默喜形于色,伸手指着一个年轻的异域人,惊喜地说:“你会说汉话?” 年轻的异域人眨了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是,是的,会,一些。” “我想跟你们谈一笔买卖!” 苏默走过去,笑吟吟地说。 那人又眨了眨眼,棕褐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苏默的脸,讷讷地问:“什么,买卖?” 赵兰硕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地把那个年轻异域人看苏默的眼神看在眼里,抬脚走了过去,凤眼微眯,轻轻扯过苏默双臂,把她拉到了他身侧。 苏默一脸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 赵兰硕笑了笑,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默也没在意,自然而然地任他握着手,接着跟那个会汉语的年轻异域人说话。 只有赵兰硕注意到,那个年轻的异域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后,目光轻轻地落在了他和苏默相握的手上,凝固了一会儿之后,良久才移开了目光。 苏默和异域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异域人就进屋里,拿了袋远远闻到就有些呛鼻的东西过来。 扒开袋子,看到那些红红的,尖尖的东西,苏默惊喜地笑出声来,蓦然抬起脸,看着年轻的异域人,高兴地说:“这些辣椒,我全要了!你们要多少钱?” 她的一双漂亮的如同菡萏似的眼睛,专注看人的时候,象是会说话一般,含情脉脉的,特别能吸引人。 这就是为什么苏默一直以为自己长相平平,柳婆子却不不以为然。 苏默一直不知道自己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 年轻的异域人被她这么一看,蓦地红了脸,本来说不流利的汉语说起来更结巴了。 “你,你要买啊?不,不,贵的。一袋要十锭黄金,我们,我们带来了,十六袋……“ 说话间,年轻的异域用棕褐色的眼睛更加热烈地看着苏默。 苏默一无所觉,只专注地用看宝藏一样的目光看着袋子里的辣椒。 他的反应,赵兰硕全部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醋,故意用小声地带点不屑的语气说道:“说个话也说不清楚,是不是个傻子啊?” 这话说得有些无礼,要是让人家听到了,多不好啊。 苏默听不下去了,伸手揪了他一记,悄悄抬起脸,快速地白了他一眼,小声回道:“人家是外地人,能把汉语说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赵兰硕哀怨地回望了她一眼,但苏默已经扭过头,接着跟那个异域人说话去了。 “你,你朋友是不是说我汉话,说不好……” 年轻的异域人低着头,神情有些失落。 苏默尴尬地笑了笑,睁着眼睛笑瞎话道:“不是,我朋友说你的汉语说得非常不错,称赞你很聪明。” 听到这话,年轻的异域人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真的吗?” “真的。”苏默回答得斩钉截铁。 赵兰硕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傻子! 之后,两个人相谈甚欢,完全把赵兰硕和其他人一头雾水的异域的扔到了一边。  “这样的东西,在你们大食可能是稀罕物,但是在我们大陈,寻常的百姓根本就不识得,除了我会买,别人是不会买的。你们定的这个价格太高了,一袋要十锭黄金。可能你们不太了银我们这儿的消费 水平,十两黄金……” 苏默以非凡的口才,连唬带吓的,说服了年轻的异域人,把一袋辣椒的价格从十锭黄金,降到了十两银子。 苏默有心想把价格再往下压一压,但年轻的异域人跟同伴商量之后,死活不愿意再降价了。 十六袋就是一百六十两银子。 就这些银子,苏默就发现自己好象倾尽全力,也拿不出来。 她面色为难,俏丽的眉目之前带着忧虑之意。 赵兰硕看在眼里,刚想劝她,能买多少就买多少算了。 一边的年轻的异域人很是精明,一直在暗暗观察着苏默脸上的反应,看到这里,心神一动,伸手拉着她的手,走到一边,结结巴巴地小声说:“你,是不是,钱不多……” 苏默微微一呆,面对他直白又坦然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是,你怎么知道……” 年轻的异域人咧开嘴笑了笑:“差,多少,我可以借,你……” 还有这好事?头一次见面,这人就要借钱给她! 苏默露齿一笑,刚要答应,身后突然出来一个阴沉沉的男声:“不用了,我们有!” 苏默脸上的笑容一垮,转过身,看到赵兰硕黑着脸站在她身边,凤眼微眯,眸光冷冷地落在异域人握着苏默的手上。  年轻的异域人似有所觉,脸上的笑容一敛,瞬间松开了苏默的手。 第399章 再也不会吓你 “家里只有一百四十多两,明天一早还要买羊毛,哪还有钱啊?” 苏默扭过头,小声跟赵兰硕抱怨道。 赵兰硕瞄了眼目光直愣愣看着苏默的年轻异域人,冷冷地说:“我说有就有!你别担心了!” 苏默一口气要下了异域人带来的十六袋辣椒,拢共一百六十多两银子,约好了明天中午送到平安胡同口。 之所以把时间定到明天中午,是因为苏默手里根本没有足够的银钱。 虽然赵兰硕口口声声说,他会想办法。但是苏默却是不信的,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回去就问问柳婆子,看她有没有多余的银钱。 “让别人送着多麻烦,不如我们自己过来拿,也省得他们多跑一趟。” 赵兰硕倚在苏默身边,不悦地哼哼道。 让这些人送,那就意味着这个明显对苏默有企图的异域人还要再见苏默一面,这让赵兰硕很是不满,心里酸的就象醋缸被打翻了一样。 苏默白了他一眼,看着他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一样:“你是不是傻啊?十六袋,每袋好几十斤重,要拿你自己拿,我可不拿!” 赵兰硕不吱声了,安安生生地跟在苏默身后,就想早点回家,别再看到这个碍眼的异域人。 临走时,年轻的异域人用热烈的,恨不得眼珠子都黏在人身上的眼神看着苏默,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娘,我叫莫桑,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话,赵兰硕撩起眼皮,神色警惕地看着他,语气不善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话冷得跟冰碴子一样,好象要是眼前这个叫莫桑的异域人一个回答不好,他就要暴起伤人一样。 闻言,苏默觉得不好,忙伸手握住了赵兰硕的手,仰着脸,对着莫桑灿然一笑:“我叫苏默,很高兴认识你,莫桑。”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苏默。” 莫桑摸着头,傻傻地笑了起来。 不等苏默再跟莫桑说些什么,赵兰硕已经铁青着脸,拉着她的手臂,急步出了门,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外走去。 他的手跟铁钳一样,死死地捏着苏默的手臂上的软肉。 走出老远之后,苏默手臂吃痛,而赵兰硕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她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甩开了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阿硕,你怎么了?” 赵兰硕低吼道:“你为什么要告诉那个个傻子你的名字?” 苏默微微一愣之后,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你是不是吃醋了?” 微暗的光线下,赵兰硕神色微滞,别扭地转过头去,气弱地说:“没有……” “真没有啊?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 苏默扯着他的衣服,银铃似的笑声从嘴里流泄了出来。 她只顾笑,没有发现赵兰硕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他逞强道:“那是你闻多了那帮外地人身上的臭味,鼻子有些不好使了,闻错了。” 对于那些异域人,赵兰硕的怨念很深,颇有微词,连带着在言语之中,也不知不觉地地表现出了不满。 他吃起醋来,别扭的样子,让苏默心里一软。 她止了笑,叹了口气,声音低低地说:“我们两个,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我配不上你。” “谁说的!?你……” 赵兰硕面色不悦,猛然回过头。 刚刚回头的瞬间,他就觉得嘴巴上一热,贴上来两片柔软的嘴唇,苏默的俏脸近在眼前,低眉敛目,眉目含笑,让他怦然心动。 他情不自禁地搂住了苏默的腰身,反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如痴如醉,亲得浑然忘我之时,突然有两盏灯笼冲着他们照了过来,随之而来还有异口同声地一声暴喝。 “谁?!” 苏默和赵兰硕仓促回神,赵兰硕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抬袖掩住了苏默的脸,趁着那两个家丁慌张之际,拉着她的手,就往院墙边上跑去。 “来人!” “抓住他们!” “放狗!” …… 两个家丁大叫起来,院里亮了起来。 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两个男人,被两条狂吠不止的狗拖着,狂奔而来。 “阿硕,我怕狗……” 看着身后追过来的两条恶狗,苏默慌得脸都白了,说话时嗓子干巴巴的,声音都在抖。 她天生就怕狗,这个毛病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赵兰硕冷静地说:“别怕,有我在呢!” 苏默欲哭无泪,握着赵兰硕的手紧紧的,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些许的冷汗,语无伦次地说:“阿硕,我们不能被狗咬了,这里没有狂犬疫苗……” 说话间,他们两个人已经到了围墙处,赵兰硕搂着苏默的腰身,纵身往上一跃,将将在恶犬到达墙边之前,跳到了墙上。 “你们下来!” “追!” …… 下了围墙之后,赵兰硕就带着苏默一路狂奔。 春梦楼周围,恶犬狂吠不止,人声鼎沸。 寒风呼啸,心脏狂跳,赵兰硕拉着苏默如一阵风一样,跑回了居住的大杂院。 开门的时候,苏默的手抖得象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怎么也打不开门。 “我来开。” 赵兰硕按在苏默的手上,轻而易举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吧嗒一声,门开了。 苏默松了口气,被赵兰硕搂着腰,推进了门里。 房门合上,苏默直接瘫倒在赵兰硕怀里。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他动作温柔地拍着苏默的后背,低声安慰道。 “我怕狗,特别怕,看到狗,我腿都软了……” 苏默终于放松下来,干巴巴地说道,声音里满是惊魂未定。 赵兰硕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有一次,苏默到别院里剪梅枝,爬了围墙,他装腔作势地吓唬她,还特地命人开笼放了猎狗。 等他跑出院外,只看到苏默的背影,跟疯了一样跑远了。 当时,她一定吓坏了吧? 他有些后悔,更多的却是心疼,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地软了下来,柔得象是冬天还未远去,春风已经提前吹到了一样。 “别怕了,小默,以后我再也不会放狗吓你了。”  苏默听到了,笑了笑,却没有深思。 第400章 索要奖励 “睡觉了,晚安。” 苏默打了个哈欠,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转身就要关上门,却见赵兰硕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来。 “怎么,你还有事啊?”苏默不明所以。 “没事啊。我睡觉啊。” 赵兰硕一脸理所当然地样子,说话间,他伸手从苏默手里拿过油脂灯,越过她,神色平静地把灯放到了桌子上。 “睡觉?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苏默呆了片刻之后,睨着已经站在地上,开始脱外袍的赵兰硕,似笑非笑地说。 赵兰硕抬起头,眉目带笑,却一脸认真地说:“我那屋有些冷,不如你这屋暖和,赶巧,阿笙今天晚上不在,我跟你睡一个屋,两个人挤挤,也暖和一些。” “你那屋真的冷吗?要不,你睡这间屋子,我去睡你那间屋子。” 说着,苏默作势就要离开。 “不是。小默,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就是想找个借口,跟你睡在一块而已。你去睡那间屋子了,我一个睡这间屋子还有什么意思!” 赵兰硕快走了几步,伸手拉住了苏默的手臂,无奈地小声说道。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男女有别,所以分床睡吗?我们都不小了,还睡一张床上,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不知道会传些什么难听的闲言碎语出来。” 苏默只是故意装傻,听到这话,干脆挑明了。 “之前,在安宁村,我们不也睡在一张床上,外面不也没传什么闲言碎语吗?再说了,屋门一关,我们不说,谁会知道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赵兰硕理直气壮地说。 “在安宁村时,那里家里没有条件,又不能让你住在地窖里,所以只能让你和我还有小笙凑合着睡在一张床上。现在条件好了,自然要分开睡了。” 苏默瞄着他的脸,小声说。 “你就这么不情愿跟我睡在一起啊?就一晚上,谁也不会知渞的。” 赵兰硕小声地哀求道。 苏默不说话,一言不发地站着。 这无言的模样,分明就是拒绝了。 赵兰硕脸色一黯,凤眼中的期待之色渐渐淡了下去,低声说:“我知道了。” 话音落地,他回身拿起刚刚脱下的外袍,越过苏默身边,面无表情地往外面走去。 “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睡下吧。但也就今天,以后就别想了。” 苏默突然出声,语带无奈。 好象就在等她的这句话似的,赵兰硕脚步马上停了下来,背对着苏默的俊脸上,蓦然绽开一抹得逞的笑意,得了便宜还卖乖似地说:“这可不是我死皮赖脸非要留下来的,是你自己要我留下来的。” 苏默暗暗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是是是,是我怕黑,死皮赖脸非要你留下来陪我的。” 说完,她懒得再看赵兰硕那张明明得意快要开花了,却非要绷着脸,强忍笑意的脸,站在床前,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不同于刚刚沉重和缓慢,回来时,赵兰硕的脚步格外轻快,俊脸上的表情美滋滋的,就象一只偷腥成功的狐狸一样。 吹熄了油脂灯,苏默钻进了被窝里面,闭着眼睛,脸朝外,背对着赵兰硕。 没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颈后好象被人拿手指戳了戳。 她睁开了眼睛,一脸无奈地看了眼黑乎乎的屋顶:“你不困啊?不睡觉,戳我干嘛?!” 赵兰硕拿被子紧紧地捂着身体,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眼巴巴地望着苏默的后背,幽幽地说:“小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 苏默微微一呆,想了想说:“炉子门没关?” “不是。” 赵兰硕语气低沉,情绪有些失落。 “屋门没锁?”苏默接着问道。 “不是。”赵兰硕的情绪更低沉了。 “那是什么?”打什么哑迷啊,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嘛,干嘛非要吞吞吐吐的。苏默烦躁起来,转过身,面对着赵兰硕问道。 敢情答应他的那些话,都是哄他的,只有他一个人记着,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赵兰硕在黑暗中瞪了苏默一会儿,赌气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没好气地说:“你忘记就算了!” “算了就算了。” 傲娇什么啊?人家好好跟他说话,他倒好,拿背对着她。 这臭脾气,她才不惯着呢。 苏默也来了气,瞪了赵兰硕的背影一眼,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也背对着他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了赵兰硕幽怨的声音。 “你答应给我的奖励呢?转眼,你怎么就忘记了呢?!” 听到这话,苏默的睡意突然退去了,人也清醒了不少,无奈地说:“你还没睡着啊?如果你再晚一会儿说话,我就该睡着了。” “哼,欠我的东西还没给呢,我哪儿睡得着啊。” 不知何时,赵兰硕又翻过了身体,看着苏默的背,不悦地说。 “我是真的忘记了。刚刚问你,你怎么不说?” 想起刚才赵兰硕那个傲娇的语气,苏默就暗暗磨牙,她转过身,没好气地说道。 “是你欠我,又不是我欠你。我干嘛要告诉你!” 赵兰硕一手支着脑袋,一脸地理所当然。 “那你干嘛又告诉我了?” 苏默笑着问。 “因为我发现要是再不告诉你,你可能就要睡着了。” 赵兰硕一脸不悦,说话音掀开苏默的被子,理直气壮的钻了过来。 苏默躺着不动,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 “索要我的奖励!你可别想赖!“ 赵兰硕伸手搂着了苏默的腰,俊脸渐渐逼近苏默的脸,声音低低地说。 苏默伸出双手,伸手揪住了赵兰硕里衣的领子,用力往她的方向一拉。 黑暗中,只听苏默格格笑了两声,之后她的声音便被突然下压的嘴唇完全堵住了。 赵兰硕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拉高了被子,把两个人完全罩在了里面。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了苏默气急败坏的叫嚷声。 “赵兰硕,你的手往哪儿摸?” “啊,你个臭流氓!” …… “小默,我不是故意的!” “滚!”  啪! 第401章 缺的银子 早起时候,气氛有些沉闷。 苏默早早地爬起来了,她一动,赵兰硕也醒了,睁开眼睛之后,一言不发地爬起来,贴好了人皮面具,穿衣服的时候,他不停地偷瞄着她的脸色。 苏默不搭理他,穿好衣服之后,草草地洗过了脸,就出门去胡同口如往常一样收取羊毛了。 赵兰硕默默地跟着她出了门,一路看着她跟早起的杨青青打了招呼,就是不理他,好象当他是空气一样。 出了院门,他终于忍不住偷偷碰了碰苏默的,小声说道:“还在生气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瞟到他脸上委屈巴巴的表情,苏默心里忿忿:明明吃亏的人是她,他怎么反倒一幅吃了大亏的样子。 “你敢说你真不是故意的?” 苏默睨了他一眼,语气凉凉地反问道。 赵兰硕心虚地咽了口口水,目光闪烁着说:“真不是。我就是,就是没控制好……” 话说到一半,就见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面色憨厚的男人,正是杨青青的相公,牛二郎。 他手里拿了个夜香桶,乐呵呵地跟苏默说:“苏姑娘,起这么早?” 苏默笑着说:“是啊,牛二哥,你起得也挺早。” “是俺家青青啊,昨天晚上,她听柳婆婆说,今天开工,早早就把俺给叫起来了。” 牛二郎摸着脑袋,语带埋怨,但憨厚的脸上却满是得色。 赵兰硕只好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苏默停下脚步,满脸笑容地和牛二郎交谈了几句,才接着往前走去。 之后,赵兰硕便再没有找到机会跟苏默解释昨天夜里发生的意外状况。 到了胡同口,顺利地收取了羊毛,天渐渐亮了起来,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 等苏默回去的时候,柳婆子和苏笙已经起来了。 柳婆子烧了热水,正伺候着苏笙洗脸。 苏默跟柳婆子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厨房。 半个时辰后,一家人吃完了早饭,柳婆子开始坐下下纺线,杨青青和成雪莲吃过饭后,相继过来,如之前一样开始做活。 苏默试着张了几次嘴,都不好意思跟柳婆子开口提借钱的事,苦恼了一会儿之后,她只好另寻他法。 思来想去之后,苏默决定去福祥酒楼向掌柜的借些钱,先应应急。 吃过饭,跟柳婆子说了声,苏默就出门了。 不一会儿,赵兰硕也出了门,往昨天去过的那个庄园而去。 找到掌柜的,苏默在窘迫之中硬着头皮,说明了来意。 掌柜的没有多作考虑,爽快地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借给了她。 苏默千恩万谢,再三道谢。 掌柜的连连摆手,直说有困难再找他就是。 怀揣着五十两银子,苏默很快回到了家里,得知赵兰硕在她之后,也出了门,她微微一愣之后,便没有多想。 “我说世子爷,你能要点脸吗?” 白九气急败坏地指着赵兰硕的鼻子,大声斥骂道。  “脸?我的脸不是早就给你了吗?你不是没钱吗?我瞧着这幅画不错,拿到当铺里当了,说不定能当个几万两银子。阿九,你也别心疼。等我回了京城,这几万两银子,还给你,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儿吗?” 赵兰硕举着幅水墨画,跟扯了块破布一样,晃来晃去的。 白九心疼得眼角直抽抽:“我的世子爷,你说得轻松。等你把银子还给我,这画也赎不回来了。你把画还给我,银子要多少,我借给你!” 赵兰硕心里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阿九,你好歹是个皇子,说话要一言九鼎。这回可别拿一百两银子打发我了,我要借五千两银子!” 白九惊讶地睁大了眼:“五千两?你怎么不去抢?五百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是吗?”赵兰硕作势要撕手里的画。  白九的紧张只有一瞬,很快冷静下来。冷笑着说:“世子爷,你尽管撕!大不了,我去找苏姑娘,告诉她,你就是大陈赫赫有名的暴戾世子陈兰硕!你早就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但就是死赖在她家不走! ” 此话一出,赵兰硕的身体一僵,瞳孔猛然睁大,撕画的手动作也停了下来,冷着脸说:“阿九,你是认真的吗?” 白九眯着桃花眼,静静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 良久,他蓦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说呢?既然你要呆在民间,体验平民的生活,就不应该总是来找我。要知道,如果没有恭亲王世子这个头衔,你过的就是这种天天为钱财发愁的生活。” 赵兰硕面无表情地看着白九,扬起手,把手里的画扔到了地上,冷声说:“不借就不借,你用得着威胁我吗?你想让我离开这里,马上回京城,我偏不要!” 说着,他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五百两银子,你不要了吗?” 身后,白九高声问道。 “不要了,你自己留着花吧!铁公鸡一个,真不知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赵兰硕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语气不屑。 回到了院门口,他有些犯难,不知道怎么跟苏默交待。 明明昨天晚上说好了,苏默缺的那些钱,由他来想办法补上的。 可是现在他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只觉俊脸上隐隐发烧,实在无法开口跟苏默交代。 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天冷得很,赵兰硕咬了咬牙,还是走进了院里。 “硕哥,你回来了!姐姐刚才还问过你哩!” 看到赵兰硕,苏笙欢快地跑到了他面前,仰着脸,高声报备道。 “是吗?那你姐姐现在人呢?” 赵兰硕有些心虚,往左右瞄了瞄,小声问道。 “小默说中午吃排骨,在你回来之前,出去买排骨了。” 柳婆子回过身,笑眯眯地说。 听到这话,赵兰硕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他突然想起来,昨天夜里,苏默跟那个傻瓜外地人约好了,中午会把那些呛人的东西送到平安胡同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想到这里,他便坐不住了,匆匆跟苏笙和柳婆子交待了几句,就出了门,往胡同口走去。 第402章 无辣不欢 苏默提了个篮子,站在胡同口,笑吟吟地跟莫桑说话。 “小默,你家,住在哪儿?我可以让同伴,帮你拿去。” 莫桑很是热情地说。 “那就谢谢你了。” 苏默眼睛一亮,连客套一句都没有,就干脆地接受下来。 真是磕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就算莫桑不主动提出来,苏默也会提出来的。 莫桑回过头,跟他的同伴们商量着。 “小默,你前走,我和他们,后面跟着。” 赵兰硕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就听到昨天晚上他特别讨厌的叫莫桑的异域人,亲亲热热地叫了句小默。 当时,他的眼睛都直了。 他没来的时候,苏默跟这个傻子都聊了什么了,连小默都叫上了。 苏默走在前面,莫桑提着袋子,跟在她身边,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挨得极近,从远处看,姿热亲密极了。 赵兰硕暗暗咬牙,眼神跟刀子似地甩了莫桑一眼,走到苏默跟前,劈手夺过她手里提着的篮子,生硬地插入到她和莫桑中间。 “小默,你出去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陪着你去。” 说话间,他的手也极不安份,悄悄咪咪地伸过来,去勾苏默的手。 苏默轻轻咳了一声,借着抿头发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躲过了他手,同时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瞟了身边的莫桑一眼。 赵兰硕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有外人在,不要表现得过于亲密,免得引人怀疑,毕竟他现在顶着的这张脸,是张丑陋的大叔脸,跟正值青春年华的苏默,根本不相配。 他不甘不愿地缩回了手,神色不悦瞪了莫桑一眼。 如果不是有莫桑他们这些外人在,他就可以牵牵苏默的小手了。 莫桑呵呵地笑着,好象对他的敌意一无所知的样子,走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用手里拿着的袋子轻轻撞了赵兰硕一记。 猝不及防之下,赵兰硕被撞得身子一歪,停下脚步,他怒视着莫桑斥道:“你瞎啊?” 莫桑不理他,趁着这个空当,果断地挤进了他和苏默中间,笑着问道:“小默,瞎是,好话吗?你,这位朋友,说,我瞎。” 苏默喉头一滞,瞪了赵兰硕一眼,反过头,却对莫桑灿然一笑:“别理他!” “好。”莫桑干脆地应了一声,回过头,对着赵兰硕眨了眨眼睛。 赵兰硕那个气哦,这个莫桑绝对是在装傻! 他不服气,提着篮子用力一撞,差点把莫桑怼到墙上去。 挤到苏默身边后,他委屈巴巴地告状道:“小默,你可别被这个傻子骗了,他精得很!” 苏默飞快地瞄了莫桑一眼,语速极快,且声音极低地说:“那还用你说。” 年纪轻轻,就敢于驮着货物带着商队从遥远的大食长途跋涉来到大陈的商人,岂能是真傻的人! 末了,苏默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就迅速抽回了手指,转到后面慰问莫桑的情况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心里的醋意稍微消了一些。 之后的路程,赵兰硕冷眼看着苏默跟莫桑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家里,再也没有不合适宜地闹出什么妖蛾子。 把东西放下之后,苏默把银钱一次性一付清,莫桑便和他的同伴们一道离开了。 杨青青和成雪莲以为苏默买的是羊毛,没有多想,中午时间一到,她们便各自回家吃饭了。 忙了一上午,苏默体贴地让柳婆子也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柳婆子捶打着肩膀,走了过来,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不解的问道:“小默,你买的这些是什么东西啊,闻起来怪呛人的。”  苏默拿出一把,放在手里,笑着说:“这东西叫辣椒,产自大食。味着呛人,炒菜的时候,能作调料不说,也能食用。总之,作用大着呢。改天,我给你们用辣椒做些酱出来。吃习惯的话,要是一天不 吃,就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赵兰硕离得老远,辣椒的味道呛得直掩鼻,对于苏默的话,不敢苟同:“这东西这么呛人,真的能吃吗?” “那是当然。不信的话,一会儿,我就用辣椒做调料,做些菜,让你们尝尝,好吃到停不下来。” 不止赵兰硕不相信,苏笙和柳婆子也有些不信,只因为这些叫辣椒的东西实在是太呛人了。 面对大家的怀疑,苏默也不恼,拿了一把辣椒进了厨房,用刀细细地切成了丝,再剁成了粉末。 在锅里倒了些油之后,大火把油烧热,泼在了油上面,香气远远地就飘了出去。 那味道又香又呛,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多闻一会儿。 这味道一出,屋里的其他人都坐不住了,纷纷来到厨房,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苏默的一举一动。 “小笙,别光看着,烧火!姐姐要给你们做一道酸辣白菜!” 苏默看了苏笙一眼,笑眯眯地说。 “我来!” 苏笙应了一声,刚要在灶间坐下,却被赵兰硕推开了。 切了些肉,放进油锅里,倒入已经切好的白菜,翻炒一会儿,再倒入烹好的辣椒油,没过多久,一股引人垂涎的香气就从锅里冒了出来,引得站在锅边的苏笙连连咽口水。 酸辣白菜一出锅,苏默就适时地给每个人递了双筷子过去,笑着说:“尝一尝吧。” 苏笙第一个接过筷子,挟了菜放进嘴里,被辣得连连吐舌头的同时,却直呼好吃。 看到他这个反应,柳婆子也忍不住,拿起筷子,挟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冷不防的,被辣得闭了闭眼,却也捧场地点头道:“这味道是很特别,虽然呛了些,却是越吃越香。” 看到前两个人的反应,赵兰硕暗暗吞了口口水的同时,还是有些犹豫,确认似地问道:“小默,这真的很吃吗?” 苏默挑眉:“不能吃。你还是别吃了,免得被毒死了。” 听到这话,赵兰硕哪敢不下筷子,神色疑虑地挟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先是一辣,之后却跟柳婆子一样,觉得越吃越香。 苏默在一边看着,暗暗地把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里,心想,辣椒只放了一点点,你们就觉得辣了,要是重辣,那还得了。  要知道,她可是无辣不欢的人,特别爱吃湘菜,越辣越好。 第403章 长远打算 这一顿饭,彻底征服了所有人的胃,再也没有人对苏默花那么多银子买十几袋子呛人的辣椒存在异议。 柳婆子问过苏默:“如果只是买着吃,根本没必要买这么多。小默,你一口气买了这么多,是想做什么啊?” 苏默觉吟了一会儿,语气认真地说:“婆婆,你觉得我们一家在清平城里开个店如何?” “开痁?那我们现在做的这些物件,你不打算做了吗?” 柳婆子指的苏默收羊毛,织毛袜子,毛帽子这些物件,她觉得收入不菲,挣的钱也不少,不做有些可惜了。  苏默回过身,瞄了凑在一起做活的杨青青和成雪莲一眼,轻声说:“这些东西挣钱是挣钱,可是并不能一直挣。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毛线纺起来不难,外法也很简单,有心人很快就能参透。我们是 无法一家独大的。但是开间饭馆就不一样了。我跟那些外地人说好了,他们以后带来的辣椒只卖给我一个人。这就意味着,我们能笼断整个市场了。” “还是小默你有眼光,婆子我年纪大了,目光不比以前了,有些短浅了。以后啊,咱家大大小小的事,还是得你作主。” 柳婆子握着苏默的手,感叹似地说。 “婆婆,你说这话,可折煞我了。以后,这个家里需要你操心的地方多了去了。以后,我们不止要在清平开店,而且要把这店开遍整个大陈。” 苏默拍了拍柳婆子的手,自信地说。 柳婆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目光微微一闪之后,突然出声说道:“这开店要不少钱吧?” 苏默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去,眉宇间染上了些许的愁容。 是啊,开一家痁就要不少的钱了,更别说要把痁开遍大陈,需要的钱只会更多吧?! 她连本金都没有,开店的事,也只能是妄想罢了。 上哪儿弄那么多的钱呢? 苏默满脑子都是挣大钱的念头,忙忙碌碌的,一下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给杨青青和成雪莲强算了工钱,两个人欢欢喜喜地走了。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强烈要求,炒菜时放辣椒,苏默笑着应了。 晚上的饭菜,不出意外,被吃得干干净净,所有人脑门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身体也跟着暖和了不少。 饭后,苏默如往常一样进厨房洗涮碗具,赵兰硕抱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苏笙进了卧室,柳婆子吃过饭后,呆了一会儿,就回家睡觉去了。 从卧室出来之后,赵兰硕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就进了厨房。 厨房里点着油脂灯,光线有些暗淡,苏默穿着围裙,站在锅台前,涮洗着碗筷。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瞄了赵兰硕一眼,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没去睡觉?忙了一天,不累吗?” “我不累,累的是你。一天到晚都没闲着,既要做饭,还要打毛线。短的那些钱,你从哪儿借来的?” 出去一趟,他一无所获,什么也没借到,回来之后,苏默问他去哪儿了,他吱吱唔唔的,也没好意思提他是出去借钱了,只说出去闲逛了。 直到现在,他才鼓足勇气问出心里的疑惑。 苏默看着他笑了笑:“你不去睡觉,就为了问这个啊。我问福祥酒楼的掌柜借了五十两银子,等梅家把后半分钱送到了,就还给他。” 梅家只付了不到一小半的钱,剩下的那一大半,要等东西全部卖出去之后,所有的钱才会结清。 没话找话似的,赵兰硕无意中问到:“那掌柜倒是不错。” 五十两银子对寻常人家来说称得上巨款了,那掌柜一点儿犹豫也没有,说借就借了。  说到这个,苏默象是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趣,闭目思索了一会儿,笑着说:“说起来,我能和掌柜的相识,也是缘分。首先得感谢那些盯上我和小笙的地痞,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也不会带着小笙误打误 撞地进了福祥酒楼。赶巧碰上从京城来的那位恭亲王世子没事找事,挑三拣四,我替掌柜解了围。” 听苏默提到自己,赵兰硕眉峰微动,偷偷瞄了她的眼,试探着说:“听你这么一说,你能和掌柜相识,也少不了那位世子的功劳?这样看来,他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功劳?别开玩笑了,那可是个混世的魔王,你竟然说他有功劳?他把掌柜打得一脑门血,现在掌柜的脑袋上还留着个疤呢。后来,我和小笙回家,半道儿上也碰到他了,他带着侍卫们扬长而去,把我 和小笙的衣服溅得上面都是泥点子。总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第二面。” 提起恭亲王世子,苏默就一肚子火,没好气地说着,言语之中,对其很没好感,甚至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听到这话,赵兰硕的心都凉了。 是了,他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他被人用板砖砸在了后脑勺上,早起的时候,偶然听人提起,清平城里的山林里,有不少飞禽走兽,还有不少猛兽,比如狼和老虎什么的,于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坐着马车,风风光光地出了清平城, 就在半路上,碰到了苏默和苏笙两姐弟。 当时,苏默好象狼狈地向后坐倒在一滩污水里,他坐在马车里,大笑出声,带着侍卫们扬长而去。 “啊,这么一说,这个世子是挺,不,是人的。” 说这话时,他有些气弱,心虚得几乎不敢拿眼睛看苏默一眼。 毕竟,苏默嘴里那个很讨厌的恭亲王世子,就是他本人。 “他是不是人,那是他还有他身边的人该关心的事。他是天之娇子,出身富贵窝,而我不过是一介民女,身份低微,这一辈子怕是穷极一生也不会再见他一面了。再说,我也报了仇了。” 说这些话时,苏默神色平静,无丝毫的波澜。 “报仇了?那可是世子爷,你怎么报的仇?” 赵兰硕好奇。 “追小偷的时候,我误打误撞地给了那位尊贵的世子爷一板砖,当时他就昏倒了,估计伤得不轻……” 苏默不无得意地说。 “原来是你……”  赵兰硕目瞪口呆,手里捏着的筷子掉到了锅里的温水里。 第404章 全部料中 清平城的小姐和太太们之中很快流行起用毛袜子,毛手套,毛帽子等用羊毛纺制成的线织成的物品,正是从梅家的商铺里流传出来的,一时成为流行。 苏默送到梅家的那些物品很快被售卖一空,剩下的尾款,梅家很快派人送了过来,整整二百两银子,同时催她把做好的东西及时送到梅家商铺里。 梅家的生意非常火爆,让整个清平城的买卖人都很是眼红。 特别是错过这单生意的姜家商铺很是后悔,姜文才再次上了门,在赵兰硕的冷眼中,强笑着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苏姑娘,这个,我家商铺的掌柜让我问一问,不知道你做的那些物件找到买主了?我家商铺愿意以高价购买!” “你脸皮可真厚!还有脸来啊!” 赵兰硕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了姜文才一眼,语带讽刺。 “呃,苏姑娘,临来前,我家掌柜还特意嘱咐我,让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姜文才摸了摸鼻子,没有搭理赵兰硕,转身只看着苏默,不好意思地说。 苏默态度良好,面容带笑:“道歉我接受了,可是合作却不能了。我已经和梅氏谈好了合作,便不能再和别人合作了。” 听到这话,姜文才神色失落,却也没有死缠烂打,彬彬有礼地告了别,在赵兰硕的冷嘲热讽中,出了苏默家里。 姜文才还没走出院门,就被张清芳给拦下了。 张清芳笑吟吟地看着他,眸光流转,说话的声音软得恨不得化成了滩水。 “姜公子,好久不见你来院里了,奴家甚是挂念你。我瞧着你是从苏默家的屋子里走出来的,怎地,你找她有事啊?” 有美女搭讪,姜文才岂有不理的道理,停下脚步,笑着回道:“最近忙着学业,所以来得少了,今天来是找苏姑娘有些事。清芳姑娘今天怎么没去绣房啊?” “有事?姜公子能找苏姑娘能有什么事啊?姜公子不说,让奴家来猜一猜。姜公子是不是想买苏姑娘用羊毛做出来的那些东西?” 张清芳凑近姜文才耳朵,低笑着说。 “清芳姑娘怎么知道?” 闻言,姜文才诧异地问。 “我是什么人啊?这院里就没有我张清芳不知道的事!姜公子,实话告诉你,她苏默会的,我张清芳也会。” 张清芳斜了苏默家的方向一眼,神色中不无得意之色。 姜文才眼睛一亮,扬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跟我来家里,姜公子一看便知。” 张清芳妖娆地扭了扭腰肢,起身往自己家走去。 姜文才犹豫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赵兰硕靠在门边,把外面的那一幕收入了眼中,转过头对苏默说:“我就说这姓姜的不是个好东西!你瞧瞧,刚出咱家门,就跟着隔壁的那个丑女去她家了。” 苏默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干了?老盯着姜公子做什么?你要是没事干,过来,我给你找点事干!” 赵兰硕悻悻地离开门边,乖乖地来到苏默跟前:“我哪有盯着那个姓姜的。你不是老跟他打交道吗?我也是怕你吃亏。” 苏默明白这货才不是怕她吃亏,而是又打翻醋坛子了。 也不知道这什么,这货怎么就那么喜欢吃醋! 杨青青笑着说:“这清芳的那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自从住进了这个院里之后,她就盯上姜公子了。可惜,姜公子好象对她没意思。” 苏默有些惊讶,怪不得每每在院里碰到张清芳时,她对自己的态度总是有些疏离和厌恶的,原来是因为姜公子的原因。 听到杨青青的爆料,成雪莲也忍不住开口说道:“清芳姐姐是喜欢姜公子来着,这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还特意做了许多香包和钱袋送给姜公子,姜公子都没有收。” 听到这里,苏默听明白了,这张清芳怕是在单相思。 柳婆子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姜公子看着风流,其实不是个花心的人。” 赵兰硕哼了一会儿,凑到苏默耳边小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姓姜的,就不是个好人!” 苏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人家姜公子是个坏人,你是个大大的好人,天底下只有你最可靠!” 听到这话,赵兰硕龇牙一乐:“你知道就好。” 柳婆子纺线的速度很快,远远快于杨青青和成雪莲。 苏默把多出来的那些线送到了一家纺布的作坊,挑了几种喜欢的颜色,让他们加紧染出来。 染坊的速度很快,只一天功夫,就把所有的线染好了。 杨青青和成雪莲就开始织这些有颜色的毛线,不再仅限于白色毛线。 梅家的商铺很快开始上各种颜色的针织品,继白色的织品之后,清平城里很快开始流行五彩的织品,并迅速往大陈其他城市流行。 与其同时,除开梅家商铺以外,清平城里的姜家商铺也开始售卖白色的织品,其他商家有样学样,各自使出绝招,拆了些织品,很快研究透了针法,慢慢地,也开始上白色的织品。 一切,都被苏默一一料中了。 对此,柳婆子很是感慨,直言自己老了。 赵兰硕面色得色,与荣共焉。 院里的人们渐渐发现,张清芳身上的衣服由布衣,变成了锦衣,头上戴的钗子也越来越名贵,人也越发高傲了,看人的时候,眼珠子恨不得长到头顶上。 有一次,苏默在院里迎面碰到张清芳,刚想跟她打个招呼。 哪知道张清芳要笑不笑地扫了苏默一眼,高贵冷艳地发出了一记冷哼,便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 苏默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倒是赵兰硕无意中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冷冰冰地盯着张清芳的背影,凤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杀气。 “那只丢了的毛袜子是不是她拿的?” 他凑到苏默耳边,小声问道。 “一只袜子而已,拿了也就拿了。赵兰硕,你安份一些,不要节外生枝!” 意识到他语气不对,苏默忙小声警告道。  赵兰硕冷哼一声,没有应声。 第405章 我哪知道 有事耽误了,所以晚上回来得有些晚,天色已经黑了,张清芳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平安胡同里,因为心情好,她还小声地哼着小曲儿。 冷不丁地,从墙头上跳下来一个头脸被紧紧包裹在黑布里的人,不等她尖叫出声,就单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墙上。 张清芳神色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蒙面人,害怕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突出来了。 “你,你想干嘛?要钱,我腰间的钱袋有!你休想劫我的色!” 她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 蒙面人似乎是被她逗笑了,张清芳隐隐地听到他好象低笑了几声。 “想让老子劫你的色!想得美!我问你,苏家屋里丢的那只毛袜子是不是你偷的?” 蒙面人的嗓间哑哑的,好象被烟熏过似的,张清芳听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这个人是不是她认识的熟人。 听到他的话,张清芳微微一愣,眼珠子闪烁了几下,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有,我是清白的女子,怎能做偷偷摸摸的事!” 闻言,蒙面人眼神瞬间阴沉了下去,扼紧张清芳脖子的大手倏然一拢,低斥道:“你说谎!” 张清芳被扼得两眼发白,呼吸不能,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她伸出手无力地吗蒙面人跟前抓了抓,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是我,是孙……” 听到这话,蒙面人凤眼一眯,扼住张清芳脖子的手微微一松。 张清芳大口地喘了口气,这才把未能说完的话说完全。 “咳咳,是孙小福偷的。不是……咳,我!” “那就是你们两个联手偷的,你也撇不清关系!” 蒙面人冷笑了一声,声音低哑地说。 说话间,他突然松开张清芳的脖子,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动作粗鲁地把把她头上戴着的钗子拔掉扔到了地上,悠悠然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剪刀。 末了,蒙面人嫌弃似地丢下了一句让张清芳很是崩溃的话。 “蹭了老子一手的粉!没事扑这么多粉做什么?又不是刷墙!” 蒙面人走后,张清芳捂着一头被剪得七凌八乱,如同狗啃过的头发,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得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呜!王八蛋,你劫我的色不好吗?干嘛剪人家的头发!“ 孙小福喝得烂醉,歪歪扭扭地走在胡同里。 走到一处拐角时,他突然有些尿急,也顾不得文明不文明,脱了裤子对着墙根处,就是一阵稀哩哗啦。 水声一止,他提着裤子,正要往上提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似是被烟熏过的嗓音。 “孙小福!” 听到这个声音,他没有多想,迷迷糊糊地就应了一声:“嗯,叫爷爷,干嘛?”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脑后生了一阵冷风,他被人一巴掌拍到了地上,好死不死地,他的脸刚好倒在了自己刚刚才放完的那滩带着些许余温的水上。 之后,他就悲剧了。 他连那个人的脸都没看到,就被人兜头用自己的衣服遮住了头脸,无情地拳脚便如雨点一样落到了他身上。 孙小福哭爹叫娘的开始求饶。 “爷爷哎,祖完哎,求求你啊……” “爷爷哎,我哪错了,你告诉我,我改!马上改!” “我给你嗑头,行不行!” …… 蒙面人走后,孙小福在地上装了半天死,过了好一会儿才哎哟哎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把脸上沾着的水迹,抹着墙一瘸一拐回到了家里。 瞄了瞄左右无人,在门口扯掉自己脸上的布巾,赵兰硕推门进了屋,心情很好地在怀里掏出一把剪刀,放到了桌子上。 苏默收拾好了厨房,拿着油脂灯,关好房门,眼角余光瞄到赵兰硕脸上的笑意,又瞟了眼桌子上的剪刀,冷不丁地出声问道:“去哪儿?” 赵兰硕脸上的笑意一敛,手上的动作一滞,不动声色地又恢复了原样,若无其事地说:“没去哪儿,就在外面转了一圈,消消食。” 说是没去哪儿,却又说在外面转了一圈。 这话一听就前后矛盾,苏默才不相信他的话,一脸狐疑地举着油脂灯走到桌边,拿起剪刀看了看。 剪刀的缝隙里还夹着一些黑色的发渣子。 “我困了,睡觉去了。” 苏默抬头瞄了他一眼,赵兰硕心虚地闪了几下眼睛,扔下一句话,便逃也似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苏默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开了门,到了门外,认真地倾听了一会儿,只听隔壁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你这是又被人打了?” 孙大壮瞄着弟弟孙小福脸上的乌青,斜着眼睛问。 “是。” 孙小福蔫巴巴地说着,揪着衣角,又要哭了。 “是不是又调戏人家小姑娘了?活该!” 孙大壮恨铁不成钢。 “呜!这回真没有,我冤枉!我都叫他爷爷了,他也没有停手!” 孙小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那边厢传来张清芳撕心裂肺的大哭声。 “哥,我的头发被人剪了!你起来,给我报仇去!” 听到声音,张勇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往床头一扫,就看到一个女人形如女鬼一样,披头散发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的妆已经花了,黑的白的糊成了一团,乍一看,不是女鬼是什么。 “鬼啊!” 张勇大叫一声,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讨厌!你怎么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认不出来!” 张清芳不依地大哭起来。 苏默头痛地抚了抚额,轻轻关上了门,面无表情地往赵兰硕的房间走去。 赵兰硕烧热了自己睡的炕,正站在床前脱衣服,脱了外袍,只剩下里衣。 苏默就是在时候走进来的,一进门,就伸手揪住了赵兰硕的耳朵。 “老实说,你刚刚出去都干了什么?” 赵兰硕神色无辜:“我干什么了?” “孙小福和张清芳哭得跟死了老娘一样,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 这小子还敢跟她装无辜呢! 苏默冷笑了一声,用力揪着他的耳朵,往上提拉了一下。  赵兰硕任她提着耳朵,也不反抗,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淡定地望天:“这我哪儿知道啊。” 第406章 醋坛子又要倒了 “你哪知道?赵兰硕,你就别装了。我知道那些事,都是你干的。我不是说过了,这事算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苏默皱着眉,耳提面命道。  听到这话,赵兰硕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把苏默提拉他耳朵的手摇掉下去:“张清芳联合孙小福,撬了咱家的锁,偷了毛袜子,研究出来针法之后,就跟姓姜的商铺合作,做出来的东西跟咱们做出来的一 模一样。这事,你觉得可以算了!但是到了我这,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收拾他们一顿,没有打断胳膊,打断腿,算是便宜他们了!” “孙小福倒也算了,张清芳一个女人,你也打啊?” 刚才出门一听,张清芳哭得那叫一个惨啊,撕心裂肺的,让苏默听得眼角直跳,以为赵兰硕动手打她了,并且还打得不轻。 “打她,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我没有打她,不过是剪了她的头发,小惩一番。” 赵兰硕说得漫不经心。 第二天早起如往常一样忙活了一通之后,苏默麻利地做好了早饭。 柳婆子一进门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古怪,止不住地想要笑,却又要努力绷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苏默有些奇怪:“婆婆,你这是怎么了?想笑,你就笑出来吧,忍得怪辛苦的。” 这话就象解除了封印一般,柳婆子弯着腰,扶着桌子,大笑起来,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她边笑边说:“小默啊,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个清芳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好的一头齐腰长发全毁了……“ 苏默心知肚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瞄了一眼。 张清芳象是才起的样子,提着只木桶到水井边打水,正在往家返。 苏默的眼睛没有盯在别的地方,盯在她的头顶。 张清芳原来有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长发及腰,每天清晨,她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子,对着外面,梳理她那一头引以为傲的长发。 而现在,张清芳的那头长发完全变了个模样,长短不齐,乱七八糟地堆在头顶,堪堪用一根钗固定着。 感觉到苏默的注视,张清芳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 苏默以为她会如往常一样,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翻,就在此时,隔壁的门开了,孙小福顶着一张乌青发紫的脸,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看到张清芳,他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瞪着眼睛问:“清芳姑娘,你这头发……” “看什么看?乌鸦站在黑灰上,自己不知道自己黑!瞧瞧你自己的脸,这是又调戏姑娘,被人打了吧?!怎么不打死你这个登徒子呢!?” 恨恨地说完,张清芳扭了扭腰肢,没有搭理苏默,提着桶进了自己家门,砰地一声关上门。 看到这里,苏默关了门,扭头一看,赵兰硕就站在她身后,见她回头,得意地冲她扬了扬眉。 苏默没有搭理他,转身招呼柳婆子和苏笙吃饭。 这一道插曲,很快被平静的生活甩到了身后。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那一天,苏默和赵兰硕一道把五十两银子归还给了福祥酒楼的掌柜。 临出门的时候,苏默听到酒楼里的一个客人与朋友闲聊时,冷不丁地提起芳华阁。 左右她闲着没事,便稍微放慢脚步,听了那么一耳朵。 “芳华阁重金求舞妓和乐师……” “这是被春梦楼挤得没办法了吧?阿哈哈,说起来,这春梦楼新请来的那些异域美人可真够劲!那皮肤白的,跟雪一样,那小腰扭的,哟,快成麻花……” “重金?芳华阁愿意出多少钱?” “据说,芳华阁里面的人放出话来,说是只要有本事的,黄金千两不在话下!” …… 这已是她第二次听到芳华阁重金寻舞妓和乐师了。 但是黄金千两,她还是头一次听。 听到这话,苏默眼睛微微一眯,眸光里闪过思量。 辣椒,她买了,十六袋,现在就堆在家里了。 她是准备开店不假,但手里只有一百多两银子,这点钱在清平城里生活都要紧紧巴巴的。 她需要大量的钱,黄金万两听起来就很有诱惑力。 带着思量之色,苏默出了酒楼,转眼间看到了一辆朱轮华盖的车,缓缓地向福祥酒楼驶了过来。 也许是第六感觉得不对,苏默心里一动,拉着赵兰硕躲到了拐角处。 赵兰硕不明所以:“小默,你干嘛啊?” 苏默睨了他一眼,小声说:“别嚷嚷,看,有人来了。” 赵兰硕不解地挠了挠头,顺着苏默眼睛注视的方向看了过去。 朱轮华盖的车到了酒楼前面便停了下来,他们看到很快从酒楼一溜小跑着出来一个伙计,到了车前,恭敬地站着。 车帘打开了,身穿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的陈兰玥躬身走了出来,跟他一道从马车里出来的还有一位马脸的中年谋士。 两个人一起下了车,被人迎着进入了福祥酒楼,消失在苏默和赵兰硕眼前。 “陈兰玥也来清平城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那个倒霉世子?” 苏默小声嘀咕了一句,扭过头,看到赵兰硕脸上的表情不由微微一愣。 只见他眯着眼睛,看着酒楼的门口,眸光似是有些阴翳…… “你怎么了?” 苏默突然出声问道。 赵兰硕恍然回过神,很是自然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没事啊。我就是在想,这个姓陈的是不是要回京了?” “回京?很可能。” 苏默漫不经心地说。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心中,随口一说,就带着赵兰硕离开了,并没有看到他回过头,看向福祥酒楼的目光里满是杀意。 刚刚走进平安胡同,苏默就碰到了正要去的她的莫桑。 莫桑说,过了年后,他就要和商队回大食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清平城,想请苏默做向导,在城里好好逛一逛。 听到这话,赵兰硕的眼珠子差点就要瞪出来了。 这孙子跟他的商队就住在春梦楼后院里,来到清平城里这么多天了,他就不信,就没有人带他到处逛一逛!  当着他的面,耍心机,想勾搭他家的小默,真是找死! 第407章 黄金千两 原以为苏默不会答应的,但出乎赵兰硕意料的是,她连犹豫都没有,竟然答应了。 赵兰硕满腹牢骚,狂吃干醋,却也不好当着莫桑的面,直接跟苏默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悦,默默地伫立在她身边,委婉地表现出自己也想跟着去的意思。 谁知那个异域人莫桑笑眯眯地瞟了他一眼,扭头问苏默道:“这位伯伯也要跟着去吗?我们年轻,他年纪大,玩不到一起的……” 莫桑虽然会说汉语,但是说起汉话来,一直磕磕巴巴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个结巴。 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莫桑一个磕巴也没打,流利得很,赵兰硕听得真真的。 伯伯?是说他吗? 他气得双拳紧握,差点一个没绷住,动手撕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让这个叫莫桑的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伯伯?! 当着他的面,勾搭小默也就罢了,还想甩开他,跟小默单独出去玩?! 然而不等赵兰硕说话,苏默扭身把在路上买的一堆东西塞入了他怀里,笑着说:“你把东西拿回去给婆婆,我带莫桑出去逛逛。” 赵兰硕目瞪口呆,百般不愿,但架不住苏默一再用眼神示意,只好抱着东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支走了赵兰硕,苏默暗暗松了口气,带着莫桑漫无目地的在清平城里闲逛了一会儿。 期间,莫桑兴致勃勃,而苏默心不在焉。 她有意支走赵兰硕的,自然有她的目的。 半个时辰后,苏默带着莫桑来到芳华阁。 诸如芳华阁和春梦楼这类的销金窟,都是晚上开门迎客,白天闭门谢客。 春梦楼用穿着大胆,跳舞风骚地异域美人吸引了大批客人,几乎把大半个清平城的目光都聚集过去,自此芳华阁门庭冷落,哪怕是夜晚也少有客人上门。 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头顶上的匾额,莫桑摸着脑袋,结结巴巴地问:“苏,姑娘,这里,是哪里?” 苏默笑吟吟地说:“这是芳华阁,和你所居住的春梦楼是竞争对手。好不容易来一次清平,怎么能不逛一逛城里的两大销金窟!” “可是,可是,它,没……” 她说得理所当然,让莫桑可是了半天,也没找不到合适的话出来反驳。 不等莫桑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苏默已经抬手敲了敲门,之后她便静静地等待一边。 “谁呀?”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响起一道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的男声。 随着这道声音,拖拖沓沓的脚步声慢慢地移到了门边。 门打开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男子站在门边,没骨头似地顺势靠在了门框上,瞟了苏默和莫桑一眼,他抹着眼睛,没好气地问:“什么事啊?大白天乱敲什么门?!” 苏默微笑:“小哥,打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事想询问你们阁里的主事,具体事宜,不知道小哥能否容我们进去再细说不迟?” “找我们主事的?我们主事的,可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 青衣男子斜了苏默一眼,眼神里别有意味。 苏默挑眉看了他一眼,在莫桑不解的眼神里,解下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约有小半两重,放到了那小哥面前。 “好勒,天冷,两位客人也别站在外面了,赶紧进来热乎热乎。” 看到银子,虽然不多,但青衣男子脸上瞬间绽开一抹热情的笑,飞快地伸出手接过碎银子,动作熟练地放进了怀里。 看来,他经常这样收客人的银子,才能这一系列动作做得炉火纯青,滴水不漏。 说是热乎热乎,其实屋里也只比外面暖和一点点,好歹有四面墙,能挡点寒风。 把苏默和莫桑让到了桌子前坐下,连杯热水也没有上,青衣男子扭身就上了楼,说是去找阁里的管事了。 坐在下面,苏默隐隐地就听到从楼上隐隐就传来一些丝竹声,中间夹杂着喁喁的说话声。 没过一会儿,青衣男子引着一位中等身材,长相一般,面色威严的中年妇人下了楼。 中年妇人来到近前,心里疑惑,脸上却是一脸地平静,笑着说:“听说姑娘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苏默站了起来,单刀直入,直接开口问道:“听说芳华阁重金寻舞妓和乐师?” 中年妇人神色讶异地上下打量了苏默一眼,温声说:“确有些事。凡是有真本事的舞妓和乐师,我芳华阁愿以黄金千两诚意相聘!” 听到这话,苏默眸光一亮,随后,在莫桑惊讶的目光下,笑着说:“我就是来应聘乐师和舞妓的!” “你?” 中年妇人一挑细眉,微微眯起眼睛,再次打量了苏默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你就跟我来吧!” 说着,她转过身,往楼下走去。 莫桑和苏默走在她身后,莫桑目光奇异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说:“苏,姑娘,你还会,跳舞吗?” “怎么,我看着不象会跳舞的人吗?” 苏默轻笑。 莫桑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是,就是,没想到……” 苏默笑了笑,没有再跟他说话,只一心一意地跟着前面的中年妇人拾级而上。 她没有发现,落后一步的莫桑看她的目光更加热烈了。 这是一间宽阔的房间,天花板和四周都挂着五彩的布幔。 苏默跟着中年妇人进门的瞬间看到屋里坐了许多至少有十来个年轻女子。 就在这时,中年妇人回过头,神色平静地跟苏默介绍道:“这些女子跟你一样,都是来应聘舞者和乐师的。” 此话一出,苏默没有任何奇异的表示,倒是坐在屋里的那十来个年轻女子,听到中年妇人的话,纷纷抬起头,目光审视地看向苏默,接着,她们小声地议论起来。 “又来一个抢饭碗的!” “来了也是白给!这芳华阁首席乐师的位置注定是我的!” “哎呀,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要是只有半瓶子的水平也敢来这里献丑!我劝你们这些没本事的,还是早早离去才好!”  …… 第408章 一墙之隔 听着这些议论声,芳华阁的主管侧过脸,不动声色地看了苏默一眼,却见她脸色平静,不悲不喜,心里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 “有没有真本事,还要比过才能知道。既来之,则安之,大家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中年妇人肃着脸,冷声说道。 话音一落,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随后,妇人扭过头,对苏默说:“姑娘,请你也跟其他人坐在一起吧!” 苏默点了点头,跟莫桑打了声招呼,起身和那些姑娘们坐到了一起。 苏默不让他跟着,赵兰硕岂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把东西拿回家交给柳婆子,他匆忙出了门。 好在他脚程快,没一会儿就在清平城的大街上找到了漫无目的闲逛的苏默和莫桑,便一路远远地跟着他们,主要是防着莫桑对苏默有些不轨的举动。 他也不想想,这还是大白天,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就算莫桑有什么不轨之心,哪敢在朗朗乾坤之下做些什么呢。 后来,眼睁睁地看着苏默和莫桑走进了芳华阁里,赵兰硕心里疑惑的同时,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站在了芳华阁门前。 他抬手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有个年轻男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之后,门开了。 青衣小厮站在门前,神色不耐地打量着赵兰硕,语气恶劣地问:“你也是来应聘舞妓和乐师的?” 舞妓和乐师? 难不成苏默有意支开他,就是为了到这芳华阁吗?  想到百花诞时,春梦楼和芳华阁里的女子为了招揽客人,身着那些露胸露胳膊大腿的薄纱,冻得脸色雪白,还要冒着寒风在台子上翩翩起舞,让那么多的男人用猥琐的眼睛盯着看,赵兰硕的脸就黑了 个彻底。 他撩了撩眼皮,冷声说:“不是。” “不是?那你就是来找楼里的姑娘的!晚上才开门,现在是休息时间。你来早了!” 青衣小厮没好气地说完,伸出手就要拍上门! 赵兰硕眉眼一厉,伸出双手用力一推,硬生生地推开了门,踏了进去。 “哎哎哎,你干嘛呢?” 青衣男子伸手欲拦,赵兰硕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一巴掌就扇在了他脸上。 “不长眼的狗东西!叫你们主管过来!” 苏默坐在屋子里,目光专注地看着台子上一个姑娘展示自己的才艺。 这姑娘演示的是琵琶弹奏,中年妇人皱着眉,正要点评几句,就见阁里的小厮肿着半边脸,慌里慌张地跑了上来,附耳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中年妇人脸色大变,压低声音极小声地问道:“打你的可是一位长相奇丑,脸上有个大痦子的中年男人?” 青衣小厮捂着半边脸,委屈地点了点头,小声说:“是。青姐,你可是给小的作主啊!” 芳华阁管事听到这话,腾地站了起来,咬着牙低声说:“作主?如果是那位爷的话,打死都是活该!” 说完,青姐撂下一屋子莫名其妙的人,转身急急地往楼下走去。 “那位爷?谁呀?” 青衣小厮怔愣了片刻,忙小跑着跟上了前面的青姐。 中年妇人走后,屋里乱了好一会儿,姑娘们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发生了什么事。 莫桑不知何时悄悄跑到苏默身边,小声地问:“苏,姑娘,你紧张吗?” 苏默瞄了身边的姑娘们一眼,悄悄地呼了口气,小声说:“说不紧张是假的。” 舞蹈,她好象很久都没有跳了,也不知道这具身体会不会跳。 想到这里,苏默站了起来,跟莫桑说了句话,便独自走到一个角落,做起了跳舞前的热身运动。 活动活动头部,再动动手腕,等一系列动作由慢到快做下来,苏默慢慢地找回了以前在现代跳舞时的感觉,全身僵硬的肌肉和韧带也慢慢地松了下来。 她惊喜地发现,这具身体好象也是练过舞的,身体的柔韧性非常好,下起腰来,毫不费力。 她若无其事地做着跳舞前的热身运动,看着她在原地跳来跳去的,屋子里坐着的姑娘们却炸开了锅,看她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一样。 “她在干什么啊?动作好奇怪哦!” “真是笑死个人了!这就是她等下要跳的舞吗?” “丢人现眼!没本事,到这里逞什么强啊!” …… 对于这些难听话,苏默表现得很平静,就象耳朵聋了一样,断续在角落做着她的热身运动。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外,芳华阁主管青姐引着赵兰硕走进了隔壁的屋子里。 小厮们端着茶水和点心,轻手轻脚地放到了桌面上,之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青姐领着赵兰硕站在一面墙上,伸手在墙面上摸索了一会儿,很快抠开了一小块木板。 木板里面用一张薄如蝉翼的纸蒙着,站在这间屋子里,能清晰地看到隔壁屋里的所有角落。 赵兰硕站在那个小窗子前,挥手让青姐退下去。 青姐关上门时,恭敬地说:“爷请稍等片刻,奴已经着人去请公子了,公子马上就到。” 闻言,赵兰硕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谁耐烦见白九,要不是为了苏默,他连芳华阁的主管也不耐烦见。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独自站在角落里蹦蹦跳跳的苏默,暗暗寻思着她身上还有什么才能是他不知道的。 青姐回来之后,没做任何解释,姑娘们接着展示自己的才艺。 第一位展示才艺的姑娘不出意外出局了,但她不甘心,即使失败了,也不愿意就这么走了,不服气地坐下来,接着看其他人的才艺展示。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姑娘,青姐看了之后,直摇头。 被涮下来的姑娘们不服气,有个胆大的当面质问,青姐为什么说她们不行。 青姐也不恼,语气平静地说:“你们展示的这些才艺丝毫没有出彩的地方,你们会的这些,芳华阁里的姑娘们也会。黄金千两可不是随处可见的树叶,轻易便能得到的。”  说完这话,不服气的两个姑娘灰溜溜地走了。 第409章 一身清凉 小半个时辰后,白九穿着一身华衣,带着一身寒气,在侍卫的保护下,低调地上了楼。 进了屋看到赵兰硕,他忍不住轻笑道:“什么风把世子爷吹到这里来了?” 赵兰硕扭过身,竖起食指按地嘴唇上,极轻地嘘了声,目光嗔怪地瞟了白九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不该出声。 他这个郑重的样子,让白九好奇心大起,走到赵兰硕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隔壁看过去。 见到站在台子上的苏默,白九微微一愣之后,瞬间闪过了然之色,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兰硕,低笑着说:“我说嘛,原来是为了苏姑娘。”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能闭嘴吗?!” 赵兰硕忍无可忍,侧过脸,目带嫌弃地说。 白九摸了摸鼻子,只好闭紧了嘴巴,干站着,透过墙上的小窗口看向了隔壁。 青姐连看了十来个姑娘的才艺展示,没有一个满意的。 终于轮到了苏默。 因为她是最后一个来的,自然也得等所有人表演过了,才轮得她。 已经表演过后,惨遭淘汰的姑娘们除了少部分走了,大部分都留了下来。 她们就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才艺才能打动芳华阁的主管,坐拥千两黄金,成为芳华阁的座上宾。 苏默没有急着走到台子上去,而是在众目之下走到中年妇人身边,低声道:“上台之前,小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主事可否答应?” 青姐神色微讶,面上却镇定如常:“只要是合理的要求,你尽管提出来。” 苏默沉吟了片刻,笑着说:“我需要一身衣服,清凉些的。” 清凉? 青姐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往对面的墙上看了一眼,心里暗暗地寻思着,隔壁那位爷要是听到了这位苏姑娘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当场黑了脸?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墙上开了个小洞,她家的公子和那位爷也在看着她,容不得她多作考虑,迎着苏默的目光,她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招了身后的小厮,让他带着苏默到别处挑选衣服了。 姑娘们不明所以,连一墙之隔的白九和赵兰硕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苏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说,这苏姑娘呆会儿会展示什么才艺啊?” 苏默走后,白九忍不住开口问道。 赵兰硕没有马上回答他,回身走到桌子边,端起一杯茶,小小地喝了一口,这才轻声说道:“不知道。” 白九神情微妙地挑了挑眉毛,突然展颜一笑,耻笑似地说:“你不是天天都赖在人家苏姑娘家吗?怎么连她会什么才艺都不知道?” 赵兰硕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睛,低下头,赶紧又喝了口茶,低声咳了咳,辩解道:“女子嘛,总有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的。” “是吗?这么说,对于苏姑娘来说,你也是外人。” 白九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表情怀疑。 过了挺长时间,就在屋里的姑娘们等得不耐烦时,之前给苏默领路的小厮慢慢地走了进来,并时不时地往后看着。 就在众人引颈相望之时,门外响起轻轻地脚步声。 一身清凉的苏默出现在门口,看到她的装扮,屋里的姑娘包括一直呆在屋子里看热闹的莫桑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清姐眼睛一亮,目露期待地看着苏默。 苏默上身穿着一件堪堪只到肚脐的用金线做成的紧身衣,露出两条细白的胳膊,可以看得出来,是芳华阁仿照春梦楼异域美人身上穿的衣服仿制的,当时看到这身衣服时,她的眼睛就是一亮。 而下身穿着的裙子也是一条短至膝盖处的短裙,里面是她为了防走光,特意借了剪刀而剪短的一条里衣,露出两条既白又直的腿。 莫桑的目光落在苏默行走间,若隐若现的两条腿上,蓦地红了脸。 姑娘们则炸开了锅,看向苏默的目光又是嫌弃又隐隐地含着几分不经意的嫉恨之色,小声地议论起来。 “一个良家女子穿这样的衣服简直伤风败俗!” “又不是风尘女子,为什么要穿这么少的衣服?不会是想春梦楼那些不知廉耻的外地女人,跳些卖弄风骚的舞吧?” “早知道可以借衣服穿,我也去借了,说不定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看到苏默的一身装扮,赵兰硕简直目龇尽裂,冲动之下,差点一拳头砸穿了墙壁,给那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披一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不露一丝春光。  白九手里正捏了块点心吃,看到隔壁屋的苏默之后,目瞪口呆了片刻,睁着桃花眼,不带色情地上下打量了苏默几眼,低低一笑,调侃似地说:“原以为这苏姑娘生得干干瘦瘦的,没想到脱了衣服之后 ,还挺的料!” 听到这话,赵兰硕转过头,看仇人一样地盯着他一眼,突然伸出手,用力把他往后面推了推。 “非礼勿视!” 白九有些不乐意:“凭什么啊?你别忘了,我才是老板!” “不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看!” 赵兰硕蛮横无礼地说,根本就打算跟白九商量。 “呵呵,这可由不得你。要是你不让我在这里看,我就到隔壁坐到台子下面大大方方地看!” 白九挑眉一笑,语带得意之色。 赵兰硕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出声说道:“看在我们两个光屁股长大的份上,你就呆在这屋,跟我一起看。但是有一个人,你得派人把他请出去!“ 白九有些纳闷:“谁呀?” 赵兰硕转过身,修长白皙的手指着隔壁面红耳赤的莫桑,语气冰冷地说:“他!” 苏默刚刚站在台上,就见屋门打开了,两个小厮走了进来,站到莫桑身边,二话不说,动作粗鲁地架着他就往外拉去。 “哎,你们,你们干……” 莫桑不明所以,挣扎不休的同时,嘴里大叫起来。 他的汉话本来就说得不利索,一着急,直接结巴起来。 姑娘们也被惊动了,抻着脖子,交头接耳地问道,怎么了。 苏默吃了一惊,皱着眉,高声质问道:“你们干什么?”  在一片慌乱里,倒是青姐不动声色地往墙上窗口的方向瞟了一眼,心里已然明了,这是谁的手笔。 第410章 不想长大 一墙之隔的地方,白九哟了一声,唯恐天下不慌地说道:“你那小媳妇对那个外地傻大个挺上心的哈?一见我的人拉他出去,紧张得直问干什么呢……”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赵兰硕攥着拳头,咬牙低吼道。 说话间,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看起来好象白九再多说一句,他就要暴起伤人一样。 白九果断地闭了嘴,却还是幸灾乐祸地坏笑了好一会儿。 无论莫桑情不情愿,他还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强拖着丢出了芳华阁。 面对着屋里的混乱,青姐淡定地站起来,说道:“苏姑娘,清场也是为了你接来的才艺展示方便,烦请你不要受此影响,马上开始。” 苏默小小地为莫桑担心了一会儿,定了定神,便镇定下来。 她早就打算好了,要跳的是现代时韩国某女团一跳成名的骨盆舞,性感撩人,看得人血脉喷张,就是老司机看了也会把持不住,男人女人都会脸红心跳。 芳华阁之所以被春梦楼打压下去,就是因为太过保守,一味地走清高路线。 芳华阁的老板许是忘了,再清高,他做的也是哄恩客开心的买卖。 但凡是夜里到芳华阁里寻开心的恩客,没有一个不是冲着身心舒畅来的。 没有音乐,没有鼓点,苏默就默默地在心里哼唱着欢快的节奏,贴在身后的墙上做好起始动作,默念着一,二,三,走起。 骨盆舞是靠腰部与臀部的扭动而组成的一种舞蹈,跳起来,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耸肩摆胯都撩人不已。 随着她舒展身姿,摆动盆胯,观看的姑娘们,已经面红过耳,连自恃见过大风大浪的青姐也不由红了脸,一颗沉寂了许多年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看完苏默跳的舞之后,白九和赵兰硕不约而同地返身走到桌子边,仰着头一饮而尽杯里的冷茶,这才觉得从下腹升起来的燥热感这才稍稍纾解了些。 赵兰硕按在桌子上的手,骤然用力,恨不得按进木头里,探到隔壁的台子上,把一身清凉的苏默给抓到身边来。 他目眦尽裂,白皙的脸上青筋暴起,脸色难看至极。 她怎么能跳这么艳的舞?! 就在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若未闻的叹气声。 白九小声嘀咕道:“这样的舞一跳,是个男人也把持不住!这个苏姑娘,还真是让人惊喜!” 话音刚落,赵兰硕突然转过头,咬着后槽牙,脸色铁青地说道:“阿九,你不会是想……” 白九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有何不可?!” “阿九,我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今天,我就不要脸开这个口了。你这芳华阁聘谁都行,唯独苏默不行。” 赵兰硕放下茶杯,眉目沉静,白皙俊俏的脸上,无比地凝重。 “你是认真的?” 白九收起脸上的笑意,一直笑融融的桃花里也满是郑重,略带逼视地看着赵兰硕,目光中别有深意。 “我陈兰硕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赵兰硕面无表情地和白九对视着,明亮的凤眼里一片坚定之色,毫无退让之意。 忽地,白九嗤笑一声:“这话,你应该说给你母妃听。” 听到这话,赵兰硕瞬间变了脸,目光沉郁地看着白九,质问道:“你这是不愿意了?” “想当上芳华阁的首席,拿走千两黄金,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不过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面呢,你急什么?” 白九慢悠悠地说。 看完苏默的舞,屋子里一片静寂,姑娘们个个红了脸,面面相觑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青姐拍着手站了起来,目露欣赏地说:“姑娘的舞跳得极好!我们芳华阁重金相聘寻的就是姑娘这样的人。不过,想当上我芳华阁的首席,只会跳舞可不行。不知道姑娘可会一两手乐器,不妨也 展示一番,让我等开开眼?” 她的要求并不过份,芳华阁千两黄金相聘,如果只跳一支舞,就能成为首席,那也太过容易了些。 苏默刚要说话,屋门打开了,一个青衣的小厮手捧着一身华贵的白色狐毛大氅快走了进来,头也不抬地走到青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青姐蓦然抬起头,目露笑意地瞄了台上的苏默一眼,心想,那位爷那样的出身却又对眼前的这位苏姑娘如此贴心,怕是动了真心了。 青衣小厮把狐毛大氅放到了青姐怀里,躬身退了出去。 就在所有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目光下,青姐站了起来,捧着大氅缓步上前,走到了台上的苏默身边,伸手把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姑娘,屋子里冷,还是披着些衣服,免得冻着了身子。” 众目睽睽之下,青姐笑吟吟地说。 “谢谢主事。” 苏默微微一愣,礼貌地道了声谢。 “姑娘不必客气,不嫌弃的话,姑娘叫我青姐就好。” 青姐笑眯眯地,对苏默态度前所未有的和蔼。 台下的姑娘们看得又嫉又恨,心中已然明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芳华阁首席之位,怕是要落到台上的苏默身上了,原因无他,青姐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思来想去,她在现代学过的钢琴,吉他等,在这个时代都是没有,只有古筝说不定有。 苏默试探着问道:“有筝吗?” “筝?姑娘要弹筝,来了,把乐房里的筝抬过来。” 青姐扬手喊了一声,一直候在门外的小厮听到声音,躬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架筝就被抬进了屋子里。 苏默端坐在筝前,不紧不慢地戴好了玳瑁,笑着望了台下一眼,对青姐说:“很久不弹了,有些手生,我先试一下音,磨和一下。” 青姐点了点头:“姑娘请随意。” 苏默垂下头,伸展双手按在弦上,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眼睛时,她神色平静地拨了下弦。 初时,她的动作还有些生涩,慢慢地,拨弄了几下之后,就渐渐地熟练起来,欢快的调子从她手里流泄出来。 若是这里坐着一个跟苏默一样的现代人,大概就能听出来,她弹的是某个女组合很有名的一首歌。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第411章 技惊四座 听到这欢快地曲调,屋子里瞬间一静,所有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苏默弹的,是她们从来没有听过的,但听起来特别悦耳,让人心情舒畅。 底下的姑娘们小声议论着。 “这是什么啊?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她弹的你听过了吗?” “切,弹的这是个么玩意?有本事弹首咱们也会弹的,那才能显出水平呢?!” …… 青姐的目光不经意地瞄向了墙面上的小窗口方向,掩唇轻声咳了一声:“安静!” 话音落地,屋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苏默停了手,笑着说:“刚刚只是随手一弹,现在正式,曲目为赛马。” 青姐目光一闪,心道这个曲名好象没听过啊。 不容她多想,苏默挺直了背脊,暗暗地呼出一口气,眉目沉静地弹奏起来。 赛马曲奔腾激越,整体的曲调以欢快为主,让听的人心情也随之变化。 随着欢悦的调子从苏默的指尖流淌出来,青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觉得芳华阁这次怕是捡到宝了。 “曲目寒马,虽然之前没听过,但是我还真是从苏默的弹奏里听出了万马奔腾的味道来。世子爷,你这天天腻在苏姑娘家里,怕是这样好听的乐音,也是第一次听到过吧?” 白九闭着眼睛享受似地听着,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赵兰硕面色平静,背着手,静静地听着隔壁屋里传来的乐声,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尾随苏默来到芳华阁,他怕是不知道要多久才会知道她会这么多一般的乡野女子不会的才艺! 她总能带给他惊喜!让他欲罢不能,越来越喜欢。 一曲完毕,苏默双手按在筝弦上,面色平淡地站起身,躬身向着台上福了福。 “好!姑娘手法娴熟,曲好,技艺也好,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刮目相看!” 青姐拍好叫好,目露欣赏地站了起来。 那位眼高于顶的爷能看上的人,果然不是凡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简直一鸣惊人,技惊四座。 其实到目前为止,青姐完全有理由直接拍板把苏默留下来,芳华阁首席的位置非她莫属。 但是因为苏默与那位的关系,加上她家公子尚没有发话,青姐只好接着考验下去。 “既是首席,那必是多才多艺。方才姑娘跳了舞,也弹了筝,那么姑娘可否清唱一首小曲?” 她瞄了墙上的小窗口一眼,心里焦急,暗暗揣度着主子的想法,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苏默还没有说话,底下的姑娘们却小声地议论起来。 “看来这千两黄金也不是白得的,不仅要会跳舞,还要会乐器,连小曲也要会。真真是难为人。” “这芳华阁首席也太难当了吧?这样苛刻的考核标准怕是没有人能过吧?反正我是过不了!台上的那位侥幸过了前两关,想过最后一关怕是难了!” “你过不了,不代表别人也过不了!我就很看好台上的这位姑娘!她跳的舞也好,弹的曲子也好,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 苏默面带迟疑,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该把现代的那些情情爱爱的流行歌曲搬过来,还是喝一些古风歌曲。 看到她的表情,青姐以为她不会,话说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哪有人什么都会,并且都精的。 生怕隔壁的那位爷以为她是在为难苏默,青姐忙笑了笑,温声说:“姑娘不必唱一些太难的小曲,随便唱一唱就好。” 白九低笑一声:“瞧见没有,你这媳妇为难了!我就说嘛,这天底下,哪有人什么都会的。” 赵兰硕侧过脸,目光淡淡地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只是眼神复杂地盯着隔壁屋里的苏默看。 她通身灵气,根本不象是一般的乡野姑娘。 小默,你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喜? 他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我能否边谈弹筝,边唱?” 沉吟过后,苏默拿定了主意,目光平静地看着青姐问道。 “当然可以。姑娘不必拘谨,随意就好。” 那位爷还在隔壁盯着呢,青姐哪敢为难苏默,听到她的要求,一点儿考虑也没有,直接答应了下来。 “谢谢。” 苏默道了谢,重新走到古筝边坐了下来,看着台下,面色平静地说:“我要唱的是明月几时有。” 说完之后,她抬手在古筝的弦上轻轻一拨,轻缓的乐声流了出来。 明月几时有,出自宋代大诗人苏轼的《水调歌头》,后被现代某天后改编成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苏默有一把好嗓子,一出口,便惊艳了四座。 著名大诗人的词自是不同凡响,再配上她干干净净的嗓音,空灵动听。 不仅台上的所有姑娘包括青姐在内,都听得痴了。 白九听了两句之后,脸色的表情又惊又喜,若不是赵兰硕神色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差点失态地叫好出声。 “好词!” 他一脸欣喜地低叫着。 “嗯。” 话音落地,赵兰硕赞同地应了一声,俊俏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既得意又欢喜的表情,好象被白九被隔壁的众人交口称赞的人是他一样。 一曲完毕,白九一脸意犹尽地呆立片刻,招来一个小厮,送来了笔墨纸砚,一口气一字不差地挥毫写下了苏默刚才唱的所有词。 台下的姑娘们心服口服,不由全部站起来,跟青姐一起拍起掌来。 “好词,好曲!” “我等心服口服!” “首席之位非你莫属!” …… 青姐扫了一眼对面的墙壁,虽然公子还没有指示,但她心里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是冒着被公子处罚,惹那位爷不快的风险,她也要为芳华阁留下这位苏姑娘。 “苏姑娘,恭喜你,成为我芳华阁的首席!” 听到这话,看似一直不紧张的苏默暗暗揪着的心弦松了下来,展颜一笑,躬身施了一礼道:“谢谢青姐。” 听到这话,赵兰硕脸色一沉,捏着拳头就要冲到隔壁去。  白九收了笔,慢悠悠地说:“世子爷,别急呀,我跟你一道过去,正好可以告诉苏姑娘你就是那个她特别讨厌的恭亲王世子!” 第412章 暗退情敌 赵兰硕脚步一滞,脸色难看地僵在了原地,冷声说:“阿九,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苏姑娘是能让芳华阁重整旗鼓地最好人选,我不想错过。” 白九眯着桃花眼,一瞬不瞬地和他对视着。 青姐告诉苏默,黄金千两要等芳华阁的生意回暖之后,才能奉上。 苏默表示理解,黄金千两可是一笔大钱,若是她拿了钱就跑没影了,那芳华阁可就亏大了。 被一众姑娘们簇拥着出了芳华阁,耳听着叽叽喳喳地称赞声,苏默都以微笑以对。 “苏姑娘,你真厉害!我算是服了!” “苏姑娘,能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 就在这时,顶着一身薄雪的莫桑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傻笑着说:“苏,姑娘,你,出来了!” 苏默惊讶地说:“莫桑,你没走啊?” 从莫桑被赶出来到她成功成为首席从芳华阁出来,已经差不多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她以为他肯定走了。 没想到,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莫桑竟然一直等在外面,整张脸都冻得青紫了。 莫桑傻傻一笑:“你没走,我,自然,也不走!” 这话说得让苏默很是过意不去,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着你,嬉嬉笑了起来。 “苏姑娘,这位公子是你的情郎吗?” “长得挺好看的!” “他是外地人吗?看起来生得咱们清平的男子很不一样……” …… 听到这些话,苏默就知道她们误会了,尴尬地笑了笑,忙解释道:“不是,你们误会了,他是我朋友,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朋友?我才不相信呢!” “苏姑娘不要不好意思啦!” “你这情人不错,是个贴心的!苏姑娘有福气了。” …… 苏默百口莫辩,也不多做没有意义的辩解了,任由姑娘们调侃了一番,直到她们觉得没意思了纷纷离去。 门口很快只剩下苏默和莫桑。 苏默不好意思地说:“劳烦你等我这么久,其实,你没必要等我的,我自己会回去的。” 莫桑摇了摇手,笑着说:“苏姑娘莫要愧疚,是我自愿要等的。听刚刚那些姑娘说,你成为首席了,恭喜你了。” “嗯,还是要谢谢你陪我来。” 听到这个,苏默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她是真的很高兴。 等芳华阁重振旗鼓之后,千两黄金到手,她就可以开店了。 两个人说着,一起走入了风雪里。 苏默要回家,莫桑坚持要送她。 大雪纷纷,路上行人稀少,还有些许摆摊做生意的,也是客人寥落。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着,莫桑说话虽然不利索,有些结巴,但是为人幽默,走南闯北的,见识很广,跟苏默讲起从大食到大陈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引人入胜。 苏默听得入神,时不时捧场地笑了笑,询问两句。 莫桑看着她的脸,棕褐色的眼睛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苏,姑娘,其实,我……” 终于等苏默再一次被他逗笑之后,他终于下决心,表明他的心意。 “其实什么?” 莫桑吞吞吐吐的样子,让苏默很是奇怪,于是她停下脚步,笑吟吟地问。 “我……” 看着苏默脸上的笑容,莫桑心里一热,觉得受到了鼓励,张了张嘴,准备一鼓作气地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就在这时,苏默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扭过头,看到赵兰硕站在她身后,神色温和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 她神色微讶。 赵兰硕不动声色地瞄了莫桑一眼,淡淡一笑:“眼见着下雪了,你还没有回来,婆婆不放心,让我出来寻一寻你。没想到,这么凑巧,就在大街上碰到了。” “我出来的时间是有些长,正打算回去呢。莫桑,我家人过来接我了,就不用你送了。” 苏默眸光微闪,笑着说道。 莫桑踟蹰了片刻,有些不情愿,磨蹭着说:“苏,姑娘,明天,我还能约你出来,玩吗?” 话音落地,没等苏默说话,赵兰硕抢先开口道:“明天,我家小默怕是没有空的。” 莫桑不相信,眼巴巴地看着苏默。 生怕苏默一时心软又答应了他,赵兰硕忙说道:“小默,你可别忘了,明天是梅家派人来取货品的日子,很忙的。” 就算赵兰硕不提醒,苏默也不会答应莫桑的。 她笑着拒绝了莫桑,劝了两句,莫桑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 眼见着莫桑要走,苏默突然想起一事,出声问道:“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莫桑瞄了一直冷冷地用目光盯着他的赵兰硕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等你有空,我再告诉你。” 表白心爱的姑娘,自然是要单独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外人在的时候。 说完,莫桑一步三回头,一脸恋恋不舍地走了。 苏默和赵兰硕转身往家走去,一路上,赵兰硕罕见地有些沉默,而苏默因为有事瞒着他,心里压着事,所以话也很少。 带着一身薄雪回到家里,柳婆子笑眯眯地走上来,伸手替苏默拍去身上的雪花,笑着问:“小默,你这是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苏默笑着回道:“也没去哪儿,就是去外面闲逛了一会儿,劳烦婆婆担心,还特意让阿硕去外面寻我。” 听到这话,柳婆子笑容微滞,疑惑的目光下意识地看了赵兰硕一眼。 赵兰硕不动声色地和她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知道婆婆担心你,下次你就不要出去那么长时间。那个叫莫桑的,毕竟是个外地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一他是坏人,会对你不利呢?” 听到这话,柳婆子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顺其自然地顺着赵兰硕的话,接过了话茬子。 “是呀,阿硕说得有道理。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也不知道苏默听没听进去,她连连点头,笑着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第413章 又生气了 柳婆子回家睡觉去了,苏笙也睡去了,屋里又只剩下苏默和赵兰硕两个人。 赵兰硕前所未有地沉默,苏默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跟他坦白。 “阿硕,我今天跟莫桑去了芳华阁,成了那里的首席,如果做得好的话,有千两黄金的报酬。你知道我买辣椒是想开店的。但是开店需要很多钱。千两黄金正好够开店用。” 她目光闪烁,几乎不敢拿正眼跟赵兰硕对视。 她在芳华阁跳的舞于这些古代人来说,太过于惊世骇俗。 如果实话实说,她怕赵兰硕不会答应自己到芳华阁做首席。 没想到,苏默这么快就跟他摊牌了,赵兰硕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 脑海中回想起苏默穿着清凉,在台上跳那些妖艳,撩人的艳舞,背对着她的赵兰硕,始终不敢回头,怕自己脸上那些控制不住的扭曲妒意会吓到她。 好一会儿,他才若无其事地扭过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好奇地问道:“首席是什么?” “首席就是教人跳舞,唱曲这些,很简单的。” 见他脸上没有过激的反应,苏默脸上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你会跳舞和唱曲,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赵兰硕扬着眉说。 “你才来我家多久啊,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苏默表情放松,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深藏在眸底深处的惊涛骇浪。 是了,他才认识苏默多久呢,怎么可能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他低垂着眼睛,神色暗然地想。 “如果我不同意呢?” 就在苏默以为事情会很顺利时,赵兰硕突然眯着眼睛,声音淡淡地说道。 “不同意?不管你同不同意,这芳华阁首席,我都做定了。” 苏默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懵,反应过来之后,一脸不容置疑地说。 好不容易成为芳华阁首席,她怎么可能就凭赵兰硕几句话就放弃呢?! 听到这话,赵兰硕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语气冷淡地说:“既然不管我同不同意,你都会去做,又何必来问我的意思!” 说着,他转过身,留给苏默一个冷漠倔强的背影。 “赵兰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再走!” 就算苏默再迟钝,也明白赵兰硕这是生气了。 她腾地站了起来,盯着他的背影,大声问道。 “随你!你想做什么,只管做去吧,不用问我的意思。” 赵兰硕头也不回地说,说话间,他大步走了自己的房间,在苏默的注视里,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砰!” “发什么脾气?!真是莫名其妙!甩门是吧?我也会!” 苏默也来了气,拿着油脂灯气冲冲地走进了卧室,以同样的大力合上了房门。 脱了衣服,躺在被窝里,苏默只觉心口发闷,胸口堵得厉害,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 早上的时候,苏默如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出自己房间的时候,她看了赵兰硕所住的房间一眼,只见门板紧闭,看样子是还还没醒。 但苏默没有叫人的打算,草草地洗漱过后,就出了门。 大杂院里的租户们也起来了,打水的打水,冼漱的洗漱,各自忙活着,见到苏默,他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跟她打招呼。 张清芳站在门口梳头发,瞄到苏默孤身一人出门,不阴不阳地说:“哟,苏姑娘,每天跟在你身后的那条小尾巴,今天怎么没跟在你屁股后面啊?” 苏默没有搭理她,目不斜视地从她家门前走了过去。 “跟她说话,跟没见似的,是不是耳朵有毛病啊?!不就挣了几个破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清芳重重地呸了一口唾沫,娇俏的脸上满是刻薄之色。 张勇提着桶水从她身边经过,翁声翁气地说道:“你说两句话吧!我倒觉得人家苏姑娘人不错!” “那是你眼睛瘸了才会觉得她不错!” 张清芳斜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说道。 “你……” 张勇正要反驳她,却见苏默家里的门打开了,顶着一张中年男人丑脸的赵兰硕快步走了出来。 看到他,张勇和张清芳兄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目光畏缩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住了嘴,一前一后地进了自己家,关上了门。 赵兰硕有些懊恼,昨天夜里,他思绪烦乱,辗转很晚才睡去,早上理所应当地起得晚来,屋里早就没有了苏默的身影。 他吸了口冷气,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行色匆匆地出了院子,去追前面的苏默去了。 苏默已经如以往一样到了胡同口,收了农户们送过来的羊毛。 随着时日渐长,能收到的羊毛越来越少了。 结了钱,农户们渐渐散了开去,留下苏默和四个袋子。 赵兰硕不在,苏默就只能自己来了。 她就拖起两个袋子,低着头,艰难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才走了几步远,冷不丁地,她手里的两个袋子就被人夺了过去。 这是? 苏默抬起头,只看到赵兰硕沉默的冷硬背影。 她皱了皱眉,咬了咬唇,暗暗地想,这小子气性还真大!难不成还打算一辈子不跟她说话不成? 后面还有两袋,苏默并不打算干等着赵兰硕过来拿。 她原路返回,提着两个袋子往家里走去。 这次如上回一样,才走了几步,她手里的袋子就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双手给抓住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 但这次,苏默没有松开手,头也不抬地说:“我自己拿,不用你动手。” 赵兰硕不说话,抓着袋子的手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苏默不服气,又暗暗用力,把袋子扯了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胡同里,无声地拔了会儿河。 胡同口并不是没有人,人来人往的,才起床倒夜香的,还有的是起来买早饭的,路过的,无一不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两人在干什么啊?” “别不是有病吧?” …… 苏默不想被人当作大马猴看,退了一步,默默地松开了手。  赵兰硕抓起两个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414章 首席第一天 柳婆子进屋没多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她进门到吃过饭期间,苏默和赵兰硕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要是以往,赵兰硕就象小尾巴一样,苏默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但今天不一样,他竟然不跟了。 两个人吃饭时候,坐得离得远远的,无丝毫的眼神和肢体交流。 她觉得有些蹊跷,趁着收拾碗筷的机会,和苏默一道进了厨房,悄悄地问她:“小默,你和阿硕是不是吵架了?” “就是拌了两句嘴,没什么大事。” 苏默有些不自在,低头洗着碗筷,避开了柳婆子如炬的目光。 柳婆子一看她的表现,就知道事情绝对不象苏默说的那么简单。 她笑眯眯地说:“两个在一起,有什么矛盾一定要及时解决,千万不能闷在心里,这天长日久的,怕是对感情不利。“ 苏默手里的动作一滞,垂下去的眸光闪烁了几下,轻轻点了点头。 杨青青和成雪莲早早地吃过饭后便来了,柳婆子摇起纺车,屋子里有说有笑的。 苏默跟柳婆子说起,她做了芳华阁首席,教习里面的姑娘们跳舞和唱曲。 柳婆子愣了愣,神色隐晦地看了赵兰硕一眼,有些明了两个年轻人突然冷战的原因了。 跟柳婆子交待了两句,苏默独自出了家门,如约赶往芳华阁。 赵兰硕没有如以前一样跟着苏默一道儿出门。 苏默走后不久,他的手上安安稳稳地做着平时的活,表情有些漫不经心,神色却较平时有些恍惚。 随着时间拉长,他脸上的表情越发地烦躁起来,直到他失手打翻了一个茶碗,温热的茶水撒了一地。 柳婆子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悄悄把他拉到角落里,神色慈爱地看着他说:“你要是担心小默的话,就赶紧去吧,家里有我呢。” 赵兰硕嘴硬:“谁担心她?我才没有。” 柳婆子一脸看穿所有的表情,睨着他,笑眯眯地说:“你就别骗婆子我了,老身我一把年纪了,什么事看不透。你人是在这儿,可魂啊,早就跟着小默一道去了。” 听到这话,赵兰硕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抿了抿嘴说:“我真没有担心她,我就是怕她傻乎乎的吃了亏。” 柳婆子心说,小默可不象到外面就能吃亏的人,别人别被她耍了。 “那婆婆,我走了。” 赵兰硕终是没捱过心里的焦灼,跟柳婆子说了一句,就匆匆出了门,赶往芳华阁。 芳华阁里,所有睡得正香的姑娘们都被叫了起来,睡眼惺松地出现在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 地底下烧着地龙,屋子里暖融融的。 青姐领着苏默,缓步走进了屋子里。 “苏姑娘,这里站着的就是芳华阁里的所有姑娘们。” “青姐客气了,叫我小默就好。” 苏默姿态谦卑,并因为一跃成为芳华阁首席而自负傲气。 青姐满意地点了点头,因此对苏默更加欣赏了几分。 屋子里姑娘们懒懒散散地坐着,正小声地闲聊着。 走近几步,苏默清楚地听到了她们闲聊的内容。 “听说,咱阁里聘了位首席,专教咱们唱曲和跳舞的。” “舞咱会跳,曲咱也会唱,用得着人专门教吗?我看青姐是多此一举!你们说说,这千两黄金,要是能分给咱们,咱们也能更卖力些讨好客人不是!” “给咱们?啊哈哈!你做梦呢!用头发丝想想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就是不知道阁里请来的这位教席有没有真本事!” …… 随着越走越近,青姐脸上的笑脸倏地消失不见,变得严肃起来,带着苏默绕过一架群蝶戏花的屏风,冷声说:“这位苏姑娘就是阁里请来的首席,你们还不站起来见过?” 听到声音,芳华阁姑娘们的目光刷地凝聚到苏默身上,神色各异间,稀稀落落地站了起来,齐声道:“见过首席!” 在这些探究的目光里,苏默神色淡定,不慌不忙地福了身:“各位姑娘们好!” 青姐站着跟阁里的姑娘们交待了两句,便离开了,但她并没有走远,转身进了隔壁,透过墙上的小窗口,静静地看着苏默和姑娘们的互动。 凡是能在芳华阁里混的,没有一个姑娘是省油的灯,青姐怕苏默撑不住场子,反倒会被姑娘们给弄得下不来台。 青姐一走,姑娘们看向苏默的目光便变了,挑衅的有之,看热闹的有之 “首席,我们这些人无一不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你能教给我们什么啊?” “对啊。你能把我们教的胜过春梦楼吗?如果胜不了,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去的好,千两黄金可不是没有真才实学的人,随便哄骗几句就能拿走的!” “我瞧着青姐的眼光是越来越不行了。首席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 —— 苏默淡定地站着,目光轻轻一扫就把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只有两个人一言不发,还都是苏默之前见过,并且留的印象特别深刻的人。 一位是穿着一身紫衣,面容姣好的夕瑶,她闲闲地站着,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差苏默给她送上一捧瓜子,再递上一把椅子,让她好看热闹了。 另一位是一身红装,烈焰红唇,肤白貌美的红袖,芳华阁的头牌,她神色高傲,一言不发地站着,偶尔看向苏默的目光里满是不屑。  面对这些质疑,苏默勾起嘴角,淡淡一笑:“能成为首席,自然是因为我比你们都强。若是没有真本事,青姐也不会用我!百花诞时,我看过你们的表现,跳的舞一成不变,会的曲儿也跟大街上那些在 茶馆里唱的小曲儿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芳华阁被春梦楼打压下去,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说话地时候,她的表情虽然平静,但话里却满满的都是讥诮之意,屋里的姑娘们,听得清清楚楚的,瞬间炸开了锅。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这是看不起我们!” “要不是春梦楼请了一群外地人,大跳艳俗的舞,我们芳华阁怎么就被春梦楼比下去!” ……  夕瑶撩开眼皮,目露笑意地看着苏默,心道:青姐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个活宝,嘴皮子倒是利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 第415章 刻意为难 “就凭我会跳你们不会跳的舞,会唱你们不会唱的曲儿,能让芳华阁起死回生!” 苏默掷地有声,语气铿锵,满是自信地说。 姑娘们面面相觑,自是不信。 苏默不想再跟她们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招手唤来两个小厮,很快把一架筝抬了过来。 若无其事地在筝前面坐下,她目光清冷地扫了屋里的所有人一眼,冷声说:“曲名明月几时月,我只弹一遍,希望你们能记住指法。” 说着,不等人说话,苏默就垂下头,顾自弹唱了起来。 动听的乐声从她指尖流泻出来时,屋里便倏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由听得痴了。 这是一首她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词句缠绵华丽,引人入胜,乐声动人心弦,让听者不由随着乐符而心神起伏。 一曲弹完,满室皆静,再没有人出声质疑苏默的能力。 她们无话可说,苏默却有话要说。 她瞄了姑娘们脸上意犹未尽的表情一眼,笑着站了起来:“刚才的指法你们都看清楚了是吧?接下来,你们要练习的就是把我刚才弹奏的曲目!” 姑娘们目瞪口呆之后,很快炸开了锅,叫苦连天道:“只一遍,我们怎么可能记住指法嘛!” “这不是难为人吗?真是的!” “首席,你多弹两遍吧?只一遍,哪有人可能记住指法啊?” ……  苏默讶异地挑起眉,轻笑着说:“芳华阁的姑娘们不是个个厉害吗?我虽然只弹唱了一遍,但刻意放慢了速度,我想你们一定不会记不住的,对不对?给你们一个时辰地时间,练会所有指法,我会来检 查。不会的,要挨罚的!好好努力,我看好你们。” 说着,她冲着所有人促狭地挤了挤眼睛,不等她们说话,就转过身,袖着手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所有人瞬间明白了,这位首席是在报复她们之前的出言不逊,所以特意为难她们。 “这可怎么办?” “我方才只顾着震惊了,一个字也没记住,更别说指法了!她不会真的要罚我们吧?” “我觉得不可能罚!只弹了一遍,谁能全把指法记住!这是刁难!” …… 姑娘们怎么发愁,就不关苏默的事了,她舒舒服服地躺在青姐特意安排的房间的软榻上,桌子上放着干果和热茶,没多大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之前,苏默跟门前候着的小厮说过了,一个时辰后叫醒她。 昨天夜里,因为生气,闹到了后半夜才睡,早上又早早地起了,刚好趁着这一个时辰,好好地睡上一觉,养好精神,她好应付那些难缠的姑娘们。 苏默熟睡后不久,候在门前的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不一会儿,两道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走近。 青姐小心地陪在赵兰硕身边,走到门前的时候,赵兰硕的脚步突然停了,负着双手,转过身问:“她,真的睡着了吗?” “是呢,小厮亲自进去看过,说是苏姑娘睡得很沉,他小声地叫了两声,她都没醒。其实,早上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苏姑娘的眼圈有些黑,问了她,她也说夜里没有睡好……” 青姐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态度恭谨地说。 没有睡好是因为他吗? 赵兰硕暗暗地想着,他恍了下神,轻声说:“我进去看看,你就在门口候着!” 说着,他轻轻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门没有关严实,透过门缝,青姐看到赵兰硕轻轻走到苏姑娘躺着的榻边,默默地看了许久。 因为他是背对着她的,自然没有看到他目光里的怜惜和温柔之意。 就在青姐以为赵兰硕默默地看上几眼就会退出来时,他突然弯下腰,俯身压向了苏姑娘的脸。 她蓦然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个动作,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是亲吻! 世子爷偷偷地亲了苏姑娘! 她家公子料错了,世子爷不是心血来潮,玩玩而已,之后便会浪子回头,安安份份地回到京城,娶一个世家女子为妻,他是认真的! 他是真心喜欢上了苏姑娘! 走出屋子里,赵兰硕数次回过头,恋恋不舍了看着榻上的苏默,神色里是难得一见的柔情。 门开了,青姐收好脸上的震惊之色,低眉敛目地站着,等着赵兰硕出来。 关上好,赵兰硕突然出声,轻声说道:“帮我在阁里安排一个活。” 啊? 青姐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张着嘴巴看着赵兰硕。 “要那种不常在人前露面的,又能时时见到我家小默的,这样,我就能和她一起早起,一起回家了。” 没有看到青姐脸上的震惊,赵兰硕自顾自地说。 青姐抽了抽嘴角,心说,你这要求可真多!你要是来了,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使唤你啊。 心里腹诽,嘴里却不敢直说,她委婉地拒绝道:“阁里男子能干的活,都是些端茶送水的,抛头露面的,时不时还会被人刁难,怕是都不适合你。” 赵兰硕怎么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那厨房呢?” “厨房人手……”青姐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 “如果你要说厨房里人手够了,我想阿九一定不介意我换了芳华阁的主管!” 他神色淡淡地抚着袖口,似笑非笑地说。 “啊,不是,我想说厨房里的人手还真不够。不知世子爷想干什么活?” 青姐聪明地掐住了话头,笑着问。 “活?爷火烧得特别好。” 赵兰硕想了想,突然无比骄傲得说。 青姐有些无语,会烧火了不起哦。 不过,她转念一想,象世子爷和她家公子那样尊贵的身份,会烧火的确了不起,至少她家公子可能就不会。 “那行,世子爷,以后你就呆在厨房吧!我这就带你过去看看。” 青姐拍板道。 一个时辰后,小厮按时叫醒了苏默。  苏默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突然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小厮,迷迷糊糊地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人进来过?” 第416章 小哨子 小厮是被青姐支开的,自然对于赵兰硕进入房间的事一无所知。 “回苏姑娘的话,没有人进来过。” “我睡着的时候,你一直在门外候着,没有离开过吗?” 苏默追问道,探询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厮,试图从他脸上看着说谎的迹象来。 可是小厮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又有青姐的交待,脸上自然没有任何破绽,自然地说:“是的。姑娘睡着的时候,小的就在门外候着,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见问不出什么来,苏默挥手让小厮离开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她虽然睡着了,但并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睡梦中,她就觉得似乎是有人亲了自己的嘴唇。 起身下了榻,收拾了一番之后,苏默重新走进了屋子里。 姑娘们神态各异,有聚在一起商讨指法的,也有孤身一人坐着闭目养神的,比如红袖。 这次,苏默进来,几乎所的姑娘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睛里不再有轻视之色,红袖的反应虽然慢了一拍,但脸上的高傲之色却没有了。 一觉过后,苏默神清气爽,笑吟吟地说:“不知道大家的指尖练得怎么样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吞吞吐吐,一脸为难地说:“太难了,只记住了一点点……” “忘记了大半……” …… 苏默静静地听着,让所有姑娘都到筝前弹奏了一番,几乎没有人能完整地把所有指法弹出来的。 这很正常。 她本就是为了难上这些姑娘们一难,挫一挫她们的锐气,让她们知道她的厉害。 凭良心说,就算是她第一次听到曲子,也不一定能把所有指法都记住。 所有人多多少少都记住了小部分的指法,苏默勉强满意,没有罚一个人,平静地坐到筝前,开始跟所有人讲解指法和词曲。 “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苏默全神投入,经身边的姑娘们提醒,才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说完之后,她就低下头,接着跟姑娘们示范指法。 来人脚步轻轻地停在了桌子前,沉默着把茶盏和点心放下,却迟迟没走,绕到苏默身后,静静地看着。 苏默一心一意地讲解,倒是没有注意到。 直到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你这个丑八怪站在这里做什么?送完了茶点,还不快走!碍手碍脚地,挡住我的视线了!真是烦人!” 苏默皱了皱眉,抬头往发声地看去,不由呆住了。 一身青色布衣的赵兰硕顶着那张中年男人的丑脸,被一位身穿湖绿色裙子的姑娘推搡着,狼狈地往后退去。 他怎么在这里,并且还穿上了芳华阁小厮的衣服? 这么想着,苏默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湖绿色裙子面前,斥道:“你在干什么?” 赵兰硕以为苏默斥责的对象是他,眸光微暗,神色失落地看着她。 湖绿色裙子面色得意:“听到没?我们首席问你呢?哑吧了吗!快说话!” 说着,她抬起脚,还要去呆站着不动的踹赵兰硕。 “我说的是你!你推他做什么?” 苏默神色恼怒,大步走了过去,伸出腿格在湖绿色裙子和赵兰硕之间。 湖绿色裙子脸色大变,来不及收力,一脚踢在了苏默的小腿肚子上。 看到苏默挨踢,赵兰硕眼神幽暗,凌厉的眼风扫向了湖绿色裙子。 “对不起……” 湖绿色裙子被他看得身体一寒,下意识地道了句歉。 苏默冷着脸说:“你应该说对不起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这位……” 叫阿硕,就等于在这些姑娘们面前暴露了她和赵兰硕是相识的。 可是叫小厮,她有些摸不着,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苏姑娘的话,奴叫小哨子,是新来的小厮。” 象是知道苏默的为难,赵兰硕适时开口说道。 还别说,他躬着身,垂着眼睛的样子,还真象个小厮。 看到这一幕的青姐暗暗抽了抽嘴角,心道这位身娇肉贵的世子爷为了苏姑娘,也算是拼了。 小哨子? 他还真会入乡随俗! 苏默暗暗地勾了勾嘴角,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接着跟湖绿色裙子说道:“你应该跟小哨子道歉!” 湖绿色裙子不满,小声嘀咕道:“凭什么啊?不过一个下人而已,我是主子,就算打了他,他也得受着!” “说到主子,我觉得你们芳华阁的老板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主子。对于老板来说,你我还有小哨子没有区别,都是下人。” 苏默态度坚决,语气冷硬。 绿裙子一言不发地站着,撅着嘴,拒不道歉。 苏默还欲再说,谁知赵兰硕眼神阴暗地瞟了一脸倔强的绿裙子一眼,突然开口说道:“青姐找我有事,小哨子这就出去了!” 说完,他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苏默神色不悦地看了绿裙子一眼,坐下去接着指导姑娘们指法了。 只是这一次,苏默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对绿裙子态度很是冷淡。 半个时辰后,说得口干舌燥的苏默宣布休息一刻钟后,便出了房间,四处去寻赵兰硕,问一问他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芳华阁的小厮,化身为小哨子了。 可是找了半天,她也没找到赵兰硕的身影。 这丫去哪儿了? 苏默正在疑惑时,湖绿裙子拎着湿哒哒的裙摆,苦着脸,走了过来:“真是倒霉!也不知道是谁推的我,刚到后院,就摔了一跤!” 苏默心中一动,她怎么觉得这事象是赵兰硕那个睚眦必较的人干的! 一晃到了中午,身为首席,饭菜自是丰盛。 拿起筷子时,苏默心里却在想,不知道苏笙和柳婆子在家里吃什么。 厨房里,赵兰硕堵住了看到他就跟见了见似的,打算逃跑的张勇。 “回家吗?” 张勇吓得结结巴巴得,舌头象是被猫叨走了一样。 “是…的。你,有事啊?”  赵兰硕扭头从身后拿出个篮子,上面还盖着块花布,粗暴地塞到张勇怀里:“把我些吃的拿到我家里,给小笙和婆婆!我警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怀里藏了一只鸡腿,敢在半路偷吃篮子里的东西,小 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张勇白着脸接过,姿势跟接赏似的,一迭声说:“不会的!不会的……” 第417章 路遇地痞 饭后是有休息时间的,芳华阁里的姑娘们各自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因为那一个时辰睡得很充足,苏默并不是很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就在她似睡非睡时,就听到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她心里一惊,却没有睁开眼睛,暗暗地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是谁呢?他要干什么?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离床榻很近的方向,忽然停下了。 苏默心怀忐忑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那人有任何动作。 她不想再等了,冷不丁地睁开眼睛,看到赵兰硕顶着那张中年男人的丑脸,贴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苏默吓了一跳,大叫道:“赵兰硕,你在搞什么鬼?!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没想到她竟然没有睡着,赵兰硕一脸惊吓地直起了腰身,向后倒退了两步,目光闪烁地看了苏默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这小子是打定主意,不跟她说话了啊? 苏默被他的态度气得不轻,双手按着床榻坐起了身体,气急败坏地说:“赵兰硕,有本事,你一辈子都不要跟我说话!看谁能憋死谁!” 赵兰硕的身影一滞,僵直着身体,站了一会儿,依旧不发不语地走了出去。 砰地一声,房门合上了。 苏默气得额上的青筋直跳,顺手抓起榻上的一个靠枕,扔了过去:“混蛋!” 因为这件事,下午的时候,苏默的心情很不好,好在姑娘们都很争气,虽然弹得断断续续的,但总算能弹下来了。 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苏默披着大氅出了芳华阁的大门。 外面落雪纷纷,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她踩上了雪地,加入了匆匆回家的人流中。 至于赵兰硕,爱咋地咋地,谁管他要不要回家!反正,她是不想搭理那小子了。 路过街摆摊的成大贵夫妇跟前,苏默停下来,跟他们闲聊了两句话,婉拒了这对热情的夫妇递过来的羊肉汤,这才不急不缓的接着往家走去。 走到一个拐角处,苏默总感觉象是有人跟着她似的,她停,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了,她走,后面的脚步声也响起。 她扭过头,向后看了一眼,却发现后面根本没有人。 绝对有人在跟着她,会不会是赵兰硕?! 她心里胡乱地想着,定了定神,突然加快了脚步。 后面跟着的脚步声也加快了,走到一个行人稀少的路段时,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跳了出来,嬉皮笑脸地说:“小娘子,哥哥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钱花花呗!” 苏脚脚步一滞,转身就要逃跑。 谁知没跑两步,从身后跑出来的一位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诞着脸说:“小娘子,你跑不掉的!实话告诉你,打你从芳华阁出来起,我们兄弟就跟着你了。乖乖把钱交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前后被夹击,想逃跑也无路。 苏默咽了口口水,掐了掐手心,有些后悔走的时候,没有叫上赵兰硕一道了。 她定了定神,从腰间拿出钱袋,一股脑倒地出里面所有的铜钱,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身上带的钱都在这儿,两位兄弟若是不嫌弃的话,尽管拿去买些酒水喝,也好暖暖身子。” 前面那个流气的,年纪较小的青年男子伸手一抓,就把苏默手里的那一把大钱抓入了自己手里,一脸嫌弃地放入自己怀里,歪着嘴说:“就这点钱,就想打发走我们兄弟俩啊。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 苏默舔了舔嘴唇,气弱地说:“早上起的急,我就带了这么点钱出来。要不,你们先放我回家去,我再给你们拿?!” 这话当然是骗这两地痞的,要是回了家,谁还拿钱回来,那就是真傻了。 她这么说,就是看这两人拿了钱,依旧不走,怕是还想占点别的便宜。 “哈哈,你这话是拿我们兄弟当傻子耍呢!小娘子长得不错啊!” 果不其然,两个地痞哈哈大笑,一直站着没动的中年男人突然欺身上前,探出手去想要拧苏默的脸蛋。 苏默冷着脸,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中年男人的咸猪手,皱着眉大声斥道:“滚开!” “脾气挺倔的嘛!” “陪我们哥们乐一乐嘛!” “我们兄弟就想尝一尝芳华阁里的姑娘是什么滋味!” …… 两个地痞相互打着眼色,把苏默围在了中间。 苏默又惊又怕,试图大喊大叫,引起路人的注意。 也许是天晚了,路上的行人很是稀少,她叫了半天,完全就是白废力气。 正在苏默绝望之时,从旁边伸出来一双手,从两个地痞的包围圈里把她拉了出来。 “阿硕!” 苏默惊喜地叫了起来。 “吓着了?没事,有我呢。” 看着她惊魂未定的脸,赵兰硕目露怜惜之色,低声安慰道。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苏默幽怨地咬着嘴唇,表情委屈地说。 “我……对不起。” 赵兰硕心里一痛,动了动嘴唇,小声说道。 如果不是他置气,苏默也不会被地痞缠上了,是他错了。 “哟,小娘子,这个丑男人是你情人吗?” “口味挺重的啊!还不如跟着我们兄弟呢!” …… 看到苏默和突然出来的丑男含情脉脉的,完全无视了他们,两个地痞不满地叫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 默默地牵了苏默手护在身后,赵兰硕眯着凤眼,冷冷地说。 “想干什么,你们还不清楚吗?我们兄弟想跟小娘子耍一耍!识相的,赶紧滚到一边去!” 两个地痞大声地叫嚣道。 “小默,你等着我。” 赵兰硕把苏默拉到了一边,小声说了一句,松开她的手,就要走。 苏默心里一紧,反手抓紧了他的手,有些紧张地问道:“一个人对两个人,你行吗?” 赵兰硕扬眉笑,凑到她耳边,呵了口热气,坏笑着说:“我行不行,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安抚性地捏了捏苏默手,转过身跟两个地痞缠斗在一起。 “混蛋!这都什么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默恨恨地跺着脚,一颗心却暗暗地揪了起来,神色紧张地看着被两个地痞夹击的赵兰硕。 第418章 一吻释前嫌 说是缠斗,其实是高看这两地痞了。 完全就是赵兰硕单方面的暴揍,揍得两个地痞哭爹叫娘,跪下来不停地磕头求饶,爷爷,祖宗叫了一通,末了把抢过去的钱都还给了苏默不说,还把自己的钱袋翻了个底朝天,全副家当都交了出来。 “滚!” 把钱全部交给了苏默,眸光冰冷地看着跪在雪地里的两个地痞,犹如看微小的蝼蚁一般,赵兰硕不屑地低喝了一声 听着这道声音,两个地痞如蒙大赦,顶着一脸乌青,神色狼狈地爬了起来,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刚才我看到你后背上挨了一记,疼不疼?” 地痞一走,苏默就一脸着急地问道。 打斗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得分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稳赢的赵兰硕在中途挨了一个地痞一拳,击在他的后背上。 把苏默脸上的担心收入眼底,赵兰硕心里一甜的同时,眸光不自然地闪烁了片刻,支唔着说:“啊,没事,也不是,还是有点痛的。” 白九的侍卫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两个出身野路子,拳脚毫无章法的地痞。 所以背上那一拳,他是故意挨的。 听到这话,苏默更担心了,神色关切地看着他说:“回去后,你把衣服掀起来,让我看看。” 赵兰硕眼睛一亮,摸着头,咧开嘴,喜滋滋地笑了起来:“哎!” 苏默有些奇怪,不明白明明吃了亏,他为什么还这么高兴,但她没有多想,举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赵兰硕跟在苏默身边,默默地走着。 身下的积雪被他踩得咯吱咯吱作响,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却不觉得尴尬。 冬天天黑得早,月亮升了起来,如霜的月光落在地面上。 路人行色匆匆,街道的两边零零落落地散落着几家摆地摊的,热气袅袅,食物的香气淡淡地飘散在清平城里。 身为吃货,闻到香味,苏默的两只脚都挪不动了,死活都不肯往前挪了。 驴肉火烧的摊子前,苏默停下脚步,扭过头问:“你吃不吃火烧?” 赵兰硕的目光在苏默和驴肉火烧摊子之间转了一圈,象是意会了什么,在她期盼的目光下,从善如流地说:“吃。” 苏默闻言大喜,撇着嘴说:“就知道你嘴馋,想吃了。看在你打退了地痞有功的份上,我就给你买一个吧。” 说着,她傲娇地转过头,扬声跟卖驴肉火烧的老板说道:“来两个火烧!” “好嘞!您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老板响亮地应了一声,双手麻利地动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老板就把两个热气腾腾地火烧递给了苏默,她付了钱,喜笑颜开地接过两个油纸包,把一个递给了赵兰硕。 苏默两眼放狼光地打开了油纸包,看到油乎乎的烧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含在嘴里,简直唇齿留香。 “好好吃啊。” 吃到了好吃的,她满足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幸福的小表情,看得赵兰硕移不开目光。 “看着我做什么?!赶紧趁热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默嗔怪地说道。 赵兰硕这才回过神,打开油纸包,低着头咬了一口火烧。 而苏默已经扭过身,扬声跟老板又要了两个火烧,说是要打包回去,给苏笙和柳婆子吃。 吃完了火烧,苏默心满意足,显然心情很好,但是两个人依旧没有说话。 揣着两个热乎乎的油纸包,赵兰硕偷偷地瞄着苏默的脸色,垂下去的手,时不时地蹭过她的手背 一次两次,可能是意外,但是次数多了,就算迟钝如苏默也敏感地察觉出一丝暧昧来。 这小子想牵她的手! 想得美! 以为打退了两个地痞,她就能忘记他做过的混帐事吗? 苏默斜睨了他一眼,默默地拉开了跟他的距离。 这态度明显就是拒绝。 赵兰硕舔了下嘴唇,又默默地跟了过来。 苏默又挪,他接着跟,就象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 这种没有硝烟的拉锯战一直持续到了平安胡同。 赵兰硕突然出声说道:“看,那是什么?” “什么啊?” 苏默好奇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等苏默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赵兰硕紧紧地抓住了,以十指相扣的姿态。 苏默愣了愣,瞪着他的表情,就象见了鬼一样。 赵兰硕抿着嘴,偷偷地扬起了嘴角,扭过头不好意思地躲开了苏默的目光。 “赵兰硕,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默抽了抽手,赵兰硕抓得很紧,她的手自然没有成功抽出来。 赵兰硕不支声,只牵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家走去。 “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苏默不依不饶,耍赖似地让他拖着往前走。 “小默,阿笙和婆婆还在等着我们呢。” 架不住苏默软磨硬泡,赵兰硕终是翁声翁气地说道。 “这跟你牵我的手有什么关系?” 苏默忍着嘴角的笑意,啒啒逼人地追问道。 赵兰硕突然停下了脚步,苏默猝不及防,被他用力一拉,就踉跄着摔进了他有些冰冷的怀里。 “你……” 苏默被摔出了火气,仰起头,双目喷火地看向他。 然后,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然堵下来的唇舌给堵了回去。 赵兰硕拥着她,脚步一转,挪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苏默开始还推拒了几下,但很快屈服于赵兰硕的热情里。 之前的不快都慢慢地消散在这个吻里,两个人如同一对交颈的鸳鸯一样,在黑暗里,热烈地缠绵。 “浪里个浪……” 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嘴里还小声地哼唱着小曲。 听到声音,苏默和赵兰硕瞬间分开。 赵兰硕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苏默护在了身后,用自己的身形完全把她遮掩起来。 而苏默两腿发软,气息不匀地瘫倒在他怀里,俏脸微红,菡萏似的眼睛水莹莹的样子,看得赵兰硕喉结微动,差点又控制不住地吻了上去。 “哟,这是谁啊?”  孙小福两眼发花,醉熏熏地凑过来,想要看个清楚。 第419章 到家了 “滚!” 赵兰硕冷冷地睨着他,削薄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字眼。 “啊,是爷爷你啊。我这就滚!这就滚!” 看清了赵兰硕的脸,孙小福脸色大变,如遇煞星一样地怪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走出几步远后,他一头撞到了墙上,也顾不得呼一声痛,晕头转向了找准了家的方向,狼狈地跑了。 孙小福走后,苏默已经站直了身体,从赵兰硕的怀里退了出来,摸了摸滚烫的脸,不自在说:“我们回家吧!小笙和婆婆还等着呢。” 说完之后,不等赵兰硕说话,苏默就举步走在了前面。 道路上的雪没有清除,人踩得多了,路面又硬又滑。 苏默心脏怦怦乱跳,脚步又快又急,没走出几步之后,脚下一滑,幸亏从身后伸过来一双用力的手,架着她的双臂,几乎是以从背后搂抱的姿势把她抱了起来。 “小心!” 他小声地说道,扶着苏默,直到她站稳了身体。 “没事了,你可以松开了。” 苏默窘着脸,脸皮都快烧起来了。 平地走道儿也能摔了,真是丢死人了。 就在此时,院门口突然出现了一盏灯笼,光线微暗,笼罩着方寸之地。 “婆婆,姐姐和硕哥怎么还不回来?” 苏笙的声音软软糯糯地响起。 柳婆子眯着一双老眼,往不远处眺了一眼,笑眯眯地说:“他们马上就回来了!阿笙,你不要着急。” 听到这些声音,苏默甩开了赵兰硕的手,快步走了过去,高声说:“小笙,姐姐回来了。” 赵兰硕跟在她身后,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担心地说:“慢着点,别摔着了。” 苏默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了? “姐姐!” 苏笙兴奋地扑进了苏默怀里,苏默搂着他,爱怜地揉了揉他的脸,问道:“冷不冷?” 苏笙摇了摇头,脆生生地说道:“不冷!” “回来了!” 柳婆子满脸笑意。 “回家吧!门口冷着呢。” 把苏笙从苏默怀里拉出来,抱在怀里,赵兰硕笑着说。 柳婆婆笑眯眯地看了苏默一眼,心里已已明白这两个人已经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 回到家里,赵兰硕把怀里还带着些许余温的驴肉火烧掏了出来,递给了苏笙。 苏笙惊喜地叫了一声,接过了驴肉火烧,蹦蹦哒哒地走到柳婆子跟前,大声说:“婆婆,吃火烧,香着哩!” 柳婆子正在往盆里倒热火,以便苏默洗漱。 苏默拿过她手里的热水壶,笑着说:“驴肉火烧要趁热吃才香。婆婆,我自己来吧,你赶紧去吃吧。” 柳婆子这才腾出手,把苏笙带到了一边,吃火烧去了。 咬了口火烧,苏笙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望着他眯着眼睛的样子,赵兰硕不由一笑。 到底是亲姐弟,吃起东西来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婆婆,你们吃过饭了吗?” 草草地洗漱过后,苏默关心地问道。 “吃过了。午时,阿硕托隔壁的张勇带回来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很多点心,还有只烧鹅。我和阿笙没有吃完,晚上热一热,还剩小半只了,给你和阿硕热在锅里了。“ 柳婆子把嘴里的烧饼咽了下去,这才抬起头,笑着说道。 苏默心里微暖,目光一闪,瞄向了赵兰硕,却见他正把苏笙抱坐在腿上,小声说着话。 感觉到她的视线,赵兰硕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苏默慌忙垂下眼,跟柳婆子问了些家里的情况。 柳婆子一一答了,也询问了苏默第一天当首席的境况 临到睡觉时,柳婆子把苏笙带走睡觉去了。 屋里又剩下了苏默和赵兰硕两个人。 卧室里,赵兰硕脱了上衣,光着上半身,面朝下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苏默映着微暗的油脂灯,仔细地看过了他的背部,疑惑地说:“你伤在哪儿啊?我怎么找不到?” 赵兰硕的后背上别说青紫了,连一丝红痕也没有。 但这小子一直说后背痛是怎么回事? 赵兰硕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扭过头,皱着眉说:“伤在里面,你用肉眼当然看不出来了。” “还伤在里面?你骗谁呢?” 说着,苏默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这话拿出去骗傻子还行,想骗她,以为她真傻啊。 这一巴掌不拍还好,一拍就象打开了赵兰硕身上的某个开关一样,他嘶了一声,小声地叫了起来:“啊!疼……“ 苏默被他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抬了起来:“真的疼啊?可我不知道你伤在哪儿了!” 赵兰硕这小子皮肤比女人的还要白,背部白皙,线条柔美,苏默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也没看到他到底伤在哪儿了。 能看出来才是见鬼了! 赵兰硕暗暗地想着,背对着苏默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暗光,挤着眼睛,装模作样地吸着气说:“就在刚才你手拍的地方啊。” 苏默伸出手,试探地放到了一个地方,轻声说:“是这里吗?” 赵兰硕抿了抿嘴,强忍着被她温柔触摸,从骨头深处升腾起来的颤栗感,哑着嗓子,低低地说:“是。” 苏默抽回手,从放置在一边的碗上倒了些许的酒水,贴在他背上所谓的伤处,揉搓了起来。 赵兰硕舒服地眯起眼睛,就差享受似地哼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苏默收了手,问道:“是不好多了?” 本来就屁事没有的赵兰硕,从善入流地应道:“是好多了,” 苏默得意地扬了扬眉,起身下了地,端着碗开门出去的时候,不忘扭头对赵兰硕说:“既然好了,你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吧。” 说完,苏默迈步走了出去,准备把碗拿到厨房去。 “我都躺到床上了,还想让我回去啊,怎么可能?” 赵兰硕小声嘀咕了一句,泄力似地保持着面朝下的姿势瘫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等苏默回来的时候,看着一动不动,貌似已经睡着了的赵兰硕,很是无语地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就睡着了?真的还是假的?” 第420章 和好如初 苏默推了推床上的赵兰硕,叫道:“你醒醒!回你自己房间睡去!” 赵兰硕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地躺着,象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苏默无语地望了望天,转了转眼睛,自言自语地低声说:“看来,还真是睡着了。要睡觉,也得好好躺着。你这样横着一躺,让我可怎么睡啊?” 话音落地,就见赵兰硕象翻身一样动了动身体,很快在床上让出一大片地方来。 苏默冷眼看着,心里冷哼道,这小子是打定主意要死赖在这里了。 “赵兰硕,你就别装了。赶紧起来,回你自己屋睡去!” 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是装的。 苏默推了推他的身体,没好气地说道。 赵兰硕保持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睡姿,干躺着不动。 “行,你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赖在了这里是吧?” 苏默吹了吹额前的碎发,突然伸出双手,挠在了赵兰硕腰上。 一股难以忍受的搔痒从后腰处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再也没办法平静地装死下去,一个没忍住,一连串的笑声从他嘴里传了出来。 “哈哈!小默,你别挠了!好痒!” 赵兰硕扭着腰,躲过了苏默的双手,翻了个身,仰面躺在了床上,凤眼眯成了一条线,俊脸上布满了欢悦的笑意。 “你不装睡了?” 苏默笑着扬起了眉毛,脸上不乏得意之色。 “本来就没睡着。阿笙到婆婆家睡觉去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真的不能跟你睡在一起吗?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既省柴草,又暖和,还不会害怕。” 赵兰硕坐直了身体,一个一个地掰着手指头跟苏默诉说两个人睡在一起的诸多好处,语气诚恳,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 “可是我一个人睡觉,既不会害怕,还不会挤。” 苏默抱着双臂,站在床前,态度坚决。 “好吧。既然你这么无情,那我就只能回自己房间了。” 他语带哀怨地说着,挪了挪身体,作势要去下床。 苏默一言不发地看着,态度明显。 赵兰硕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床沿,偷偷地瞄着苏默的脸色,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同时身体用力向后一仰! 苏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却只能无力地趴在了赵兰硕身上。 “你干嘛?” 苏默恼怒地叫道。 赵兰硕没有说话,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随意地拿起散落在床上的衣服,用力往油脂灯的方向挥了挥。 油脂灯芯闪了闪,噗地一声灭了。 屋子里完全黑了下去。 “赵兰硕,你搂得太紧了,我都快要喘不过气了,放开我一些!” 苏默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去,赵兰硕死死地搂着她不放,嘴里还在恶劣地发出让人着恼地低笑声。 “呵呵,被我搂在怀里了,你还想让我放开啊?小默,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哑如蚊呐一样,缠绵入骨,如附骨之蛆一般钻进了苏默耳膜深处,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一床被子兜头罩了下来,把苏默和赵兰硕完全地包裹在其中。 “唔……” 苏默只来得及低吟了一声,唇舌便被结结实实地堵住了。 黑暗里,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和心跳如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狂飚不止。 因为睡在同一张床,早起的时候,两个人自然是一同起床的,出了门,到胡同口收了羊毛之后,就一道进了厨房。 等柳婆子牵着苏笙过来后,苏默和赵兰硕合力做好了早饭。 看着他们又恢复了往常的相处模式,柳婆子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两人是完全和好了。 能收的羊毛越来越少了,苏默觉得差不多了,跟柳婆子商量着,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要勉强,反正不能指着这一个来养活一家。 成雪莲和杨青青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苏默却知道,张清芳身后的姜家,还有清平城里的其他商铺的东家,都着人跟她们接触过,想以高薪挖走她们。 同是商人,梅家多少也有此意,但碍于白九的关系,所以没有明着出手,只是暗中观望。 成雪莲和杨青青都是凡人,谁不想多挣钱,动摇也是难免的。 这些暗流涌动,苏默都看在眼里,所以她嘱咐柳婆子做完今天,就把成雪莲和杨青青介绍到梅家,以后苏默就不用供货给梅家了。 这一条挣钱的买卖算是断了。 柳婆子有些担心:“这条财路断了,那我们以后……” 苏默知道她这是担心挣钱的门路没有了,家里就没有经济来源了。 她笑着握了柳婆子的手,轻声说:“婆婆,你只需要帮我看顾好小笙就好了,挣钱养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听到这话,柳婆子依旧眉头不展,面有愁绪。 苏默见状,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黄金千两?小默,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柳婆子惊喜地叫了起来,苍老的脸上愁容一扫而光。 “当然是真的。这笔钱到手后,我准备开家店,到时候还需要婆婆帮忙张罗呢,婆婆可不要嫌劳累才好。” 说着,苏默拍了拍柳婆子的手。 “不会的,婆子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闲着。” 柳婆子笑得脸上象是盛开了一朵菊花。 告别了柳婆子和苏笙,苏默和赵兰硕赶到了芳华阁。 等姑娘们练熟了明月几时有之后,苏默便开始教她们跳舞。 现代舞蹈性感,撩人,所有姑娘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苏默跟青姐商量过后,提前就做好了的。 屋子里,苏默穿着紧身的裤子和服贴的露出双臂的里衣,姑娘们也是一样的打扮,她们面面相觑地站着,不明白她的用意何在。 苏默没有跟她们多费唇舌,做了热身运动之后,舒展身姿,跳了骨盆舞。 一舞过后,满室皆静。 饶是芳华阁的姑娘们见多识广,也不由羞红了脸。 “首席,你跳的这是什么舞啊,比春梦楼的那帮外地人跳得舞都妖艳!” “首席,这个舞好羞人啊!我们要学吗?” …… “是,这是你们今天要学会的舞。芳华阁和春梦楼同是销金窟,不能一味走清高路线,要适度地性感,媚而不妖。”  苏默轻轻地喘着气,神色平静地扫视着屋里的姑娘们。 第421章 秒成渣 姑娘们虽然有些羞耻,还是按照苏理的要求排练起来。 苏默穿着披着一件长外袍,端坐在一边,时不时地指导两句。 练了一个时辰之后,苏默宣布休息,随后,她用长袍裹着纤薄的身体走出了房间,走进了阁里特意为她安排的房间。 站在屏风后,她随手解了长袍,打算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 “小默,你在吗?我给你带了些点心过来,你趁热吃。”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赵兰硕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屏风外面,马上就要绕到里面来了。 “不要过来,我在换衣服。” 苏默呆了一瞬,慌忙抬起头,急切地说道。 “小默……啊!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赵兰硕端着一盘点心,已经走到了里面,自然看到了苏默还来不及遮掩起来的那双又白又直的腿,瞬间面红耳赤地背过了身去。 看着他害羞得如同一个大姑娘一样的表情,苏默很是无语,明明被占了便宜的人是她好不好,怎么搞得好象那个被占了便宜的人是他。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等我穿好了衣服,你再过来。” 苏默手上的动作只停了一瞬,随后便若无其事地接着穿起衣服来。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了开来,赵兰硕耳尖通红,尴尬得快要石化了。 “哦,我这就出去。” 听到这话,他如蒙大赦,慌里慌张地应了一声,连头也不敢回,逃也似地走出了屏风。 没过多久,苏默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屏风同,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人了,桌子上放着一盘点心。 她伸手拈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味道确实不错。 夕瑶出了练习室,刚巧看到了从苏默房间里的赵兰硕。 她一脸古怪地盯着那个叫小哨子的新来小厮,一路溜溜达达地下了楼。 这两天,她发现这个叫小哨子的,人虽然长得丑了些,但一向对下人严苛的青姐,好象对他格外不同。 小哨子好象是在厨房干活的,并且总爱围着首席打转。 而首席好象对这个中年丑男的大献殷勤,好象也很是受用的样子。 难不成,这年头中年大叔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这么吃香了。 思来想去,想不通,想着时日久了,总会看出些苗头的,夕瑶摇了摇头,顾自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下午,休息过后,练舞继续。 没过多久,青姐推开排练室的门,急步走到苏默身边,小声地耳语一番。 “你们家公子?” 苏默愣了下,有些惊讶地说。 不是老板,而是公子。 公子,这个名字最近好象频繁出现。 青姐嘴里的这位公子不会就是白九吧?这么巧? “是,我家公子来了,要见一见你。” 青姐满脸含笑,当着姑娘们的面直言道。 红袖看似在专注地练着舞,却暗暗地支起耳朵把苏默和青姐的谈话内容收入耳朵里。 她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等着苏默和青姐走了之后,也找了个借口出了排练室。 跟着青姐出了排练室,苏默试探着问道:“你家公子,他是从京城里来的吗?” 青姐嘴巴很严,一点儿口风也不漏,笑着回道:“等你见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我家公子人很好的。苏姑娘,不必紧张。” 带着些许的疑惑,青姐引着苏默来到一间屋子外,敲了敲门之后,便躬身在门外候着了。 不多时,房门开了。 让苏默惊讶的是,出来的人是顶着一张中年男人脸的赵兰硕。 “咳,公子请你们进去。” 说话间,赵兰硕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苏默脸上,不过一瞬,快得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迅速收了回去。 苏默奇怪地眨了眨眼,她怎么觉得这小子好象有点紧张呢。 但是眼下的情形,又不是问话的好时机,苏默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在赵兰硕的引领下,跟着青姐进了屋子。 屋子里站着几个小厮,侍立在一个身穿淡蓝色华衣的人周围。 那人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地站立在书桌前,只一个背影,便散发着常人难有的尊贵之气。 他手执着毛笔,垂着头,神色认真地看着铺在桌面上的宣纸。 宣纸之上,笔走游龙,端端正正地写了很多字,字迹遒劲用力,笔锋凌厉,犹如铁划银钩,可见其品性不凡。 “公子,苏姑娘来了。” 走到离那个淡蓝色华服的人几步开外,青姐示意让苏默止步,自己上前半步,轻声说道。 那声音轻得好象怕惊到了屋里的人似的。 “嗯。” 那人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侧过脸,对着一边的赵兰硕促狭地扬了扬眉,桃花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小哨子,你觉得本公子的字如何?” 听到这个声音,苏默微微一愣,是白九。  赵兰硕不情不愿地蹭到了桌子边,在苏默没有注意的时候,冲着白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连看一眼宣纸上的字也没有,不是那么真诚地说:“字啊,马马虎虎吧。出门跟街面上摆摊帮人写书信的穷书生 一比,马上就被秒成渣了!” 秒成渣,是他跟苏默学的词,觉得比那些华而不实的陈词烂调贴切多了,此时用到这里,将将好,最好能把白九给气死最好。 这丫太坏了! 他在厨房里呆得好好的,还能时不时地偷个懒! 白九一来,就把他从厨房里提拉出来,让他随身侍候着。 身为世子,他这么金贵,除了苏默和他亲娘,哪侍候过别人啊。 他当然不情愿,白九就拿他的真实身份作威胁。 没办法,他只好成了白九跟前的马前卒。 “秒成渣?什么意思?“ 前半句白九能听明白,但是这后半句,他就不懂了,放下了毛笔,追问道。 “这你都听不懂?秒成渣……” 赵兰硕洋洋得意,正要给白九科谱,忽然听到苏默象是嗓子不舒服一样地轻轻咳了一声。  他眨了眨眼睛,话锋一转,睁着眼睛说瞎话道:“秒成渣的意思就是那些人都不如你厉害。” 第422章 时间紧迫 “小哨子真会说话。” 明知道赵兰硕在说假话,白九还是一本正经地按受了,并且适时地表扬了一句。 赵兰硕扬了扬眉,厚着脸皮地受了:“多谢公子谬赞!不知道公子能否在口头表扬之外,给些实质些的奖励?比如给点赏钱什么的?” 说着,他挤眉弄眼地搓了搓手指,表情有那么一点猥琐。 苏默无力地闭了闭眼,心道这小子一开口说话,怎么就那么想让人抽他呢! 白九听得一愣,眸光一转,扬手把刚才用过的毛笔递给了赵兰硕:“赏你了,不用谢。” 这阿九怎么就那么抠,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丫还能脸色如常地把他用过的毛笔赏给他,这脸皮一点儿也不比他薄。  赵兰硕不想接,还想开口嘲讽白九两句,但奈何苏默在一边站着盯着看呢,他只好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假笑:“不用了,这毛笔还是公子留着自己用吧。小的也就那么一说,绝对没有贪图公子赏赐的意 思。” “可惜了。我原想着,先赏你个毛笔,再赏你几两银子的。既然你这么说,那这赏钱,我就不给了。” 白九眯着桃花眼,俊脸上的笑容有点坏。 赵兰硕才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呢,丧眉搭眼地低下头,懒得搭理他了。 逗完了赵兰硕,白九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灼灼的桃花眼水光潋滟,嘴角含着一丝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温声说:“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没等苏默说话,赵兰硕暗暗地翻了白眼,心道:虚伪!明明小默应聘芳华阁首席的时候,这丫跟他躲在隔壁,都见过苏默了。 虽然心里不屑,但要让他直接宣之于口,他却是万万不敢的。 他就怕如果真惹恼了白九,这丫会直接跟他撕破了脸,当着苏默的面,揭了他的老底。 到时候,怕是他不想回京城,也不得不跟着白九离开了。 白九袖手而立,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风华无双。 苏默只看了一眼,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艳,便垂下了眼睛,笑着说:“没想到这芳华阁竟然也是公子的产业,能与公子再见,是苏默三生有幸。” 她原以为如白九这样的人物,怕是终生都再难见一面。 听到这话,赵兰硕的心里微微一酸,在苏默没注意的地方,他悄悄地瞪了白九一眼。 白九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却没空搭理他,把苏默叫到了桌边,让她品鉴一下自己的书法。 苏默从善如流地站了过去,往宣纸上一看,不由微微一愣。 明白几时月?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这些词是她今天才教给阁里的姑娘们的,这白九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还写到了纸上。 “公子的书法秾纤折中、清雅自然,望之宛若有一股气运行其中。苏默才疏学浅,无法用语言把公子书法的精妙完全形容出来,还望公子恕罪。” 苏默不吝赞美,溢美之词张口就一大串。 听得赵兰硕酸倒了牙,小声嘀咕道:“马屁拍得再精,这姓白的抠门鬼也不会赏你半吊钱!” 他嘀咕的声音小,白九离得稍远,没有听到,倒是苏默听了个清清楚楚,悄悄瞪了他一眼。 赵兰硕识相地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站在边上了,当一个不会说话的蘑菇。 “苏姑娘谬赞了!” 苏默的赞誉让白九很是受用。 之后,白九问了苏默一些阁里姑娘们的情况,苏默如实地说了,白九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苏姑娘觉得我这芳华阁几时重新开张的好?” 沉吟过后,白九意有所指地问道。 苏默神色怔忡了片刻,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芳华阁重新开业的那天,那就意味着阁里的姑娘们要把该会的舞都学会了,该学的小曲也得学全了。 白九如此问,分明就是在催促苏默加快进程。 苏默想了想,谨慎地说:“约摸四五日光景,就差不多了。” “行。青姐,芳华阁重新开业的时间就定在五日后的晚上。到时候,我会遍请清平城里的所有富绅贵族,来芳华阁捧场。还望苏姑娘提前做好准备。” 白九一捶定了音。 青姐站在门口,亲眼看着苏默回了排练室。 等苏默一走,赵兰硕就现了原形,没骨头似地坐在了软榻上,毫不客气地拿起桌面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五日时间也太短了,我家小默才当首席多久啊。” 他抱怨似地说。 “千两黄金可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那天,我准备请陈兰玥来,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太过惊讶,露出了马脚来。” 白九语气淡淡地说。 “陈兰玥?你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了?” 赵兰硕怪叫了一声,一脸看叛徒一样地看着白九。 说话间,他把一双长腿搭上了桌子,晃来晃去,不安份的紧。  “什么叫勾搭?你赖在这清平城,缠着人家苏姑娘,才叫勾搭呢!还一事,我得给你提个醒。你母妃暗中派来的人已经在来清平城的路上了,以后你行事还须小心谨慎一些。既然想要大隐隐于市,做什 么就得象什么。为人小厮,还不识相地帮主子倒茶?!“ 瞄到他那没正形的样子,白九没好气地说道。 “倒茶好啊,正好我也口渴了,阿九,帮我也倒一杯!” 赵兰硕头也不抬,点心渣子落了一榻。 白九忍无可忍,气得额上的青筋直跳,冲着门外喊道:“来人!把他这个泼皮给我哄出去!” “别别别,我自己走!” 赵兰硕连忙滑到了地上,站在桌边,双手左右开弓,把桌面上的那盘点心拿了个干干净净,一股脑地兜进了自己怀里。 白九瞪着他,无语地说:“不给我留两个啊?” 赵兰硕本来不想理他,兜着点心马上开溜,但一瞧白九那张俊脸,黑如锅底的,挺渗人的。  他面色迟疑了一会儿,一脸肉疼状地在怀里掏了掏,正正好好地拿出了两块点心,很是不舍地放回了盘子里,大方地说:“喏,两个啊,你自己说的,不多不少啊。这点心不错,我给小默拿些过去,让她也尝尝。这两天,为了你这芳华阁,我家小默都瘦了。” 第423章 我叫小桌子 站在门外,一身红衣,妆容精致的红袖只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暴喝:“滚!” 她吓了一跳,就见屋门砰地一声打开了,一个长相丑陋的中年男人,兜着一怀点心,笑嬉嬉地跳到她面前。 这人,她见过的。在排练室里,新来的首席因为他,还当场教训了绿纱。 赵兰硕蹿出了门,跑势太猛,一不留神撞到了红袖。 红袖哎了一声,慌忙伸手扶着墙,这才没被他撞翻在地。 “对不起啊。” 赵兰硕没什么诚意地道了句歉,一溜烟地跑了。 红袖有些着恼,恨恨地跺了跺脚,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之后,抬手敲了敲门,柔声说:“公子,听说你来了,红袖特意过来看看你!” 屋里静了一瞬过后,一道温雅的声音响起,完全不复方才让赵兰硕滚蛋时的暴戾。 “进来吧!” 一刻钟后,也不知道白九跟红袖说了什么,她若有所思地走了出来。 公子跟她说,若是她有本事,让那个叫小哨子的心悦于她,他就会带她回京,享一辈子的富贵荣华。 虽然她不知道公子的真正身份,但公子来自京城,家世不凡,那是肯定的。 公子如此看重那个小哨子,是不是代表着小哨子的身世也不简单? 这些,只是红袖的猜测,她已经打定主意,为了以后的富贵荣华,一定要让那个小哨子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重新走入排练室,苏默没有瞒着,把五日后,芳华阁要重新开业的事,告知了所有的姑娘,届时阁里富绅和名流齐聚,正是姑娘们表现的大好机会。 因为这个消息,姑娘们排练起来,更加卖力了,苏默很满意。 天色渐黑,排练结束,姑娘们累了一天,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兰硕还在厨房里收尾,跟他一起的还有张勇,他们两个同属于杂工,自然没有那么快出来。 苏默找了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坐了下去,等着赵兰硕一道儿回家。 角落里光线暗淡,如果不细看,根本就不会看到那里坐着一个大活人。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红袖带着一个贴身的丫头出现在厨房门口。 在红袖的眼风示意下,丫头探着头,冲着门里喊道:“我家小姐想喝银耳莲子粥,厨房里还有吗?” 赵兰硕想着外面的苏默,归心似箭,听到了这话,也当没有听到。 张勇老实,回过头,瞄到外面的红袖,蓦地红了脸,翁声翁气地说:“没有了……” 他这么一说话,手上的动作自然慢了些,被心急火燎的赵兰硕一巴掌拍到了脑袋上。 “发什么呆啊?!赶紧干活,早点回家!” 张勇害怕地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耽搁,忙活起来。 红袖和丫头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不肯离开,干站在门口,等了半天,直到赵兰硕和张勇走出来。 出门的时候,张勇偷偷地瞄了红袖一眼,眼神有些迷恋。 赵兰硕目不斜视,急吼吼地就去寻苏默,眼里压根就没有红袖这个人。 谁知,他才走了几步,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赵兰硕扭头,目光冰冷地盯着拉在自己手臂上的纤手,冷声说:“放开!” 红袖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受惊地收回手,脸上的媚笑象是被人砍了一刀之后,停顿了一下,用温柔得让人能起鸡皮疙瘩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你是叫小哨子吧?” “不,你认错人了,我叫小桌子。” 一本正经地说完,赵兰硕头也不回地跑了。 留下张勇一头雾水地站着,心里暗暗地琢磨着,这丫什么时候改名叫小桌子了,他怎么不知道! “小姐,你看他!这个丑八怪,真是不知好歹!咱们还是别理他了吧!” 丫头跺着脚,气急败坏地说。 红袖瞪了自己的丫头一眼,嗔怪地说:“你懂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公子许给她的富贵荣华,她才懒得搭理这个中年丑男呢! 丑得磕碜不说,眼珠子还跟长在了头顶上似的,跟瞎了一样,压根就看不见她这么一个俏佳人! “小默!” 赵兰硕喊了一声。 苏默从角落里起来,扫了红袖一眼,便和赵兰硕一道往家走去。 路上,苏默问他:“你什么时候改名叫小桌子了?” 赵兰硕笑嬉嬉:“临时改的。厨房门都关了,那对主仆偏要吃什么粥!” “我看想红袖吃粥是假的,想跟你搭话倒是真的。行啊,你这才到芳华阁几天,就和阁里的头牌混熟了。” 苏默睨着他,似笑非笑地说。 赵兰硕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红袖会特意找上我,我跟她不熟啊。小默,你是不是醋了?” 说到最后,他突然恍然大悟,笑眯眯看着苏默,脸上的表情美滋滋的。 苏默望了望天:“我不喜欢吃醋!” “放心,除了你,我绝对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赵兰硕挨挨蹭蹭地依了过去,牵了苏默的手。 “谁管你喜欢谁啊,跟我可没关系。” 苏默不自在地扭过头,一脸地心虚之色,眼角余光却瞄到他们的身后不远不近地象是跟了个男人,瞧那模样象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张勇。 就这么一眼,吓得苏默赶紧甩开了赵兰硕的手,低声说:“有人!” 听到这话,赵兰硕扭过头,神色不满瞪了张勇一眼,恶声恶气地说:“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张勇吓得脸色发白,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跟着你们,是回家的路只有这一条,我没办法。” 赵兰硕神色微滞,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脸上的神色稍缓。 “我不喜欢别人跟在身后,你先走!” 听到这话,张勇小跑着到了苏默和赵兰硕面前,狂奔着往家跑去了。 赵兰硕扭过头说:“现在,我能牵你的手了吗?” 苏默有些无语,这货为什么对牵手这么执着? 芳华阁五目后将会重新开业的消息,不知不觉地传遍了整个清平城。  排练紧张地进行着,芳华阁里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日复一日地紧绷起来。 第424章 夜宴前 五日之后,早起的时候,苏默就跟柳婆子和苏笙说好了,晚上会很晚回来。 柳婆子干干脆脆地应了,倒是苏笙吱吱唔唔的,很是不情愿,委屈的小眼神看得苏默很是心软。 赵兰硕心里一动,跟苏默商量道:“要不,我跟青姐商量一下,今天晚上,看看能不能让婆婆和阿笙一道去瞧瞧热闹。” 苏默有些迟疑:“青姐会同意吗?” “一定会的。” 赵兰硕很是笃定地说。 他要是一出口,青姐肯定会同意的。 果然,青姐答应得很干脆。 中午时,赵兰硕如常让张勇捎了一篮子好吃的,同时带回来了这个好消息。 柳婆子和苏笙听了都很高兴,暗暗地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在各路人马或是期待或看笑话的盼望下,夜色徐徐拉开了帷幕。 饶是春梦楼如往常一般,请出来异域美人在凛冽的寒风里大跳艳舞,清平城里的富绅和权贵还是头也不回地涌进了芳华阁。 这一晚,芳华阁灯火璀璨,客似云来。 青姐盛装打扮,站在门口,迎接着清平城里的权贵,喜得合不拢嘴。 她家公子以梅家少主人的身份下的邀请,知道梅家底细的,谁敢不给面子?! 柳婆子带着苏笙神色忐忑地缩在角落里,不大一会儿,赵兰硕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吟吟地把他们接到了大堂里,安排他们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 柳婆子有些不安地问:“阿硕,我和小笙没有给你和小默惹麻烦吧?” “没有。婆婆,你就安心地和阿笙呆在这里。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这就给你们拿去。” 赵兰硕一脸地不以为然,起身进了厨房,拿了盘盐水花生和大半只烧鸡重新走了回来,放到了桌面上。 怕柳婆子和苏笙口渴,他还问过路的小厮要了壶热茶和茶杯过来。 不仅如此,厨房里的掌勺也走了出来,大方地给桌面上添了两盘点心过来,笑眯眯地:“阿婆,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小哨子,去厨房里拿。” 厨房里忙,掌勺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忙去了。 柳婆子受宠若惊,等掌勺走了,小声地对赵兰硕说:“这掌勺也太客气了,他对别人也是这么客气吗?” 赵兰硕瞄了装扮一新的二楼一眼,小声说:“不是。这掌勺平时可傲着呢。小默是阁里首席,咱们都沾了小默的光。” 说话间,他笑容满面,嘴角的笑容无比得瑟。 听到这话,柳婆子这才放了心,感叹道:“小默是个有本事的。” “我看中的媳妇当然不一般。” 赵兰硕得意地扬了扬眉。 “小默人呢?” 柳婆子闲聊似地问。 苏笙对说话没有兴趣,抓着点心,吃得津津有味,柳婆子怕他渴了,忙帮他倒了杯水,递到了他嘴边。 赵兰硕眨了眨眼:“在楼上呢,可能在忙,我也有一会儿没见她了。婆婆,你陪着阿笙在这里坐着,我去楼上看看。” “张勇,一会儿要是烧火,你先替我一会儿。” 他扒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也不管张勇为难不为难,转身上了楼梯。 厨房里,同为帮厨的伙计伸手拍了拍张勇的肩膀,一脸同情地说:“难为你了。” 张勇嘿嘿地傻笑,不觉得帮小哨子干活有什么不对的,只要小哨子不揍他就行。 “这小哨子仗着跟青姐是亲戚关系,总是偷懒!” “不对吧?不是说这小哨子跟新来的首席是亲戚吗?” …… 伙计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掌勺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只要这帮人到了干活的时候把活给干好了,他才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呢。 到了二楼的排练室,赵兰硕刚在门口站定,屋门就被粗鲁地撞开了,一个怀抱着一堆衣服的妇人走了进去。 那些衣服薄得几近透明,赵兰硕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溜进了排练室,才瞄了一眼,一句话没说就面红耳赤地退了出来。 排练室里,阁里的所有姑娘们,穿着短至大腿根的贴身短裤,露出一双细白的长腿,上半身穿着半透明的纱衣,露出两条光滑的手臂。 这样的穿着打扮在现代夏天的大街上,随处可见。 可对于古代人来说,露出小腿,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伤风败俗了,更别说露胳膊,露腿的,就有些惊世骇俗,过于大胆了。 这让清高惯了的芳华阁姑娘们都有些拘谨,放不开,站成一排之后,缩手缩脚的。 苏默皱着眉,让她们把排好的舞跳一遍。 姑娘们面面相觑一翻之后,畏手畏脚的,跳出来的舞自然不尽如意,一点儿也没有跳出苏默想要的感觉。 “你们告诉我为什么之前都跳得好好的,现在却跳成这样了!马上就要上台了。你们现在这个状态,一会儿上台也是丢人现眼。不如,我现在就去跟青姐说,让那些受邀过来的清平权贵们都回去?!” 苏默如往常一样穿着一身素色长裙,袖手最前面,似笑非笑地说。 她是故意说反话,哪有让已经来了芳华阁的权贵们再回去的道理! 姑娘们均是脸色一白,神色都有些难看。 见她们都不吱声,苏默的怒气更盛。 她也只是表面镇定,其实早就心急如焚。 随着时间流逝,芳华阁里的人越聚越多,且都是清平里的权贵名流。 马上就要上台了,这帮姑娘们还放不开自己的手脚,压根就跳不出那种她想要的媚气和妖气,自然也达不到她想要的那种一鸣惊人的效果。 身为首席,她肩上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重,毕竟这关系着千两黄金能否顺利到手。 “红袖,你是领舞,可是你方才跳的都是什么?越跳越差劲了,如果不行的话,我可以把你换下来,免得影响整个团队!” 苏默盯着红袖,疾言厉色地说。 领舞没有跳好,其他的人,自然也跳不好。 刚才大家整体跳得不好,红袖要负绝大部分责任。 红袖有些委屈:“我已经尽力了……” “首席,你不要怪红袖。她早先受了脚伤,一直就没好,动作大了,就会疼。”  气氛凝重中,有人低声嘟囔着,看似是在为红袖说话,其实暗指红袖做领舞不合适。 第425章 亲自上 红袖脸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眼说话的那位姑娘,急切地对苏默说:“首席,我的脚伤早好了。” 如果她的脚早好了,就不会在跳舞的时候,偶尔有动作连接不上的情况了。 把红袖闪烁的目光和不自然的表情收入眼底,苏默无力地闭了闭眼,沉声说:“红袖,既然你脚受了伤,那就不能上台了。” “不!首席,你不能这么做!” 听到这话,红袖瞬间白了脸,一张俏脸完全扭曲了,尖声大叫道。  “不这么做,你告诉你该怎么做?你跳舞时是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因为脚伤,你的动作根本不连贯,影响了整个团队的发挥。今天晚上的表演事关芳华阁能否起死回生,容不得一点闪失!不能 因为你一个人,让我们所有人这些天的辛苦都打了水漂!脚伤未愈,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相对于红袖的激动,苏默神色平静,语气毫无波澜。 见她态度坚决,红袖觉得再在这里磨蹭下去,也无济于事,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袍,草草一披,便一脸怒气风一样地出了排练室。 红袖不能领舞了,时间紧急,苏默决定在最短的时间选出一个合适的领舞出来。 姑娘们觉得机会来了,自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想要成为新的领舞,只有夕瑶意态懒懒地坐着,丝毫没有争一争的念头。 苏默瞄了她一眼,没有强求,只是让想要成为领舞的姑娘们,把领舞的舞蹈部份都跳上一遍。 把所有人的舞蹈,都看过了一遍之后,苏默很失望,简直比红袖跳的僵尸舞还不如。 就在苏默暗自心焦之时,红袖引着青姐脚步如风地走进了排练室。 青姐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地问:“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要把红袖换掉?” 红袖出了排练室,顾不得仪容,就直奔门口而去,找了青姐来做说客。 苏默看了她一眼,却见红袖嘴角微勾,仰着下巴,脸上的表情得意中透着挑衅。 以为找了青姐,她就有了跟自己叫板的底气了?! 太天真! 苏默暗暗地想着,面上却依旧平静,看不出一丝恼怒的神色,心平气和地说:“红袖脚上有伤,跳舞又是件费体力的事情,我怕她会受不住,半道摔在台子上,这才决定换掉她。” “青姐,我的脚伤早就好了,一场舞而已,不碍事的。为了跳好这支舞,我白天练,晚上也练,一刻也不敢没停歇过。马上就要开场了,首席却说要换人,这不是要了红袖的命嘛!” 红袖转向青姐,一双秋目水莹莹的,满满的都是委屈之色。 这委屈自然是对苏默换掉她的不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她的这点小心思,苏默心知肚明,神色冷淡地看着她说:“我和青姐说话,你插什么嘴?!还不退下!” 这个红袖仗着自己年纪大,资格老,往日苏默教姑娘们跳舞的时候,总爱摆出一幅清高相,这个做不来,那个不会做的,言语和行为举止间,很有些看不起她的意思。 苏默一直忍不而发,直到今天,终于发作。 红袖被苏默训得脸色一僵,在芳华阁里,从来没有人这么不给她面子。 “不过是个首席而已,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是阁里的头牌……” 僵滞过后,她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苏默的鼻子,大声道。  “就因为有你这样的头牌,芳华阁才会被春梦楼打压下去。你脚伤未愈,根本跳不了舞,如果早说出来,我肯定不会让你做领舞!因为你一个人,定好的舞蹈眼看就要开天窗了!你要我怎么跟青姐交待 ,跟公子交待?!” 苏默一直平静的脸色骤然裂开,挺直了背脊,气势汹汹,面带恼怒地逼向了红袖,字字诛心。 红袖吓得缩了缩脖子,脸色发白地向后退了小半步,眼眶微湿,表情楚楚可怜地望着青姐。  青姐虽然焦急,但也觉得苏默说得很有道理,看也不看红袖一眼,焦躁地摸了下自己的发鬓,缓和了下焦滤的心情,语速极快地对苏默说:“苏姑娘,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清平城里有头有脑的人物都来了,临时取消宴会是不可能的。这些人都是咱们公子亲自下了贴子请来的,今天晚上芳华阁的表演能不能成功,事关公子的脸面,万万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你想精益求精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马上 就要开场了。红袖跳得再不堪,眼下换领舞也不来不及了。不如,死马当活马,还是让红袖上吧。” 听到这话,红袖面色一喜,示威似地看向了苏默。 这个红袖真是惹到她了,明明是她的错误,她还要如此嚣张!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了,苏默一定会骂到她痛哭流涕,怀疑人生! 她想要上台出风头,苏默偏不要她如愿! “不用红袖,芳华阁今天晚上也能一鸣惊人!青姐,我上台的时候,麻烦你帮我看着场子。” 苏默目光微冷地斜了红袖一眼,讽刺地勾起了嘴角。 “你要亲自上?” 青姐惊讶地说,一边的红袖已经彻底白了脸,神色无望地看着苏默。 “是。跳舞的时候唱什么曲子,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青姐只需要盯着,别出什么大岔子就好。对了,有没有面具什么的,能遮脸的东西?” 虽然打定了主意要上台,但是苏默并不想露脸,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事非。 只要把今天晚上平安渡过去了,芳芳阁重新振作起来,千两黄金才能顺利到手。 “面具?有很多,一会儿我带你去挑。” 惊讶过后,青姐满面含笑,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苏默是首席,跳的舞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从聘请那天,一屋子姑娘被她一舞撩得面红耳赤,羞臊不已,青姐就明白了苏默的舞是有魔力的。 白九和陈兰玥的车驾一前一后停在了芳华阁外。  下了车,白九竟然没有在门口看到青姐,他也不在意,亲自迎着陈兰玥进了芳华阁,进了一楼的雅间。 第426章 夜宴 芳华阁里里人声沸腾,清平城里的权贵名流们推杯换盏,谈笑风声。 “哎,灯怎么灭了?” “没灯了,怎么回事?!让阁里的主管来见我!” “黑乎乎的,这芳华阁在搞什么名堂?!” …… 突然芳华阁里能照明的所有蜡烛全灭了,人们惊诧了一瞬,正在议论纷纷之际,大厅正中的舞台上慢慢地亮了起来。 有两个小厮站在薄如蝉翼的屏风后面,手持着火折子,依次把蜡烛点亮。 所有蜡烛呈三角形放置着,从远及近,最远处只有一根,接着是三根,再接着是六根,一直到了屏风后面,沿着屏风放置的是十八根蜡烛。 所有蜡烛都被罩在方寸大的空间里,除了透过屏风能看到光线外,其他地方均是密不透风,黑漆漆一片。 屋子里在安安静静的之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说话的人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压低声音,觉得可笑的同时,又怕吵醒什么。 人们面面相觑着,不明白芳华阁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雅间里,陈兰玥惊疑了一瞬之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小声地问道:“九皇子,这是……” 白九用袖掩着唇边的笑意,笑着说:“若是我提前告知,那就没什么意思了。玥公子只管安心地看下去就知道了。” 自从青姐着人悄声告诉他,苏默换下了红袖,准备亲自上场时,他唇边的笑意便一直没有停过。 苏默是首席,教习阁里所有的姑娘们跳舞和唱曲儿。 换句话说,只有她才能跳出舞的精髓出来。 聘首席那天,苏默的舞只跳了一小半,就撩得在场的男男女女心神恍惚。 今天,她要是能把那场未能跳完全的舞跳全了,他很期待在场所有人的反应会是什么,亦能预感,他的芳华阁很快就要名声大臊了! 把白九唇边的神秘笑意收入眼里,陈兰玥对于接下来的表演更期待了。 就在所有人引颈而望之时,略带忧郁而有节奏的乐声响起,伴随着一道缠绵入骨的女声。 只听女声在唱:“我那浪花一样的破碎的心,我那风一样动摇的心,我那轻烟一样消失的爱情……” 曲子和调子都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跟市面上那些咿咿呀呀,强自说愁的小曲不同,女声忧郁而略带苍凉之色,好象远远的是从天边传来,又仿若近在耳畔,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台下的喧嚣声戛然而止。  只见在缠绵的女声里,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舒展身姿,姿势妖娆,透过屏风透出的光,隐约可见她细腰,翘臀,全身上下无一不透出入骨的媚和妖,象是从九天堕落下来的妖精,举手投足 之间都是妖气缭绕,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贴着屏风一动不动的,象是凝固了一般。 她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只一个侧影,便让人想入非非,遐想无限。 台前的蜡烛也亮了,她转过头来,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眼睛上罩着一个带羽毛的金色面具,露出一双让人惊艳的如菡萏似的美眸,光洁的下巴,和饱满的额头。 她的眸光清冷中带着勾魂摄魄的媚气,摆动盆骨的动作,性感妖娆,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无时无刻,都在不自觉地散发着妩媚和性感,让看的人人血脉喷张,不能把持。 台下隐隐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吞咽口水的声音也时不时地响起。 “她是谁啊?芳华阁的头牌吗?” 陈兰玥双眼大睁,目光呆滞地看着台上跳着舞的女子,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问跟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白九。  白九的手上托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水,听到这话,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仰着头,一饮而尽,等下腹的火热稍稍纾解之后,才轻声回道:“不是,她是阁里的首席,负责教习芳华阁里的姑娘们跳舞和唱 曲儿的。” “这样的女子,应该在后院被男人好好疼宠的,屈尊在烟花之地当首席有些可惜了。” 陈兰玥目光闪烁,看着台上跳舞的女子,总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仔细回想了片刻,竟一时想不起,那样一双让人一见难忘的眼睛到底在哪里见过了。 “不知等台上的姑娘跳过舞之后,我能否见她一面?” 思来想去,也想不起来,但他心里又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于是不顾会不会被白九耻笑的可能,他硬着头发问道。 白九放下了杯子,眯着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他,调侃道:“玥公子这是动了凡心了?” 陈兰玥微微一愣,他本无动凡之意,只是对眼睛的主人有些好奇罢了。 听到白九的话之后,他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之所以如此执着,大概是真的动心了。 不过一个首席,说破天就是伺候人的,象他这样的身份,如果跟九皇子要一个人,那还不简单?! 这么一想,陈兰玥干脆轻笑着承认道:“我亦是凡人,动凡心,不是人之常情吗?”  白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暗,虽然依旧在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玥公子动凡心,谁也拦不住。但是有一句话,我有言在先。只要我家首席不同意跟你走,只要我白九还是这芳华阁的主人,你就无法把 她带走!” 舞蹈已经到了尾声,姑娘们一个个从屏风后面跳了出去,扭腰,摆胯,动作妖娆,众星拱月一般地把金色眼罩围在中间。 但是在台下的观众们看来,所有人都不如那个脸覆金色眼罩的姑娘跳得好,既妖且媚,让人心痒难耐。 一舞罢,芳华阁里本来暗着的蜡烛被重新点燃了,把屋子里照得宛如白昼一样。 金色眼罩被姑娘们围在中间,弯着腰向着台下躬身施了一礼。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她身上,贪婪和欲念如恶心的蛇一样,缠缚了过去。 “我出五十两,把面罩揭了,让爷看看你的脸!” 寂静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底下的人们如梦初醒一般,跟风似地也喊了起来,杂乱得象是在拍卖会现场一般。 “我出二百两,摘下面罩……”  “我出五百两……” 第427章 嫉妒使人丑陋 让金色眼罩摘下眼罩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报出的价格也持续走高。 跳舞的姑娘们目带羡慕地看着戴着金色眼罩苏默。 只需要动一动手指,露一露脸,便有上千两的银子到手,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买卖了。 金色眼罩一动不动地站着,神色无波地睨了一眼台下群情激动,已然疯狂的人们,轻描淡写地施了一礼过后,便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从头顶上晃晃悠悠地飘下来一件淡青色的长袍,罩在了她身上。 她低头看了衣服一眼,反应迅速地裹住了自己身体,抬头向上望去,就见赵兰硕穿着一身陈旧的黑色棉袄,面色难看地站在二楼上,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掩饰不住的醋意和怒火。 她不敢多看,心虚地垂下头,不理台上那些让她再跳一次的声音,脚步匆匆地踏上了楼梯,后面的姑娘们赶紧跟了上去。 “再跳一次!” “我出一千两,要领头的那个戴金色眼罩的姑娘陪我喝一杯!” …… 台下吵吵嚷嚷的,有人试图冲破芳华阁小厮们的包围圈,去拉在楼梯上行走的姑娘们的手。 幸好小厮们也不是吃素的,站在楼椄两侧,形成牢固的人墙,这才护卫着苏默和姑娘们平平安安地上了楼。 混乱中,青姐只得站到台上主持大局,跟客人们解释,下面还有更精彩的表演。 芳华阁里开始响起古筝声,有嗓子空灵姑娘站在帘幕后面,开始清唱明月几时有。 就算这样,有些客人依旧不买帐,等青姐下了台,就着自己家的小厮去询问青姐,出多少银子,那位戴眼罩的姑娘才肯露出真容,陪人喝酒。 青姐只得陪笑,却在暗暗感叹,从今天晚上开始,芳华阁怕是要声名雀起了。 到了二楼,苏默和姑娘们分开,转身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中间有段长廊,光线微暗。 苏默垂着头,正小心地往前走。 从黑暗中猛地走出一位红衣佳人来,脚步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飘到了她面前来,冷笑着说:“恭喜首席方才出了好大的风头!现在下面都闹哄哄的,客人们都嚷嚷着要见你一面呢!” 苏默抬起头,揭下覆在眼睛上的金色眼罩,语气淡淡地说:“谢谢你的恭喜!我要去换衣服了,麻烦你让一让!” 说完,她越过红袖,就要往前走去。  红袖俏美的脸蛋微微扭曲了一瞬,咬着牙,蓦然伸出手,用力抓紧了苏默的手臂,大声质问道:“苏默,我说的话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我以为遇到一个好首席,芳华阁就能起死回生,不再如一滩死水了!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辛辛苦苦地练了这么久的舞,却在开场前,被你一句话就轻易地换掉了!你自己上了台不说,还大出风头!被那么多的男人争抢着,恭维着 ,甚至有痴迷的,还愿意拿千金买你一笑,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你心里乐得怕是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吧?哈哈!你就是个风骚的,特意顶了我的位置,想上台出风头的!” 苏默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着红袖:“放开你的手!“  红袖瞳孔微缩,手指轻颤,象是被烫着了一样松开了苏默的手臂,定了定神,补充道:“当了芳华阁的首席,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我告诉你,我才是芳华阁的头牌!只要我一句话,青姐一定会把 你换掉的!“ “可是现实是,临开舞前,只一句话就换掉了你的人是我!没本事的人只会逞口舌之利!你要是真有本事,就不会站在这里跟我废话了!” 苏默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懒得搭理红袖,转过身,向前走了一步。 那句没本事的话,如一把尖利的刀子一样深深地扎进了红袖的心里。 现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她的心里满是被人揭穿后的无地自容和狼狈! 她气得俏脸通红,袖子里的手指深深深地抠进了掌心的软肉里,尖声说道:“你才来芳华阁几天,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说着,她伸出手,用力地推在了苏默的后背上。 苏默被她推得向前踉跄了一下,直直地撞向了墙面之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我本来不想搭理你的,是你逼我的!” 扶着墙站稳了身体,苏默注视着红袖,目光灼灼中,似有危险之色一闪而过。 她说话的语速极快,红袖听了个囫囵吞枣,根本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看到她的眼神,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往后退了小半步。 苏默扑过去,扬起手,对着她的手啪啪就是几个嘴巴子,顿时把红袖打懵了。 捂着红肿的俏脸,红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默,怒声说:“你敢打我?” 我不仅要打你,而且还要威胁你呢! 苏默面无表情地想着,趁着红袖发愣的功夫,伸手揪过垂落在脸侧的大把长发,在她惊恐的目光下,用力一扯,就把她连人带头发地扯到了面前。 古人就这点好处,头发长,打架的时候,揪着对方的长发,就可以吊打一片了!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青姐,青姐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苏默阴翳的目光,红袖颤着嗓子外厉内荏地威胁道。 “我刚才不是已经搧了你好几个嘴巴子了,怎么也不见你叫青姐过来?为了在这里堵我,你是不是已经把周围的小厮和丫头都清退了?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全!要不然,我还真不好办了!” 盯着红袖水汪汪,眼看就要哭出来的眼睛,苏默似笑非笑地说。 “你,你想……” 红袖心惊胆颤,吓得两条腿肚子就象筛糠一样抖动个不停。 “放心,我没想杀你!我就是想忠告你两句。千万不要惹我,惹怒了我,我生起气来,连我自己都害怕!你,听到了没有?!” 说话间,苏默抓着红袖长发的手指用力向下一扯。 红袖吃痛,感觉到自己的头皮都被苏默扯下来了,一直莹绕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的,抽泣着说:“听到了,我听到了。” “听到了就好!我累得很,不想看到你,赶紧滚!” 苏默扬了扬眉,面色冰冷如霜地松开手。  红袖抬袖捂着哭花了妆容的脸,哭哭唧唧地跑了。 第428章 鱼死网还在 “就这点战斗力还敢到我面前蹦哒?一一点儿也不好玩!” 望着红袖逃也似的身影,苏默面带不屑地嘀咕道。 她走了几步,到了休息间的门口,但见里面灯火通明,她没有多想,伸手推开门。 返身关了房门之后,她才发现屋里坐了两个人。 眯着桃花眼,笑吟吟的白九和面色古怪,一脸震惊之色的陈兰玥。 白九抚掌大笑:“苏姑娘伶牙利齿,忍而不发,一旦发作,那便是手起刀落,果决狠辣,白某实在佩服!” 他本想带着陈兰玥在休息间里静静地等候苏默回房间的,没想到会无意中听到这样精彩的对峙,简直是意外之喜。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她的房间里? 容不得苏默多想,看到陈兰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发,福了一礼道:“陈公子,多日不见,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碰到。” 收起脸上的惊诧之色,陈兰玥温雅一笑,别有深意地说:“我曾着人去安宁村请过苏姑娘几次,却发现你所居住的地方早已人去屋空。想来是有缘,我们竟能在这里碰到。你说是不是呢,苏姑娘?” 他话说得客气,但苏默心知肚明,他哪是请啊,分明是欲要杀人灭口,幸亏她见机早,逃得快,要不然真要死了,还是个糊涂鬼呢! 这陈兰玥只是表面温雅,内里却是如毒蛇一样的人物,跟他弟弟,那个倒霉的恭亲王世子爷不愧是一父所出,实乃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心里明白,但这话却不能直接点明,除非嫌自己命活得长了。 既然这姓陈的跟白九是一块来的,说明他们关系不错。 若是有白九从中说和,说不定这姓陈的,会饶了她的性命。 想到这里,苏默也不紧张了,假装听不懂陈兰玥话里的深意,答非所问道:“陈公子不是住在苏家吗,怎么会到这清平里来?莫非是苏家招待不周,让你生气了不成?” 说着,她走到桌子边,自顾自倒了杯温水,仰头一饮而尽,笑着说:“口渴了,有些失礼,还请两位公子见谅!对了,我能坐下吗?” 说话间,她已经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可见,那声问句,也就是跟屋里的两个人打声招呼而已。 她背脊挺直,那是遇到敌人时条件反射的戒备之色。 她坐的位置很微妙,离陈兰玥远一些,离白九近了许多,亲疏远近,明眼人一看就明了。 白九目光淡淡地瞟了苏默端坐着的位置一眼,嘴角微抿,露出一抹看热闹的轻笑,静静地听着苏默和陈兰玥用言语打机锋。 “不是苏家招待不周,而是因为我有负家父所托,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人,所以不得不回京城去了。我这么说,想必苏姑娘一定会明白我话里的深意吧?” 陈兰玥眸光深沉,鹰鸠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苏默脸上的表情,偶尔转动的目光里有丝杀意一闪而逝。  “陈公子说笑了,我苏默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姑而已,哪会懂得什么深意不深意的。我只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就算烂到肚子里,埋进棺材里也不要胡说八道。陈公子请放心,我这样的村姑旁的优点 没有,自知之明倒是有的。有些事,适可而止最好,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定不要做绝了,要知道鱼死网破可不好看!” 苏默满面含笑,目光沉静地与陈兰玥对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你不要逼人太甚,否则我们就鱼死网破,谁也落不了好! “网破了,补一补还可以用。但是鱼却要赔上一条命,受损失最大的还是鱼!由此可见,自不量力的下场是死路一条!” 陈兰玥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威胁之意,以鱼死网还在,意喻苏默要是跟他作对,下场凄惨! “陈公子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小人物呢。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星星之火亦能燎原!” 话已至此,苏默生怕自己再坐下去,会失态地指着陈兰玥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这是有多倒霉,都弃了以前的居所,拖家带口地逃到这里了,竟然还甩不掉陈兰玥这个阎王! 越看,她越觉得陈兰玥面目可憎,讨人厌的紧。 于是,她甩手把金色的眼罩放到了桌子上,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我去换衣服!两位公子自便。” 说完,她不着痕迹地对陈兰玥翻了个白眼,大步走到了屏风后面,犹自不解气,还伸手放下了屏风旁边的帘子。 厚重的布帘落一了下去,瞬间把屋子分成了两个天地。 苏默一走,陈兰玥的脸色就是一变,阴着脸,冷哼一声,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语气不悦地说:“这就是你阁里精心培养的姑娘吗?好大的脾气!” 很明显,苏默刚刚翻的那个白眼让他看到了。 白九笑得不能自抑,握着茶杯的手都在抖:“没想到,京城多少闺阁少女梦中情人的玥公子,也有吃瘪的时候!!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苏姑娘可不是我这阁里的姑娘,她是我芳华阁的首席!” 看到站在桌面上放着的金色眼罩,陈兰玥了悟:“你的意思是说她就是那个方才在台上跳舞的姑娘?!”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我带你来见的人是谁?” 白九轻笑。 外面两个人在说什么,苏默一点儿也不关心。 拉下了帘子之后,她就放心地转过身,一边脱下了身上的外袍,一边往榻边走过去。 就在她伸手揪着衣领之时,突然听到一道不太明显的抽气声不知道从哪里响起,那声音不大,轻若蚊呐,如果不是她亲耳听得真真的,她还以为是错觉。 “谁?” 苏默警惕起来,怕惊动外面的白九和陈兰玥,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是我,你别喊!” 静了片刻之后,一个人影缓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一身黑色的陈旧棉袄,顶着那张眼熟的丑脸,尴尬地用双手捂着眼睛,一幅正人君子的样子。 第429章 意料之外 “你怎么在这里?” 苏默惊讶之下,不由提高了音量。 吓得赵兰硕脸色一变,赶紧下了榻,走到苏默身边,神色紧张地捂着她的嘴。 “你那么大声,是想把外面的人引来吗?” 他凑近苏默耳边,小声说道。 苏默点了点头,他这才放开手。 听到里面的响动,白九扬声问道:“苏姑娘,没事吧?” “没事啊。我正在换衣服呢,一会儿就出去了。你们别进来耍流氓啊!” 听到白九的脚步声,生怕他会进来的苏默忙高声喊道。 “真没事吗?”白九靠近屏风,凑在上面,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真没事。你们千万不要进来啊,我正在脱衣服呢。” 苏默凑近屏风,故意大喊了一声。 在陈兰玥的目光下,白九讪讪一笑,重新回到了桌子边,笑着说:“我听错了,听错了……” “白九和姓陈的没来的时候,我就来了。他们一来,我就只能躲到这里来了。那个……” 说到最后,赵兰硕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呀?有话直说,有屁就赶紧放!” 苏默没好气地说。 “你的衣服……” 赵兰硕一脸无语地拿手指了指苏默身上清凉的衣服。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意啊,当着一个喜欢她的男人的面还穿得这么清凉?! “是了,我都忘记要换衣服了,你转过身,不要偷看哦。” 苏默大大咧咧地背过身。 电光水石间,还是瞄到了苏默一抹白皙的胸前皮肤,赵兰硕慌忙背过身去,耳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人皮面具下的俊脸烫得快煮鸡蛋了,他不忍直视地小声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开始换衣服了?” “怕什么?方才你眼睛睁得那么大,该看的都已经看了,你还害羞个什么劲?虚伪!” 苏默把跳舞时穿的那身清凉衣服脱了下来,开始换上自己平常穿的衣裙。 “我不是故意的。说到这个,你是首席,教人跳舞的,为什么要亲自到台上跳舞?而且还穿的是那么清凉的衣服!那些男人们一个个看你的眼神都跟饿狼似的。我看得真真的,别提当时有多上火了!” 开始时,赵兰硕还有些气弱,越是说到最后,反倒赵是理直气壮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这醋夫一样的语气听得苏默频频皱眉,实在忍不住抬起脚,轻轻地踢了他小腿一记:“你想死吗?声音这么大,是想把外面的人引进来吗?” “那不是没办法吗?那个叫红袖的,有脚伤,跳起舞来动作不够流畅,生硬得跟僵尸一样!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去卖弄风骚啊?” 眼看赵兰硕要炸毛,苏默只好小声解释道。 “跳不好也是芳华阁里的姑娘们太笨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教席,不是这阁里的姑娘!” 赵兰硕不依不饶,可见今天晚上,苏默跳的舞对他的刺激有多大。 “怎么没关系?舞是我教的,她们跳不好,那就是我没有教好,责任大着呢。要不是千两黄金没有到手,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卖力啊?” 苏默停下了手里地动作,好声好气地说。 “谁知道你这心里到底是愿不愿意?毕竟你往台上一站,台下那帮色中恶狼一个个都象疯了一样,只要你肯笑一笑,他们可能连家底都掏出来给你了!你这么爱钱,能不愿意?“ 想到苏默在台上跳舞时,那股子要人命的妖娆劲,不止他看到了,还有一大帮的男人都看到了,赵兰硕心里的酸水就一股接着一股地往外冒,说出来的话自然中听不到哪里去。 红袖说她卖弄风骚,爱出风头也就罢了。 怎么连赵兰硕也小子,也来凑热闹,说她为了钱卖弄风骚? 苏默这个气啊,也不穿衣服了,走到他身边,伸手捏住他的耳,用力往上一提,冷哼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你要不要再说一遍,让我听听,你到底放的什么屁?” 她眼含杀气,大有赵兰硕要是敢大着胆子再重复一遍,她就要把他大卸八块的样子。 赵兰硕很认相,撩起眼皮,悄悄地瞄了眼苏默凶神恶煞的神色,委委屈屈地说:“我,我什么也没说,就是赞美你的美貌和才华……” 听到这话,苏默挑眉一笑,轻声说:“我发现这些日子,你别的没学会,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越发地炉火纯青了。说,方才那话是不是小笙教你的?” 赵兰硕气弱道:“是。” “行了,看在你这么老实的份上,我先放过你了。真不明白露的是我自己的身体,你干嘛气成这样?要知道,以前,我都穿这样的衣服逛街呢。” 苏默小声地嘀咕道。 谁知道两人靠得太近,赵兰硕的耳朵又尖,正好把苏默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瞪大眼睛,不满地说:“我为什么生气,你心里难道不明白吗?小默,我不相信你就这么迟钝?” “你为什么生气,当然你自己最清楚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苏默抿着嘴偷笑,她当然清楚他生气的原因,但就是想听他听口说出来。 “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的,你,你的身体也是我的,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看?!” 赵兰硕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地说。 “我是我自己的,是独立的个体,才不是属于谁的私人物品呢!” 苏默纠正道。 赵兰硕听得晕晕乎乎的,已经被苏默绕晕了,但还是坚持着说:“你不是我的,我是你的也行!总之,咱两是一体的!你怎么能把咱们共通拥有的东西给别人看呢?!” “这话说得我喜欢!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们的还是我的。赵兰硕,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苏默转了转眼睛,嬉笑着问。 “对!有道理!所以,以后你不能再出去跳那样的舞了!” 赵兰硕依旧纠结于苏默跳的舞蹈过于妖艳方面,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已经钻进了苏默的套里了。 “真的不能跳了吗?你不觉得那样的舞很撩吗?撩得人合不拢腿,不跳可惜了吗?” 苏默看似表情失落,其实暗暗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赵兰硕舔了舔嘴唇,象个大姑娘一梓羞羞羞嗒嗒地红了脸:“跳也不是不行,但你只能跳给我一个人看!” 第430章 生或是死 “苏姑娘,你在跟谁说话呢?” 白九眯着桃花眼,站在屏风后面,屏声静气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苏姑娘说是要换衣服,可这花费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久了? 苏默和赵兰硕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心虚之色。 苏默定了定神,扬声道:“我没跟谁说话,自言自语来着。这衣服,有点难脱,我就只是抱怨几句。烦劳你们多等一会儿,稍安勿燥,不要着急。“ “我不着急,是怕苏姑娘遇到什么难事。” 白九笑吟吟地说。 赵兰硕张了张嘴,打算说话,却被苏默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只能用哀怨地眼神看向苏默。 苏默抬手指了指屏风外面,示意他可能有人在偷听这边的动静。 赵兰硕了然地点了点头,听见苏默笑吟吟地说:“在自己的房间里,能遇到什么难事,公子说笑了。” 陈兰玥端坐着,眨了眨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多心了。” 白九摇了摇头,走到桌边,重新坐了下去。 陈兰玥瞄了他脸上的表情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九皇……“ 白九瞪了他一眼,向后瞄了眼屏风的方向,示意他慎言。 陈兰玥自知失言,轻笑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接着说道:“九兄,我真的很喜欢苏姑娘,不知道你能否割爱,允她跟我一起回京城?” 听到这话,不止白九微微一愣,连屏风后面的苏默和赵兰硕都愣住了。 赵兰硕握着拳头,作势要冲出去跟陈兰玥拼命。 苏默一看这小子又犯二了,忙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横眉立目状地压低声音道:“你想干嘛?疯了吗?” 赵兰硕瞪着眼睛,低声说:“你没听到吗?那孙子说要带你去京城……” “去京城怎么了?”苏默明知故问道。 “去京城,当然是做他的通房啊。陈兰玥这个人,你不了解,是绝对不会明媒正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过门做正妻的。他跟他那个精于算计的娘一样,都是披着人皮的狼……” 赵兰硕气咻咻地说,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僵硬地回过头,就见苏默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目光高深莫测地,让他有些腿软。 他心里天塌地陷,万念俱灰的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一时顺口,说漏嘴了! 果然,苏默凑到他耳边,笑眯眯的样子,象极了一只奸诈的狐狸一样,低声说:“你不装啦?!” 这话问得他心底就是一凉,电光火石间第一个念头便是:她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眼光发飘,两腿发软,嗫喏着小声说:“你都知道了?其实,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的。我是怕……” 苏默揪着他耳朵的纤手用力一扭,咬牙切齿地说:“是啊,我早就知道了,你还以为自己那点演技能瞒天过海不成?” 赵兰硕忍痛,同时有些傻眼:“早就知道了?那是有多早?”  他以为自己瞒得很严实哩,神鬼不知呢,要是早知道一切都瞒不过苏默的法眼,他早就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得了,也不用一个人揣着个大秘密,睡个觉都不安稳,担心自己说梦话,会无意吐露出 来了! 现在可好,还是被苏默察觉出来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赶回京城? “在安宁村时,我就知道了。你的记忆早就全部恢复了,还一直装傻骗我!” 苏默冷笑着说。 哎,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苏默不是知道他就是恭亲王世子了吗? 赵兰硕有些懵。 “恢复记忆?“ “是啊。你不是侍卫吗?如果你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怎么会对陈兰玥母子如此清楚?“ 苏默洋洋得意。  “是,是啊。我就是侍卫,世子爷的贴身侍卫。小默,你没有生我的气吧?其实,在安宁村时,我只是想起来一些,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是后来到了这清平城,才记起所有的事情的。我真的不是故意 瞒着你的。“ 虚惊一场,赵兰硕庆幸的同时,暗暗地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隐隐为以后苏默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担心。 但是现在却不是告诉她实情的最好时机,他决定再等一等。 “你以为道个歉就完事了吗?太便宜你了!乖乖在这里呆着,等我出去收拾完陈兰玥,再回来收拾你!“ 苏默曲指弹了弹赵兰硕的额头,咬着牙恶狠狠地低声说。 之后,她当着他的面,手脚麻利地开始穿衣服。 没想到她会这么豪放,赵兰硕呆呆地看着,一时竟然忘记转过头去。 苏默瞪着他:“好看吗?” “什么?” 赵兰硕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笨蛋!还不赶紧闭上眼睛,想耍流氓是不是?” 苏默低斥道。 “哦。” 赵兰硕这才闭上了眼睛。 穿好衣服之后,苏默也不拉帘子,无声地瞄了赵兰硕一眼,就转出了屏风。 “两位公子久等了!” 她神态自若地坐在了桌边。  白九瞟了陈兰玥一眼,笑着说:“苏姑娘,这位从京城来的陈公子想让你跟他一道去京城。你虽是芳华阁的首席,但却是自由之身,所以此事,我觉得还是得问过你的意思才行,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 了的。” 陈兰玥笑吟吟地盯着苏默:“清平城地处偏远,不比京城繁华。苏姑娘,若是跟我回京城,我敢保证你后半辈子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 苏默暗笑,怕是不到京城,你就把我给杀了灭口了。 “富贵荣华不敢肖想,我这样的平头百姓只想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京城再繁华,要是连命都保不住,又有什么意思?” 苏默委婉地拒绝了。 陈兰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冷声说:“去京城或许能生,留在这清平城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苏默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复又扬起笑脸说:“那可不一定!只要我是芳华阁首席一天,那我就是逍遥公子的人。如果有人想要我死,我家公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对不对?”  说着,她拿起茶壶给白九倒了一杯茶水,笑容谄媚地说:“公子,请喝茶!” 第431章 小拳拳捶胸口 白九微微一呆,他本是袖手旁观看热闹的,没想到苏默几句话,就把他拖下了水。 不过,这事,他还真不能坐视不理。  他接过苏默递过来的茶水,在陈兰玥冰冷的目光下,从容地接过去抿了一口,笑着说:“的确如此。只要苏姑娘在我芳华阁当首席一天,我就护她周全一日。既然苏姑娘已经明确表示,她不愿意随你去 京城,玥公子就不要勉强她了。“ 陈兰玥眼神阴翳地看着苏默,沉声说:“九公子,如果我一定要带走苏姑娘呢?” 听到这话,白九瞬间冷了脸,突然伸手拉过一边端坐着的苏默,把她拥在了怀里,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气定神闲地说:“那你就试试!” 从现代穿越到这个时代,苏默还是头一次坐男人的大腿,浑身都不自在,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刚刚坐下,就起身想要离开。 白九忽地伸出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腰,沉声说:“别动!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人真的敢动我白九的女人?!” 这话说得霸气侧漏,陈兰玥无声地和白九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翘起嘴角,温雅一笑,看得一边的苏默,眼睛发直,瞬间有些毛骨悚然。 刚才这丫还沉着脸,脸上阴云密布的,象是狂风暴雨近在眼前一样,这一会儿功夫,竟然笑得如沐春风,活似那个喊打喊杀的,三句不离要她的命的人不是他一样。 真是能屈能伸! “是我眼拙了,竟然没有看出来九公子和苏姑娘关系匪浅。” 陈兰玥的目光在白九和苏默之间打了转,神色还有些疑惑。 “现在看出来也不晚。” 白九眯着桃花眼,在陈兰玥审视的目光下,凑近苏默的颈侧,暖昧地嗅了嗅,表情沉醉。 苏默如遭雷劈,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她再也知道白九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 光靠白九一个人表演,明显有些力度不够。 于是,她笑吟吟地瞟了陈兰玥一眼,伸出手臂,亲亲热热地环住了白九的脖子,用无比娇揉造作的嗓音道:“公子,你好霸气哦!人家好喜欢你啦!” 说完,她还怕达不到效果,捏着小拳头,撒娇似地捶了捶白九的胸口。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生生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九抽搐着嘴角,却很是配合地把她拥入了怀里,柔声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哪怕天塌了,也有我给你顶着呢。小默,我也很喜欢你。” 陈兰玥眼睛发直地看了一会儿,自觉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神色难堪地咳了咳:“九公子,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起身往外走去。 他怕再坐下去,他的眼睛就要瞎了。 “我送你。” 白九轻轻推开苏默,掸了掸衣服,也从容地站了起来。 终于把陈兰玥给恶心走了,苏默暗暗地松了口气。 临出门前,白九突然转过身,漂亮的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屏风方向。 这一眼让苏默刚放下来的心脏又暗暗地揪了起来,直觉白九定是看出了什么。 亲眼目睹白九和陈兰玥离开后,苏默赶紧走到了屏风后面,看到赵兰硕乖乖地坐在床榻上,这才松了口气说:“他们走了,你也赶紧离开吧。要是让人看到你在我房里,怕是不好。” “我走了,你好跟白九你侬我侬是吧?我才不走!” 赵兰硕阴阳怪气,满脸都是醋意地说。 “姓陈的想杀我,我跟公子只是演戏而已,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 苏默坐到他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臂。 “你们那个是演戏吗?你都坐到他腿上了!你可从来就坐到我腿上过!” 赵兰硕往一边挪了挪,拉开了与苏默之间的距离,以行动表示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惯的你!动不动就跟我闹脾气!要是再不治治你,你就要上天了是不是?” 苏默撸了撸袖子,露出光洁的小臂,伸长了手,作势要揪他的耳朵。 “给你揪!使劲揪!就算揪掉了,我也看见你坐白九大腿了,不看到他搂你腰了呢!” 赵兰硕赌气地侧过头,主动把自己的耳朵送到了苏默面前,一幅大义凌然,英勇就义的样子。 这小子越来越会耍手段了!她本意是威胁,但他好象并不怕,再揪耳朵,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瞄了气咻咻地赵兰硕一眼,起身坐到了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斜睨着他说:“你气消了吗?” 赵兰硕心里美滋滋,想要偷笑,却硬生生地忍住了,傲娇地说:“没有!等我做完白九不能对你做的事之后,才能消气!” 说着,他快速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搂着苏默的腰,对着她的嘴唇压了下去。 白九送完陈兰玥,返身进了芳华阁。 方才他就一直觉得苏默房间里有人,只是碍于陈兰玥在场,所以不好拆穿而已。 现在陈兰玥走了,他当然要回去看看,一直躲在苏默房间里的那个人是谁。 脚步落在地面上接近于无声,房门发出一声轻响,恍若轻风吹过,白九进入房间的瞬间,就感应到了屏风后面发出的细碎声响。 他一步步接近,绕到了屏风后面,想要看个究竟。 屏风后面的软榻上,赵兰硕用被子把苏默象个蚕宝宝一样地包在了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露在了外面。 听到轻若未闻的脚步声,他眸光微闪,抱着苏默连同被子转了身,面对着屏风的方向,嘴唇依旧紧紧地附在苏默的嘴唇上。 苏默闭着眼睛,表情沉醉,气息微喘。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赵兰硕蓦然睁开眼睛,和站在屏风旁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的白九对视了一眼。 白九神色微滞,目光僵直地快速瞄了背对着他的苏默一眼,随即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一向潋滟的桃花眼里闪过瞬间的暗然。  他定了定神,再次转过头时,嘴角轻挑,露出了一丝如往常并无不同的笑意,冲着赵兰硕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如来时一样静静地离开了。 第432章 热情的莫桑 嘎吱 房门被轻轻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有人!” 苏默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受惊地小鹿一样骨碌碌地转动几下,猛地推开如同强力胶一样黏在她身上的赵兰硕,瞪着眼睛,小声说道。 赵兰硕目光闪烁,状似吃惊地向四周扫了一圈,眨巴着眼睛,笑着说:“哪有人啊,你听错了吧?来,我们继续!” 说着,他展开双臂,搂住让被子包得跟个蚕宝宝一样的苏默,凑过去,还要继续之前的亲热。 苏默嬉笑着伸出手,按着他凑上来的嘴唇:“不来了。外面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安排呢。我进休息室里这么久了,要是总不露面,就算青姐没有意见,总归不好。” 赵兰硕有些扫兴,丧眉搭眼地说:“好吧。婆婆和阿笙都来了,在楼下坐了好长时间了,一直问你呢。你倒好,穿成那样,跑到台上跳舞了。” 苏默讪讪一笑:“我戴着眼罩呢,婆婆和阿笙应该认不出来吧?” “阿笙可能认不出来,但是婆婆那么精明,会认不出来吗?一会儿,看你怎么跟她解释?!哼!” 赵兰硕没好气地说道。 说话间,他起身下了地,伸手把还坐在榻上的苏默拉了起来。  苏默甩开他的手,穿上了鞋子,瞄着赵兰硕依旧不悦的脸色,翻了个白眼说:“不就是跳舞时穿的衣服,布料有些少嘛,但是该遮的地方都挡得好好的。你至于气到现在吗?脸拉得跟驴一样长,你吓唬 谁呢?” “我哪敢吓唬谁啊?象咱们家,你排第一,阿笙排第二,第三是柳婆婆,我呀,排在最后。你要是再养个宠物,那我就排在最后。” 赵兰硕越说越心酸,这话说得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苏默没绷住,瞅着他怨妇一样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看到苏默笑了,赵兰硕暗暗地松了口气,脸上也带出了一个笑模样,扬着眉,小声问:“不生气了?” 苏默睨着他笑:“谁生气了?不知道是谁醋了,生了半天气呢?” “是,你没生气,生气的人是我。是我不对,爱吃醋,行了吧?咱赶紧下去吧,婆婆和阿笙该等急了!“ 说着,赵兰硕伸手去牵苏默的手。 苏默甩开他的手,瞪着他说:“这是在芳华阁里,不是在家里,你注意着点。” 谁让赵兰硕顶着一张中年大叔的人皮面具,看起来既丑又猥琐。 而苏默正值花一样的年纪,两个人站在一起,根本不搭。 两个不搭的人要是再腻腻歪歪地,让人看到了,指不定会传出些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来。 这个道理赵兰硕懂,但他还是心里不爽。 苏默走在前面,他落后半步,跟在后面,无意中瞄到她一缕长发落进了外袍里。 “小默,你等一下。” 看不过眼的赵兰硕马上出声叫住了苏默。 苏默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 赵兰硕走过去伸出手,小心地把苏默的那一缕调皮的头发从长袍里抽了出来:“你头发散了。” 一定是刚才和赵兰硕在床上胡闹的时候,把头发弄乱了。 弄完之后,苏默对着他甜甜一笑:“谢谢你啊。”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赵兰硕揪了揪她的脸,宠溺地望着她。 两个人相视一笑,看向对方的目光里象是散落了无数的星子,脉脉的温柔流动着,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一幕被无意中路过的夕瑶看在眼里,她吃了一惊,忙退后一步,隐在黑暗里,屏声凝气地看着苏默和赵兰硕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新来的首席和那个小哨子的中年丑男关系有点不一般,象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暖味。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这中年丑男那张脸得有四五十岁了吧,而首席才多大年纪啊,眼睛又不瘸,应该不会瞎到和中年丑男搅合到一起吧? 苏默先去见了青姐,青姐拉着她,喜笑颜开地说了好些话,多半称赞她的。 苏默被青姐夸得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摆脱了青姐,她在阁里转了一圈,询问了姑娘们表演的情况,见没什么大事,便走到了一楼的角落里。 柳婆子和苏笙正坐着和一个人聊天。 苏默走近,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有些日子没见的莫桑。 虽然莫桑说话不利索,但是好在沟通起来,并没有障碍,结结巴巴地,倒也能和柳婆子聊到一处。 看到苏默,莫桑突然红了脸,腾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苏,苏姑娘,你,你来了。快,快坐下,歇歇……” “莫桑,你怎么来了?” 苏默从善如流地坐了下去,笑吟吟地问。 “我听,听说芳华阁要重新开业了,我想到,你是,这里的首席,就过来看一看。” 在苏默的目光下,莫桑显得更拘谨了,脸更红了,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 “玩得开心就好。” 苏默客套地说道 莫桑棕褐色的眼睛闪了闪,笑容羞涩地说:“晚上的舞……很好看。”  柳婆子笑眯眯地看了苏默一眼,又淡淡地扫了眼莫桑,笑着插话道:“小默,你累了吧?肚子饿不饿?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桌上有点心,你要是饿了的话,就吃两块先垫垫肚子。阿硕说了,他已经 招呼过厨房,一会儿给你上两个小菜。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贴心的。” 提到赵兰硕时,柳婆子有意无意地总把目光落在莫桑身上,似乎话里有话。 只可惜,莫桑好象并没有听懂她话里深意,扭过脸,笑容羞涩地说:“如果我,以后,有了媳妇,会比你家人,还要贴心的。” 苏默微微一愣,不自在地垂下眼睛,躲过了莫桑眼睛里一览无遗的热情和灼热,默默地拿了块点心,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就在这时,苏笙突然出声道:“姐姐,婆婆告诉我说,方才在台上跳舞的那个戴眼罩的姑娘就是你。是不是真的?穿那么少的衣服,你冷不冷?” 第433章 麻烦来了 听到这话,苏默一口点心碎渣卡在嗓子里,下不来,下不去,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了柳婆子求助。 柳婆子慌忙倒了杯水递到了苏默嘴边,讪讪地解释道:“来了之后,一直没见着你。阿笙就一直问来问去的,我就随手一指,说台上的人是你。” 苏默知道婆婆这是顾忌一边的莫桑特意找的托词,想必她早已看出来了。 解释就是掩饰,莫桑说话不利索,并不代表他就傻。 闻言,他惊讶地看向了苏默,确认似地问道:“苏,苏姑娘,你家人,说的是真的吗?” 苏默躲开了他清透的目光,垂下眼睛,牵强地勾了勾嘴角:“当然不是真的。我可是首席,怎么可能亲自到台上跳舞呢?是婆婆婆为了哄小笙,瞎说的。” “苏,苏姑娘,那没什么的,你不用不好意思的,你跳得很好。其实,我一直很喜……” 以为苏默在害羞,莫桑结结巴巴地安慰了她两句,随即话锋一转,一脸羞涩地说。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紧张地扭成了麻花。 苏默神色了然,不自在垂下眼眸,显然已经明白了莫桑接下来会说什么样的话。 就在这时,赵兰硕端着一个盘子,箭步冲到了桌子边,大声说道:“嘿,快让一让!小默最喜欢吃的炒猪肝来了!”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无意,旁边有块空地儿,他不站,偏要站在莫桑身后,居高临下斜睨着他,一手端着盘子,一只手拍了拍人家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说你呢,起来一下,让我盘子放到桌上去。” 莫桑微微一呆,只得咽下了欲出口的表白的话,听话地站了起来。 赵兰硕挤过去,身体一拱,就把莫桑挤到了桌子外面。 放下了盘子之后,他一屁股在莫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脸殷勤地说:“小默,你趁热尝一尝,大厨亲自为你做的,我在边上看得真真的!” 苏默一瞧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别太过份了。” 赵兰硕冷冷地瞟了眼身后干站着的莫桑,笑嬉嬉地说:“我什么也没做,你可别冤枉我。” 他那点小心点,苏默一看便知,懒得跟他废口舌,回过身,淡淡一笑,招呼道:“莫桑,别站着了,坐下来吧。” 苏默坐在赵兰硕和柳婆子中间,莫桑要坐,自然只能坐到苏笙身边了,与之前的位置自然是不能比的。 他言语不通,汉语说得也不太利索,只能干坐着看苏默和赵兰硕谈笑风声。 莫桑表情失落地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瞄着他的背影,赵兰硕得意地扬起嘴角,笑着说:“算他识相!” 苏默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手背:“吃你的吧!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柳婆子低声问:“小默,刚才台上的人是你吧?” 莫桑一走,苏默自然要说实话了。 柳婆子是家人,对家人,她当然不会有所隐瞒。  她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说:“是。临开场前,我才知道,阁里的领舞脚伤未渝。事急从权,我只能上了。为了免于麻烦,上台前,我就问青姐要了个眼罩,没想到婆婆眼睛这么利,一眼就认出来了。 ” “不只我认出来了,阿硕不也识出来了。呵呵,小默,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眼睛跟别人生得很不一样。” 柳婆婆乐呵呵地笑道。 “不一样?有什么不样的?不都是黑眼珠,白眼仁吗?” 柳婆子说的话也不知道哪里让苏默觉得可笑,她笑眯了眼睛,让本就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赵兰硕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那可不一样。人生得好不好看,眼睛是很重要的。小默啊,你的眼睛生得很漂亮,象是会说话一样。” 柳婆子拍了拍苏默的手背,一脸感叹地说。 “倒是有人说过跟你一样的话。” 似是想起了什么,苏默脱口而出道。 “这话还有谁说过啊?” 赵兰硕好奇地问。 苏默笑着说:“是白九公子。是在马车上,白九公子亲口对我说,姑娘生了一双好漂亮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一直记到了现在。” 白九? 要是别人,赵兰硕一定会称赞他有眼光。但是听到这个人是白九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暗了下去,挟菜的筷子也没滋没味地停了,同时心里有微微的酸意流过。 柳婆子笑着说:“白九公子的确不是凡人。他路过时,婆子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觉得他那样的人必是人中龙凤,出身一定高贵无比。“ “确是如此。”苏默附和道。 听到这席话后,赵兰硕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真想摔了筷子离开。 白九是人中龙凤不假,但他也不是凡夫俗子,还是世子爷呢。 当今天子还是他亲伯父呢! 凭什么,苏默老是赞白九,就是不夸他啊。 “这位姑娘敢问你可是方才在台上跳舞的芳华阁首席?我们家老爷想请你过去喝一杯酒水。” 有个家丁模样的人突然从身后出现,笑吟吟地望着苏默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苏默看了过去,就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如一坨肥肉一样压在了椅子上,正目光猥琐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恶心的欲念。 见苏默看他,中年男人笑眯了一双本就不大的绿豆眼,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他还色眯眯地舔了舔嘴角的酒渍,挑逗意味很明显。 苏默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神色冷淡地对家丁说:“我是首席不假,但我却不是在台上跳舞的姑娘,你家主人弄错了。” 家丁不死心地说:“我家主人绝不可能弄错,是你们阁里的一位姑娘亲口跟我家主人说的。我家主人还赏了那位姑娘一锭金子呢。小的在一边看得真真的,不可能有假。” “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压下心底升腾起来的怒火,苏默冷静地追问道。 家丁并没有隐瞒,直言道:“是一位叫红袖的姑娘亲口说的,以前她可是你们这里的头牌呢。”  . 第434章 谁收拾谁 红袖? 怎么又是她,看来抽她的那几个嘴巴子还没让她长点教训! 苏默冷冷地想着,目光在一楼里转了一圈,却没看到红袖的身影,也不知道她使过多坏之后,龟缩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姑娘,你看……” 家丁不死心地追问道。 “红袖胡说八道,你主人上了她的当了,那位跳舞的姑娘另有其人。不好意思,失陪了,我有事要离开一下。” 说着,苏默站了起来,起身去找青姐商量事情了。 家丁回去跟中年男人复命,中年男人瞬间沉了脸,甩手把手里的酒杯掷在了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赵兰硕阴着脸,把中年男人的举动看在眼里,目光阴翳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这才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他神色淡淡地扫过二楼,就看到一身红衣的红袖斜倚在一个男人怀里,两个人相携立在栏杆边上,谈笑风声,笑容开怀。 “婆婆,你和阿笙好好玩,我去去就回。” 丢给了柳婆子一句话后,赵兰硕便站了起来,绕过一群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悠悠然地往二楼而去。 红袖媚眼如丝地看着恩客,一侧肩膀上的红色薄纱有意地往下滑了滑,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和线条圆润的肩头,直看得一边的恩客瞪直了眼睛,暗暗地咽了好几口口水。 红袖得意地扬了扬眉,蛇一样的双臂缠上了恩客的脖子,眼角余光瞄到正在往她这里走过来的赵兰硕,心里微微一动,姿态慵懒地收回了手,扬声道:“喂,小哨子,去帮我拿壶酒和几样小菜上来。” 赵兰硕神色疏淡地瞄了她一眼,态度冷漠地拒绝道:“我是厨房里的帮工,可不是端茶送水的小厮。” 红袖最是见不惯他这个高傲的姿态,让她不由想起,苏默揪着她的头发时,脸上既高傲又无情的表情。 特别是,她还听说,这个小哨子,跟苏默还有那么一丝丝亲戚关系,所以他一天到晚的总是跟在苏默身后转来转去的,跟条忠实的狗一样。 先不管公子和她的约定,红袖觉得在让这个叫小哨子的丑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之前,她得先杀杀这人的威风,让他知道知道她的厉害,免得他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对她爱搭不理的。 想到这里,红袖打定了主意,要治一治小哨子,但她又不想自己出手,免得在小哨子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她转了转媚气的眼睛,转瞬间换上一个泫然欲泣的柔弱表情,身子一歪,如弱柳扶一般倒入了恩客怀里,假哭道:“你看到了吧?自从我这不争气的脚受了伤之后,我在阁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什 么头牌,都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连一个在厨房里打杂的帮厨也对我的吩咐爱搭不理的!呜,我的命好苦哇!”  这番痛哭,自然让本就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恩客怜惜不已,搂着红袖,柔声细语地安慰了几句,扭头却对傻呆呆,依旧站在原地的赵兰硕喝斥道:“我管你是小厮还是帮厨,红袖姑娘让你干什么,你敢 不听,我这就找青姐过来,把这个没有眼色的杂役哄出门去!” 赵兰硕睨了趴在恩客怀里,翘起嘴角,笑容一脸得意的红袖一眼,顺从地转过身,去拿酒菜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红袖媚眼如丝地看着恩客,撒娇地撅起红唇,柔柔地说:“你刚才教训你的样子好有气势哦!人家好喜欢!一会儿,那个不长眼的杂役过来了,你再帮人家教训他几句,帮我出出气,好 不好?” 恩客笑着应允道:“当然好!你想怎么出气?告诉我,我就照你说的办!” 红袖美眸闪烁了几下,娇媚地凑到恩客耳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句,恩客听得连连点头。 赵兰硕端着酒菜上了楼,恩客和红袖已经嬉笑着抱在了一起,腻腻歪歪地走进了一间屋里,相互依偎着坐在了桌子后面的软榻上面。 红袖吴语软侬,任凭恩客毛手毛脚,嬉笑声不断。 赵兰硕也不恼,垂着头,端着酒菜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在想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垂着眼睛,把酒菜放到桌子上,拿着托盘就要退下。  红袖着急地摇了恩客的手臂一下,恩客这才想起,他之前答应过怀里的佳人什么,扬声喝道:“站住!得罪了红袖姑娘,就想走吗?过来,跪下来跟红袖姑娘道句歉,再磕上几个响头,说不定大爷我高 兴了,就放你走!” 红袖装模作样地说:“不用了吧?本来没多大点事的,道句歉,也就算了。“ 赵兰硕垂着眼睛,静静地站着,灯火照在他挺拔的身姿上,站姿优雅,无形中散发出一股无言的贵气。 没被灯火照到的阴暗处,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血腥的笑意,象是一个好久没有吃到肉的野兽,闻到了久违的血腥味道,极力压抑着自己心里蠢蠢欲动的残忍。 红袖和恩客还在作戏,赵兰硕却动了起来,悄无生息地走到了恩客身后,蓦然伸出手,在他脖子后面重重一压。 恩客连哼一声都没有,就被强按在了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菜里。 “烫啊!我的脸!” “啊,你……” 红袖惊诧地叫了一声,惊慌地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赵兰硕。 却见赵兰硕在笑,笑声清越,显示着声音的主人心情很好的样子。 “为了这一刻,我特意给你端了盘才出锅的菜上来。大厨一出锅,我就一刻也没耽搁地给你送过来了。是不是很贴心?” 红袖惊恐万分,只觉自己娇嫩的脸蛋似乎也跟恩客一样被按在盘子里,快烫熟了一样,整张脸火辣辣的。 恩客大力地挣扎起来,但按在她脖子上的手力大无比,他努力了半天,也没把自己的脸从盘子里拯救出来。 “你一个杂役,竟然敢这么对我,你们管事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恩客吓得魂飞魄散,象只乌龟一样,无力地蠕动着身体,嘴里还在有气无力地叫嚣着。 第435章 报应到了 “我们管事的,不就是青姐吗?滚吧,没人拦着你!反正,我找的人也不是你,你顶多算是被牵连的!” 就在恩客大力挣扎,以为自己会被摁死在盘子里时,赵兰硕突然冷笑着放开了手。  猝不及防下,他狼狈地倒在了地上,屁滚尿流地爬起来之后,他抬起满是油渍的脸,神色张惶地飞快瞄了红袖一眼,色厉内荏地说:“你等着,我这就去找青姐!让她给我作主!你,你就等着挨揍吧! ” 撂完狠话,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子。 “该你了!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红袖,是吧?” 走到神色惊恐,两腿发软的红袖面前,赵兰硕嘴角轻挑,凤眼微眯,邪魅中带着些许危险。  扶着身后的架子,红袖才没有倒下去,她咬了咬牙,哆嗦着嘴唇说:“是,是我。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阁里的头牌,青姐一直很器重我的!你要是敢碰我一个手指头,青姐,青姐绝对不会轻饶你 的。就算你是首席的亲戚,那也不行!” “是吗?你说的,我都怕了呢!” 赵兰硕一脸玩味地笑了笑,那笑容冰冷,渗人,一点儿也没有到达眼底。 就在这时,大厅里爆发出一阵快要掀破屋顶的吵嚷声,一楼的所有灯火再次熄灭了。 赵兰硕微微一愣,上一次灯火熄灭,是苏默和姑娘们在台上跳舞的时候。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终是从杂乱的人声里听出了出价的声音。 “我出五百两!“ “一千两!“ “金色眼罩的姑娘.....” ...... 他脸色微变,扭过头,阴翳的目光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野兽一样紧紧地盯着红袖,丑陋的脸上突兀地绽开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红袖全身象过电一样,打了个激冷,她本能地察觉出来危险,向后疾退了半步,扭身想要跑,却被赵兰硕一把抓住头发,用力往后一拽。 “想跑吗?呵呵!晚了!” 如鬼一样可怕的声音在红袖耳边响起,同时她的嘴巴被掰开,一团有异味的布团塞了进来,想要放声尖叫的希望也落了空。 站在台上的姑娘,穿着一身大红的华丽锦衣,戴着金色的眼罩,姿态从容地站着,宛如等待售卖的物品一样。 终于一个富商叫出了一万两的高价,预示着金色眼罩的姑娘在今天晚上是属于他的了。 青姐喜不自胜,示意小厮们点灯。 富商满脸红光地走上台,在沸反盈天的哄笑声里,面色得色地一把搂住了金色眼罩姑娘的纤腰,同时油腻的肥手伸向了姑娘娇嫩的脸。 底下的人们屏息以待,金色眼罩一点一点地从姑娘脸上滑落,眼看姑娘的真容就要展现在众人面前时,突然二楼之上发出一记尖利的女声。 富商吓得胖手一抖,眼罩落到了地上,啪嗒一声。 一个红色的人影,撞断了二楼的栏杆从上面跌落了下去。 吓得原本好好地站在下面看热闹的人们哄地一声作鸟兽散去。 红衣女子的运气算是不错,从二楼落下之后,跌在了半空中悬挂着的帘帐上面。 有帘帐裹着,她下落的速度放慢了许多,砰地一声砸在富商搂着的女子脚下,惊吓连带着头晕脑涨,红袖当场人事不醒地晕死过去。 “天!是红袖!” “红袖!” “快,救人!人还活着吗?” 青姐也吓得不轻,但很快镇定下来,招呼身边的得力小厮把红袖抬走了。 和柳婆子坐在一起的苏默也认出了从上面掉下来的女子就是红袖,她错愕地站了起来,看到在一片混乱中,赵兰硕神色悠闲地出现在了聚在二楼看热闹的人群里。 他眯着凤眼,带着怒气往下一看,不由愣住了。 原来,阁里推出的那位戴金色眼罩的姑娘竟然是有一位叫夕瑶的女子,不是苏默! 他心里一喜,站在楼上,往一楼角落的地方眺了一眼,看到苏默静静地站着,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他顾不得别的,咧开嘴,先冲苏默笑了笑。 苏默牵强地勾起嘴角,回以他一笑,之后便静静地坐回了桌子边。 她垂着眼睛,一脸若有所思地坐在光线微暗的地方,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清楚。 青姐能力出众,很快平息了阁里的混乱。 芳华阁里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赵兰硕踩着欢快的步子,下了楼梯,坐回了苏默身边,小声问道:“小默,怎么回事啊?” 说着,他冲着和富商坐在一起的夕瑶扬了扬下巴。  苏默抬起脸,目光探究地在他脸上巡视着,漫不经心地说:“我去找了青姐,跟她商量了一下,觉得藏着掖着不是办法,不如推出一位姑娘,指认她就是跳舞的金眼罩。这样,既能平息客人们的不满, 也能让阁里大赚一笔。我就跟青姐推举了夕瑶。事情就是这样。倒是你,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你去哪里了?” 见苏默话锋一转,突然把话题引到了他身上。  赵兰硕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睛,躲过了苏默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手指不安地动了动,最后拈起了桌子的一颗花生米,放进了嘴里,鼓动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你不在,我又坐不住,闲着 无聊就去楼上转了转。” 这番话,苏默是不信的。 瞟了眼他转来转去,闪烁着心虚的眼睛,她追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红袖是怎么跌下楼的?”  “这个,我哪知道啊。我刚上楼那会儿,她还跟他的客人一道挤兑我,说我丑来着。你也知道的,她这个人啊,平时高傲着呢,没少欺负人。很多人都在背后骂她呢。许是坏事做多了,报应吧!要不然 ,怎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她从楼下摔下去了!” 赵兰硕吃着花生,偷偷地瞄着苏默的脸色,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流利,也不知道在肚子里打了多久的腹稿。 苏默似笑非笑:“真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赵兰硕神色无辜,一脸坦然。 第436章 真面目 “小哨子,厨房里人手不够,大厨让你赶紧回去帮忙!” 就在赵兰硕一脸心虚,不知道怎么应付苏默的盘问时,一个伙计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伸手拍着他肩膀说道。 “我去忙了,有事,咱回去慢慢说。” 听到这话,他如同被救赎一样,站了起来,飞快地说了一句话后,就跟着伙计一起离开了。 离开了苏默的视线后,伙计侧过头说:“小哨子,不是厨房叫你,是青姐叫你。阁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让你去后院找她。” 赵兰硕点了点头,这个伙计,他见过的,是青姐身边最信任的人,想必一定对他真实身份有所了解。 伙计提着灯笼,引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院而去。 半路上,碰到一个酒鬼,差点撞上了赵兰硕,幸亏伙计见机快,挡了一会儿。 不多时,伙计就带着他来到了一间灯火明亮的屋子前面。 等赵兰硕进了屋,伙计一走,青姐俯身跪倒在地,朗声说:“世子爷,我家公子就在里面,还请世子进去说话。” 赵兰硕掸了掸衣服,挺直了背,整个人的气质便焕然一变,瞬间便有了上位者那种平常人身上不会有的矜贵之气。 他轻轻勾起凉薄的嘴唇,似笑非笑睨了眼跪在地上的青姐一眼,倒不急着让她起来,笑着说:“阿九还没走啊?我以为他早走了呢!不知道刚才的好戏,他有没有看到?” 听到这话,青姐额上心里已经明白了红袖定是被这位爷丢下楼的,就是不知道红宙哪里触到了他的霉头,倒了这样的大霉。 “世子爷进去问问我家公子就知道了。奴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说完这话,青姐就退了出去。 室内响起白九清雅的声音:“你这是自知做错了事,自觉在外面罚站吗?” “我有做错事的时候吗?” 赵兰硕掀帘而入,毫不客气地坐在对面,拿起白九倒的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完事之后,在白九一脸见鬼的表情里,他舔了舔嘴唇说:“味道不错!阿九,再给我倒一杯,我有些渴了。” “这可是千金难买的雾茶,你怎么跟牛嚼牡丹一样,也不细品一下。” 白九翻了个白眼,嘴里嫌弃着,还是认命地拿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找我什么事啊?” 赵兰硕砸巴着嘴,无视了白九的不满。  “没事,你以为我乐意找你啊。我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没想到却养出一个祸害出来!我阁里的头牌哪里惹到你了,让你一气之下扔出了二楼,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过得去的说法的 话,我这就去找苏姑娘,让她给评评理去!” 白九睨着他,语气不善地说。 “阿九,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动不动就威胁我?” 赵兰硕砰地放下了茶杯,褐色的茶水溅了出来,落到桌面上,一片狼籍。 白九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拿起一边的白色软帕,动作舒缓地拭去了桌面上的茶水,笑了笑说:“每次,我一提到苏姑娘,你好象都很紧张的样子,这可不象以前那个京城小霸王了。” “人有逆鳞,亦有软肋。苏默就是我的逆鳞和软肋!谁碰,谁就死!哪怕阿九,我母妃也不行!” 赵兰硕面无表情地看着白九,凤眼微眯,眸光之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白九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桃花眼里,笑意微微,象是含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一样。 “我明白了。“ 至于明白了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语气淡淡地说了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他话锋一转,突然说道:“我叫你来,可不是听你那酸倒牙的表白的。这样的话,世子爷还是留给苏姑娘和娘亲说吧。我叫你来,可是为了讨公道的。我 这家的头牌哪里惹到世子爷了,让世子爷毫不怜香惜玉地扔下了楼?” “阿九,我为什么要扔她,你不是心知肚明吗?她总跟我家小默作对,不给她个教训,怎么能行?就是有点可惜,没摔死她!” 赵兰硕抚着嘴唇,目光狠辣,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宛惜。 “要是让苏姑娘知道,你眼睛都不眨地把红袖这样的弱女子扔下了楼,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你?” 白九笑吟吟地说。 “只要你不多事,她不会知道的!阿九,你不会出卖我吧?” 赵兰硕目带怀疑地打量着白九。 “我象那样的人吗?不过,我觉得你想瞒是瞒不住的,苏姑娘是个通透的人。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做些小动作,免得让苏姑娘知道你的真面目后,会象躲避瘟疫一样地躲着你。” 白九目光闪烁地垂下头喝了口茶,笑着说。 “以后不会了,今天晚上,我火气有些大。” 赵兰硕深知苏默的脾气,白九的话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了。 至于为什么他会火大,他没有说,白九也不想问。  临走时,赵兰硕转过头,凤眸幽深地看着白九道:“阿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弟一样。我身边有什么你想要的,不用你开口,我都会给你送过去。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哪怕你要的那个一人 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我都会帮你。但是只有一样不行,哪一样,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 闻言,白九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兰硕:“你多心了。” 前朝七龙夺嫡,最终却只能一人登上大宝,其他几人,跟背后依附的家族下场都很凄惨。 他是皇子,享受了尊贵地位和奢侈的生活,同时也该承爱这个地位给他带来的别的东西。 他以后的妻,只能为今上亲指,出身京中名门闺秀。 苏默,这个名字,他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或是孤身坐在黑暗的书房里,伸手触摸画中之人的指尖。 “兰硕,我明日就回京了,你自己保重,万事小心。” 白九微笑着说。 “你也保重。等我回京后,我们再聚!” 赵兰硕点了点头,大步出了屋子。 “回京?怕是你已经乐不思蜀了。”  白九摇头失笑。 第437章 身后有人 芳华阁里依旧灯火璀璨,苏默一家却悄悄地离开了。 头顶上的月亮惨白惨白的,他们踏着如水的月华往家走去。 走出离芳华阁很远时,苏默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时不时地向四周张望的赵兰硕,小声说:“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 “你也感觉出来了,看来,跟踪我们的人很笨。” 赵兰硕面沉如水,眸光里在黑暗里闪烁着危险的暗芒。 说话间,他把怀里抱着的苏笙塞到了苏默怀里。 “小心点!” 苏默担心地叫了一声,只见他头也不回,动作随意地摆了摆手,便带着一身肃杀的冷意转身走进了黑暗里。 柳婆子年纪大了,视力和耳力比不上苏默,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对的地方,皱着眉问:“阿硕,他干什么去了?” “没事。婆婆别担心,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苏默安抚地对着柳婆子笑了笑,眉宇间却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愁色,担心地向身后的黑暗里张望着。 似乎是感应到气氛变化,一路上都半睡半醒的苏笙,揉着眼睛,在姐姐怀里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姐姐,怎么不走了?” 苏默正要回答,就见从背后的黑暗里冲出了两个人来。 到了近前时,她不由眼前一亮,是去而复返的赵兰硕,他的手里还提拉一个人,看样子象是张勇。 “没有别人,只有他。” 赵兰硕松开张勇的后脖子,把他推到了苏默和柳婆子面前。 “我,我不是有意要跟着你们的,回家的路就这一条,我,我也没办法不是。” 张勇哭丧着脸,一脸忏悔地说。 “原来是他呀,我说从芳华阁开始,身后总是会出现时有时无的脚步声。” 苏默松了口气,一颗揪着的心不由落到了实处。 “我,我怕你们发现,跟一会儿,就停一会儿...” 张勇缩着脖子,小声说道。 柳婆子笑了起来:“看这闹的,老老实实回个家,怎么弄得跟作贼似的。没偷没抢的,大大方方地走呗!” 张勇气弱地瞄了赵兰硕一眼,不敢说话。 苏默笑着说:“好了,原来是虚惊一场!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别跟在后面躲躲闪闪的,深更半夜的,太渗人了。” 赵兰硕没有说话,斜睨了张勇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张勇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接着向前走去。 虽然抓住了一路尾随他们的张勇,但赵兰硕并没有放松警惕,时不时地向周围扫上几眼,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煞气。 别人没有注意到,苏默却看到了,碰了碰他的手,小声问:“怎么了?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心里很不安。是不是除了张勇,还有人在跟着我们。” 赵兰硕抬起眼睛,看到苏默脸上的紧张之色,安抚地笑了笑:“没事。是我想多了,疑神疑鬼的。” 苏默半信半疑,有些不信。 但是之后的路程中,象是证实他自己说过的话一样,赵兰硕再也没有向四周扫视过,这让苏默慢慢地相信了他的话。 可能真是他想多了,后面根本没有人跟着他们就是了。 她如是地安慰着自己。 带着一身冷意回到家里,苏默和柳婆子走在前面,赵兰硕走在后面,关门的瞬间,他眯着眼睛往院里扫了一眼,有一个身影飞快地在围墙上跃过,如轻烟一样消烟在黑暗里。 “阿硕,你在看什么呢?快来帮忙把炉子升起来。” 说着,苏默抱着迷迷糊糊的苏笙进了卧室。 “哦,我马上就来。” 赵兰硕应了一声,不再多看,脸色有些凝重地关上了门,但心里的不安却渐渐扩散开来。 是谁在跟着他们? 目的是什么? 跟着他们的人一直匿而不发,到底想干什么? 是陈兰玥的人,还是他母妃派过来的人。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赵兰硕如往常一样烧热了炕。 天色有些晚了,柳婆子孤身一人住着,屋子里冷不说,而且再回去一个人升炉子什么的,太过麻烦了。 苏默干脆拦下了她,和苏笙一起,三个人挤在了一张炕上,倒也暖和。 能收到的羊毛越来越少了,后来干脆一点也收不到了。 早起的时候,苏默便没有去过胡同口,做好了早饭之后,抓了把辣椒之后,她就拿着刀,慢慢地在案板上切碎了。 赵兰硕起来的时候,柳婆子和苏笙都没有起来,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苏默一个人在忙活。 他走近,好奇地问:“大早上的,你切辣椒做什么?” 苏默头也不抬地回:“我准备切些,裹上面粉,做成药丸,放在身上,专门治一治那些我看不顺眼的人。” 赵兰硕莫名觉得她好象话里有话似的,硬着头皮,试探着问道:“这,怎么治人啊?” “辣椒是异域的东西,大陈的人很少有人见过。就算见过的,也不觉得它能吃。所以,你说,如果有人吃下了带有辣味的面团,他会不会以为就是毒药?” 苏默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 赵兰硕被她看得全身发毛,浑身都不自在,摸着脑袋讪讪一笑:“是,是吗?这个主意不错。” 说完,他转过身,就想开溜。 却听苏默象是不经意地说:“你也带上一些。再碰上红袖那样的,扔下楼这样的惩罚过了重了些,就用这样的药丸治一治她。” 赵兰硕莫名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凉丝丝的,不是他多心,苏默好象早就看出了他的把戏,只是没有拆穿罢了。 他头也没敢回,连声应道:“是,是,是。我,我洗漱去了。” 说完,他逃也似地跑了。 苏默望着他的背影,似笑非笑地说:“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心这么狠,手这么黑?” 她转念又想了想,这小子好象一直都不是好相与的。 比如,才到她家时,跟她在床上掐架。 还有一次,这小子跟她在柴房里打架,虽然最后是她胜了,反手给了他两个耳光,但过程中,这小子可是一直掐着她的脖子。  那时候,她就记得他那双眼睛,凶狠得象是只走投无路的孤狼一样。 第438章 心狠手黑 到了芳华阁,青姐把苏默叫进了屋子里,亲手交给了苏默一张两千两的银票,笑着说:“不是我家公子小气,而是千两黄金是一笔大数目,放眼在这偏远的清平城里,怕是没有几家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的钱 出来。要是把这千两黄金都交给姑娘,怕是会引来恶狼。所以公子吩咐我,把千两黄金争成五回交给姑娘。” 苏默喜不自胜,伸手把银票揣进了怀里,只觉得自己整个胸口都在发热,发烫。 有了这两千两银子,她就可以在清平城里盘下一家门面,开店挣钱,让婆婆和苏笙都过上好日子了。 有了钱,她心情大好,随口问道:“你家公子呢?” 苏默原以青姐是不会回答的,谁知她竟然说道:“我家公子回京城了。” 苏默愣住了,心里莫名有丝失落划过:“这么快?” 青姐点了点头:“是呀。” 清平城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昵车厢的马车,下面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劲装大汉。 “走吧.” 白九披着华贵的狐毛大氅,回望了清平城的方向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收,放下了车帘。 “诺。” 大汉应了一扬,纵身跳上马车,驾着青昵的马车稳稳当当地远离了清平城。 昏睡的红袖醒了,身体没有大碍,看诊的大夫说她只是受到了惊吓,需要卧床休息一些日子就会痊愈了。 阁里的姑娘不管平时跟她的关系如何的,都去看过她了,关心地询问她,是她自己跳下楼的,还是有人把她推下去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一言不发,对那天夜里发生的意外只字不提。 姑娘们讨了个没趣,自然也不想在她的房里多呆。 苏默是最后一个去探望她的,站在门外,敲门后,听到里面传来让她进去的声音,她才推门进去。 “怎么是你?!” 看到苏默,红袖瞳孔微缩,面色不善地说。 苏默之所以来,不过是因为阁里的人几乎都来看过红袖了,要是她不来,反倒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身体可大好了?” 看到红袖拉下脸,苏默只当没看见,不用她招呼,便自顾拉了把椅子在床头坐下了。 红袖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地攥了下,一脸敌意地看着苏默,冷笑着说:“我命大,就算摔下了楼,也安然无恙,让你失望了。等我养好了身子,我还是芳华阁的头牌!你的算盘注定在落空了。” 苏默失笑:“你错了,我可没有跟你争虚名的意思。好心告诉你一句,芳华阁头牌在昨天晚上,你掉下楼的那一刻就易主了。你有空想东想西,还是早些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 “不可能!头牌一直都是我啊!是谁抢了我的名头?!她们为什么都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在骗我?” 红袖目眦尽裂,突然从被子里伸出瘦弱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苏默的衣袖,大声质问道。  苏默端坐着不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脸上天塌地陷,好象一瞬间失去所有的表情,笑着说:“我没有说谎。阁里的姑娘们都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平时的为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人心。青姐和我商量之后 ,决定推出一人,让她成为客人们都期待的戴金色眼罩的姑娘。你,已经从头牌的位置中跌落下去了,成为凡人了,还是早点认清楚现实吧!” 最后一句话,苏默是贴着红袖的耳朵说的。 话音落地,她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把红袖抓着她衣袖的手掰开,站起身,转身出了屋子。 “怎么可能?你们为什么没有把我推出去?到底是谁抢走了我头牌的位置?!” 红袖疯了一样地大喊道。 门外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小哨子”,这道声音本来不大,但红袖却听得真真的。 她停止了发疯,惊慌失措地用被子把自己罩在里面,并紧紧地闭上了眼。 魔鬼! 就是那个叫哨子的杂役把她丢下楼的,可她却不敢对阁里的人说出实话。 “我们来玩个游戏!” “我把你从这里丢下去,若是你还活着呢,是你命不该绝。若是你不幸死了,那就只能怪你命不好喽!是阎王爷要收你,怪不了我!” 灯光下,小哨子的脸宛如恶鬼一样狞笑着,在楼下的欢呼声和尖叫声里,扬手就象丢一个垃圾一样,把她丢了下去。 这种经历只一次,便足以让她铭记终生。 出了门,苏默看到赵兰硕站在不远处,就喊了他一声:“小哨子!” 在阁里,她都喊的是小哨子,只有在家里,她才会叫得亲热一些,叫阿硕。 赵兰硕走了过来,瞄着她的脸色,小心地问:“那个,醒了吗?” 苏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醒了。但是好象吓得不轻的样子,不管谁问,她都没有说出是丢她下楼的人是谁。我估计,这件事怕是她一辈子的阴影了。你就不要再进去打扰她了。” 听到这话,赵兰硕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顶着苏默通透的眼睛,强笑道:“我可不关心这个,也不是来看她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什么事?我们不是才分开没多久吗?” 两个人一道来的芳华阁,到了里面才分开行动的。 他说这话,苏默当然是不信的。 谁知赵兰硕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油皮纸出来,展开一看里面放着几块指头粗细的点心,递给了苏默说:“你早上没吃多少饭,这是大厨做好的点心,味道不错,我特意拿些给你尝一尝。” 苏默心里一暖,这小子心狠手黑的,对她的关心却是真真切切,丝毫没有掺假的。 “谢谢你啊。” 她道了声谢,接过油纸包。 “这里又没外人,跟我你还客气什么?谁让你是我内定的媳妇呢,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赵兰硕瞄了瞄左右无人,嬉皮笑脸地说。 苏默一巴掌拍到了他后脑勺上面,怒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胡说八道!” “我在哪儿?我是谁?” 赵兰硕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一脸茫然地问。 苏默懒得搭理他,转身往休息室走去。 赵兰硕忙跟了上去:“小默,你等等我。” “你不是爱演吗?怎么不接着演失忆啊?”  “我不演了。真的。你理理我,行吗?” 第439章 开店事宜 收了两千两银票,柳婆子满面春风,逢人就忍不住笑,饭后,她就带着苏笙出了门,找了房产经纪,寻找合适的店面,准备开店的一切事宜。 苏默和赵兰硕依旧如往日一样到芳华阁,各自忙碌。 柳婆子做事很麻利,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把所有的事情张罗好了。 那天,苏默早早地跟青姐请了一天假,跟着柳婆子去看店面。 店面位于南街,迎东送北,四通发达,地理位置算不上拔尖,但也算可以。 忙活了不少天,柳婆子早就把店里打扫得干净,收拾利索了。 店里的空间虽小,但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因为苏默之前的交待,本着长远发展的原则,柳婆子只选好的,花了三百两银子,一口气买下了店面的所有权。 她一早跟柳婆子商量好,要开的是火锅店。 铁匠铺也依约送来了苏默特意订制的十几口锅和炉子。 锅是鸳鸯锅,两边可以同时放入两种不同的底料。 鸳鸯锅架在炉子上,再用提前预定做好的木板遮得严严实实的,跟现代吃火锅的桌子也差不多。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看好了店,又跟着苏默买了些做火锅的调料和一些蔬菜吃食,就回到了家里。 今天,苏默决定一展身后,给大家做一顿火锅,让他们尝尝鲜。 自从苏默跟柳婆子提了要开店的想法之后,柳婆子就开始发愁做什么吃食的好。 苏默又告诉她,要做火锅。 柳婆子琢磨了好几天,也没想通这个火锅到底是什么。 苏默一脸神秘,只告诉柳婆子,火锅是她一个人才知道的独门绝招,等到时机到了,才能亮出来让他们看看。 处于对苏默的信任,柳婆子压下心里的疑惑,一直忙活了好几天,可算等到了苏默施展她的独门绝招的时候了。 大骨头汤在炉子上用小火足足熬制了三个多时辰,早已浓香四溢。 吃火锅,最重要的是火锅底料的炒制。 牛油下了锅之后,调料一一往锅里一放,一股独特的浓香就传了出去。 苏默炒制了两种底料,一种是清汤,还有一种是辣汤。 炒好底料之后,放进鸳鸯锅里,加入浓香四溢的大骨头汤。 锅下的炉火汹汹,汤料翻滚着,不多时,水就开了。 苏默把切成薄片的瘦肉放了进去,看着它们在锅里翻滚了一会儿,就笑着说:“可能拿筷子捞出来吃了。” “熟了吗?” 赵兰硕挟起了一声,面色迟疑地问。 苏笙早就迫不及待地挟起一片薄肉片,放进了芝麻酱里,不顾烫地吃到了嘴里后,眼睛一亮,冲着姐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好吃!姐姐,你真厉害!“ 称赞完,他埋下头,又挟起了第二片薄肉。 柳婆子也吃了一块,连连称赞:“味道真不错!” 苏默笑望着慢了一步的赵兰硕说:“你要是再不动筷子,一会儿锅里的肉就都没了。” 赵兰硕回过神,愕然发现锅里的肉片真如苏默所说,几乎没有了。 年纪最小,但吃得最多的是苏笙,从吃到第一片薄肉起,他的筷子就没有停过。 看到这里,他不再迟疑也埋下头苦吃起来。 鸳鸯锅就有这个好处,既能满足喜欢吃辣人的需求,也能让不喜欢吃辣的人满意。 外面寒风凛冽,屋子里一家人围炉而坐,涮着火锅,谈笑风声,其乐融融。 吃完了这一顿火锅,柳婆子对苏默开店的能力不再置疑,一家人围着一桌子的残羹说着话。 苏笙因为尿急,开了门,一个人跑了出去。 他吃的是辣锅,喝了不少水,早就憋不住了。 刚出门没多久,他就迎面撞上了张清芳。 张清芳象是专门等着他出来似的,猛地从角落里蹿了出来,伸开双臂拦在他面前,垂着着头问:“阿笙,你姐姐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好香啊!” 苏笙虽然小,但很聪明,姐姐的嘱咐,他记得牢牢的,听到这话,他警惕地抬起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张清芳,一眨不眨地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清芳瞟了眼他两条小短腿互相夹着的隐晦小动作,挑起眉,坏笑着说:“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让茅厕!要是不怕羞的话,你就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尿吧!” 男女五岁就不同席,这个道理,苏笙还是懂得的。 闻言,他腾地涨红了脸,恼怒地瞪着张清芳说:“你怎么这么没有廉耻?” 张清芳的表情倏地一冷,眯着杏眼,冷冷地说:“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你要是不告诉我实话,我就是不让你走!” 因为憋尿,加上生气,苏笙急得小脸通红,恼怒地瞪了死皮赖脸的张清芳一眼,扭过头,冲着屋里喊道:“硕哥,有人欺负我!” 屋子里苏默正说到有关开店的事。  “开业之后,婆婆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这几天,婆婆再劳累一下,到人牙子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伙计和小厮介绍一下。选人的时候,最好挑一些身强力壮的,手脚麻利,人勤快的。既能当伙计 使,必要时也能做护院使。咱们家根基浅,在清平城里没有什么大靠山,一旦我们的生意好了,怕是有那些眼红的,会派些地痞无赖过来闹事.....” 听着苏默的安排,柳婆子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这城里的地痞无赖多着哩,都欺生!没点靠山开店,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些麻烦的。时间一久就好了。” 赵兰硕心中一动,提议道:“婆婆每日奔波已经很辛苦了。不如找伙计和小厮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好了。我在芳华阁干了这么天的活了,多少认识一些有门路的人。” ”那也好。“ 苏默答应了下来。 就在这时,苏笙的声音从外面传了出来。 赵兰硕脸色一变,起身冲了出去。  张清芳狠狠地瞪了眼苏笙,伸手再捂他的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赶紧溜回了自己家里,并关上了门。 第440章 请君如瓮 赵兰硕出去一看,只看到小小的苏笙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门外,轻声问:“阿笙,欺负你的人呢?“ 苏笙伸出小胖手,一指张家的房门,鼓着腮帮子,气咻咻地说:“欺负阿笙的人就是隔壁的张家姐姐,她拦着我非要问,我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不告诉她,她就不让我走!” “硕哥这就找她,给你出气去!” 听到这话,赵兰硕瞬间沉了脸,迈步走向了隔壁的张家。 砰!砰!砰! 敲了三声门之后,赵兰硕大声问:“张清芳,欺负一个我家阿笙很有本事是?有本事出来跟我说话!“ 张清芳早就把房门抵得死死的了,躲在房里不敢应声,揪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忐忑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早就把苏笙骂了几十遍了。 “这个死小童,怎么精得跟猴似的,跟他那个狐媚子的姐姐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叫了半天门,也不见屋里有人应声,赵兰硕的驴脾气也上来了,干脆抬脚把房门踹得咚咚作响:“张清芳,你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家。有本事,你出来啊!” 苏默看了一会儿,终是看不下去了。 这一院子的人,张清芳都不怕,就怕赵兰硕一个人。 听到赵兰硕叫门,她哪敢出来啊,瞧这个样子,是恨不得一辈子龟缩在屋里了! 她拦住了赵兰硕说:“别白费力气了,她是不会出来的。我们回去吧!” 赵兰硕有些不愿意:“那就这么算了?” “算了。都是邻居,抬头不风低头见的。想来清芳姑娘也只是跟阿笙开个玩笑罢了!” 说话间,苏默对着赵兰硕眨眨眼。 赵兰硕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凑近,小声问:“你这是对着我抛媚眼吗?” “去你的。这可是在外面,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苏默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转身回去了。 赵兰硕舔了舔嘴角,抿着嘴笑了笑,跟了过去。 听着外面的人走了,张清芳暗暗地松了口气,悄悄走到门,推开房门,探出脑袋往外面看了一眼,赶巧碰到苏笙回来。 苏笙斜了她一眼,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一扭小屁股,钻进了自己家里。 张清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一帮穷鬼,才来城里几天了,就开店了。这里头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名堂!” 知道苏默一家要开店的消息后,院子里的住户都过来道了贺,苏默和柳婆子客气地回了礼。 所有住户里,杨青青夫妇和成大贵夫妇和苏默一家的关系最是要好,走动很是亲密。 成大贵夫妇经常送来一些羊肉汤过来,给苏默家里尝鲜。 苏默也做了一些辣椒酱作为回礼,成大贵夫妇收了后,也不知道尝了没尝,倒也没说什么。 隔壁的张家兄妹,只有张勇送了一些点心过来,张清芳没敢露面。 半下午的时候,一家人又出了门。 走到张家门前时,苏默状似无意地问:“家里的房锁了吗?” “锁了吧?应该是锁了,是不是,婆婆?” 赵兰硕不确定地说,扭头看向柳婆子。 柳波子笑眯眯地说:“锁了,锁了的。” 这一席话,被一直暗暗关注着苏默一家动静的张清芳听在耳朵里。 她扒在院门口,亲眼看着苏默一家人走远,扭过身,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前,却看到柳婆子说锁了的房门,门锁只是挂在门上面,并没有锁上。 “柳婆子这个老家伙越老越不中用了,亏得苏默还把她当宝看,什么事都放心地让她去办!” 张清芳窃喜在心,心里不无鄙视地想着。 进门前,她探着头,小心地往院里瞄了一眼。 院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住户房门都是锁着的,只除了她一个闲人在家之外。 这些天,她一直赋闲在家,只因一则,清平城方圆几里以内的羊毛都收得差不多了,暂时收不到羊毛了。二则,姜家商铺和她合作做出来的毛线织物,明显敌不过梅家。 供大于求之后,她便无事可做了。 而苏默,却与她的处境相反,不仅做了芳华阁的首席,而且还要开店了。 她可听说,那店开在寸土寸金的南大街,哪怕是小小的一间店,买下来,也得好几百两银子呢。 为此,张清芳背着苏默一家,不知道说了多少酸话,院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只道:“苏姑娘是个有大事的!” 听到众人对苏默一致的称赞,张清芳的心里如同刀绞斧凿一般,酸得都冒泡了! 这些天,她呆在家里,一直跟作贼似地,暗暗地盯着柳婆子的动静,看来看去,也就今天盯出一些名堂出来了。 所以趁着苏默一家人出门,她决定如法炮制,跟上次一样,悄悄地潜入苏默家里,探看一回,说不定能象上次一样,把苏默的绝招给学到手里了呢。 张清芳悄悄推门走进了苏默家里,一进门,她就发现屋里的空气里隐隐地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食特香气。 她在大厅里四处翻了翻,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便大着胆子,走向了厨房里。 走出一段距离后,苏默一家人又悄悄地返了回来。 走进院里时,他们也没出声,直到走到门前,看到微微开了一道细缝的房门,三个大人对视一眼,脸上不由都浮现出了一层笑意。 请君入瓮这个主意,是苏默出的。 走到张家门前那些话,也是他们故意说的,让张清芳听的。 “还是小默聪明!这个主意果然不错!” 柳婆子笑眯眯地称赞道。 “佩服!” 赵兰硕也对着苏默伸出了大拇指。 正在厨房里乱翻的张清芳听到这话,大惊失色,手里拿着的锅盖,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谁?谁在里面?” 明知道里面的人是谁,赵兰硕还是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句。 张清芳更惊慌了,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躲在了厨房门后面。 苏默冲赵兰硕使了个眼色,他绷了脸,推开厨房的门。  张清芳避无可避,只得讪讪地走了出来。 第441章 抓小偷 “呵呵,你们出门的时候,没有锁门,我也是好心,怕你们家里进贼,就进来看看。” 张清芳一脸尴尬地站在屋子里,紧张地直咽口水。 她的脸色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早就叫苦连天了:哎哟,你说,怎么这么倒霉,她才进来没多久,还没翻出东西呢,就被因为忘拿东西而返回的一家人给逮了个正着! 赵兰硕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她,表情严肃,一言不发,看向张清芳的目光里满是煞气。 张清芳只瞄了他一眼,腿肚子就开始转筋了,不敢多看,眼巴巴地看向了苏默的方向。 她寻思着女人一向心软,比较好说话,容易糊弄一些。 柳婆子端坐在椅子上,一向笑眯眯的脸上,罕见地也没有了笑模样。 苏笙撇了撇,不屑地说:“哼,贼喊捉贼!”  苏默眼神戏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清芳姑娘,怕是进来看看是假,想顺走点东西倒是真的吧?上次,我家里就进了次贼,做好的毛袜子少了一只。我们家阿硕盘问过隔壁的孙小福了,他说那只袜子 是你拿走的。”  “哪,哪能啊?我张清芳也是有正经活计的人,怎么会干出偷鸡摸狗的事来!苏姑娘,你别听孙小福胡说八道,他呀,见天游手好闲,不误正业的,没十什么正经活的。要我说,偷东西的人是他才对! 你应该去找他.....” 张清芳脸上挂着一丝虚假的笑,开始时,她还说得理直气壮,好象她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样,越到后来,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干脆息了声,干巴巴地闭上了嘴。 只因为她发现,这一屋子的人都用看笑话一样的眼神看着她,那个叫赵兰硕的,盯着她的目光,冷得从外面的冰碴子一样,让她直打哆嗦。  “据我所知,你是在绣房里做绣娘的。半个多月前,你辞掉了绣房的活,进了姜家商铺里织一些小物件,收入还算不错。但是最近,这个活好象黄了,你一直闲在家里没事可干来着。这些,都是你哥哥 张勇亲口说的。清芳姑娘,你可以走了。” 苏默轻描淡写地把情况说了清清楚楚,态度和气,让以为可以耍赖打混过去的张清芳瞬间绿了脸。 就在她的心荡到谷底的时候,苏默的语气却瞬间反转,让她惊愕的同时,也喜得合不拢嘴。 “你让我走?” 她惊讶地反问道,心里却在暗暗地嘀咕:这个苏默可真是个傻子。 “只要你吃了我手里这个药丸,就可以走了。” 说着,苏默摊开手,一个鸽子蛋大小的丸子出现在她手心里。 张清芳眼角一跳,本能地觉得苏默不怀好意,警惕地问:“这是什么药丸,你就让我吃?”  “清芳姑娘,你好象并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大可以不吃,我直接把你扭送到官府,让官老爷断一断你到底是不是小偷。不过,清芳姑娘可要想好了,万一官老爷断定你是贼,你怕是要在大牢里 坐上好几年,出不来了。就算是出来了,你的名声也差了。象姜公子这样的人家,最注名声的,是绝不会娶一个坐过牢的女子为妻的....” 苏默的语气淡淡的,但隐有威胁之意 听到这话,张清芳瞬间变了脸,脸色变幻不定了一会儿之后,咬了咬牙道:“好,只要我吃了这个药丸,你不仅会放我走,还不会到官府告我是不是?” “是。我苏默说话,一言九鼎!” 苏默沉声说道。 张清芳犹豫了一会儿,料定苏默是绝计不会害她的性命的,终是迈着艰难的步子,走上前来,拿起药丸,放到嘴边,慢慢地慢进了嘴里。 咽了一口之后,她就皱起了眉毛,嫌弃道:”这是用什么做成的啊?好难吃啊,肚子里好象着了一团火一样。“ 说话间,想着多吃一些,早点吃沅,就可以离开这里,她又咬了大大的一口,不顾嘴里火烧火燎的灼痛感,强行咽了下去。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苏默慢慢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慢吞吞地说:“毒药当然不好吃了。” 张清芳神色一僵,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什么?毒药?” 看到苏默如同猫玩老鼠一样,轻松地就把张清芳戏弄得团团转,赵兰硕嘴角隐隐现出一丝笑意,深邃的眸光温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苏默。  苏默笑了笑说:“是啊。这种毒药是我家的独门秘方,名叫含笑七步之七伤穿心毒。别看这个名字长,有些绕口,但这种毒药妙就妙在,它是天下少有的绝世奇毒。凡是吃了此毒的人,哪怕这世上医术 最精明的大夫也看不出来,你到底有没有中毒。毒发时,穿肠肚烂,面容扭曲腐烂,非常渗人!“ “你,你骗我!这世上哪有这种厉害的毒药?!我听都没有听说过!你一定是吓唬我的!” 张清芳尖叫着,试图扑到苏默身边来。 “你想干什么?” 赵兰硕目光微沉,脚步轻移,拦在苏默面前。 “我有没有骗你,你心里清楚!你扪心自问,吃下药丸的时候,是不是有股异样的灼烧感?!身体隐隐发热,有种强烈的想要喝水的感觉?” 苏默气定神闲地看着张清芳的脸色由刚开始的半信半疑,到最后的一脸绝望。 “是这样的,没错!苏默,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杀了我,你也活不长!解药呢?!你一定有解药对不对?快给我!快把解药给我!” 张清芳抠着嗓子,干呕了几下,但是药丸早就吃进肚子,进入胃里了。 她呕了半天,除了口水,自然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她绝望地跪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想要解药是吧?也不是不可以。前些天,我家丢了一只毛袜子,是你偷的吗?” 苏默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赵兰硕,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清芳,神色清冷,目光里满是戏谑。  张清芳目光闪烁了片刻,如斗败的公鸡一样低下了脑袋:“是,是我。对不起,是我偷的!” 第442章 吓瘫张清芳 说话间,张清芳五体投地,额头抵着地面,深深地拜了下去,痛哭流涕道:“苏姑娘,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了错事。但是罪不致死,还请苏姑娘高抬贵手,赐我解药,饶我 一命!” 她是真的怕了! 柳婆子抱着苏笙,静静地看着张清芳的丑态,脸上均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等到张清芳结结实实地嗑了三个头时,苏默才开口说道:“罢了!看在你已知错,且有悔过之心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了,饶你一命!但死罪虽免,活罪难逃!解药,我暂时不能给你!只要你以后安安 份份的,每个月到我这里领一回药丸,我保你活到七老八十,没问题!” “苏姑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行行好,就把解药给我吧!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张清芳苦苦哀求道。 “多说无用,我心意已定!” 苏默一脸地无动于衷,冷漠得宛如一块石头一般。 张清芳见苦求无用,只得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家里。 “这个张清芳平时在咱院里都是横着走的!谁也不敢惹她!小默啊,也只有你能治得了她!“ 柳婆子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指着苏默的鼻子,感叹地说。 “我也能只能治得了她一时,治不了她一辈子。咱家的火锅店开业之后,辣椒这种食物,很快就会被世人所知。过不了多久,张清芳就该反应过来,我给她吃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 苏默摇了摇头,也是笑不可抑。 苏笙哈哈大笑,直接笑倒在柳婆子的怀里:“还是姐姐厉害!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隔壁的刁蛮姐姐给吓哭了!” 赵兰硕也笑,神色温柔地看着苏默,目露赞叹之色。 苏默轻轻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记,小声说:“看到了吧?要想整治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把她丢下楼!” 听到这话,赵兰硕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摸了摸鼻子,神色讪讪地看着苏默。、 开店的事,在柳婆子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赵兰硕和苏默接着在芳华阁忙活,偶尔也会到店里转一转。 关于活计的事情,赵兰硕问了青姐,让她帮忙找些可靠的活计。 青姐应了,却告诉他,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赵兰硕有些着急,连续几天都愁眉苦脸的。 苏默看在眼里,安慰他说,好活计是要慢慢寻找着的,不能着急,等活计找到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再开店也不迟。 天色将将擦黑,正是芳华阁开业的时候。 赵兰硕一身布衣,怀里鼓鼓囊囊地塞着一包点心,提着灯笼,孤身一人走在路上。 今天阁里忙,中午时,张勇根本抽不出时间,往家里跑一趟,连带着赵兰硕也没有象往常一样给在家里的柳婆子和苏笙带些点心和吃食回去。 所以到了晚上,把该干的活都做完了,他这才抽了个空,揣着点心出门了。 天黑路滑,他低眉敛目,小心地看向地面,两只耳朵却暗暗地竖起了老高,注意听着身后的动静。 果然,跟踪的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一走,一直在芳华阁里用目光暗暗追随的人也跟了出来,一路尾随。 他走,后面的人也走。 他停下脚步,后面的人也不走了。 这跟踪的人可不够高明啊。 走到一处拐角时,他装作尿急的样子,放下灯笼,飞快地遁到了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子里。 跟踪他的人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他出来,有些纳闷,神色不定地走到了近处,察看了放在地上的灯笼,犹豫了一会儿,缓步走进了巷子里。 “你....” 但是他刚踏进巷子里,还没有完全适应里面的黑暗时,赵兰硕就从墙上跳了下来,重重一拳击在了他的下巴上。 一拳之后,跟踪者晕头之向地倒在了墙上。 赵兰硕伸手掐住那人的脖子,脸色阴狠地问:“说,你是谁的人?陈兰玥吗?” 听到这个声音,那人眼睛一亮,双目之中迸出欣喜的光彩,脱口而出道:“世子爷,是你吗?我是王妃派来寻你的!” 母妃?怎么会这么快?! 赵兰硕愣了愣,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下来。 那人脸色脖子粗地咳了几声,扑通一下跪倒在又湿又冷的地面上,激动地叫道:“世子爷!真是你啊!王妃命我等悄悄来到这清平城,说是只要盯着九皇子,就一定能找到你!王妃真是太聪明了!” 是了,他娘亲虽屈居于后院,但却天生聪慧。 他活着的消息是白九带回去的,白九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只需要顺着白九这条线,就能找到他。 他母妃那么聪明,陈兰玥想不到的,她一定能想到。 赵兰硕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很快把其中的关节都想通了。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再想装作不认识,显然不可能。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跟这些人回京城吗? 想到他还没有跟苏默表明真实身份,就算苏默有心想要寻他,也不知道上哪儿去寻他。 他有些不甘心。 想到苏默,他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腰间的一个袋子上面。 这里面是苏默早起给他做的辣椒面丸,他记得她当时还玩笑似地说,要是碰到危险的时候,拿这个丸子当毒药骗上一骗,说不定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赵兰硕灵机一动,伸手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冷声问:“我母妃派了多少人来寻我?” 借着灯笼朦胧的暗光,那人看到了他的脸,更加兴奋了,扬声说:“七个人!王妃说人贵精不在多。世子爷,你要见一见他们吗?” 这话正合赵兰硕的意,他面色高冷地点了点头,手指却悄悄地摸着挂在腰间的袋子,心里暗暗地在数着袋子里一共有几个辣椒面丸子。 一个,两个..... 数到六后,他发现竟然没有了。 他不相信,又暗暗地数了一遍了,结果数来数去都是六个。  一共七个人,却只有六个丸子,这可怎么分? 第443章 忽悠 赵兰硕愁了一会儿,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用来作信号的烟花,用火折子一点,就咻地飞到了半空中,炸出绚丽的烟花。 “世子爷,请稍等一会儿。他们马上就来了。” 做完这一切后,那人一脸恭敬地看着赵兰硕,笑着说道。 赵兰硕摆了摆手,不自在咳了一声道:“我不着急,不着急。” 一刻钟后,七个黑衣劲装的人从远处奔了过来,来到这个巷子里,跪在了赵兰硕面前。 当着这些人的面,赵兰硕取下腰子的袋子,倒出六枚鸽子蛋一样的面团,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要是对爷忠心,对我母妃忠心的话,就把这些药丸吃下去。” 有胆大的,小声问:“敢问世子爷,这些药丸....” “这是你该问的话吗?凡是不吃的,视为叛徒,当场斩杀!” 赵兰硕负手而立,姿态睥倪,凤眼微眯,眸光中满是戾气。 七个人面面相觑一番,终是有人拿起丸子一口吞下。 有人当头,其他的人,自然也有样学样。 只不过,这七个人里面,有两个人各吃了半块。 这丸子看着不起眼,但吃到嘴里,却受罪无比,入到喉咙里,更象着了火一样,火辣辣的,一直难受进了胃里。 七个人均是眼浮泪光,看着可怜无比。  盯着这些人都吃了,赵兰硕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笑着说:“看来,你们都很忠心。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吃的药丸是什么了。这是一种能让人穿肠肚烂的毒药,每月都需吃一颗,才能续 药,解药只有我这里有。哪怕你们去药店看大夫,他们也只会告诉你,没有中毒!吃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觉得嗓子里火辣辣的,就象有人拿着个火把在燎一样?” 听到这话,跪在地下的七个人都是身体僵直,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赵兰硕接着说道:“那就对了。这就说明毒性已经蔓延进你们的奇经八脉,流向了你们的身体各处。要是对我忠心也就罢了,每月一颗药丸子,我保你们这辈子平安无事,活到七老八十都没问题。要是 对我不忠心,背叛我的话,那就只能穿肠肚烂而死!爷只要忠心的人,听到了没?” “听清楚了!我等必对世子爷和王妃忠心耿耿!“ 七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赵兰硕挥手让这些人起来后,有人问他:“世子爷,我们这就回京城吗?” 赵兰硕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说:“爷有说回京城吗?”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摸不着这位喜怒不定的世子爷脉。 “爷想回京城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的。你们都要跟爷留下来,至于我母妃那里,你们只说还没找到我就是了。“ 赵兰硕笑眯眯地说。 当天夜里回去之后,赵兰硕就告诉苏默,他找到合适的小厮了。 苏默惊讶:“这么快?你在哪儿找的?” 这些日子,他一直心急如焚的。这么快能找到适用的小厮,也是能耐。 赵兰硕有些得意:“那当然。在哪儿找的,你别管。明天,我把人带过来给你看一下。” “对了,你要几个人啊?” “才开业,只要四五个小厮就足够了,如果生意好,再加到六七个人不迟!” 苏默笑着说。 “那正好。“ 听到这话,赵兰硕瞬间喜笑颜开。 深夜,苏默搂着苏笙陷入了深眠。 房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赵兰硕身形一闪,便出了屋子。 走到院里之后,他一边往院外走,一边警惕地向四周看去。 出了院子,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一个黑色劲装的大汉从墙上跳了下来,跪在赵兰硕脚下,轻声喊了声:“世子爷!” 赵兰硕背负双手,神情倨傲地睨了他一眼,冷声说:“其他人呢?” 那人恭手抱了一拳回道:“就在这附过。” “让他们都下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吩咐你们去办。” ..... “我的吩咐,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看着跪在地上的七八个黑衣人,赵兰硕冷声问道。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表情有瞬间的纠结之色。 “属下等人是王妃派来保护世子爷安危的,做火锅店的小厮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有人壮起胆子,弱弱地表达了不满。 “爷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赵兰硕缓步走到跪下的那个黑衣人跟前,抬起一脚,重重地踹在那人的胸口上。 黑衣人不敢乱动,咬着牙,生生地受了这一脚,被踹得身形一歪,差点仰面栽倒在地,在赵兰硕的冷眼下,很快就跪直了身体。  “你们商量一下,挑出五个人出来,明天一早就跟我见苏姑娘去。我提前告诉你们一声,苏姑娘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有人到她的店里做了小厮之后,有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的。哼,这样的人,爷 有的是法子整治他!” 赵兰硕轻启薄唇,语带威胁。 办完了事,赵兰硕心情大好,慢悠悠地往家走。 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屋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推开了。 苏默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地,开门的瞬间,就看到有个人直直地站在门外,她吓了一跳,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看到苏默的瞬间,赵兰硕的身体瞬间一僵,本能地以为自己暴露了,听到她有些吓到的声音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轻轻咳了一声说:“小默,别怕,是我。” 他一出声,苏默吊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抱怨道:“是你啊,吓死我了。” 赵兰硕笑:“你胆子这么大,也有怕的时候啊?” “废话!我也是人,当然会怕。刚才我一直都醒着,没有睡着,你起夜的时候,我怎么没听见声音?” 苏默推开门,走了出去,不经意地问道 黑暗中,赵兰硕目光闪烁,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后怕。 他以为苏默睡着了,才出去的。  原来,她一直醒着,差一点就被她发现了,他以后行事还需再小心一些才是。 第444章 要啥工钱 “我怕吵醒你们,刻意放轻了动作。你起夜吗?我陪你。“ 赵兰硕笑着说。 “好吧。” 苏默点了点头,返身关上了门。 早上,赵兰硕罕见地起了个大早。 卧室里,苏默搂着弟弟,睡得正香,突然觉得鼻子象是被人拧住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赵兰硕俯身站在床边,眯着潋滟的凤眼,对着她笑得一脸灿烂。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苏默眨了眨眼睛,眨去了脑海里残存的睡意,语气软软地问。 赵兰硕挑了挑眉,瞄了她怀里的苏笙一眼,小声说:“早吗?要不要我再睡一会儿?” “也好。” 苏默瞟了眼窗外暗淡的天光,懒洋洋地阖上了眼。 赵兰硕并没有应声,苏默以为他走了,也没有在意。 身侧一凉,身上盖着的被子轻轻地掀开了,苏默睁开眼,看到赵兰硕已经脱了鞋袜上了床,正往她的被子里钻。 她有些无语,地方这么窄,他也不怕摔到床下去。 “你不回自己房间睡啊?” 苏默往床里面挪了挪,轻声问。 “不了,我就在你这里凑合着睡一会儿,马上就该起了。” 赵兰硕冲着她微微一笑,扭身睡到了她身边。 苏默有些困,听着身边传来的窸窸窣窣声,闭上了眼。 躺了一会儿,她神色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侧过脸,看到赵兰硕支着头,正用无比炽热的目光盯着她看。 “你干嘛啊?” “我不太困。你接着睡吧。” 赵兰硕嘴角微勾,淡淡一笑,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你这样看着我,我还怎么睡得着?” 苏默瞪着他,神色不满。 “我只是看着,什么也没做。你睡你的,我看我的,根本不冲突啊。” 赵兰硕一脸地无辜。 苏默瞄了他一眼,默默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赵兰硕愣了一会儿,只得神色哀怨地放下了手臂,躺到了床上。 等苏默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隐隐地传来些许的打水声和说话声,睡在她旁边的赵兰硕已经不知所踪。 她起了床,独留苏笙一个人酣睡。 进了厨房,想提桶打水,她却发现家里的水缸也是满的。 她露出一个微笑,自然知道这水是谁打的。 烧了锅热水,洗漱过后,苏默听到房门被轻轻地合上。 赵兰硕的声音随之响起:“小默,你起来了?早饭我买回来些,你熬些软糯的稀饭就好了。” 苏默侧过头,对着他笑:“我睡着之后,你没睡觉啊?什么时候起来的?” “你不让我看啊,我只好起来打了趟拳,见时候不早了,又出去买了些饼。” 赵兰硕语带抱怨地走近,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房门静静地合着,苏笙依旧沉睡未醒的样子。 苏默瞪着他,用嗔怪的语气说:“有你那么看人的吗?让你那么看着,怕是连神仙也睡不着啊。” 赵兰硕嘿嘿傻笑着,到了苏默近前,把手里提着的油纸包,放到了桌子上,冷不丁地凑近,亲了苏默的嘴唇一记。 苏默心下一跳,伸手捂着嘴巴,有些受惊地看了眼房门的方向,小声说:“大早上的,你这是干什么啊?要是婆婆进门看到两个这样,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再面对她?” “你这担心有些多余,婆婆那么精明,早就看出来我跟你的关系了。” 赵兰硕牵过她的手,撒娇似地摇了摇。 “婆婆知道归知道,可你也不能太放肆了。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太过亲昵,会惹人非议的。以后,你还是注意着点吧!” 苏默甩开了他的手,扭身进了厨房,准备做早饭去了。 赵兰硕跟了进去,撇着嘴道:“你早晚会嫁给我的!我不过是早点行使我做相公的权利而已,怕别人非议做什么?” 苏默手上忙个不停,睨着他,没好气地说:“你不怕,我怕,行了吧?” 听到这话,赵兰硕不吱声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一向比对男子苛刻得多。 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得不在乎苏默的名声。 为了苏默好过,他愿意忍下强烈得想要碰触她的渴望,直到能正大光明地碰触她的那一天。 “去阁里前,我找的那几个小厮,你要不要见一见?”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出声问道。 “要的。我和婆婆一起见一见,看看那些人的品性如何。若是不行的话,早些换掉。” 苏默想了想,温声说道。 说话间,她瞟了赵兰硕一眼,解释道:“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好的伙计关系到一个店的好坏.....” 赵兰硕笑着说:“我和你之间不用解释,你想做什么,只管放心地去做好了。我相信你。” 苏默心里一甜,垂下头,笑弯了眼睛。 没过多久,柳婆子来了,进了卧室,帮着苏笙穿好了衣服,婆孙两个一起净了面,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桌子边,吃了早饭。 除了苏默一家外,院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走完了,各自忙着自己家的营生去了。 五个身穿灰色粗布衣服的壮汉来到院子里,自觉地站成了一排,眼观鼻,鼻观心地垂下头,任苏默和柳婆子随意地打量着。  苏默神色古怪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下身边的赵兰硕一记,小声说:“你从哪儿找来这些人?我觉得他们不象一般的干粗活的人,倒象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训练有素不说,而且很懂规 矩的样子。” 闻言,赵兰硕心里一紧,神色紧张地瞄着苏默,轻声说:“他们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的,自然跟一般干粗活的人不一样。” “是吗?那他们要求的工钱肯定不低吧?“ 苏默有些担心地问。 这些人,她当然满意,怕只怕工钱少了,人家不愿意干。 “工钱,我一早跟他们提过了,一个月五十个大钱,他们没有不愿意的。” 赵兰硕有意提高了声音。 站着一排的五个人面面相觑一番,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 “不要工钱就行,只求姑娘赏口饱饭就行。” “要啥工钱啊,姑娘管吃管喝就成!”  “姑娘,你就留下我们吧!我们不会偷懒的!” 第445章 阿婆火锅店开业 445阿婆火锅店开业 几个汉子眼巴巴地望着苏默,态度诚恳,七嘴八舌地说。 “这五十个大钱有些少吧?” 苏默小声跟柳婆子说。  柳婆子瞄了眼越兰硕,笑眯眯地说:“是少了点,不如加到八百个大钱!小默,你可别小看这八百个大钱,在这清平城,为人伙计的,你给这个价钱已经算是厚道的了。我看这几个后生都是能干的,你 就留下他们吧。” “那就八百个大钱,你们都留下来吧!在我的店里好好做,生意好了,我再给你们的工钱再往上提一提!” 在柳婆子和赵兰硕的期待下,苏默终是点了头,把这五个人都留了下来。 五个人闻言喜上眉梢,不约而同地瞄向了赵兰硕。 赵兰硕以手掩唇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你们还不谢过苏姑娘?!” “谢谢苏姑娘愿意收留我们!” “谢谢苏姑娘愿意赏我们一口饭吃!” ..... 五个人齐齐躬身向苏默施了一礼,异口同声地说着客气话。 苏默让他们弄得很是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不用客气,你们随意一些。” 说完,她逃也似地跑了。 柳婆子望了望苏默的背影,小声地问赵兰硕:“家里人找来了?” 赵兰硕垂下眼睛,目光闪烁了一会儿,轻声地嗯了一声。 “那你这是要走了吗?“ 柳婆子接着问道。 “没有。我没有要走。” 赵兰硕抬起头,绷着脸,神色坚定地说。 “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柳婆子叹了口气,迈着蹒跚的脚步离开了。 独留赵兰硕一个人,静静地留在原地,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默把开店的事情告诉了青姐,并热情地邀请青姐和芳华阁的所有姑娘们到店里吃饭,全部免费。 青姐很捧扬,爽快地答允了。 除了卧病在床的红袖,阁里的其他姑娘们也答应下来。 那天夜里,芳华阁的灯火只亮到了子时,子时过后,青姐站在门口,跟所有被迫提前离场的客人们道了歉。 次日,一家人起了个大早,到了新开的店里,和新请来的五个伙计一起忙活到了晌午。 到了晌午,柳婆子请的舞狮团敲锣打鼓,在门口,热热闹闹地开始了表演。 阿婆火锅店门口很快聚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孩童们嬉笑着围着人群追逐着。 “火锅是啥东西?没吃过啊。” “铁锅我见过,火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点新鲜啊。” “锅都着火了,还咋吃啊?” ...... 人们议论纷纷,赞叹的有之,摇头的也有之,倒引得围观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柳婆子换了身体面的新衣服,站在门口,拱着手,笑眯眯地跟前来贺喜的人们打着招呼。 “阿婆,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啊。” “借你吉言啊!” “阿婆大喜啊!” “同喜,同喜!” .... 在声声道喜声里,有个伙计在柳婆子的示意下,拿了卷长长的鞭炮一头放在门槛上,另一头远远地放到了街面上,拿火折子一点,噼哩啪啦地响了起来。 孩童们尖叫着跑开了,欢声笑语在弥漫着硝石味道的空气里散开。 难得来一次清平城,方淮安坐在马车里,赶巧从这条街上路过,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哄笑声,他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就见一家名为阿婆火锅店的门前里外层,外三层地围了很多人。 人们笑闹着在跟一位上了年纪,但收拾得干净俐落的阿婆道喜 方淮安扬起嘴角,看了一会儿,刚要放下车帘,猛然看到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出现在那位笑眯眯的阿婆身边,贴着阿婆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身姿袅袅地离开了。 虽然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了,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佳人正是苏默无疑。 让他惊奇的是,苏默的状态与他之前在苏家见过的几次完全不一样了。 她似乎长高了,原本削瘦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肉感,腊黄得有些不正常的皮肤也白了不少,完全就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若说以前的苏默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麻雀,站在人群里不出声,就象一颗小石子掉进了河水里,无声无息的,激不起一丝涟漪。  而现在的苏默,则象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去除了表面的浮华,终于露出了光华璀璨的内里,风华初绽间,少女的美貌就象刚刚开出的花骨朵的,已经可以预见,等她长成后,会有怎样让人惊艳的 风姿。 方准安手指微顿,睁大了眼睛,盯着苏默的身影,看着她走到一个相貌难看看的中年男人眼前,俏脸上蓦然绽开一抹让他移不开眼睛的明媚笑靥。 这个笑容看得他心尖一颤,心花怒放里,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前所未有地狂跳起来,那是他和蒋思思在一起时,都不会有的心动的感觉。 “停车!” 他攥着车帘,扬起冲着驾车的小厮喊道。 “少爷,有什么事吗?” 仆人停了车,疑惑地问道。 方准安神色雀跃地跳下了马车,笑着说:“这里新开了一家听都没听过的火锅店,我进去尝尝。如果味道好的话,我也好回家告知母亲,让她也来尝一尝美味。” 说着,不等小厮阻止,他已经加快脚步往围了很多人的阿婆火锅里走去。 “婆婆,一会儿青姐她们就来了。我去厨房里看看,让他们提前把要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 苏默贴着柳婆子的耳朵,小声说。 “好啊,你去吧。外面有我呢。” 柳婆子笑着应了。 “辛苦你了,婆婆。” 苏默伸出手轻轻地搂了搂柳婆子的腰,淡淡一笑,离开了。 “阿婆,那姑娘是你什么人啊?长得真俊俏!可有许配人家啊?我亲戚家有一个小儿子.....” “人家姑娘生得这么好,肯定是许出去啦!” .... 苏默不过在人前晃了晃,那些闲不住的妇人们便眼前一亮,开始跟柳婆子打探起她的消息来,话里话外都透着想牵线搭桥做红娘的意思。 “她是我妹妹的女儿,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柳婆子笑眯眯地回头看了苏默一眼,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转移了。 第446章 香气弥漫 芳华阁离阿婆火锅店并不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青姐带着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是一路走过来的,引得路人引颈相望。 到了阿婆火锅店,青姐笑眯眯地把一个红包放到了柜台上,身后的姑娘们纷纷效仿,掏出红包,扔到了柜台上。 苏默也不客气,笑着让柳婆子接下了,把她们引进了店里,分坐了好几张桌子。 身强力壮的伙计们把备好的鸳鸯锅抬上了桌子,底下炉火熊熊燃烧着,熬制了好几个时辰的大骨汤倾倒进锅里,清汤和辣汤慢慢地在锅里翻涌起来。 没过多久,一股特别的香味四散开来,慢慢地溢满了店里的所有角落,钻进了所有人的鼻子里,引得不少人暗暗地咽了很多口水。 “哇,好香啊!” “真是太香了!” “可这火锅,到底怎么吃啊?” “我们这是要喝汤吗?” .... 姑娘们小声地议论着,面面相觑了半天,都不知道如何下筷,纷纷看向了青姐和苏默。 青姐笑着说:“小默,赶紧跟我们说说,你请我们吃了的这个火锅,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 苏默正要做介绍,不甘寂莫的苏笙却跳了出来,大声说:“我知道!我跟姐姐们介绍!” 看到生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苏笙,姑娘们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呀,这是谁家的小童,这般可爱!” “真可爱!真想捏捏他的小脸蛋哦。” .... 夕瑶眼疾手快,抢在所有姑娘们前面,把苏笙拉进了怀里,笑着说:“这么可爱,我来猜猜你是谁。我听小默经常提起,她家有一个懂事聪明的弟弟,不会就是你吧!” 苏笙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就是我!” 他语气软糯,偏说话跟小大人似的,一脸地傲娇,一出口便惹得姑娘们哄堂大笑,纷纷伸出手,想要捏一捏他白白的小脸蛋。 虽有夕瑶护着,苏笙的脸还是被捏了好几下。 他捂着脸,作崩溃状:“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不要乱摸啦!” 此话一出,姑娘笑得更是开怀了。 连平时一脸严肃的青姐也罕见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这个弟弟真是个小人精!” 苏默点了点头,一脸地骄傲状:“那是!我家阿笙可是很聪明哒!” 苏笙背负着双手,站在桌子前面,已经开始给姑娘们科谱何为鸳鸯锅和火锅。 柳婆子笑眯眯地听着,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慈爱之色。 赵兰硕抱着双臂站在厨房门口,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目光专注地看着苏默。 “哎,虽然没吃过,但这个味道闻起来就好象很好吃的样子!” “咱们要是能尝一尝就好了。” ...... 身后传来小声地说话声,赵兰硕回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说话的几个人,温声说:“小默说了,等你们给客人们上好菜之后,也可以坐下来尝一尝火锅了。” 听到这话,厨房里的几个小厮不由喜形于色。 “苏姑娘想得可真周到!” “苏姑娘心地真好!” ..... 赵兰硕勾唇一笑,心里暗暗得意:他看上的人当然好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苏默走近厨房,笑着对里面的伙计们说:“菜上完了,就没别的事了。还有空桌,你们也坐下去吃吧。” “谢谢苏姑娘。” 伙计们七嘴八舌地道了谢,迫不及待地从厨房里蜂涌而出,欢欢乐乐地围坐在了一起。 看着他们喜形于色的样子,苏默轻笑着说:“总觉得他们跟一般人不一样。” 听到这话,赵兰硕心虚地偷瞄了她一眼,气弱道:“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吧!都是一张嘴巴,两只眼睛的。” 苏默摇了摇头:“不一样。他们做事麻利,行动力极强,象是经过专业的训练,绝不是一般人。” 她象是随口一说,说完之后,似乎也不等着赵兰硕回答,转身就忙去了。 赵兰硕眼皮一跳,瞳孔微缩,惊疑的目光盯在苏默脸上,表情象见了鬼一样。 苏默神色如常,脸上挂着如往常一样的笑容,跟青姐和芳华阁里的姑娘们说笑。 可是,他心里总是有一股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苏默象是已经察觉了什么,只是隐而不发,等他主动去招供一样。 苏默跟青姐聊了一会儿,猛然扭过头,看到赵兰硕傻傻地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呆滞。 “你发什么呆啊?过来,一块坐着吃吧。” 苏默冲着他招了招手,笑着说。 “哦。好。” 赵兰硕恍然回过神,慌乱地收起了脸上有些痴傻的表情,走过去,坐在了苏默身边。 苏默刚刚拿起筷子,就听门口传来柳婆子跟人的说话声。 “这位公子,对不起啊,我们家小店今天第一天营业,只请朋友过来吃饭,不招待客人。” 柳婆子的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很是客气地说。 方淮安指了指和姑娘们坐在一起的苏默,笑着说:“我认识苏默,算不算是你们这个店今天招待的对象?” “你认识小默?” 柳婆子用惊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方淮安几眼,心里暗暗地思量着,这位公子衣着和气度都很是不凡,小默真的认识他吗? 见苏默捏着筷子,迟迟不下筷,赵兰硕从辣汤里捞了块熟透了的薄肉片放到了摆在她面前的碗里,温声问道:“怎么了?” 苏默放下筷子,眼睛看向了门口,轻声说道:“你们先吃吧,我去去就来了。” 说话间,她放下筷子,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看到她这个样子,赵兰硕哪有心情再吃下去,也跟着站了起来。 “方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到清平城后,苏默就很少再跟苏家的人打交道。 若不是方淮安的突然出现,也许她早就忘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看到苏默,方淮安眼睛一亮,视线范围内再也看不到别人,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自以为温雅的笑容。  “苏小姐,很久不见了。没想到,我无意中来到这清平城,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听玉瑶说,你和弟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当时,我还有些担心你们姐弟无依无靠的,在这寒冬时节该如何生活呢。眼下,看到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第447章 针锋相对 看到苏默,方淮安有些激动,说了一大堆话。 苏默微微一愣,还没有开口,赵兰硕就跳到她面前,挡住了方淮安的视线,一脸戒备地问:“小默,他是谁?” “他是苏玉瑶的未婚夫,方淮安,方公子。” 苏默介绍道。 赵兰硕表情一松,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方淮安几眼,语气不善地说:“小默,苏家不是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吗?那他找过来是什么意思?” 方淮安的脸沉了下去,不悦地反驳道:“这位仁兄是何身份?我跟苏小姐说话,你插什么嘴?只要苏小姐一日还冠着苏姓,她就不可能脱离苏家!你休要在一边挑拨离间,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苏家是怎么对待苏默和苏笙的,住在安宁村里,赵兰硕看得清清楚楚,听了方淮安的话,他一阵心头火起,握着拳头,就要去揍方淮安。 苏默拦在他面前,低斥道:“火锅店开张第一天,来者即是客,你不要胡来!” “方公子是来吃火锅的吧?赶巧店里还有一张空桌,方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进来吧。“ 苏默客气地说。 “那就谢谢苏小姐了。” 方淮安斜了赵兰硕一眼,神色倨傲地走进了店里。 “小默,你干嘛请他进去啊,直接赶走算了。” 赵兰硕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有客人上门,不管喜不喜欢,都没有把人往外面的赶的道理。” 苏默趁着进厨房的功夫,教育道。 “他是苏家大小姐的未婚夫,你和他也是第一次见吧,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等了一会儿,没见赵兰硕吭声,苏默不解地问道。 赵兰硕侧过头,往厨房外看了一眼,就见方淮安坐下之后,也没消停下来,探着脑袋,时不时地往这个方向张望着。 “他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他理所当然地说。 苏默笑:“方淮安生得浓眉大眼,剑眉星目的,跟贼眉鼠眼这个词可挂不上边吧?” “那是你的审美标准太低了!我这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浓眉大眼,剑眉星目?! 说着,他赌气地低下头,手指在鬓边轻轻一抹,就把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去,露出那张眉目如画了脸来。 苏默吃了一惊:“你干什么?外面都是人,万一让人看到你.....” “小默,你在里面吗?我来拿点...” 话音刚落,夕瑶已经一脚迈进了厨房里的,抬头一看,顿时愣在了原地,瞪大眼睛,看着赵兰硕那张让人一见难忘的俊脸,一时张口结舌,忘记后面要说的话是什么。 “你,你不是恭.....” 这张脸,她见过的! 那是在百花诞,青姐亲自从芳华阁正门引进去的贵人,俊美无双的恭亲王世子! 赵兰硕脸色大变,生怕夕瑶把他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青姐催促声。 “夕瑶,你能快些吗?让你拿个芝麻酱,磨蹭了半天,怎么还不出来?!大家都等着你一个呢!快点!” 夕瑶的话被打断了,瞟到了苏默和赵兰硕两个人的脸色,目光轻轻一扫,落在了赵兰硕手里捏着的人皮面具上面,聪明地闭上了嘴。 “呵呵,我就是来拿些芝麻酱,什么也没看到!” 说着,她转过身,拿起一个放了芝麻酱的碗,嬉嬉一笑,迈步出了厨房。 “青姐,别催了,我这就来了!” 夕瑶走后,苏默和赵兰硕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苏默轻声说:“夕瑶人不错的,抽空,我把她单独叫出去,告诉她实情,她应该不会乱说的。” “是吗?” 赵兰硕有些心不焉地回道。 只差一点,夕瑶就会说破他的真实身份了! 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在苏默找夕瑶说话前,让她闭嘴。 他正寻思着,冷不丁地耳朵却被拧住了。 苏默一手插着腰,一手提拉着他的耳朵,教训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你的脸戴上?!” 赵兰硕气弱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比那个方淮安好看得多!”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在乎自己好不好看,有意思吗?” 苏默没好气地说。 “当然有意思了。你喜欢好看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赵兰硕偷偷地瞄了苏默一眼,小声回道。 “咳,喜欢好看的,那是人之常情吧!谁喜欢丑的啊?” 听到这话,苏默松开了他的耳朵,不自在地说道。 两个人逗了会儿嘴,赵兰硕乖乖地把手里的人皮面具又重新戴了回去。 面前的火锅汩汩作响,方淮安在桌子边坐了半天,既不见苏默,也不见有人过来招呼,他不满地拍着桌子喝道:“伙计呢?怎么不上菜?” 店里静了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每个人都冲着他笑,笑得方淮安莫名其妙。 “你们在笑什么?” 他皱着眉,不悦地问道。 坐在桌边的伙计一边捞着锅里的肉片,一边笑着说:“这位公子,吃火锅不用上菜,你只需要把你手边的菜扔到锅里,过一会儿,就可以抄起来吃了。” 方淮安听得直皱眉,有心想要再问,却见那个伙计说完之后,就把一碗切成块的豆腐块倒进了翻涌的红色汤水里。 他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苏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才洗好的白菜。 她走近,看到方准安干巴巴地坐着,鸳鸯锅里除了翻滚着的汤水,一点菜疏和肉都没有放。 “你喜欢吃什么,就把什么倒进去煮就是了。菜好熟,肉不好熟,你先把肉放进去,再放菜,等吃完了菜,肉也差不多熟了,也能吃了。” 说着,苏默站在桌边,把几块薄肉片放到了锅里。 方淮安定定地看着苏默的动作,嘴边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吃法倒是新奇。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味道当然好了。” 赵兰硕阴阳怪气地说。  方淮安斜睨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这店里的伙计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伙计不干活,老板却忙前忙后的。” 第448章 隐瞒 方淮安和赵兰硕就象针尖对上了麦芒,互看对方不顺眼。  苏默懒得搭理他们,看着肉片在锅里翻腾了一会儿,她用筷子捞了出来,放到了方淮安的碗里:“这个锅名为鸳鸯锅,分为清汤和辣汤两种口味,看你喜欢。旁边的碗里是蘸料,方公子挑选自己喜欢的 口味,把涮好的吃食在里面蘸上一蘸。” “味道很不错。” 方淮安按照苏默所说,把肉片放在蘸料碗里蘸了一下,吃了之后,眼睛一亮,不用苏默帮忙,自己动手又放了些肉片进去。 “首席!你忙好了吗?再不过来,菜都让我们吃完了。” 有位姑娘招呼道。 “哎,这就来!” 苏默应了一声,扭过头招呼方淮安道:“方公子慢!” 方淮安眨了眨眼,点了点头,目送着苏默加入到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中间。 他低下头,看似专注地捞着锅里的肉片,两只耳朵却支起了老高,听着苏默和那些姑娘们说话。 “首席,你家的这种辣汤是用什么做的啊?吃起来真是增瘾啊!” “我吃不来辣的,吃清汤也不错!” “这锅也特别,竟然可以放两种不同的口味!真是特别!” .....  苏默一边捞着锅里的蔬菜,一边回道:“辣汤是用一种辣椒炒制而成的,有微辣和重辣两种。你们吃的只是微辣的,我喜欢的却是重辣的!对我这种爱吃辣的人来说,越辣越好吃。这锅叫鸳鸯锅,是我 让铁匠铺的人特制的.....” “哎呀,首席,你家的火锅也太好吃了!吃了你家的火锅,再好吃的美味,我也吃不下去了。” “青姐,咱们芳华阁里的厨子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这样好吃了火锅来?我想天天吃!” .... 苏默说:“要想吃火锅,还是得到我这店里来!我这做火锅的底料是独家秘方,芳华阁里的厨子怕是做不出来的!” 芳华阁不就是这清平城里最大的销金窟吗? 方淮安细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坐在这火锅店里的这群姑娘们的身份。 但她们为什么叫苏默为首席呢? 他思来想去听不明白,只得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埋头涮起火锅来。 苏默给他涮的是清汤,但他无意中把肉片放进了辣汤,毫无防备之下,被辣得够呛。 不过,辣过之后,他反倒喜欢上了辣汤,把肉和菜从辣汤里面捞出来,再放进蘸料里面点上一点,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他埋头苦吃,不知不觉地把一桌子的菜和肉都吃进了肚子里。 等吃到差不多了,苏默又命伙计给店里每一个人上了一碗冰沙。 一顿火锅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青姐这才带着吃饱喝足的姑娘们离去。 方淮安自然也不会白吃,塞了足足五两银子给柳婆子,喜得她合不拢嘴。 等苏默送走了青姐,回身却见他依旧坐在店里没有走。 赵兰硕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等苏默走到身边时,小声地说:“这小子吃完了怎么还不走?” 苏默轻飘飘地瞄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向了方淮安,笑着说:“方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一问苏小姐的近况,也好回去跟玉瑶说一说,免得她担心。” 方淮安淡淡一笑,作出一幅打算长谈的架势。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托词,苏默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只好小心地应对着。 好不容易应付走了方淮安,苏默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好半天才察觉出来身边少了些什么。 经常在她身边打转的赵兰硕,有好一会儿没有出现了。 她在店里找了一圈,问过了伙计,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赵兰硕去了哪里的。 苏默不觉有些纳罕,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苏笙。 苏笙想了想,伸出小胖手往门外指了指,脆生生地说:“我看到硕哥好象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看着他手指的方向,苏默微微一愣,正是刚才青姐和姑娘们离开的方向。 行至半路时,青姐身边的姑娘们就越来越少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姑娘们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逛一逛了。 夕瑶没有闲逛的兴趣,一直跟在青姐身边没有离开。 昨天没有睡好,她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免得晚上精力不济。 她和青姐边走边聊,眼看能看到芳华阁的大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夕瑶姑娘!” 她回过头,看到赵兰硕带着一身寒气,快步向她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 想起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一幕,夕瑶目光微微一闪,以近乎谦卑地姿态向赵兰硕福了一礼。 青姐瞳孔微缩,神色惊讶地看着夕瑶的举动。 走到近前,赵兰硕负手而立,沉声对青姐说:“我有话要跟夕瑶说!” 青姐偷偷地瞟了夕瑶一眼,恭敬地应了声是,便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往芳华阁走。 夕瑶有些吃惊于青姐对待赵兰硕的态度,聪明地她显然是已经明白了什么,谦卑地低下头说:“不知世子爷有何吩咐?只要夕瑶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她的态度让赵兰硕很满意,他冷声说:“夕瑶姑娘是个聪明人,小默一向称赞你是个知进退的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是恭亲王世子这件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哪怕是不默,你也不能 告诉。” 夕瑶抬起头,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这么说,小默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 方淮安的马车在芳华阁门前的拐角处停了一会儿,离开的小厮这才匆匆赶回,站在车外,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芳华阁原是比不过春梦楼的,但不久前,不知道芳华阁的老板从哪招揽了一位厉害的首席,硬生生地把风头正劲地春梦楼打压了下去。听说,春梦楼的管事气得砸坏了很多茶盏.....” 方淮安静静地听完了所有的消息,脸上露出一抹轻笑:“有趣!真是有趣!想不到不过几日不见,苏家的庶出大小姐竟成了芳华阁的首席,教风尘姑娘们跳舞和唱曲儿.....”  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这才命车夫驾车离开。 第449章 找上门 不多时,赵兰硕从外面回来,苏默问他去哪儿了。 他只说有些热,出去吹吹凉风。 苏默没有在意,此时就算揭过去了。 过后,苏默找过夕瑶,夕瑶说很体贴地保证,绝不会把赵兰硕戴着人皮面具的秘密透露出去。 苏默很欣慰,回去之后跟赵兰硕提了,直言夕瑶是她所见最为聪明识趣的女子,赵兰硕笑而不语。 火锅店开业之后,从开始的门可罗雀,到后来的天天爆满,生意好到很多人家眼红,也有不识相的地痞无赖上门挑衅几次,被店里的伙计们打退之后,便再没有人上门找事了。 柳婆子收钱收到手软,每天回家都是乐呵呵的。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苏默教了新的舞蹈,要比平时晚走一会儿,盯着看完姑娘们在客人们面前的表演之后才会离开。 夜幕降临,芳华阁门前的灯笼早早地亮了起来,把门前的道路映得灯火通明。 三个年纪不大的锦衣少年踏入了芳华阁的大门。 在厅里迎客的青姐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位正是苏默的火锅店开业之后,露过一面的方淮安。 她微微一愣之后,便笑着迎了过去,笑着招呼道:“方公子!你带朋友过来玩啊?” 芳华阁这样的地方,方淮安并没有来过,所以回去之后,他找了钱阳,诉说了缘由之后,带着他过来壮胆。 但钱阳和姜文才认识,来了清平城后,又拉来了姜文才。 于是,原本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姜文才就住在这清平城里,芳华阁和春梦楼这样的销金窟,他和朋友们虽不常来,但至少来过,他表现得可圈可点 但钱阳和方淮安则不同,家里长辈拘得很严,根本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进了芳华阁之后,钱阳和方淮安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左瞄右看的,既羞涩又兴奋。 直到青姐到了方淮安面前,他才回过来,不觉红了脸,躬身施了一礼道:“那天听你们提起芳华阁,我很好奇,就带朋友们过来看看。不知苏小姐可在?” 青姐风情万种地笑了笑说:“你问小默啊,她在排练室里教姑娘们跳舞呢。你们要过去看她吗?” 姜文才眼睛一亮,抢在方淮安之前,急声问道:“可以吗?” “你们都是小默的朋友,当然可以了。我这就让小厮带你们过去。” 青姐的态度很客气,招手唤来了一个小厮,带着三个人往楼上而去。 天一黑,出来寻欢的客人们蜂涌而至,目送着他们上了楼,青姐接着忙活起来。 钱阳一向话多,操着公鸭嗓边走边问带路的小厮:“苏默真是你们阁里的首席吗?” 因为青姐提前支会了说这三个人是苏默的朋友,小厮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客气,一点儿也没隐瞒地回道:“是的。” “那你有没有见过她跳舞,唱曲儿?” “自然是见过的。苏姑娘教姑娘们跳舞的时候,小的去送过几次点心,有幸见过那么几次。” “她只教,不出来在客人们面前表演吗?” 见钱阳问得起劲,且小厮知无不言,态度极为和善,方淮安也问出了心中所思。 小厮表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身为苏默的朋友,这三个人好象对她的事一无所知的样子。 “苏姑娘只负责教习姑娘们,并不象阁里的姑娘们一样表演。”  说到这里,小厮带着他们已经到了楼上,随手一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说道:“那间就是苏姑娘教习阁里的姑娘们跳舞和唱曲的排练室。这里是苏姑娘的休息室,你们先在这里等上一会儿,等苏姑娘忙 完了,就会来见你们了。” 把三个人引进了休息室之后,小厮便退了出去。 小厮走后,三个人在休息室里等了一会儿,苏默迟迟不来。 钱阳深觉无趣,提议道:“不如我们去那间排练室里看一看?” “这样不太好吧?” 方淮安有些意动,但还是有些犹豫。 “没关系的吧,那小厮不是也说了,那排练室,他也去过的。一个下人都能过,我们既是客人又是苏默的朋友,去看一看,也什么大不了的.你觉得呢?姜兄?” 钱阳鼓动着说。 “此法可行。我们在这里干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姜文才很是赞同。 自从姜家商铺联合张清芳窃取了本属于苏默的手艺之后,出于羞愧,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苏默面前了。 直到钱阳和方淮安找上门,他才知道苏默竟然开了店,并且做了芳华阁的首席。 清平城里就两大销金窟,之前芳华阁一直被春梦楼打压,生意冷落到了快要关门的地步。 后来,他也是听朋友说,芳华阁重新开业了,只用一夜的时间,就声名大臊,把春梦楼反压了下去。 传闻毕竟是传闻,他没有亲自问过苏默,更没有来过这芳华阁。 今天既然来了,他便迫切想要见到苏默,想到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三个人打成了一致,就出了休息室,往小厮所指的排练室而去。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苏默正专注地看着姑娘们的表演。 “这样不行!这个舞性感,撩人,你们没有放开,完全没有跳出来我想要的那种感觉。连我都撩不动,怎么去撩到场的客人们?” 苏默眉头轻皱,不满地说。 夕瑶累得弯着腰直喘气,摆了摆手:“不行了,我只能跳成这样了。以前怎么不觉得跳舞是这么费力气的事情,快累死我了!” 其他的姑娘们也累得瘫倒在地上,席地而坐,抹着额头上的细汗,连声说:“是啊,真的很累啊。首席,我们尽力了!说实话,跳完之后,我们也不满意。要是再多几天时间,我们再练练就好了!” “时间来不及了!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要不然,首席,你就跟上次一样戴上面纱上吧?我一点信心也没有,觉得自己跳得太烂了。” .....  苏默打气道:“上次,那是没办法,我才上的。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们了。我再跳一次,你们仔细看着我的动作,感受一下。” 第450章 冷漠以对 苏默动若脱兔,舒展身姿,跳起舞来,象极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妖精,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和魅惑,性感到极致,撩人到了极致。 帘子处,三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穿着清凉的苏默看。 这三双眼睛的主人,个个羞涩难当,不好意思看,又舍不得不看,作贼似地偷瞄了自己的伙伴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遮掩不住的红晕和有些躲闪的眼神。 苏默跳到一半时,突然听到屋门口传来哐啷一声轻响,象是茶盏摔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你们是谁?躲在这里做什么?” 赵兰硕冷着脸,语气不悦地质问道。 三个人吓了一跳,神色不安地缩在了角落里。 姜文才定了定神,拱手道:“赵兄,我们是来找苏姑娘的。” 虽然听到了声音,但苏默还是坚持把舞跳完了,平稳了气息,这才走到外面,看到了湿了一片的地面上,散落着七零八碎的茶盏碎片。 “怎么了?” 方淮安,钱阳和姜文才三个人站的位置比较角落,苏默没有看到,所以她的话,是对赵兰硕说的。 没想到赵兰硕看到苏默之后,没有欣喜,反而脸色大变,快步走到她面前,挡着方淮安三个人的视线,扭过头,轻声说:“你进去披个衣服,再出来。” 屋里很热,为了跳舞方便,苏默和姑娘们都穿得很少,衣着很是清凉。 闻言,苏默垂下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乖顺地应了声,转身进了屋子之后,披了件长袍之后,才重新出现在门口,看到了坐在已经从角落里走出来的方淮安等人。 看到苏默的瞬间,钱阳陡然睁大了眼睛,用手肘碰了碰方淮安的身体,小声说:“你说得没错!苏默这丫头真的大变样了!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话音落地之后,过了好一会儿,钱阳也没听到方淮安的回答,抬眼看去,就见方淮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默,俨然已经痴了。 姜文才双目含情地看着苏默,温声说:“苏姑娘,我们只是想过来看看你,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练舞?“ 苏默有些诧异地扫了方淮安和钱阳一眼,神色温和地说:“没有。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就在这时,之前引路的小厮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急声说道:“苏姑娘,刚才太忙了,我忘记告诉你.....” 说话间,他蓦然转过头,看到了本应该呆在休息室里的方淮安等三个人,惊讶地说:“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都知道了,你忙去吧。” 苏默冲着他摆了摆手。 小厮没有多问,从善如流地退了下去。 方淮安红着张俊脸,温声说:“没什么事,那天在火锅店里,我听人提起你是芳华阁的首席,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 “谢谢你们关心。我确实是芳华阁的首席,阁里的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现在很忙,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就请出去吧。” 苏默的笑容得体,但说话的语气却丝毫不带一丝热情。 三个人如同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一样,从头凉到了脚,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钱阳心里不舒服,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说:“哟,亏我们巴巴地赶到清平城里来看你。你这是一朝翻身,便翻脸不认人了。” “你们是谁啊?我家小默为什么要认识你们?” 听到这话,赵兰硕面露不悦,挡在了苏默面前。 在安宁村时,苏默和方淮安,钱阳的确见过几面,但次次都算不上愉快,严格算起来,他们的确不熟。 方淮安和钱阳心里有数,脸色都有些尴尬。 姜文才不是滋味地看着苏默说:“既然苏姑娘忙,那我们就下去了。” 苏默淡淡地笑了笑说:“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赶紧下去占个位置,要不然等一会儿,怕是连坐的地方也没有。” 话里话外一点儿客套留人的意思也没有。 三个人都觉得颜面无光,灰溜溜地出了门。 方淮安回头看了门口一眼,低声问姜文才:“一直挡在苏小姐面前的那个中年男子,姜兄可认识是谁?” 姜文才脚下一滞,神色古怪地说:“这人,你们也不认识吗?” 方淮安和钱阳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那你们可有听说苏姑娘成亲了,并且有一个长相很是俊俏的小相公?” 姜文才追问道。 方淮安和钱阳再次摇了摇头。 方淮安象是听了个笑话似的,笑了起来。 “姜公子,苏默再不济也是苏家的庶女,如果她成亲的话,怎么可能连苏家也毫不知情?” 姜文才一路沉默着下了楼,思量着苏默为什么在对外宣称自己成亲了的原因。 还有那个很多人见过的相貌俊俏的小相公去哪儿了。 夜色正浓,芳华阁里满满的都是人。 台上的姑娘们表演完,芳华阁的烛火骤然亮起,接着便是一片哗然的叫好声。 在哄闹声里,苏默和赵兰硕提着灯笼出了芳华阁,踩着一地的月色往家里赶去。 等看完了表演,方淮安,姜文才和钱阳三个人再去寻苏默时,被告知她已经走了。 钱阳气咻咻地说:“苏默这丫头也太过份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方淮安脸色暗然地说:“不怪她。以前,我们看不起她,现在遭受这个冷遇也是应当。” 姜文才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回到家里时,苏笙睡了,但柳婆子却没有睡,点着盏灯,纺着毛线,一直等到苏默和赵兰硕回来。 “回来了。炉子上有热水,你们好好洗洗。” 听到开门声,柳婆子笑着站了起来。 苏默道了谢,站着没动,等着赵兰硕倒好了热水,又倒上了些适宜的冷水,然后把兑好的水端到她面前,她这才弯下腰洗手净面。 等她直起腰后,柳婆子已经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个帕子。 苏默道了声谢,伸手接过,一边擦着脸,一边问:“婆婆可是有事?”  柳婆子笑了笑说:“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第451章 赶出去 火锅店开业之后,每天都是客满,生意很是火爆,自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求合作的。 清平城的很多有实力的商家都找过柳婆子,其中包括实力强大,底蕴深厚的梅家。 柳婆子把情况跟苏默说了之后,便息了声,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苏默想了想说:“怀揣宝藏,必定会引来恶狼。我们把秘方藏得再严实,也会有人窥觑。不如寻求一个有背景的合作对象,既能得到庇护,又能把生意做得更大,从而得到更丰厚的利润。我决定梅家是 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婆婆,你觉得呢?” 柳婆子赞同地点了点头:“梅家的生意遍布大陈,他家的实力的确是最强的,给出的条件也是最优渥的。” 和梅家的合作,就这么定下了。 苏默只出秘方,前期供应辣椒,占三成干股,梅家出人出钱,占七成干股。  不久之后,除了阿婆火锅店外,在清平城人流量最大的大街,最显眼的位置上,一个面积更大,装修豪华的火锅店开了起来,价钱自然也水涨船高,比阿婆火锅店足足高出了好几倍,所用的火锅底料 也昂贵了不少。 梅家的火锅店一开业,就天天爆满。富人们蜂涌而入,供不应求。 随着收入的增加,家里的生活也好了起来。 商量过后,一家人从大杂院里搬了出去,由房产经纪介绍,买了一个带院子的房子。 搬家的时候,成大贵和杨青青两家都很不舍,特意空了一天的时间,帮他们搬家。 新买的房子屋子很多,且地上都铺了地龙,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屋子不说,还空出了几间。 杨青青看到之后,回去便跟牛二郎商量一下,厚着脸皮,跟苏默提出了租住的请求。 苏默和柳婆子商量之后,觉得那些屋子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下来。 杨青青做事麻利,为人厚道且很聪明,她相公牛二郎为人憨厚,朴实。 这对夫妻俩都很勤快。 在苏默的首肯下,两夫妻都辞了原本的活计,跟着柳婆子到火锅店帮忙。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那一天,苏默如常在芳华阁教姑娘们跳舞,牛二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苏姑娘,你爹去店里了,说是要见你。阿婆要我来寻你回去。” 苏默脸色微变,跟青姐交待了几句,就跟着牛二郎匆匆地往赶店里赶。 到了店门前,苏默远远地就看到了停在门前的马车,掀帘进了火锅店之后,自然看到了冷着脸端坐在店里的苏连城,还有坐在他身边的方淮安。 看到苏默,方淮安有些心虚地站了起来,讪讪地说:“苏,苏默,你回来了。我也是无意中跟苏伯父提了一下,你在城里开店的事.....” 苏默没有搭理他,任由柳婆子揭下她身上披着的披风,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喝。 方淮安自知理亏,强笑了几声,就坐了下去。 屋里的气闷有些沉闷,因为苏连城来到的关系,火锅店闭门谢客,暂不营业。 苏笙缩在柳婆子怀里,也不往苏连城跟前凑,见到苏默之后,怯怯地伸出爪子揪了揪她的衣服,用小鹿一样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小声地喊了句:“姐姐....” 他虽然年幼,但懂得得很,敏感地察觉到苏连城来者不善,有些担心。 苏默摸了摸他的头顶,目光柔和,脸上不见一丝慌乱:“别怕,有姐姐在。” 苏连城面色不悦地坐着,冷眼看着苏默姐弟的互动,冷不丁,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逆女!见到我,连招呼也不打吗?” 苏默喝完了茶水,润了润嗓子之后,这才面对苏连城,露出一个有些冷淡的笑来。 “苏老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家早就把我们姐弟赶出来了,任我们自生自灭,所以,你的这声逆女,请恕我担不起。” 一声苏老爷,就生生地把苏默和苏连城的关系隔离开来。 苏连城脸色铁青的听着,苏默话音刚落,他就腾地站了起来。  “我苏家是把你们姐弟赶出去了不假,可是并没有不管你们的死活啊。芸儿心善,每月都会派下人送些钱粮过去,要不然,你们姐弟根本活不到现在!现在,你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就不认我这个爹, 不认苏家了是不是?你简直狼心狗肺,跟白眼狼无异。”  “钱让苏家的下人们私吞了,米面都是些发霉,不能吃的。要不是安宁村一些好心村民们的接济,我们姐弟怕是早就死了!早在你打我嘴巴子时,我就发誓,跟你恩断义绝了!换句话说,你苏连城跟我 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了!” 苏默挑着眉,神色冷淡,目光挑衅。 “你,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吗?若不是芸儿担心你们姐弟吃不饱,穿不暖,要我过来看看!我才懒得过来呢!” 苏连城完全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默也会毫不避讳地把这些家丑说了出来,他是读书人,很是看重脸面,当即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看到了,即使没有苏家的接济,我们姐弟依旧过得很好。你可以回去了,我们还要开店呢。” 苏默神色冷漠地下了逐客令。 苏家的主母李芸儿是什么货色,她心知肚明,绝非苏连城嘴里的良善之辈。 多半是方淮安去苏家之后,走漏了风声,李芸儿让苏连城过来探探路。 “你这是赶我走?” 苏连城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耳朵又没聋,不需要我说两遍吧?你不走,我们没办法迎客。” 苏默斜睨了他一眼,神色冷漠。 “我是你亲爹,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 苏连城气结,一屁股坐了下去,大有耍赖的架势。 “你不走,那我就赶你走!苏连城,你要是不嫌丢脸,那我索性就把事情闹大,让全清平的人都知道,你们苏家是如何对我们姐弟的!” 苏默扬了扬手,看了半天热闹的伙计们撸起袖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个个凶神恶煞一样地走近。  苏连城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大喊道:“你们想干什么?苏默,你这是反了不成?” 第452章 今时不同往日 “阿笙,你姐姐要赶我走,你也不拦着些?” 苏连城瞪着眼睛冲苏笙喊道。 他原以为苏笙年纪小,会好说话一些,谁知那小子扭了扭小身子,一头扎进了柳婆子怀里,只当没看到他这个要爹。 这可把苏连城气了个够呛,跺了跺脚,连声说:“好好好!我只当没有生过你们这两个孽种!” 不管苏连城愿不愿意,他都被阿婆火锅店里的伙计赶了出去。 “逆女!我苏连城就当从来没有生过你这样的女儿!” 他脸色铁青,气咻咻地站在门口,甩了甩袖子,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方淮安尴尬无比,苏连城走后,他无脸再呆下去,只好也离开了。 回到苏家之后,苏连城把所受的遭遇跟李芸儿说了一遍,怒气冲冲地说:“芸儿,你休要再劝我接他们姐弟回来!这样的逆子就该任由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李芸儿有心再劝,但见苏连城脸色难看,她若是再替那对姐弟说好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苏连城的怒火怕是会烧到她身上了。 于是,她果断闭紧了嘴巴。 等苏连城走后,方妈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到了李芸儿身后,小心翼翼地给她捏着肩膀。 李芸儿疲惫似地闭了闭眼,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长叹了口气说:“那对姐弟翅膀硬了,不愿意再回苏家了。” “夫人,依奴才看,那对贱种不愿意回来就算了呗,咱们还落得个清静呢!” 方妈妈不以为意地说。 “我也不愿意那对姐弟回苏家来碍眼,可是咱们这不是想要他们手里的火锅方子吗?有了火锅方子在手,咱们也能开店了,我再赶那对姐弟出去也不迟。” 李芸儿斜了方妈妈一眼,目光中闪动着精明之色。 方妈妈皱着眉说:“可是老爷在那对贱种那里吃了闭门羹,怕是不会再去讨没趣了。” “是啊,老爷现在可是恨透了那对姐弟。我要是执意再让他去,他怕是会甩脸子的,反而会得不偿失。此事只能从长计议!总之,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火锅方子要到咱们手里!” 李芸儿先是一阵幸灾乐祸,再想到那能生无数银子的火锅方子,心里就跟百爪挠似似的,心痒难耐。 “老奴倒是有个法子.....” 方妈妈转了转眼睛,凑到李芸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李芸儿眉头一展,喜笑颜开道:“主意是你想出来的,那就麻烦你去一趟清平城。如果成了的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等苏连城离开后,赵兰硕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店里。 “家里有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一个人就回来了。要不是我问了青姐,怕是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喘匀了气,他对苏默抱怨道。 “又不是什么大麻烦,我一个人就能处理了,犯不着告诉你。” 苏默不在意地说。 “你爹人呢?” 赵兰硕左瞄右看,也没有看到苏连城的身影,不由奇怪。 “被我赶走了。” 苏默表现得轻描淡写,好象赶了只苍蝇一样。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第二日,店里的伙计又来芳华阁找苏默,说是苏家又来人了。 苏默只得跟青姐告了假,往店里赶。 这次来的人不是苏连城,是苏家主母李芸儿的身边的红人方妈妈。 苏默跟她打过几次交道,对她的难缠深有体会。 看到苏默进门,方妈妈一改以往的怠慢,赶紧站了起来,迎到门口,笑容殷勤地说:“大小姐回来了!赶紧进屋里暖暖身子。” 说着,她伸手还想把苏默身后的披风给取下来。 “方妈妈是苏夫人跟前的红人,我可不敢劳烦。苏默人言微轻的,可当不起你这声大小姐,还是我自己动手吧。” 苏默抬手阻止了,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解下了披风,挂到了墙边的架子上。  方妈妈的双手在空中举了半天,尴尬地笑了笑,这才故作自然地收了回去,强笑道:“大小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奴婢在大夫人面前再体面,到了你跟前,那也是一个下人是不是?奴婢这次是奉夫人的 命,特意过来看望你们的。大夫人心善......” 苏默懒得听她说那些中听不中用的漂亮话,打断道:“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方妈妈上次上京城来的兰玥公子打了三十板吧?不知道你屁股上的伤好全了没有?” 一句话,瞬间让方妈妈脸色大变,一张老脸跟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的,气得眼角跟抽筋似的跳个不停。 上次因为苏默,她被陈兰玥的下属强按着打了三十大板,差点去了半条命! 好在她命硬,又挺了过来! 苏默这丫头故意提起此事,分明就是要她难堪的! 果然是贱人生的女儿,心机就是深。 “呵呵,多谢大小姐关心。奴婢的伤早就好了。” 方妈妈暗暗咬碎了银牙,勉强提起嘴角,在苍老的脸上挤出一抹言不由衷的笑意。 “关心?我可没有关心你!我是感慨,你的命可真硬!三十大板都没有要了你的老命,可见果然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苏默神色冷漠地看着方妈妈,一字一句都满是强烈的厌恶。  听到这话,饶是方妈妈脸色再厚,也顶不住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脸上的笑意一收,满是凶光的眼睛一立,指着苏默的鼻子斥骂道:“小贱子,嘴巴怎么这么毒!老身今天就好好教教你 怎么做人!” 说着,她扬起手,就要往苏默的脸上招呼过去。 柳婆子在一边看得真真的,惊叫道:“小默,小心!” 苏默冷笑一声,抄起手边的一杯热茶,扬手泼向了方妈妈。 茶水是柳婆子特意给苏默倒来暖手的。,刚倒没多久,还有些烫。 方妈妈没提防被泼了个正着,烫得她捂着脸尖叫起来。 “啊,我的脸!” “还是我来教教你怎么做人吧!方妈妈,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我苏默可不是你一个苏家下人说打便能打的了!”  苏默冷眼看着方妈妈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尖叫。 第453章 见到沈茹梅 “笙少爷到了进学的年纪,大夫人让老奴过来,问一问大小姐的意思。没想到,竟然受到这样的待遇,简直岂有此理!” 方妈妈用手揩净了脸上的茶叶,扭曲着老脸,大声说道。  “苏家大少爷苏嘉泉三岁就开蒙,进了苏家的学堂。而我和弟弟在苏家几年,却一直以年纪不到为由,不能进学。等我们姐弟出了苏家,日子过得好了,大夫人反倒想起我们来了。可惜,我已经联系好 了梅家。明年开春,小笙就可以进梅家学堂了。” 苏默挑着眉,笑吟吟地,语带骄傲之色。 梅家虽然偏居于清平城,背后有德妃撑腰,地位超然。 苏家和梅家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 “什么?笙少爷要进梅家学堂了?你们什么时候巴上了梅家?” 方妈妈神色愕然,一脸地不可置信。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麻烦你回家告诉大夫人,不管她在打什么主意,若是想动一动我们姐弟,先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撼得动梅家再说。” 苏默的倏然冷下脸,眸光凌厉,看得方妈妈心中一揪,身上的蛮横气势陡然一弱。 “这个,大夫人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你们姐弟,怕你们在外面受委屈。” “李芸儿要是好心,这天上怕是得下红雨了。方妈妈,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请回吧。以后有事没事,也别到这里来了。我们不欢迎苏家人。” 苏默闪身让出一条道路来,送客之意不言而喻。 话到这个地步,方妈妈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她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看来,夫人说得没错!你们姐弟这是翅膀硬了,看不上苏家了!” 说完,她寒着脸,带着跟她一道来的小厮,出了阿婆火锅店的大门。 柳婆子掀开帘子,亲眼看着方妈妈和小厮消失在远处,回过身松了口气说:“走了。“ “早该走了!这两天,苏家的人接二连三地来找我,也不知道图的什么。” 苏默皱着眉寻思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李芸儿和苏家突然对他们姐弟上起心来,一定没憋什么好屁就是了。 方妈妈回了苏家后,连休息一会儿也没有,直奔大夫人的院子而去,把苏默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说给了李芸儿听。 李芸儿听完,秀眉紧蹙,惊讶无比。 “这苏默到底施了什么妖法,竟然攀上了梅家这座靠山。这下,事情难办了。我原想动用苏家和县太爷的关系,向苏默施压,要到火锅方子的。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只能从长计议了。” 沈茹梅和家人本是到清平城里闲逛,没想到会在大街上碰到带着苏笙和赵兰硕出来溜达着消食的苏默。 “小默!” 老远,她就冲着苏默大喊大叫起来。 苏默抬眼看去,也欣喜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茹梅!” “真的是你啊!小默,你变了好多,漂亮得我都不敢认了。” 沈茹梅抱着苏默又尖又跳,高兴得象个孩子。 “是吗?茹梅,你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沈茹梅为人仗义,在安宁村里,就帮了苏默不少的忙。 这么久没有见,苏默还真是挺想她的。 “小默,你走的时候,怎么没跟我和巧儿打一声招呼再走啊。你都不知道,你们家突然就没人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巧儿当时伤心得都哭了。我劝了好久,她眼睛都哭肿了呢。” 沈茹梅一脸抱怨地说。 “哦。事发突然,我也不想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离开的。外面冷,我家就在不远处,你跟回家,暖暖身子,我们再好好说话吧。” 提到程巧儿,苏默下意识地看了赵兰硕一眼。 赵兰硕莫名其妙地回视着她,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 好久不见,苏默和沈茹梅象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一直说个不停。 回家的路上,苏默询问了吴大娘和村里其他人的近况,沈茹梅并没有隐瞒,一一都回答了。 说到吴大娘时,她一脸地唏嘘之色。  “吴大娘的男人可真不是个东西!家里但凡有换钱的,都被他拿去赌了。大冬天的,吴大娘家里一点儿吃的也没有,只能东借西挪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一天不如一天。虎子的脸本来是圆的,现在饿 得都皮包骨了。哎,我娘最近还张罗着给我订亲了,看吴大娘过成这样,我都不想成亲了。” 苏默有些沉默,心里有些难过。 在安宁村时,吴大娘也帮过她许多,还有虎子,爱说爱笑的,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听到母子俩过成这样,她心里实在酸得很。 进了院子之后,沈茹梅就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小默,这院子好大啊。房子是租的吧?一个月得费不少钱吧?” 苏默笑:“不是租的,是买的。” 从大杂院里搬出来时,赵兰硕提议买个大房子,然后再买些丫鬟和小厮,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人伺候的生活。 但苏默和柳婆子都过惯了安静平淡的生活,不喜欢太多人在家里走动,就否决了。 后来,就买下了现在住的房子。 院子不大,收拾起来,就省事多了,胜在地方宽敞,一家人能住在一起,不必分成两个房子,和很多人挤在一起,连清早起来打水都要排队。 这院子,在苏默看来不过平常,但在沈茹梅看来,却很不一般。 一般的农家人,很少能在清平城买得起这样带院子的房子的。  “小默,你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了!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后,村里都说,你和阿笙怕是要饿死在外面了。没想到,你们竟然活得比在安宁村里还要好,连房子都买了。真该让村里人都过来看看,让 他们狗眼看人低!” 苏默一边听着沈茹梅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边把她让进了屋子里。 苏默要和沈茹梅说话,赵兰硕自觉地去升炉子去了。  沈茹梅在屋里转了一圈,突然问道:“小默,你那个长相俊俏的相好呢?” 第454章 追逐 苏默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往赵兰硕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脸上顶着的那张中年男人的脸时,才回过神来,心虚地躲开了沈茹梅的目光。 “他,他有事去外地了。” “哦。他没在最好,我怕周大哥要是找过来,他们两个非打起来不可。” 沈茹梅冷不丁地扔下了一个炸弹。 “周大哥?” 苏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嘴里的那个周大哥是谁。 “就是周元青啊。隔壁周家村,跟你订亲的那一个。他回来了,还到村里找过你呢。” 沈茹梅提醒道。 “你碰到他了?” “是啊。他一连到了村里找了你好几次,我跟他搭过话,他说他娘上门跟你退亲时,他不知情,所以退亲的事不能算。从这一点来看,他这人也算厚道。” 沈茹梅貌似对周元青的印象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只见过人家几次,连周大哥都叫上了。 苏默一时粗心,没有察觉出来,皱着眉说:“亲事已经退了,那就只能作罢。茹梅,你要是再见到周元青,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不要执着,更不必愧疚,再找个好姑娘娶了就是。” “好的。我会把你的话带到的。其实说真的,周元青这个人不错的,要是我没有见到你那个俊俏的小情人,我肯定会劝你再接受周元青的。” 沈茹梅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两个人坐在炕上说了好多话,直到眼见着马上就要关城门了,沈茹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苏默有意让她在家里住上一晚,但沈茹梅怕家里人担心,执意要离开。 苏默和赵兰硕一直把她送到城门处,亲眼看着她出了城,才往家返。 “周元青就是以前跟你订了亲,又退的的人吗?” 赵兰硕偷瞄着苏默的脸色,一脸地古怪之色。 听到这话,苏默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不要吞吞吐吐的。” 赵兰硕摸着鼻子,抬起凤眼,目光游离地说:“我在想,你那个小相公去外地这么久了,马上又要过年了,是不是该回家看看了“ 苏默马上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停下脚步,拧着眉说:“你想摘下人皮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是啊。陈兰玥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早就滚回京城去了,我应该安全了。天天戴人皮面具,再好看的脸,怕是也要捂坏了,也该摘下面具,让我的脸透透气了。” 赵兰硕指着自己的脸,费尽心思地找了很多理由。 “陈兰玥走了,但他的手下却不一定走了。你曾是王府里的侍卫,一旦让陈兰玥的人认出你来,怕是会引来祸端。” 苏默不赞同他摘人皮面具。 “那我在阁里的时候戴着人皮面具,回到家,在咱家院里,能摘下来吗?” 赵兰硕自觉退了一步,降低了自己的要求,凤眼轻闪,一脸恳求地看着苏默。 想到他偶然取下人皮面具之后,那张越发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苏默有些心软,终是点了点,应允了。 赵兰硕眉开眼笑,喜不自胜,瞟了眼左右无人,极快地凑到苏默身边,撅着嘴在她脸上啾了一记。 “哎呀,你.....” 苏默一脸惊吓地往四周望了几眼,等看到周围没人时,揪起了老高的心脏这才轻轻落了下来,嗔怪地捶了赵兰硕一记。 “好啊,你敢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兰硕佯装生气,伸手从一边的围墙上掬了一把雪,轻飘飘地扔向了苏默。 那捧雪散落开来,落了苏默一身,有的落进了她脖子里,凉得她打了好几个哆嗦。 “呀,赵兰硕,你坏死了!” 顾不得拍掉身上的落雪,苏默顺手抓起一把雪,往赵兰硕身上扬去。 “来呀,来追我啊。” 赵兰硕咧嘴一笑,拔腿跑到了前面,冲着苏默得意的扬起了眉毛。 “你别跑!” 苏默抓着雪,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个人你追我赶,笑声洒满了一路。 “哎呀!” 快到家门口时,走在后面的苏默脚下一滑,跌到了地上。 “怎么了?” 一直跑在前面,等着她来追的赵兰硕,听到身后的低叫声,停下脚步,想也不想地转身跑到了苏默身边。 “摔到哪儿了?快起来,让我看看。” 他一脸担心地伸出双手,拉着苏默的手臂,就要拉她起来。 “哈,你上当了。” 谁知苏默眼神一闪,大笑一起,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快速地塞入了赵兰硕的领子里。 赵兰硕微微一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想要伸手去挡,已经来不及了。 雪顺着他的衣领掉了进去,他被凉得身体一抖。 “哈哈!让你整我!也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看着他的窘态,苏默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柳婆子给的中药方子,苏默一直在用着,一直没有停过,配合着膳食,已经吃了很长时间。 柳婆子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人,无论是中药方子还是膳食方子,所用药材虽然昂贵,但效果确实非常好。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苏默无论是气色和肤色都与之前在安宁里迥然不同,完全变了个模样。 生活好了,营养跟得上,没有烦心事,再加上精心调养,她的五官比之前又长开了不少,肤色褪去了暗淡,越发趋向于雪白。 入目之处,皆为一片雪白。 唯有她眉眼弯弯,笑靥如花,让他心跳怦然,如同昆虫的触须,轻轻在他心间一撩,他便无法自控地忘记了所有,只想奔向她。 看着她灿然的笑,他跟着笑了笑,面具下的俊脸不知不觉地红了一片。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小默,你这里有雪,我帮你抹了。” “好啊。” 苏默没有防备地闭上眼睛,眼睫轻颤,安静等待的乖巧样子,看得他很是心痒难耐。 修长白皙的手指刚刚碰到她的脸,赵兰硕就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他心中一动,揽着苏默的腰,动作迅捷地躲到了堆在巷子里的杂物后面。 “你.....”  苏默刚刚睁开眼,说了一个字,后面的声音便完全被堵在了温热的嘴唇里。 第455章 坏了他的好事 两个男人一边闲聊,一边从巷子口经过,根本没有看到一堆杂物后面,藏着一对拥吻的男女。 行人走过后,赵兰硕和苏默才分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各自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我们回去吧,婆婆该等急了。“ 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苏默不自在地抿了抿头发,轻声说道。 “好。” 赵兰硕抿着嘴轻笑了一下,牵了苏默的手,走出杂物堆后,接着往家里走去。 芳华阁歇业一天,赵兰硕和苏默难得清闲,在家里休息。 左右院里无人,也少有人进来,赵兰硕摘下了人皮面具,恢复了真容,正在教苏默识字。 现代时,苏默练过好几年的毛笔字,字体尚能入眼。 来到这个时代后,很多字都是繁体的,她发现自己竟然变成文盲了。 因着苏笙明年开春就要进学,家里备了笔墨纸砚,还买了些开蒙的书籍,以便赵兰硕闲暇时教他读书识字。 所以苏默也就有了重新学习的机会。 此时,赵兰硕弯着腰,看向桌子上的宣纸。 宣纸之上,写着一行清秀的毛笔字 苏默提着毛笔,挑着细眉,轻笑着问:“我写的字如何?” 赵兰硕把目光从宣纸上移开,抬头看向苏默,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还行吧,比我的字差了些。你的字是谁教你的?功底还行。” 听到这话,苏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暗,不过一瞬,复又扬起笑容,快得让赵兰硕来不及捕捉。 “还能有谁啊?当然是我娘亲啊。听人说,她可是正经的京城名门闺秀出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她的一手毛笔字,当然是出自高中读书时期的一个书法老师的教导。 关于她的真实来历,苏默并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会被人当成妖怪的。 “你拿笔的姿势有些不对,我来矫正一下。” 赵兰硕眸光微微一闪,走到了苏默身后,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一手握住了她拿笔的手,纠正了她拿笔的姿势之后,就着握着她手的姿势,在宣纸上又写了几个字。 “这样拿笔是不是写起字来顺畅多了?” 他侧过头,看着苏默白皙清秀的侧脸,温声问道。 苏默没有看他,皱着眉,把毛笔挪了挪。 “没有。还不如之前那样拿笔,写起字来顺畅。” 说着,她就要挣脱赵兰硕的手。 赵兰硕手掌一紧,把她的手和毛笔裹得更严实了些。 “别着急,再多写几个字就好了。你只是习惯了之前的拿笔手法,不习惯现在我教你的这个而已。” 他握着苏默的手,前胸贴着她的后背,象连体婴一样,姿势亲密无比。 毛笔字落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屋子里静谧,但气氛莫名地让人感到舒服无比。 之后,他松开手,懒懒地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望着她笑,清亮的凤眼里满满当当的只有一个人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一点儿没有。这样的拿笔姿势,我都习惯了,你还是不要让我改了。” 苏默换回了之前的姿势,又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你再多写几个字,说不定就会习惯了。” 赵兰硕执拗地伸出手,想要苏默把姿势换回去。 “再写多少字,我也不会习惯的。” 苏默笑着躲开了他的手,突然回过身,拿毛笔在他鼻尖轻轻一点,一个黑点突兀地出现在了赵兰硕的鼻子上。 她觉得好笑,拿手指着他,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赵兰硕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地抹了抹鼻头,摸到了一抹黑色。 “好呀,你竟敢拿墨水点我,我也点你!” 他佯装生气,绷着脸,向苏默扑了过去。 苏默尖叫一声,扔下毛笔,跟没头苍蝇一样跑了起来。 两个人你追我跑,玩闹了好一会儿。 “不行了,不玩了,我跑不动了。” 苏默连跑带笑,体力不如赵兰硕,很快败下阵来,一手扶着腰,无力地靠在了墙角。 赵兰硕猫捉老鼠似地逗了她半天,瞄准机会,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苏默的腰,低低地笑:“抓到你了,看你还跑不跑了。让我想想,把墨汁点在你脸上什么地方好?” 苏默装可怜,眨巴着眼睛,眼睫扑闪地看着他:“能不点吗?” “不点?可以啊,但是有代价,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赵兰硕强忍笑意,故作为难地沉吟了一会儿。 要不是看到他翘起来的嘴角,苏默差点被他唬弄过去了。 “什么代价?” 苏默似笑非笑地问。 赵兰硕舔了舔嘴角,伸手点了点自己绯红的嘴唇,代价是什么不言而喻。 苏默斜睨着他:“要亲亲?可以啊,你闭上眼。” 赵兰硕神色警惕地扫视着她脸上的表情,狐疑地问:“你不会耍诈吧?” 记得有一次,苏默也让他闭上眼,说要给他一个爱的亲亲,结果咧,他傻乎乎地等了半天,罚了好半天的站,苏默却没良心地撇下他一人跑了。 苏默瞪他:“我象是会耍诈的人吗?” “象。” 赵兰硕毫不犹豫地回道。 苏默气结,推了推他的胸膛。 “既然你信不过我,还抱着我干嘛?” 赵兰硕无奈:“我信你,还不行吗?闭眼是吧,我闭!” 说着,他闭上眼。 静静地好一会儿,就在他心里狐疑苏默是不是又耍他时,只听苏默轻笑一声,随即一具柔软的身体轻轻偎进了他的怀里,温热的嘴唇贴上了他的薄唇。 他骤然睁开眼睛,看到苏默闭着眼睛,眼睫轻颤,清秀的脸庞近在咫,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心跳如擂鼓,眼底一热,伸出双臂,用力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两个人的身体瞬间密不可分地贴在了一起。 就在两个人吻得情热难耐之时,院门处响起重重的拍门声。 “小默,是我,茹梅,快开门啊。” 苏默听得真真的,是沈茹梅的声音。 她慌忙推开赵兰硕:“是茹梅,她来了。” 赵兰硕暗暗责怪沈茹梅早不来,晚不来,偏巧在他跟苏默亲近的时候来。  “别理她,让她多等一会儿。” 第456章 眼里只有一人 赵兰硕凑近,想要和跟苏默继续之前的亲近。 “别闹了。外面那么冷,茹梅站一会儿,该冻坏了。“ 苏默推开了赵兰硕,起身整理了下微乱的发鬓和凌乱的衣服,起身去开门。 “小默,你在家吗?” 迟迟不见苏默过来开门,沈茹梅有些着急,隔一会儿,就拍几下门。 “来了,来了,马上给你开门。” 苏默边走边回应道。 “哎呀,你可算出声了,我以为你没在家呢。好冷啊,快冻死我了。小默,你看谁来了.....” 院门打开后,沈茹梅笑着把身后的程巧儿推到前面来。 苏默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巧儿,你怎么来了?” 程巧儿脸上并无一丝喜悦,面无表情地看着苏默说:“怎么,我不能来吗?” 她语气里的不善,大大咧咧如沈茹梅也听出来了。 “巧儿,你怎么了?“ 沈茹梅奇怪地问。 “没什么,我以为苏默不欢迎我来。”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程巧儿很快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意。 苏默的确不喜程巧儿,更没想到沈茹梅会把她给带过来。 当着沈茹梅的面,她压下心里的不悦,淡淡地说:“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说着,她转过身,往院里走去。 对于苏默反常的冷淡,沈茹梅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问程巧儿:“你和小默是不是....” “你想多了,我和苏默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程巧儿神色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头也不回地跟着苏默进了院子。 进了屋里,程巧儿的目光轻轻一扫,便落在了坐在窗前的赵兰硕身上。 窗前摆放着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笔墨纸砚,少年百无了赖地支着下巴,凤眼微垂,神色淡淡地看向桌面。 世上有一种人,哪怕是身穿素衣也遮掩不住他的高贵和优雅。 他象是会发光,不由自主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看到他,程巧儿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裂开,宛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她嘴角翘起,狂喜之色溢于言表。 “你,你还在啊!” 她推开挡着前面的苏默,奔向了窗边的赵兰硕。 听到这个讨厌的声音,赵兰硕蓦然坐直了身体,抬起清冷的凤眼,皱眉看向了程巧儿。 “你怎么来了?” 苏默被程巧儿推得身体一歪,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椅子挪动着,发出了难听的吱呀声。 “我听说,苏默在这里,就想着你一定也在,就....” 程巧儿揪着衣角,含羞带怯地看着赵兰硕,漂亮的杏眼里柔情款款,说话的声音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兰硕已经脸色微变地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地走过她身边,脚下生风地走向了苏默。 程巧儿脸色一白,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柔软的掌心里。 “没事吧?” 当着沈茹梅和程巧儿的面,赵兰硕旁若无人地拉着苏默的手,语气里里难掩关切。 沈茹梅再傻,看到这里也明白了。 她讪讪地笑了笑,问道:“巧儿,你和这个谁认识啊?” 程巧儿张了张嘴,刚想回答说是,就见赵兰硕瞄都不瞄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不认识。” 这句话语气虽淡,却如同一把刀子一样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程巧儿嘴唇一抖,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辩解似地小声说:“我们,认识的....” 为了打破尴尬,沈茹梅假装看不出程巧儿伤心,转移话题地说道。 “我没事,你别大惊小怪。” 苏默甩开了赵兰硕的手,嗔怪地说。 “你真是太笨了,走个路也能被椅子缣倒。” 赵兰硕没有看到程巧儿推苏默的那一幕,只以为是苏默自己走路不小心。 苏默扫了程巧儿一眼,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 沈茹梅一看这个情形,什么都明白了,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架不住程巧儿哭得可怜,就把她带了过来。 “小默,你不是说他去外地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最近才回来的。你们随意坐,我给你们倒些茶水,暖暖身子。” 苏默招呼着沈茹梅和程巧儿。 沈茹梅一点儿也不拘束,笑着在桌边坐下了。 而程巧儿象是没听到一样,干巴巴地站着,眼珠子象是不会转了一样,眼巴巴地盯在了赵兰硕身上。 “小默,我去店里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赵兰硕被她看得直皱眉,很不耐烦地左顾右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跟苏默提道。 苏默答应了,他却不急着走,来到她近前,用小手指亲昵地点了点垂放在桌面上的手背,眨了眨眼睛,柔声说:“我走了。” 动作娴熟的,好象他和苏默之前已经做过很多次一样,看得一边的程巧儿狠狠地揪紧了怀里的帕子,沈茹梅不自在扭过头去。 苏默快速地瞄了程巧儿和沈茹梅一眼,见两人都没有注意,伸出手指了指赵兰硕的脸,暗暗提醒他戴上人皮面具再出门。 赵兰硕笑:“我知道的。” “我走了啊。” 说完,他又说了一句,这才一步三回头走了。 赵兰硕的身影走出屋子,很快消失在院门处,程巧儿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把她的表现收入眼中,沈茹梅暗暗叹了口气,再一次后悔自己的多事。 “你和你好个小情人感情可真好!本来屋里有我们三个女子的,可那小哥的眼睛只看着你,可见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小默,你有福气了。” 话是对苏默说的,但沈茹梅的眼睛却是看着程巧儿的。 程巧儿的心思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目的地明了,她有意点醒程巧儿,让她迷途知返,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事。 “那是苏默运气好。身为女子,名声差,还被人退过亲,能有这个人伴着,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烧了高香。” 听完,程巧儿的脸色更难看了,雪白的贝齿轻咬着,涨红着脸,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她这话里的酸气,就算隔了几里都能闻到了。  沈茹梅瞬间沉了脸,低斥道:“巧儿!外人那么看苏默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她?!要是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带你过来!” 第457章 周元青 完全没有想到沈茹梅会说出这样的话,程巧儿一时被她堵得张口结舌,俏脸涨得通红。 苏默只当看不见她的窘态,垂下头喝了口茶,低眉敛目,面色平静,丝毫不被她的言辞激怒。 恼怒程巧儿的不识趣,沈茹梅也不愿意搭理她了,顾自和苏默闲聊,把她晾在了一边。 程巧儿如坐针毡,干巴巴地坐着冷板凳,实在难受得紧。 但来一次清平城不容易,她又不愿意就此离开,只好干挺着,厚着脸色继续把冷板凳坐下去。 无聊之中,她把目光扫向了赵兰硕坐过到桌子上。 桌面上放着宣纸,上面写了不少的毛笔字。 盯着那些字,程巧儿目光微凝,象是见鬼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 “苏默,这些字是你写的吗?” 她突然大声问道。 被她这么一打断,苏默和沈茹梅的闲聊只能停了下来。 苏默目光淡淡地落在程巧儿脸上:“是我写的,怎么了?” “不是!这不是你的字!你跟你一样跟着你娘亲读书识字的,你的字是什么样的,我清楚得很!现在我家里还收了好几张你写过字的纸呢!” 程巧儿眼神凌厉地盯着苏默,一脸地质疑。 落水前和落水后的苏默根本就是两个人,写出来的字当然不一样。 苏默深知原因,却懒得搭理程巧儿,笑着对沈茹梅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再不出城,回家时就该走夜路了。” 这话,等同于送客。 “那好。有时间,我再过来看你。” 沈茹梅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瞟了程巧儿一眼,往门外走去。 程巧儿的目光依旧落在桌面上,见沈茹梅离开,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抱怨道:“茹梅,你急什么?苏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沈茹梅转过头,冷哼一声:“你要是不急,就多待一会儿。城门关了,出不去,你就花钱住店吧。” 程巧儿自然是没什么钱的,所以只能跟在苏默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关上院门时,苏默还能听到程巧儿的抱怨声。 “茹梅,你跟我生什么气啊?本来就是苏默不对啊,我们是朋友,她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这么多天,我还不能说两句难听话吗?” “巧儿,你存的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我真是后悔带你过来!“ 沈茹梅气哼哼地说。 两个女子边走边拌嘴,渐渐远去。 半个时辰后,赵兰硕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走进屋里。 苏默弯着腰,站在桌子边,手里拿着毛笔在宣纸上描着什么。 “小默,你在画什么呢?” 赵兰硕有些好奇,走到桌边看向了宣纸,不由愣住了。 宣纸上都是些简单的线条,组合在一起,象是一些人,只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奇奇怪怪的,发型更是古怪,男的头发短得贴近头皮,女的披头散发,跟女鬼一样。 他忍不住笑:“你画的都是些什么啊?” “漫画啊,你看不出来吗?” 苏默抽空抬起头,睨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神色专注地去描宣纸上的画去了。 “漫画?没听说过!不过,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说着,赵兰硕趁着苏默没注意,突然伸出双手,放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刚从外面回来,两只爪子冰凉彻骨,冻得苏默硬生生地打了个哆嗦,气恼地捶打着他胸口,叫道:“赵兰硕,你想死啊!” 赵兰硕眉头轻挑,坏笑着张开手臂,把苏默揽进了怀里:“我回来后,你就看了我一眼,是不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苏默手里拿着毛笔,怕把墨汁沾到身上,只得张开手,乖乖地任他抱着,嚷嚷道:“我没有生气!你快放开我,小心弄脏你的衣服。” “真的?你要是真没有生气,就扔了毛笔,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看上一会儿。” 赵兰硕转了转眼睛,笑嘻嘻地说。 “好。” 苏默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眼神专注地看着赵兰硕。 赵兰硕微微一笑,伸手从脸上摘下了戴着的人皮面具,冲着苏默挤了挤眼睛:“有没有发现我长得很好看?” 苏默忍不住笑:“我从来没见过比你还自恋的人。” 话音刚落,赵兰硕眼眸深邃,倾身便吻了过来。 所有的话语都消失在两个人胶着在一起的嘴唇里。 院门轻响,杨青青和牛二郎的说话声隐隐地传了进来。 听到声音,苏默和赵兰硕赶紧分开。 程巧儿并不死心,没有沈茹梅陪伴,她多次独自进城,来找苏默和赵兰硕。 苏默表现冷淡,而赵兰硕也嫌她烦,常常避而不见,就算程巧儿一再歪缠,他也只会冷言冷语,根本不给她好脸色看。 一来二去的,程巧儿来清平城里的次数渐渐少了,直到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过。 苏默以为她死心了,不会再来了。 那天,火锅店的伙计又到芳华阁寻苏默,只说她原来村子里的人找她有事。 在路上,苏默细细地问了伙计,听形容,找她的人是一对男女,女的多半是程巧儿,而男的,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谁。 回到店里,苏默果然看到了程巧儿,在她的身边,坐着一位身形高大的,体格健壮,脸色呈古铜色的一个青年男子。 柳婆子陪坐在桌边,笑眯眯地指着掀帘而入的苏默说:“小默回来了。” 男子瞪大眼睛,表情迟疑地站了起来,有点不敢认似地喊道:“小默,是你吗?” 苏默一脸莫名地看了看柳婆子,又瞄了瞄目光热切的青年男子:“这是谁啊?” 看到青年男子的瞬间,她就搜遍了脑海中的所有记忆,完全没有关于这个青年男子的记忆。 青年男子脸色一暗,眼神中的火热瞬间熄灭下去,失望地说:“小默,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周元青。” 周元青?  苏默呆在了原地,眼神不经意地落在了程巧儿幸灾乐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上,很快反应过来,不过一瞬就恢复了冷静。 第458章 驱赶程巧儿 “我生过一次大病,忘记了一些人和事,所以不记得你了。” 苏默语气淡淡地解释道。 “我说得没错吧!苏默完全就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程巧儿转向周元青,目光讽刺,语带讥诮。 苏默懒得搭理她,温声说:“我让茹梅给你带话,不知道她带到了没有?”  周元青神色复杂:“带到了,但我觉得还是该过来见你一面。对不起,你生病的时候,我去外地了,回来后就听说我娘和大嫂到你家闹了,还退了我跟你的亲事。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 你身边,所以.....” “不是。不怪你娘和大嫂,是我自愿跟你退亲的。我娘跟人跑了,留我们姐弟相依为命。我名声差,家里穷,会拖累你的。“ 苏默神色平静地走过去,示意周元青坐下说话。 周元青表情木讷地坐了下去,目光羞涩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默端起茶壶,亲手给他倒了茶。 “小默,你变了好多。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他拘谨地坐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人都会变的。我娘走了后,我家里除了我再没有大人了,我若是再跟以前一样软弱,我和弟弟怕是都活下去了。” 苏默淡淡一笑,目光微微一闪。 “人是会变的,可是也不能变得那么彻底吧?不仅把自己的未婚夫忘了个一干二净,而且连练了十来年的字迹也变了样。就象是换了个人一样.....” 程巧儿不甘寂寞,小声嘀咕道。 虽是嘀咕,但她特意放大了声音,以便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落地,周遭突然一静,听到这话的人脸上都有些尴尬。 柳婆子笑眯眯看着程巧儿说:“人的字迹也是会变的。婆子我一把年纪了,就见过不少人会写好几种不同的字迹。” 程巧儿不服气,撅着嘴说:“婆婆,你不知道。我跟苏默一块习字,她根本不会两种字迹。一个人再变,也不会变得那么彻底。”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程巧儿就是跟苏默杠上了。 苏默沉着脸,重重地放下手里捧着地茶杯,定定地看了程巧儿,看得她毛骨悚然,浑身地不自在。 “你,你想干什么?” 在苏默冰冷的目光下,程巧儿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弱,强装镇定,结结巴巴地说道。 “婆婆,她跟我不熟,以后她要是再上门找门,不要放她进来。” 在程巧儿忐忑的目光下,苏默侧过脸,对柳婆子说道。 柳婆子挑了下眉,笑眯眯地应了:“哎,我知道了。现在,要赶她出去吗?” 直到此时,程巧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俏美的脸蛋涮地一下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紧张地看向了苏默,惶恐地说:“小默,你,你不会这么无情吧?” 苏默的手指慢慢地摩娑着茶杯,似笑非笑地说:“你说呢?” 程巧儿的脸色更白了,按在桌面上的手指,用力到扭曲变形,嗫嚅着说:“我,小默,我们是朋友啊,你不能....” “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我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苏默冷冷地说完,扭过头,吩咐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伙计道:“小三,小四,把这位程巧儿姑娘请到外面去!以后,除非她进店里消费,否则一律不让她进门。” 为了好叫名字,除了牛二郎之外,赵兰硕找来的这几个伙计都有自己的绰号,叫起来也方便。 小三,小四笑嬉嬉地走到桌前,客气地对程巧儿说:“这位姑娘,你是自己走,还是想让我们请你出去?” “小默,你不能这么对我......” 程巧儿俏脸煞白,哆嗦着嘴唇,试图作最后的挽救。 苏默无动以衷地坐着,丝毫不为所动。 “我一忍再忍,谁知你竟然变本加厉。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是你咎由自取!“ “周大哥!” 程巧儿依旧不死心,求救的目光落在周元青身上,楚楚可怜地说。 周元青皱着眉,不赞同地说:“小默,巧儿再不对,你也看在她是你的朋友,乡里乡亲的份上,训她两句就算了,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你要是怜惜她的话,就跟她一起走,我不会拦着你的。” 苏默一脸冷漠地站了起来,对周元青的态度也随之冷淡了不少。 “小默,你也太无情了!是不是有钱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你以前认识的人了?” 周元青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握着拳头,腾地站了起来,神色愤怒。 “这位小兄弟,小默绝对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实在是这位姑娘,三番两次来找小默,说话带刺,几次挑衅,是个圣人,火气也得上来了。” 柳婆子看气氛不对,忙笑着站起来打圆场。 “随你怎么说,程巧儿,我今天是赶定了!她凭什么站在我的地盘上,对我指手划脚的!谁给她的勇气!她惹我不高兴了,我就是要赶她出去!“ 听到周元青这么说,苏默一直压着的暗火也腾地升起来了,扬声对着还站在原地不动的伙计说:“小三,小四,赶她出去!”  眼见苏默脸色铁青,程巧儿心里痛快的同时,又觉得屈辱无比,杏眼微红,一行眼泪涮地就掉出了眼眶,哽咽着说:“周大哥,你不要再替我说话了。要是惹小默生气了,她再把你也赶出去就不好了! ” 说着,她拭着眼泪,不等店里的伙计动手,捂着脸跑出了火锅店。 “巧儿!“ 周元青无比痛惜地看着程巧儿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转过头,他神色愤怒地看着苏默说:“你太过份了!” “你说谁过份?” 不等苏默说话,一身青色布衣的赵兰硕顶着那张俊俏的脸,掀帘而入,大步走到苏默身后,眯着凤眼,神色高傲地打量着周元青。  他自带气场,虽然身穿布衣,却难掩优雅高贵的气质,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目光冰冷,神色鄙夷,就象看着横在自己脚尖的蚂蚁一样,带着不屑傲慢! 第459章 前因后果 “你怎么回来了?” 苏默侧过头,心虚地看着赵兰硕。 因为太匆忙了,她连告诉他一声,就一个人回来了。 赵兰硕瞟了她一眼,扬了扬眉毛,看向周元青问:“他谁呀?说话这么不客气,跟大爷似的?” 两个人无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都透着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让周元青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男的俊美,女的娇俏,站在一起宛如一对壁人一般。 “小默,他就是茹梅说的那个陪在你身边的情人吗?” 赵兰硕问的,也是周元青想问的。 他蓦然挺直了后背,眼神凌厉,看向赵兰硕的目光里满是敌意。 “他是周元青,隔壁周家村的。” 苏默呶了呶嘴,语气淡淡地说。 周元青和赵兰硕几时是同时发问,但是苏默却越过周元青,只回答了赵兰硕的问话,周元青眼前发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就是因为他,你才毫不犹豫地和我退了亲吗?” 他语带艰涩,语气难掩伤心和失落。 “有一点,我想你应该搞清楚。是你娘和嫂子退亲在前,我只是顺应她们的要求。我让茹梅给你带话,也是不想过多地因为退亲一事纠缠,让你无需愧疚。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苏默皱了皱眉,语气清冷地说。 “我明白了。” 周元青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其实,在来之前,我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在外面眼里,你很柔弱,但我了解你,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一旦下定了决心,便绝无更改的可能。但我还是不甘心,和你的亲事就这样退了,所以才 央求了巧儿姑娘过来,听听你的意思。既然你都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死心了。” 再次开口时,他声音暗哑,语气里难掩伤感。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默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即使退亲,他依旧要找上来。从这点看得出来,真正的苏默和他一定是有感情的。 可惜的是,那个背负了很多的女孩还是没有抗住世人如刀锋一样恶毒的嘴,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中,一命呜呼。 如果她在,想必是不会跟周元青退亲的。 所以,当周元青提出要苏默出去送去他时,不顾赵兰硕的不悦,她想也不想地答应了下来。 赵兰硕想要跟上去,却被苏默阻止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默和周元青离开了火锅店,步入了寒风里。 醋意大发之下,他阴着脸,一拳击向了墙面,之后便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看到他这个样子,店里的伙计包括柳婆子在内,都没敢近他的身,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从温暖的室内走到外面,苏默被乍然迎面吹来的寒风给冻得打了个哆嗦,不停地搓着手,想要让自己暖和一些。 看到她冷成这样,周元青一脸怜惜地伸出手就要去握她的手。 苏默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笑着问:“你单独让我送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周元青的手僵硬地顿在了半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垂放到身侧。 他眼神艰涩,脸色复杂:“是的。退亲的事,我是听小妹说的。我娘和嫂子为了退亲,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说到底,是我周家对不住你。” 苏默笑:“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我早就忘记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日子还要继续,人都要向前看的。” “你说过去的很多事情,你都忘记了。我想你可能连我们为什么会订亲的事,也忘了。但是我既然来这一趟,那就必须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才能问心无愧。不知道你听了,是不是还坚持要退亲。” 周元青神色坦荡,古铜色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欲语还休。 他的表现让苏默非常好奇,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周元青定了定神,一五一十地把和原来的苏默订亲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苏默听后,只觉天雷滚滚,暗叹这具身体的娘亲顾婉月也不是个傻白甜. 顾婉月再不济也是从苏家大院里出来的,还是有几分心机的。 夏季时,清平城炎热无比。 干完了一天农活的周家村和安宁村人都喜欢在水里泡一泡,带着一身清爽,再回家睡觉。 周元青也不例外,但他不习惯跟别人起扎堆洗。 他总是一个人在天黑的时候,来到河边一处几乎没有人会打扰的僻静角落,清洗自己的身体。 那天,他如常来到河边,等下了水后,才发现在自己惯常洗澡的角落里,一个湿发披肩的女孩神色惊恐地望着他。 那个女孩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苏默。 尖叫声并没有引来很多人,只引来了象是一直守地河边的顾婉月。 古代女子视贞洁犹如性命,看了苏默的身体,周元青只能跟苏默订了亲。 并且为了保全苏默的名声,此事,周元青并没有跟外人提起,包括他的家里人。 说完这些,他眸光复杂地看着苏默,沉声说:“既然看了你的身子,我是一定要对你负责的。如果你愿意的话,退亲一事就算没有发生过。我家人那边由我去说通,你我按照约定成亲。” 整件事情,如果细想一下,就会发现不少不对的地方来。 比如顾婉月明明守在河边的,为什么周元青出现时,她一声不吭,直到他下了水,看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她才出现,坐实了周元青看了苏默身子的事实。 顾婉月很可能早就做好了与人私奔的打算,在走之前,特意设了这个局,把自己的一双子女托给了老实肯干,家庭殷实的周元青。 周元青是个老实人,却不傻,明知道是顾婉月在算计他,还是跟原来的苏默订了亲,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明白了前因后果,看着周元青暗含着期待的眼睛,苏默抬起眼睛,神色坚定地说:“不,亲已经退了,那就没必要再挽回了。整件事,只有你我还有我那个跟你私奔的娘知道,你不说,是没有别人知道的。周元青,你是个好人,应该找个适合自己的好姑娘好好过日子。我们并不适合!” 第460章 杀了她 周元青走了。 苏默顶着寒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远处。 好一会儿,她才动了动已经被冻得麻木的双腿,转过身,慢慢地向火锅店走去。 走到檐下时,程巧儿身形一闪,如同鬼一样无声无息地从角落里蹿到了她面前。 “苏默!” 她寒着一张俏脸,雪白地贝齿紧紧地咬着乌青的嘴唇,尖声叫道。 “你没走?” 苏默抬起眼,清冷的目光落在程巧儿瑟缩的身体上,语气里满是惊讶。 “我要是走了,怎么会听到你之所以和周元青结亲的秘密!” 她咬着牙,嘴角讥诮地勾起,满是讽刺地看着苏默。 “你跟踪我和周元青,偷听了我和他的谈话!程巧儿,你又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你可真让人恶心!“ 听到这话,苏默的目光微微凝滞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皱着眉,看向程巧儿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垃圾一样。 “哈!我再恶心也比你强!苏默,你的身子已经被周元青看光了,竟然还拒绝跟他结亲!如此不贞,传出去也不怕为人耻笑吗?” 似被苏默不屑的态度刺激,程巧儿操着尖利的嗓子,跟疯了一样,仰头大笑几声,高声嚷嚷起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到的样子。 阿婆火锅店附近都是商铺,冬季寒冷,往来的客人稀少,但到底还是有些许行人经过的。 程巧儿大叫大嚷,传进了过路人的耳朵里,他们纷纷停下脚步,看起热闹来。 这个程巧儿可真是会给她找事!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苏默恨不得扑过去,揪着她的头发,暴打她一顿! 自从苏默走后,赵兰硕压根呆不住,在店里转了无数圈,把柳婆子都转晕了。 柳婆子无奈地劝道:“你要是担心小默的话,就出去看看。” 赵兰硕早有此意,却装模作样地为难道:“可是小默说了,不让我跟去的。我要是出去了,她要是生气了,可怎么办?” 说话间,他还心神不宁似地频频往门口张望着,分明是想出去看看。 他的那点小心点,柳婆子一眼就看透了,她笑着说:“小默要是生气了,你就说是婆子我非要让你出去的。快去吧,左右你也坐不住,还转得我头晕眼花的。“ “哎,谢谢婆婆。” 听到这话,赵兰硕如蒙大赦,快步出了店门。 走出不远后,他就发现了苏默往回走的身影,快步走过去后,正好把程巧儿的嚷嚷声听在了耳朵里。 那个周元青竟然看光了苏默的身体! 他都没有看过!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那么轻易地让周元青离开!至少挖了他一双眼睛,才能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苏默!你没了贞洁之身,除了周元青,还想嫁给谁?” “我知道你心悦谁,可是你根本配不上他!你自以为了解他,却连他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他是.....” 程巧儿还不知道他的到来,情绪激动得就要向苏默吐出赵兰硕的真实身份。 除了他,苏默谁也不会嫁! 这个女人,字字诛心,都是他不爱听,也不想听的,真是该死! 赵兰硕神色一凛,不由怒火中烧,大步走过去,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程巧儿的膝盖上。 “啊!” 程巧儿尖叫一声,扑通一声向后仰倒在湿冷的地面上。 她勉强支起身,神色惊恐地看着赵兰硕,目光如同看到了噬人的恶魔一样。 “除了苏默,谁也配不上我!你更配不上!你三番两次耍心机,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你不是苏默的朋友,早在安宁村时,我就该杀了你!” 在围观行人的惊呼声里,赵兰硕抬起腿,不由分说的踹向了程巧儿的身体,宛如在踹一只死狗一般,眼神厌恶,目光里尽是漠然之色。 “啊!我说的都是事实啊,苏默的身子已经被人看光了,她不清白了,配不上你!” 程巧儿抱着头,象虾米一样地蜷缩着身体,嘴里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同时瞅着间隙,见缝扎根地跟赵兰硕陈述着自己的缘由! “你还敢说话?爷今天非打得你以后不敢多嘴为止!” 转眼间,赵兰硕已经踹了好几脚,听到程巧儿的话,他火气更大了,干脆住了脚,冷笑着蹲下身,双手用力地揪住她的头发,发狠一样地往墙上甩去,大有把她撞得脑浆崩裂,气绝当场的架势。 苏默本以为他踹几脚,也替自己出出气就算了。 谁知这小子心狠手黑的,眼见着大白天的,当着看热闹人的面,他都要弄死程巧儿了,她心里一跳,忙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厉声道:“你疯了!大白天的,你就要弄死她不成?” 赵兰硕已经被怒火激得失去理智了,赤红着眼睛,宛如入魔一样,冲着苏默大声喊道:“放手!我今天非杀了她不可!” 程巧儿早就被赵兰硕的举动吓傻了,见到苏默,跟看到了救星一样,眼泪鼻涕齐齐往下流,哭喊道:“苏默救我!我错了!你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救救我,他,他真的会杀死我的!苏默,呜!” 她披散着头发,形如女鬼一般狼狈,完全崩溃地大笑起来,若不是赵兰硕死揪着她的头发不放,她早就撑不住地对着苏默跪了下去。 她是真的怕了! “你闭嘴!你不胡说八道,也不会挨这顿打!” 程巧儿哭哭啼啼的,引来了更多看热闹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 苏默恨极了程巧儿,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厌恶之色。 就在说话间,赵兰硕已经揪着程巧儿的长发,对准墙面重重地甩了过去。 “啊!” 程巧儿痛苦地尖叫一声,俏脸结结实实地撞到墙上,只觉脑海中嗡地一声,鼻血瞬间喷涌而出。 “苏默,苏默,你救我啊!我,我再也不敢了!” “苏默!求你了!”  她张开双手,象脱水的鱼一样,死命地扑腾,挣扎着,但赵兰硕的手,就象铁铸一般,死死地揪着她的头发,她挣了半天,都无法摆脱赵兰硕的钳制不说,头皮也痛得象是要离她而去一样。 第461章 瞒不住了 赵兰硕一手掐着程巧儿的脖子,目露狰狞:“闭嘴!不准你叫小默的名字!你不配!” 说着他抬起腿,狠狠地踹在她的肚子上。 “啊!” 程巧儿面色痛苦地撞在了墙上中,翻着白眼软下了身子,气息微弱地挂在了赵兰硕的双手上。 “阿硕!你是害怕她说出你的真实身份,才想杀她灭口吗?” 苏默看得胆颤心惊,拉着赵兰硕的手臂,沉声质问道。 赵兰硕的表情微微一僵,手上一松,程巧儿象只小死狗一样地滑到了地面上,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小默,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苏默冲着他摆了摆手,俯身看向了坐在地上的程巧儿,冷声说:“今天挨这顿打,是你活该!周元青可能正在找你,你早些出城吧。以后不要再来清平城找我了,我们就当不认识。” 程巧儿披头散发地坐着,哭得昏天暗地,伤心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苏默的话。 说完,苏默就拉着赵兰硕走了。 看热闹的人,冲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一会儿,也各自散去了。 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 赵兰硕满心纠结,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不知道如何跟苏默说出真相。 苏默心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粥,一方面是程巧儿话,说她根本不知道赵兰硕的真实身份。看来,之前,程巧儿说赵兰硕只是恭亲王世子的贴身侍卫,根本就是假的。 另一方面,她明白赵兰硕暴怒的根本原因,是周元青曾看光了她的身子。 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只是平常,心里除了些不自在和尴尬外,没有别的感觉 但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身子被人看了,也就意味着清白已丢,除了嫁给看光她的男子,没有别的法子保全名声了。 就这样,两个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进了火锅店的门。 “阿婆,有没有吃的,让我填填肚子。” 进了门之后,苏默转身就进了厨房,找到了柳婆子,笑嬉嬉地说。 现在这个时间,芳华阁的吃饭时间早就过了,她也不着急回去,干脆吃过饭,再回阁里。 “有的,有的。早起我炖了只鸭子,我去盛两碗过来,你和阿硕就着米饭吃了。” 柳婆子乐呵呵地说。 说话间,赵兰硕也跟着走进了厨房,一言不发地站到了苏默身边,不停地用眼角余光瞄着她脸上的表情,神色忐忑,带着些许的不安之色。 苏默没有搭理他,净了手后,拿了两个陶碗,揭开锅盖,盛了碗热乎乎的米饭,正要放到锅沿上,赵兰硕殷勤地伸出手去接了,有眼色地放到了不碍事的地方。 苏默没有说话,拿了个陶碗,又盛了一碗。 赵兰硕伸长了手,又要过来接。 “这是我的。” 苏默躲开了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 “哦。” 赵兰硕忙缩回了手,转而拉了个椅子放到了苏默身后。 “谢谢。” 苏默客气地说。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赵兰硕一眼。 赵兰硕心怀忐忑地拉了个椅子坐在她身边,偷偷抬起眼,默默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摸不准她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好了。来,小默。” 柳婆子盛了两碗老鸭汤,回过身看到两个人的相处情形,心中明了这两个人怕是又闹矛盾了,笑眯眯地把老鸭汤摆在了桌面上。 “阿硕,你去拿两双筷子来。” 赵兰硕应了一声,听话地站了起来。 柳婆子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碰了碰苏默的手臂,小声问道:“吵架了?” 苏默不自在地躲开了她探究的目光,埋头喝了口汤:“没有啊。“ “你就别骗我了。之前,你们两个好的时候,就象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一进门就说个不停。可今天不一样,你不说话,阿硕就都不敢开腔。” 柳婆子三言两语就道破了真相。 “那是他自己不愿意说话,不怪我啊。” 借着喝汤的功夫,苏默含糊了过去。 柳婆子还想再说几句,赵兰硕拿了筷子,已经过来了,她只好止了嘴。 “你们两个吃,我去外面看看。” 柳婆子走后,坐在厨房角落里的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饭,只听轻轻的碗筷磕碰声。 吃过饭,告别了柳婆子,苏默和赵兰硕出了阿婆火锅店,并肩而行,缓缓地往芳华阁走去。 走出不远后,赵兰硕开口道:“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这么说,通过程巧儿,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却一直瞒着我?” 苏默挑高了眉,似笑非笑地打断了赵兰硕的话。 赵兰硕神色僵硬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王府的侍卫?” 苏默敛了笑,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赵兰硕有些发怵,只能呆呆地点了点头。 想到自己跟个傻子一样,相信了他所有的话,苏默的火气就控制不住,抬手就往他身上招呼了一巴掌。 赵兰硕也不躲,硬挺着扛了下来,作出一幅任打任骂的样子。 苏默有心打得她气消了火止,但手举起来之后,不知怎地,却迟迟落不下去。 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收了手,转过身,往芳华阁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着她的身影,赵兰硕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大步追了上去。 就在他快要追上苏默时,她倏地停下向前冲的身形,转过身,用手点着他说:“你离我远一些!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他犹豫着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苏默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才迈开脚步,追上了上去。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芳华阁的大门。 青姐正站在大厅里跟人说话,看到苏默回来,笑着招呼道:“苏姑娘,你回来了。” 苏默绷着脸点了点头,提着裙摆,快步上了楼。 赵兰硕姗姗来迟,只能望着苏默上楼的身影发呆。  青姐一瞧就觉得不对劲,悄声赵兰硕:“爷,苏姑娘的脸色很不好,你该不会是惹人家生气了吧?” 第462章 听我解释 芳华阁所有人都看出来,苏默和厨房里的小哨子闹矛盾了,两个人几乎零互动。 要是以往,苏默在楼上,小哨子总是会找各种借口到楼上溜达几趟,拿些点心或是零嘴什么的。 苏默对他虽然算不上热情,但也不冷淡。 但今天不一样,小哨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总往楼下溜达,却不跟到苏默眼前晃了。 苏默看到他了,也只当没看到,根本不搭理他。 最明显的是,到了晚上,苏默谢拒了青姐要她在阁里吃饭的好意,比以往提前离开了芳华阁。 小哨子丝毫不知她已经离开,如往常一样上楼找她,却被告知苏默早就离开了,他面上不显,出了芳华阁的大门,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伙计们已经走了,店里只有柳婆子和杨青青夫妇围坐在一桌吃火锅。 苏默掀帘而入,热气伴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解下披风,笑着说:“好香啊。” 苏笙如一只小鸟一样,欢喜地扑进了她怀里:“姐姐,你回来了!” 苏默嗯了一声,蹲下身,把他抱了起来,往桌边走去。 苏笙探着头,不停地往她身后看:“姐姐,硕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苏默目光闪烁:“我回来得早,他在后面呢。” 听到这话,柳婆子叹了口气,神色间一片了然之色:“小默啊,你肚子饿不饿,饿了的话,净了好,一块儿吃点吧。”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就饿了。” 苏默笑着坐到了桌子边。 她刚拿上筷子,就听门口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接着,门帘被掀开,赵兰硕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柳婆子看了眼端坐在桌子边,神色如常地捞着火锅里食材的苏默,笑着站了起来:“阿硕,你回来了。小默跟我们一起吃火锅,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块儿吃点?” 说话中,她特意咬中了小默两个字。 赵兰硕听懂了她的用意,抬起凤眼,默默地望着苏默背对着他的身影,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净了手,之后便被满脸是笑的柳婆子推到了苏默身边,坐了下去。 苏默当他不存在一样,头也没抬地捞着火锅里的食材。 赵兰硕坐下不久之后,她就站了起来,笑着说:“我吃饱了,有些困,先回去睡觉了。小笙,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在这里等阿婆,和她一起回去?” 苏笙张了张嘴,刚要利落地回答说,跟苏默一起回去。 站在苏笙身后的柳婆子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肩膀一下,笑着说:“小默,你一个人先回去吧。我想让阿笙留下陪我一会儿。” 苏默看向苏笙,苏笙仰头看了柳婆子一眼,乖巧地说:“我跟婆婆一起回去。” 苏默没有强求,和柳婆子说几句话之后,独自踏出了火锅店的门。 赵兰硕身体僵硬地坐着,感觉糟糕透了。 苏默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门口,柳婆子就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你还有心吃啊。没看到,人都走了,你还不赶紧追啊。” 赵兰硕如梦初醒,慌乱地丢下筷子,追了出去。 出了店门之后,寒风迎面吹来。 苏默搓了搓手,独自一人往家里走去。 刚走出不远,她就看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到了近前,脚步声微微一滞,明显缓了下来,不远不近地缀在她后面。 不用看,她也知道身后人是谁,也不回头,径直地走自己的路。 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在苏默以为赵兰硕会这样一路沉默地跟着她到家时,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加快。 “小默!” 赵兰硕小声地叫了一句,走到苏默身边,就要去牵她的手。 苏默一言不发地躲了过去,赵兰硕咬了咬嘴唇,不屈不挠地去抓她的手。 她往墙边躲,他就一路追过去,抓到她的手之后,紧紧地握着。 “小默,你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他语气沉痛,拧着眉,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苏默的脸。 苏默想甩开他的手,但他握得太紧,她无法摆脱。 “我哪敢跟你生气啊?你身份高贵,岂是我这样的贱民能高攀得起的?程巧儿没有说错,我配不上你!” 赵兰硕神色微僵:“你,你猜到我是谁了?” “没有啊。你没说,我哪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我也没兴趣知道。” 听到这话之后,苏默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赵兰硕的话隐晦地表明了,她的猜测是真的。 他就是她初来这个时代后,遇到的第一位权贵,恭亲王世子陈兰硕。 她就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陈兰玥,赵兰硕,如此相象,不是同出一家是什么? 她真是蠢!一直被他蒙在鼓里,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出来,他吞吞吐吐下的隐瞒。 想到自己象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弄和欺骗,她的心里就象被几千根钢根扎了一样难受。 她用力挣扎着想要甩脱赵兰硕的手,他伸出另一只手臂,揽着她的纤腰,紧紧地把她搂进了怀里。 “小默,你别这样对我!我知道错了!” “错的是我,不是你!是我太傻,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我自以为聪明,却被你骗得围围转!你心里一定很得意.....” 苏默气红了脸,大力地挣扎着,愤愤不平地大声嚷嚷道。 她的话句句扎心,赵兰硕完全听不下去了,他俯下身,用力地堵上了她的嘴。 周围安静了。 苏默在一瞬的惊诧之后,心脏失去了原本的节奏,越发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的气息霸道无比,象是在把她吞吃入腹一样,激烈地环绕在她四周,完全占据了她的思维,软弱了她满身竖起来的尖刺。 感受到她陡然软下来的身体,他用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的力道,越发攥紧了她的纤腰。 夜色渐浓,路上的行人稀少。 过了好一会儿,角落里的两个人才分开。  赵兰硕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阖着眼睛,声音低哑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小默,你听我解释,行吗?” 第463章 桃花癸水 苏默回过神来之后,想到她刚才被赵兰硕拥在怀里,吻得七晕八素,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不想听!” 听到赵兰硕的话后,她想也不想地狠狠在他脚上跺了一下,趁着他吃痛松开手的瞬间,用力推开他,跑入了黑暗里。 赵兰硕龇牙咧嘴地站在原地,不忘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天黑路滑,你走路小心一些!” 正说着,苏默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在雪地里,还好她扶着一边的墙壁,才没有栽了个狗啃屎. “小默,你没事吧?” 赵兰硕忍着脚上的痛,追了两步,就见苏默没事人一样地站起身,接着往前跑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赵兰硕扶着墙站定,吸着泠气,小声嘀咕道:“这丫头下脚也太狠了!我的脚面一定是肿了!” 苏默狂奔回家之后,也不跟往常一样忙着洗漱了,直接奔向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连衣服也没脱,就躺到了床上,同时紧紧地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屋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赵兰硕回来了。 果然,很快她就听到卧室的门板传来几声叩门声,赵兰硕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淡淡的祈求之色。 “小默,你把门打开,好好听我解释行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有心要瞒着你的。”  “我是在心悦你之后,从程巧儿那里知道我就是那个你万分嫌弃的世子的。以前的事,我也很后悔。如果早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你的话,我根本不会那么对你的。现在想想我的所为所为,我打死自己的心 都有了!” “小默,你听我说好吗?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活到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 无论赵兰硕在门口说了多少好听话,嘴皮子都快说破了,但苏默打定主意,就是不开门。 他说得口干舌燥,直到柳婆子和苏笙回来,卧室的门也没有打开过。 苏笙原本想进卧室和苏默一起睡的,赵兰硕也期待着里面能打开门,他就有机会进去,见一见苏默。 “小笙,姐姐今天晚上有些不舒服,想要一个人睡。你和阿婆一起睡好不好?” 卧室里传来了苏默的说话声,听到她的话之后,赵兰硕神色暗淡了下来,丧眉耸眼地看着紧闭的门板。 苏笙撅着嘴有些不情愿,还想求一求姐姐。 柳婆子有心,象是从苏默有气无力的说话声里听出了什么,心中一动,拦着苏笙,柔声劝道:“既然你姐姐不舒服,阿笙就和婆婆睡好不好?婆婆可以给你讲很多故事听呢。“ 柳婆子年纪大,人生阅历丰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和人生道理,这对苏笙的诱惑很大。 他眼睛一亮,痛快地答应下来。 柳婆子把苏笙带到了卧室,帮他净了面之后,看着他睡下了,这才重新回到了苏默的卧室门前。 赵兰硕依旧垂头丧气地坐在门前,象只被抛弃了的可怜巴巴的家狗。 “小默,你是不是肚子痛?” 柳婆子顾不得安慰他,敲了敲门,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苏默躬身趴在床上,俏脸雪白,咬紧牙关,虚弱地说:“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这两天,我肚子一直不太舒服,特别是今天,在阁里时就开始痛,现在更是痛得厉害!” 听到这话,赵兰硕大惊失色,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着急地大声说道:“小默,你肚子痛吗?我这就去找大夫来!” 跟他的反应不同,柳婆子反倒脸上一喜,眉目舒展地拦下了慌里慌张就要往外面跑的赵兰硕:“别着急!等我再问问小默的情况,也许根本不用请大夫!” 赵兰硕有些急燥,粗暴地挥开了柳婆子的手,梗着脖子嚷嚷道:“不请大夫怎么能行?你没听到小默说痛得厉害吗?“ 柳婆子也不生气,笑了笑说:“有一种痛只有女子才有,男子不会有的。我让你不要着急,就是因为小默的肚子痛就是女子才会有的痛。” 她的话很饶口,赵兰硕没有听懂,但卧室里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的苏默却听懂了。 有一种亲戚每个月都会来,来了,很烦,不来,你还挺着急。 可能因为这具身体本身就弱,后来又掉进了初冬的冰水里,所以女子都有的桃花癸水,苏默一直没有来过。 这种私密事,她也不会跟外人说,在安宁村里,倒是跟来往密切的吴大娘提过。 吴大娘没有见识,也提不出解决的办法。 后来,遇到了柳婆子,苏默私下里把她桃花癸水不来的事情跟她说了。 柳婆子让她放宽心,只说一剂不拉地吃了她提供的中药方子,该来的桃花癸水一定会来的。 想到这里,苏默坐了起来,就感觉到一股热流向下涌了出来。 她神色一窘,对着门外的柳婆子说道:“阿婆,你的方子起作用了。” 柳婆子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笑着说:“哎,那就好了。小默啊,我就去青青那里给你要些红糖过来,给你弄些糖水喝。你下来,把门打开啊。” 苏默应了,柳婆子转身想走,却被赵兰硕抓住了手臂。 他一头雾水地问:“小默肚子痛,你给她喝红糖水有用吗?” “有用。阿硕啊,婆婆我是不会害小默的。你就听我的,去把炉子升了,赶紧烧壶开水出来,一会儿要用啊。” 柳婆子意味深长地说完了这些话,转身就走了。 赵兰硕摸着脑袋,依旧不明白柳婆子的用意。 但好在他听话,柳婆子走后,他敲了敲门,喊道:“小默,你肚子还痛吗?你等着,我这就给烧热水去。” 苏默痛得脸色雪白,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听到这话,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停了一会儿,没有听到苏默的回答,赵兰硕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不多时,柳婆子拿着包红糖回来了,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杨青青夫妇。 第464章 世子爷陈兰硕 苏默下床开了门,柳婆子和杨青青走了进去。 赵兰硕瞅了个空也想进去,牛二郎抓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地把他抓出了门。 赵兰硕不解地皱着眉问:“你干嘛不让我进去啊?” 牛二郎憨厚地笑了笑:“你进去,苏姑娘会不好意思的。” “不就是肚子痛嘛,小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兰硕听完,更摸不着头脑了。 牛二郎瞟了眼卧室的方向,把赵兰硕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很多话。 从角落里出来的,赵兰硕的脸红得跟蕃茄似的,目光频频地看向卧室的方向,羞涩中带着几分担心。 杨青青进了屋里之后,就从怀里掏出来两个东西,笑着说:“这是我新做的,还没有用的,你先凑合着用吧。“ 苏默一看就明白了,脸上染上了一丝绯红,咬了咬嘴唇,道了声谢,伸手接了过来。 在柳婆子的指点下,苏默把东西用了,但还是觉得不舒服得紧,趴在床上,肚子依旧痛得厉害。 古代不比现代,女子来了桃花癸水,寻常人家用的用布条,布条里面夹带着草木灰。富贵些的,布条里面夹带的是棉花。 苏默用的是杨青青自己做的,里面是夹草木灰的,动一动,她就担心会弄脏衣服。 炉子上的水壶咕噜咕噜作响,赵兰硕站在门外小声地喊道:“阿婆,水开了。” 柳婆子打开门,走出来,把那包红糖交给了赵兰硕,笑着说:“用开水冲一碗红糖水出来,记着多放些红糖。” 赵兰硕红着脸,目光闪烁地探着头往卧室里瞄了一眼,小声问:“小默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柳婆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悄声说:“牛二都跟你说了?” 闻言,赵兰硕的脸更红了,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不怪我,不给小默找大夫了?” 柳婆子语带调侃,眼神戏谑,看得赵兰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默好不好,一会儿等你冲了红糖水,自己端进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赵兰硕眼睛一亮,忙去冲红糖水了。 杨青青夫妇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赵兰硕吹凉了红糖水,小心翼翼端进了卧室里。 柳婆子坐在床上和苏默说话,苏默满脸含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来了好!来了就表明你是大姑娘了。再过两年,你就可以嫁人了。“ 苏默不以为然:“嫁人的事,不着急。我看很多女子嫁了人之后,相公三妻四妾,婆婆处处为难,还不如不嫁人呢。我有小笙,还有钱,为什么要嫁人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胡说!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再说了,阿硕对你那么好,以后你要是嫁了他,他哪舍得让你受气啊。” 柳婆子低斥道。 正说着,赵兰硕走了进来,偷偷地撩起眼皮,快速地瞄了苏默一眼,气弱道:“红糖水冲好了。小默,你趁热喝吧。” 苏默没有说话,全当没听见。 柳婆子笑着看了眼神色尴尬的赵兰硕,又扫了眼沉默不语的苏默,站起来说:“小默,这红糖水是阿硕忙了半天,特意给你冲的,你趁热喝了,肚子就不会那么痛了。我回屋看看,该叫阿笙起夜了。” “我送送你。” 苏默的双脚刚刚落到了地上,柳婆子就抬手阻止了她。 “就这几步路,还送什么送啊。你身子不舒服,赶紧到床上躺着吧。” 说着,柳婆子快步出了卧室,并关上了门。 苏默坐回到床上,盖了被子。 屋子里的气氛微妙又沉闷。 赵兰硕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挨挨蹭蹭地挪到了床边,帮苏默掖了掖被子角,期期艾艾地说:“小默,你还生我的气吗?”  苏默扭过头,看着另一边,嘴角翘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冷冰冰地说:“我哪敢生世子爷的气啊。我是贱民,贱民死了也就跟死了只蚂蚁一样。世子不必在意我这个贱民的心情,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 ” 语气里余怒未消,分明还在生气。 赵兰硕不敢吱声,也不想走,脸色僵硬了片刻之后,硬着头皮走到桌边把红糖水端到了苏默跟前,小声说:“小默,喝红糖水吧。” 苏默扭过头,不看他,沉声说:“你出去,我就喝。” 赵兰硕没有动,端着红糖水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见苏默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这才无奈地放下碗。 “我走了。你把红糖水喝了,肚子就不喝了。” 他打开门,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苏默好几眼。 房门砰地一声合上了之后,苏默才拿起碗,慢慢地把红糖水喝了,之后她穿鞋下了地,打开房门,准备把碗送到厨房里去。 开门的瞬间,她看到赵兰硕呆呆地门口,象是在发呆。 “喝完了?我来收拾,你快去床上躺着吧。” 听到脚步声,他猛然回过神,眨了眨眼睛,把苏默手里的碗抢了过去。 苏默没有动,拿着碗的赵兰硕也没有动。 两个人对视着,看向彼此的目光都很复杂。 苏默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眼,沉声说:“你真的是恭亲王世子?” 他目光闪烁,嗫嚅着说:“是。我,我本来打算回京的,谁知那天晚上,出了变故,别院里闯进来一些黑衣蒙面人,我身受重伤逃了出去,跟侍卫跑散了,后来被你救了。”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是恭亲王世子的?” 苏默就想知道这小子瞒了她多长时间。 “来清平后,我才慢慢想起了一些事情,大多数都是关于你的。你一直说很讨厌我,我不怕跟你说实话,怕你.....” 赵兰硕垂着头,不敢看苏默的眼睛。 “怕我把你赶出去?” 苏默眉头轻挑,面无表情地样子,让赵兰硕心里直发怵,他点了点头,心口揪得紧紧的。 “你瞒了这么久,就不怕我现在把你赶出去?” 丢下了这句让赵兰硕心神不宁的话,苏默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卧室,并关上了门。 “小默,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要你不赶我走,我都认了!” 赵兰硕敲着门,可怜巴巴地求道。 房门紧紧地合上,里面一丝动静也没有。  他在门口坐了好一会儿,苏默都没有回应,才一脸失望地回去睡觉了 第465章 长痛不如短痛 因为不舒服,肚子难受,晚上睡得很晚,苏默早上起来之后,脸色难看得很,柳婆子劝她在家里休息几天,她没有同意。 阁里的姑娘们正在练新舞,她不去盯着,怕表演的时候出状况就不好了。 早饭过后,苏默如往常一样出了门。 赵兰硕跟在后面,看着她虚弱的背影,忍不住快步追过去,牵了她的手,小声说:“路不好走,我扶着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苏默想要甩开他的手,但他死死地抓住不放。 她有些气恼:“你放开我!” “我不放!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除非我死!你要是再乱动的话,信不信,我就在这里亲你!” 赵兰硕绷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凤眼微眯,带着一丝冷意。 说着,他不顾她的挣扎,伸手把揽她入怀,作出一幅霸道的样子。 苏默瞳孔微微一缩,神色惊慌地往四周看了一眼,虚张声势道:“你敢?!” “你试试,就知道我敢不敢了!” 赵兰硕下巴一扬,俊秀的眉毛轻轻一挑,双臂用力,再度把苏默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两眼亮晶晶的,作势就要低下头。 苏默俏脸一白,惊慌失措地说:“我怕了你了!我不动了!” 闻言,赵兰硕嘴角翘起,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他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苏默暗暗咬牙,心道:换个地方,我当然不怕。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还都是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要是这小子胡来让人看到了,以后她还怎么做人! 有了赵兰硕的搀扶,两个人很快到了芳华阁。 进了大厅,苏默看着一个方向,突然出声叫道:“青姐,你来了!” 赵兰硕本能地往她看的方向扫了过去,脚面上却传来一阵巨痛,他回过头,看到苏默得意地扬着眉毛,发出一记冷哼之后,甩开了他的手,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跑去了。 他神色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一脸宠溺地看着苏默的身影消失在二楼。 因为身体不适,进了排练室之后,苏默大多数时间都没怎么示范,只看着姑娘们练习舞蹈,不时地提些自己的意见。 结束了一天的排练后,苏默实在困得不行,并没有急着回家,进了休息室之后,就睡得昏天暗地的。 睡到一半时,她隐隐听到轻轻的开门声,接着是轻轻地脚步声,渐渐向床边走来。 她迷迷糊糊地躺着,不想睁开眼睛。 那人走到床头时,停下了脚步,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掀开了她身上盖着的被子。 她吃了一惊,脑子瞬间清醒了,猛地睁开眼睛后,她愣住了。 只见赵兰硕蹲在床边,掀开被子后,隔着衣服,把两只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他的双手象是有股魔力一般,源源不断的热量通过他的掌心涌入了她的身体里,微微钝痛着的小腹也舒服了好多。 她躺着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他收回双手,重新替她盖上了被子。 “你醒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苏默的眼睛是睁着的。 “没有,是我自己睡不着了。” 苏默坐起身,靠坐在一个垫子上。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我去点灯。” 苏默的这声回答,让赵兰硕瞬间喜笑颜开。 他刚刚转过身,就听身后传来苏默轻得近乎耳语的说话声。 “陈兰硕,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他如遭雷劈,呆立在原地,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一股寒意从他脚底上身,瞬间弥漫到了四脚各处。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强提嘴角,轻笑道:“小默,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不是我要赶你走,而是你不得不走了。之前,是我没有细想,直到昨天,我知道了你是世子爷之后,想了许多。你给店里找来的那些伙计根本不是一般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都是你家里人派 来找你的吧?既然他们找到了你,那么你在我家也呆不久了。”  看着他僵直的背影,苏默神色平静地笑了笑,暗暗咬牙,忍受了心口处传来的钝痛感,暗暗告诉自己:他是世子,金尊玉贵,而你是民女,平凡如泥,一味地纠缠下去,是没有结果的,长痛不如短痛 ,倒不如早些断了纠葛,回归平静的生活。 “我家里人是派人来找我了,可我没想现在就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走吗?难道在你心里对我一丝留恋也没有吗?” 赵兰硕豁然转身,大步走向了床边。 黑暗中,他猝不及防地弯下腰,倾身靠近苏默的脸。 苏默呼吸一窒,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近得只要其中一方的眼睫轻轻一眨,就能搔到对方的脸上去。 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已摘了下去,展露在她眼前的是他的真容。 如画的眉眼,凌厉的凤眼,白皙的皮肤,满含期待的眼神。 他是如此迫切地想从她的嘴里听到否认的话,好象一个囚徒在等待判决一样,屏息以待地想要听到他想得到的答案。 在赵兰硕灼热目光的盯视下,她的眼神不自在地闪烁了几下,心里一横,脱口而出道:“是的,我.....” “唔.....” 不想听她说出那些让他心碎的话,他眼神幽暗地倾下身,猛地擒住了她的红唇,瞬间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苏默的眼睛无声地睁大,身体微微一僵之后,便伸出双手,抗拒地推在了他的身体上 赵兰硕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压,有力的双手擒住了苏默的手,强势地掰开她的手掌,转为十指相扣,和她的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葱白纤细的手指分开在苏默的身体两侧被强行按压着,软绵的靠枕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两双不同的手掌在床上绞了一会儿劲,由开始的激烈对峙,到最后的和平共处,以近乎缠绵的姿态交握在一起。  长长的一吻过后,赵兰硕脱力一样地倚在苏默脸侧,凑近她耳边,耳语似地说道:“小默,与其说那些让我难受的话,不如你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第466章 有些面熟 苏默喘匀了气,一把推开了靠在她脸侧的赵兰硕,冷冷地说:“我一个村姑,哪敢对世子爷下刀子啊。” “以前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会加倍对你好。小默,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赵兰硕撩起眼皮,偷偷地瞄了她一眼,悄悄地探出手,捏住了她放在被子上的纤手,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我跟你,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苏默咬了咬嘴唇,试图甩开他的手。 但赵兰硕死死地攥住,就是不撒手。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世子,你是民女吗?我不在乎啊。只要你愿意,我这就回京城求母妃,娶你做我的世子妃!” 望着她的眼睛,他深情款款地说。 说话间,他握着苏默的手,放到嘴边,落下轻若蝶翼的一吻。 被他亲过的地方,痒痒的,象是被昆虫的触须微乎其微地搔了一下,一直痒到了人心里,让苏默心尖一颤。 “说话归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苏默目光闪烁地瞟了他一眼,瞄准机会,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她垂下头,语气低沉地说:“你太天真了。你母妃还有你的亲人,是不会让你娶我的。并且,我也不会跟别的女子分享同一个相公。你跟我,是不可能的。” “除了你,我是不会娶别人的。我跟你保证,我不会三妻四妾,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人。” 苏默的话让赵兰硕眸光微微一闪,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之色,按在苏默肩膀的两侧,神色激动地说。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你有问过你母妃和你家人吗?你身为世子,出身高贵,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娶一个农女为妃!你就不要骗自己,更不要拿这话来骗我了。” 苏默抬起清冷的双眼,目光沉静地看着表情越来越激动的赵兰硕,也不由扬高了声音。 “我没有骗你!我母妃一向疼我,只要我想要的,她就一定不会阻拦的!小默,你为什么不能跟其他女子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去办!” 赵兰硕目光炯炯地看着苏默,漂亮的岂凤眼里象是蕴着两团火焰似的。 苏默冷笑:“有本事,你现在就回京城,告诉你母妃,说你要娶我,一个农女为世子妃,看她会不会同意?” “那你跟我一起回京城!” 赵兰硕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不去!这里有婆婆,有小笙,有我家,我干嘛要去京城!” 苏默扭过脸,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也不回京城!” 赵兰硕气得一拳捶到了被子上。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芳华阁的小厮轻声喊道:“苏姑娘,青姐找你。” “你让青姐稍等一下,我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苏默回过神,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小厮应了,转身走了。 苏默起身下了地,站在地上整理衣服。 赵兰硕皱着眉,有些不高兴地说:“这么晚了,我们还没回去。婆婆和阿笙怕是等急了。青姐这时候找你,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你要是等不急,就早点回去。等我见完了青姐,自己一个人回去。” 苏默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还有些生硬,但态度比之前对他爱搭不理的,已经强太多了,明显有些软化。 赵兰硕忍不住咧嘴一笑:“我等你一起回去。 苏默整理了衣服和发饰之后,出了休息间,去找青姐了。 芳华阁里热闹非凡,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青姐找苏默也没别的事,只说她和阁里的姑娘们都辛苦了,所以明天休息一天,让她不要来了。 苏默应了,告别了青姐,去找赵兰硕一起回家。 她没有看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青姐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和赵兰硕汇合上,苏默和他一起下楼。 走在一楼大厅里,一个身穿华衣的男子搂着一个姑娘歪歪扭扭地撞到了苏默身上。 男人睁着迷离的眼睛不经意地往苏默身上瞟了一眼,便定住了,色咪咪地笑了起来:“这位姑娘,有些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说着,他伸出咸猪手往苏默白皙的脸上捏去。 “她不是阁里的姑娘。” 赵兰硕眼疾手快,拧着眉,把苏默推到了身后,顺便一把拍开了伸到面前的咸猪手。 男子神色不悦地嚷嚷道:“她不是阁里的姑娘,怎么会在芳华阁里?以为爷是那么好骗的吗?贱民,快滚开!别扰了爷的雅兴!” 说着,他绕过赵兰硕,诞着一张被酒气熏染得一片绯红的脸去够苏默的衣服。 “姑娘,你长得挺标致,合爷的胃口!你出来呀!让爷好好疼疼你!” 苏默从赵兰硕身后探出脑袋,皱着眉说:“这位公子,你搞错了,我是阁里的首席,专职教姑娘们跳舞,唱曲儿的。” “首席?哈哈!你长这么好看,只当首席可惜了。爷看上你了,你过来陪陪爷,挣的钱比你当首席要挣得多!” 那人一身酒气熏天,迷离的色眼盯在苏默身上,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手心,炫富似地晃了晃。 这出闹剧,很快引来阁里小厮们的注意,看到被为难的是苏默,好几个人走了过来,拉着华衣公子,试图把他拉走。 但那人似乎就是盯上苏默了,大叫大嚷着,死活就是不走,扬言道:“你们芳华阁不是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吗?我就要这个!” 赵兰硕冷着脸,护着苏默往外面走去。 那人突然发力,挣脱了困着他的小厮,冲过来拉苏默的衣摆。 赵兰硕忍无可忍,飞起一脚,踹在了华衣公子哥的肚子上。 那人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苏默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怔愣过后,想要拉他,却没拉住。 “你,你敢打我!?你知道爷是谁吗?我告诉你.....”  华衣公子一边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抬手指着赵兰硕,目露凶光地嚷嚷道。 第467章 中年美妇 赵兰硕沉着脸,又抬起一脚,把华衣公子踹得仰躺在地面上。 “你的手不疼了吗?” 在一片惊呼声中,他踩着华衣公子的一只满是狰狞伤疤的手背,眯着危险的凤眼,语气低沉地问道。 华衣公子闻言一惊,心底瞬间凉了大半。 面前这个人,他不认识。 但这个人好象知道他手上那几道丑陋疤痕的来历。 那是在福祥酒楼,被现在已经失踪的恭亲王世子爷碾的! 陶瓷碎片深深扎进肉中的痛,哪怕是现在想起来,他也胆颤心惊! “你,你是谁?” “我就是给你这道疤的人!你应该叫我爷爷!” 赵兰硕勾起嘴角,邪气地笑了笑。 在华衣男子震惊的目光下,他收回脚,拉过苏默,转身出了芳华阁的大门。 “曾公子!” 小厮们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已然傻掉的华衣公子扶了起来。 “世子爷哎!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给你嗑头了!” 曾公子大叫一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因为不用去芳华阁,苏默起得较平时晚了些,早饭热在了锅里,家里一个人里里外外的一个人也没有。 柳婆子应该带着苏笙去店里了,至于赵兰硕,苏默没有多想,以为他是去芳华阁了。 饭后,她锁好院门,漫步上了大街,缓步往阿婆火锅店里走去。 离店门口不远时,一辆朴素的马车,突然行到她的面前。 水洼里的污水溅起了老高,喷了苏默一眼。 看着自己被弄脏了的衣摆,她暗叫倒霉。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一掀,一个脸色清冷,神色高傲的中年美妇探出头来,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默,凌厉的眉峰,微微一扬,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姑娘,真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要不要我赔你一身衣服?” 美妇的声音温和动和,听得苏默心里和很是舒服,有些糟糕的心情也稍有好转。 她笑着抬起脸,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有些眼熟的凤眼,眨动之间,风情万种,让人心生旖旎。 中年美妇生了张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肤如凝脂,眉目之间不怒自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没关系,不用赔。我家离这里很近的,回家再换一身新衣就好了。” 苏默淡淡一笑,秀气的眉眼顿时灼灼生辉,看得中年美妇眉头微微一挑,凤眼一眼,嘴角边的皮肤有些紧绷,象是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以为自己看错了,或是想多了,苏默没有多想,微微福了一身,便掉头往家里返去。 “姑娘请留步!” 中年美妇扬声喊道。 苏默诧异地转过身,那妇人微微一笑,眸光幽暗地看着她说:“我是外地人,途经清平城,人生地不熟的,偏又口渴,不知道能否到姑娘家讨碗热水喝?” 她跟这妇人不过萍水相逢,如果是明理之人,绝不会突兀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苏默觉得有些微妙,眼神探究地盯着中年美妇看。 美妇人神色坦然,凤眼含笑地站在原地,通身透着股高贵之气,任她打量,脸上竟无一丝被冒犯的不满之色。. 再看,驾车的马夫,约有三十岁上下,目光炯炯,太阳穴高高突起,绝非一般人可比。 看完之后,苏默的心不由快跳了一记。 这妇人到底是谁? 想来,刚才那些污水也是特意溅到她身上的。 “恕我冒昧,请问你是.....” 听到这话,中年美妇撩起眼皮,冲着她微微一笑,神色冷傲地说:“怎么,苏姑娘这么聪明,连我是谁也猜不到吗?” 苏默呼吸一窒,眸光微凝。 她猜到眼前的妇人可能是谁了! 这天,陈兰硕起得比往常还要早一些。 他如常到院子里打了一会儿拳,洗漱过后,就出了院子,去买早饭回来,省得苏默人不舒服,一大早起来还要做。 买回了早饭,往回走,眼看快到院门时,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如鬼魅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跪倒之后,硬声说道:“世子爷,王妃来了,请您过去相见!” 什么! 他娘来了! 他吃了一惊,匆匆把早饭拿回家里,盖在锅里,顾不得跟苏默交待一声,便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男人引着他一路走,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子时,从四面的围墙上突然跳下来十来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把他围在中间。 “对不住了,世子爷!” 引他过来的男人抱着拳,面无表情地说道。 “寒舍简陋,拿不出好茶来招待,夫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尝一尝吧。” 苏默倒了两杯热茶,袅袅的茶香升起,弥漫了整间屋子。 中年美妇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苏姑娘,不问一下,我是谁,就把我带回来了,不怕我是坏人吗?” 自她说出了那句话之后,苏默没有多问,就把她带回了家里,还特意奉上了茶水,委实让她看不出深浅来。 她有些搞不明白,苏默到底猜到来她的身份没有。 “夫人不是说我聪明嘛,你是谁,不用说,我已经猜到了。” 苏默静静地坐着,垂着头看着摆在面前的茶水翻涌着,眼神里静寂一片。 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的家人会从京城而来,接他回去。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刚刚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完全消化完全。 恭亲王世子是多么尊贵的人,岂是这小小的清平城,还有她这间破落小院能盛得下的! “那苏姑娘不妨说一说,我到底是谁?” 中年美妇眉头轻挑,和气的眉眼瞬间凌厉起来,凤眼锐利地盯着苏默,白皙的脸上并无丝毫笑意。  苏默并没有被她的突然变脸给吓住,抬起头,菡萏似的水眸轻轻一眨,神色平静地看着中年美女,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我出身山野,没有多少见识,如果猜错了,夫人只当听了个笑话罢了,如有冒犯,还请原谅。我猜你是恭亲王妃,世子赵兰硕的娘亲!” 第468章 母子相见 中年美妇瞳孔微缩,随即笑了起来:“苏姑娘果然聪明!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他叫陈兰硕,赵是我家族的姓氏!” 说着,她起身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道:“兰硕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吗?实在太简陋了,跟王府不能比。” “不是。之前,我们住在安宁村,世子爷在地窖里还住过一阵子。” 苏默轻声说道。 中年美妇眸光微闪,凤眼凌厉地看着苏默,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让他住在地窖里?!这样的天气,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苏默淡淡一笑,丝毫没有畏惧地回视着她:“官府和杀手四处搜捕他,如果我不让他呆在地窖里,王妃找到的应该就不是他这个大活人了,而是具尸体了!” 中年美妇微微一愣,随即银牙暗咬,重重地拍着桌子,低斥道:“陈兰玥母子敢伤我硕儿,我必让他们千刀万剐,不得超升!” 门外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拱手施了一礼:“王妃,事情已经办妥了!” “很好!” 中年美妇凤眼轻眨,保养得宜的脸上漾开一抹满意的笑容。 她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面色苍老的嬷嬷,把一个看起来很沉的包袱放在了桌面上,躬身退到了一边。 “苏姑娘,这是你救了硕儿的报酬,感谢你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硕儿,我这就带走了,也不必让他跟你道别了。” 中年美妇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默,一脸倨傲地说。 苏默没有动,放在腿上的手,用力地揪着一处衣角,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个包袱,垂下去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惨笑:“让他保重,还有,一路顺风.”  “苏姑娘,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向来都有自知之明,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硕儿是世子,将来会娶的只会是京城里那些名门望族里的大家闺秀!若是娶个村姑,怕是在京城里都抬不起头的。要 知道,你这样的身份,就算是给我家硕儿做妾,做姨娘,也是没有资格的。做个通房,倒是勉勉强强。如果你......” 恭亲王妃对于苏默的聪明和识时务,很是满意。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派来清平城的属下传回去的那些消息,她是欣赏苏默的。 大气,镇定,波澜不惊,很有一般的京中闺秀也难有的大家之风。 只可惜,身份低微。 她态度由原本的不屑有所松动,有意让苏默做陈兰硕的通房。 她以为苏默一定会感恩戴德,二话不说就直接答应下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听到她的话后,原本垂头而坐的苏默,猛地抬起头来,腾地站了起来,寒冰似的眼睛逼视着她,脱口而出道:“我给人做侍妾,更不会做通房!” 恭亲王妃脸色微变,神色瞬间冰冷无比。 “不做通房,难不成,你还想做世子妃不成?你好大的野心!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王妃,我出身微贱,自然配不起出身高贵的世子爷,更没有妄想做世子妃!家居简陋,王妃还是早点离去,免得我家的贱地玷污了您的贵脚,带着世子爷早些启程回京城为好!” 苏默双目灼灼,眼眸深处象是燃烧着两团暗火,抬起一条手臂,往门口一指,送客之意不言而喻。 她陡然转变的态度,让恭亲王妃讶异的同时,也不由冷笑出声:“好!有骨气!希望你不要忘记了你说过的话,以后莫要纠缠硕儿为好!” 话音落地,恭亲王妃恼怒地甩了甩袖子,带着一行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听着门外那些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直到什么动静也没有了,苏默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象浑身脱力一样地坐回到椅子上,盯着桌上的包袱看了好一会儿,她喃喃地低语道:“走了?走了才好,我 就不用担心哪天他的家人会突然找上门来了。” 说完,她面容朝下,趴倒在桌子上,良久,都没有坐起来过,倒是手臂上的衣服,不知不觉地洇湿了一小片。 “敢绑我,你们等着爷要是自由了,每个人抽你们一顿鞭子,不抽到皮开肉绽,绝不罢手!” 陈兰硕被五花大绑地锁在一根柱子上,威胁也好,利诱也罢,说了一大通,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那些绑他的人也没有给他松绑。 恭亲王妃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梗着脖子,使劲挣扎的样子。 看到她,陈兰硕瞬间高兴起来。 如果绳子绑着他太紧,他早就蹦起来老高了。 “娘,娘亲,这些绳子绑得我好痛哦!你快让他们给我松开!” “给你松开,你好去找苏姑娘,然后赖在家里不回京城是吧?” 恭亲王妃大步走到他面前,拿手点着他的额头,厉声说道。 “是啊,小默还不知道我被你捉了,迟迟见不到我,她肯定会着急的!娘,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好,我有多喜欢她,我想娶她做我的世子妃!” 提到苏默,陈兰硕满眼都是星星,忍不住嘴角勾起,俊俏的脸上瞬间铺满了幸福的笑容。 看到他这幅怀春少男的样子,分明是已经深陷情网,不能自拔,恭亲王妃眸光一沉,对着他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你心里只有苏姑娘,难道就一点不想着你娘我吗?知道你失踪的消息后,我茶不思饭不香的,日日都替你揪着心。好容易从九皇子那里知道你活着,赶紧着手下来接你!你倒好,被一个村姑迷了心窍 ,连京城也想回了!你的世子之位不要了吗?我这个当娘的,你也不要了吗?” 打完陈兰硕,恭亲王妃就后悔了,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悲声哭了起来。 苏默一出现在阿婆火锅店里,细心的柳婆子就瞧出了几分不对来。 “小默,你眼睛怎么红了?”  苏默摸了摸用冰雪镇过之后,仍然有些红肿的眼睛,笑容难看地说:“可能是睡太多了,一早起来,眼睛有些肿。” 第469章 热吻 睡觉睡多了,能把眼睛睡成这样吗? 柳婆子狐疑地看了苏默几眼,冷不丁地问道:“阿硕呢?一向都是你去哪儿,他去哪儿,跟你的尾巴似的。怎么没见他?” 苏默眼神微暗,垂下头,不自在地躲过柳婆子的目光,小声说:“他,他走了....” “阿硕去芳华阁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吵架了?” 柳婆子笑眯眯地调侃道。 苏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次说道:“没有。他家里来人了.....” 听到这话,柳婆子微微一愣,手指一松,手里拿着一把葱脱力一样掉到了地上。 “娘,我心口疼....” 陈兰硕身上绑着的绳子已经解开了,此时他躺在床上,如西施捧心一样缩成了虾米状,可怜巴巴地哼哼道。 恭亲王妃神色狐疑地看着他,皱着眉问:“真疼还是假疼啊?” 陈兰硕泪眼汪汪:“真疼啊。” “那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恭亲王妃毫不犹豫地说。 “不用了!我就是累的,咱们先不启程,在城里休息几天,我就好了。” 陈兰硕忙拉着恭亲王妃的袖子,恳求道。 恭亲王妃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目光轻闪,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入了夜,少了一个人,屋子里比平时安静了许多。 苏笙看着饭桌上分外沉默的苏默,奶生奶气地问:“姐姐,硕哥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来吃饭呢?” “阿笙,尝尝婆婆做的这道鱼....” 柳婆子瞄了苏默一眼,笑着就要转移话题。 “他回自己家了。” 苏默抬起头,暗淡的灯火照在她脸上,分外清秀。 “那他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苏笙愣了下,干巴巴地问道。 “应该不会了吧!毕竟他是世子呢,跟我们这样的升斗小民不会再有交集的。” 说完这话,苏默推开碗站了起来,笑着说:“我吃好了,婆婆和小笙慢慢吃。” 柳婆子叹了口气,目带伤感地看着她进了卧室。 苏笙低着头,小声地啜泣起来:“阿婆,硕哥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柳婆子放下筷子,用苍老的脸给他抹了抹眼泪:“是的。阿硕不回来了,可是还有阿婆一直陪着你啊。阿笙,你不要哭了。你姐姐听了,该难过了。” “姐姐都没有哭,怎么会难过呢?” 苏笙不解地仰着头看着柳婆子。 “因为她难过在心里。” 柳婆子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夜深了,一条身影悄无生息地钻进了窗子,跃进了黑暗之中。 “王妃,世子爷跑了。” 负责看守陈兰硕的侍卫敲了敲门,小声喊道。 “让他跑,派人跟着他!我猜,他一定是去找苏姑娘了!我就要看看,那位苏姑娘会作为反应?!” 原本黑暗的屋子里骤然亮起了烛火,恭亲王妃披着衣服,目光幽暗地坐在床头。 苏默躺在床上,微阖着眼睛,她根本没有睡着,罕见地失眠了,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恍惚中,她听到门外隐隐地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心里一动,她摸索着下了地,点了灯,拿在手里,小心地走进了卧室。 门板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陈兰硕的声音压抑地响起:“小默,小默,是你起来了吗?帮我开一下门,我回来了。” 苏默僵在了原地,微暗的光线下,她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隐隐地闪过一丝难过。 这门,她不打算开,却又想听到他的声音,所以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听着他一直用音量很小的动作拍着门。 叫了好一会儿苏默的名字之后,他可能以为刚才支着耳朵贴着门板听到的脚步声是错觉,根本没有人起来,他终于停止了拍门。 门外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苏默以为他离开了之时,就听她卧室的窗户处传来吧嗒一声脆响。 她拿着灯,赶紧走了过去,就见陈兰硕正双手托着窗子,小心翼翼地关好。 关好空窗子,他转过身来,刚好和苏默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他咧嘴一笑:“是我吵醒你了吗?刚才我在门外喊你的名字,你没听到吗?” 苏默的目光静静地从他尊贵中透着奢华的衣服上扫过,语气淡淡地说:“我听到了,但不想给你开门。” “为什么?” 似乎是意识到苏默的态度不对,陈兰硕摸了摸鼻子,小声问道。 “你不该回来。” 苏默转过身,把手里的灯放到桌面上。 话音刚落,身后就猛地贴上来一个颀长的身躯,伸展双臂,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小默,我娘来了,我要回京城了。但就这么走,我有些不甘心,就想再见你一面。你能等着我吗?” 陈兰硕翻过苏默的身体,让她面对着自己,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眼睛,气息不稳地说道。  “不了。我不会等你的。以前我想法有些偏激,觉得有了小笙,不成亲也行。但现在,我的想法变了,一个人还是有点孤单了。如果有合适的,我会抓住机会,把自己嫁出去的。你就安心地做你的世子 爷,不用操心我了。” 苏默眸光含笑,语气认真地说。 “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就差拜堂成亲了!这辈子,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陈兰硕急怒攻心,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满是醋意地喊道。 “该做的事,你是指这样吗?“ 说着,苏默揪着他的衣袖,突然踮起脚,亲在了他线条绷紧的嘴角上。 “这样的事,本就平常,你不必放在你心上。以后要是碰到了我喜欢的,我也会象亲你一样去亲他的。” 她抬头看着他骤然深邃一片的凤眼,笑弯了眼睛。 轻吻过后,她转身欲退,陈兰硕却扳住她的双肩,变被动为主动,倾身堵住了她的嘴唇。 惊讶之下,她往后退了一步,想摆脱他的钳制! 却没料到身后是床,她脚下一绊,仰面倒了下去。 陈兰硕死搂着她不放,自然也跟着倒了下去。 发丝纠缠在一起,气息热烈而缠绵。 “你嫁给谁,我就杀了谁!嫁一个,我杀一个,看谁还敢娶你!” 一通热吻,直吻得苏默身体发软,目炫神迷。  他喘了口气,眼神阴鹜地宣告道。 第470章 你要等我 窗外掠过几条人影,恭敬地站在外面。 有人扬声喊道:“世子爷,王妃在院外等着你呢!” 苏默推开陈兰硕,坐了起来,垂着眼睛,整理着衣服,轻声说:“你快走吧,不要闹得太难看。” 陈兰硕握紧了她的手,凤眼亮晶晶地,满含期待地说:“小默,你会等我的吧?” 苏默笑了笑,没有说话。 外面的催促声隔一会儿便会响起,陈兰硕全当没听见,握着她的手,紧紧地不放,眼巴巴地说:“小默,你一定会等我的吧?” “世子爷,王妃说了......” 催促声又起,陈兰硕扭过头,神色不耐地看着窗外,厉声喝道:“再不闭嘴,割了你的舌头!” “小默,你就给我一句准话,除了我,你绝不会嫁给别人!我马上就走!” 陈兰硕侧过头,清亮的凤眼紧紧地盯在苏默脸上,不放过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 “好啊。我等你。” 看着他满是期盼的眼睛,苏默心里象是堵了一堆石头一样,难受无比。 离别在即,她实在狠不下心说难听话。 听到苏默的保证,陈兰硕瞬间喜得眉开眼笑,冷不丁地凑到她近前,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走了。”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苏默的手,如来时一样,打开窗户,跳了出来。 重新合上窗子的瞬间,他回过身,看到微暗的光线下,苏默穿着雪白的中衣站在屋里,用那双菡萏似的眼睛,眸光复杂地看着他。 他咧开嘴一笑,无声地张了张嘴唇。 等我! 之后,他关上窗户,跟着等候在外面的待从出了院子。 恭亲王妃身披厚重的雪狐披风,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炉,等在院外。  看到陈兰硕出来,没好气地把暖手炉塞进了他怀里:“也不知道这位苏姑娘给你上了什么迷魂药,你又是装病,又是大半夜地不睡觉地跑到她这里来。你要是真喜欢的话,不如我给你作主,给她开脸, 给你做通房!左右你房里也没什么人,有她在,你也能收一收心。” 恭亲王妃眉目舒展,话说得漫不经心,凌厉的双眼却暗暗地观察着陈兰硕的脸色。 陈兰硕笑了笑,眉眼间一片灿然之色。 “她那脾气可不是给人做通房,伏低作小的料。以后.....”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顿,突然止住了话头,温声说:“我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恭亲王妃心里一沉,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凤眼。 这个苏默到底给硕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既不做妾,又不做通房,难不成她还想做硕儿的世子妃不成? 外面安静了之后,苏默坐着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突然听到屋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声,接着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柳婆子拿着盏油脂灯站在门口,轻声说:“是阿硕回来了吗?” “他回来,又走了。” 苏默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扶着柳婆子到床沿边坐了下来。 柳婆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坐着和苏默聊了会店里的事情。 阿婆火锅店里的五六个伙计都是恭亲王府的人,恭亲王妃一来,他们自然也跟着离开了。 店里急需再招一些伙计,最近几天,怕是都只能歇业了,好在家里也不缺钱,休息几天,再开业也不迟。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柳婆子回了自己屋。 一夜无话。 早起之后,苏默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肿得厉害。 柳婆子发现了,把用开水烫过的毛巾递给她,笑着问:“没睡好啊?” “做了一晚上的梦。” 苏默按过来,按在自己脸上,轻描淡写地说着。 其实,她是失眠了,一晚上都没有睡。 早饭没怎么吃,苏默比往常要早些到芳华阁,青姐看到她,表情有些微妙,她没有多想,走过去,小声说了赵兰硕以后都不会过来的事情。 青姐好象并没有很惊讶,更没有问原因,象是很早就知道赵兰硕就会走一样。 苏默细想了一会儿,便想通了原因。 白九和赵兰硕应该是认识的,青姐是白九的属下,自然也清楚赵兰硕的真实身份。 她苦笑,唯一被瞒着的只有她一个人吧。 苏默没有明说,但阁里的姑娘们都敏感地察觉到她心情好象不太好,一天下来基本上都没有笑过。 结束一天的工作,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柳婆子告诉她,苏玉瑶和苏嘉泉姐弟今天好象去店里了。 “他们去店里做什么?我们今天不是没开店吗?“ 苏默皱着眉毛,很是不解地说。 “是啊。我去找人伢子,看能不能再招几个伙计,店里只有青青和二郎在,我也是听他们小夫妻说的。那对姐弟嚣张的很,进门就自报是苏家的大小姐和大公子,拍桌子让你出去说话。” 柳婆子细细地事情的经过都说给苏默听。 “他们怎么没去找我啊?”苏默问。 “青青和二郎没有搭理他们,他们在店里坐了一会儿才走。走的时候,他们还很甘心的样子。我担心他们怕是还会再来的。” 柳婆子轻声说。 “婆婆,你告诉青青,如果他们还去店里闹,就让她家二郎到芳华阁里找我!” 苏默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苏玉瑶姐弟的来意。 之后几天,生活都风平浪静的,苏玉瑶姐弟并没有如柳婆子预料的那样再次上门来闹。 一家人渐渐适应了没有陈兰硕的生活,苏默的心情低落了好一阵子,才恢复了如常。 阿婆火锅店在歇了几天业之后,又重新开业了。 柳婆子重新招了几个伙计,生意依旧很好。 以为日子会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下去,苏家再次来了人,找到了阿婆火锅店。 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的大夫人李芸儿,点名要见苏默。 柳婆子一边给牛二熟打眼色,让他去找苏默,一边笑眯眯地迎上去,想要问明李芸儿的来意,心里也好有谱。  李芸儿眼波流转,精明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柳婆子,和气地笑了笑:“你是我们家苏默请来管店的帮手吗?不是我说,这苏默到底是个小姑娘,不懂人心险恶的道理,随便拉个人就做帮手,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得住!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第471章 早有防备 柳婆子笑而不语,象是没听到李芸儿的话一样,杨青青在一边听得真真的,语带不忿地说:“你为什么不让阿婆来了?这是你的店吗?” “你是什么东西?我跟店里的管事说话,你插什么嘴?一点规矩也不懂!来人,掌嘴!” 李芸儿脸色陡然一变,敛了笑容,沉声说道。 两个小厮撸着袖子,走上前来,架住杨青青的双臂,方妈妈冷笑着走到她面前,重重一巴掌掴了下去。 “啊!我又不是你苏府的下人!你们凭什么打我?!” 杨青青挨了一嘴巴,仍然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大声嚷嚷道。 “这里可不是苏家,我们也不是苏家的下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柳婆子吃了一惊,没想到苏家这次来的人会这么强势,说打就打。 “谁说这里不是苏家?苏默年纪到了,要嫁人了,我会给她张罗新的嫁妆。这家店自然就是我苏家的了!” 李芸儿端坐在原地,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婆子。 “谁说我要嫁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默掀帘而入,冷冰冰地说道。 李芸儿表情一滞,笑着站了起来:“苏默,你回来了?” “谁让你们随便打人的?这里可不是苏家!是你们看不顺眼,想打谁就打谁的地方?!” 苏默没有搭理她,走到扬着巴掌的方妈妈面前,照着她那张盛气凌人的老脸,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方妈妈神色微惊,抬手一挡,苏默的一巴掌没有打在她脸上,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手背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李芸儿眼角一跳,她没想到,苏默的胆子会这么大,当着她的面,也敢打人。 勉强勾起嘴角,她强笑道:“苏默,你这是做什么?” “苏夫人问我做什么?我倒要问一问,你这是在做什么?站在别人的店里,打别人的伙计,气焰还如此嚣张,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苏默神色冰冷地瞪着架着杨青青的两个小厮,直到他们偷偷地瞄了李芸儿一眼,在她的示意下,松开了对杨青青的钳制。 “别人的店里?这不是你的店嘛!不管你对苏家有什么怨气,说到底,你还是姓苏。你的店,自然也就是苏家的店!” 李芸儿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你说错了!这是我的店,却又不是我的店。严格说起来,这是我和阿婆一起开的店!阿婆占七成,我占三成。所以,这个店真正的主人是柳阿婆。“ 苏默拉了柳婆子的手,似笑非笑地对李芸儿说。 “什么?不可能!火锅方子难道不是你提供的吗?” 李芸儿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默。 “想不到苏夫人屈居安宁村,竟然对清平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火锅方子是我的不错,可是开店的钱,还有日常的经营都是柳婆子在主持。你带人到她的店里闹,我想官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吧?” 苏默望着柳婆子,笑眯眯地说。 在开店之初,为防苏家来这么一出,苏默早就跟柳婆子商量好了说辞,房契都是挂在柳婆子名下的。 李芸儿千算万想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显然有些傻眼。 柳婆子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一早就派人去报官了!” “是谁在闹事?” 说着,牛二郎带着官差,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牛二郎一进来就看到杨青青脸上的绑红肿,小声地询问了几句,便举着拳头,狠狠地打了两个小厮几拳。 苏默也不拦着,气定神闲地看了一会儿,复又神色挑衅地看向李芸儿。 “官爷,这都是误会!.....” 方妈妈是个人精,眼见情况不好,忙把为首的官差拉到一边,伸手入怀,掏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官差没有接,冷着脸拒了。 “阿婆火锅店上面有梅家罩着,你们苏家敢到这里闹事,真是不知死活!赶紧跟苏姑娘和阿婆赔礼道歉,否则要是闹到梅家和县老爷那里,怕是不好场了!” 方妈妈脸色一僵,只好求救地看向李芸儿。  李芸儿轻咳了一声,抬手掩着唇,眨了眨眼睛:“你看我什么?没听到官爷说要跟苏默和阿婆赔礼吗?苏默向来乖巧心善,这位阿婆看起来也是个菩萨心肠的,想必一定不会跟你计较的!你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 方妈妈没想到李芸儿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不由呆愣在原地。 直到李芸儿皱着眉,开始催促她了,她才不情不愿地走到苏默和柳婆子面前,表情僵硬地说:“小姐,还有这位婆婆,方才是我失礼,冲撞了两位.....” “打了人,站着随便说两句话,以为就能得到原谅吗?赔礼道歉最起码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吧?方妈妈这个态度怕是有些敷衍了,我都看不过去,更别说别人了!” 苏默的扭过身,不接受方妈妈的礼,目光转向杨青青,眼眸深沉,似有所指。 杨青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一步,指着方妈妈的鼻子,大声说:“你打了我好几巴掌,以为就这么说两句话,就能算了吗?那也太便宜你了!你打了我几个耳光,我也要打你几个耳光!” 说着,她冲上去,左右开弓,彪悍地抽了方妈妈好几个嘴巴子。 李芸儿脸色难看,她说了那么多的好话,没想到苏默竟然还是依依不饶的。 苏默这不是在打方妈妈的脸,分明是在打她这个苏家大夫人的脸! “苏默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人,你打了,现在,你可是满意了?” 她拉着脸,眸光冷厉地看着苏默。 “当然不满意!方妈妈还没跪下磕头呢!给人道歉,还是真诚一些的好!” 苏默揣着袖子,才不受李芸儿眼神威胁。 方妈妈神色祈求地看向李芸儿,李芸儿咬了咬牙,提高了声音,声音尖利地说:“方妈妈,还不跪下?” 听到这话,方妈妈终于死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苏默和杨青青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下去。  “奴才知错了!还请小姐和这位小妇人原谅!” 第472章 尽快嫁人 “嫁人?我要嫁人的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苏默皱着眉,神色有些难看。 苏家已经把她和小笙赶出来这么久了,一直都不管他们的死活,怎么突然想起来操心她的婚事?! “这也是最近我和你父亲才商定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别的姑娘到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多大了,你还没有成亲,传出去,别人怕是要笑话的我们苏家的。” 看着苏默的脸色终于变了,李芸儿得意的脸上难掩笑意。 柳婆子闻言,眉头一皱,笑着说:“苏默今年只有十六,年纪还小,嫁人一事,再过两年再提,也不急。” 李芸儿抬起眼,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阿婆,苏默的婚姻大事,也是苏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嘴了。” 柳婆子讪讪地闭了嘴,干站在原地,就是不愿意动地方。 说到底,阿婆也是为了她。 “阿婆,你去忙自己的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苏默心里微暖,不想让阿婆站在这里,看李芸儿的脸色。 柳婆子站着没动:“小默,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请梅家的人过来帮忙?!” 听到这话,李芸儿神色微妙地看了苏默一眼。 梅家果然和苏默交往过密,只是不知道若是苏默开口,梅家会帮到她什么地步? 苏默扬了扬眉,自信地说:“一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听到这话,柳婆子这才离开,去忙店里的事了。 “苏夫人,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要端着你那个苏家主母的架子了!你的手段,我领教过,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藏着掖着,互相试探了。你就直说,你在玩什么?” 柳婆子走后,苏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沉着脸,神色冰冷地看着李芸儿。 李芸儿扬起嘴角,笑着去摸苏默的手背。  “以前那都是误会,是下人们没有经过我的吩咐,擅自作主,那么对你们姐弟的。我虽然不是你亲生娘亲,但我对你的关心却是真的。你早就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我和你父亲最近替你相看一户人家, 家里是个小地主,虽然跟咱们苏家不能比,但家境不错。最重要的是,人家不嫌弃你名声不好。你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这样好的人家,一旦错过了,想要再找,可就难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一幅苦口婆心的样子。 如果苏默错过了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怕是会相信她是真心替自己考虑的。 苏默垂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芸儿盖在她手上的那只保养得宜,宛如青葱般的玉手上。 李芸儿觉得苏默的眼睛象是带着钩子似的,看得她很不自在。  她故作自然地收回手,继续若无其事地笑着:“苏默,要不要你跟我回去看看?那户人家离安宁村不远,你的以后相公还是家里的独子。这样的亲事,打着灯笼也很难再找了。你可想好了,一定不能错 过了。” “那户人家如果真有你说得那么好,想必也不会轮到我吧?” 苏默挑着眉,神色微妙地看向了李芸儿。 李芸儿笑容一僵,牵强地勾起嘴角:“苏默,你怎么能说话呢?要知道,我可是苏家的主母。名义上,你还得叫我一声母亲呢。“ “有些人生来便不配为人母亲,我自然是叫不出来的。因为,你不配!婚事,我不同意。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还不想成亲。多谢你的好意!以后我们姐弟的事,你还是不要操心了。“ 苏默靠近李芸儿,在她耳边,宛如耳语般地说道。 话音落地,她站了起来,脸色冷漠地看着李芸儿。 李芸儿的耐性终于消失殆尽,她神色微沉,腾地站了起来。 “你以为我愿意跑到这里来热脸贴着脸的冷屁股吗?要不是有个贵人亲自发了话,要把你嫁出去,我才懒得管你嫁不嫁得出去呢!” 说着,她脸色难看甩着帕子,转身就要离开。 苏默眸光一厉,拉住她的手臂,沉声问道:“那个贵人是谁?你把话说清楚!” 李芸儿甩开她的手,冷冰冰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你那个娘一样,勾搭了哪家的公子哥,所以让人家找上门来!苏默,你要倒霉了!我就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苏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带着苏家下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阿婆火锅店。 贵人,她最近只见过一个,那就是从京城来的恭亲王妃! 是她找上了苏家,想把她嫁出去吗? 恭亲王妃还真是看得起她,以为她苏默会是那种死皮赖脸,会死死地巴着陈兰硕不放的人吗? 见她神色僵硬,脸色不好,柳婆子走过来,一脸关切地问:“小默,怎么样了?” “婚事,我没有同意。但苏家不会放弃,还是会来的。” 苏默定了定神,露出一个苦笑。 “为什么?苏家不是一直都不管你们姐弟,怎么会突然操心起你的婚事来?这很奇怪啊。” 柳婆子喃喃地说。 苏默摇了摇头,咽下了所有的猜测。 清平城外的一处宅子里,陈兰硕一早起来,便以切磋为名,狂虐恭亲王妃带过来的那些随身侍卫。 不管是打得过他的,还是打不过他的,都逃不过一顿鞭子,光着上半身,裸露着后背,在冰天雪地里跪在院子里,被一脸阴郁的陈兰硕抽得皮开肉绽。 “王妃,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不回京城吗?” 恭亲王妃端站在窗前,目光沉静地看着陈兰硕发疯。 那些侍卫一直阻着陈兰硕去见苏默,陈兰硕不敢去找自己母妃,反正找了也没用,只好把气都撒在他们身上。 听到贴身嬷嬷的话,恭亲王妃转过身,冷笑道:“我们会回京城的,但要再等个几天。左右硕儿也放不下那个苏姑娘,我要先让他死心。我让你去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回王妃的话,都已经办妥了。老奴已经去过苏家,让他们尽快把那位姑娘嫁出去!” 第473章 嫌命长了 “那姑娘嫁人了之后,硕儿便会死心了。还有京城方面,陈兰玥母子可有什么小动作?” 恭亲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探子传信说,侧妃的人已经在赶来清平的路上。不日之后,便会到达。” 嬷嬷躲身说道。  “那位苏姑娘怕是不会任由苏家摆布的,那就怪不得我了。这几天先适度放宽对硕儿的管束,白天让他出去几次,派人跟着他,保护他的安全。但是夜里,让人给我看严实了,半步也不要让他踏出宅院 的大门。” 恭亲王妃凤眼微眯,眸光中闪过几分狠辣之色。 “王妃,恕老奴多嘴问一句,您让世子爷出去,是让他去见苏姑娘吗?” 嬷嬷瞄着恭亲王妃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啊。找一个体形跟硕儿相象的,没事多去阿婆火锅店逛逛。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那姑娘的运气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哪怕硕儿知道了,也怪不到我头上。” 恭亲王妃面无表情地说。 嬷嬷应了,躬身退下去安排了。 陈兰玥母子狼子野心,一直想要得到硕儿的世子之位。 清平城地外偏僻,山高皇帝远,他们说说不定会铤而走险。 只是可惜了那么聪慧的一个姑娘,若是身份不那么低微,配硕儿倒是刚刚好。 李芸儿走后,媒婆接连上门,说得天花乱坠的,都是苏家请来为苏默说亲的。 苏默烦不胜烦,一时来气,挥着大扫把将那些人全部赶了出去。 就算这样,仍旧不停地有苏家和媒婆找上门来,苏默只好躲进了芳华阁,很少呆在家里或是去火锅店里,直到天色擦黑,夜幕降临,她才拖着一身疲惫往家里走去。 夜,刚刚开始。 天上的星子在黑丝绒一样的夜幕上闪烁。 芳华阁里人声鼎沸,青姐站在门口,满脸含笑,喜迎八方来客。 陈兰硕取下一直罩在脸上的人皮面具,褪去粗布麻衣,换上华丽的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外罩白色的貂皮披皮,孤身一人,踏着月色出现在芳华阁门口。 世子爷不是回京城了吗? 青姐神色诧异地迎了上去,刚想跪下行个跪拜大礼,陈兰硕双手一拦,凑到她面前,小声说:“我是悄悄来的,你不要声张!我去过店里了,小默不在,她可还在阁里?” “苏姑娘这几日都走得晚,现在还在休息室里呆着看书呢!” 青姐没有多问,轻声回道。 “那我上去了!” 陈兰硕很高兴,俊俏的脸上瞬间光华璀璨,冲着青姐点了点头,便兴冲冲地往二楼跑去。 在厨房里帮忙的张勇忙里偷闲地溜达出来,窝在角落里,嘴里狼吞虎咽地咬了块点心,巡逡着阁里的热闹。 红袖坐在一个脑满肥肠的中年男人怀里,大红的薄纱衣滑落到肩头,露出玉白的酥胸。 张勇看得眼珠子都直了,一嘴的糕点渣子都忘了吞下去,冷不丁地有人重重在他肩头拍了一记,笑吟吟地说:“看什么呢?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锦衣的玉面公子老熟人似地手搭在他肩头,眉眼弯弯地冲着他笑。 他有些呆,瞪着眼睛,小声问:“呃,这位客人,我认识你吗?”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小哥年纪不大,但长得也太俊了,搭肩的动作虽然随性,却从骨子里透着无言的优雅和贵气,笑起来,眉目生辉,象是从天上而来的仙人似的。 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他怎么可能认识? 年轻的公子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一笑:“我们当然认识,之前还住在同一个大杂院里呢!” 说完,年轻公子哥背负双手,在一片喧闹声里快步往楼上而去。 一路上,芳华阁的姑娘,包括很多前来寻欢的男客都对他投去惊艳的目光。 有那些自觉姿色不错的姑娘起了别样的心思,扭腰摆臀,撩首弄姿地走过去,想上前跟那位公子搭话,都被他用冷眼瞪回去了。 这边的骚乱引起了红袖的注意,看到年轻公子哥正脸的瞬间,她便神色震惊地从中年男客怀里滑到了地上,象是被勾去了魂儿一样跟了下去。 那张脸,她死也不会忘记。 恭亲王府的世子爷! 她这辈子接待过的最尊贵的客人! 把一众惊艳的目光甩在了身后,陈兰硕脚步轻快,轻车熟路地往苏默的休息室而去。 抬手敲门的瞬间,他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是一男一女的,修长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苏姑娘,以后就由我送我回家吧!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 姜文才眼神温柔地看着苏默,说话的语气温柔得象是能滴出水来。 “我听人说,姜公子将会参加三年后的科考。你天天接送我,怕是会耽搁你读书备考的。” 苏默有些犹豫,每天都要天黑了才回家,她最怕遇到地痞和醉汉,有姜文才接送,最起码她不会再担惊受怕了。 “不会的!苏姑娘不必担心我的学业,该读的书,我都念得差不多了,就差去京城科考了。每日能伴一伴苏姑娘,说说话,也能增长很多见识。” 苏默思维敏捷,见识不凡,总是能给姜文才带来惊喜。 和她相处下来,他越发觉得她独特。 因此,他打算三年后若是金榜有名,便跟去苏家提亲。 苏默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犹豫,但外面的陈兰硕却忍不住了,他沉着脸,抬起手,意思意思地在门上敲了三下,粗鲁地推开门。 “小默!我来了!” 开门的瞬间,他象变脸似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灿烂笑容。 他不是回京城了吗? “你.....” 苏默吃惊地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的书啪地落到了地上。 姜文才不明所以,也跟着站了起来,抬眼往进来的人脸上一看,完全愣住了。 这人生得太俊了!笑起来人畜无害,灿然生辉,一举一动间,散发着无言的贵气。 陈兰硕眸光流转,凤眼潋滟地瞟了姜文才一眼,眸光深处闪过一丝阴郁。  他这还没走呢,就有人想要挖他墙角了,嫌命长了不是! 第474章 艳福不浅 陈兰硕飞快地扫了姜文才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嘴角噙着温柔的浅笑,举步走到苏默身边,一脸柔情蜜意地牵了她的手。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提前回来了。” 这不是惊喜,简直就是惊吓! 这小子竟然没走,又冷不丁地冒出来了,再次搅乱了她原本已经快要平静的心湖。 苏默瞪着眼睛,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皱着眉问:“你没走啊?” 陈兰硕对着她笑得一脸灿烂:“我往哪儿走啊?我明明是刚从外地回来才对!” 之前,为了圆谎,她曾对外宣称,与她新婚不久的俊俏小相公,为了养家糊口,远走外地干活去了。 所以,现在他正扮演的是她那个去外地的小相公。 姜文才脸上的笑容暗了下去,聪明的他已经猜到了进来人的身份,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试探地问道:“苏姑娘,这位.....” 苏默恍然回神,意识到在姜文才面前,她和陈兰硕握着手,似乎有些不妥,闪电一般地从陈兰硕手里抽回了手,望着姜文才,笑着说:“姜公子,你别误会,他跟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没有成.....” 就在她将要把实情对姜文才全盘托出的瞬间,陈兰硕眼神一暗,修长如玉的手掌探到苏默身侧,重新握住了她的手,五指交叉之后,他对着姜文才露出一个纯良又无辜的笑容。 “你是姜公子吧?我是小默的相公,刚从外地回来,常听小默提起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家人的照顾。” 他风度翩翩,表明身份的同时,也宣告和苏默的亲昵关系。 这小子都要走了,怎么还来这一出? 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苏默翻了个白眼,气恼地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陈兰硕吃痛,强忍着痛意,拉回了苏默的手,侧过身,探出手在她鼻子上,亲昵地弹了弹。 “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调皮!” 陈兰硕目光温柔,笑容宠溺。 苏默瞪大眼睛,神色诧异。 这小子被附身了吗? 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根本不象平时的他,笑得她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太惊悚了! 屋里总共有三个人,人家是一对,甜甜蜜蜜的,简直要亮瞎人眼。 姜文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咳了一声,对苏默笑得黯然:“苏姑娘,既然你家人来接你了,那我就不必多此一举地送你回家了。我走了。“ 嘴里这么说,但他却迟迟不肯挪动双腿,反而目露期待地看着苏默,明显是想让她挽留。 苏默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突然出现的陈兰硕身上,自然错过了姜文才目光里的不舍。 她头也不回地说:“嗯。姜公子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倒是陈兰硕转过头,对着姜文才勾起嘴角,得意地笑了笑,颇有示威之意。 姜文才神色黯然地退出了房间。 确认房门关好了,苏默皱着眉说:“陈兰硕,你怎么还没走?” “小默,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啊。” 陈兰硕没骨头似地往苏默身上靠去,语气哀怨,神色也是委屈无比。 苏默没好气地推了着他不断靠过来的身体:“你没骨头吗?你给我站好,听到了没?” “我好不容易求了母妃,出来后就赶紧过来找你了,肩膀借我靠一下不行吗?” 陈兰硕不情不愿地站直了身体,却在苏默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伸手把她拉入了自己怀里。 听到提起恭亲王妃,苏默心中一动,惊讶地问:“这么说,你过来找我,你母妃知道,并且同意了?” “是啊。你以为是我自己偷跑出来的?” 其实,他也有些奇怪。 之前,他不是没有求过母妃,但母妃一直没有松口,还让侍卫牢牢看紧了他,害得他偷跑了几次,都被狼狈地抓住了。 不过今天他再去求母妃的时候,她竟然松口了。 他心喜若狂,没有多想,就跑了出来。 现在,细想之下,他母妃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他也不明白原因。 但这些,他并没有对苏默如实说出。 在他心里,苏默注定要成为他独一无二的世子妃。 在苏默没进恭亲王府之前,他觉得要让母妃在苏默心里留个好印象是很有必要的。 要是未来婆婆太凶,把苏默给吓跑了,那他要上哪儿说理去! 苏默觉得恭亲王妃的态度前后不一,非常奇怪,却思来想去地想不通,干脆抛在了脑后,不再多想。 “我想,我母妃可能是舟车劳顿,想在清平城休整一段时间。” 陈兰硕抚着下巴,下了最后的结论。, 两个人正在说话,房门上传来三声轻响,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女声,低低柔柔地响起。 “世子爷,您在里面吗?我是红袖。百花诞的时候,你来了阁里,还是伺候的呢。” 怕陈兰硕忘记,红袖特意提醒道。 眼见着陈兰硕来了芳华阁,直奔苏默的房间而来,一向想要攀上高枝,摆脱自己命运的红袖,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你的红颜知己来了。” 苏默似笑非地甩开了陈兰硕的手。 “啊?小默,你误会了!我跟她不熟的.....” 陈兰硕尴尬地摸着鼻子,表情有些讪讪的。 “忘了告诉你了,百花诞的时候,我和小笙也在的,亲眼看到你带着你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厮进入芳华阁。” 苏默戳着陈兰硕的胸口,面无表情地陈述道。 “这个,我可以解释的。我只是没去过青楼,一时好奇到芳华阁看看,根本没有,没有.....” 陈兰硕结结巴巴地说。 “根本没有碰红袖是不是?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的。百花诞后,整个清平城都传遍了,说你夜御七女,体力非凡。啧,世子爷艳福不浅呢!” 苏默当然知道那些都是传言,陈兰硕那天晚上被她用一板砖撂倒了,夜御屁的七女。 知道归知道,她就是想看陈兰硕被逼得手足无措,张口结舌的样子。 “那些都是胡说八道!我什么也没有做!”  陈兰硕百口莫辩,急得汗都出来了。 第475章 杀了过年 苏默递给了陈兰硕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自己却绕到了屏风后面。 外面的红袖等了半天,只听到里面的人叽叽咕咕地说着跟她无关的话,迟迟不让她进去,便有些等不及了,轻轻一推,房门竟然开了。 “红袖见过世子爷!” 她喜笑颜开地走了进去,身姿如柳,盈盈地跪倒在陈兰硕脚下。 陈兰硕转头看了苏默一眼,见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屏风后面,这才扭过脸,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地上的红袖,凤眼里一片冰冷。 “爷让你进来了吗?” 红袖脸色一白,低头强笑道:“是门,是门自己开了,我以为.....: “你以为爷想见你是不是?我有点后悔,那天晚上,把你从二楼扔下去,念着我心爱的人就在楼下,到底心慈心软了些,没把你给摔死!” 陈兰硕蹲下身,凑到红袖耳边,用宛如呢喃一样的声音说道。 红袖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他绷着一张俊脸,那双似曾相识的凤眼里满含着触目惊心的恶意。 “你,是你!” 她被吓得魂不附体,电光火石间,象是明白了什么,舌头象是被叼走了一样,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知道是我,那还不快滚!是等着我杀了你过年吗?” 陈兰硕压低了嗓音,从喉咙里发出宛如恶魔一般的沉沉低笑,在红袖听来,跟催命符一般。 “啊,世子饶命!我这就滚!” 她神色惶惶地爬起来,强撑着两条已然发软的两条腿,撞开房门,象见了鬼一样,向外面飞奔而去。 陈兰硕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慢慢地站起身来,活动了着僵硬地脖子。 “哎,红袖走了?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冷不丁地,他耳边响起苏默疑惑的声音。 他惊讶地侧过头,看到她换了身新衣,俏生生地站着。 也不知道,方才他威胁红袖的情景,苏默看到了没有? 他心里没底,脸上就更加心虚,表情讪讪地摸着鼻子:“小默,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换好衣服,我就出来了啊!怎么,是不是因为我出来得早了,把红袖给惊跑了,所以你不高兴了?” 苏默睨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陈兰硕汗毛直竖,莫名觉得她好象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我诚心诚意地对她说,我想跟喜欢的人独处。她听完我的话,很是感动和羞愧,所以就走了,绝对没有别的原因。” 陈兰硕一本正经地撇清了自己。 苏默挑着眉,用让陈兰硕不自在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笑了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有到天桥底下说书的本事?” 陈兰硕还没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她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小默,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家!” 他顾不得深究,赶紧追了出去。 大厅里热闹依旧,下了楼,苏默就碰上了夕瑶。 夕瑶走近,刚想跟苏默说两句话,就看到陈兰硕追了上来。 眼往常不同,这次他顶着是自己的脸。 夕瑶吃了一惊,远远地对着陈兰硕福了一礼,就带着自己的随身丫环转身往别的方向去了。 苏默表情有些微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陈兰硕追上来。 “夕瑶是不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陈兰硕呆了一瞬,讪讪一笑:“百花诞的时候,我来过一次,夕瑶姑娘见过我。” 怪不得那天,夕瑶在厨房里无意中撞见了陈兰硕的真容,之后总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 想到这里,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畅快,目光复杂地看了陈兰硕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陈兰硕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话,默默地走在她身侧,挡开人流,护在她身侧。 出了芳华阁的大门,寒风迎面吹来。 陈兰硕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了苏默身上。 两个人踏着月色,踏上回家的路。 喧闹声渐渐远去。 陈兰硕走在苏默身边,深邃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眼角眉梢,象是看不够似的。 他就要回京城了,再想出来见苏默一面,怕是难了。 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苏默突然出声道:“你该回去了!” “没事,我送你到家后,再回去。” 陈兰硕笑了笑。 一入夜,冬日的街道上,行人寥落。 黑暗里,远远地缀着两队人马,潜伏着,跟在苏默和陈兰硕后面。 “他果然还活着!” “公子有令,杀!” .... 前面行走的一对男女,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路再远,也有走完的时候。 苏默站在门口,伸手把身后的披风取了下来,放入陈兰硕怀里:“回去吧!不要让王府的人再找过来。” “不差这几步,看你进屋了,我再走。” 陈兰硕怀抱着披风,双脚就象被钉住了一样,死死地站着,就是不动。 拿他没办法,苏默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是小默回来了吗?” 门里很快响起了杨青青的声音。 “是我。” 苏默轻声应了。 “小默,你是不知道,今天啊,苏家的人和媒婆又来了.....” 刚刚打开门,手里提着盏灯笼,往门外一探,还没看清外面站了几个人,杨青青就急不可待地说了一大堆。 媒婆? 陈兰硕心里一动,不由深深地皱起眉。 后面的话,让苏默抬手阻止了。 她避了避,把身后的陈兰硕让了出来,目光闪烁着说:“青青姐,有客人。” 杨青青停了话茬,目光移到了苏默身边,再用灯笼一照,看到陈兰硕的脸和身上华丽的长袍,不由愣住了,在心里嘀咕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得可真俊! “这位公子,里面请!” 心里满是疑惑,脸上却没有带出来,她客气地走在前面,用灯笼照着路,引着苏默和陈兰硕往屋里走去。 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杨青青和牛二郎并没有看到过他的真容,所以就算面对面,杨青青也没认出来,他就是天天跟在苏默身后打转的赵兰硕。  陈兰硕矜贵地点了点头,象极了一个初次见面的贵公子,私底下却悄悄地伸出手拉了拉苏默的衣服,凑近了,小声问:“媒人到咱家来做什么?” 第476章 真真假假 媒婆来当然是说亲的,还能干什么? 苏默没有搭理他,进了屋之后,杨青青便回去睡觉了。 柳婆子点着灯,坐在桌边,看到陈兰硕,惊讶地站了起来:“阿硕,你这是.....” 陈兰硕灿然一笑:“我还没走。阿笙呢?” “在屋里,已经睡着了。” 柳婆子抬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陈兰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侧过头,瞄了眼苏默,轻笑着说:“我不能多呆,马上就要走了。婆婆带我过去吧。” 柳婆子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瞟了苏默一眼,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我带你过去。” 苏默眉头轻皱,却没有拦着,倒了些热水,和冷水掺和在一起,专注地洗手净面。 走进了卧室,关了房门之后,陈兰硕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绷着脸,神色冷峻地问:“婆婆,我听杨青青说,家里来了不少媒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过世子!” 柳婆子俯身想跪,却被陈兰硕搀扶着,姿态强硬地拉了起来。 “婆婆,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换了张脸和身份而已,你不必如此客气。”  柳婆子没有推辞,苍老的脸上慢慢地绽开一抹真心的笑意,温声说:“你走后不久,苏夫人就来了,说是给小默说了门好亲事,让苏默收拾好东西,回去嫁人。小默没有同意,此后几天,店里和家里媒 人不断,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周围的邻里也开始传些风言风语,说小默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小默为了避祸,只好躲在了芳华阁里,直到天黑了,才敢回来。” 陈兰硕闭了闭眼,脸色难看,咬着牙,艰难地说:“是不是我母妃.....” 柳婆子苦笑了一声:“苏夫人临走时,漏过口风,说是小默得罪了一个贵人。” 说完,她沉默了下来。 陈兰硕脸色变幻了一会儿,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强压怒气,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往床上看了一眼,苏笙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葺葺的脑袋,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陈兰硕伸出修长的手掌,动作轻柔地了摸了摸,转身出了门。 一出门口,他的脸上很快又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小默,不早了,我该走了。” 苏默动作微滞,心里揪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复杂无比。 嘴里一直赶着他走,其实她心里还是不舍的。 真到了他说要走了的时候,她这心里五味杂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好。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了。” 柳婆子已经点了一个灯笼,递到了陈兰硕手里。 苏默瞄到了他放在椅子上的披风,走到他面前,动作温柔地披在了他身后。 系带子的时候,她垂着眼睛,半边俏脸被微暗的灯光映得雪白细腻,看得陈兰硕心跳怦然。 就在他控制不住地想要伸出手,把她揽入怀里的时候,苏默已经系好了带子,脚下微微一挪,从他身前退了开去。 “世子,你该走了。” 她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语带调侃之色。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你的那个小跟班赵兰硕。” 陈兰硕落寞地收回双手,负于身后,夺目的凤眼凝视着她,露齿一笑,风华毕露。 他伸手拿过柳婆子递过来的灯笼,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目光灼然生辉,脸色认真,一字一顿地说:“小默,你信我,终有一日会聘你为世子妃。没有别人,只有你。” 苏默心里一跳,举步就要向他走过去,却见他豁然转身,打着灯笼,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他脚下一顿,再次转过身,看向呆站在原地不动的苏默,眼睫轻眨,把浓烈的不舍深藏在纤张浓密的睫毛下,笑了笑:“幸好你不出来送我,要不然,我不确定你出来后,我还舍不舍得离开 。” 说完,他冲着苏默摆了摆手,终是举着灯笼往门外走去了。 他方踏出院子,举着的灯笼就被人用石子打灭了。 从墙头上飘落一个黑衣劲装的侍卫,跪伏在他脚下,轻声说:“世子爷,王妃着我等送你回去。“ 陈兰硕目露奇怪之色,扬着眉问:“你干嘛打灭我的灯笼啊?” 侍卫垂着头,锐利的眸光闪烁着,嘴里却嗫嚅着回道:“呃,小的一时失手,请世子爷恕罪。要不,小的这就再帮你把灯笼点上?” “不用了。母妃睡了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陈兰硕看了看手里灭了的灯笼,嫌弃地扔到了地上。 他得回去问问母妃,要把苏默在近期里嫁出去的事情,是不是她的手笔。 “王妃一直等着世子,还没睡下呢。” 侍卫恭敬地回道。 陈兰硕带着几个侍卫在夜色的掩映下,匆匆离去。 之后,就在他站过的地方,如鬼魅一般出现了另一个陈兰硕,弯下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灯笼,用火折子点亮了里面的蜡烛,慢慢地向外面走去。 夜色渐浓,清平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寂静的夜里,隐隐地传来刀剑相击之声。 一条人影在另一队人马的保护下,浮光掠影般跳出了杀气腾腾的包围圈,飞落了众多屋顶之后,消失于一处院落里。 跟踪他的人,看清了他的落脚点之后,快步如飞地回去报告首领去了。 屋里,熟睡的苏默突然睁开眼睛,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睡眠向来浅,有一点点声音,都能把她从沉睡中惊醒。 就在刚才,她听到屋顶上似乎传来了瓦片被踩碎的脆响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慌得很,下了地之后,点亮了油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窗子,看到一条人影极快地从她窗前掠过。 “谁?” 以为是贼,苏默大喊了一声。 声音惊醒了柳婆子,不多时,她披着衣服,拿着油灯颤颤巍巍地开了门,惊慌地问:“小默,怎么了?” “刚才我看到外面好象有人。婆婆,你回屋里看着小笙,我出去看看。“  苏默定了定有些慌乱的心神,重新恢复了镇定。 第477章 强硬表态 举着灯笼,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去院子里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人,苏默这才放了心,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屋里,对柳婆子说:“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 柳婆子有些慌乱的心也定了下来,笑着说:“没事就好。” 虽然嘴里说着没事,但苏默仍然有些不安,她总觉得刚才根本不是眼花。 两个人坐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困了,才各自回屋睡去。 “母妃,是你派人到苏家施威,让他们把苏默尽快嫁出去吗?” 陈兰硕站在恭亲王妃面前,双拳紧握,面带愤怒。 “是我。我跟那位苏姑娘聊过了,许她做你的通房,但她不愿意。我怜惜她十六岁了,还没有许人家,就让身边的人去了苏家一趟。” 恭亲王妃雍容地倚在软榻上,撩起眼皮,目光淡淡地落在陈兰硕身上,带着威压之意。  陈兰硕脸色冷若寒霜,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母妃,你这是做什么?就因为小默不愿意做我的通房,你就要逼迫她嫁给别人吗?她好歹救了我,你不是一向教导我,要知恩图报的吗?这样回报我的救 命恩人,实属忘恩负义!” 恭亲王妃目光凝固了片刻,手掌突然重重地拍到了桌面上。 “硕儿,你这是在指责我吗?就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民女?!” 随侍的嬷嬷和侍卫看到恭亲王妃震怒,均屏声敛气地垂下头去。 陈兰硕一动不动地站着,面无表情地说:“母妃,我劝你还是收起你的小动作,不要让我动用暗卫来清扫你身边的那些多事的狗奴才!” 说着,他眼眸中厉光一闪,狠辣的目不扫向躬身站在恭亲王妃身边的嬷嬷。 嬷嬷被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冰凉的地板上:“王妃,王妃,救命啊!” “陈兰硕,你翅膀硬了,敢威胁我?” 恭亲王妃腾地坐直了身体,不敢相信她的亲生儿子为了一个民女,竟然当面顶撞于她。 要知道,那些暗卫是已故天子,陈兰硕的亲爷爷,出于疼爱孙子的拳拳之心,亲自培养,并交到了当时年仅八岁的陈兰硕手里。 之后七年,陈兰硕一直没有动用过。 后来,陈兰硕和恭亲王爷起了争执,倔脾气上来后,只带了贴身的小厮和几名侍卫来到清平城,并没有带上暗卫,这才给了狼子野心的陈兰玥母子可乘之机。 现在,他竟然要动作暗卫,针对的还是她身边的人! 这叫恭亲王妃如何不伤心?! “儿子也不想这么做,要怪只能怪母妃逼迫太甚!小默不愿意为通房,我也从来没有打算让她做通房!回京后,我就去求皇叔父,聘小默为我的世子妃!“ 这是与恭亲王妃相见之后,陈兰硕第一次以如此强硬的姿态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恭亲王妃眼神复杂,神色震惊:“京中那么多的名门闺秀,你不要,为什么偏偏看上一个一无是处的民女?那位苏姑娘,她到底有什么好?!” “她的好,你们看不到,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母妃,我非她不可!我可以不要小妾,不要姨娘,满京城的闺秀,我都可以不看一眼,只要她一个!只想要她一个!” 陈兰硕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白皙俊俏的脸上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恭亲王妃手一松,手里握着碧玉梳子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两瓣。 “随你。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 次日一大早,恭亲王妃便命人收拾细软,装进了朴素的马车上,打扮成一般的商旅,轻装简行出了清平城。 让有心想要在临走前,再跟苏默打个招呼的陈兰硕措手不及,只能不情不愿地踏上了回京的归程。 一旦上了路,跟在清平城的磨蹭相比,他归心似箭,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京城,跟当今天圣上请旨。 与他相反,恭亲王妃却下令一行人慢行,说是来时,累着了,回去得又匆忙,身体不适。 陈兰硕心下着急,却不敢催促,有心离开,自己一人快马加鞭,但恭亲王妃怕他有危险,死活不允。 无奈,他只好跟着队伍,游山玩水似地往京城赶。 陈兰硕走后,陈婆火锅店里开始常常出现一位爱吃火锅的年轻人。 他相貌清俊,穿着打扮都极尽繁复华丽出手也很是大方。 每日,火锅店一开门,他总是第一个时店的,却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这还不算惊奇,更让人觉得诧异的是,他的相貌和陈兰硕生得极为相象,若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连柳婆子都会认错。 柳婆子暗暗纳罕,回家之后,便把这件事,跟苏默说了。 苏默持着怀疑的态度去看了一次,心里不无失望。 那人远看是有些象陈兰硕,近看却一点儿也不象,那就是那些不熟悉的人会认错,如她,是绝不会认错的。 陈兰硕天生富贵,哪怕身着布衣,一举一动间,都是多年在富贵里浸淫出来的优雅和贵气,那是刻骨子里印记,宛如明珠,让人不由侧目。 但这人形象神不象,优雅和贵气都是强撑出来的,太过刻意,就显得娇揉造作。 一比之下,自然高下立现。 陈兰硕多久不出现,苏默揣测,他多半是回京城了。 有一日,沈茹梅的母亲来到火锅店,告诉柳阿婆,说是沈茹梅要成亲了. 柳婆子多问了几句,方才知道,沈茹梅与隔壁村的一户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结了亲,最近就要出嫁了。 既然知道这个消息,身后她的闺中好友,苏默自然要回去添妆的。 苏默原本不想带着苏笙,但多日不回安宁村了,好久没有见到自己的玩伴了,苏笙吵着闹着也要回去看看。 苏默无奈,只好把他带上了,独留柳婆子一个人呆在清平城里。 跟青姐告了几天假,收拾了细软之后,一大早,她就带着苏笙雇了辆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清平城。  坐在马车里,她不经意地撩开车帘,看到有一辆马车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的马车后面。 第478章 衣锦回村 苏默盯着看了半天,对面的车帘突然撩开,一张肖似陈兰硕的脑袋探了出来,对着她的方向,灿然一笑,招了招手。 她微微一愣之后,条件反射地也对着人家笑了笑。 笑完之后,她觉得莫名其妙。 虽然这位公子经常到阿婆火锅店吃饭,但是她根本不认识他啊。 想到这里,她放下车帘,钻入了车厢里。 安宁村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下了车,苏默跟车夫约定了接送的时间,带着苏笙,缓步往村里走去。 转身的瞬间,她看到那位公子的马车,慢悠悠地赶到了村子口,停了好一会儿,才沿着河边向远处驶去。 她皱着眉,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安。 带着这种不安,她揽着苏笙走进了村子里。 黄美华家邻近村口,但凡有人进村,必定经过她家。 苏默和苏笙下了车,才往村里走了几步,就碰到了拎着一桶泔水往沟里倒的黄美华。 倒了泔水之后,黄美华站在原地,盯着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两姐弟。 她的目光定在了两姐弟的衣服的丝质棉袍上,眼睛都要看直了。 “苏,苏默和阿笙啊,呵呵,你们回来了?” 她讪讪地笑了笑,不自在地抿着头鬓,脸上的表情无比尴尬。 之前,她对苏默姐弟百般为难,半分好处没占着,反被苏默弄了个灰头土脸,现在身上还背了好几两银子的债呢。 这两姐弟倒好,悄无生息地离开了安宁村,到了清平城里讨生活,小日子越过越好了。 再次见到苏默,黄美华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心里五味杂陈的,堵得慌,也臊得慌。 “嗯。美华婶,你倒水呢,小天和小云还好吗?” 过去的恩怨早就随风而逝,苏默并没有小气到连个招呼也不跟黄美华的地步,她嘴角含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让心怀忐忑的黄美华象是受到感染了一样,也不由抿着嘴笑了起来。 黄美华跟在苏默身边走了两步,红着脸,有些别扭地说:“苏默,以前,以前是美华婶不是人,做了一些害人不利己的事情。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就原谅美华婶吧!” 说到底,在那些明争暗斗里,吃了大亏的人是黄美华。 苏默原以为,黄美华见了她,还能跟她打招呼已经实属不易,完全没想到她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惊讶。 “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会换来原谅的。美华婶,你的歉意,我接受了。我不会原谅你,却不在意那些事了,因为都过去了。” 苏默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出的话让黄美华喜忧参半,她拎着空桶,站在寒风里,看着苏默和苏笙往村里走去。 破了一半的院门已经完全被风雪侵蚀,残败地掉在了泥地里。 苏默让苏笙站在一边,把破木板搬到了一边,把通往院里的路清理了出来。 打开屋门,三条腿的桌子依旧坚强地挺立着,和摆在地上的木墩和石头上一样,落了不少的灰尘。 柜子上,床上的稻草都象是被人翻过了一样,开得乱七八糟地。 苏默进屋里转了一圈后,又走到厨房和柴房里转了一圈,之后便让苏笙守在家里,她拿着尚能用的木桶去河边打水,准备把家里收拾一下,至少打扫干净了,能住人。 冬季的安宁村,一如以前的清冷。 无事可做的庄户人家无事可做,只好猫在家里。 勤快的妇人围着柴火堆,一边做些针线活,一边聊着村里的八卦。 很少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到河边洗衣的,但程巧儿除外。 苏默走到河边的打水处,一眼认出了迎着寒风,蹲在河边,奋力地用棒槌击打着湿衣服的程巧儿。 她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把木桶丢进了一个冰洞里。 木桶落进水里,发出一记闷响。 声音惊醒了全神贯注洗衣服的程巧儿,她转过头,看到了离她不远处,站在河边的苏默。 她仓皇地收回目光,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垂下头,掩去眼睛里的不自在和恨意,红肿的手掌重新拿起放置在一边的棒槌,咬着嘴唇,越发用力地捶打着衣服。 打完了水,苏默提着水桶就离开了,自始至终,她和程巧儿别说打招呼了,连一个眼神交流也没有。 安宁村不大,消息传得自然不慢。 苏默和苏笙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里的大人和孩子都跑了过来,看稀奇一样地围在门前。 “阿笙!是你吗?” 瘦了许多的虎子推开人群,惊喜地扑向了苏笙。 “虎子!虎子!” 苏笙差点没认出来以前的小伙伴,呆滞了一瞬过后,跟虎子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的,笑成了一团。 看到这一幕,之前跟苏笙玩得好的孩子们也围了上去,笑闹声一片。 有人看到提着水桶,从远处走过来的苏默,大嘴巴地叫了起来:“快看!是苏默!” 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全都愣住了。 他们惊讶地发现,褪去了腊黄的肤色,脸上肉肉的苏默,竟然由不起眼的豆芽菜蜕变成了一个小美女。 就象一只丑陋的蚕蛹,几经挫折,终于长成了美丽的蝴蝶一样,让人惊艳。 “苏默,你回来了?“ ”苏默,你们姐弟不在村里时,俺们还怪想你们哩!“ ..... 不等苏默走到近前,就有眼利的妇人跑到近前,劈手夺过她手里的木桶,对着她七嘴八舌地说。 苏默有些受宠若惊,闹不明白这些以前和她走得并不近的村民为何会突然对她这么热情。 钱秋枝挤在人堆里,一见苏默,堆在肥肉后面的小眼珠子就跟两盏电灯泡一样,蹭地一下就亮了。 “哟,小默啊,你回村子,咋不提前说一声啊,好歹你秋枝婶也能提前帮你把屋子收拾利索了,最起码也能住人了不是。你看看,现在你家里什么也没有,屋里冷得跟冰窖一样,哪能住人哟!”  生怕苏默看不到她似的,她尖着嗓子,大声嚷嚷起来。 第479章 待遇不同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围着苏默议论纷纷的。 苏默一边跟他们搭着话,一边吩咐苏笙把包袱里的零嘴拿出来,分给他的小伙伴。 苏笙很听话,带着虎子,捧了很多的零嘴出来,孩子们众星捧月地围了过去,一人分了块糖,心满意足地含进了嘴里。 看了会儿热闹,人群很快散去,钱秋枝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干站在屋里,看着苏默忙活,嘴巴还闲不住地说个不停。 “小默,就算你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屋里也住不了人啊。不如,你和小笙先到我家里凑合着住上几天。” 架不住她好说歹说,考虑到家里很久没有住人,确实有些冷,所以苏默最终还是同意到钱秋枝家里去住,大不了多给她几个钱,却能免了她和苏笙生病。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去给你们姐弟收拾出一间暖和的屋子出来,到了晌午,我再过来叫你们吃饭啊。” 目的达到,钱秋枝喜不自胜,扭着粗大的腰身,往自己家跑去了。 苏默摸不着钱秋枝突然这么殷勤的原因,左右不外乎她有事求着自己就是了,她没有多想,接着收拾落满了灰的屋子。 沈茹梅得到消息,也跑了过来。 自打她要成亲的消息传开之后,就很少出门了,怕被村里的妇人逮着打趣。 “苏默,谢谢你啊,还特意跑了一趟。我原本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娘亲,她说嫁人的时候,要是没有好姐妹添妆,怕是不好。你也知道巧儿家里的情况,我不想让她为难。” 沈茹梅抠着手指,一脸地羞涩和为难。 提到程巧儿,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偷偷地瞄着苏默,小声问道:“上次,巧儿从清平城里回来,鼻青脸肿的,她说是你打的。小默,巧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默抬起眼睛,冰凉的目光落在沈茹梅脸上,沉声说:“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就觉得是我错了,不当我是朋友了?” 沈茹梅垂下头,默默地摇了摇头,轻声说:“不会。我虽然心大了些,但巧儿做了什么,图的什么,我还是明白的。她,她喜欢你那个小情人,你气不过,打了她,也是她自找的。” 听到这话,苏默的嘴角溢出一丝轻浅的笑意,语气淡淡地说:“虽然不是我打的,但她挨打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就算是我打的吧。茹梅,巧儿心机很深,你以后还是少与她来往吧!” 沈茹梅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把苏默的话,都听进去了。 沈茹梅走后,脸色青白的吴大娘牵着虎子出现在家门口,却只在门外徘徊,迟迟不肯进去见苏默。 苏默无意中往门外瞄了一眼,看到这对母子冻得唇色干裂,脸色苍白,忙迎了出去。 “吴大娘,你怎么不进去?!” 吴大娘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我怕耽误你收拾屋子.....” 吴大娘进了屋里之后,就撸起袖子帮忙打扫起来,苏默想拦也拦不住。 “这屋里真冷,得烧上好几天的炉子才能热起来。要是住在这里的屋子里,怕是会生病的,倒不如先在村里找户人家借住一晚,等屋里有点热气了,再住不迟。” 吴大娘一脸地担心之色,直到苏默告诉她,已经和钱秋枝商量好了,暂时住在程大夫家里,她才放下心来。 到了中午,钱秋枝果然派了她家的小胖子过来叫他们去吃饭了。 进了屋之后,苏默就觉得程家人都异常热情。 “阿笙,快过来吃饭!” 看到苏笙,程家的小姑娘就叫了一声,欢快地跑过来,无比热情地去拉他的手。 苏笙瞬间红了一张小脸,皱着眉毛,麻利地躲到苏默身后去了。 钱秋枝扭着水桶腰,笑眯眯地拉着苏默入了座。 不巧,程巧儿就坐在她右手边上。 可能是怕苏默挑刺,钱秋枝一改往日让程巧儿单独一桌吃饭的状况,程家一家人连同苏默姐弟满满当当地挤在同一张桌子吃饭。 红木桌子上还留着苏默用菜刀留下的刀痕,桌面上摆着八盘菜,荤素搭配,引人食指大动。 看得出来,钱秋枝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出了大血,势必要把苏默姐弟招待好。 就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什么事要求着苏默。 要不然,她这么抠门的人,怎么会舍得拿好肉好菜来招待!? “小默啊,来了秋枝婶家,你就当到了自己家一样,别拘束啊,吃饱喝好!你不是一向跟我们家的巧儿玩得好吗?多跟她说说话,毕竟你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钱秋枝笑眯眯地说。 苏默有些诧异地看了程巧儿一眼。 看来,她只当在清平城挨打的事情,说给了沈茹梅听,钱秋枝等人怕是还不知道她跟自己闹翻的事情。 感觉到苏默的注视,程巧儿的脑袋又向下垂了垂,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在地抠着桌子腿。 好半天没见程巧儿说话,钱秋枝有些不满,趁着苏默没注意,伸出手狠狠地揪了她腰上的软肉一记,低斥道:“小贱人,你哑巴了不成?快说句人话!” 程巧儿吃痛地蹙着娥眉,杏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咬着嘴唇,依旧不发一言地坐着。 钱秋枝有心再拧她一下,正巧苏默的目光扫过来,她干巴巴地笑了笑,这才放程巧儿一马。 饭桌上,钱秋枝热情至极,一个劲地给苏默挟菜。 苏默百般推辞,只说实话告诉她,不喜别人挟菜。 钱秋枝这才讪讪地停了手,只得把一腔憋屈发泄到了程巧儿身上。 饭后,苏默带着苏笙一离开,钱秋枝就拿着扫把,把程巧儿赶进了柴房,狠狠地打了她一顿。 暴打之后,程巧儿蹲在角落,捂着脸,小声地哭泣着,心里却暗暗地把她受的这顿打,记在了苏默头上。 下午,苏默带着苏笙接着收拾家里。 夜幕降临之时,程家灯火通明。  苏默和苏笙照旧被拉到了饭桌上,被钱秋枝当成贵客好好招待,而程巧儿却在临上饭桌前,被赶出了家门。 第480章 杀人夜 腹中饥肠辘辘,程巧儿躲在暗处,灯火通明的屋里最后望了一眼,就拿着背篓,悄无生息地出了屋。 钱秋枝让她摸黑到外面的松树林里,捡些树皮回来。 暮色四合。 程巧儿垂下头,脚步轻缓地走进了松树林里,坐在一棵干净的树下,她用袖子掩着脸,嘴里咬着衣角,小声压抑地哭了起来。 耳边忽然传来轻若未闻的脚步声,开始她还以为是风声,后来仔细一听,又听到了压低的说话声。 “今天晚上就动手!” “一个不留!“ “他们今天晚上可能要睡在一位姓程的大夫家!” ...... 零零散散的话语,经过拼凑之后,惊得程巧儿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大气也不敢出,连呼吸声也放缓了许多。 这些人是谁?他们要杀的人住在程大夫家,村里有几个程大夫,不就是她家吗? 直到程家吃完饭,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筷之际,程巧儿才背着空竹篓,带着一身寒气,冻得脸色煞白,嘴唇乌紫地回到家里。 钱秋枝二话不说,拿着扫帚,照着她身上,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抽,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声难听至极。 程家人好象都习惯了,各人忙各人的,只当没看到程巧儿挨揍。 苏默不忍,上去夺了钱秋枝的扫帚,冷着脸说:“秋枝婶,今天晚上,我和小笙睡在哪儿?” 钱秋枝还算给她面子,没有再把扫帚夺过去,挤了个笑脸,热情地拉着苏默去看房间了。 苏默回过头,给苏笙递了一个眼神。 苏笙会意地点了点头,跑到程巧儿身边,拉着她出了屋子,进了厨房,打开了锅盖,把里面的一碗白米饭和一碗菜拿了出来。 “巧儿姐,这是我姐姐见你吃饭的时候没在,特意让程家人盛出来给你的。你快吃吧,别让程小胖看见了。” 他凑到程巧儿面前,悄悄地说。 程巧儿眼神复杂地看着苏笙,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埋下头专注地扒着饭,好象真的饿极了一样。 程家人口多,屋子又不多,再加上苏默姐弟,睡觉的地方就更紧张了。 苏笙告诉苏默,程巧儿夜里没地方可睡,只能睡在柴房时,苏默不由皱了眉,找到了钱秋枝。 “秋枝婶,巧儿晚上睡在哪儿?” 钱秋枝一脸尴尬,支支唔唔地说不清楚。 倒是路过的程巧儿替她解了围,语气淡淡地说:“我去找茹梅,跟她挤挤。” 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 每每当程巧儿被钱秋枝打出家门之后,总是到沈茹梅家里落脚,要不然,她早就冻死饿死了。 对于程巧儿的知情识趣,钱秋枝很满意,迫不及待地把她了出去,回屋找苏默说话了。 程巧儿站在门外,眼神阴郁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双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握成拳头,咬着牙,低声说:“如果你们对我好一点,说不定.....” 后面的话,她咽了下去,豁然转过身,猫着腰,偷偷摸摸地出了院子。 程巧儿当然不会去找沈茹梅,那些话,不过是她特意说给苏默和钱秋枝听的,万一那些恶人也听见了,那她的命包括沈茹梅一家的命说不定都保不住了。 她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苏家,苏玉瑶和苏嘉泉纠结了一帮家丁,说要把苏默姐弟抓过来,教训教训他们。 但没出院门,就被李芸儿身边的方妈妈拦下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番,最后还是李芸儿亲自出面,才把他们劝了回去。 苏玉瑶和苏嘉泉并不甘心,私下商量好了,要在半夜的时候,带着家丁偷溜出去,把苏默和苏笙绑回到苏家,好好地折磨和羞辱。 钱秋枝之所以对苏默态度大变,大献殷勤,无非就是有事相求。 她有一个亲娘弟,十七八岁了,种地不行,也没有一份糊口的手艺,很是让人犯愁。 后来,她听说苏默在城里开了家店,生意不错,要用不少的伙计,给出的工钱也很丰厚,她就打起了主意。 此时,她坐在床上,亲亲热热地拉着苏默的手,说完了请求之后,眼巴巴地看着苏默。 在钱秋枝期待的眼神下,苏默沉吟了一会儿,笑着问道:“你那个娘弟只要人勤快,不懒,我就要了。” “哎吆,小默啊,我就知道你心地好!我娘弟就是人笨了些,但手脚勤快。明天,我就让他过来,让你看看。” 钱秋枝喜得眉开眼笑,拉着苏默的手,感激得恨不得叫她菩萨。 苏默耐着性子听她好一会儿八卦,这才以困了要睡觉为由,送走了聊兴正浓的钱秋枝。 苏笙一边脱着外袍,一边用晶亮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苏默,小声问道:“姐姐,钱秋枝为人刻薄,抠门,爱钱如命,对巧儿姐姐也不好,你为什么在帮她啊?”  苏默点着他的小鼻子,笑着说:“因为她也帮了我们啊,要不然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就得住在自家那个四面露风,还没有炉子取暖的屋子里了。人这一辈子长着呢,恩恩怨怨地没必要记一辈子。手有余 力,能帮别人的时候,适时帮上一把。漫漫人生,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 “哦。” 苏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明白苏默话里的意思。 躺在床上的时候,苏笙突然出声问道:“姐姐,你说,硕哥哥,他到家了没有?” 苏默微微一愣,目光闪烁地垂下头,笑着说:“谁知道呢。但我想,他应该没那么快到家吧。清平离京城远着呢,他现在指不定还在路上呢。” 陈兰硕走后,身边的人,就很少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就算无意中提及,也会小心地瞄着她脸上的表情,好象怕她会伤心一样。 其实他们都错了,她才不会伤心呢。 切,谁离了谁还不能活了? 不过是再换个活法罢了! 她不仅要活,而且要好好地活着! 钱秋枝回到卧室,兴高采烈地跟程大夫说了,苏默同意让她娘弟到城里做伙计的事情。 夫妇俩说了一会儿话,屋里的灯才灭了 安宁村完全陷入了黑暗中,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声,越发显得村子里寂静。  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481章 大火 半夜时,苏府的大门悄悄地打开了。 苏玉瑶和苏嘉泉带着几个家丁,打着灯笼,悄悄地摸出了苏家的大门。 看门的小厮站在门口,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小声喊道:“少爷,小姐,早去早回啊。” 苏玉瑶和苏嘉泉没理他,头也不回地往安宁村而去。 黑暗的房间里,苏默突然睁开了眼睛,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望了眼窗外,她看到外面和屋里一样,都是一片黑暗。 心里莫名地有些慌,她披着衣服下了地,想要去起个夜。 自从陈兰硕离开后,她半夜总是惊醒,非得出去溜一趟之后,才能回到屋里,接着睡过去。 这里不是自己家,迷迷糊糊的,她也闹不清灯笼放在哪里,摸索着开了门,再一路摸黑开了屋门。 房门打开的轻轻吱呀声,回响在寂静的程家大院里,显得空格旷且刺耳。 声音惊动了睡得正香的钱秋枝,她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谁啊?” “是我,起夜。” 苏默应了一声,便关了门,走进了院里。 钱秋枝打了个哈欠,裹着被子,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缓步出了院子,反正左右无人,就想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方便一下。 解了衣服,刚刚蹲下,她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细微的说话声,渐渐往程家逼近。 “苏默那贱丫头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找她麻烦,所以一回来就住别人家里了?” “管她住在谁家里,抓住她,看我不划花她的脸!” “姐,你能走快点吗?不是我说你,这么胖,还天天吃,你就不怕成亲的时候,倒下去把方淮安给压死了?” “苏嘉泉!.....” ...., 苏默吃了一惊,是苏玉瑶和苏嘉泉! 几盏灯笼,由远及近地移了过来,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苏默匆忙穿好衣服,快步走了院子,把门栓插好,大力地打开门之后,气喘吁吁地走进了卧室,摇醒了沉睡中的苏笙。 “小笙,快醒醒!苏玉瑶和苏嘉泉来捉我们了!” 苏默开门的动静并不小,惊醒了程大夫。 程大夫翻了个身,捅了捅身边睡得正香的钱秋枝,小声说:“家里是不是进贼了?” 钱秋枝不耐烦地用被子裹住了头脑,闷声说:“是苏默那丫去起夜了。” 程大夫哦了一声,翻过身又睡去了。 程家的一对儿女自始至终都没有醒过,裹着被子挤在一起,睡得无比香甜。 苏笙一骨碌爬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来捉我们?” “不知道!小笙,你自己穿衣服,姐姐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苏默摸到了桌边,用火折子点亮了油灯,迅速返回到床边,手脚麻利地给往苏笙身上套衣服。 “我们不叫秋枝婶他们吗?” 迷糊了一会儿之后,苏笙就清醒了,匆匆穿好衣服之后,就蹦到了床下。 “不用。苏玉瑶和苏嘉泉是来捉我们的,我们跑了,他们应该不会为难程家人的。” 苏默快速地整理了自己衣服之后,不过片刻功夫,就把她和苏笙的衣服和一些小物件,统统打包装进了一个包袱里。 拎着包袱,揽着苏笙,出了屋子,苏默就听见院外传来低低的惨叫声。 “你们是谁?敢跟苏家作对,不想活了是不是.....” “杀.....” ...... 冰冷的刀剑刺入血肉,把所有的闷哼和痛苦都封印在渐渐冰凉的身体里,灯笼落在地上,烛火贪婪地舔噬着灯壁,顷刻间便化为了团团灰烬。 苏玉瑶和苏嘉泉慌不择路,挤在程家门前,疯狂地拍起门来。 “救,啊!” ..... 不过叫了一声,便被跃过来的黑衣人一刀封了喉,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门板上,稀稀落落地往下淌,令人作呕地血腥气弥漫开来。 苏默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心猛烈地跳了起来,一声声象是要撞破胸腔跳出来似的,身上的鸡皮疙瘩蹭蹭地起了一层。 苏笙不明所以,还想走向门口,打开门看看怎么回事。 苏默伸出冰冷的手,把他拉了回来,捂着他的嘴巴,紧张而小声地问:“程家有能藏人的地方吗?” 苏笙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柴房。 以前还在安宁村里,他没少被程家的小女儿强拉到这里玩过。 庄户人家每家每户都有地窖,程家也不例外。 程家的地窖也藏在柴房里,比苏默家里的还要大些。 苏默捂着苏笙的嘴,小跑着进了柴房。 进门的瞬间,她就看到很多黑衣人象蝙蝠一样,从墙外跃了进来。 她不敢多看,在苏笙的指引下,拨开堆积的柴草,躲进了地窖里。 黑暗中,程家的屋门被大力地撞开了。 钱秋枝被惊醒了,坐了起来,大着嗓门喊道:“谁啊?开个门这么大的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卧室的门很快被撞破,黑衣人闪身走近床边,沉默着举起了手里的刀! 钱秋枝睁大眼睛,直挺挺地倒在了躺在她身边的程大夫身上,脖子里破了个大洞,血汩汩地往外冒。 程大夫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地刚刚坐起来,就被一刀刺中了胸膛,当场毙命! 程家的一双儿女在睡梦中,象小鸡仔一样被提拉了起来。 “娘,爹....” 幽暗的灯火下,程家的小女儿看着杀气腾腾地的蒙面人,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似是怕她的哭声把安宁村的村民惊醒,黑衣人毫不犹豫地寒光闪闪地钢刀送进了她小小的身体里。 程家的小胖子呆了一会儿,咧开嘴,本想放声大哭,看到这一幕之后,硬生生地忍住了,泪珠子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个不停。 “那对姐弟不在!” “那位也不在!” ..... 提拉着小胖子,进了苏默和苏笙睡过的房间看过之后,一帮黑衣人的脸色都分外难看。 有聪明的,伸出摸了摸还带着余热的被褥,厉声说:“他们没有跑远!可能藏起来了!” “快说,你家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冰凉的刀刃架在小胖子的脖子上,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向外冒着丝丝凉气。 “有!有!柴房里有个地窖,可以藏人!你们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小胖子吓得尿湿了裤子,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那一夜,程家起了大火,大火熊熊,着到了快要天亮,才渐渐熄灭! 第482章 那位苏姑娘死了 半个月后,京城。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乞丐叩开了恭亲王府的大门。 穿着蓝色丝质长袍的小厮开了门之后,看到敲门的是个乞丐后,一脸嫌弃地用袖子掩着鼻子:“去去去!臭要饭的,这里是恭亲王府,可不是你要饭的地方!” 说着,他挥了挥袖子,转身就要合上大门。 “小哥,且慢!” 乞丐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双手举着一个双面镂空的雕龙玉牌递了过去。 没有想到这乞丐竟然是女子,小厮诧异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接过雕龙玉牌之后,瞬间态度大变,收起了轻视的目光,客气地说:“这位姑娘,请随我来吧!” 乞丐心喜地抬起脸,露出乱发遮掩下灰扑扑的脸,杏眼桃腮,看人的目光亮晶晶的,是个美人胚子! 小厮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不禁有些惊艳,心道这小乞丐虽然臭了些,但长得不错,梳洗一番,说不定是个小美人! 恭亲王府大得惊人,小厮在前面引路,小乞丐生怕迷了路,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垂着眼睛,怯生生如小鹿一般,不敢乱看,倒是规矩得很。 小厮原本想引着小乞丐去见恭亲王妃的,半路上,不巧碰上了无事溜马而回的陈兰硕。 一身红色长袍,不显女气,却越发趁得他唇红齿白,俊俏无比。 他姿态潇洒下了马,自有马夫把马牵进马厩去了。 “我母妃可是醒着?” 他侧过头,凤目灼灼,询问一个姿容俏丽的丫鬟。 从清平城回来之后,也许是旅途太过劳累,恭亲王妃一病不起,世子爷陈兰硕只好搁置了进宫请旨的打算,窝在府里侍疾,只好在心里暗暗着急。 被他这么一看,俏丫鬟红了脸,小声说:“回爷的话,王妃醒了一会儿,吃了药,又睡过去了。” “又睡了?也不知道我母妃生了什么病?” 陈兰硕小声嘀咕道。 听到说话声,小乞丐突然抬起头,神色激动地看向了世子爷,哽咽地喊了一嗓子:“世子爷!” 陈兰硕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不由愣住了。 “你,是程巧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世子爷,我,我娘,还有我爹,我们程家满门,都被杀了!” 小乞丐直挺挺地跪到了青石板上,头抵着地面,嘶声嚎啕大哭起来。 小厮上前,把雕龙玉牌递到了陈兰硕手里:“世子爷,这位姑娘拿着您的贴身信物找上门来,我就把她带进府里了。” 陈兰硕深深地皱起眉,思量了一会儿,心里突然一惊,快步走到小乞丐身前,沉声问道:“那苏默呢?苏默和阿笙可还好?“ 小乞丐身形一顿,象是哑巴了一样,好半天才语气沙哑地说道:“苏默和阿笙,当天夜里,也住在我家.....” 陈兰硕脸色巨变,瘦削颀长的身体晃了晃,强压着突然从脚底升起来的寒气,艰难地问:“然后,如何?” “苏默和阿笙,连同苏家的大小姐和大少爷,全部被杀,葬身于火海之中,尸骨无存!” 似乎感觉到头顶之人的异样,小乞丐头也不敢抬,两只手僵硬地抠进了青石板的缝隙里,保持着以头触地的姿势,轻声说道。 “不,可,能!我不信!我要亲自去一趟清平!” 陈兰硕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眸光直直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乞丐,咬着牙,短短一句话,象是从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来的一样。 说着,他握着拳头,面色扭曲地转过身,大步向前走了两步。 “是真的!世子爷,苏默,她真的死了!” 小乞丐突然抬起头,扯着嗓子,嘶声大喊道。 陈兰硕脚步一滞,僵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身子一歪,直直地倒了下去。 “世子爷!” “世子!” ..... 恭亲王妃神采熠熠地靠坐在榻上,陈嬷嬷跪坐在脚踏上,小意地揉着主子的双腿。 “那位苏姑娘,真的没了?” 恭亲王妃怔怔地盯着手里拿着的书卷看了一会儿,撩起眼皮,突然出声问道。 “是的。清平传来消息,那位苏姑娘和她弟弟一块死在大火里了。” 陈嬷嬷没有抬头,小声说道。 “可惜了。那姑娘挺聪明的,就是身份低贱了些。如果她不贪心的话,我倒可以许给她做硕儿的通房!” 恭亲王妃眸光复杂,嘴里说着可惜,雍容的脸上却无一丝地可惜之意。 一个村姑,又不是名门闺秀,能给硕儿做通房,等于飞上枝头,攀了高枝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怪只怪,人心不足蛇吞象,痴心妄想做硕儿的世子妃,反丢了卿卿性命! “王妃,世子爷昏倒了!” 就在恭亲王妃思量时,一个俏丫鬟掀开帘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什么?硕儿怎么会昏倒!快扶我去看看!” 恭亲王妃脸上血色尽失,扔了手里的书卷,在陈嬷嬷的搀扶下,慌里慌张地走出了屋子。 因为世子爷突发昏厥之症,恭亲王府里乱成了一锅粥。 小乞丐呆呆地跪坐在湿冷的院子里,周围人来人往的,竟无一人搭理她。 看完了世子的恭亲王妃走过她身边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你就是那个千里迢迢,从清平赶来京城给硕儿送信的女乞丐,抬起头来!” 小乞丐呆了一瞬,僵硬地抬起头来,散发纠结的头发遮着她的脸,一时让人很难看清她的模样。 恭亲王妃皱了眉,向陈嬷嬷递了个眼神。 陈嬷嬷会意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撩开小乞丐的一头乱发,顺便挑高了她的下巴。 恭亲王妃细细地打量了她的面容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紧绷的唇角松了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听说你家人都去了,留你一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的,不如就留在恭亲王府做丫鬟吧。” 如果不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乞丐,只怕她还要继续装病下去,直到硕儿打消进宫请旨立那位苏姑娘为世子妃的想法。 现在好了,硕儿已经知道那位苏姑娘死了,这旨自然也就不用请了。 留这个乞丐做丫鬟,就算是还她一个人情了。 听到这话,小乞丐死气沉沉的眼珠子象是重新活了一样动了动,随即弯下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青石板上。  “谢王妃恩典!” 第483章 入驻京城 三年之后。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安宁村被重新焕发了生机的山林包围,于炊烟袅袅中静静地屹立着。 不远处的土地上密密麻麻地种植着低矮的作物,郁郁葱葱地,一眼望不到边。 那是一种名为辣椒的植物。 自从种了它之后,贫穷的安宁村彻底甩脱了穷帽子,不过三年便成了方圆几里之内最富的村子,村民的生活越过越好,不少光棍汉也娶了媳妇,小日子和和美美的。 去往京城的官道上,几辆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行进着。 一群衣饰华贵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在小厮和护卫的簇拥下,风风火火地从马车身边经过,灰尘高高扬起,顺着出京城官道四处胡乱飞舞。 走出老远之后,有人勒停了向前奔腾的骏马,扬了扬披风,回过头笑道:“世子爷,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后面的人神色冷淡地应了一声,收回投注在那几辆马车的目光,夹了夹了马腹,顷刻间便超过了前面的人。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不过是因为经过一辆马车时,心突然跳得厉害,便多看了一眼。 俊眉修目的小少年被呛得咳嗽一声,忙松开手,放下了掀开了一条缝的窗帘。 “姐姐,我好象看到了硕哥了!” “嗯。” 听到这话,懒洋洋地倚在榻上,在马车的颠簸里,阖着双目似睡非睡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静静地看了车顶一会儿,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之后,便重新阖上了眼睛,象是睡着了一样。 小少年转了转眼珠子,瞟向了坐在矮桌边,手里正翻看一本帐册的柳婆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柳婆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家的大小姐和大公子于安宁村的大火中不幸殒了命,苏夫人悲痛欲绝,大病一场,差点跟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一并去了。 苏老爷生了几个女儿,只有苏嘉泉和苏笙两个儿子,任他如何在大夫人和姨娘,小妾身上勤奋耕耘,别说有人生儿子了,连有孕都不曾,请了大夫看过之后,才知他此生再难有子嗣。 这是苏家的隐秘,所以苏嘉泉死后,苏家便想接苏默和苏笙回去。 苏默态度强硬,列出种种条件,苏家要是不答应,那她和苏笙便跟苏家断绝关系,改随母姓,任由苏家绝后。 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改掉原名,换上新名字,从此这世上再无苏默和苏笙,只有苏浅和苏玉笙。  第二个条件就是发卖一批口风不严.喜好嚼舌根,出去后外泄主子隐私的奴才,剩下的老奴才自然不敢再说三道四,换上的新奴才又不知苏家大小姐和苏家少爷的旧事,无论什么人到苏家探看,苏家上 下一致咬定无苏默和苏笙这两个人。 同时,对外则放出风声,苏浅和苏玉笙是苏老爷在外的私生子女。 无论多少条件,苏家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苏浅和苏玉笙寄名于大夫人李芸儿名下,一跃成为苏家嫡出的大小姐和大公子! 苏默消失了,但她和梅家合开的火锅店,却在三年内在大陈四处开花,连京城都有了分店。 分店到了,分到手里的红利也多了,苏浅和苏玉笙手里的钱财已经超过了苏家在清平城的财力,成为名副其实的财神爷! 苏浅原想让柳婆子享享福,闭了她开的那个阿婆火锅店的,但柳婆子很坚持,说是无事可干,她就浑身难受。 阿婆火锅店就一直开了下去,中间有很多从京城来的小厮手持恭亲王世子爷和恭亲王府的信物,到她的店里求证苏默姐弟的情况,柳婆子一口咬定了姐弟两已经在大火中丧生。 之所以来京城,是因为苏连城在多次名落孙山之后,终于在今年的春闱中榜上有名。 经过多方走动和打点,苏连城终于在京城谋了个芝麻大的小官。 一直被族中兄弟看不起的苏连城,自觉可以挺起胸膛作人了,便往清平去了信,要苏大夫人安排好一切,拖家带口地到京城生活。 一行车辆在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抵达了一处比起京城其他权贵之家毫不逊色的大宅子前。 这座宅子,是苏浅以弟弟苏玉笙的名义买下来的。 苏连城原本想买个小的,因为京城房价实在太贵,哪怕倾尽苏家的财力也只能买上一座中等大小的宅院,买完之后,苏家就成空壳子了。 开始听到苏浅要出钱买宅子时,苏连城和李芸儿还暗喜在心,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了。 听完苏浅的话之后,苏连城夫妇便笑不出来了。 “这座宅子是我以我弟弟玉笙的名义买的,房产地契都在我弟弟手里。你们要么以后事事听我们姐弟的话,不再逼迫我嫁人,要么就另买一个小宅子,吆五喝六地,我们姐弟自然管不着。” 苏浅垂着眼皮,似笑非笑地说。 三年间,苏大夫人因为伤心过度,不再把持家中事物,慢慢放权给了苏浅,直到她惊觉苏家上下俨然奉苏浅和苏玉笙为主。 苏浅为人越发内敛,办事滴水不漏,身上的积威渐重,竟隐隐有一家之长之势,她想要收回掌家权已然来不及,只能暗气在心。 有气派得能在里面跑马的大宅子住,谁愿意去住小宅子。 苏连城夫妇心里憋屈,却只能低头。 苏浅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宛如菡萏似的眼眸,在丫鬟琥珀的搀扶下,身姿袅袅地下了马车,进了宅子里。 失去了一双儿女之后,李芸儿象是在一夜间苍老了一样,如墨的乌发里生了些许的华发。 此时,她站在门口,盯着身边伺候的妈妈,指挥着一众下人把马车上的箱笼卸下来,搬进大宅之中。 她的近身奴仆方妈妈也被苏浅入府后,一并被发卖了出去。  虽为大夫人,但她实为孤家寡人,不象她的陪嫁丫头,好歹还有苏玉俏伴在身侧,只能靠耍耍大夫人的威风来找找存在感。 第484章 避而不见 苏家在京城安家落户之后,苏玉笙在梅家的帮助下,进了国学府,而苏浅深居简出,很少出门。 柳婆子在外面跑了好几天,终于选定了开店的地址,在鞭炮声中,阿婆火锅店正式在京城扎根。 陈兰硕知道这个消息时,陈婆火锅店开业好几天之后。 不同于梅家在京城开的火锅店走大高上的富人路线,阿婆火锅店一直走的是平民路线,不论平民,还是京城各府的下人,大家都吃得起。 他是无意中听王府的下人提起,这个深刻在他心底的店名的,仔细询问过后,才知道阿婆火锅店开到京城的事情。 三年前,他清醒之后,就急于下地,心急火燎地想亲自赶到清平城,求证一下苏默姐弟到底是生是死,却被恭亲王妃拦下了,说在他昏过去之时,她已着人带着王府的信物去清平寻开店的柳阿婆。 不久之后,派往清平的小厮快马赶回,说是苏家阖府缟素,柳阿婆也是一身缟素,亲口证实,苏默和苏笙已死。 但他不相信,便派信得过的属下拿着他的世子爷信物,悄悄赶往清平,从柳阿婆那里得到都是苏默和苏笙已死的消息。 眼下,阿婆火锅店既已在京城开张,柳阿婆必定也来到了京城,作为故人,他当然要上门探望一番。 陈兰硕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孤家寡人的柳婆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关了清平城的店面,跑到京城来开店的。 那天下着小雨,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带一个下人,他撑着把油纸伞,独自一人来到阿婆火锅店前。 店里挤满了吃火锅的人,谈笑声和带着食物香气热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想起那段除去世子爷光环后,和苏默姐弟,以及柳婆子生活在清平城的日子,冷峻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阿婆!快点!小姐在车上等着你呢!” 就在他站在门口发呆时,从火锅店里冲出来两个人。 一位是满脸皱纹,但精神尚好的柳婆子。 还有一位是位长相俏丽,身材高挑的丫鬟。 这三年,柳婆子的变化并不大。陈兰硕抬眼看过去之后,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张了张嘴,想要叫住她,却看到一老一少共撑着一把伞,向停靠在马路上的一辆马车快跑了过去。 车帘掀开,从里面露出一只白皙秀美的纤手。 隐隐地,他听到马车地主人用熟悉的嗓音,低低地笑,笑声如银铃一样散落。 “阿婆,有没有淋湿,赶紧上来,我们一起去接阿笙。” 那是苏默的声音! “小默!” 他如遭雷劈,呆立片刻之后,大喊了一声,向着马车停着的地方狂奔过去。 柳婆子和琥珀上了车,刚刚坐稳,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喊声,似是激动,又似是癫狂。 琥珀一时好奇,把车帘掀开了一条缝,往外瞟了一眼。 就见一个衣饰华贵的公子哥,撑着把油纸伞,迎着向他劈面而来的凉风,狂奔而来。 奔了两步后,油纸伞不敌吹面不寒的春风,被掀翻了伞面,露出了一张俊俏白皙的脸,绵绵细雨落到了他身上,脸上,很快打湿了他如墨的头发和华贵的衣衫。 “小默!是我!阿硕!” 他视而不见,干脆弃了油纸伞,边喊边往向马车的方向跑过来。 柳婆子神色微妙地看了苏浅一眼,象是没听到外面的喊声,她八风不动地端坐着,懒洋洋地踢了踢车厢壁。 车夫听到了动静,扬起鞭子在马身上方甩了一记,大青马由慢及快地跑动起来。 等陈兰硕气喘如牛地追过来,马车已经远去,留给他一个清冷如墨的背影。 “小姐,有位公子在喊你。我们不停车,等等他吗?” 马车里,琥珀放下车帘,转过头,却发现车里有些过于安静了。 大小姐苏浅垂下眼睛,貌似正在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柳婆子罕见地没了笑脸,皱着眉,一言不发地坐着,绷着脸,神色严肃地看着苏浅。 琥珀有些不安,瞟了瞟这个,又偷偷地瞄了那个,咽了口口水,聪明地缩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当一只不会说话的蘑菇。 “琥珀,大白天的,你撒什么癔症!他喊的是小默,而你家小姐,我叫苏浅!我不喜听到苏默这个名字,她已经死了!这个名字,以后不许你再提及,听到了吗?” 苏浅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琥珀,眸光里沉沉着,带着重重的威压。 苏家上下,苏默和苏笙这个名字是忌讳,若有人提起,哪怕只是无意的,也少不了一顿板子,重则直接交与人伢子被发卖出去。 三年内,对当年的事情稍有知情的奴才几乎被发卖了个遍。 琥珀缩着脖子,诺诺地点了点头,连声道:“是奴婢一时高兴失言了,下次不会了。” “浅浅,恕我多嘴,那件事根本跟阿硕无关,且已过去三年之久,到了如今,你还不能释怀吗?” 马车的摇晃声里,柳婆子轻声说道。 苏浅没有说话,目光却有些发直。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回神,抬起头,看向车厢的一角,苦笑道:“阿婆,我也想释怀。可是程家四条人命,你让我拿什么去还?这三年,我恶梦缠身,每每闭上眼,就是程家四口人在大火里哀嚎 ,向我索命的情景。” 不管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有一点永远不会变,那就是陈兰硕是世子,而她不过是个民女。 就算苏连城成了京城小官又如何,她和陈兰硕之前差距,永远都是地与天之别。 想到苏浅确实一直为梦靥困扰,柳婆子深深地皱着眉,闭上了嘴巴。 京城再大,苏浅和陈兰硕也身处一空天空之下,山不转水转,见面不过是早晚的事。 没有追上马车,身上的衣服却湿了透,陈兰硕浑身湿淋淋地跑进了阿婆火锅店。 店里的伙计一脸殷勤地迎上来,笑着问:“客官,吃火锅吗?” 陈兰硕就象看到救星一样,眼睛亮得象是荒野里的狐狼一般,突然伸出双手,按在伙计的双肩上,十指深深,恨不得透过衣衫,插进了手底下的肉身里。  “告诉我,这家店真正的老板是不是叫苏默?!” 第485章 大小姐苏浅 “不,不是啊,我们店的老板一直都是姓柳啊,柳阿婆,看看店名,你就知道了。” 伙计受到了惊吓,瞪着眼睛,抬手指着门上面的匾额,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苏默呢?苏默才是这个店真正的老板才是!” 陈兰硕呆了呆,大声问道。 “苏默倒是没听过,苏浅,苏浅姑娘倒是经常到店里来。但她并不是老板,只是我们老板的关系非比寻常。” 惊吓过后,见眼前的公子虽然有些癫狂,但终究没有作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伙计镇定下来,笑着说道。 “苏浅?她可是来自清平苏家?”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消息,陈兰硕有些失望,松开了对伙计的钳制,随意地问了一句。 “现在不是清平苏家了,而是京城苏家了。苏老爷在春闱中榜上有名,在京城谋了官,苏家举家从清平搬到了京城里来了!” 伙计是个热心肠,揉着疼痛的双肩,言笑晏晏地说。 “苏家搬到京城了吗?” 陈兰硕暗淡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薄唇微勾,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 那道女声曾无数次在他梦里魂牵梦萦的,他绝不会听错的! 雨停了,在伙计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下,他慢步出了阿婆火锅店,沿着街道慢慢地往恭亲王府而去。 明天休沐,国学府早早地下了课,一群头戴冠巾,身穿淡蓝色长袍的学子们如同被放出笼子的鸟儿们,成群结队地出了国学府的大门。 身形颀长,面容白皙的小少年拉着自己的小伙伴出了门之后,踮着脚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在很多接人的马车里看到了苏家的马车。 “小晏,你看到了吗?那就是我家的马车,一定是我姐姐来接我了!你跟我一起去见见我姐姐好不好?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手指着马车,惊喜地叫了起来。 长相阴柔的小伙伴面色紧张地点了点头,苏玉笙就拉着他迫不及待地向马车冲了过去。 车帘掀开了一条缝,琥珀探着脑袋往外面看,看到飞奔过来的苏玉笙,她满脸笑意地回过头说:“小姐,少爷来了!” “姐姐!阿婆!” 还没到马车前,苏玉笙就大声地喊了起来。 车帘挂起,露出坐在马车里的苏浅和柳婆子,均是目露笑意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苏玉笙。 到了近前,苏玉笙也不急着上车,指了指身边的小伙伴,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江晏,跟我一个班,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苏浅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玉笙和江晏紧紧拉在一起的手,温声说:“江晏是吧?我是小笙的姐姐。我家小笙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拜托你多陪他四处走走,别只知道读书,成了书呆子。” 名叫江晏地小少年抬起头,神色紧张地瞄了说话的苏浅一眼,只觉得对方那双眼睛漂亮又深邃,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所有伪装。 只看了一眼,他就神色仓皇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我会的,阿笙姐姐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笙的。” 似乎看出了江晏的紧张,苏浅很快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笑着邀请道:“你要不要到我家去玩?我家里很大,种了不少花哦。”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宛如春风拂面,几近诱哄。 江晏脸上的忐忑不安之色稍解,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 “今天不行,我没跟家里人说,他们要是接不到我,会担心的。改天吧,我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再去你们家里玩。” 说着,他抬起脸,一脸歉意地冲着苏浅笑了笑。 话音落地,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 “少爷!马车在这里!” 一个头发花白的仆人站在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前,冲着江晏不停地摇着手,以为自家的少爷走错马车了。 江晏道了声歉,松开苏玉笙的手,就要越过人流,往自家的马车边挤。 “姐姐,我送送他!” 苏玉笙见他行走艰难,跟车里的苏浅交待了一句,就追上去,牵了江晏的手,护着他前行。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苏浅笑了好一会儿。 柳婆子笑眯眯地说:“浅浅,你这是看出了那位姓江的小公子是位小姐吧?” “婆婆也发现了?” 和柳婆子对视了一眼,苏浅不由笑弯了眼睛。 江晏长相秀气,偏向于女子,这引起了苏浅的怀疑。 她的目光特意中在江晏脸上溜了一圈后,发现他的耳朵上都有打耳洞的痕迹。 虽然耳洞很小,可能很长时间不戴耳环了,部分已经长住了,但还是让眼尖的苏浅发现了蛛丝马迹。 把江晏送上马车,苏玉笙这才举步走向了自家的马车。 等所有人坐稳了之后,车夫扬了扬马鞭,马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到了苏家门前,马车停了下来。 候在门前的家丁,放下了踏板,车夫驾着空车驶了进去。 苏浅刚刚进门,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红玉匆匆赶过来,脆声道:“小姐,白公子来了,夫人和老爷正在大厅里陪着呢,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苏浅边走边问:“白九来了?他有没有说是为了何事?” “奴婢不知。” 红玉低眉敛眉,态度恭敬无比。 别看苏老爷和大夫人健在,谁人不知在这苏家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是大小姐,苏浅! 苏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却不急着去见白九,而是带着琥珀和柳婆子,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新搬的宅子很大,空院子很多,但苏浅独独看中了一座不大的院子,把最大,最气派的院子让给了苏连城和大夫居住。 开始,苏玉笙很是不解,觉得姐姐委屈了,看过了苏浅选中的院子之后,就不再多言了。 院子不大,但胜在精致,小桥流水,假山池塘,还有一条长长的曲折游廊。  穿过游廊,进了屋子,苏浅重新梳洗了一番过后,换了身衣服,才不紧不慢地往大厅走去。 第486章 未明的心意 一踏入大厅,苏连城畅快的大笑声就传进了苏浅的耳朵里,可见他心情愉悦至极。 看到苏浅,喝了半天茶水的白九桃花眼微微一亮,连快站了起来。 “浅浅,你回来了。“ 苏连城和大夫人退了下去,临走时不忘递给苏浅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示意她好好招待,千万不要惹白九不快。 苏默身死的消息经芳华阁传到了京城,白九连夜奔回清平,向青姐和柳婆子求证后,依旧不死心。 经过多方打探,他听说苏家原来的大小姐和大少爷都在大火中遇难,不久后,苏家便低调了迎回了一对姐弟,寄名于大夫人名下,成为新的嫡长女和苏家唯一的嫡子。 白九心思缜密,以皇九子的身份单独宴请了苏连城,得知了真相。 所以这三年,他一直和苏浅保持着联系。 为了配合苏浅,芳华阁对外宣称首席意外身亡。 事情已过去了三年,白九认为是时候,让芳华阁的新首席重新浮出水面了。 苏浅答应下来,时间约定在几日之后的夜晚。 届时,白九会暗中邀请京中权贵到芳华阁捧扬。 说完了这件事,白九并没有急着走,在苏浅的陪伴下,一边闲聊,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 “我听苏老爷说,你每日都呆在家里,闭门不出,都在忙什么?” 白九站在一棵白兰树下,桃花眼里满是醉人的笑意,侧过头,神色专注地看着苏浅。 白色的花朵结在枝桠间,微风吹过,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开来,那些花儿便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如同下了场花雨一样,落在苏浅的发间,肩头。 白色的花,白皙秀美的脸,两两相衬,越发显得俏丽。 白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平静的心湖下面是静水流深,心潮难以抑制地澎湃着。 他喉结动微动,眸光轻闪,冷不丁地伸出手,探到苏浅发间,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动作轻盈地取下了一片白玉兰,夹在指尖,动作极快地负手到身后。 他动作太快,苏浅没有看清楚,摸了摸自己的乌发,奇怪地问:“你刚才在我头上取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呀,你想多了。” 白九垂眸浅笑,桃花眼象是会发光一样。 “在家还能干什么,看看书,写写字都好,反正不会做女红的。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女红。” 苏浅没有在意,更没有看到他负在背后的手里一直轻柔地拈动着一片纯白的玉兰花。 “你的漫画画得怎么样了?如果要刻印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家技艺精湛的书局。” 白九低头看着她,眸光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之色,只要苏浅抬眼看过去,就能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发现端侃。 只可惜,苏浅从来没有发现过。  苏浅入了清平城的苏家后的三年间,深居简出,极少在人前露面。每年,白九都会借着游玩散心的名义到清平几趟,他不说,而苏浅也从不多问,倒让苏连城和大夫人暗暗着急,时不时催促苏浅主动 一些。 至于主动什么,当然是不言而喻。 时间久了,就算苏连城再装作不知,也渐渐砸摸出了白九的身份,所以他让苏默主动,总不能让大陈的皇子自降身份。 苏浅只当苏连城和大夫人放屁,依旧我行我素,和白九保持着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我画的漫画,只是呆在家里,闲着无聊随便画画玩玩的,登不了大雅之堂的,还是不要刻印出来,丢人现眼了。” 对于白九的好意,苏默不好意思地拒绝道。 以前是因为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她缺钱得很,就想着画些漫画出来,既能让自己转换心情,又能刻印出来,换些钱财。 三年下来,漫画断断续续地画完了,她却不缺钱了,就打了退堂鼓,不想再刻印了。 “怎么会丢人现眼呢?我倒觉得画得很好啊,用寥寥几笔,人物便跃然于纸上,非常传神。故事也很好,倩女幽魂,刻印出去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 白九极力地鼓动着,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苏浅画的倩女幽魂故事。 苏浅低头想了一会儿,终是松了口:“还是再等几日吧。我想再画几幅人物肖像图,放在开篇。” 世上无不喜欢俊男美女,她准备把里面的主角,象聂小倩,宁采臣,还有魔君都照着现代时,出演电视剧的明星用素描画下来,再配上明艳的色彩,这样就能吸引更多的人来看她所画的漫画。 “等你画完了,再着人告诉我一声,我派人帮你盯着刻印。” 白九转身,笑吟吟地说。 他长而而立,眉目英俊,姿态清雅,恍若不是凡人。 苏浅突然起了破坏的心思,趁着白九不注意,探出手,速度极快地从花坛里揪下一朵不知名的小红花,插在了白九的头发上。 白九对此一无所知,一无所觉地接着往前走着 苏浅掩唇偷笑,路过的丫鬟和小厮也纷纷侧目,笑着跑开。 白九象是一无所觉,顶着那朵小红花,出了苏宅。 等到身后的大门紧闭,他低头浅笑了片刻,在属下惊讶的目光下,探手从脑后的发丝里取出一朵红得打眼的小红花里,放在手心里,和那朵轻飘飘的白玉兰放在一起,红白分明。 他眯着桃花眼,把小红花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会儿,嘴唇挑起一抹惊艳的笑,随后,他收起手掌,把小红花和白玉兰一起拢在了里面,这才登上马车。 陈兰硕弃了伞,慢悠悠地回到了恭亲王府,身上的衣服尽湿。 一进王府,他就冷着脸,直奔恭亲王妃处而去。 恭亲王妃蹙起了眉,生气地斥道:“硕儿,你是不是出门了?怎么也没带个伞,身边的丫鬟都是怎么伺候的?陈嬷嬷去!把硕儿屋里的丫鬟和小厮通通叫到我这里来!”  陈兰硕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摆了摆手说:“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愿意淋雨的。茗烟呢,让她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第487章 三年前的旧事 茗烟,三年前,并不叫这个名字。 她来自安宁村,有一个很村姑的名字,叫程巧儿,后来才改名叫茗烟的,收在恭亲王妃院子里,从一开始的低等的洒扫丫鬟做起,不过几年间,便升成了一等丫鬟,其心机和手段可见一斑。 听前来传话的小丫鬟传话,茗烟忙打理下妆容,这才迈着看似不轻不缓,实则轻快愉悦的脚步绕进了恭亲王妃的院子。 一路上,她忍不住露出一丝雀跃的微笑。 王妃说了,打算给她开脸,给世子爷做通房。 她一直以来暗埋在心里的愿意,终于要实现了,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候在门边专事打帘的小丫鬟在她进门前,早早地替她打起了帘子,恭敬无比地叫了声:“茗烟姐姐!” 茗烟冲着她淡淡一笑,扭身进了门。 入目处,她就看到屋子中间立了个屏风,丫鬟和小厮围着屏风袖手而立,里面隐隐约约地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肩宽窄腰,手长腿长。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从里面传来,意识到里面的人是谁,可能正在穿衣服,茗烟只看了一眼,便两颊飞红地收回了目光,向端坐着的恭亲王妃福了福:“王妃!” 恭亲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手,刚要示意她起身,就听屏风后面的穿衣声突然停止,长袍穿到一半,敞着怀,露着雪白里衣的陈兰硕大步走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柄没有出鞘的宝剑。 走到茗烟近前,他用力一抽,寒光闪闪的宝剑出了鞘,在丫鬟和小厮的惊呼声里,长剑架在了茗烟的纤长的脖子上。 恭亲王妃惊得瞬间立起,眸光冷厉地问:“硕儿,你这是做什么?” 茗烟吓得俏脸雪白,两条腿瞬间如下了锅的面条一样,绵软地坐到了地上,软软地叫道:“世子爷....” 陈兰硕目光狠辣地看着毫无仪态地瘫坐着的茗烟,说出的话如同铁器相击,冰冷无比。 “我只问你几句话,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要是有半点虚言,你就血溅五步,人头落地!” 茗烟目光闪烁着和恭亲王妃对视一眼,恭亲王妃会意地走近陈兰硕身边,试图去夺他手里的长剑。 “硕儿,有话好好说,不要舞刀弄剑的!” 陈兰硕笑了笑,恭亲王妃以为他态度软化了,正在心喜之际,就见他握着长剑的手往前一递。 茗烟惨叫一声,肩膀处已被冰冷的剑尖挑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涌了出来,洇湿了衣服。 她捂着伤口,哆哆嗦嗦地看向了陈兰硕,目光里不乏祈求之意:“世子爷饶命!“ 恭亲王妃诧异地抬起眼,无意中看到了陈兰硕目光里的杀意,明白他不是说假的,不敢再夺他手里的长剑,缩回了手。 “你亲眼看到苏默死在大火里了吗?” 陈兰硕面无表情地把长剑收回,重新架在了茗烟的脖子上。 三年了,他竟然还没有忘记苏默! 她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 茗烟心里恨恨地想着,眸光复杂地看着陈兰硕,低声说:“是。我亲眼看到....” 然而没等她把话说完,陈兰硕发出一声冷笑,面无表情地握着长剑,在她梳好的头发上挥了几记。 “说谎!” “啊!” 茗烟头上一凉,以为自己的脑袋要搬家,双手捂着头顶,大声地尖叫起来。 珠花和发丝扬扬洒洒地落下,象雪片一样,长发垂落下去,乱糟糟地披散在茗烟的脸侧。 “再不说实话,下一回,我削掉的就不是你的头发,而是你的脑袋了!” 陈兰硕冷声说道。 “世子爷饶命!我,我说实话。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苏默死在大火里!” “接着往下说!” 陈兰硕神情一松,手里宝剑往下压了压。  茗烟被脖子里的宝剑压迫得趴倒在地板上,哭着说:“事发那天夜里,苏默和阿笙住在我家,我便去了朋友家里借住,所以侥幸逃过一劫。次日清晨,等我回到家时,家里的屋子都已烧毁,从灰烬中扒 出十几具尸体,均面容模糊,无法辨认身份。” 陈兰硕一直脸色冷凝地听着,听到这里,俊美的脸上闪过浓重的痛苦之色。 “清平苏家可有一位名为苏浅的嫡出小姐?” 苏家在清平安宁村一带,属于富绅,拥良田千亩,家里有公子和小姐情况,周围的佃户都很清楚。  茗烟闻言一怔,疑惑道:“没有啊。据我所知,苏家有两位小姐,苏玉瑶苏小姐是大夫人所出,是正经的苏家大小姐。另一位是大夫人陪嫁的姨娘所出,名为苏玉俏。苏浅,这个名字,我尚在清平时, 根本没有听说过。许是苏老爷哪位小妾和姨娘所出,也不一定。” 陈兰硕垂着眼睛,思量了一会儿,复又抬起眼,目光冷冷地盯着茗烟。 “你说的都是实话?” 说着,他手里的宝剑再次往下压了压,象泰山一样压在茗烟身上。 茗烟身子一颤,颤声说:“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无一丝隐瞒。” 陈兰硕这才收了宝剑,收剑入鞘,扔到了一边的小厮怀里,挥退了欲上前帮他穿长袍的丫鬟,自己慢条斯理地理好了长袍。 恭亲王妃冷眼旁观,心里微动,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硕儿,你怎么突然提起三年前的旧事?那位苏姑娘早已香消玉殒了,你还是把她忘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母妃,你这是想往我房里送人了?“ 陈兰硕面色冷凝地看着恭亲王妃,唇角轻勾,露出一丝清冷的笑。 恭亲王妃露齿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母妃只管送,送来几个,我杀几个。” 陈兰硕轻笑一声,缓步出了屋子。  恭亲王妃瞪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抖着手,对着一边站着的陈妈说:“看到了没?他这是要气死我!要气死我啊!三年了,他怎么就忘不了那个叫苏默的村姑!也不知道那个女子到底给他施了什么迷魂咒! 第488章 你认错人了 夜,浓黑如墨。 苏家灯火通明,陷于一片安静之中。 一个黑影悄无生息地从墙头上翻下来,隐于高大的树木之后。 几个丫鬟坐在耳房里一边做着女红,一边小声地聊着天。 “白公子又来了。” “白公子可是神仙似的人物,咱们小姐以后要是嫁了他,我们这些丫鬟也一并作陪嫁,那可真是富贵一生了。” “白公子对咱们小姐可真好!” ...... 书房里光线明亮,书案后面,苏浅手持毛笔仔细地描摩着宣纸上的画像,那是个姿容绝色的少女,拿着把油纸伞侧着头微笑,身后有几条白色的尾巴挥舞。 画像是苏浅按照现代某个当红女明星画出来的,虽然画出来之后,多少有些失真,但是放在这个时代来看,这样的女子足以当得起绝色美女这四个字。 琥珀端着杯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放置在桌面上,垂着头,细细地看过画像之后,惊叹道:“小姐,这是谁啊?好美啊。” 苏浅正画得要紧处,头也不抬地说:“她叫聂小倩,是个小狐妖。” 话音刚落,院子里隐隐地传来喊打喊声,象是在捉什么人。 “人往大小姐院里去了!” “抓住他!不要让他惊扰了大小姐!“ ...... “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苏浅放下毛笔,皱着眉,不悦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 外面的动静,琥珀也听到了,但她一直呆在房间里,根本没有出去过,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出去看看。” 苏浅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向院子接近。 黑色的身影没有走正门,在苏家护院的追堵下,俐落地从墙头上跳进了浓密的竹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便消失无踪了。 家丁护院吵吵嚷嚷地进了院子,看到袖手站在廊下的苏浅之后,乱哄哄的人群不由安静下来。 “大小姐!”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 苏浅扬了扬眉,琥珀会意,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扒开人群走了出来,躬身对着苏浅施了一礼,回道:“有个小贼偷偷入了府,被护院发现了,一路追赶,这才进了大小姐的院子。” 黑衣服站在假山后面,悄悄探出头,极目往廊下望去,一群大男人前面站着两个少女,背着光,站在那里,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俏丽,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丫鬟,另一位隐在黑暗里,隐约可以窥见其身材高挑曼妙。 为了听清楚他们说的话,黑衣人眸光微微闪烁了片刻,便猫着腰,悄悄地往前移了几步。 “那你们还等什么?赶紧把贼人搜出来啊!要是伤到了小姐,你们头顶上有两颗脑袋也赔不起!” 琥珀插着腰,有模有样地训斥道。 家丁护院们四散而去,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黑衣人躲在暗处,听到丫鬟轻声说:“小姐,让他们找去吧。我们回去吧!” 虽是春天,但春寒料峭,京城里依旧有冷。 一直都是丫鬟说话,那位身姿窈窕的小姐自始至终没有发过一言。 黑衣人思量了一下,小心地避过满院子寻他的家丁,跟上了廊下行走的那对主仆。 既然已经来了,总要亲眼看到那位叫苏浅的小姐长什么样子,他才甘心。 陪着苏浅进入书房后,琥珀就离开了,她要去外面盯着那些家丁护院搜人,别碰坏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苏浅重新坐回到桌子后面,拿起毛笔仔细地描摩着画像。 黑衣人躲在书房的角落,盯着坐在书桌后的倩影,心脏无可抑制地狂跳了起来 象,太象了! 这位小姐的背影和苏默一模一样。 三年前,尚在清平时,苏默端坐在书桌前,一心一意地画漫画时,他曾无数次盯着她专心做事的背影,痴了一样,一看就是很长时间。 他气息微重,忍不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向那个背影靠近。 苏浅深深地皱起眉,心里嘀咕着,那帮家丁护院不知道怎么做事的,竟然让贼人走到她书房里来了。 她端坐着不动,一只手却摸到桌子下面,从镇纸下面摸出一把刀锋锐利的短匕出来,反手提在手中。 就在后面的人快要走到她身后时,她猛然转过身,举起手里的匕首便往前刺去。 明亮的烛光下,利刃上闪过冰冷的寒芒。 黑衣人瞳孔微缩,顾不得看清眼前女子的脸,一个漂亮的鸽子翻身,闪身躲过了直奔他肩膀刺来的匕首。 衣袍翻飞,带起的冷风拂过烛台,吹熄了上面的蜡烛,书房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来人啊!贼....” 一击不成,苏浅也不恋战,趁着黑暗之际,提着裙摆,往书房外面奔去。 那声音听在黑衣人耳朵里,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苏默的声音无疑! “小默,是你吗?我是阿硕!“ 听到声音,黑衣人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喊了一句,脚下却一刻不停地向苏浅追了过去。 黑暗里,苏浅的身体微微一滞。 三年了,为什么只凭一道声音,她就能确定潜入她书房的黑衣人是陈兰硕?! “我既不认识小默,也不认识阿硕,你认错人了!” 她头也不回地否认道,接着往前跑去。 冷不防,黑衣人身手俐落,就在短短一个呼吸间就追了上来,拉着苏浅的手臂,用力把她拽进了怀里。 “苏默,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他神色激动地把苏浅搂在怀里,双臂宛如钢铁一样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身体。 温热而熟悉的气息扑在她头顶,三年不见,他的怀抱依旧霸道又温暖。 她心尖轻颤,眼角却沁出了泪。 那场大火,无辜惨死的程家人,突然在她脑海里闪现。 “我说,我不认识苏默,也不认识你,你是听不懂吗?” 苏浅扬高了声音,颤着嗓子,大声说道。 说话间,她大力地挣扎起来。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苏默,三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我吗?”  黑暗中,陈兰硕双目赤红,眼角微湿,死搂着怀里的人不放,声音低哑地说道。 第489章 恶梦 “书房里有声音!” “那贼人一定进了小姐的书房!来人啊!” ..... 书房一暗,外面巡视的家丁和护院很快察觉出不对,脚步杂乱地往书房奔来。 要是让这么多人看到,她跟一个陌生男子搂抱在一起,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想到这里,苏浅眼眸微沉,咬了咬牙,重重一脚跺在了陈兰硕脚面上。 陈兰硕吃痛地咧了咧嘴,依旧死搂着怀里的人不放。 “苏默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要是再不走,一会儿我家的护院进来了,把你捉起来,再查出你的身份,堂堂的恭亲王世子却是采花贼,你就火了!” 耳听着家丁和护院的脚步声离书房越来越近,苏浅心里大急,伸手揪住了陈兰硕的耳朵,用力扯了扯。 “小默,你等着我!我还会来的!” 陈兰硕捧着苏浅的脸,猛然俯下身,凶狠地吻上了她的嘴唇,时间仓促,只能重重地碾磨了几下,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双臂。 在家丁和护院冲进书房前,陈兰硕打开窗子,轻巧地跳了下去。 窗户被合上的瞬间,家丁护院和琥珀冲了进来。 “姐姐,你没事吧?“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苏玉笙,他带着小厮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苏浅,担心地问。 “没事。贼人已经跑了,不用追了。” 苏浅看向已经合上的窗户,眸光深沉。 琥珀把杂乱的书房重新收拾了一番,姐弟俩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苏浅问了苏玉笙课业上的事情,苏玉笙一一答了。 担心自己姐姐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进了国学会被人欺负,苏浅又细细地询问了苏玉笙在学府与人相处的情形。 “姐姐,你就放心吧,有小晏在,没有人会欺负我的。” 苏玉笙再次提到了江晏,让苏浅有些惊讶。 仔细地问过之后,苏浅才知道江晏的身份。 提起江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家出大儒,江老爷子是当朝天子的帝师,声名显赦,门生弟子遍布大陈朝野,很有威望。 而江晏是江老爷子是宠爱的小孙子,进了国学府之后,便如鱼得水,被多方护佑。 自苏玉笙入了国学府后,江晏就莫名跟他极为投缘,两人形影不离,经常在一起玩耍,自然没有敢欺负他。 听完之后,苏浅笑而不语。 苏玉笙八岁前生活困苦,多少有些营养不良。 八岁之后,生活一日比一日地好,再加上柳婆子时不时地用药膳调理,他的个子蹿得很快。 眼下,他已经十一岁了,个子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更别说他生得极好,眉清目秀,剑眉修目,英气勃勃。 江晏喜欢他,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苏玉笙还没有意识到江晏是个女子罢了。 苏浅不愿戳破江晏的伪装,在苏玉笙奇怪的目光注视下,顾自微妙地笑了好一会儿。 出了书房,家丁和护院并没有马上散去,而是在琥珀的指挥下,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之后,才各自散去。 夜色深沉,苏府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琥珀放下了床帐,吹熄了蜡烛之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苏浅闭上眼,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三年前,那个冰冷的夜晚。 小胖子连哭带挣扎,打翻了桌子上的油灯。 灯芯落到地上之后,并没有马上熄灭,而是借着还来不及渗进地里的灯油,越燃越烈。 黑衣人的目的只为杀人,无心多理,提拉着小胖子,象提着一只小死狗一样,来到了柴房。 “头儿,没人!” 打开地窖之后,有人跳下去,打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匆匆搜了一遍之后,一无所获地又跑了上去。 后来,苏浅无数次的庆幸。 程家所挖的地窖是双层的,也就是窖中有窖。 可能为了空间更大些,在主窖的斜侧方,挖了个窄窄的小地窖,里面放了些大白菜和萝卜。 进了地窖后,她心里的不安并没有消除,无意中瞄到小地窖,自然心喜若狂。 姐弟两齐心协力把里面的大白菜移了出来,钻进去之后,又把大白菜一颗颗地垒了起来,堵在洞口上。 黑衣人下来查看之时,她和小笙就躲在小地窖里,紧紧地捂着嘴巴,紧张得呼吸都要停了。 好在,洞口用大菜堵还算严实,黑衣人举着光线暗淡的火折子,匆匆巡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边上还有个小地窖。 没有找到人,黑衣人恼羞成怒,一刀捅进了小胖子的身体里。 两姐弟缩在下面,听到小胖子惨叫一声,然后地窖里传来扑通一声,似是有重物摔落进来。 垒起来的大白菜被这么一撞,扑簌簌地掉了下去。 黑衣人走了,屋子着了大火,大火越着越烈,很快连成了一片。 借着火花,她看到程家的小胖子跟块破布一样躺在外间的地窖里,瞪着惊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瞳孔涣散,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她吓得心口一窒,狠狠咬了下舌尖,才没有尖叫出声,第一个反应是捂着小笙的眼睛。 无数个夜晚,程家小胖子的那双眼睛总在夜深人静地时候,潜入她的梦里,好象在无声地控诉她,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灾难带给他们一家! 死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她和小笙逃过一劫,连夜赶往清平里,混迹于人流中,入了城之后,回到家里,惊魂未定地跟柳婆子说明了原委。 幸好,杨青青和牛二郎有事回了老家,不在,要不然,麻烦更多。 柳婆子也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异常镇定地让他们躲在屋里,闭门不出,而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开店做生意。 果然有人旁敲侧击地询问姐弟两的情况,柳婆子从容应对,完美地遮掩过去。 之后,安宁村起了大火的消息传到了清平城。 外面开始疯传苏默姐弟被大火烧死,苏家的大小姐和大少爷也死于大火的消息,传什么的都有。 “对不起,不是,不是我,我也不想这样,你们不要过来,啊!”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苏浅猛然睁开眼睛大叫一声,直直地坐了起来。 第490章 夜探闺房 抹了抹额头上因为惊吓而冒出的细汗,苏浅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也许是因为陈兰硕的突然出现,勾起了她的回忆,三年前的旧事在她的梦中又重演了一次。 那场大火,刻骨铭心地印在她的记忆深处,总在不经意的时候闪现,让她痛苦和恐惧。 房间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以为是琥珀,苏浅没有抬头,静静地坐在床上,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脚步声到了床前,突然停了下来,好半天没有动静。 苏浅有些奇怪,抬起眼睛,往帘帐外看去。 适应了室内的黑暗之后,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灼热的目光透过薄薄的帘帐,正死死地盯着她。 虽然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但苏浅明白,床前站着的人绝对不是她的丫鬟琥珀! 在这种时候,如果问你是谁的话,反而会打草惊蛇。 快速地思考过后,苏浅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尖叫出来,垂放在被子上的两只手的掌心里,在眨眼间起了一层粘腻的汗意。 “琥珀,是你吗?我又做恶梦了,口有些渴,你给端点水过来。” 她扬起嘴角笑了笑,一只手却轻轻地钻入了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短匕出来。 那人没有说话,抬起手,轻轻地掀开了帘帐,越发往床边逼近。 就在苏浅屏息以待,随时准备举起匕首给眼前人致命一击之时,就见眼前一亮。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颗璀璨的夜明珠,拿在手里。 “做恶梦了?” 听到这话,苏浅微微一愣,拿着匕首的手指僵滞地停在了原地,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姿态熟稔地倚着她坐到了床边,伸手拉下了遮脸的黑色布巾,露出陈兰硕那张俊俏白皙的脸。 “小默,果然是你!你竟然说不认识我!” 到了苏浅近前,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英挺的眉目熠熠生辉。 跟三年前相比,他的面容褪去了稚嫩,成熟了许多。 而苏浅,也就是原本的苏默,也褪变成了一个姿容俏丽,举止优雅的女子。 “你一直都没走吗?” 苏浅皱着眉往床里面挪了挪,暗暗地却把已经抽出来的短匕又放回了枕头下面。 “是呀。从你书房出去后,我一直躲在院子里。” 说话间,陈兰硕脱了鞋熟路熟路地就要往床上挤,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这货难不成还打算不走了,打算跟她秉烛长谈一晚上吗? 他有这个闲心,她还不想奉陪呢! “你干嘛?” 苏浅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跑来跑去的,怪麻烦的,不如我就在你这里凑合一晚上算了。小默,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讲的。” 陈兰硕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说。 苏浅被他的厚脸皮噎了一下,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位公子,我是苏浅,不是苏默,你找错人了。” 听到他总是提起苏默这个名字,苏浅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随即她绷着张俏脸,冷冰冰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改了名字,但我确定,你就是我的小默。我想了你三年之久,绝不会连自己的意中人都认不出来!不管你是苏默,还是苏浅,抓到你了,我就不会再放手!” 陈兰硕把夜明珠扔到床上,姿态随意地跟丢了个垃圾没什么区别。 说话间,他猛然逼近苏浅身边,距离近到,连她细弱的呼吸声,他也能感觉得清清楚。 他凤眼微微眯着,温柔宠溺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俏脸,简直要将她溺毙其中。 苏浅呼吸微窒,眼神闪烁着,条件反射地往后挪了挪。 凤眼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陈兰硕不退反进,随着苏浅的退后,欺身上前,直到两人的鼻尖相触目光。 在苏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闭上眼,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身体慢慢地往下压,意图明显。 苏浅身体僵直了片刻,猛然回过神,伸出双手,用力地推在了他的胸口。 陈兰硕没有反应过来,趔趄了一下,狼狈地向后翻倒。 “哎,你小心!” 等苏浅推完了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大声提醒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本就坐在床沿,身体一歪,自然而然地就滚下了床,摔到地面上,以头触地,发出咚地一声。 然后,他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哎,你没事吧?” “陈兰硕,你就别装死了!赶紧起来!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大喊一声,把院子里的巡逻的家丁护院叫过来,让他们把你丢到外面的池子里喂鱼!” 见他躺着半天不动,苏浅担心地站了起来,皱着秀气的眉毛,扯开帘帐,借着夜明珠微暗的光线,探着头,对陈兰硕喊道。 “这家伙不会真昏过去了吧?怎么这么不经摔?!” 喊了半天,陈兰硕也没有动,苏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担心占据了上风,她掀开被子,穿了鞋子,慢腾腾走了过去。 到了陈兰硕近前,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一会儿,左看右瞄,怎么也看不出地上的人有任何假装的痕迹。 陈兰硕紧闭双目,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好象真的昏过去了一样。 苏浅面带狐疑地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腿,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轻声说:“我说世子爷,地上凉,起来到床上睡吧!” 陈兰硕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昏过去了。  苏浅这才放了心,蹲下去之后,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细细地打量之后,暗暗称赞这小子长得真不错,小声嘀咕道:“三年前,你十五,眼下有十八了吧?贵族子弟,如果十八岁了,就算不娶妻,通房, 小妾也有一大堆了。陈兰硕,你有几个通房和小妾了?该有一大堆了吧?那还来找我干嘛?”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莫名地有点不痛快,愤恨之下,伸手不轻不重地掐了陈兰硕下巴一下。 第491章 改名原因 “我既没有通房,也没有小妾,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兰硕突然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目光象鹰隼一样,紧紧地盯住了苏浅的脸。 苏浅掐在他下巴上的手指微微一僵,随后便象被烫着一样,飞快地缩回手,清了清嗓子,挑眉看向地上的陈兰硕.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昏过去?” 陈兰硕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苏浅指着他的鼻子,绷着脸说:“我要听真话!”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目光闪烁着说:“开始是有些昏,但是很快就醒过来了。我就想看看,如果我真的昏过去了,你会不会关心。所以,就.....”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不知道我的反应,世子爷看了可开心?“ 苏浅听不下去了,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兰硕,清冷的眼里闪过愠怒之色。 “小默!” 陈兰硕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抬手抓住了她的小腿。 “世子爷认错人了!苏默早就死在了三年前,安宁村的那场大火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苏家嫡出的大小姐,苏浅!” 苏浅淡淡一笑,笑容讽刺无比。 说起来,三年前的那场大火,跟恭亲王妃并非一点关系也没有。 恭亲王妃没有找过去之前,他们一家的生活都很平静。 她乍然出现带走了陈兰硕之后,阿婆火锅店里突然出现了一位长相跟陈兰硕极为相象的年轻人。 和小笙回安宁村时,那个年轻人的马车一直紧紧地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定然以为他们是一家人,极有可能把那个年轻人误以为是恭亲王世子陈兰硕。 大火之后,苏浅和柳婆子百思之后,终是得出了结论。 那就是恭亲王妃可能不是凶手,却极有可能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黑衣人显然是冲着陈兰硕而来。 而恭亲王妃意图借黑衣人之力,杀死她和小笙,其用心之险恶,心机之歹毒,细想过后,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大火过后,苏默和苏笙窝在家里,闭目不出,实为躲祸。 苏家找上门之后,她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便是改掉以前的名字,再用雷厉风行的手段,让苏默和苏笙彻底消失于世间。 如今,三年过去,她早已忘记了苏默这个名字,成为了苏浅。 怕伤到苏浅,陈兰硕不敢用力跟她较劲,她往前一迈,他就松开了手,自己翻身站了起来。 等苏浅坐回到床上,他也跟过去坐到了床上,笑嬉嬉地看着她,一幅要把无赖耍到底的样子。 苏浅有些无语,她都这样的冷言冷语了,这小子怎么还不走? 她听说,贵族子弟都很爱面子的啊。 “世子爷,你怎么还不走?天色晚了,我要睡觉了。你一个男子留宿在我的闺房里,要是让外人知道了,那我的清白名声就全毁了!” 苏浅瞪着眼睛,脸色不悦地斥道。 “你的名声早就毁了!小默,难道你忘了,在清平时,我们两个早就.....” 陈兰硕俊脸含笑,凑近她耳边,低低地笑意。 不等他说完,苏浅抬起手,就甩了他一个嘴巴子,冷声说:“早就什么了?你再说下去试试!“ 陈兰硕收了笑,面无表情地看了苏浅一会儿,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在清平时,我们早就亲过了。你清白已失,除了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 “就算跟你亲过了又如何?告诉你,这三年,被我亲过的公子哥举不胜数,难道我都要嫁给他们吗?” 苏浅冷笑着抬起手,重重一巴掌掴在了他另外半边脸上,力气之大,让陈兰硕偏过头去。 陈兰硕梗着脖子不动,象是石化了一般。 就在苏浅以为,甩了他两巴掌,以他暴烈的性子,就算不会马上还她两个嘴巴子,他那颗贵族玻璃心也一定会承受不住,掉头离开,然后跟她老实不相往来。 屋子里很安静,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陈兰硕才转过身来。 微暗的光线下,苏浅震惊地看到他的眼圈红了。 “你为什么没有接着打?照着我的脸,接着来啊!” 迎着苏浅惊讶的目光,他语气颤抖地低吼道。 “你,你没事吧?” 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大跳,苏浅心里发虚,哪敢如他所说,真的再给他一个耳刮子,目光闪烁着身后的床榻退了退。 两步之后,她僵住了。 因为陈兰硕突然伸展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她,紧得苏浅的骨头都在发疼。 “你打我,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语气暗哑,声音里带着让苏浅心尖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发抖的颤声,好象下一秒,这个尊贵的人就会哭出声来。 苏浅的身体由开始的紧绷和对陈兰硕的抗拒,慢慢地放松下来,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床铺上。 她咬紧了嘴唇,眼角无声无息地湿了。 把苏浅按在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会儿之后,陈兰硕突然松开禁锢着她的双臂,抓起她柔弱无力的手,往他自己脸上掴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惊醒了发呆中的苏浅。 她用力抽回自己手,大声道:“陈兰硕,你是不是有病?你拿我的手,打你自己干嘛?” 陈兰硕不理她,嘴角紧绷,垂下头,执拗地还要去抓苏浅的手,偏执的样子,比歇斯底里的疯狂还要可怕 苏浅躲了几次,忍无可忍,伸出手用力一推,再次把陈兰硕推到了床下。 “要发疯到下面疯去吧!姑奶奶要睡觉了,没心情陪你玩!” 说着,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把脸扭向另一侧,咬着被角,暗暗地生闷气! 这什么毛病啊,挨嘴巴子上瘾啊! 躺在床上支着耳朵等了半天,她也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暗自寻思着,陈兰硕那个不要脸的小子是不是坐在地上睡着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床榻猛地一陷,她豁然转身,看到陈兰硕坐在床上,掀开被子,正要往下躺。 第492章 你求我啊 “你不会真的打算在我这里睡觉吗?” 苏浅腾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说。 “有何不可?子时已过,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你舍得让我摸黑回家吗?再说了,咱两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你莫害羞啊。” 陈兰硕抖了抖被子,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说着,他合衣躺下,在苏浅见鬼一样的目光下,坦然地盖上了被子,合上了眼睛。 “我说世子爷,你脸皮可真厚!你给我起来,回你的恭亲王府睡觉去吧!“ 苏浅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拽着陈兰硕的手臂,试图拉他起来。 可能她力气太小,拉了半天,陈兰硕依旧纹丝不动地躺着,闭着眼睛,呼吸平缓,象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苏浅气恼地停了手,盯着他的脸,目光沉沉地看了一会儿,冷笑道:“别以为,你耍赖,我就拿你没办法!现在可不比以前,我现在可是苏家的大小姐,大喊一声,我的贴身丫鬟和家丁护院,就会冲进 来,把你这个登徒子扔进护城河里游泳!” 听到这话,陈兰硕眼皮一颤,猛地睁开眼,凤眼有神,直直地看向了苏浅,神色清明无比,哪有半分的睡意。 苏浅得意一笑,在陈兰硕吃惊的目光下,一把扯开帘帐,对着外面大喊道:“快来人啊!有小偷啊!“ “快来人啊!抓小偷啊!” 神色愉悦地喊完之后,苏浅满脸是笑地转过身,惊讶地看到陈兰硕并没有如她所想地逃走,而是坐在床上,姿态从容地解开了身上的长袍。 “你在干什么啊?”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浅心里莫名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听到她的话,陈兰硕抬起凤眼,挑眉一笑,语气暧昧地说:“当然是脱衣服啊。你说,如果你的丫鬟和苏家的家丁护院们进来,我光着身子躺在你床上,会怎么想?为了你的名声着想,苏家人一定迫不 及待地把你嫁给我的!“ 苏浅胸口一堵,瞪大眼睛,怒斥道:“卑鄙!” 说话间,陈兰硕已经利落地解下了身上的外袍,扔到了床头,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雪白的里衣上,目光挑衅地睨着苏浅,笑着说:“谢谢称赞。” 为了照顾苏浅起居,琥珀夜间都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小姐,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苏浅的喊声,她迷糊了片刻,很快骨碌爬了起来,匆匆忙忙地披上衣服,套上绣花鞋,摸黑往房间里奔去。 在院子里守夜的家丁也听到了喊声,站在门外,大力地敲起门来。 “小姐,你没事吧?” 陈兰硕脱了外袍,里衣的衣带已被解开了,露出精壮的胸膛。 苏浅急得出了一身汗,慌乱地扯好帘帐,严严实实地合紧,随后伸手推搡着陈兰硕,小声道:“琥珀就要进来了!不想被发现的话,赶紧躺下来!给我躺好了,敢发出一点声音的话,我要你好看!” 陈兰硕端坐着不动,慢条斯理地脱下了里衣,堂而皇之地扔到了苏浅的身上,盖住了她的头脸,笑眯眯地说:“想让我躺下,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配合你!否则,就让你的丫鬟进来随便看好了!” 苏浅被陈兰硕的无耻言行,气得俏脸通红,怒气冲冲地扯下了盖在头上的里衣,强压着想要踹他几脚的冲动,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求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一点诚点也没有!” 陈兰硕目光深邃地望着她,修长如玉的手指,在自己绯红的嘴唇上点了点,暧昧无比地沿着唇角慢慢地往下巴上摩挲着,一举一动,都让人遐想无限。 苏浅的心脏骤然快跳起来,原本已经晕红的俏脸更红了,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陈兰硕那双宛如魔魅一样的眼睛,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惊慌之下,琥珀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啊,我没事,做恶梦了,胡乱喊了几句而已,你不要担心!” 苏浅猛然惊醒,仓促地回了一句。 之后,她握了握拳头,暗暗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怂什么怂?不就亲个嘴嘛!这小子的嘴巴看起来很软的样子,亲一亲,我也不吃亏! “小姐,你又做恶梦了?奴婢这就掌灯,给你倒杯水压压惊。” 琥珀心里一松,轻易地就想信了苏浅的说辞。 自从她到苏浅身边伺候至今,知道苏浅一直有梦靥的习惯,夜里常被恶梦惊醒,所以不管是不是她守夜,她都会让人在炉子上温着热茶,以备不时之需。 床帐里,苏浅如饿虎扑羊一样,扑到陈兰硕身上,把他压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象是早就知道她会有如此举动,陈兰硕张开双臂,紧紧地按住了她主动扑过来的身体,凤眼微眯,长长的眼睫眨动着,把如岩浆般翻涌复杂的炙热情绪掩在眸底。  如瀑的发丝垂落下去,搔在陈兰硕脸上和身上痒痒的,发丝掩映间,隐约可见,丰满微凉的嘴唇和绯红的薄唇毫无间隙地贴合在一起,如野兽般开始激烈地啃咬着,刹那间,天崩地裂,日月如光也不 过如此。 周围的一切都被两人自动屏蔽了,琥珀的说话声,门外家丁担心的敲门声,天地间好象只有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便是一整个世界。 放置在一角的蜡烛被琥珀点亮,明亮的光线一点点地驱散了屋里的黑暗。 “小姐,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屋子外面,家丁不明情况,还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房门,咚咚作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小姐,我去去就来。” 琥珀有心想要先去看看帘帐里苏浅的情况,听到家丁急促的叫声,怕吵到更多的人,她匆忙冲着床榻的方向福了一礼,就转身出了屋子。 听到琥珀的声音,苏浅突然回过神,刚要抬起头,回她一句。  以为她要离开的陈兰硕眼神一暗,手掌探到她脑袋后面,用力一按,才分开的四片嘴唇重新贴合在了一起。 第493章 差点被发现 “小姐没事,只是又做恶梦了。” 琥珀打开门,和家丁交待道。 清楚的说话声和关门声,传进了床帐里,意识到琥珀很快就会去而复返,苏浅心里暗暗地着急,双手按在陈兰硕的胸口,用力地推拒起来。 陈兰硕死搂着她不放,逼急了干脆揽着她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身下,被子一掀,把两个人都罩进了锦被里。 “小姐,我给你端了茶来,你起来喝些再睡吧。” 耳听着琥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浅脸上和脸上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薄汗。 就在脚步声到了床前,琥珀放下手里茶杯,作势要掀床帐。 苏浅情急之下,咬了陈兰硕一口,这才脱身,披着一头乱发,跟女鬼一样地坐了起来,扯过锦被往上一拉,把僵在床上的人严严实实地盖住。 “咳,琥珀,不用挂帘子,把茶盏从缝隙里递进来就好了。” 借着微暗的光线,她看到床榻是凌乱无比,陈兰硕脱下来的衣袍丢得到处都是,床头上还明晃晃地放着一颗夜明珠,幸亏光线暗,又隔了一层床帐,站在外面的琥珀才没有发现。 这样的情况下,苏浅哪敢让琥珀把床帐掀开,忙清了清嗓子,急声说道。 “是。” 琥珀放在床帐上的手停在了原地,虽然有些奇怪自家小姐突如其来提出的要求,但还是听话地放开了床帐,侧身去拿放置地矮凳上的茶盏。 苏浅松了口气,趁机把床上的衣袍收拾了一番之后,连同夜明珠一起放进了被子里。 陈兰硕手欠地在被子里挠她大腿,气得苏浅直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但是事实是,她不能。 她默默地忍了,看到琥珀掀开床帐一角,小心递进来的茶盏,刚想伸手接过,就见一直乖乖躺在她身边不动的陈兰硕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冲着她,咧嘴一笑,在她之前,接过了茶盏。 “你.....” 苏浅瞪着眼睛,刚想斥责他胆子也太大了,却在出口的瞬间,想到了还站在帘帐外的琥珀适时地闭紧了嘴巴。 在她的瞪视下,陈兰硕勾唇一笑,淡定地拿起茶盏,凑到嘴边,喝了个底朝天。 尽管只说了一个字后,苏浅就闭了嘴,但是这声音还是让外面密切关注她的琥珀听了个正着。 “小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喝完了茶水后,陈兰硕抹了抹嘴,把茶盏递给了苏浅。 苏浅冲着他威胁似地呲了呲牙,在陈兰硕无辜的目光下,递给了琥珀,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些渴,你再给我倒一杯过来。” 琥珀应了,接了空茶盏后就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苏浅转过头,小声说:“你给我躺好了!我没让你起来,你就不要乱动。” 摸着嘴唇上的牙印,陈兰硕委屈巴巴地说:“我渴了啊。” “现在不渴了吧?” 苏浅瞪着他,没好气地问。 “小姐,茶来了。” 琥珀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不等陈兰硕说话,苏浅用力把他推倒在床上,拽过被子,盖住了他的头脸。 走到床前时,琥珀的脚步顿住了,神色疑惑地盯着床下的地板,以为自己看错了。 地上放着两双鞋,其中一双,她认得,是她家小姐的绣花鞋,还有一双很大,是男人穿的靴子。 她惊得寒毛直竖,双手一抖,端着的茶盏翻滚着落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小姐,床,床底下,怎么会有双男人的鞋?” 琥珀睁大眼睛,指着那双男靴,结结巴巴地说道。 听到这话,苏浅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大意了,陈兰硕的人藏起来了不假,可是她忘把他的靴子也一并藏起来了! 现在可好,她要怎么跟琥珀解释床底下的男靴? “快来人啊!有贼人.....” 没有听到苏浅的回答,琥珀误以为她出了事,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就在苏浅急得冷汗都要下来时,陈兰硕突然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一把扯开床帐。 在苏浅惊讶的目光下,闪亮的夜明珠从他指尖如流星一般滑过,象是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地击在了琥珀的颈侧。 琥珀翻了个白眼,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苏浅呆了呆,扭过头求助地看向陈兰硕:“琥珀,她没事吧?” 琥珀的叫喊声惊动了巡夜的家丁,杂乱的脚步声快速地往这里聚拢。 “放心,她没事,我只是打昏了她而已。” 说话间,陈兰硕翻身而起,从被子里翻出自己如同咸菜干一样的衣袍,飞快地穿好了。 轻巧地下了地,穿好靴子之后,他扭过头,对着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得眼花缭乱的苏浅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走了,明天早上见!” 说完,在家丁敲门之前,他快步走到窗边,轻车熟路地打开窗子,翻飞出去之后,还不忘把窗户关好。 正在敲门的家丁和护院无意中瞄到了陈兰硕的身影,对着他穷追不舍,一直把他追出府去才算罢休。 琥珀昏过去不多时便醒了,对着苏浅嘘寒问暖,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直到亲口听到苏浅确认,那贼人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孟浪的事,琥珀悬着的一颗心这才重新落回了实处。 半夜里闹腾了一通,苏浅主仆都很是疲倦,支走了家丁和护院之后,她们就睡下了。 因为睡得晚的关系,苏浅早上起得有些晚, 也不知道哪个大嘴巴,把她屋里进了贼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苏府。 早起洗漱过后,她连口饭都没吃,就忙着应付赶过来探望她的人。 苏连城和李芸儿一大早就赶过来了,关心地询问了几句,见苏浅确实没有大事,就放心地走了 姨娘李茗湘带着苏玉俏也来了,还带了压惊礼。 苏玉笙早起之后,无意中听到自己屋里的丫鬟和小厮提起姐姐屋里发生的事,没顾得上吃饭,紧张地过来询问情况。 直到苏浅以轻描淡写地语气告诉他,昨天进到她屋里的是个小毛贼,想要偷东西的,苏玉笙才放了心。  好不容易清静下来,苏浅刚刚起筷子,就有下人来报,说是恭亲王世子来了! 第494章 好一块牛皮糖 在苏府下人着急的目光下,苏浅不慌不忙地低下头,喝了口粳米粥,慢悠悠地说:“就说我在吃饭,让他等着吧。” “这,小姐,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 下人面色为难,支支唔唔地不肯走。 要知道对方可是世子,反观苏家不过初来京城,苏连城只是京城府尹里的一个小书吏。 “有什么不好的?你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等着。” 苏浅头也不抬地说。 下人无奈,只好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就听院外传来吵嚷声 琥珀到门外看了一会儿,很快神色紧张地跑了回来,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让苏浅很惊讶。 “小姐,恭亲王世子硬闯进来了。门口的婆子拼死拦了,没有拦住。” 琥珀慌慌张张地说。 话音刚落,就听脚步声渐近。 苏浅抬头一看,就见陈兰硕墨发束冠,穿了身淡青色的长袍,下缀流苏美玉,慢悠悠地迈过门槛,向她的方向走来。 在他身后,婆子和家丁跑了一声,脸上都是苦笑之色。 苏浅叹了口气,这些下人哪里是我行素的恭亲王世子对手。 抬手把琥珀叫到身边,让她到外面把下人们叫起来,吩咐完这些事之后,苏浅只当没看到陈兰硕这个人,垂下头,接着吃她的饭。 看到苏浅,陈兰硕眼睛一亮,加快步伐走了过来,到了近前,温声说:“浅浅,你也没吃饭啊?赶巧了,我也没吃,劳烦给我添双筷子来。” 说话间,他抽空瞄了琥珀一眼,不同于苏浅时温柔的目光,他目光清冷得一丝热气也没有,吓得她赶紧低了头,听话地去厨房拿筷子去了。 琥珀一走,屋子里只有苏浅和陈兰硕两个人了。 陈兰硕也不客气,搬了凳子倚着苏浅就坐下了。 苏浅抬起眼瞟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说:“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陈兰硕嬉嬉一笑,凑近她,小声说:“从你屋里回去后,我根本就没睡。一会儿,我能到你床上躺一会儿吗?“  闻言,苏浅瞪他:“想都不要想。苏家人多口杂的,要是让人知道了,你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到我这里蹭床睡觉的,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呢?这里是京城,我现在是苏家的大小姐,你以为还在安宁 村里啊。那时候是家里条件有限,所以我才让你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陈兰硕撇着嘴,不高兴地说:“谁要是乱说话,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拿着筷子刚刚进门的琥珀听到这话,她被陈兰硕身上戾气惊得身子一颤,头也不敢抬地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苏浅见她脸色发白,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挥手让她退下了。 琥珀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走了,连背影都透着股轻松劲。 屋子里没有了外人,陈兰硕挪了挪凳子,距离苏浅更近了些。 苏浅怕两个人的胳膊打架,把自己的凳子往外挪了挪,陈兰硕也跟着挪了挪,完了,还笑眯眯地看着她。 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当牛皮糖了。 早饭吃得很安静,可能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精神有些不济,陈兰硕话不是很多,除了闷头吃饭,偶尔会帮苏浅挟菜 虽然有三年不见了,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依旧和三年前一样,好象那些没有见过的时光根本不存在一样。 三年前的陈兰硕面容稚嫩,性格如同一只孤狼一般。 三年后,他原本出色的长相更加出色了,性格也越发内敛了。 苏浅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波澜不断。 来到京城后,虽然她一直有意避开与陈兰硕再见,但她心里明白,京城再大,她和陈兰硕终有相见的那一天。 现在,他就在她身边,眼眶微红,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一夜没睡就急切地过来找她。 苏浅突然发现,不管她对恭亲王妃,对陈兰硕有多少微词,到了眼下,却一点儿也无法说出口。 饭后,她要出门,陈兰硕明显精神不济,但要强撑要跟过去,一幅怕她走丢了的样子。 苏浅只好不出门了,吩咐琥珀守在门口,谁来了也不见。 “你跟我来。” 交待好一切之后,她睨了陈兰硕一眼,转身在前面领路。 苏浅没有看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陈兰硕薄唇微勾,露出一丝得逞的轻浅笑意。 把陈兰硕引到床榻边,她抬了抬下巴:“睡吧。我到书房里看书,万一有人来了,也好应付一二。” 说完,她扭身就要走,胳膊却陈兰硕拉住了。 “别走!‘ 他轻声说。 苏浅侧过头,看到他眼眸闪动,目带祈求地看着她。 她皱着眉,嘲笑地说:“怎么,堂堂世子爷睡个觉还需要人陪吗?” 听到这话,陈兰硕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但抓着苏浅手臂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你自己睡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苏浅淡淡一笑,扯开了他的手。 她跟白九约好了的,要见一个印刷店的老板。 因为陈兰硕的突然出现,她临时取消了见面,改了日子,派下人告诉白九,见印刷店老板的事,先放一放,等那几张肖像画好了再说。 所以,她着急进书房把肖像都画完了。  陈兰硕抓住她的手死拉着不放,苏浅正觉不耐烦之际,她听到他用暗哑地声音,语气低沉地说:“不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上时,三年之内,我没有一天是睡好的。每每躺到床上闭上眼,眼前总会浮现出 你和阿笙在大火里挣扎求生的样子。你们大喊着我的名字,期盼着我来救你们。我.......小默,不,现在应该叫你浅浅了。知道你还活着时,我一直地想,为什么你没有给我捎个消息,告诉我你还活着呢?” 说完,陈兰硕手臂一垂,有些无力地松开了苏浅的手。 苏浅呼吸一窒,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是啊,大火之后,她为什么没有捎消息给陈兰硕,反倒在心里对他有些怨恨呢。 其实,想一想,那些事都是恭亲王妃做下的,陈兰硕可能根本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我在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以为的那样重要?”  他脸上的表情似是有些伤心,又象是自嘲,明亮的凤眼也随之暗淡了下去。 第495章 变化 苏浅最终还是留了下来,陈兰硕躺在就要上,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一手拿了本书,一手放在被子上握着他的的手。 陈兰硕睁着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象是看不够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苏浅忍无可忍地说:“你怎么还不睡?!” “可能因为太高兴了,躺到床上之后,我才发现睡不着了。不如,你陪我到床上躺一会儿,也许我马上就会睡着了。” 陈兰硕侧过头,神色无辜又纯良。 “你想都别想。外面都是丫鬟婆子,要是有人进来看到我们两个都躺在床上,到时候,我就算就十张嘴,说我们就是盖着被子纯聊天,也说不清了。” 苏浅没好气地松开了他的手。 “说不清,那就不要说了。我马上就让我父王和母妃派人到苏家来提亲,这样既能堵住悠悠众口,以后我们私下亲昵,也不会有人再嚼舌根了。” 陈兰硕眼疾手快又把她的手重新捞了回去,苏浅挣脱不了,也不想挣脱,乖顺地任他握着。 “你说得轻松!怕是你娘恭亲王妃根本看不上我这个民女吧!” 听到这话,苏浅讽刺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陈兰硕警惕地抬起头,皱着眉问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回去问问你母妃在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看你母妃是不是会如实回答你。” 苏浅用拿书的手按在他脑袋上,把他重新按回到了床榻上。 陈兰硕追问了半天,苏浅怎么也不肯告诉他真相。 他皱着眉,闭上眼,不情不愿地老实下来。 过了一会儿,见他呼吸平稳,象是睡着了一样,苏浅试探着慢慢抽回手,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别动!我还没睡着呢!” 她抬眼望去,就见陈兰硕阖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削薄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细微的欢悦弧度。 苏浅翻了个白眼,举起手里的书,照着他脑门就想给他来一下。 但她的手举了半天,也没有打下去。 她收回手,恶声恶气地说:“赶紧睡!” 也许真的累了,不多时,陈兰硕终于沉沉地睡去。 苏浅暗暗松了口气,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站起来后,她看到沉睡中的陈兰硕眉头紧拧,垂放在床榻边的手指轻轻抽动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心里一动,把自己看的书塞进了他手里。 手里重新握了东西之后,他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来,手指也不再抽动了,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无比放松。 苏浅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 “小默!” 陈兰硕大叫着醒过来,看到床边已是空无一人,而自己的手里握着一本书,不用多想,他就知道是谁的功劳。 “浅浅!” 他下了地,把书放到桌子上,叫了几声,没有听到苏浅的回应,心里有些发慌,开了门,径直走了出去。 外面的丫鬟婆子都被苏浅挥退了,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陈兰硕茫然地呆立片刻,循着脑海中的记忆,往昨天夜里,他去过的书房里找了过去。 没有下人伺候,白九就自己动手把精致的紫铜色茶壶从炉子上取下来。 滚烫的水在他的倾倒下从壶里流泻出来,淌进了白玉瓷杯里。 放回茶壶时,他侧过头,用眼角余光淡淡地扫过坐在桌后面,拿着毛笔在宣纸上细细描摩的苏浅,桃花眼里闪过难得一见的温柔和宠溺之色。 “浅浅,你画了半天了,喝杯水休息一会儿吧。” 他把白玉瓷杯放到苏浅手边,笑着说道。 苏浅头也不抬:“再等一会儿,七夜魔君马上就要画完了。这可是倩女幽魂里面,我最喜欢的人物,我一定要把他画得完美无缺。” 白九弯着腰,脑袋和她凑在一起,看向桌上的肖像。 画里的男子俊眉修目,温润里透着难以遮掩的霸气,眼神坚毅,面色沉稳。 “画得不错!怕是都要把宁采臣的风头给抢光了。” 白九侧过头一笑,热烫的气息扑在身边人的耳朵上。 苏浅不自在地偏了偏身体,拉开了与白九之间的距离,手里的笔却一点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本来嘛,七夜和小倩才是真正的七世怨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别画了!从我来到现在,你一直画个不停,都没有拿正眼看过我。都画了半天了,也该休息一会儿,歇歇你的眼睛。” 白九眸光轻闪,高大的身体不经意地又往她身边靠了靠,笑着去夺苏浅握在手里的毛笔。 也许是错觉,她隐约竟然从他话里听出了几分哀怨的味道? 苏浅微微一愣,手僵在了那里。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手里的毛笔就被白九抢走了。 等她回过神来,白九正望着她,轻轻挑起眉,嘴角挂着一抹轻浅的笑意,怎么看都带着挑衅之意。 “阿九,你快把笔还我!再有几笔,我就画完了。” 苏浅没有多想,腾了站了起来,去抢白九手里的笔。 白九自然不肯给她,姿态放松地站着,手法极快地把毛笔从一只手里倒腾到另一只手里,笑着看着她围在自己身边跳来跳去了。 阿九! 叫得可真亲热! 从昨天夜里,到今天,苏浅可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句阿硕! 三年不见,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白九和苏浅竟然熟到这样的地步?! 听说苏默出事之后,白九曾亲自去过清平城,回来后,白九用无比平静的语气告诉他,苏默姐弟确实死了。 而他大病不起,病情反复,缠绵于床榻一年多。 三年间,白九数次出京,想必是去清平见苏家的大小姐苏浅吧? 什么苏浅,原本就是他的小默! 陈兰硕袖手站在窗外,眼神阴翳地看着书房里笑闹的苏浅和白九,面无表情地想着。  抢了半天,也没有抢到毛笔,苏浅郁闷地坐回到椅子上,撅着嘴,喝着茶水降火。 第496章 盘算 见她恼了,白九主动跑过来,把毛笔塞进她手里,笑着劝道:“休息一会儿再画吧。” 拿到毛笔,苏浅喜笑颜开,乖顺地点了点头,垂放在椅子两侧的腿不安份地动来动去的。 白九垂下头,看了一眼,桃花眼里满是醉人的笑意。 相比于三年前的死气沉沉,他更喜欢现在的苏浅,身上带着少女的俏皮和活力,让他总是不经意地想起,就能会心一笑。 陪着苏浅用完了午膳,白九才慢悠悠地走了。 苏浅一拍脑袋,这才想起陈兰硕还躺在自己闺房中的床上呢。 她匆匆返回,却见床榻上空无一人,问过了守着院门的婆子,才知道陈兰硕早早地就离开了,走时脸色很不好看。 苏浅一时怔在了原地,这小子走时怎么不跟她说一声啊。 回到恭亲王府,陈兰硕负着手,冲着恭亲王妃的住处而去。 守在门前的陈嬷嬷拦在门前,强笑道:“世子,王爷在里面和王妃说话呢。” 陈兰硕冷笑一声,抬脚狠狠地踹在了陈嬷嬷腿上:“狗奴才!滚开!” 听到外面的动静,恭亲王爷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悦。 恭亲王妃不动声色地把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扬声对着门外喊道:“陈嬷嬷,让硕儿进来吧!” “是。” 陈嬷嬷如闻天赖,迭声应了声,从门前退开了。 陈兰硕缓步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榻上的恭亲王爷。 恭亲王爷是当今圣上胞弟,深受器重,平时公务繁忙,一年到头很难在恭亲王妃这里见他几面,可见夫妻关系早就凉薄如水。 他年方四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剑眉飞扬,眉目之前,和陈兰硕颇为神似,气质高贵,脸上虽已隐约有了岁月的痕迹,但还是仪容出众,让人不由侧目。 陈兰硕进了门之后,只看了恭亲王爷一眼,就垂下眼去,给恭亲王爷和王妃各见了礼,可见他们父子关系并不算融洽。 恭亲王爷神色疏淡了点了点头,连看一眼陈兰硕的兴趣都没有,便以还有公事要忙离开了。 恭亲王妃呆立在房中,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扭过头,看着陈兰硕,勉强勾起嘴角笑道:“硕儿,你找母妃有事吗?” 陈兰硕的眼睛盯在恭亲王妃脸上,阴沉狠辣之色一闪而过:“母妃,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你到底做了什么?” 听到这话,恭亲王妃的脸色有瞬间不自然,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淡淡一笑:“硕儿,苏姑娘出事时,我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我还能做什么?转眼间,时间过得可真快,苏姑娘已经死了.....” 陈兰硕掩在袖下的手用力一握,冷声说:“她没有死!” 看到恭亲王妃脸上的神色,他心里已经明白,三年前,那场大火中,自己的母妃定然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要不然,提起他母妃时,苏浅不会是那样的表现。 他和白九,原本是他与苏浅的关系更近了些才是!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苏默早就成了他的世子妃,哪还有白九什么事!  恭亲王妃脸色一僵,如炬的目光细细地打着陈兰硕脸上的表情,秀眉微皱,温声说:“硕儿,三年了,你还在欺骗自己吗?苏姑娘已经死了!这些年,我们派到清平城的人还少吗?哪个回来不是说,清 平并无苏默此人。“ 说到这里,恭亲王妃神色微顿,瞟了眼陈兰硕脸上的神色,接着说道:“硕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娶亲的年纪了。我正和你父王商量,从京城的闺秀中给你挑一个做世子妃。” 恭亲王妃原以为,提到娶亲之事,陈兰硕这次肯定如往常一样极力反驳,所以她早早地把所有说辞都想好了,就等着说服他呢。 谁知,陈兰硕一反常态,点头道:“我想娶苏家的苏浅为世子妃。若是母妃不能如我所愿,除了她以外,一意让我娶其他名门闺秀,怕是她们一进门就会守活寡一辈子。” “苏浅?这是京城谁家的闺阁千金?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恭亲王妃先是一喜,后来脸上的神色又有些古怪,生怕自己听错了,连忙追问道。 陈兰硕神色不变,语气淡淡地说:“苏家是最近才搬到京城来的,母妃当然没有听说过苏浅的名字。”  听到这里,恭亲王妃有些笑不出来了,紧皱着眉头,神色严肃地说道:“新搬到京城的?名门大家世代居住在京城,新搬来的,必定是没什么底蕴的家族。这个苏浅该不会是个小门小户的千金吧?硕儿 ,你的世子妃一定要出自名门,这样才不会被陈兰玥压下一头!你可要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了。陈兰玥想尚公主,我都管不着,我只要苏浅!如果母妃不愿意,我就进宫去求大伯父!他向来疼我,一定会让我如愿以偿的!” 说完,陈兰硕豁然转身,往门外走去。 恭亲王妃气得浑身发抖,知道他这是铁了心了。 要是真让他到皇上那里一闹,把家里弄得人尽皆笑,她这个恭亲王妃以后在京城的圈子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硕儿,你站住!我这就让陈嬷嬷到苏家把那位苏浅小姐的八字拿过来!” 陈兰硕侧过头,神色冷漠地说:“谢母妃成全。还有一事,我想提前告知母妃一声,我想去外祖家一趟,晚上就不回来了。” 见他提起自家人,恭亲王妃雍容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喜悦,笑道:“去吧。在你外祖家多住几天,迟些回来也没关系。” 陈兰硕不在这几天,她正好派人把苏家包括那位让他青眼有加,执意要娶的苏浅查个底朝天! 她绝不允许硕儿娶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为世子妃! 陈兰硕没有应声,大步走了出去。 他去外祖家是有事要办,可不是为了玩的,事情办完,他想去哪里,他母妃自然也管不着。 三年前,为了不打草惊蛇,恭亲王妃以心情不好回娘家散心为由,住进了赵家之后,便闭门不出,其实暗中早已出了京城,带着赵家人给她的暗卫到了清平城。 恭亲王妃不说,三年前都做了什么,可是不代表那些暗卫不会开口。  严刑酷打之下,他就不信没有会不开口。 第497章 有意躲避 赵家气氛严肃,恭亲王世子陈兰硕带着暗卫进了门之后,就把三年前随侍王妃的人全部叫进了暗室里,随后惨叫和严刑拷声不断地传了出来,让听到的人不由毛骨悚然。 赵家人不明所以,想问问怎么回事,可到了院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光线暗淡的室内,一个全身上下都被扒得精光的年青人被绑在架子上,胸腹上早已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肉,鲜血汇成小溪流下,冷汗不停地从他脸上滴了下去,其下立着几个身穿黑甲的暗卫,陈兰 硕华丽的锦靴踩着污水,手持带血的皮鞭逼近被绑在架上的人。 “快说,三年前,我母妃到底让你们暗中做了什么事?!不说,爷今天不打死你,也油炸了你!” 他眼神阴森,目光恐怖,声音更是冰冷无比。 “回世子的话,王妃让我戴上一幅跟你相象的人皮面具,每日按时到阿婆火锅店里露面!那位姑娘出城那天.....啊,世子饶命!” 那人的话没说完,陈兰硕用抬脚踹翻炉子上翻涌的油锅,滚烫的热油溅到他身上,一股皮肉被烧焦的味道散了开来。 陈兰硕凤眼通红,拿着鞭子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状,无力地瘫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苏默出事,其中果然有他母妃的手笔! 陈嬷嬷在京城里打听了半天,回去后把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恭亲王妃。 “这个苏家是从小地方来的,原是富绅。苏老爷在今年的春闱中成绩不错,就在京城府尹中谋了个书吏的官职。“ 恭亲王妃听完了这些,脸上的表情就沉了下去,嘴角下拉,明显很不满意。 “这么小的官,哪配得上硕儿。“  “王妃,你别看苏老爷的官职小,但老奴听人说,苏家最厉害的不是苏老爷和苏夫人,而是苏家的大小姐。这位苏小姐貌似跟九皇子走得很近,咱京城里有名的火锅店得月楼,就是她跟九皇子合伙开的 。虽然足不出户,可也算是个十足的小富婆。据说,现在苏家的居住的大宅子,跟咱们王府一样大,也是苏小姐一人出钱买下的。” 陈嬷嬷贴着恭亲王妃的耳朵,小声说道。  恭亲王妃眼睛微微一亮之后,又暗了下去,揪着帕子,不满地冷哼道:“有钱又怎么样?在京城里,哪个不是有钱人。那位苏老爷的官职也太低了些,压根配不上硕儿!要是以后,陈兰玥娶个门户高的 官家之女,进门后,还不得压了这苏家小姐一头,连我也得脸上无光!” 恭亲王妃连连叹气,愁眉紧锁。 “老奴想着,这位苏姑娘能让精明的九皇子另眼相看,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 陈嬷嬷小声地宽慰道。 恭亲王妃越想越生气,重重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怒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快要天黑时,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京城芳华阁门前。 一个打扮妖娆的女管事扭着细腰,媚笑着从后门迎了出来,到了马车近前,轻飘飘躬身施了一礼:“是苏小姐吗?奴婢燕双奉公子之令,等候多时了。“ “燕管事,不必多礼。” 苏浅白纱蒙面,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燕双抬起脸,目光落在苏浅身上时,不由眼前一亮。 常年混迹于风月场所,她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不看别处,只看一个人的眼睛,她就知道这人生得是美是丑。 这位苏姑娘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秋水莹莹,宛如菡萏一般,夺人心神,引人侧目。 加上她皮肤白皙,十指芊芊,如青葱般纤长柔嫩,在燕双看来,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下了车后,苏浅跟着燕双进了芳华阁。 宽大的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兽形的四角铜炉徐徐地冒着青烟,衣着艳丽的姑娘们站成两排,对着苏浅欠身施礼。 “见过首席!” 苏浅揭下面纱,露出笑如春风的俏脸,笑着摆手:“不必多礼,以后叫我苏姑娘就好。” 等陈兰硕从赵家出来,赶到苏家时,自然扑了个空,苏家下人无人知道苏浅去了哪里。 他又赶到阿婆火锅店,柳阿婆带人进货去了。 三年时间过去,他发现自己对苏浅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心里不由暗然。 等到陈兰硕回府,恭亲王妃把他叫过去,苦口婆心好一顿劝,但他心意已决,除了苏家苏浅,他此生不会再娶别人为妃。 陈兰硕走后,恭亲王妃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摔了茶盏,处置了两个犯了个错的下人。 接连几天,陈兰硕都去寻苏浅,都扑了个空,盘问了苏家下人,他们却一问三不知。 柳婆子忙忙碌碌的,陈兰硕到火锅店里堵了几回,终于堵到了人。 柳婆子告诉他,苏浅自那日出去后,便没有再回来。 陈兰硕追问柳婆子可知苏浅去了哪里,柳婆子只提醒他到芳华阁看看,或许能看到人。 听到这里,陈兰硕已经明白苏浅这几日都住在哪里了,他脸色微变,骑着马赶到芳华阁门前。 敲过门之后,芳华阁的小厮很快走了出来,陈兰硕问过之后,小厮恭敬地告诉他,苏浅姑娘是来过这里,但是呆了两天之后,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陈兰硕失望地离开了。 芳华阁里,燕双弯着腰站在苏浅面前,手里拿着绢帕,不停地抹着脸上的冷汗。 “苏姑娘,我们这样对世子是不是有点不好?” 她一脸忐忑地说道。 苏浅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陈兰硕有这么可怕吗?好象你们每一个人都很害怕他的样子?” “这个,苏姑娘,你初来京城,可能还不了解世子的为人。他虽是恭亲王爷的嫡子,却分外受当今圣上宠爱。” 燕双苦笑着说。 “所以,在京城,他就可以横着走。难道就没有人敢管一管他吗?” 苏浅皱着眉,轻声温道。  “除了恭亲王爷和当今圣上,谁管这位祖宗。三年前,京城出了几个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恶徒。府尹抓了半个月多月无果,当时那位爷才十五岁,年少气盛,亲自带了王府的侍卫,抓住了之后,当街 斩杀了那几个恶徒!是世子爷亲自动的手,血流成河,鲜血染红了地面。这一幕,京城很多人都见到了。”  燕双凑近苏浅身边,提起了三年前的一桩旧事。 第498章 赐婚 当街杀人这样的事,是讲究优雅的大陈朝贵族所鄙夷的。正如,他们认为人可以偷吃,但要记得擦干净嘴是一个道理。 此事过后,陈兰硕被恭亲王爷痛批,暴戾,枉顾人命,父子两个大吵一架之后,年轻气盛的世子爷携仆出京,和苏默相识。 想到这里,苏浅轻轻一笑:“燕管事请放心,有事,自有我给你担着。” 燕双这才放心,躬身退下。 陈兰硕并没有回家,而是连夜进了皇宫,到了御书房,直接跪倒在天子脚下。 “皇伯父,硕儿有事相求。你要是不答应,硕儿就长跪不起。” 当今圣上四十多岁,长相和恭亲王爷有几分相似,不过比他富态了些。 他面容温和,是个儒雅的帝王。 惊讶地看着跪在地面上的陈兰硕,大陈朝的皇帝,笑眯眯地说:“硕儿有什么事要求我啊?” “我想娶苏家嫡长女苏浅为世子妃,还请皇伯父下旨赐婚!” 陈兰硕俯身就跪,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在地面上,咚咚作响。 大陈朝的皇帝敛了脸上的笑意,慢慢地从龙座上站了起来。 芳华阁里,苏浅正盯着阁里姑娘们练舞。 苏家下人匆匆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让她赶紧回去接旨。 苏浅不明所以,忙带着琥珀跟着下人回到了苏家。 一个白面无须的公公正等在厅里,见到苏浅,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道:“苏姑娘大喜了!” 苏浅顾不得客套,追问道:“请问公公,这喜从何来?” 公公笑而不语,正了正神色,打开了圣旨。 苏浅连同苏家人连忙跪了下去,公公宣读了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家嫡长女,苏浅,秀外慧中,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恭亲王世子年已及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苏浅待宇闺中,与世子堪称天设地造 ,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世子为世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苏小姐,指旨吧?” 念完圣旨,公公笑眯眯地看着苏浅说。 听到圣旨,苏家人欣喜若狂,苏浅呆了片刻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垂下头,恭敬地接过公公递过来的圣旨。 李芸儿眉眼带笑,吩咐身边的人把一袋银子塞给了宣纸的公公。 苏连城笑着问:“敢问公公,皇上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公公笑眯眯地看了苏浅一眼,摸了摸怀里的钱袋,低声说:”是恭亲王世子亲自到皇上那里请的旨,皇上向来疼爱他甚过皇子,没有多作考虑,就答应了。“ 宫里的人向来都是人精,只透露了一些信息,就离开了。 苏连城和李芸儿连同苏家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只有苏浅看起来,不太高兴,拿了圣旨就回了自己院子。 她原来,陈兰硕找不到人,时间久了,就不会来了,冷不丁地,他却放了这么一个大招,一声招呼也不打地就进宫请了圣旨。 金口御言,怕是她不想嫁入恭亲王府也由不得她了。 听到赐婚消息,恭亲王妃大发脾气,侧妃王淑漫喜笑颜开跑到恭亲王妃道喜,恭亲王妃强忍着不悦,还要装作高兴地招待了她。 王淑漫挟枪带棒地说了很多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恭亲王妃气得坐倒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吩咐陈嬷嬷道:”去找世子!让他赶紧回来!我要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到消息的白九来晚了一步,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宣纸公公也已经出了宫,只在宫门口堵住了陈兰硕。 白九神色复杂地看着陈兰硕,低声说:”你都知道了?“  陈兰硕面无表情地回视:”阿九,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永远都不会发现?!我说过的,除了小默,你要什么,我都会让给你。可是你呢,三年前,你就知道小默她没有死,只是改换了名字,一直在苏家生 活。你却没有告诉我,一直把我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看着我痛苦,你是不是很痛快?“ 越说,他越生气,攥着拳头,往白九脸上招呼过去。 ”那是苏浅不让我告诉你的!你请旨立她为世子妃,可有问过她的意思?你知道你母妃都做过什么了吗?如果不是苏浅运气气,三年前那场大火里,她可能已经死了!“ 白九闪身避过,反手揪着陈兰硕的衣服,大声质问道。 “这就是你瞒着我的理由吗?阿九,不,陈兰珩,你也喜欢她吧?可惜了,圣旨,我已经请了。苏浅注定要嫁入恭亲王府,成为我的世子妃!” 陈兰硕仰着下巴,冷笑着说。 接了圣旨之后,苏浅就进了书房,除了端茶送水的琥珀能进去,其他人都不敢进去。 看门的婆子匆匆过来,小声对琥珀说了几句话。 琥珀脸色一变,皱着眉说:“你先拦着他,我去告诉主子。” 说完,她脚步匆匆地进了书房,到了近前,她放缓了呼吸,连脚步声也轻了许多。 苏浅手持毛笔,垂着眼睛,仔细地在宣纸上描摩。 到了桌子前面,琥珀停下了脚步,小声说:“主子,世子爷来了,正在门外等着。守口的婆子怕是拦不住他。“ 苏浅动作一滞,头也不抬地说:”婆子拦不住,还有家丁护院呢!区区一个世子,把苏家人的双腿都吓软了吗?‘ 话音落地,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睨了琥珀一眼,无言地威压沉沉地压下。 琥珀呼吸微微滞了下,只得苦笑着出了书房。 陈兰硕负手站在院外,看着拦在他面前的婆子,硬声说:“她不愿意见我?这话,是她亲口说的吗?” “是的。是我家主子亲口说的,世子爷,还请你不要为难奴婢。” 婆子躬着身子,不停地抹着脸上的细汗。 “她心情怎么样?” 陈兰硕的脸色沉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低沉地问道。 “这个,主子接了旨,就进书房去了,奴婢也不知道,主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婆子脸上的汗淌得更多了,生怕眼前的爷一言不合就给她一脚,够她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第499章 不想见你 怕守门的婆子拦不住,琥珀来到门边,强笑着说:“我家小姐说了,心情不好,不想见你。世子,还如回去,改天再来。” 说这些话时,琥珀也没有把握,陈兰硕会不会听话地离开。 “她不愿意见我,那我就在门口等到她愿意见我为止。” 出乎意料的是,陈兰硕并没有硬闯,向后退了几步,直挺挺地站着。 守门的婆子和琥珀对视了一眼,琥珀提着裙摆往书房而去。 苏玉俏带着丫鬟出来玩,无意中发现苏浅的院门口站着一个相貌俊雅的男子。 上次来时,丫鬟见过陈兰硕一次,知道他是恭亲王世子,所以贴着苏玉俏的耳边,小声地说:“小姐,那位公子就是恭亲王世子,是大小姐的未婚夫。” 苏玉俏细细地打量了陈兰硕一会儿,俏脸也渐渐地红了起来,喃喃地说:“这位世子生得可真俊。” 琥珀急急地跑到门口,喘匀了气,这才打开书房的门。 走近桌边,她看到苏浅已经停了毛笔,正歪着头看着桌子的肖像。 听到脚步声,苏浅笑着抬起眼,冲着她招了招手道:“琥珀,过来帮我看看画得怎么样?” 琥珀抿了抿嘴,淡淡一笑,走上前去。 只见宣纸上画着一位长相俊俏的书生,背着书箱,眼神温润,举止优雅。 “小姐画得可真好。” 她真诚地赞叹道。 苏浅听完了很高兴,细心地卷起宣纸,准备收起来。 琥珀瞄了眼她眉开眼笑的表情,垂下眼睛,小声说:“小姐,世子还等在外面,说要等到你愿意见他为止。” 苏浅动作微顿,很快恢复了原状,把卷好的宣纸用丝带绑好,妥贴地放到桌边,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暗淡了下去,冷声说:“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吧。” 琥珀见她面色不悦,不敢多说,只好退出了书房。 陈兰硕在院外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苏浅也没有见他的意思。  守门的婆子看不过去,大着胆子小声劝道:“世子爷,我们姑娘一向说话算数的,说不会见你,定然不会见你的。无论你站多久,她都不会见你的。不如,你先回去,明天再来。说不定,姑娘心情好了 ,就会见你呢。” 陈兰硕用沉沉的凤目扫了说话的婆子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就不回去。” 不多时,天上开始下起小雨。 陈兰硕的衣服很快被打湿了,婆子劝他到屋檐下站着,他也不理。 婆子心里忐忑,只好飞奔过去告诉了琥珀。 琥珀得了消息,咬了咬嘴唇,推开了书房的门。 苏浅听了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只是想清静一下,怎么就那么难?” 天色渐暗,苏玉笙早早地下了国学,回到府里之后,就听说了皇上赐婚于苏浅和陈兰硕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陈兰硕就是三年前,曾跟自己和姐姐一起在清平城里生活过的硕哥,喜了一瞬之后,想到姐姐提起陈兰硕时的反应,有些担心,进了苏府后,不忙着回自己的院子,带着小厮匆匆向苏浅的 院子而来。 到了院门口,他就看到一个男子站在雨地里,目光直直盯着院门口,那模样望眼欲穿,跟望妻石似的。 苏玉笙停下脚步,远远地看了好一会儿,虽然三年不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子是面容成熟了不少,却依旧英俊的陈兰硕。 “硕哥!“ 他眉眼带笑地走近,举高了手里的伞,把陈兰硕一并罩入了其中。 陈兰硕愣了好一会儿,没有认出来,直到苏玉笙喊了第二声。 “硕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阿笙啊。” “是你啊,阿笙,你都长这么大了!” 陈兰硕惊喜地搭抚上了苏玉笙的双肩。 “三年了,我能不长大吗?我一回府就听说皇上给你和我姐姐赐了婚,特意跑过来看看我姐姐。倒是你怎么站在这里,不打算进去看我姐姐吗?” 苏玉笙露齿一笑,玉面生辉。 提到这个,陈兰硕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苦笑着说:“我擅自去求皇上赐了婚,惹得你姐姐不高兴了,她不想见我。”  “原来是这样。那你也不要那么听话嘛,我姐姐不见你,你就闯进去见她不就对了嘛,干嘛傻傻地站在雨里等?我告诉你,我姐姐这个人脾气倔得很,说不见你,就是你站到明天,我姐姐也不会见你的 。不如,我带你进去,如何?“ 苏玉笙笑嬉嬉地说。 “你说谁倔得很?”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苏玉笙和陈兰硕抬眼望去,就见苏浅手拿一把油纸伞,穿着一身白底绣花的家居常裙,站在院门口不远处,琥珀站在她身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苏玉笙瞬间哑然,讪讪地笑了笑:“姐姐,你怎么来了?” 苏浅目光淡淡地从陈兰硕身上扫过,看到他湿了的衣袍里,微微皱了皱眉,冷声说:“我要是再不来,你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外面雨大,进来说话吧。” 说完,她扭头就走,也不知道说的是谁进去。 陈兰硕还在愣神,苏玉笙机灵地拉了他一把,小声说:“要是我姐姐真的不在意,不心疼你,就不会特意出来一趟了。别傻站着,赶紧进去吧。” 陈兰硕回过神,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轻浅的笑意。 苦肉计是笨了些,但还是成了! 她心里到底是有他的。 “毛巾在架子上,自己拿起来把头发和身上擦干了。” 进了屋子,苏浅也不扭头,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话。 苏玉笙偷笑了一下,轻轻推了推陈兰硕,轻声说:“我姐姐说你呢。”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苏浅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俏脸悄悄地红了,偷偷侧过脸,狠狠瞪了苏玉笙一眼。 苏玉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丝毫不把她的冷眼当一回事。  陈兰硕乖顺地拿起帕子,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迹,一边悄悄地抬起眼,偷偷地瞄向苏浅。 第500章 乍然欢喜 琥珀端了两杯姜茶过来,笑着说:“这是小姐特意吩咐厨房里的人熬的,公子和世子赶快喝下,免得着凉了。” 闻到生姜味,苏玉笙捏着鼻子,躲出去老远:“姐姐,我是打着伞来的,就不用喝姜汤了吧?” 苏浅睨了他一眼:“当然要!你身子弱,天气稍冷,你就会生病。乖,把姜汤喝了。” 苏玉笙没话说了,捏着鼻子,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端着碗,把里面的姜汤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了,苏浅满意地点了点头,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年初时,我不是给你做了两件袍子,你试穿了之后,不是说大了吗?” 苏玉笙不明所以,追问道:“是啊,怎么了,姐姐?” 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当着陈兰硕的面,苏浅也不好训斥他,只好接着说道:“我这里女子闺房,不好给他作换衣用。带他去你院里,换身干净的衣服,免得生了病,恭亲王妃会找我算帐。” 她讽刺地勾起嘴角,眼神谑地看向陈兰硕。 陈兰硕擦拭的动作一顿,清亮的凤眼看向苏浅,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苏玉笙见自己的姐姐话锋不对,忙站了起来,拉着陈兰硕往外面走。 “硕哥,我带你去换衣服。” 换下了湿衣,穿着苏玉笙的衣服,有些紧紧巴巴地,陈兰硕一刻也不想多想多呆,很快返了回来。 他到了院门口时,门口小声说话的两个婆子马上停止了交谈。 陈兰硕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打着伞,大步踏上了游廊。 到了门前,他听到了隐隐的说话声从屋里传来,脚步微微一滞,停在了原地。 “浅浅,如果你不愿意嫁给他,我可以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是陈兰珩,也就是白九的声音。 苏浅笑了笑:“皇上金口御言,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怎么可能再收回去?” 白九夺目的桃花眼里闪过几分痛苦,嘶声道:“你只告诉我一句,你是真心愿意嫁给他的,我就死心。” 陈兰硕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支着耳朵,生怕错过了苏浅的声音。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  苏浅说话了:“阿九,不瞒你说,听到圣旨的瞬间,我是欢喜的。庆幸是他,不是别人。他一走三年,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乍然听到赐婚,一时茫然,不知道两个人的生活该如何度过。所以, 他来见我,我不见他,只是想安静地呆上一会儿而已。” 这次轮到陈兰珩沉默了。 好半天,他痛楚地闭了闭眼,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浅浅,如果我告诉你,我.....” 话才开了个头,声音就停了。 陈兰硕神色一凛,特意加重了足音,大步往屋里走去。 到了门口,往里面一看,他暗暗松了口气。 苏浅和陈兰珩并没有单独呆在一起,为了避嫌,屋里还站了个叫琥珀的丫鬟。 站在门口,他扬起笑脸,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句:“浅浅。” 苏浅身上的鸡皮疙瘩硬生生地被他叫出来一层,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陈兰珩脸色微沉,桃花眼里闪过几分暗然。 陈兰硕满面含笑地越过他身边,走到了苏浅面前,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柔柔一笑:“浅浅,阿九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苏浅有些想要挣开他的手,但他死死地握住。 她不想当着陈兰珩的面让他难堪,只好忍着气任他握着手,浅笑道:“阿九刚来。你们说话吧,我还有事要做。” 真当她瞎,看不见他跟陈兰珩眼神交流中的刀光剑影吗? 她可不愿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不如到书房躲个清闲。 没想到她会这种反应,陈兰硕愣神的功夫,苏浅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带着琥珀转身进了书房。 留下陈兰硕和陈兰珩对视了一会儿,一个面带嘲弄,一个心有不甘。 “浅浅身上已经打上了我恭亲王府的烙印,你身为外男,怕是不适合再出入她的小院。为了浅浅的名声着想,你以后还是少来苏家吧。“ 陈兰硕面无表情地陈述道。 陈兰珩望了眼紧闭的书房门,什么也没有说,象是默认了陈兰硕的话,扭头出了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兰硕松了口气,正了正脸色,敲了敲书房的门,不同于和陈兰珩说话时的盛气凌人,气弱地问道:“浅浅,我能进去吗?” 话音落地,他屏声敛气,听到周围一片安静,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担心苏浅拒绝。 过了一会儿,从书房里传来苏浅淡淡的声音。 “进来吧。” 他如蒙大赦,薄唇微勾,眉间的喜意想掩也掩不住,忙不迭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异常安静。 苏浅端坐在书桌后面,一手提着毛笔,好象在画着什么。 琥珀站在她身边,小心地研着磨。 偌大的书房里只听笔尖在质地良好的宣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陈兰硕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夺下琥珀手里的墨锭,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琥珀垂下眼,目光不经意地瞄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想到就是这样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一股无名的羞涩瞬间冲上了她的心头,慌忙福了一福,转身往书房外面走的同时,俏脸却隐隐地红了。 不同于琥珀的专业,陈兰硕显然没有干过研磨地这样的活,乱没章法了磨了一通之后,砚台里的黑色墨汁就溅出来了不少。 他偷偷地瞄了苏浅一眼,见她神色专注,好象并没有发现的样子,连拿起放在桌边的雪白布帕,一通乱擦乱抹。 等作完恶,他悄悄把已经变成一团乌黑的布帕放回了原处。 就在此时,旁边射过来一道强烈的视线,是苏浅正在看他。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小心.....” “你....” 苏浅有心想要劝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兰硕收回手后,鼻子上留下一团漆黑。 她真是又好气又有些好笑,目光无奈地看着他。 “怎么了?’  见苏浅看他,察觉到不对的陈兰硕顺手又在鼻子上摸了一下。 第501章 绝不会忍气吞声 黑色地鼻子,白皙的脸,两两相衬,格外喜感。 苏浅一时没控制住,大笑起来。 陈兰硕不明所以,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他伸出手还要摸自己的鼻子,因为苏浅的眼睛一直盯在他的鼻子上。 苏浅见状忙拉住他的手,笑着说:“别动!你手上都是墨,一摸脸,全都抹上去了。” 陈兰硕这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苏浅扬起叫了琥珀,让她端盆清水进来。 琥珀漫声应了,不多时便端着水进了书房。 把水盆放在椅子上,她伸手想要把水里的布帕捞出来,好帮陈兰硕擦脸,却听到苏浅温声说道:“你出去吧,剩下的,我来做吧。” 琥珀动作一滞,没有多问,躬身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瞬间,透过一尺见宽的门缝,她看到苏浅撸起了袖子,绕过书桌,走到木盆前,捞起布帕拧干。 陈兰硕象只温驯的大猫一样,听话无比,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浅身边。 琥珀心情有些复杂地垂下了眼睛,轻轻合上了书房的门。 苏浅用拧干的布帕动作轻柔地抹去了陈兰硕鼻子上的墨迹。 陈兰硕垂着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轻声问:“你不生我气了?” 苏浅把脏了的布帕放进了水里清洗,听到这话,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突然。我嫁给你后,你还会娶别人吗?” 陈兰硕有些不明白,怔怔地说:“我娶了你,当然不会再娶别人了。” “你们贵族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我的意思是,你会吗?” 苏浅垂下眼睛,浅笑着望着落在水底的布帕。 “当然不会。三年前,尚在清平时,我跟你保证过的,此生除了你,再也不会娶别人。这话,你且记住,一辈子也不会改变。” 陈兰硕语气坚定地说。  “那就行。有一点,你需明白。你母妃一向看我不顺眼,你我成亲后,我跟她必定合不来。我提前告诉你,我绝不会忍气吞声。她要是做得了初一,我就要做十五。到时候,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我 们也不要大吵大闹,让京城人都看笑话。你只需要给我一纸和离书,放我自由。” 苏浅拧干了布帕,搭在架子上,语气淡淡地说。 陈兰硕似有震动之色,呆呆地看了她的后背好一会儿,突然伸长了双臂,把她揽入了怀里。 “不管你跟我母妃怎么闹,只要不使出太阴毒的招数,伤人致死,我不过问。小默,你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清楚。无论何时,你记着,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头靠在苏浅颈侧,他声音低哑地说。 苏浅静静地听着,突然拍开了他的手,轻笑着说:“我已经改名字了,不叫苏默了,你应该叫我苏浅了,以后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你都不要叫错了,免得被人听到,会传闲话的。” “传什么闲话?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改名叫苏浅,叫苏默不好吗?” 陈兰硕语气不悦。  “苏默是庶女,且有一个与人私奔的娘亲,名声不好,一旦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要嚼舌根了。现在,我为苏浅,身为苏家嫡女,已经配不上你恭亲王府的门弟了,一旦曾为庶女的身世为人知道了,怕是更要说我配不上你了。至于为什么要改名,当然是为了保命。三年前,凶手杀了程家四口人之后,放了大火。我和小笙虽侥幸逃回清平城,却如惊弓之鸟,害怕那些人知道我们姐弟不死,会再起杀机, 回到苏家后,当然要改换名字。” 苏浅淡淡地解释道。 陈兰硕张了张嘴,眸光有些复杂:“你知道我母妃.....” “知道。我和婆婆推敲过后,觉得你母妃虽然不是直接的杀人凶手,但我们姐弟之所以会碰上杀身之危,跟她也脱不了关系。程家四条血淋淋的人命,我帐算到她头上,却也不会让她好过!” 苏浅浅笑盈盈,笑意却不达眼底,眸底深处潜藏着一抹极淡的恨意,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陈兰硕阖了阖凤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呆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苏浅命琥珀摆桌用膳。 和白九合作之后,每年分到手里的红利越来越多,苏浅的手头也宽裕了不少,又是苏家的大小姐,所受的待遇自然比一般的苏家人要好得多。 院里自带小厨房,如果不想到大厅跟苏家人一起吃饭的话,就在小厨房里开火做。 小厨房人手一应俱全,厨娘和干粗活的婆子一应俱全,所有花费都是从苏浅的私房里出,不走公众,苏家人看着眼馋,却也只能看着。 苏玉笙的院子里也有一样这样的小厨房。 开始时,苏玉俏看着眼红,多次到姨娘那里哭诉。 姨娘心疼自己的女儿,就到苏夫人李芸儿那里央求也给苏玉俏弄一个小厨房,夜里要是饿了,想吃什么,也方便不是。 李芸儿坐在金丝楠木的软榻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人家苏浅院里的小厨房里,是她自己出钱供起来的。你家玉俏想要,那银钱也得从你们娘俩的月例银子里扣。别没那个本事,倒先得了红眼病!” 姨娘臊得满面通红,从大夫人那里出去后,再也不敢再提给苏玉俏院里设小厨房的事。 此事不知怎么传到了琥珀耳朵里,学给了苏浅听,苏浅听罢,挑了下眉,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 苏玉俏绝不象她表面上表现了出来的与事无争。 因为有陈兰硕在,晚饭格外丰盛,听说世子爷来了,小厨房里的人跟打了鸡血一般,使出了十八般的武艺。 琥珀有心伺候,苏浅却挥退了她,让她也去吃饭去了。 屋子里只余苏浅和陈兰硕两个人,就能随意地说些闲话了。 想到了府里的茗烟,陈兰硕说道:“三年前,程巧儿拿着雕龙玉牌到了王府,被我母妃收了做丫鬟,现在改名叫茗烟了。”  苏浅神色诧异,她没有想到程巧儿竟然活着。 第502章 她没有死 三年前,程家人几乎死绝,程巧儿却不见了。 等事情平息后,苏浅让柳婆子去了一趟安宁村,出钱安葬了程家四口,唯独不见程巧儿身影。 苏浅以为她早就死了,没想到她竟然来了京城,还改换了名字。 想起三年前出事的那天晚上,程巧儿一反常态的表情,苏浅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知道程家会出事,所以早早地躲出去了? 后来,苏浅无意中碰到成亲嫁人了的沈茹梅,问过之后,才知道那天夜里,程巧儿根本没去她家借宿。 “虽然茗烟不好,但她毕竟是安宁村人。你要是觉得在京城无聊,没有闺中密友玩的话,可以找她。” 陈兰硕笑着说。 苏浅点了点头,并没有把她的怀疑说出来。 吃完饭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在苏浅的驱赶下,陈兰硕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满面春见地回到了恭亲王府,刚刚进府被人请进了恭亲王妃的院子里。  恭亲王妃坐在榻上,用帕子轻拭着眼角的细泪,泪盈盈地控诉道:“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娘,一个招呼也不打就进宫跟皇上请了旨。娶妻是人生大事,当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怀胎十月生了你,连你娶 世子妃的大事都不能参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越说越伤心,干脆拿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世子爷,快过来安慰安慰王妃啊。 陈嬷嬷站在一边,小声宽慰着,见陈兰硕干站着不动,不由出言催促道。 陈兰硕低低一笑,突然伸脚踢向了一边的椅子。 椅子在地上滑动,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恭亲王妃哭声一滞,从帕子里抬起脸,和陈嬷嬷悄悄地对视了一眼,冷声斥道:“硕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我眼里自然是有娘的,但娘眼里有没有我就难说了。母妃,你明知道我喜欢苏默,三年前,你为什么还要派人演戏把那些杀人,引到了安宁村,杀了苏默和阿笙借住的一家四口?!你想要谁死,我都 管不着,可你不该去害苏默!她是我的心头肉,你害了她,等人伤了我!” 陈兰硕怒气勃发,暴怒的凤眼,紧紧地盯着恭亲王妃。 恭亲王妃吃了一惊,瞬间离了软榻上站了起来,张口结舌道:“你,你都知道了?”  陈兰硕撩起眼皮,拧笑着说:“母妃以为我去赵家只是为了游玩吗?三年前,被你留在清平城假扮我,转移杀手视线的那个侍卫的脸皮被我生剥下来了,人现在还生不如死地躺在天牢里。他不是喜欢戴 人皮面具吗?那就不需要自己的脸了!死太容易了!难的是活着!我要把三年前,伤害过小默的人全部揪出来!一个个扒皮抽筋,受尽世间酷刑!方解我心头之恨!” 恭亲王妃心惊胆颤地听完,两腿一软,重重地坐回到软榻上,手指颤抖,指着陈兰硕的鼻子,软绵绵地问道:“你,你疯了吗?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难道你连我也要一并杀了,给她陪葬吗?” “母妃,她没有死,所以我不会杀你。但请母妃好自为之,不要再伤我一心想要护着的人!” 说完,陈兰硕抬脚出了屋子,走入茫茫夜色之中。  恭亲王妃丢了抹了洋葱的帕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象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捏着陈嬷嬷手,哭诉道:“嬷嬷,我命好苦啊。果然是父子啊,一样的绝情。喜欢的,可以宠上天。不喜欢的,任 你是他亲娘,他都不放在眼里。” 陈嬷嬷的眼睛也湿了,同情恭亲王妃的同时,心里暗暗地担心被送到世子爷屋里的茗烟。 她跟王妃商量好了,在世子妃进门前,先给世子爷纳几个通房,以后也好给王妃做个耳目,把世子爷房里发生的大小事,一应都报到王妃这里来。 茗烟就是最好的人选,已经送到世子爷榻上了。 人知进退,对王妃也很是忠心。 王妃特意叫了世子爷过来,就是想知会这件事。 谁知世子爷软硬不吃,还反把王妃气了个半死。 世子爷的脾气向来不好,气急了,一脚能把人给踢吐血。 茗烟这丫头通透得很,没少往她怀里塞银子,要不然她也不会白操心。 正想着,就听府内传出一声女子的惨叫。 陈嬷嬷眼角一抽,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陈兰硕回到屋里,转了一圈,很快发现他屋里的丫鬟和小厮均目光躲闪,不敢拿正眼看他。 他深深地皱起眉,在疑惑中走到了卧室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床榻上的茗烟。 “你坐到我榻上做什么?还不快滚下来!” 陈兰硕有轻微的洁癖,最讨厌外人碰他的东西。  看到了这幕,他暴喝出声,吓得茗烟忙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到了他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垂着眼睛,用无比羞涩的语气说:“世子爷,王妃许了我做你屋里的人。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地伺候好 世子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兰硕已经脸色大变,跨过去,不相信地问:“你说什么,爷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意识到他语气里的不悦,茗烟顿了顿,再次鼓起勇气说:“王妃把奴婢许给了爷!” 陈兰硕闻言冷笑,毫无留情地踹在茗烟的心口窝上。 茗烟叫了一声,心头一热,一口热血就喷了出去。 “我说过,不要通房,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茗烟,你这是有多想爬上爷的床?!滚出去!否则爷就踹死你!” 陈兰硕神色暴戾,眼神冷酷地说。 茗烟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流着眼泪,委屈无比地说:“我只是喜欢你啊,一直都喜欢你啊。哪怕做你的通房,偶尔能看你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兰硕面无表情地听她说完,抬脚踩着她的起伏的胸口,重重向下碾着:“除了苏默,爷谁都不想要!”  茗烟的嘴角溢出了一缕血色,神色痛苦抱着他的脚,用尽最后的气力大叫道:“她已经死了!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死心!” 第503章 公主的请笺 “她没有死!” 陈兰硕冷笑着重重一压,茗烟歪着头,又吐出一口鲜血,翻了个白眼之后,人事不知地昏死过去。 “来人,把她拖出去!别弄脏了爷的房间!” 门外进来两个下人,跟拖死狗一样把茗烟拖了出去。 虽然恭亲王妃百般不愿,但圣旨已意,她不得着手开始张罗陈兰硕和苏浅的婚事。 李芸儿忙得天昏地暗,却乐在其中。 苏家和恭亲王府结了亲,苏家人都脸上有光,走路都带着风。 皇上赐婚苏浅和恭亲王世子之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原本门可罗雀的苏府门前渐渐热闹起来,邀请苏浅出门游玩,参加聚会的请笺跟雪片一样飞进了苏家。 苏浅一直深居简出,京城闺秀很少认识她的,有那些好奇的,自然想见一见她的庐山真面目。 姨娘李茗湘带了薄礼主动找上门,支支吾吾地提出,让苏浅出门的时候,把苏玉俏也带上。 苏玉俏早到了适婚的年纪,因为苏浅一直没有出嫁,作为苏家庶女,婚嫁一事也因此耽搁下来。 李姨娘和苏玉俏虽然明面上没说,但私下里对苏浅多有埋怨之意。 直到苏家搬来京城,母女俩的怨念方才解去。 京城里名门世家众多,随便挑一家,哪怕是给人做妾,总比在清城那个穷地方,嫁给土包子做妻的好。 她们母女是这么想的,对苏浅的态度自然也越发地殷勤起来。 苏浅应了,李茗湘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李茗湘也是个人精,她本是苏夫人李芸儿的陪嫁丫鬟,后来开了脸给苏连城做姨娘,生下了苏玉俏之后,一直对李芸儿恭恭敬敬的,从无越矩和争宠之意。 后来苏浅到了苏家,初始时,李茗湘对她并不算热络。 失去了一双子女,李芸儿伤心无度,无心家事,把家里大小事务全部交给了苏浅,苏浅雷厉风行,治家严谨,李茗湘见人使舵,才对苏浅另眼相看。 所以,李茗湘一走,琥珀小声地问道:“小姐,你真要带二小姐出去交际吗?”  苏浅抬起眼,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有何不可?李茗湘和苏玉俏讨好我,也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好一些,并无恶意。京城里的名门闺秀邀请我出去玩,好奇居多,少有善意。我带上苏玉俏 出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我们各取所需,都有好处。” 琥珀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小姐刚来苏家的时候,李姨娘一直冷眼旁观,可没少看咱们的热闹。” 其他人的请笺,苏浅可以搁置在一边不去,大陈公主的邀她赏花的请笺,她却不能不去。 梳妆打扮之后,苏浅和苏玉俏坐上了马车。 苏玉俏一改往日的朴素打扮,穿着一身妖艳的桃红色绣兰花的长裙,坐在马车的角落,手里紧紧地揪着帕子,暗暗地偷瞄着苏浅的脸色。 不同于她的盛装,苏浅一身白底绣着仙鹤的朴素长裙,双目微阖地坐在软榻上,清清冷冷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侧目。 感觉到苏玉俏的目光,苏浅猝不及防地睁开眼,笑了笑,安抚道:“不用紧张,放松点,以后这样的聚会,你还要参加很多,习惯了就好。”  苏玉俏怯怯地点了点头,羞窘地问:“能得到公主邀请的,都是京城名门的大家闺秀,家世个个比我们苏家强,想到这个,我就紧张的不得了。姐姐,你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赏花会,你为 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琥珀跪坐在车厢里,闻言抬起眼,目光淡淡地瞟了苏玉俏一眼。 苏浅淡淡地笑着,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我也紧张啊,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是吗?” 苏玉俏歪着头,疑惑地问道。 这话,她当然不会相信的。  苏玉俏认为苏浅之所以不紧张,完全是因为她是苏家嫡出的大小姐,还有被皇上赐婚给了恭亲王世子,底气足的缘故,不象她穿得再好,容貌再出色,也不过是苏家不起眼的庶女,注定一辈子都抬不 起头。 马车到达兰湖公主的别院,停靠在了一个起眼的角落。 兰湖公主邀请,京城所有的名门闺秀,收到了请笺的都蜂拥而至,大大小小的华丽马车堵了半条路。 苏家的马车淹没在这些马车里面,分外不起眼。 别院门口,衣着华丽的公子和小姐带着下人,给门口垂手侍立的小厮看过了请笺之后,就说说笑笑地进去了。 看到这一幕,苏玉俏更气弱了,怯生生地跟在苏浅身后,一幅以她马首是瞻的样子。 琥珀瞄了她一眼,目光里闪过鄙夷之色。 同是苏家小姐,苏浅昂首挺胸,淡定从容,很有大家之风,而苏玉俏缩头缩脑的,一看就上不了台面。 苏浅担心苏玉俏还没见到人,就吓得缩在她身后了,进了别院之后,怕是连说话也不敢了,趁着人少,侧过头,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你平常是怎么走路,说话的,进去之后,跟往常一样就行了。” 苏玉俏连连苦笑:“姐姐,我现在连走路迈哪条腿都不知道了!” 说话间,她揪着苏浅的衣角,俏脸煞白,好象随时都会昏倒的样子。 琥珀抱怨道:“早知道这样,我家小姐就不该带你来!”  苏浅也忍不住皱眉,纤手用力,把自己的衣角从苏玉俏手里强拉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机会是你和你姨娘自己争取的,现在说不行的也是你!如果你觉得自己实在做不来的话,干脆就不要进去了,直 接坐车回苏家,我只当你没来过。” 坐车回去,也就意味着放弃着打入京城名门世家的机会,苏玉俏当然不会甘心。 “姐姐,等等我。我行的!” 她咬了咬牙,把后背挺直了些,看起来不再缩手缩脚了,快步跟上前面的苏浅。 苏浅转过身,打量了她一眼,冷声说:“身为庶女,你要是自己再不争气,那就怪不了别人了。“ “我明白的。姐姐!” 苏玉俏轻轻呼了口气,理了理发鬓,迈开小碎步,紧紧地跟上了苏浅。  把请笺递了过去,小厮上下打量了苏浅一会儿,轻笑道:“原来你就是赐婚的苏姑娘,主子正在里面等着你呢。你请!” 第504章 怼了公主 陈兰硕一大早赶到苏家扑了个空,被告知苏浅接了请笺,去赴兰湖公主的邀约。 他没有在苏家多做停留,骑着马赶往公主的别院。 春光刚好,桃花开得正艳。 别院里,曲水流殇,假山游廊穿梭其间,幽冷的花香飘散在空气里,沁人心脾。 进了院子,在仆人的引领下,苏浅和苏玉俏被带到了兰湖公主面前。 陈兰湖年方十五,个子娇小,长相精致,性格直爽,虽然贵为公主,但交友广阔,与名门世家的闺秀们关系都很好。 这些,苏浅只是听说,直到看到了别院里或坐或站赏花的小姐们,她才意识到传言不虚。 “主子,苏小姐来了。“ 传话地小厮走一位背对着苏浅,穿着湖绿色长裙的的女子近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声说了一句。 声音一落,周围闹哄哄的说话声瞬间停止了,静得落针可闻。 苏浅站着不动,就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来。 苏玉俏本来就有些局促不安,那些或是惊奇或是嘲弄的目光更让她紧张得连大气不敢出,偷偷地伸出手揪住了苏浅的长裙一角,这才觉得心里好过了一些。 “苏小姐?不就是赐婚给硕哥哥的那位苏家小姐吗?来就来了,特意告诉我一声,是想让本公主去迎她吗?” 背对着苏浅的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俏脸,粉嫩的嘴角勾起,挑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听到这话,苏浅的心里微微一沉。 这位兰湖公主怕是来者不善,就是不知道她很少出门,到底哪里让这位公主不快了? 所有人都听出了兰湖公主对苏浅的不满,纷纷用看好戏的目光看向苏浅。 在这些京城名门闺秀眼里,苏家是从小地方来的暴发户,苏浅根本不配跟她们站在一起。 如果不是皇上的一纸赐婚的诏书,她们根本不知道京城还有苏浅这个人。 在她们眼里,小地方来的姑娘,自然都是些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的。 被大陈的公主这么挤兑,说不定慌了手脚,更甚者会当场哭出来。 但接下来,苏浅的表现却让她们失望了。 苏浅象是根本没有听出兰湖公主话里的挑衅之意,盈盈一笑,从容淡定地福了一礼:“苏浅见过兰湖公主!”  陈兰湖用不甚礼貌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苏浅几眼,嫌弃地皱了皱眉:“长得还算勉强凑活!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媚术,迷惑地了硕哥哥,放着满京城的名门闺秀不要,偏要了一个小地方来的小家碧玉,也 不怕别人笑话。” 听到这里,苏浅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为了陈兰硕打抱不平的。 陈兰湖话音一落,周围的大家闺秀们便开始低低地窃窃私语起来,或嘲讽或鄙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了苏浅的耳朵里。 “我以为是个长得天仙模样的人物,现在一看也就一般....” “我听说有种人会使妖术的,指不定世子爷就是中了她的妖术了....” “呵呵,世子爷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苏玉俏脸色煞白,表情局促地看着苏浅,哆嗦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后悔了,原以为皇上赐婚,苏浅风头正劲,到了赏花会上,必定受万众瞩目,吹捧不断,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 相较于苏玉俏的局促不安,苏浅神色镇定,举止从容,顶着众人的目光,依旧能笑如春风。 “赐婚是皇上的旨意,公主质疑我跟世子的婚事,是不是对皇上的决定不满?” 对皇上的旨意不满,等同于忤逆圣威,往大了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此话一出,四周猛然一静。 陈兰湖表情微僵,剪水似的秋瞳无声地睁大了一些,象是刚才没有看清楚似的,仔细地打量着苏浅。 她完全没有想到,一个从小地方来的苏浅面对她的公主威仪,不惧不畏也就罢了,竟敢当面顶撞于她。 她虽然刁蛮了些,但万万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皇上的圣旨 就在陈兰湖不知如何回答之时,一道温婉的女声低低柔柔地响起,适时地替她解了围。 “公主不过开个玩笑,苏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别院里的桃花开得正艳,苏小姐可要好好欣赏,一会儿也好做几首好诗,让我等见识一下你的才气。” 话说得滴水不漏,明为邀请她写诗,其实有暗下战书之意。 苏浅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裙的美人站在陈兰湖身边的桃花树下,笑意盈盈地向她看过来。 见苏浅一脸懵懂的表情,陈兰湖冷哼了一声,主动介绍道:“这位是顾梵音,顾小姐,顾阁老的亲孙女!” 当朝阁老姓顾,顾家是名副其实的名门世家。 顾梵音姿容上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向来跟陈兰湖感情甚笃。 这京城的名门闺秀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苏浅暗暗地想着,俏脸上却不动声色,浅浅一笑,自谦地说道:“既是玩笑,我当然不会当真。我是从小地方来的,论才气,自然是比不过大家的。”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苏浅的识趣,让陈兰湖大为满意,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没让苏浅难堪,反被将了一军,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哼了一声,有意把苏浅和苏玉俏晾在一边,转过脸,跟顾梵音说话去了。 能拿到公主请笺的名门闺秀都是人精,几句话的功夫,就明白苏浅不讨公主喜欢,自觉地离苏浅和苏玉俏远远的。 只有顾梵音远远地向苏浅笑了一下,似有示好之意。 没有人搭理,苏浅脸上也无任何局促的表情,乐得清闲自在,带着苏玉俏和琥珀往人少的地方闲逛。 琥珀边走边回望着聚在一起,故意冷落她们的名门闺秀,不满地吐了口唾沫,小声说:“什么名门闺秀,不过是一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姐姐,阁老的官职很大吗?”  苏玉俏一路沉默地跟着,突然怯生生地问道。 第505章 妖孽缠身 “阁老是大陈的官员之首,大陈有八位阁老,顾阁老是首席,为阁老是首。” 苏浅语气淡淡地说。 “也就是说,顾阁老是咱们大陈最大的官?” 琥珀追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 苏浅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苏玉俏脸色暗然地垂下了头,在清平城时,苏家是富绅,她虽是庶女,冠着苏家的名头,走出去别人也要高看她一头。 到了京城,在这些家世显赦的名门闺秀面前,苏家实在不值一提。 走了一会儿,苏浅就有些累了,坐在一方长凳上休息。 公主的别院实在太漂亮了,苏玉俏和琥珀头一次来到皇家别院,兴致正浓,苏浅也不拘着她们,由着她们四处闲逛赏花去了。 长凳掩映在桃花树下,苏浅打了个哈欠,见左右无人,就斜倚在上面昏昏欲睡。 阳光正好,稀落的阳光从桃花枝里的缝隙里落下,斑驳的光影落在苏浅紧闭着双目的俏脸上,时明时灭。 桃花和粉面交相辉映,微风轻拂,好一幅美人春睡图。 苏浅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痒痒的,象是有只虫子在上面爬一样。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激冷,猛地睁开眼,顿时吓了一跳。 在她的面前,弯着腰,站了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常锦缎袍子,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更是精致如妖孽,弯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手里拿了个桃花枝,正轻轻地往她脸上戳。 似乎没有想到苏浅会突然睁开眼睛,他猛然一惊,手里作恶的桃花枝瞬间落到了地上。 “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苏浅迅速坐直了身体,绷着张俏脸,皱着眉质问道。 公主邀请的是京城里上得了台面的公子和小姐,因男女有别,名门闺秀和公子哥分在了两个院子里,只有一墙之隔。 这人竟然到了女子所属的院落,除了翻墙,苏浅想不出别的方法。 “你竟然不认识我?”  那人惊讶地挑高了眉,上下打量了苏浅好一会儿,妖孽一笑,低笑道:“这位姑娘,看起来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昕然,京城四公子之一。见到姑娘你,真是荣幸至致 。” 说着,他姿势优雅地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桃花枝。 顾昕然,顾阁老的嫡孙,文采斐然,为大陈女子所追捧。 “原来是顾公子!苏浅有礼了。” 苏浅匆忙站起身,垂下眼睛福了一礼。 说完,她转身欲走。 “你就是苏浅?被皇上赐婚于恭亲王世子那位?” 顾昕然眼睛一亮,脚步轻移,挡在了她面前,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探究之色。 不止他对苏浅好奇,就是全京城的名门世家对她都很好奇。 苏浅这个名字,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如同路人甲,皇上突然赐婚,让她在一夜间进入京城各大世家的视线里。 细查之下,世家这才发现,苏家是才搬来京城的,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地方,而家主苏连城不过是个京城小吏,靠的还是九皇子的人脉关系。 更别说,他的姐姐顾梵音,对恭亲王世子还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恭亲王府要为世子选妃,官媒多次来到顾家,暗暗表明了恭亲王妃对顾梵音的属意。 顾家上下都以为顾梵音和恭亲王府必会结为秦晋之好时,皇上突然下了圣旨,直接给恭亲王世子赐了婚。 顾梵音遭受了晴天霹雳,面上不表,暗暗地却在自己房里哭了好多天。 后来,他更是听说,赐婚一事是恭亲王妃主动向皇上请的。 这些都让顾昕然对苏浅无比好奇,能让陈兰硕那个无比高傲的人钟情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偶然得见苏浅,他自然不肯轻易放她离开。 “男女有别。顾公子喜欢这里,那我就让给你好了。” 苏浅垂着眼睛,往左边挪了一点,想要绕过顾昕然。 “苏小姐,急什么嘛,顾某长得又不丑。天气甚好,桃花开得正艳,如此美景,坐下来跟我说说话,不好吗?” 顾昕然轻笑一声,跟随苏浅的脚步,向左挪了几步,正正好好挡着了道路。 “我跟顾公子不熟,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她往右挪了几步。 顾昕然坏笑着也跟着往右挪了几步:“苏姑娘好象很怕我?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不吃人的。坐下来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的。” 苏浅深深地皱起眉,心道这个姓顾的,怎么这么讨厌。 一来二去了,她的耐心也耗尽了,恼怒的抬起头,斥道:“顾公子难道不觉得拦着别人的路,有人君子之风吗?堂堂京城四公子,行事却跟个登徒浪子似的,简直辱没了四公子的名头!” “有吗?第一次有人说我象登徒子,挺新鲜的。苏姑娘,你真特别。” 顾昕然完全没把苏浅的话当回事。笑嬉嬉地拿桃花枝去搔她的脸。 “是我见识太少吗?京城里的公子哥,脸皮都象你这么厚吗?” 苏浅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侧过脸,躲过了桃花枝。 “实不相瞒,跟其他的三公子相比,顾某的脸皮算是薄的。” 顾昕然讶然地挑着眉,嬉皮笑脸地说。 苏浅暗暗运气,提醒自己,能让公主请来别院赏花都是名门世家,是她得罪不起的,这才打消了一巴掌呼到顾昕然脸上的打算。 她提起裙摆,趁着顾昕然不注意,猛地转过身,撒开双腿一阵狂奔。 在桃花林里转来转去,跑出去很远之后,以为甩脱了顾昕然的苏浅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弯着腰,扶着一棵桃花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终于甩开那个神经病了!” 她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放心的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小声嘀咕道。 “咦,你是在找我吗?”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低笑,假装惊讶地说了一句。  苏浅身体僵直地转动脖子,扭头一看,顾昕然那个妖孽眨着电力十足的丹凤眼,袖手站在她前方不远的一棵桃花树下,勾着唇角,对着她笑得一脸灿烂。 第506章 宴无好宴 “你怎么跑到我前面去了?” 喘匀了气,苏浅惊讶地问道。 “我会武功啊。你在下面跑,我在桃花树上用轻功跟着你,当然跑在你前面了。” 顾昕然脸上连一滴汗也没有流,呼吸平缓,气定神闲地姿态,看得苏浅想打人。 “这不公平!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难道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苏浅愤愤道。 “完全不会啊。相反,我还乐在其中呢。你要是气不过的话,不如我们再比一次?这次,我不用轻功了,跟你一起跑如何?” 顾昕然抚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再跑一次,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刚才差点没跑死我!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跑,这里是女眷聚会的地方!信不信,我大喊一声,你就会被当成登徒子打成猪头!” 苏浅一手插着腰,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顾昕然完全不怕,慢慢走近,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无赖的浅笑:“你叫啊。最好多叫几个人来,看到我们这么亲密地呆在一起。到时候,京城里会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让你声名受损,我就管不着了。 ” 说着,他猿臂一伸,不顾苏浅的挣扎,把她揽入了怀里。 苏浅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死命地挣扎起来。 顾昕然力气很大,垂着眼睛,笑嬉嬉地看着苏浅气得通红的俏脸,象溜猫逗狗一样地逗着她。 至于苏浅招呼到他身上的小拳头,他只当挠痒痒了,完全没有当回事。 就在两个人纠缠的时候,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两道女声窃窃地响起。 苏浅眼睛一亮,张口欲喊。 顾昕然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躲过了深密的桃花林里。 苏浅拿眼睛瞪他,拿脚踢他,他一脸地不为所动,凑过她耳边,火热的气息瞬时藻进了耳膜里。 ”别动!你要是再乱动,我就亲你喽!” 苏浅身体一抖,完全僵在了那里。 见状,顾昕然低低一笑,那笑声听在苏浅耳朵里,刺耳极了。 “这样才乖嘛!我不让你动,也是为了你好。别看这些名门闺秀个个秀雅,其实都在大嘴巴。要是让她们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不知道会在背后传什么难听话呢。” 苏浅觉得有理,却不乐意以这样亲密的姿势和顾昕然靠在一起,手臂一抬,一肘子拐在顾昕然胸腹上。 顾昕然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双臂。 “本公子生得玉树临风的,你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手?!” 他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一脸哀怨地说。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我会让你断子绝孙信不信?” 苏浅翻了个白眼,瞄向了顾昕然的两腿之间。 顾昕然顺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眼,一张俊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我是不是女子,一会儿再告诉你。现在,闭嘴!” 苏浅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狠狠地拧了半圈,没好气地说。 等拧完了,她才意识到面前这个无赖不是陈兰硕,马上松开了手,不自在地扭过脸。 顾昕然眼神古怪地呆了片刻,用手背轻轻挨了挨她的手,小声问:“你经常揪别人耳朵吗?” 苏浅没有搭理他,只因为说话的两个人,提到了她的名字,且语气不善,她轻轻皱了皱眉,屏声静气地听了起来。 “素素姐,那个叫苏浅的,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村姑,不知礼数,连公主也敢怼。咱们要不要给她点颜色瞧瞧,教教她做人?!” “我正有此意。你有什么好方法没有?” ...... 商定了主意,两个女子嫌这里不够热闹,相携着离开了。 顾昕然瞄着苏浅的脸色,兴灾乐祸地说:“刚才那两个人好象要联合其他人让你难堪呢。你准备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登徒子!“ 苏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斥了一句,大步向外走去。 顾昕然不死心,快跑了两步,故计重施地拦在她面前。 这次,苏浅可不客气了,抬腿就往他两腿之间踹去。 “你来真的?我头一次见到你这样不拘小节的大家闺秀!” 顾昕然往旁边一跳,苏浅踢了个空,瞅了个空子,在他的阻拦下跑了出去。 “我也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不要脸的京城四公子!咱们半斤对八两,后会无期!” 苏浅在匆忙中扭过头对着他灿烂一笑,笑容明媚又阳光,晃花了顾昕然的眼。 他摸了摸被苏浅揪红了的耳朵,看着她的背影勾着红唇,妖孽一笑:“有点意思。” 许是跑得太匆忙了,苏浅一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 “啊!” 被撞的女子闷哼一声,抬手捂着脸,偏过头去。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自知闯了祸,苏浅垂下头,不好意思地道着歉。  那位看不到脸的小姐没有说话,倒是她身边站着的丫鬟上下打量了苏浅几眼,水灵灵的眼睛里闪过鄙夷之色,抬起手指,指着苏浅的鼻子,拽得万儿八千地斥道:“哎呀,这是哪家的下人,怎么走路不 长眼睛啊。撞坏了我家小姐,你赔得起吗?” 听到这话,苏浅瞬间沉了脸。 撞到人是她不对,但她在第一时间真诚地表达了歉意,这丫鬟说话未免也太狗眼看人低了些! 就在这时,一直偏着头的小姐终于转过脸。 苏浅看了一眼,瞬间愣住了。 被她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梵音。 顾梵音对着苏浅虚弱一笑,眸光一闪,侧过头看着自己的丫鬟,柔柔地说:“珊瑚,休要胡说!这位是苏浅,苏小姐,可不是什么下人。” 珊瑚故作恍然,再次打量了苏浅几眼,嗤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那位从乡下来的苏小姐。乡下人就是没有规矩,一身泥腥味,引人作呕!“ 话音落地,四周看热闹的闺秀们不由而同地捂着嘴娇笑起来,好象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匆匆赶到了别院,陈兰硕横冲直撞地就要进门,门口的小厮不依,伸手跟他要请笺。 陈兰硕不耐,干脆一脚踹倒,大摇大摆进了门。  引路的小厮是个有眼力的,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不敢怠慢,直接把他引进了男子所在的院落。 第507章 啪啪打脸 啪! 响亮的一巴掌拍下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名门闺秀们掩着嘴,堵住了差点喊出来的娇呼声,惊讶的目光看向了捂着脸的珊瑚和打人的苏浅。 “你这个乡下来的村姑,竟然敢打我,我.....” 珊瑚捂着红肿的半边俏脸,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苏浅,  “我是从小地方来的不假,可我也是拿着兰湖公主的请笺正正经经来赏花的客人!是主子!而你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敢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打你一巴掌算是轻的!好歹我也算是兰湖公主请来的人,你也看不起我,那就是看不起兰湖公主!等同于藐视皇威!哪怕当场仗毙你,也不为过!你这个下人,可是知罪?!一日为奴,终生为奴!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我听说京城名门里的规矩都极严,能教出 来你这样的下人,也让我这个村姑涨见识了!“ 苏默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睨着珊瑚,说到最后,她猛地沉下脸,眼神凌厉如刀,疾言厉色得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一个下人,打了又如何? 这些子名门闺秀不就是想看热闹吗? 那她这个村姑就打给她们看! 珊瑚咬着嘴唇,泪光盈盈地看向了顾梵音,眼神里满是委屈之色:“小姐!” 顾梵音眸光深邃地看向了苏浅,眸光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是她大意了! 原以为苏浅出身乡野,没有多少底蕴,在她这个正经的大家闺秀面前,根本没有底气,哪怕吃了亏,也会含泪咽下去。 但她错了! 苏浅打了她的贴身丫鬟不说,还把兰湖公主给抬了出来,三语两语就给珊瑚贴上了个藐视皇威的罪名。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可是她爷爷是阁老,身居高位,本就如履薄冰,要是让政敌抓住这个把柄,怕是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顾梵音非但没有替珊瑚出头,反倒扭过头,斥道:“让你口无遮拦!藐视皇威可是重罪,多亏了苏小姐手下留情!珊瑚,还不赶紧跪下来给苏小姐磕头认错?” 苏浅轻轻一笑,笑容清冷:“还是顾小姐识大体,知轻重!“ 珊瑚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到在了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垂下头,屈辱地咬着唇说:“是我错了,苏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起来吧!下次不要再狗眼看人低了。一口一句村姑的,不知道还以为你这个奴才出身有多高贵似的。要知道,奴才言行不慎,丢的可是主子的脸!” 苏浅挥了挥袖子,漫不经心地说。 珊瑚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垂下去的俏脸之上一闪而过愤然之色。 顾梵音峨眉轻蹙,杏眼里闪过不悦。 珊瑚是她的丫鬟,做错了事,自有她这个主子来教训,轮不着苏浅这个外人越俎代庖。 当着这么多大家闺秀的脸,苏浅打了珊瑚,就等于是在打她顾梵音的脸。 她暗下决心,一定在给苏浅一个难忘的教训不可! 陈兰硕一进入公子哥堆里,就被接边不断的贺喜声给淹没了。 也有人凑过来好奇地问,那位让他一见倾心的苏姑娘是何方神圣。 陈兰硕满面春风,笑而不答,引得众位公子哥大为好奇。 顾昕然低低一笑,神秘兮兮说:“世子爷的心上人,我倒是有幸见过一次,是个难得的妙人!” 陈兰硕有些惊讶:“你见过她?在哪里?” 顾昕然伸了个懒腰,妖孽一笑,大大咧咧地指了指隔壁的院子:“就在刚才啊。” 此话一出,陈兰硕脸色一黑。 这丫绝对是翻墙过去的! “好呀!你竟然背着我们,独自到那边看佳人去了!赶快说一说,那位苏姑娘长相如何?” 众位公子哄然大笑,一涌而上,撵得顾昕然满院子跑。 不多时,一位小厮就过来让众人移驾到了一处湖面上。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两个亭子矗立其上,两两相望。 公子们进了一个亭子,大家闺秀们进了另一个亭子。 一踏入亭子里,陈兰硕没空理会别人,凤眼远眺向对面,一门心思地寻找着苏浅的身影。 顾昕然把他的情急之态看在眼里,嗤笑道:“世子爷这是陷进温柔乡了,魂都要飞到对面去了。” 陈兰硕懒得搭理他,找来找去,终于在亭子偏僻的一处找到了苏浅的身影。 她倚在栏杆上,目光悠然地看向湖面。  陈兰湖瞄了苏浅一眼,不着痕迹地和顾梵音对视了一眼,笑着说:“只赏景没什么意思,不如大家各作一首诗出来鉴赏。要是只鉴赏,那也没什么趣味,当然要分个高低。这次赏花,我特意请了一些京 城里有才气的公子出来。今天就让他们给大家做个评判,魁首将获得本公主的亲赐玉如意一柄。” 说着,她身形一闪,露出一位托着青衣小厮出来。 小厮揭开盖着的红布,露出了一柄玉质上乘的玉如意来。 除了一言不发的苏浅,大家闺秀们都觉得此主意甚好。 陈兰湖咧了咧嘴,幽暗的目光看向苏浅,似笑非笑地说:“若是苏小姐为难的话,不必参加这个游戏也好。毕竟你出身乡野,许是没有读过书,也情有可原。” 话音刚落,大家闺秀纷纷以袖掩唇娇笑起来。  苏浅轻轻勾了勾嘴角,神色慵懒地转过身,笑着说:“大家都玩,我要是不玩,岂不是太不合群了?我的出身虽然比不上各位,但书还是读过一些的。游戏,我当然要玩的,说不定,我运气好,能得了 公主的玉如意呢。” 这话说得,好象玉如意已经是她的一样,听在京城名门闺秀耳朵里,都觉得刺耳无比。  “哟,你可真是大言不惭!说起大话来来,都不知道害臊!要论才学,在这京城所有的闺阁小姐中,梵音姐姐也称第一,没有敢说她是第二!话说得太满,一会儿要是被梵音姐姐打击了,怕受不了跳湖 就好。” 一位长相清丽的姑娘冷笑着站了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再看到她的长相,苏浅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在桃林里扬言要自己好看的那位姑娘。 第508章 不服不行 “口气也太大了!” “真是不知羞!” .... 有人打头,亭子里的小姐们纷纷斥责起苏浅的狂傲。 顾梵音笑盈盈地站着,俏丽的眉目间隐约闪过一丝隐晦的傲气。 她自幼饱读诗书,不信还胜不过区区一个村姑! “大家快别说了,也许苏小姐真的才高八斗也说不定。” 最后,还是顾梵音站出来打了圆场。 很快有厮搬来了一张桌子,上面的笔墨纸砚等物一应俱全。 在陈兰湖的主持下,斗诗会正式开始。 另一个亭子里,传话的小厮传了话,公子们精神一振,都来了兴趣。 顾梵音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陈兰硕的手,笑着挑高了眉:“你那位心尖上的苏小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姐姐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你说万一苏小姐输得太难看,会不会哭鼻子?” 听到这话,陈兰硕神色高傲地抬了抬下巴:“谁哭鼻子还不一定呢!” 这个态度让顾昕然有些纳罕,暗道莫非那苏浅真有几分本事,能胜过他姐姐不成?! 诗会以咏花为题,大家闺秀们搜肠刮肚,都想一展才气。 顾梵音一首桃花诗更是把亭中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她在宣纸上落了最后一笔之后,恭维声就不断。 女眷们每出一首诗就有小厮在一边匆匆记下,飞奔到公子们所在的亭里,一一大声念出。 顾梵音不愧于京城才女的名号,所做的诗句刚刚念完,就引起很多公子的大声叫好。 顾昕然得意地看着陈兰硕,小声说:“你可有后悔弃了我姐姐,选了个村姑为世子妃?” 陈兰硕气定神闲地坐着:“我家浅浅比你姐姐强一百倍,我为什么要后悔?” 小半个时辰后,亭子里的大部分闺秀都做了诗,唯有一两个才疏学浅地小姐,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来好的诗句。 顾梵音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苏浅身上,轻笑着说:“苏小姐,轮到你了。” 听到这话,苏浅对着她浅浅一笑,姿态慵懒地站了起来地,走到桌子边,抬眸扫向四周的大家闺秀。 “咏花的是吧?要几首?” 这话狂得,让亭子里所有的大家闺秀们都黑了脸。 “废什么话?有没有真本事,写下来就知道了。” “就是!别光说不做!有本事,你随便写个几首出来,让我等也见识见识!” “乡野村姑!无知之极!“ ..... 她一个穿越过来的人,能背出来的诗海了去了! 要是一一写出,怕是三天三夜也写不完! 苏浅笑而不语,垂下眼睛,在宣纸上认真地写了起来。 边写,她边念:“桃花,争花不待叶,密缀欲无条。傍沼人窥鉴,惊鱼水溅桥!” 话落,笔停,亭子里有瞬间的安静。 但苏浅并没有就此停笔,而是接着念出:“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两首诗之后,她并没有作罢,而是接着又写了好几首咏桃花的诗。 开始,大家闺秀们还没有一个人围在桌子旁边,渐渐的,人群开始围拢过去。 顾梵音脸色一沉,没有架住好奇之心,也围了过去。 苏浅一连念出十来首咏桃花的诗,首首都是佳词好句,速记的小厮根本来不及之下,只好等她写完了之后,趴在桌子边抄下来,然后再跑到公子哥们所在的亭子里大声念出。 公子们不明所以,片刻之后,纷纷称赞苏浅好才气。 顾昕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兰硕:“这位苏姑娘是个怪胎吗?“ 陈兰硕得意地扬着眉毛,一仰下巴:“那是!你姐姐肚子里那点墨水跟我家浅浅一比,根本不够看的。” 顾昕然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你得意什么?又不是你写的诗!” 第十首诗之后,苏浅抬起毛笔,在众位大家闺秀见鬼一样的目光里,浅浅一笑:“够了吗?” 陈兰湖呆了半天,才恍然回神,结结巴巴道:“够了,够了。” 等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在连写十首好诗之后,苏浅竟然还有余力,也就是说苏浅竟然还能写出更多的诗,只是不想写了,才停了笔? 她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着苏浅,看着她的目光满满的都是探究之色。 此时,她的心里跟顾昕然有着同样的想法,这个苏浅可真是怪胎。 不比于另外一个亭子里的沸腾,女眷这边的亭子里是哑雀无声地一片静默。 大家闺秀们只觉得自己的脸无形中象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有些疼,但更多的却是羞臊。 之前,她们没有人看得起苏浅,认为她是村姑,必然没有读过书,更别说做诗了。 更能得的是,苏浅不仅诗好,而且写了一手的好字。 娟秀的字迹写在宣纸上,工整精巧,让人眼前一亮。 尴尬,蔓延开来。 名门闺秀的嘴巴象是被人封住了一样,死也张不开口称赞苏浅一句。 吵杂声渐渐逼近,亭子里的人抬起头往外看去,就见公子哥们走出了所呆的亭子,一个个扬着兴奋地脸,向这里走过来。 陈兰硕和顾昕然就在其中,顾梵音眼神痛楚地落在陈兰硕身上,满是不甘地轻轻咬住了嘴唇。 她怎么会输给了一个村姑?! 公子哥们在离亭子的不远处礼貌地停住了脚,嬉笑着把陈兰硕推了出来。 “苏姑娘,世子爷在此,还不赶快出来一见?” 说完,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公子哥们哄然大笑,纷纷用调侃和促狭的目光看向陈兰硕。 陈兰硕脸上没有丝毫的羞宭之色,清亮的凤眼透过人群,专注地锁在苏浅身上。 大家闺秀们适时地让出了一条路,把闲适地站在一边的苏浅让了出来。 陈兰硕看着苏浅,笑得温柔:“浅浅,过来!“ 趁人不注意,苏浅暗暗地对着他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见状,陈兰硕笑得越发灿烂了。 顾梵音扭过头,难过地闭了闭眼。 结果显而易见,苏浅赢了。 陈兰湖的玉如意给得不情不愿,但不得不心服口服。 一众名门闺秀们失了面子,都有些无趣地散开了。  顾昕然脸皮厚,挤到苏浅和陈兰硕中间,笑嬉嬉地说:“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太有缘分了。” 第509章 教你规矩 陈兰硕满是醋意地看向苏浅:“你认识他?” 苏浅看了顾昕然一眼,冷漠地说:“我跟他不熟。” 听了这话,陈兰硕的醋意瞬间消除,心里舒坦无比,得意地挑着眉:“听到了吗?我家浅浅说了,跟你不熟。” 顾昕然夸张地捂着胸口,皱着眉,一脸哀怨地说:“苏姑娘,你太伤我的心了!桃花林里发生的事,你都忘记了吗?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说到风花雪月,简直相见恨晚哪!” 陈兰硕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刚消下去的醋意又重新泛滥开来:“浅浅,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你跟他.....” 苏浅不耐地拧着他的耳朵,叫道:“他胡说八道,你也信?我说了跟他不熟,你信他不信我,是不是?” 陈兰硕温驯地弯着腰,以便让她拧起耳朵来更顺手一些,嘴角勾起一抹享受似的淡淡笑意,连连告饶道:“我当然信你了!” 看到苏浅熟练的举动,顾昕然不禁摸了摸同样被她拧过的耳朵,眼神古怪,浅笑着说:“我说为什么苏姑娘拧耳朵的动作这么熟练,原来是常拿世子爷练手啊!” 闻言,陈兰硕深深地皱起眉,不满地看向苏浅:“你也拧过他的耳朵吗?” 苏浅松开了他的耳朵,不自在地垂下眼,躲开了他清亮的凤眼,扭过头,狠狠地剐了顾昕然一眼。 看到这里,陈兰硕什么也明白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不然苏浅不会是这个反应。 “顾昕然,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兰硕走到顾昕然身边,扯着他的手臂,把他往一边扯去。 顾昕然挣扎着不想走,努力持扭过头,看向苏浅的方向,用无比暧昧的语气说:“世子爷,有什么话以后在说。让苏姑娘一个人呆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的未婚妻,我都不担心,你替我担心什么?我要跟你谈的是关于你姐姐顾梵音的事情。” 陈兰硕暗暗咬牙,面上却要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凑近顾昕然耳边,小声说道。 关于他姐姐的事情? 顾昕然目光闪烁了片刻,悄悄地扭过头,看了眼一无所知的苏浅,乖顺地跟着陈兰硕离开。 走之前,陈兰硕交待道:“浅浅,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然后,不等苏浅说话,他扯着顾昕然转过一丛开得正艳的花枝,消失在她眼前。 苏浅百无了聊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返回亭子里,靠坐在栏杆上。 阳光正好,照在人脸上暖暖的。 她舒服地闭上眼,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向亭子里接近。 以为是哪个也想到亭子里躲闲的大家闺秀,她心里一动,却没有马上睁开眼。 那人进了亭子里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走到她面前,脚步声才停止。 虽然闭着眼,但苏浅能感觉到那人似乎微微倾下了腰,灼灼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目光强烈得似乎能在她皮肤上烧出个洞来。 苏浅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安,猛地睁开眼,看到那位叫素素的大家闺秀正瞪着圆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目光里的愤恨之色强烈得都要溢出来了。 “啊!” 没料到苏浅根本没有睡着,并且冷不丁地睁开了眼睛,袁紫素受惊地发出了一声轻叫,惊魂未定地往后退了半步。 苏浅一语不发,用看透一切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 素紫素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定了定神后,牵强地扯开嘴角笑了笑:“苏小姐,你没有睡着啊。看到你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呵呵。” 看着她闪烁的眼睛,苏浅轻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苏小姐,刚才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没看什么。我不是说了嘛,以为苏小姐睡着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你呢?虽然是春天了,但这天气还是有些凉的,冻着了你就不好了。“ 袁紫素秀气地用帕子捂着嘴,巧笑嫣然。 “谢谢你的好意。我休息好了,该走了。” 苏浅笑着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陈兰硕要她等,她早离开这无聊的赏花宴,回家睡觉去了。 这么长时间,他都不出现,她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听到她要走,袁紫素极快地皱了皱眉,脸上划过不悦的神色,轻移莲步,拦在苏浅面前,硬声说:“我一来,苏小姐就着急要走,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苏浅有些莫名其妙,她跟这位袁小姐又不熟,不走,留在这亭子里,等着开饭吗? “这位小姐,你误会了。我想离开,只是想回家了,没有别的意思。麻烦你让开路,行吗?” “我叫袁紫素,我父亲是兵部侍郎,而你父亲不过是个小史,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论家世,我袁家是世代名门。论容貌,我自认不输于你。我真不明白,世子到底看上你哪里了?” 袁紫素挑起眼角,目光鄙夷地上下打量着苏浅,俏脸生晕,胸口起伏,看起来起得不轻。 原来都是陈兰硕给她惹的祸,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弄清楚了这帮京城闺秀合起伙来针对她的原因,苏浅的眼睛里闪过不耐,似笑非笑地说:“这个问题,你得去问陈兰硕了。我也很想知道,京城那么多的名门闺秀,他为什么独独选了我?” “大胆!你一个小史之女,竟然敢直呼世子名讳!” 袁紫素惊怒交加地看着苏浅,纤手指着她的鼻子,高声斥责道。 “他本来就叫陈兰硕啊。我叫他名字有什么不对吗?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无视她的怒气,苏浅走近,红唇轻挑,说出的话,字字如同钢针一样扎进了袁紫素的心里。 身为恭亲王世子,只有亲近的人,才敢象苏浅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世子爷身份尊贵,他的名讳岂是你这样低贱的人能直呼的!今天,我要替你的父母好好教教你规矩!”  嫉妒使袁紫素俏丽的面容微微扭曲起来,她咬着牙抬起手,对着苏浅的脸,用力地抽了下去。 第510章 教训傲娇大小姐 “教我规矩,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苏浅眼疾手快,抓住了袁紫素的手掌,扳着大拇指用力一扭。 只听一声脆响传来,袁紫素苦着脸,娇声痛呼起来。 “啊!痛!好痛!我的手指要断了!你这个粗鲁的乡下人,赶紧放开本小姐的手!本小姐要是伤了半根毫毛,你们苏家就要倒大霉了!”  “乡下人怎么了?吃你家的饭了,还是花你家的钱了!没有我们乡下人,你们这些所谓的千金小姐,世家名门吃什么,喝什么?!处于下风,还敢威胁于我!真是不知死活!今天我就教你个乖,受制于 人,就要有低头的觉悟!“ 苏浅冷笑着说完,放开了袁紫素的大拇指,攥紧她的其余四根手指,用力往下方一扯。 “啊!救命啊!” 袁紫素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撕心残裂肺一样地叫了起来。 “你的好姐妹都跟着兰湖公主走了,你就大声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苏浅飞快地向四周瞄了一眼,别说下人了,周围连一个鬼影都没有,简直是作案的最佳时机。  袁紫素欲哭无泪,刁蛮的姿态弱了三分,眼眶含泪地看着苏浅,强撑着名门世家的威风,尖声道:“我爹是兵部侍郎,我们袁家是名门世家,你们苏家对上我们袁家就是鸡蛋碰石头!你敢这么对我,你 还有你们苏家的每一个人,就等着我们袁家报复吧!” “想报复我啊?!哎呀呀,我怕死了!袁小姐,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走出这个亭子吗?” 苏浅面色一变,一张笑如春风的俏脸瞬间冷若冰霜,黑沉沉的眼仁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让袁紫素惊得魂飞魄散的杀气。 “你,你要干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苏浅没有回答,粗暴扯着她的手臂,来到栏杆处,按着她的后背,用力往前推去。 “啊!” 袁紫素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半边身子探出了栏杆,一个不好就会栽到湖水里去,她尖叫一声,胡乱地伸出手抓住了栏杆。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这里空无一人,就算我把你推下去淹下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更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袁紫素看不见的身后,苏浅一手按在她的后背,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以防自己失手真把她推下去了。 这些京城里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唯一的活动就是在深宅大院里散散步,绣绣花什么的,身子娇弱得很,哪比得上苏浅,因为跳舞的关系,需要经常运动,体力自然远远地胜进袁紫素。 苏浅勾起嘴角,凑到袁紫素耳边,发出完如恶魔一样的笑声。 “袁小姐,你看我,都忘记问你了,会游泳吗?” 袁紫素惊恐万分,被苏浅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俏脸上血色尽无,一片煞白,结结巴巴地问:“什么是游泳?” 苏浅微微一愣,她忘了,这里不是现代,游泳都叫泅水的。 她清了清嗓子,冷声说:“游泳是什么都不知道,笨死你算了!就是泅水!我把你推进水里,你要是会泅水的话,就不会淹死了!” 说着,她按在袁紫素后背上的手极有分寸地往前一推。 “不要!不要!苏小姐,我错了!我不会泅水!你不要推我下去!” 袁素素惨叫一声,吓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身子趔趄了下,纤弱的腰肢越发弯了下去,如一张弓一样吊在了栏杆上。 “你不是要报复吗?” 苏浅偷偷地扬了扬嘴角,抓在她手臂上的手用力抓紧往上拉了拉,把她快要挨到水面的身体重新拉了回去。  素紫素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委屈地瘪了瘪嘴,越发用力地抓紧了栏杆:“游泳是你们乡下的叫法,我哪知道是泅水啊。苏小姐,你别开玩笑了,快把放开我!我收回之前的话,绝不报复你和苏家了! “ “真的吗?你们这些大家闺秀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我才不相信你们说的话呢。除非你发个毒誓!” 苏浅心情愉悦,故作狐疑地说。 “毒誓?现在吗?” 袁紫素目光轻闪,恨恨地磨了磨牙。 她原打算先糊弄着苏浅放了自己,等回家后,再把自己的遭遇说给父亲听,让父亲替自己作主。 谁知苏浅这么精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计划。 “被我猜中了吧?呵呵,还是把你推下去淹死,一了百了!” 见她犹豫,苏浅瞬间沉了脸,手臂用力往前推了推。 袁紫素哀嚎着告饶道:“苏小姐,你冷静些!我绝对没有食言而肥的意思。毒誓,我没有发过。我在想,发什么样的毒誓好。“ “毒誓都不会发,要你何用?还是淹死算了!” 苏浅作势又在推她。 “别!别!我知道怎么发毒誓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袁紫素绝不会报复苏浅和苏家。如果食言的话,让我受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之苦!” 袁紫素已经绝望了,在心里大骂苏浅有病,并且还是无药可医的那种。 “这样哪算得上毒誓,你应该这么说,如果你食言,你本人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不得好死!你们袁家家破人亡,男丁世代为奴,女子代代为娼!按我说的再说一遍,我就放开你!” 瞟到她脸上的不情愿之色,苏浅眯了眯眼睛,冷声说道。 “这,这毒誓是不是有些过于狠毒了些?” 袁紫素白着脸,咬着唇,犹豫着说,显然不情愿发这样的毒誓。 古人向来信奉鬼神,所以不会轻易发毒誓。 袁紫素不愿也在苏浅的意料当中。 “你不发是吧?那还是淹死算了!左右我是乡下人,贱命一条,能拉一个出身高门的大家闺秀垫背,黄泉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苏浅冷笑着,再次推了推袁紫素。 袁紫素怕得要死,闭着眼睛,重发了一次毒誓。 苏浅松开手后,她象一滩烂泥一样摊倒在亭子里,片刻后,越想越后怕,干脆用帕子捂着脸,小声地哭了起来。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第511章 错付深情 等陈兰硕收拾完顾昕然,脚步匆匆地来到亭子里,只看到一个哭哭啼蹄的袁紫素,哪还有苏浅的身影。 美人垂泪,他视而不见,头也不回就打算离开。 袁紫素举止秀气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细泪,勉强站起身,扬声道:“世子爷留步!” 陈兰硕理都没理,只当没听见,大步往前走。 袁紫素不忿,嘶声喊道:“世子爷,娶了苏家苏浅,你一定会后悔的!她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 听到这话,陈兰硕深深地皱起眉,屈指拈了片绿叶,屈尊降贵地侧过头,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爷的女人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说着,他轻轻一甩,轻飘飘的绿叶如闪电一样,飞到了袁紫素近前,象长了眼睛一样,堪堪从她鼻子前面擦过,插进了亭子里的木柱上,如钢铁般入木三分! 素紫素惊得身子一哆嗦,一屁股坐倒在栏杆上,等回过神来,她揪着帕子,恨恨地说:“一个暴戾狠素,一个心狠手辣,倒是绝配!我才不稀罕什么世子妃呢!哼,不稀罕!” 路上撞见几个下人,打听之后,陈兰硕才知道,陈兰珩也来赏花会了,找到了苏浅,两个人到桃花林里说话去了。 又是白九! 这丫为什么总来找他的浅浅!真是太可恶了! 听到这话,陈兰硕凤眼一眯,胸腹间瞬间醋意泛滥,心头犹如一把烈火在烧一样,抓着一个小厮,怒吼道:“九皇子在哪儿,快带爷去!去晚了,看爷不抽死你!” 小厮吓得脸色煞白,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把陈兰硕带进了桃花林后,就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明天芳华阁就要表演了,阁里的姑娘们的舞蹈和曲目练得怎么样了?” 桃花林里,微风轻拂,无数的粉色的花瓣纷纷而落,陈兰珩一身白色锦袍和身穿白裙的苏浅立在一起,宛如一对壁人一般。 苏浅抬首,目光专注地看着一瓣晃晃悠悠从枝头飘落的桃花,情不自禁地伸出纤手接住,嘴角噙着一丝惑人的笑意。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吧?我以为,如此风景,不好好欣赏,实在可惜。凡尘俗世等出了这个院子,回到芳华阁再说吧。“ 她做这些的时候,陈兰珩安静的伫立着,含情的桃花眼脉脉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眸光里时不时地闪过温柔之色。 听了苏浅的话,他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想也不想地道了声:“好!” “幸亏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不然这样无聊的赏花会,你一定不会多呆,早早回苏家去了。” 陈兰珩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浅身后,闲聊似地说。 “是啊,如果不是陈兰硕那小子要我等他,我可能现在就窝在书房里画漫画了。” 想到这里,她暗暗在心里埋怨起陈兰硕来。 他明明说好,去去就回的,害她在亭子里白等了半天,到现在还不见人影,都不知道去哪了,是不是忘记跟她的约定了。 说话间,苏浅不知疲倦地伸出手接着天空上飘落下来的桃花瓣,随着她身体的转动,白色的裙摆旋转飞扬着,煞是好看。 陈兰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是他多想了,以为苏浅一直呆在这无聊的赏花会上不走,是听到他这个大陈的九皇子即将要来的缘故。  他自嘲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温声道:“我一来就听说你连作了十首咏桃茶的诗。可惜,我来得晚了,没有亲耳看到你作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不如趁着现在,你一一念给我 听一听吧.“ 能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光已经不多了,毕竟他父皇已经赐婚,他注定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入恭亲王妃。 所以,他尽量不去多想未来不会再不能跟苏浅单独相处的日子,自己会如何挨过。 尽管每见一次苏浅,他都心如刀绞,还是要装作开心地笑出来。 脸上的面具戴得太久了,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取下来,可以给喜欢的人看到自己深埋进骨血的真心! 他是皇子,未来很可能是皇帝,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给不了她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着苏浅,陈兰珩眸光深邃,长睫下掩映着的是重重不能说出口的复杂心思。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暖风,桃花片片如雨般飘落在苏浅的发顶。 “那些诗,可不是我写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写出十首诗,都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山野高人写的。我只是记性好,全都记下了而已。“ 苏浅一无所知,背负着双手,行走在纷落的桃花雨中。 穿着长裙并不影响她蹦蹦跳跳,她欢快地迈着步子,如同跳舞一样向前走动着。 盯着她的背影,陈兰珩看得入神,一想到她注定不属于自己,心里大恸。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山。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别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虚焊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刚才时间太紧,没 来得及写这首。所有写桃花的诗里,我觉得这首格处出彩。阿九,你觉得呢?” 苏浅边走边念,念完之后,她笑着,猛然回过头,看到了陈兰珩那双浓情的桃花眼里还未来得及眨去的痴色,不由愣在了原地。 陈兰珩定定地看着她,握了握拳头,暗暗地吸了口气,笑着打破了沉默。 “诗不错!这首诗也是那位山野高人写的吗?可惜了,不知道他家居何处,要不然我就能亲自拜访一下他。” “呵呵,既然是高人了,那肯定不是我们随便就能见到的。” 苏浅干干一笑,仓促地回过头,垂下去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深思。 刚才,是她看错了吗? 白九向来冷静,应该不会对她..... 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浅浅,你站着别动!” 眼见着苏浅头上的桃花越落越多,陈兰珩笑着说了一句。 苏浅不明所以,终是听话地停在了原地。 陈兰珩走过去,优雅地抬起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住手!”  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带着醋意和十足的怒气。 第512章 醋坛子 陈兰硕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举起拳头,对着陈兰珩的俊脸打了下来。 陈兰珩明明能躲过去的,他看了苏浅一眼,桃花眼闪烁了几下,竟然没有躲,硬生地受了陈兰硕一拳。 他那张引人为傲的俊脸被打得偏了过去,僵着身体,一动也不动。 看到这一幕,苏浅惊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挡在陈兰珩面前,气急败坏地吼道:“陈兰硕,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是他,是他觊觎你!“ 陈兰硕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痛苦地皱着眉,一脸受伤地看着苏浅。 苏浅神色震动,清亮的目光闪动着看向陈兰珩。  他苦笑着回望着她,多情的桃花眼里罕见地闪过一丝痛楚,无奈地说:“浅浅,他说得没错。明知道你和他订了亲,我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对不起啊,浅浅,本来我想把这份喜欢一直深 埋在心底,不让你困扰的,但还是被发现了。如果你讨厌我的话,以后我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陈兰珩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慢慢地往桃花林外走去。 苏浅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心意,她早已察觉,只是故作不知。 她以为他会一直埋藏下去,永远不会说出口,但他还是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陈兰硕一脸状况外,把苏浅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之后,以为她这是舍不得他离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站到苏浅面前,接住她的视线,不满地说:“人都走了,你还盯着人家的背影看,是不是舍不得啊 ?舍不得就去追啊,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我又没有拦着你!” 说着,他抱着双臂,仰起下巴,斜睨着苏浅,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苏浅回神,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在他紧张的目光下,突兀地露出一个浅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让我去追阿九。我真去了啊。” 话音落地,她转身就走同,丝毫不给陈兰硕反应的机会。  陈兰硕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气急败坏地追在后面,吼道:“我就那么随便一说,你还真去啊!给我站住!我不准你去!浅浅,你可别忘了,你跟我已经被皇上赐了婚!除了我之外,你不能跟任何男子有 亲密的接触!” “你哪只眼睛看到阿九跟我有亲密接触了?” 苏浅停下脚步,没好气地说。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的,要不是我拦着,他再低下头,就能亲到你的头顶了!我不许!” 说到这个,陈兰硕握着拳头,情绪激动地低吼道。 “你看错了。他只是想帮我拿头顶上的花瓣而已。” 苏浅把手伸到头顶上,摸下来一片花瓣,递到陈兰硕面前。 陈兰硕神色微梗,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弱,疑惑地小声嘀咕道:“难不成真是我看错了?那我打他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躲?” 白九不躲,自然是不想躲,故意挨了一拳,好趁机把他的心意说出来。 比起心思太过复杂的白九,陈兰硕有时候反倒单纯得多。 想到这里,苏浅扬起唇角浅浅一笑,漫不经心地说:“下次遇到事情的事情,千亏不要再冲动行事了。多想想,再动手也不迟。你打错了你,下次见到阿九,好好道个歉。” 见苏浅没有深究他打了白九的事情,话语当中还隐隐地站在他这一边,陈兰硕心里一甜,怒意来得快,消得也快,薄唇微挑,讨好地去拉苏浅的手。 苏浅躲开他的手,冷声说:“离我远一点,我还没有原谅你呢。我问你,不是让我等你吗?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你跟顾昕然都说什么了?” “我跟顾昕然能说什么啊,就说了几句无头紧要的话,我就回来了,路上碰到几个人,耽搁了不少时间。我不是故意要你等那么长时间的。” 陈兰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凤眼闪烁着不肯和苏浅对视。 “真的吗?” 苏浅狐疑地说。 “当然是真的。” 陈兰硕敛了笑,绷着俊脸,一本正经地说。 说着,他悄悄地伸出手又去拉苏浅的手。 这次,苏浅没有躲开,乖顺了任他握着。 两个人牵着手,在桃花林里漫步,桃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们的肩上和发间。 顾梵音躲在不远处,揪着帕子,面色嫉妒盯着陈兰硕看向苏浅的温柔眸光看了一会儿,猛地垂下头去,眼圈不知不觉地红了。 顾昕然以袖掩面,在小厮的巧妙掩护下,作贼似地跳上了自家的马车。  坐进车里之后,他放下袖子,露出两个骇人的青眼圈,恨恨地咬着牙:“陈兰硕那孙子下手可真狠!我不就跟那位苏姑娘调笑了几句嘛,这醋劲也太多了。堂堂世子爷,跟醋坛子一样,真是让人不耻! 我呸!不耻!” 陈兰湖扯着满脸飞红,一脸别扭的顾梵音拦在苏浅和陈兰硕面前。 “硕哥哥,这位是顾家的梵音姐姐。她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你们在宫宴上人见过许多次,只是没说过话。” 陈兰湖面带敌意地扫了苏浅一眼,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道:“苏小姐,你和硕哥还没有成亲,想必不会介意顾姐姐和硕哥哥认识吧?” 苏浅抬起眼,玩味的目光从垂着头,目光闪烁的顾梵音身上扫过,刚要说话。  陈兰硕皱着眉,不悦地说:“我介意。兰湖,你怎么越大越不可爱了呢?你小时候,多懂事啊,现在怎么越发地不知礼数了?顾小姐尚未婚配,而我却已经订亲,你让顾小姐和我相识,要是让人看到了 ,说出什么闲话出来,岂不是坏了顾小姐的清白名声!” 陈兰湖脸色一僵,顾梵音垂下去的俏脸已然惨白一片,象失去了滋润的花朵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她咬着嘴唇。一动不动站着,眼眶里浮起淡淡的一层水雾,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浅浅累了,我送她回去,先走一步。” 陈兰硕牵着苏浅,缓步离去,留给陈兰湖和顾梵音一个冷漠的背影。  顾梵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第513章 打起来了 倩女幽魂的漫画一经印出,包装精美,凄美的爱情故事,更是如同罂粟一样,让人着迷。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世家名门,迅速地掀起一股狂潮,漫画刚摆上书架,很快就一售而空。 出去聚会的女眷们若是有不知道倩女幽魂的,会被人嘲笑的。 就在此时,芳华阁放出风声,将会唱倩女幽魂曲目,一时掀起轩然大波。 公子哥们一涌而入,芳华阁顿时人满为患。 时间一到,芳华阁大门紧闭,再不允许客人进入。 台下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只余偌大的台上稀落地点燃着几个蜡烛,烛光幽幽地映照着,把芳华阁映得梦幻无比,恍然如梦中一般。 箫声飘飘渺渺地响起,透着无尽的缠绵和幽怨,吵闹的地阁里瞬间鸦雀无声。 陈兰珩站在楼上的窗口处,目光透过纷扰的人群,远远地落在一个坐在一台筝前,穿着月白色素衣,薄纱掩面的苏浅。 幽怨缠绵的前奏过去,清冷的女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伤感,一出口便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屏息凝神地听下去。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 “路里崎岖,崎岖不见阳光,泥尘里,快乐有几多方向,一丝丝梦幻般风雨。”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飘出,幽怨的古筝拨弄了好一会儿才停止。 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阵清风,徐徐而来,吹动了遮挡在台上的薄纱,惊鸿般展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戴着面纱,长睫微垂,只露出一双漂亮如菡萏一样的眼睛,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引人探究。 薄纱轻拂,恍然地合上,把所有人的目光挡在了外面。 台上的烛光越发明亮,台上被灭掉的蜡烛重新被点燃,映得芳华阁恍若白昼。 “芳华阁首席多谢各位莅临芳华阁,祝各位玩得愉快。” 苏浅站起身,隔着薄纱,客气地鞠了躬后,浅笑盈盈地说。 “再唱一次!” “芳华阁首席是吧?别走!本公子出一千两银子,你再喝一次!” “别急着走啊,下来陪爷说两句话!”台上猛然爆发出一阵混乱,人声噪杂中,有人站到桌子上,冲着台上,大声喊了几句。 对这些混乱,苏浅视而不见,在燕双的护持下,转身慢慢地往楼上的休息室里走。 “想走可以,把面纱揭下来,让爷看看你到底长得是何模样!省得爷日思夜想,早晚惦念!” 混乱中,有人大笑一声,纵身飞起,掀起的冷风,直卷得台上的薄纱疯狂地来回飘动。 不过眨眼间,那人就到了苏浅身后。 感觉到那人霸道的气息,苏浅蓦然回过身,清冷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来人。 那人一身华贵的青色长袍,面容俊美中带着几分邪异的娟狂之色,没有料到苏浅会在这时候回过头,瞳孔微缩,直直地跌入了那双琉璃一样的深邃眼眸里,几乎忘了他追上来的目的是什么。 坐在二楼雅间里的陈兰硕一直暗暗地关注着台下的苏浅,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姿势潇洒地从窗口跳下,如一只飘逸的大鸟一样落到了苏浅和青衣人中间。 与此同时,陈兰珩也从二楼的栏杆跃了下来。 青衣人回过神,长臂一伸,就要揭去遮在苏浅脸上的薄纱。 三双手几乎同时伸向苏浅,还是陈兰硕动作最快,毫不避讳地把苏浅揽入怀里,转了个圈后,表情阴冷地勾起削薄的嘴唇,伸出另一只手掌,握手成拳,毫不留情地挥向青衣人的前胸。 看到苏浅已被陈兰硕护在怀里,陈兰珩的手伸到了一半,桃花眼一闪,猛然转了个方向,旋身飞起一脚踢向青衣人的下腹。 “两个人打我一个,还要不要脸?!” 青衣人仓促地收回手,挺拔的身体如柳絮一样飞起,倒退两步,出了战圈。 “顾致勋,你于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弱女子苦苦相逼,也不怕堕了你京城四公子的名声?” 陈兰珩皱着眉,朗声斥责道。 “什么京城四公子,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我才不在乎。我就想看看,这位曲儿唱得不错的姑娘,长相是不是配得上她唱的曲儿?” 顾致勋吊儿郎当地站着,幽深的目光晨紧紧在盯在苏浅身上,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绘着山水墨画的扇子,故作潇洒地扇了扇。 “没吓到吧?” 把苏浅搂到一边,陈兰硕小声问道。 “没有。我就是觉得惊奇,原来真有人可以飞起来的。” 没有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她总觉得那些传说中,能飞檐走壁的轻功都是用威亚作出来的电视效果。 刚才,那个叫顾致勋,在没有外力的借助下,竟然能飞那么高,身姿飘渺,如同一片柳絮一样,让她大开眼界。 听到这话,陈兰硕心中泛起微妙的醋意,态度不甚热络地说:“那有什么可惊奇的,他会的,我也会,没什么了不起的。” “美人想看我飞?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现在就飞给你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致勋悄悄地溜了过来,狼一样的目光盯在苏浅遮脸的面纱上,痞笑着说。 “我也会飞,我们家浅浅想看,我随时都能飞给她看,不用你无故献殷勤。” 陈兰硕扭过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是吗?想必这位就是跟世子爷订了亲,如今名满京城的苏家长女,苏浅了。” 顾致勋嘴角轻挑,露出一抹看似无害的笑容,端得是风度翩翩。 说着,他冷不丁地伸出手,轻巧地一抓。 等苏浅回过神,脸上的面纱已经揭了下来,露出小巧而精致的脸,柔美的眼睛轻轻眨动着,眼眸深处泛着灵动的波光。 “苏姑娘生得果然标致!“ 顾致勋眼睛一亮,猛地凑近。 “顾致勋!想死,你就直说!” 陈兰硕薄然大怒,怒吼出声。 顾致勋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我就是单纯好奇苏姑娘的长相,绝没有轻薄的意思,世子爷休要动怒。” 陈兰硕懒得理他,搂着苏浅大步上了楼。 后来,苏浅才知道。  顾致勋是顾阁老的老来子,今年不过二十多岁,京城四公子之一,为人风流,小妾一堆,却没有正室。 第514章 似是见过 “他这人风流得很,你以后离他远一些。” 陈兰硕再三交待道。 苏浅应了,他才松了口气。 苏浅失笑,陈兰硕防着顾致勋跟防着洪水猛兽一样。 依她看来,顾致勋不过是嘴上花花了些,没什么可怕的。 在公主的赏花宴上连写了十首咏桃花的诗,又加上芳华阁的倩女幽魂曲,苏浅的名字一夜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各种小道消息纷飞,传进了恭亲王妃的耳朵里。 对于苏浅,她一时也起了些好奇之心,并不象之前那么反对陈兰硕和苏浅的婚事。 因为之前赌着气,恭亲王妃把一应事情都交给了陈嬷嬷去办。 陈嬷嬷去了苏家几次,远远地见了苏浅几次,具体什么样子,却没有看清楚。 恭亲王妃气顺了,这才想起她好象并不知道苏浅长什么模样,甚至连脾气,秉性也知之不详,于是打发陈嬷嬷约苏大夫人一道上香,并一再嘱咐带上苏浅。 苏夫人应了,欢欢喜喜地告诉了苏浅。 苏浅姿态大方地应了,等李芸儿走了,脸色就沉了下去,嘴角也浮起了一抹冷笑。 不知道恭亲王妃看到她这张本应该在三年前就死去人的脸,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害怕,紧张,还是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生地样子,跟她大谈婆媳关系? 她真有点期待了呢。 天气晴朗,清风徐来,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灵隐寺座落在京城以北,香火鼎盛,香客众多,多是京城贵人。 听说恭亲王妃要来上香,灵隐寺主持早早地吩咐下去,打扫好庙门,迎接贵客。 恭亲王妃的马车和苏家的马车一前一后停在灵隐寺前。 恭亲王妃在陈嬷嬷的搀扶下,出了马车,慢步上了台阶,等了好一会儿,苏家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苏夫人李芸儿出了马车就看到站在台阶着冲着她抬手的陈嬷嬷。 “苏夫人,我家王妃等候多时了。” “出门的时候有些迟了,所以来得有些晚,劳烦王妃多待了。“ 李芸儿提着裙摆,踏了几个台阶,站在落了恭亲王妃两个台阶的地方,笑容得体地告罪道。 恭亲王妃的目光不经意地打量了她几下,和陈嬷嬷对视了一眼,紧绷的嘴角轻轻一挑,露出一抹轻浅却雍容的笑意。 “苏夫人客气了,我也才来没多久。” 这个苏夫人虽然出身不高,但待人接物还算有度,勉强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她们互相审神,说话的功夫,车帘轻轻一掀,走下来一个皮肤雪白,身材纤合有度的清秀少女,她长着精致的瓜子脸,大大的杏眼水润有神,比起京城的那些名门闺秀看起来大气,但至少还能入眼。 恭亲王妃眉头轻挑,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少女一会儿,笑着问:“这位可是苏家大小姐?” 李芸儿失笑:“不是。这位是我们苏家的二小姐,玉俏。听说我跟浅浅要来上香,吵着也要来,我就把她也给带上了。浅浅在后面呢。” 说话间,车帘再次掀开,琥珀跳下车,张开双手,对车里说:“小姐,我扶你下来。” “不用。我自己会跳。” 说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出现在车门口,在恭亲王妃和陈嬷嬷见鬼一样的眼神中,豪迈地纵身一跳。 李芸儿惊讶地瞪大眼睛,尴尬地用帕子捂着嘴,假笑道:“呵呵。浅浅,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但凡大家闺秀,笑不露齿,一举一动都要优雅,下个马车更要注重仪态,哪有人象苏浅这样的,不顾形象,跳下马车的。 恭亲王妃脸色一沉,瞬间黑如锅底,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 这样举止粗鲁的女子,怎么配得上硕儿,配得上恭亲王府?! 再不甘心又如何,陈兰硕铁了心,赐婚婚的圣旨已下,她要是不依,那就是抗旨! 陈嬷嬷的表情同样古怪,精明的目光看向苏浅。 虽然她戴着面纱,但谁让她长了双特别的眸子。 看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陈嬷嬷总觉得象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什么时候见过,陈嬷嬷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我们先走吧。” 恭亲王妃表情不愉地挥了挥帕子,连细看一眼苏浅的兴趣都没有。 “是。” 陈嬷嬷恭敬地应了声,没有深想下去,扶着恭亲王妃的手,无视一脸尴尬的李芸儿,不疾不缓地往庙门前走去。 李芸儿憋着气来到苏浅面前,低声质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下马车也没见你往下跳啊,偏偏怎么就恭亲王妃跳上了!这下可好,你是没见王妃那张脸当时就拉了下来。” 苏浅抬起眼,轻轻勾起嘴角,讽刺地笑了笑:“放心吧。就算她对我再不满意,也不能抗旨,不让我做世子妃。” 说着,她冰凉的目光落在恭亲王妃的背影上,眸光深处潜藏着一抹极淡的恨意。 李芸儿把苏浅的话琢磨了一遍,总算回过味儿来。 苏浅这丫头是拿着赐婚的圣旨有恃无恐啊! 寻思过味儿来,李芸儿皱着眉问:“浅浅,你不会是故意气王妃的吧?” 苏浅扬眉:“是啊。左右她也看不上我,我也不用白费那个力气去讨好她。” 李芸儿无语地摇了摇头。 这苏浅也太不知轻重了些,这不没嫁过进恭亲王府呢,就忙着跟未来婆婆打起擂台来了,以后要是真嫁进去了,恭亲王府指不定如何鸡飞狗跳呢。 说来说去,苏浅既不是她亲生的,又是个有主意的,做什么样的决定,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跟她也多大关系。 所以,李芸儿并没有多劝苏浅。 进了灵隐寺,小沙弥提前得吩咐,引着苏家人往前殿而去。 恭亲王妃已经上好了香,正在主持的亲自引领下,观赏大殿里的佛像。 苏浅步入大殿的瞬间,就感觉到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抬眼望去,看到恭亲王妃峨眉轻蹙,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恨不得透过薄薄的面纱,看到她整张脸。 透过面纱,她冲着恭亲王妃盈盈一笑,眼神微妙,带着几分异样的玩味。  恭亲王妃神色微震,低声问陈嬷嬷:“嬷嬷,你不觉得这个苏家大小姐的眼睛很特别,象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第515章 胸口有些堵 陈嬷嬷不停地瞄着苏浅的脸,小声回道:“老奴的想法跟王妃一样,也觉得那姑娘的眼睛很特别。” 恭亲王妃给陈嬷嬷使了个眼角,陈嬷嬷会意,走到主持面前,小声说了些什么,主持点了点头。 苏夫人上香磕头的时候,苏浅和苏玉俏就在一边等着。 轮到她们的时候,慈眉善目的主持突然走过来,笑着说:“上香的时候,女施主还是要把面纱揭掉,才显得虔诚。” 这话一听就是对苏浅说的,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她戴了面纱。 苏浅低头一笑,解下了面纱。 看到她脸的瞬间,恭亲王妃和陈嬷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既震惊又难看。 过了好半天,恭亲王妃握着陈嬷嬷的手,目光死死要盯着跪在蒲团上的苏浅脸上,咬着牙,低声说:“是她!是她!她竟然没有死!” 怕王妃失态,陈嬷嬷忙柔声安抚道:“同是一家人,许是长得一样罢了,可能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王妃摇头:“不,是一个人!你没发现,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吗?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 跪拜之后,李芸儿带着苏浅和苏玉俏来到恭亲王妃面前,笑着介绍道:“王妃,这是我女儿浅浅。” 苏浅目光淡淡地落在恭亲王妃脸上,盈盈福了一礼道:“苏浅见过王妃,王妃安好。” 苏玉俏怯怯地站在一边,目露羞怯地跟着苏浅福了一礼。 恭亲王妃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浅,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苏小姐看着非常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见过吗?我不记得了。想来,我们应该是没见过的,要不然象王妃这样贵气的人,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苏浅提起嘴角,露出一抹几近完美的笑容。 恭亲王妃诧异地挑起眉,和陈嬷嬷对视一眼,笑着说:“苏夫人,你们二小姐长相柔美,脾气温和,一看就很讨人喜欢。” 相约上香,是恭亲王妃为了和苏浅见面,特意安排的。 按理来说,主角是苏浅,恭亲王妃夸赞的人也应该是苏浅才对。 可是她为什么把苏浅晾到一边,反倒夸起苏玉俏来? 李芸儿不解,只得陪笑。 之后的发展,完全脱离了李芸儿的意料。 恭亲王妃一路都拉着苏玉俏亲亲热热地说话,好象以后会嫁入王府人会是苏玉俏,不是苏浅一样。 李芸儿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何,只好频频看向苏浅。 苏浅无动于衷地跟在恭亲王妃和苏玉俏身后,神色平和,好象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晾了一样。 恭亲王妃对她另眼相看,让苏玉俏既激动又兴奋,暗暗地起了异样的心思。 临近中午,恭亲王妃在故意冷落了苏浅一上午之后,突然在吃斋饭的时候,把她叫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李芸儿眉开眼笑,再三嘱咐苏浅要好好陪恭亲王妃说话。 苏浅不以为然,神色如常地进了屋子。 桌子上摆着几道素菜,恭亲王妃让陈嬷嬷把下人们带出去,亲亲热热地拉着苏浅在桌边坐下。 “苏姑娘,我们见过的,在清平城,你是我家硕儿救命恩人。” 恭亲王妃拍着苏浅的手,一脸感激地说。 苏浅轻轻抽回手,浅笑着说:“我当然记得。因为王妃和世子爷离开后,我家里就出了件大事。” 她话里有话,恭亲王妃一听就明白了,心里微微一沉,却还要装作不知,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小姐能跟我说一说吗?” “王妃不知道?” 苏浅含笑的眼睛盯在恭亲王妃脸上,眸光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冷意。 恭亲王妃目光微闪,眼神有片刻的不自在,强笑道:“那时,我已经回京城了,精平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无所知。”  “好吧。既然王妃想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先是阿婆火锅店开始出现了位吃火锅的常客,衣饰华丽,出手大方,而且长相跟世子爷还有几分相象。我有事回村时,怎么那么巧,那位公子也一路跟着我 出城,直到跟到安宁村。当天半夜里,我借住的那户人家被杀手屠了个干净,房子也被人用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说到这里,苏浅突然伸出手,主动握住了恭亲王妃的手,笑着说:“王妃,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这,我哪知道呢。” 恭亲王妃笑得很不自然,苏浅握着她的手,都能感觉到恭亲王妃的手掌无比僵硬。 “也是,王妃身在京城,养尊处优,哪会知道安宁村里发生的事情。王妃,是太热了吗?你的手里怎么出汗了呢?“ 苏浅故意展开恭亲王妃的手掌,摩挲了一会儿,诧异地说道。 “哦。你要不说,我还没察觉到这屋里是有点热呢。呵呵,早上起得早,我都有些饿了呢。我们吃饭吧。” 恭亲王妃脸色僵滞了片刻,自然地抽回了手,垂下眼睛的瞬间,目光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恭亲王妃拿起了筷子,侧过头,却发现苏浅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丝毫没有动筷的打算。 她不禁皱眉:“苏小姐不动筷子,是菜做得不合口味吗?” “不是。我是小辈,要等着王妃先行动筷,我才敢动筷。” 苏浅垂眸浅笑,语气恭敬。 恭亲王妃脸色稍霁,心道这个苏浅还算知点礼数。 “私下吃饭,不必拘礼,苏小姐跟着我一起动筷便是。” 苏浅应了声是,拿起了筷子。 吃了一会儿,恭亲王妃实在忍不住,面带怒气地摔了筷子。 “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吃哪道菜,这个苏浅就挟哪道菜。 她不吃的菜,苏浅绝不动筷。 这分明是在怕她下毒啊! “恕苏浅愚钝,听不明白王妃的意思。” 苏浅停了筷子,神色愕然中带着些许无辜地看着恭亲王妃。 恭亲王妃胸口一堵,只觉得心口处象是被许多大石头堵住了一样,上不来气,喘不出气,难受无比,任她再好的涵养,也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这个苏浅是要活活气死她啊。 第516章 某人来了 苏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笑盈盈地看着恭亲王妃,让她胸闷气短的同时,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陈嬷嬷守在门口,乍然听到一声沉闷的拍桌声,吓了一跳,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看到苏浅端端正正地坐着,而自家的主子,恭亲王妃脸色铁青地站着,神色很难看。 而桌子的菜,有的明显动过了,有的却分毫未动。 “王妃,厨房里热着甜汤,要不要老奴盛来两碗?你和苏小姐一人一碗,解解腻?“ 一看情形不好,陈嬷嬷忙笑着打圆场。 “是有些腻了,把甜汤端上来吧。”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恭亲王妃神色僵硬地笑了笑,调整了些面部表情,重新坐了下去。 苏浅垂着眼睛,无声地露出一个微笑。 “苏小姐,随意一些,想吃什么就挟,不用客气。” 恭亲王妃暗暗地呼出了一口闷气,扭过头,对着苏浅笑得一脸地和善 如果不是看到了她之前的恼怒,单看她眼下脸上挂着的笑容,说不准苏浅还真以为她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苏浅笑了笑说:“多谢王妃关心,我就是想尝一尝王妃喜欢的菜是什么味道的,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那才是见鬼了! 这一点,苏浅和恭亲王妃心知肚明,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罢了。 甜汤很快摆上了桌,陈嬷嬷退后的时候,不经意地瞄了恭亲王妃一眼。  恭亲王妃会意,不动声色地拿起了勺子,轻笑着说:“苏小姐,尝一尝这灵隐寺特有的甜汤吧,别有一番风味,那可是我恭亲王府的厨子做不出来的味道。每次,我来上香,总会喝一碗,味道真的不错 。” 苏浅坐着没有动,轻飘飘地睨了陈嬷嬷一眼,故作为难地说:“王妃有所不知,我向来食量小,刚才我跟着你吃了不少素菜,现在有些肚饱。这甜汤再鲜美,怕是无福消受了。” 那一眼直直地看进了陈嬷嬷心里去,让她有些狐疑,苏浅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听到这话,恭亲王妃有些不悦,重重地放下勺子,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薄怒,沉声说:“苏小姐,让你吃菜,你只吃我用筷子挟过的,让你品甜汤,你就说吃饱了。你这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是怕 我下毒,还是看不起我?“ 苏浅微笑地听着,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的,丝毫没有惶恐的表现。 “王妃多心了。我是真的吃饱了,没办法才不喝甜汤的。” 等恭亲王妃说完,她抬起头,讶异地挑起了眉毛,不慌不忙地陈述道。 恭亲王妃凤眼微眯,凌厉的眸光直直地看着她,冷笑着说:“不是我多想,而是苏小姐对我有所戒备,所以处处防备。要不然,就算再肚饱,也不至于连口甜汤也不喝一口!” 进了灵隐寺之后,恭亲王妃就一直拉着苏玉俏说说笑笑的,有意把她晾在一边,不就是为了让她惶恐不安的,主动贴上去讨好。 谁知她表现得过于从容,让恭亲王妃的盘算落了空,这才叫她过来一道吃饭,缓和下气氛的同时,还想暗中做点什么,要不然,恭亲王妃绝不会良心发现突然对她这么热情。 见苏浅不说话,陈嬷嬷适时地劝道:“苏小姐,王妃也是一片好意。要不,你就喝上一口甜汤,哪怕是一小口也行,权当感谢王妃对你的爱护之意了。” 苏浅想了一会儿,在陈嬷嬷和恭亲王妃紧迫的目光下,终是轻轻点了点头,拿起了勺子,面带犹豫地说:“我是真的吃不下了,所以只喝一小口就行吗?” 陈嬷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抬起眼,不经意地看了恭亲王妃一眼,笑着说:“行,当然行。苏小姐只喝一小口,我们王妃这心里就痛快了。” “那好吧。” 苏浅垂着眼睛,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目光里闪过隐隐的笑意。 恭亲王妃脸上的不悦之色略有和缓,不疾不缓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锐利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浅身上,盯着她手上的一举一动。 全当看不到恭亲王妃和陈嬷嬷的目光,苏浅舀了一勺甜汤,放到嘴边,迟迟不肯喝下。 陈嬷嬷心里着急,笑着催促道:“苏小姐快尝一尝啊,很好喝的,王妃每次喝都要特意吩咐灵隐寺的主持多做一些呢。” 她不催还好,一催,苏浅反而放下了勺子。 “既然这是王妃喜爱之物,我又吃不下了,还是不要夺人所爱的好。” 她抬起头,笑吟吟地说。 恭亲王妃看似表面镇定,其实心里紧张着呢,听到这话,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一翻白眼昏过去。 陈嬷嬷神色微僵,勉强提起嘴角,笑道:“苏小姐,没关系的,这甜汤厨房里还备了很多。” “不了,我已经吃饱了,谢谢王妃的款待。” 苏浅站起身,对着面带愠怒之色的恭亲王妃福了一礼,在陈嬷嬷惊讶的目光下,坦然地走了出去。 她特意走得慢了些,走出不远后,果然听到了屋子传来杯盘落地声,还有陈嬷嬷小心地劝慰声。 “王妃,你消消气。” 苏浅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子,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屋里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桌上摆着水果,果心,琥珀和其他丫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苏浅眉头微皱,没有细想,径直在桌边坐下,连吃了两块点心,喝了杯温茶,这才觉得肚子里的饥饿感稍解。 跟着恭亲王妃吃那点东西,能才吃饱才呢。 忍着饿意,能让存心不良的恭亲王妃主仆吃瘪,想来就是人生乐事。 苏浅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清亮的男声,听声音象是从床榻处传过来的。  苏浅收了笑,转过头,看到陈兰硕穿着一身宝蓝色绣着金线暗纹的锦衣,一手支着头,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凤眼微眯,望着她笑。 第517章 一碗甜汤 “你怎么来了?” 苏浅惊讶地问。 “你跟我母妃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陈兰硕嗤笑一声,翻身坐了起来。 “腿长在你身上,你想来,谁还能把你的腿砍断了,不让你来不成?!” 苏浅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回身拈起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地放进了嘴里。 “你的丫鬟说,你不是被我母妃叫过去吃饭了吗?没吃饱啊?” 陈兰硕坐到桌边,随手拿了块点心,放进了嘴里。 吃完了一块,他又去摸盘子里的点心。 苏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按着他的手,挑着眉问:“你没吃饭啊?” 厨房没有留她的饭,她就靠这些点心果腹呢,全让他吃光了,她就得饿肚子了。 陈兰硕神色无辜地眨了眨凤眼,反手握住了苏浅的纤手:“你跟我母妃相约来灵隐寺上香,提前也没告诉我一声,早起的去了苏家才得了信,马上赶过来了,还是来晚了。”  苏浅睨着他笑得别有深意:“王妃太过盛情,我哪敢真吃饱了,吃了两块点心,肚里还空着呢,你就别跟我抢点心吃了。王妃那里有道甜汤,据说十分美味,让我喝,我没喝。你要是现在赶过去,说不 定桌面上的菜还没有收起来呢。” 苏浅应他母妃邀请去吃饭,却空了个肚子回来,还特别强调了甜汤,其中必有深意。 陈兰硕目光闪烁了片刻,笑着说:“好。我去去就回来。” 说着,他松开苏浅的手,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到了门外,陈兰硕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沉着脸,大步往恭亲王妃所住的厢房走去。 桌面果然没有收起,依旧如苏浅走时的原样一样摆放着。 地面上摔破了一个茶盏,碎渣溅得四处都是。 “这个苏浅实在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好话说尽,她竟然一口汤也没喝,撂下我就走了。这样的女子以后进了王府,岂不是祸患!不行,我一定不能让硕儿娶苏浅为世子妃!” 恭亲王妃躺在软榻上,粉白的脸上带着余怒未消的晕红,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陈嬷嬷躬身站着榻前,伸手给她顺气,柔声安慰道:“苏小姐再不好,架不住世子爷喜欢哪!王妃,圣旨已下,抗旨可是死罪。依老奴看,就算了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们吧!” “不行!有我在一天,我就不能不管硕儿的事!” 恭亲王妃腾地坐起来,重重一巴掌拍到了软榻边的桌子上。 “母妃好大的火气啊。” 没让丫鬟禀报,陈兰硕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才掀帘而入。 “还不是苏家那个.....” 恭亲王妃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口道。 幸亏陈嬷嬷匆匆抬头瞄到了陈兰硕脸上的表情,浓眉轻皱,嘴角紧绷,眉目之间压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怒气,赶紧捏了捏恭亲王妃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恭亲王妃会意,适时地掐住了话头,嘴唇蠕动了几下,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陈兰硕没有在意,瞄了桌面上的菜一眼。 围着桌子,放着两把椅子。 在这两个位置上分别放着两盅甜汤,一碗喝了大半,另一碗还是满的,显然没有动过。 他凤眼微闪,一撩衣摆,在那个甜汤没有喝动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笑着说:”巧得很,我还没有吃饭呢。这汤没有喝过吧?我喝了啊。“ 说着,他拿起勺子,胡乱地舀了一勺汤水往唇边送去。 恭亲王妃和陈嬷嬷脸色大变,异口同声地喊道:“别喝!“ 陈兰硕的手僵在了那里,抬起眼,表情诧异地问:“不是吧?不过一碗汤而已,母妃舍不得给我喝吗?” “不是,这汤凉了,味道就差了,我让陈嬷嬷到厨房里再给你端一碗热的过来。” 恭亲王妃面露不安之色,紧张的目光盯着陈兰硕的手,着急地给陈嬷嬷使了个眼色。 “是啊。世子爷,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厨房里多的是,我去给你盛一碗新的去。” 陈嬷嬷急得冒了一头的冷汗,奔到桌边,伸去就要去夺陈兰硕手里的碗。 陈兰硕扭身躲过了她的手,挑眉一笑:“不用了,我喜欢喝凉的。” “别喝!” 见他不听,舀了勺汤水,还要往嘴里边,恭亲王妃急了,箭步走了过来,用力打掉了陈兰硕手里的碗。 汤碗和勺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汤水洒到了陈兰硕和恭亲王妃身上,顺着华衣往下滴落着。 陈嬷嬷吃惊地捂着嘴,躬身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陈兰硕脸上的笑容淡了下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恭亲王妃,冷声说:“母妃,你这是做什么?不过一碗汤而已,不管凉的,热的,能喝就行,我不挑的。你为什么非要把它打掉呢?” 恭亲王妃扭身躲开了陈兰硕凌厉的眸光,牵强地动了动嘴唇:“这汤是苏小姐喝过的,你不是一直嫌弃别人用过的东西吗?我就想给你换碗新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陈兰硕勾起嘴角,脸上的笑容有些冷:“不就是浅浅喝过的吗?我不嫌弃的。我只是好奇,看我喝这碗汤,母妃为何会如此紧张?” “硕儿,你这是在怀疑什么,直说了就是。” 听到这里,恭亲王妃知道陈兰硕已经有所怀疑了,于是她强撑着架子,抢先开口质问道。 “我能怀疑什么,母妃,你在心虚什么?” 陈兰硕不怒反笑,声音不由拔高了一个音调。 看到这里,他怎么会不明白,苏浅所喝的这碗汤里一定是动了手脚了,要不然陈嬷嬷和他母妃的反应不该如此反常。 陈嬷嬷脸色一变,心知不好,横了横心,扑通一声跪在了陈兰硕面前,高声道:“世子爷,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你千万别错怪了王妃。是老奴看苏小姐不顺眼,所以在甜汤里动了手脚....” 话没说完,陈兰硕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凤眼里寒光一闪,飞起一脚踹到了陈嬷嬷胸口。  “啊!“ 第518章 认清现实 苏浅坐在屋子里,就听到隔壁厢房里鬼哭狼嚎的。 “姐姐,你不去看看吗?“ 苏玉俏带着丫鬟走到门口,探头对苏浅说。 “我不去,你去吧。” 苏浅对看热闹没有兴趣,笑着摆了摆手。 “那我去了。” 苏玉俏笑了笑,带着丫鬟走了。、 苏玉俏走后,苏浅拿了本书,舒舒服服地歪坐在榻上看书去了。 她不找事,可是事儿找她。 没过一会儿,惨嚎声消下去了,呻吟声又响了起来。 苏浅神色不耐地在榻上翻了个身,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她吃了一惊,眼角余光扫到一个穿粉色衣服,丫鬟模样的窈窕身影走到榻前,扑通一声跪到了地板上。 听着这声响,苏浅都替跪在地上的这个人疼。 “苏小姐,求你去救救陈嬷嬷!世子爷发了狠,要当场打死她!“ 丫鬟垂着头跪着,凄然地喊道。 这声音有些耳熟,苏浅心里一动,放下了手里的书,坐直了身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丫鬟身体一僵,慢慢地抬起头来,露出了全脸。 鹅蛋脸,柳叶眉,漂亮的杏眼,白皙的皮肤,不是程巧儿又是谁?! 苏浅抬起看去,不由露出一个冷笑。 “巧儿,三年不见了,你过得可好?” 程巧儿,此时应该叫茗烟了,面目表情地看着苏浅,语气冷漠地说:“苏小姐认错人了,我不叫程巧儿,叫茗烟,是恭亲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 苏浅讽刺地勾起嘴角:“巧儿,三年前,你爹娘和弟弟妹妹尸骨未寒,你就消失了。当时,我还以为你也不在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苏小姐,我来这里是来求你去救陈嬷嬷的,不是来跟人聊天的。陈嬷嬷兢兢业业地服侍了王妃一辈子,求你怜悯。” 茗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嘴里说着请求的话,脸上却是冷漠的,象是从来不认识苏浅一眼。 苏浅冷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求人救命,连个头也不磕,你觉得我会如你所说地去救人吗?” “我磕了头,你就会去救陈嬷嬷吗?” 茗烟面色无波地问。 “是。” 苏浅沉声说道。 茗烟没有丝毫犹豫,俯身就拜,脑袋重重地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重响,连磕了三个头。 嗑完之后,茗烟重新直起身,额头已经红肿了,看着苏浅,面无表情地说:“苏小姐,你现在可以去救陈嬷嬷了吗?” 苏浅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大步出了屋子。 到了隔壁恭亲王妃的厢房,呻吟声越发地大了。 恭亲王妃随行带着的丫鬟,婆子袖手站在门口,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脸皮随着屋里人的痛苦呻吟而抽动着。 苏浅掀帘进了屋子,就看到灵隐寺的主持和恭亲王妃身体僵硬地站着,神色难看地盯着拿着马鞭的陈兰硕。 陈嬷嬷趴在地上,披头散发的,钗环散了一地,俨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白着脸,嘴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陈兰硕打红了眼,根本没有察觉到苏浅的到来,扭曲着一张俊脸,马鞭高高地扬起。 苏浅皱了眉,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冷声说:“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陈兰硕僵了片刻,眨了眨眼,眨去了眼睛里的阴戾之色,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柔和一些,才慢慢扭过头来,皱着眉问:“你怎么来了?” 苏浅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陈嬷嬷,温声说:“我要是再不来,你真把人给打死了。你人也打了,气也出了,差不多该停手了。” 陈兰硕用冰冷的目光睨了眼站在恭亲王妃身后的茗烟一眼,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削薄的嘴唇勾起,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来。 “好。浅浅都开口了,我当然得听话了。” 听到这话,恭亲王妃心里一松,身体虚脱一样软绵绵地向前倒去。 茗烟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关切地问:“王妃,你没事吧?” 恭亲王妃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别管我,快去看看陈嬷嬷怎么样了?不行的话,赶紧着人到山下找大夫上来,一定要把她治好。” 茗烟应了,跑到陈嬷嬷身边,摸了摸鼻息还有气,叫了两个婆子,把陈嬷嬷带出去按排了。 陈兰硕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委屈巴巴地小声说:“饿了。” 桌上放着盘点心,苏浅抬了抬下巴,温声说:“那有点心,自己拿着吃吧。” 陈兰硕站了半天没动,只拿一双水润的忠犬一样的目光看着苏浅。 苏浅不解,挑着眉问:“你怎么不吃啊?” 陈兰硕垂头看着手碗,眼神可怜:“我手没有力气了。” 长成这样,还会装可怜撒娇,真是太犯规了! 苏浅翻了个白眼,顺手拈起块点心,粗鲁地塞进了陈兰硕嘴里。 含着一嘴的点心,陈兰硕望着苏浅,傻呆呆地笑了起来。 恭亲王妃和灵隐寺主持在一边说话,无意中用眼角余光瞄到了这一幕,不由悲从心来。 她养了十八年的亲儿子,一颗凡心,一腔柔情全吊到苏浅身上,怕是再也不可能回弯了。 因为饿,陈兰硕吃点心时便有些着急,狼吞虎咽的,苏浅看不下去,亲手倒了杯水递给他。 “吃慢一些,没人跟你抢。” 她哭笑不得地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无奈地说。 话没说完,陈兰硕拈着块点心,递到了她嘴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不是也没吃饱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吃点?” 苏浅扭过头笑着拒绝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听到这话,恭亲王妃刀子一样的目光盯在苏浅身上,面露不满。 这丫头果然没有吃饱,分明就是知道那甜汤有问题,故意不喝的,真是太狡诈了! 苏浅若有所感地扭过头,笑盈盈地和恭亲王妃对视了一会儿。 恭亲王妃神色愤怒,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揪着一方手帕。 陈嬷嬷被打成了重伤,昏迷之后,发起了高烧。  恭亲王妃命人收拾了行李,匆匆坐上马车,回了王府。 第519章 哪儿都比不上 马车里,茗烟扶着陈嬷嬷靠坐在车厢上,端着水,温声说:“嬷嬷喝水。“ 陈嬷嬷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看着茗烟,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感动地说:“茗烟,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啊。!” 要不是茗烟去求了苏浅来,她这一把老骨头怕是要交待了。 茗烟目光一闪,小心地把水递到了她嘴边,温柔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嬷嬷以前对我多有照顾,嬷嬷有难,茗烟岂是那种狼心狗肺,见死不救的人!“ 陈嬷嬷听完,越发地感动了,目光一转,突然注意到茗烟的额头红肿了一片,皱眉问道:“你这额头怎么受伤了?” 茗烟垂下眼,目露凄楚地说:“是茗烟没用,不知道哪里惹了苏小姐不快,她执意要看我磕几个头,才肯救嬷嬷。“ “这样啊。” 陈嬷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茗烟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那个苏姑娘倒是狠心,竟能见死不救! 恭亲王妃走时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这让苏夫人心生忐忑,找到苏浅,说了好一会儿话,话里话外都在询问她是否惹恭亲王妃生气了。 苏浅三言两语安抚了李芸儿,她一走,陈兰硕迫不及待地打开窗子,跳了进来,抱怨道:“这个大夫人话怎么那么多?” 苏浅皱眉:“有门不走,你干嘛非要做贼跳窗子?!“ “你门口站了不少的丫鬟,我要是从门口进来,她们不就都看到了吗?” 陈兰硕进了屋子之后,直奔榻上而去,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困了。” “灵隐寺这么多厢房,你去哪儿休息不好,干嘛非要躺在我的榻上休息?” 苏浅不满想要拉他起来,陈兰硕反手用力一拉,反倒把她拉坐到床榻上去了。 “你干嘛?” 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就被坏笑着的陈兰硕强拉入他的怀里。 苏浅大力地挣扎起来,陈兰硕死搂着她不放,闭着眼睛,翘起嘴角,低笑着说:“小默,陪我睡一会儿吧。” 听到这个称呼,苏浅身体一僵,不再挣扎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僵硬的身体才重新放松下来,温顺地靠在陈兰硕怀里,小声说:“你又忘了,我已经不叫小默,叫苏浅了。” 陈兰硕突然睁开眼睛,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屋顶,脸上在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管你叫苏默,还是叫苏浅,你依旧是你,是我喜欢的人。对不起,以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才让你不得不改了名字。我母妃....“ 苏浅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嗔怪地说:“你不是说困了吗?不要说了,赶紧睡吧。” 陈兰硕定定地看了苏浅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陈兰硕歪着头,睡了过去。 听到他的呼吸声,苏浅慢慢地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放下帘帐,溜到桌边,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看了会儿书,她觉得眼睛有些累,见陈兰硕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干脆站起身,出门散步去了。 苏浅刚刚出门,苏玉俏带着丫鬟就来到了门口。 守门的丫鬟脆声说:“大小姐不在屋里,散步去了。” 苏玉俏笑容满面地说:“那我进屋等姐姐回来.“ 以前,苏玉俏来访的时候,恰逢苏浅不在,也是进屋里等的。 守门的丫鬟没有多想,推开了门,把苏玉俏让了进去。 苏玉俏进了屋子之后,没有多看,坐在苏浅之前坐过的位置上,拿着放在桌子上的书,看了过来。 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兰硕醒过来之后,迷迷糊糊地一摸身边,自然摸了个空、 他坐了起来,透过薄薄的帘帐,看到有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屋子里。 “浅浅,你不是陪我睡觉的吗?怎么一个人起来了?” 他想不想地认为那个人是苏浅,于是穿鞋下了地,低笑着走近,伸出双臂,把那个纤细的人揽入了自己怀里。 苏玉俏先是一僵,接着心里溢满了无法抑制的喜悦,无比羞涩地扭过头,娇羞无限地说:“世子.....” 拉长的音调,刻意放柔的声音,一出口,酥得人的骨头都要麻了半边。 “你不是浅浅!” 闻言,陈兰硕脸色大变,如避蛇蝎一样地松开了双臂。 苏玉俏身子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去。 她委委屈屈地站直了身体,莹莹水眸看向陈兰硕,雪白的贝齿轻咬着红唇,端得是风情无限。 “世子,我哪点比不是姐姐?”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守门丫鬟和苏浅的说话声。 “大小姐,二小姐在屋里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苏浅挑眉:“二小姐进去多久了?“ 陈兰硕还在里面睡觉呢,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守门丫鬟脆声回道:“有半个时辰了。” 苏浅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门。 “你?你哪一点也比不上浅浅。” 陈兰硕讽刺地勾起嘴角,冷漠地说。 说完,他转身就想离开。 听到说话声,苏玉俏神色微动,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陈兰硕的腰,哀哀切切地求道:“世子,我,我喜欢你。” 苏浅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苏玉俏从背后抱着陈兰硕,倾诉衷肠的情景。 她表情凝固了一瞬,眼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会儿,眉头一展,竟然笑了起来。 “看来,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要不,我再出去呆一会儿,等你们把话说完了,我再进来?” 错愕过后,陈兰硕恼怒不已,掰开苏玉俏的手,用力一甩,把她甩了出去。 啪地一声,苏玉俏象块破布一样,摔到了地上。 苏浅站在门口,抱着双臂象看笑话一样地望着她。 陈兰硕嫌恶地瞄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向苏浅的方向走了过去,满脸急切地说:“浅浅,你听我说。是这个女子主动贴过来的,我可什么也没有做!” 守门的丫鬟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苏玉俏觉得羞辱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坐起来之后,用袖子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苏浅屋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苏大夫人,她匆匆赶过来,惊愕地看着坐在地上哭得满脸是泪的苏玉俏。  “这是怎么回事?玉俏,你一个大家小姐,坐在地上,成何体统!?” 第520章 迫不及待 苏玉俏瞄了陈兰硕一眼,见他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满心满眼里都是苏浅一个人,以袖掩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门开着,哭声传了出去,苏家的丫鬟听到声音都围了过来。 苏夫人哄退了围观的丫鬟,关上门,怒斥道:“玉俏,你还不嫌丢人吗?苏家的脸都你丢尽了!还不赶紧起来!” 等了半天都没有人过来扶她,李芸儿的又阴沉得可怕,苏玉俏只好抹着眼泪,自己站了起来。 “世子爷,浅浅,你们能告诉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芸儿扫了屋子里的人一圈,精明的目光定在了陈兰硕脸上。 陈兰硕巴巴地看着苏浅,扯着她的袖子,小声说:“浅浅,你相信我。我是你是的人,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苏浅无动于衷地站着,目光似笑非笑在落在苏玉俏身上,象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那目光清亮通透,仿佛能看进人心深处,苏玉俏红着脸,头越垂越低,羞愧得无地自容。 “实情是怎么样的,你照实说了就是。” 自事情发生后,苏浅终于搭理了陈兰硕一句。 陈兰硕喜形于色,乐滋滋地说:“好。” 转过身,看向苏玉俏时,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语带嫌恶地说:“我躺在浅浅的房间里睡觉,醒来后看到桌子前面坐了一个人,就以为是浅浅。我就....” 说到这里,他有些心虚,默默地看了苏浅一眼。 苏浅坐在桌边,垂下头,神色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象是上面开了花一样。 她头也不抬地说:“你就怎么样了?接着说啊,照实了说,左右这里也没有外人。“  陈兰硕心里咯噔一声,恨苏玉俏恨得咬牙切齿的,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道:“我就抱了她,只一会儿,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我发现不是浅浅,就放开她了!可是她却反气反抱了我,我对浅浅忠贞不 二,马上就推开她了!” 苏夫人越听表情越难看,冰冷的目光盯着苏玉俏,厉声问道:“玉俏,世子爷所说的可是实情?!” 苏玉俏身子一颤,雪白的牙齿咬得嘎吱嘎吱作响,作了半天激烈的心理斗争,哽咽着说:“不是!是世子爷说喜欢我,我一时没把持住,才主动抱.....” “满嘴胡言!爷才看不上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兰硕已经暴怒,随手操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扔了过去。 茶杯擦着苏玉俏的脸险险地飞了过去,她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蹲到地上,惊恐地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啊!“ 陈兰硕没有停手,拿起茶壶,又扔了过去。 这次,苏玉俏没有那么好运了,茶壶砸在她头顶,跌了个粉碎,碎渣子如雨一样落了她满身。 陈兰硕没有停手,举起一把实木椅子,疯了一样走到苏玉俏身边,对着她的脑袋砸了下去。 “不要!” “不要!” 李芸儿和苏浅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地大声阻止道。 听到李芸儿的声音,陈兰硕手上的动作不停,依旧照着苏玉俏的脑袋往下砸。 苏玉俏俏脸雪白,已经吓傻了,惊恐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陈兰硕和他手里的椅子,崩溃之下,她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以为陈兰硕没听到,苏浅赶紧又喊了一句:“别打死了!”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陈兰硕的耳朵里,他凤眼一闪,手里的椅子往一边偏了偏,偏离了苏玉俏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后背上。 砰! “啊!” 实木椅子应声而裂,苏玉俏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惨叫,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陈兰硕神色阴冷地看着惨白着脸,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的苏玉俏,厉声说:“想碰爷的瓷,也得爷愿意!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要脸的玩意!“ “死,死了吗?” 李芸儿目光发直地盯在气息微弱的苏玉俏,说话的声音都在发着颤。 “没有。” 苏浅蹲下身,试了试苏玉俏的鼻息,还有气,头也不抬地说。 李芸儿心里一软,踉跄了一下,扶着桌子,很快站稳了身体,激动地说:“还有气就好。” 李芸儿叫了人,把人事不醒的苏玉俏抬了出去。 屋子里只有苏浅和陈兰硕两个人。 见苏浅的脸色很不好,陈兰硕心里忐忑,以为是他出手太重了,让她不舒服了。 “浅浅,是我不好,我没有控制好脾气,失了分寸!都是她的错!她冤枉我!我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 他跟忠犬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浅身后,越说情绪越激动。 苏浅走到桌边坐下,皱着眉说:“你母妃都走了,象是生你的气了,你不回去看看她吗?” 陈兰硕瞄着她的脸色,期期艾艾地说:“那你呢?你生我的气了吗?” 苏浅笑了,笑容淡淡地:“没有啊。错不在你,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先回去吧,看看你母妃!” 陈兰硕面带狐疑地打量了她好几眼,见她脸色如常,不象是生气地样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模样。 “好,我听你的。我这就回去。不过,在走之前,我要跟你讨一个怀抱。才睡醒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抱错了人,心里不舒服得很。” 苏浅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想抱我就直说,不用费心思找借口。” 说着,她放下书。 陈兰硕张开双臂,把苏浅抱在怀里,闭着眼睛,满足的吸了口气,低笑着说:“浅浅,你衣服是什么香料熏得啊,味道真好闻。“ 苏浅哑然失笑:“就是一般的熏香,哪比得上你们王府用的香料啊。” 陈兰硕转了转眼睛,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是体香吗?” 苏浅坐着就感觉到一股热气顺着她的耳膜瞬间流过了她全身,她打了个激冷,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没好气地捶在了陈兰硕的后背一下。 “陈兰硕,你故意对着我耳朵说话的,是不是?“  那点力气,陈兰硕全当挠痒痒了,凤眼深邃,声音低哑地说:“你这么敏感,我已经迫不急待想娶你了。” 第521章 十里红妆 陈兰硕百般不愿,但还是让苏浅赶回王府去了。 恭亲王妃生了气,回去之后就病了。 陈兰硕去看了几次,恭亲王妃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一来二去的,陈兰硕去的次数就少了,恭亲王妃气得摔了不少茶盏,暗自落泪,跟养好了病,前来伺候的陈嬷嬷哭诉,直言儿子白养了,有了世子妃,忘了她这个娘了。 不管恭亲王妃如何生气,陈兰硕照常出门,按时到苏家蹲点,天天跟在苏浅身后,忙前忙后的,抢了丫鬟琥珀的所有活计。 苏玉俏醒过来后,已经回到苏府了,苏大夫人幽禁在院子里,一个月不能出门。 她伤到了骨头,又受到了惊吓,一直卧床不起,终日以泪洗面,半个月,就瘦得不成人形,跟纸片一样了。 李姨娘带了礼物,泪流满面地跟苏浅道了歉,只差跪下来求她了。 苏浅没松口,只是等苏玉俏病好能下床之后,她不再跟以前一样出门就带着苏玉俏了。 不管恭亲王妃如何不愿,皇上亲自赐的婚,自然是不能反悔的。 六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那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大吉,宜嫁娶。 苏浅凤冠霞帔,容光焕发,盖着红盖头,由苏玉笙背进了轿子。 吉时一到,轿子由苏府出发,带着八十一台嫁妆,绕着京城走了一圈,这才拐进了恭亲王府的大门。 嫁人的时候,嫁妆自然越多越好,两家人也会更有脸面。 恭亲王妃虽然对苏浅不满,但考虑到恭亲王府和皇室的脸面,还是备了四十六台彩礼,并没有让苏家下不来台。 苏家第一次嫁女儿,还是嫁进恭亲王府做世子妃,苏家人都很有脸面。 李芸儿使足了力气,凑足了八十一台嫁妆,让苏浅风光大嫁。 所以,苏浅临走时,挥退了下人,叫了苏玉笙,和李芸儿说了很多话。  “我走之后,玉笙这里就靠你了。虽然以前,我们是有过恩怨,但那些都过去了。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以后,只要你对玉笙好,依玉笙的为人,哪怕以后娶了妻,也不会亏待你的。 ” 苏浅拉着李芸儿的手,语气真诚地说。 李芸儿激动地落了泪,跟苏浅保证说,以后一定全心全意地对苏玉笙好,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地教养。 她不得不对苏玉笙好,因为苏玉笙是苏家唯一的男丁。 说白了,整个苏家以后就是苏玉笙的,李芸儿无儿无女的,不靠苏玉笙靠谁呢! 八十一台嫁妆,十里红妆,苏浅这一嫁,出尽了风头。 恭亲王府喜气洋洋,红灯高挂。 穿着新郎吉服的陈兰硕和红衣盛装的苏浅在司仪的喊声里,拜了堂,进了洞房。 女眷蜂拥而入,堵在门口,看陈兰硕拿起秤杆挑了苏浅的红盖头。 苏浅俏脸晕红,妆容精致,抬起眼和陈兰硕对视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 陈兰硕看直了眼,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浅浅,你今天格外好看!” 苏浅挑眉:“那我平时就不好看了?” “不是!你平时也好看,但不象今天这样,叫人移不开眼的好看。” 陈兰硕捏着她的手,低笑着说。 盯了她们半天的官媒看不下去了,笑着插了句:“世子爷,有一晚上的时间,让你去看新娘子的。现在,你可不能光看,忘了喝合欢酒呀。” 听到这话,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女眷们纷纷捂着嘴偷笑起来,笑得苏浅很不好意思,嗔怪地瞪了陈兰硕一眼。 陈兰硕脸色厚,被人取笑,也面不改色,只顾痴痴地望着苏浅笑得合不拢嘴。 “祝世子爷和世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喝了合欢酒后,官媒利索了跪了下去,说了两句吉利话,得了一大块赏钱后,喜气洋洋地走了。 小厮进来催陈兰硕去宴客,陈兰硕有些不情愿,让小厮先出去等他一会儿。 把女眷烘到外面去,关上门之后,陈兰硕迫不及待地返回,一把掀开苏浅头上垂下来的流苏,捧着她的脸一通热吻。 之后,他气息不稳地靠在苏浅颈侧,炽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 “浅浅,等我,我马上回来陪你!” 出去宴客,不被人灌得烂醉,怎么可能马上就回来? 苏浅失笑,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陈兰硕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刚才没多久,一堆女眷就涌了进来。 恭亲王妃绷着脸,看不出一点喜气。 走在她身后的是侧妃王淑漫,三十多岁,尖下巴,肤白若雪,身体纤合有度,保养得宜,风韵犹存。 看到她们,苏浅目光微闪,站起来福了一礼道:“苏浅见过王妃,侧妃。” 恭亲王妃虽然对她不满,但也不好当着侧妃的面,给她难堪,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王淑漫满脸含笑,笑容真诚,亲自去扶苏浅:“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世子妃不必多礼!” 她和王妃赵德馨斗了几十年了,彼此各有输赢,能让赵德馨不高兴的事,她绝对会横插一杠。 她是绝对支持陈兰硕娶苏浅为世子妃的,不外乎苏家在京城的地位过于微小,以后她儿子陈兰玥娶了京城哪个世家的女子,都能压上世子和王妃一头。 苏浅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客气地笑了笑道:“多谢王妃,侧妃。” 看到苏浅这么识相,恭亲王妃暗暗点了点头。 娶了个太聪明的儿媳妇的好处就是,知情识趣,分得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但坏处也有,就是媳妇太聪明,会把儿子捏得紧紧的,心里眼里怕是没有她这个娘亲的地位了。 想到这里,恭亲王妃的心情就很是复杂。 对于苏浅的疏远,王淑漫很是不以为意。 论地位,她是侧妃,高了苏浅一个辈分。 论家世,她王家也歹也是京城里数得上的世家名门,甩苏家八条街。 她心里是看不起苏浅的,对苏浅热情也不过是为了堵王妃赵德馨的心。  赵德馨越不高兴,她就越高兴。 第522章 出言不善 “世子妃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王淑漫笑着说。 苏浅应了,从善如流地坐回了床上。 一个长相清丽,约摸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跳到了她面前,笑嬉嬉地叫道:“嫂子,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那么多的名门闺秀,哥哥不要,偏要选了你!” 今天是苏浅和陈兰硕大喜的日子,这个丫头来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来扎她的心的。 不知道她是谁,苏浅笑而不语,只拿眼睛看向恭亲王妃。 按理说,这样的时候,一般都是作为她婆婆的王妃来提醒的。 恭亲王妃对苏浅不满,就省了这个过程,站得远远的,单看苏浅如何应对。 “你是世子的妹妹啊?我听说恭亲王府两位生得天仙似的小郡主,不知道你是哪位?” 见恭亲王妃没有帮忙的打算,苏浅决定自救。 在出嫁之前,她就通过陈兰硕收集了不少王府的消息。 恭亲王爷生有三子两女,这两女,一为侧妃所出,年方十三,活泼可爱,爱穿鲜艳的衣服。 还有一位,年方七岁,生得玉雪可爱. 看年纪,苏浅已经猜出来眼前人的身份。 少女和侧妃王淑漫对视了一眼,转了转眼珠子,歪着头说:“嫂子,猜一猜我是谁。” 这算得上是刻意为难了,苏浅是新人,今天才嫁进来,按常理来说,绝不可能知道她是谁的。 要是猜不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怕是出丑,为人笑话的。 王淑漫坐在一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明显是准备看热闹的。 恭亲王妃坐在另一边,犹豫了一会儿,暗暗给陈嬷嬷递了个眼色。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机灵,甚懂她心意的陈嬷嬷今天格外愚钝,眼观鼻,鼻观心地袖手站在一边,完全没有按收到她的眼神。 苏浅笑了笑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聪明可爱的,我猜你就是兰樱妹妹吧!” 那少女一愣,惊异地说:“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说着,她抬起头和自己的娘亲王淑漫对视一眼,目光里闪过狐疑之色。 王淑漫眼眸幽深地盯着苏浅,她直觉这个世子妃不简单。 陈嬷嬷不经意地抬起眼,神色诧异地看了苏浅一眼,目光里带着探究之色。 她跟其他人一样,以为苏浅出身微贱,会对世家名门里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呢。 苏浅笑盈盈地说:“我运气好,猜的啊。” 陈兰樱皱着眉,上下打量了苏浅几眼,撅着嘴,不高兴地说:“你没有说实话,我不喜欢你!” 苏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兰樱这么说,分明就是故意给她难堪。 王淑漫用手帕掩着嘴,得意地笑了笑。 世子妃又如何,不是名门出身,还想在恭亲王府里占住脚,那是做梦。 “哎呀,我们家樱儿年纪小,被我惯坏了,世子妃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她挥着帕子,装模作样地说,丝毫没有给苏浅解围的意思 恭亲王妃表情冷漠地看了苏浅一会儿,神色高傲地站了起来,抬着下巴说:“你好好休息!我累了,先走了。“ 说完,她转过身,带着陈嬷嬷扬长而去。  侧妃王淑漫笑眯眯地看着王妃的背影,不紧不慢地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苏浅身边,她扭着纤细的腰肢,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说:“我们恭亲王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世子妃,好戏 还在后面呢!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后悔嫁进来就好!” 苏浅端坐在婚床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神色无波地听着,丝毫没有因为侧妃说的这些话,有任何动怒或是惧怕的表现、 王淑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她是听不懂还是有些傻,觉得没意思了,一甩帕子,扭腰摆臀地走了。 陈兰樱走在最后,见苏浅看她,吐舌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走了。 作为苏浅的贴身丫鬟,琥珀也跟着陪嫁了过来,一直守在屋里。 屋子空了之后,她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姐,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刚才侧妃有意给小姐下马威,世子爷的娘怎么也不帮上一帮啊!这态度可真够让人寒心的。”  苏浅抬眼瞄了她一眼,绷着脸提醒道:“你别忘了,我现在已经嫁进王府,是世子妃了。你别再小姐小姐地叫我了。恭亲王府水深得很,你以后要谨言慎行,不要犯低级错误,让人抓了把柄,到时候, 我都救不了你。” 见她表情严肃,不似作假,琥珀心里一跳,慌忙认错道:“世子妃放心,奴婢会小心的,以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苏浅满意地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屋门口似乎站着一个分外窈窕的身影,细看过去,不由一愣。 恭亲王妃和侧妃走后,屋门却是开着的。 门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长相娇艳的女子,一身桃红色的锦缎长裙,胸前高耸,纤腰不盈一握,神色楚楚地往屋里看着。 苏浅皱眉,暗暗地想,她和琥珀说的话,不知道被这个女子听去了没有。 见苏浅看她,那女子往门处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这才轻移莲步走了进来,行走时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妾柳云霓见过世子妃,贺世子妃和世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到了近前,女子盈盈下拜,主动报了家门。 苏浅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恭亲王府里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 柳云霓是恭亲王爷的小妾,据说出身青楼,才纳进府里三年。 世子大婚,她身份低贱,本不应该出现在苏浅和陈兰硕的婚房里。 但不知为何,她却来了。 苏浅不知其来意,但还是很客气地说:“不必多礼,请坐。” 柳云霓依言坐了下来,屁股只占了椅子半边,以示谦卑。 坐下来之后,她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用好奇又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苏浅。 苏浅不明所以,暗暗提高了警惕,在心里揣测着她的来意。  “我一直在想,能让世子心心念念的姑娘该如何出众,今日一见世子妃,也就明白了,世子钟情于你的原因!世子妃容貌出众,举止大方,笑容亲和,哪个男子见了,都会喜欢的。“ 第523章 私奔啊 柳云霓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苏浅听得不明所以。 说完这话,柳云霓站了起来,笑着说:“世子妃,我身份低贱,不好多呆,这就走了。” 不等苏浅挽留,她已经漫步出了婚房,好象她来的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两句话而已。 苏浅一脸地莫名其妙:“琥珀,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琥珀也是一头雾水。 头上戴的凤冠是用黄金做的,沉得很,苏浅让琥珀把它取下来,瞬间觉得脑袋轻了许多。 苏浅想休息一会儿,又怕来人,让琥珀关了门,到门外守着,要是有人,也好提前支会一声。 琥珀一走,屋子里只余她一个人。 苏浅拈了块点心,一边吃,一边梳理着恭亲王府里的复杂关系,还有那个叫柳云霓的,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细细一想,她总觉得那个柳云霓似乎跟陈兰硕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要不然,那柳云霓干嘛说那样的话,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想到这里,她又觉到不可思议,柳云霓是恭亲王爷的小妾,再跟陈兰硕有什么,那岂不是乱伦嘛。 她想得头都大了,冷不丁旁边响起一道好奇的男声。 “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 她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道:“我在想陈兰硕跟....” 话说到一半,苏浅意识到不对,这里可是婚房,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那这个说话的男人是谁!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手里的点心没有捏紧,直直地往地上掉去。 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象变戏法似的,把点心捞了回去,重新放到了她手心上,笑嬉嬉地说:“小心啊,如果不是我,现在它已经掉到地上,不能吃了。” 苏浅转过头,看到一张邪魅的脸,俊眉修目,痞气十足,不是顾致勋又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 顾致勋从手里摸出了扇子,指了指半开的窗户,笑吟吟地说:“那里。” 苏浅无语地:“你进来不合适吧?” 古代不是教条很严厉的吗? 为什么顾致勋这个贵公子竟然有翻墙进别人婚房偷窥的爱好?  “你竟然说我进来不合适,真是太伤我的心人。那天在芳华阁,看到你的瞬间,我就觉得自己喜欢上你了。奈何你已经赐婚给别人了,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今天你都要成为别人的人了,我进来看看你 ,告别一下我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感情,有什么不对的!“ 顾致勋垮着脸,一脸地振振有词,几句话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了出云,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的。 苏浅神色微滞,尴尬地笑了笑。 这家伙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哦! “可是这是婚房啊!要是被你发现,你跟我单独呆在一起,后果会很严重的。这个,你想过了没有?” 她努力地讲道理。 “当然想过了,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后果。” 顾致勋眨巴着眼睛,长睫扑闪扑闪地说。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苏浅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打算好了!如果被我发现的话,我就带带着你私奔!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顾致勋神色严肃地说。 听到这话,苏浅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丫不会是个智障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奇葩的脑回路! “我为什么要跟你私奔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 顾致勋眼睛一亮,似乎觉得眼下是个不错的表白机会,错过了可惜。 “谢谢你啊。可是我不喜欢你。” 苏浅简直无语凝噎,觉得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你不喜欢我,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发现我的好!我相信,相处久了,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顾致勋拍着胸口,自信满满地说。 他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自信的。 苏浅忍无可忍,腾地站了起来。 “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就叫人了啊!” “叫啊!我没拦着你啊。” 顾致勋眦牙一笑,笑容恶劣。 说着,他猛地欺近,低笑着说:“你敢叫,我就敢亲你!我很期待进来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苏浅简直出离愤怒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胡搅蛮缠,还出言威胁她! 要知道,论没节操,她可是祖宗! 她露齿一笑,灿然生辉。 顾致勋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艳,双目灼灼地盯着苏浅看。 趁他愣神的功夫,苏浅眼神一变,突然拿脑袋直直地撞向顾致勋的头。 只听砰地一声,顾致勋小声地痛嚎一声,眼前一直在往外冒着小星星。 苏浅的眼前也在发晕,但她强撑着不倒,顺手抄起一盘点心,盖在了顾致勋脸上。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被人威胁过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顾致勋顶着一脑门的点心,还在执着地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威胁过我的人都死了!” 苏浅伸手拿起了一个烛台,把尖尖的一角,顶在了顾致勋的脖子上。 顾致勋摊开双手,作投降状:“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你不是要我走吗?我这就走,马上走!” “不带着我私奔了?“ 苏浅扬着眉,笑吟吟地问。 “不了!” 顾致勋疯狂地摇头。 “那你还不快滚!” 苏浅冷眼睨了他一眼。 顾致勋乖乖地转过身,刚要迈步,就听外面传来清楚的说话声。 “世子爷,你小心点!” “世子爷.....” 听声音就知道是陈兰硕回来了,苏浅放下烛台,准备整理一下衣服。 顾致勋突然蹿到她面前,伸手揽着她的腰,一口亲在了她脸上。 “你刚才的样子真是泼辣得让人心动!爷喜欢死了!” 贱贱的笑声响起,如果这里不是婚房,而她的闺房,她真不得狂抽顾致勋几个嘴巴子! 这丫怎么这么贱! 亲完之后,顾致勋扭头就跑,翻身上了窗户,在苏浅愤恨的瞪视下,他还不忘龇牙一笑,实在欠抽极了! 陈兰硕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琥珀一脸担心地跟在他身边,试图去扶他,却被他一脸嫌弃地挥开了。  “走开!你不是浅浅,我不要你碰!” 第524章 洞房花烛 砰! 房门被撞开了,陈兰硕扶着门框,醉眼迷离地看着站在屋子里的苏浅,展颜一笑:“浅浅,我回来了!” 琥珀站在一边,伸手想扶他,又不敢扶,对着苏浅福了一礼:“世子妃,世子醉了。” 苏浅目光疏冷地看了一眼琥珀,温声说:“去备些热水,我和世子要沐浴。” 在她的目光下,琥珀表情局促,偷偷地抬眼瞄了陈兰硕一眼,咬着嘴唇,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 陈兰硕对着苏浅伸出手,笑着说:“浅浅,过来扶我。” 苏浅站着没动,挑眉一笑:“陈兰硕,这里没有外人,你真的喝醉了吗?” 陈兰硕无奈地笑:“今天是我和你的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怎么可能真的喝醉?” “那你还要我扶吗?” 苏浅歪着头,看着他笑。 陈兰硕笑:“当然要扶!” 苏浅无奈地妥协了,走过去,拉着他一只胳膊慢慢地往床边引。 到了床榻边,陈兰硕突然揽着她,直直地倒了下去。 两个人墨发引缠着,陷入了软绵的被褥之中,帘帐散开,把床榻四周遮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看,隐隐约约地看到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交颈而卧,暧昧无比。 轻快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充斥着屋子四周。 琥珀指挥着下人们抬着洗浴的木桶和热水,鱼贯而入,不经意地抬起眼,瞄了床榻的方向一眼,雪白的脸瞬间涨红,羞臊地低下头。 “世子,世子妃,热水已经备好。” 琥珀垂着头,轻声说。 苏浅挣扎着推开了陈兰硕,笑着说:“你一身酒气,去洗洗吧。” 陈兰硕有些不情愿:“一会儿再洗,不行吗?” “不行。我不喜欢酒气。” 苏浅毫不退步。 陈兰硕转了转眼睛,目光炽热地看着苏浅,哑声说:“要我洗澡也可以,我要先讨一些好处。” 说着,他俯下身,压着苏浅,又是一通热吻。 在苏浅的再三催促下,他才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转到屏风后面去洗澡了。 他抬手正在解衣服,站在角落里的琥珀急步走了上来,伸手就要帮他解。 陈兰硕皱着眉,躲开了她的手,语气冷淡地说:“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琥珀咬着嘴唇,面有不甘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应了声是,带着屋子里的其他丫鬟,磨磨蹭蹭地出了屋子。 苏浅坐在床榻上,拿着一本杂记打发时间,突然觉得眼前一暗,抬起头,就见穿着白色里衣的陈兰硕站在床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眸光深处一片幽暗。 “怎么了?” 她心里一跳,俏脸不知不觉地热了起来。 “陪我去洗澡。” 陈兰硕俯下身,那本杂记从苏浅的指尖滑落,静默地落在了榻上。 苏浅被陈兰硕抱在怀里,缓步绕到了屏风后面。 光线微暗,木桶里冒着袅袅的热气。 苏浅红着脸赤脚站在衣袍上,仰着脸,双目含情地看着陈兰硕。 陈兰硕凤眼深邃地望着她,爱意如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热。 四目相对,此时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再也没有别人。 凝视了一会儿,他伸手抚上苏浅的衣襟,哑声说:“我来服侍你更衣。” 幽暗的光线下,衣袍一件一件剥落下去,无声地落到了地上。 红烛静静地燃燃着,帘帐内,先是一阵嬉笑打闹声,随后不知道是谁扑倒了谁,两条人影就此纠缠在一起,声声暧昧无比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 琥珀挥退了守夜的丫鬟,亲自守在门外,听着新房里传来的呻吟声,脸红心跳的同时,心里也暗暗含着一丝期待。 折腾了好久,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身上粘腻腻的,很不舒服。 苏浅随手捡了一件长袍,套在了身后,之后她才发现穿的是陈兰硕的衣服,却懒得换了。 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空空荡荡的,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看得陈兰硕心痒难耐,抱着苏浅舍不得撒手,一只手还试探着往宽松的衣襟里钻去。 苏浅拍开了他的手,兜头把一件长袍盖在他头上,温声说:“我叫人送洗澡水,你别光着,好歹拿衣服遮遮身子。” 陈兰硕接了,却不好好穿着,胡乱系了衣带,任由长袍松松垮垮地,跟块破布一样挂在身上。 “来人,换些热水进来。” 苏浅站在门口处喊了一声。 一直候在门外的琥珀应了一声,叫了两个小厮把早就准备好的热水送了进来。 进门的瞬间,琥珀一抬眼就看到陈兰硕抱着苏浅站在敞开的窗前,他衣服系得松,露出白皙的胸口,隐隐地现出些赤红的抓痕,在幽暗的光线下,暧昧得让人窒息。 琥珀看红了脸,心跳加速地垂下头去,带着送完水的小厮躬身退了出去。 “浅浅,我想....” 陈兰硕磨来磨去,抱着苏浅就是不想撒手。 苏浅翻了个白眼:“陈兰硕,你够了!明天还要早起,给你母妃和父王敬茶呢!” 缠来缠去,苏浅还是没有缠过陈兰硕。 两个人在浴桶里又胡闹了一会儿,直到热水变成了凉水,才回到床榻上,相拥着沉沉睡去。 天还没亮,苏浅就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 琥珀带着一群端着水和布帕的丫鬟站在门外,低声喊道:“世子,世子妃该起了。” “进来吧。” 脑袋有些沉,是睡眠不足的关系,苏浅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斜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揉捏着隐隐作痛的额头。 熟睡的陈兰硕伸手摸了个空,迷迷糊糊地跟着坐了起来,伸出大手帮苏浅揉捏着,声音低哑地问:“不舒服的话,晚些去也没关系。” 苏浅低笑:“那怎么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妃本就不喜欢我,要是我们再去晚了,她就更不喜欢我了。” “管她作甚!我喜欢你就行了。” 陈兰硕皱着眉,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里有些狠厉。  琥珀带着丫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抬眼迅速地扫了神色慵懒,长相俊美的陈兰硕,迅速垂下头,躬身说:“请世子,世子妃梳洗。“ 第525章 不该有的心思 梳洗时,琥珀凑上来,想帮陈兰硕穿衣。 苏浅似笑非笑地看着,也不阻止。 陈兰硕挥退了殷勤的琥珀,走到苏浅身边,张开手,笑着说:“浅浅,你帮我穿!” 苏浅嗔怪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没长手吗?那么多人等着伺候你,用得着我帮你吗?”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她还是伸出手,帮陈兰硕整理衣服。 陈兰硕也没闲着,伸出帮着苏浅整理着衣服。 之后,苏浅坐在梳妆台前,任琥珀和一个小丫鬟帮她梳理头发。 陈兰硕笑盈盈地坐在旁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浅看,看得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我想起那是在清平城里,我帮你梳头发的情景...” 陈兰硕目露回忆之色。 听到这话,琥珀表情微滞,手里不知不觉地失了分寸,拽痛了苏浅。 “对不起,世子妃。奴婢失神了。” 意识到犯了错的琥珀惶恐无比连声道歉,苏浅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陈兰硕敛,走过去,抚着苏浅的肩,关切地问:“浅浅,怎么了?“ 苏浅目光淡淡地扫了琥珀一眼,琥珀脸色一白,头垂得更低了,转过头,笑着对陈兰硕说:“我有点事要跟我的丫鬟说,你能出去等我吗?” “好,我在外面等你!” 陈兰硕没有多问,点了点头之后,就走了出去。 “琥珀,你今年多大了?” 苏浅端坐着,透过铜镜,清亮的目光落在琥珀忐忑不安的脸上。 听到这话,琥珀心里一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世子和世子妃一辈子,不想嫁人!” “你是想伺候我,还是想伺候世子一辈子?” 苏浅没有看她,只是勾起嘴角,笑容有些冰冷。 琥珀脸色大变,俯下身,额头重重地磕地地板上,慌乱地说:“奴婢不敢!” “琥珀,我只是问一句,你多大年纪了,你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 沉默了一会儿,苏浅轻轻叹了口气,笑容讽刺地说。 琥珀闭了闭眼,心里一片凄然之色,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怕是已经被苏浅看出来了,无尽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定了定神,再出口时,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是奴婢多心了!世子妃,奴婢命苦,少时因为家穷,被卖进苏家为奴,后来有幸碰到了小姐,才知道女子当如世子妃一样活出自己来。奴婢并不想嫁人,就算以后要嫁人,我也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品端方的!求世子妃怜悯,看在奴婢这些年兢兢业业伺候这么多年的份上,暂且饶了奴婢这一次。“ 说着,她深深地俯下身,磕长头,之后便长跪不起。 身边的丫鬟早已退下,屋子里只有苏浅和琥珀两个人。 苏浅目光冰冷地落在琥珀身上,疾言厉色地说:“这么说,你这是承认了,对世子起了别样的心思了?” 琥珀垂下去的脸上已是羞宭一片,咬着牙,轻轻地点了点头,声如蚊呐地说:“是。” “是什么时候的事?” 苏浅烦躁地皱着眉。  “第一次见到世子时,奴婢便觉得世子生得好,性子也好.....奴婢也想控制,可是控制不住。对不起,小姐,琥珀对不起你。你对我那么好,我却有了那样的心思!琥珀自知卑微,绝不敢肖想什么,只想 陪在世子妃身边,偶尔能多看世子一眼,便心满意足了。求世子妃怜悯,千万不要把奴婢随便许了人!” 琥珀的眼泪喷而出,如雨般地纷纷落下,一边磕头,一边可怜地哽咽求饶道。 “琥珀,既然你已经起了心思,我绝不会再留你在身边伺候了。看在你伺候了我三年的情份上,我也会让婆婆帮你找户好人家配出去的!” 苏浅垂下头,目露怜悯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琥珀,想到以后的事,她大概还会碰上许多,不由有些心烦意乱。 “小姐!“ 听到这话,琥珀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着苏浅,想说什么,看到她冷漠的目光时,欲出口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罢了,柳阿婆眼光很好,配给她的人应该不差。 她心灰意冷地想。 苏浅抬起脚步,绕过琥珀身边,缓步走向门口。 时间不早了,她该去给恭亲王爷和王妃请安了。 “世子妃!” 琥珀突然喊了一声。 苏浅没有回身,却停下了脚步。 “琥珀嫁人之后,还能继续在你身边伺候吗?” 她目露期许之色。 她才嫁来王府,身边并没有合适的丫鬟身边,但身为世子妃,身边少了人随侍,怕是会引来非议的。 苏浅头疼地想了一会儿,应允道:“当然可以。” 琥珀可以继续呆在王府里,但想跟以前一样,贴身伺候她和陈兰硕,那是不可能。 她苏浅再蠢,也不可能留用一个心思不纯的人在身边。 琥珀表情一松,以为自己还能跟以前一样能贴身伺候着,对她而言,能时不时地看一眼尊贵的世子,余生便幸福了。 “谢谢世子妃!” 她一脸感激地拜了下去。 苏浅绷着脸,面有不悦地出了门。 陈兰硕笑着迎了出来,觑着她的脸色,挑高了眉:“这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苏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除了你还能谁会惹我生气?仗着自己长得好,四处招蜂引蝶!” 陈兰硕一脸无辜:“生得好看,怪我啊?我已经尽量跟人保持距离了。” “这么说,你知道琥珀对你.....” 苏浅心里一动,停下了脚步,疑惑地追问道。  “知道。我的身份摆在这里,又生得好看,有人想要傍上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能做的事,我都尽量自己做,不让丫鬟近身,免得你吃醋。浅浅,你放心,以前对你的承诺,我一直放在心里,不曾忘 记。” 陈兰硕垂下头,深邃的目光锁住苏浅,里面翻涌的是满满的深情。 苏浅心里一暖,主动伸手牵住了他的手,五指交错。 “对了,昨天,有个叫柳云霓的妾跑过来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柳云霓?她跟你说了什么?”  陈兰硕目光微闪,眼睛里莫名地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第526章 新妇第一天 “她莫名其妙夸了我一顿。你跟她很熟稔吗?” 苏浅盯着陈兰硕的眼睛,目光里带有探究之色。 陈兰硕皱着眉,面带不悦:“王府就这么大,我也只是见过她几次,连话都没说过。她是我父王的妾,浅浅,你不会是怀疑我跟她有什么吧?“ “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什么也没有说。你这个反应,倒是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跟她纠缠不清了。” 苏浅冷下眼,眼神似笑非笑。 陈兰硕张口结舌,强笑道:“怎么可能嘛?” “最好没有可能。” 苏浅甩开了他的手,率先走在前面。 “浅浅,你等等我。 陈兰硕摸了摸鼻子,大步追了过去,试图去拉她的手,都被她躲开了。 “世子爷来了!王妃和王爷正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陈嬷嬷站在门口,精明的目光把苏浅和陈兰硕的互动收入眼中,不动声色地扬声喊了句。 陈兰硕看了陈嬷嬷一眼,再次伸出手,这次苏浅没有躲。 两个人手挽着手,姿态亲密地越过陈嬷嬷,踏进了屋里。 屋子里或坐或站地堆了一屋子的人,侧妃王淑漫,陈兰樱,陈兰玥,还有几个妾氏,柳云霓也在其中,看到苏浅和陈兰硕,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目光各异。 王淑漫惯会做人,瞟了恭亲王爷一眼,笑眯眯地说:“瞧,新人来了!这一对多配啊。” 看到苏浅的瞬间,陈兰玥目光很是复杂。 他去过清平城的苏家,见过苏默。 那时候,她还没有改名叫苏浅。 他曾倾倒于她的才气,动过想带她回京,纳她为妾的想法。 最终,阴差阳错的,他还是错过了她。 如今再见,他却变成了陈兰硕的世子妃。 这心情不能不说万分复杂。 恭亲王妃的表情更是复杂,感叹巨多。 苏浅,她的家世,她是万分不满的。 但架不住陈兰硕喜欢,宁可不要她这个娘,也要娶了苏浅。 尽管木已成舟,但她心里对苏浅还是不满的。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苏浅给恭亲王爷和王妃递了茶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恭亲王妃不好直接给苏浅没脸,忍着不悦,喝了茶,面上冷冷清清的。 看到这个情景,侧妃王淑漫脸上含笑,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苏浅和恭亲王妃这对婆媳越是不和,对她越是有利。 “摆饭吧。” 恭亲王妃发了话,下人放好桌子,丰富的早饭鱼贯而入。 王府规矩大,虽然是一家人,男女也要分开坐。 陈兰樱瞟了恭亲王爷一眼,走过苏浅身边时,突然偷偷地伸出一条腿,作势要绊倒她。 王淑漫看到了,转开目光,果断装作没看到。 一直走在苏浅身边的陈兰硕,眼角余光瞄到了这一幕,凤眼微沉,冷哼一声,重重地脚踢在陈兰樱故意伸出来的腿上。 陈兰樱嗷地叫出声来,捂着吃痛的腿,委屈地哭出声来。 “世子爷,你怎么能踢兰樱呢?兰樱虽然跟你不是一母所出,但好歹都是王爷的孩子,也算是你妹妹,你这样可真是让人寒心!” 王淑漫扶着陈兰樱,眼露愤恨地说。 “怎么回事?“ 恭亲王爷停下脚步,冷厉的目光看向陈兰硕。 陈兰樱可怜巴巴地看着恭亲王爷,撅着嘴,目露控诉之色:“父王!哥哥无缘无故地拿脚踢我!疼得人家好痛哦!” “她该踢!下次再敢半路下绊子,看我不踢死你!” 陈兰硕面色阴郁,眉目间杀气腾腾。 恭亲王爷眉头一皱,张口就要训斥。 “王爷,方才世子正在跟我说话,一时没注意才踢到了小郡主。我在这里代世子跟小郡主赔不是了!” 眼见陈兰硕就要背锅,苏浅捏了捏陈兰硕的手,示意她他安勿躁,盈盈一笑,打断了恭亲王爷的话。 陈兰硕面露不满,小声嘀咕道:“明明是因为她心存不良,我.....” 明明是陈兰樱不对,苏浅却要道歉,这让他有些心疼的同时,也有些不满。 苏浅拽了他一下,他才住了口,但看向陈兰樱的目光里满是戾气。 陈兰樱气弱地躲到了恭亲王爷身后,不敢和陈兰硕直视。 苏浅才嫁进王府,恭亲王爷不好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只是瞪了陈兰硕一眼,就坐进了主位。 恭亲王爷和王妃,和女眷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陈兰硕和陈兰玥坐在外间的桌子上,兄弟面对面,全程尴尬没有话说。 作为新妇,头三天都是要伺候婆婆吃饭。 也就是恭亲王妃坐着吃饭,苏浅要伺立在一边,帮着挟菜,端茶递水什么的。 如果婆婆满意的话,让媳妇意思一下,就会让媳妇坐下了,与之同食。 可若是不满意,媳妇可能要站到婆婆吃完饭,也不能坐下。 恭亲王妃对苏浅当然是不满意的,所以苏浅挟的菜,她基本都不动筷。 王淑漫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婆媳对话,时不时地添上一把火,顺带着把恭亲王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世子妃,进王府前,你怎么没做帮功课呢?你挟的这道菜,偏就是咱们王妃不愿意吃的。啧啧,你也太不用心了吧!要不说,小地方出来的,就是没见过世面!” 她的话挟枪带棒的,明讽暗刺地,听得苏浅窝了一肚子火,偏又无法发作,只得苦苦忍着。 陈嬷嬷躬身立在一边,神色冰漠地看着,完全没有为苏浅打圆场的意思 连一边的丫鬟都看出来恭亲王妃有意为难苏浅了,在屋里大气也不敢喘,到了外面,很快传将开来。 隔着一重帘子,陈兰硕看到所有人都坐着,只有苏浅站着,跟丫鬟似的站着,心里很不好受。 他忍了半天,没忍住,掀了帘子,大步走到苏浅身边,抢了她手里筷子,顺势也握住她的手,冷声说:“我来伺候母妃用膳!” 说着,他手下不停,把桌面上所有的小菜都挟了些放到恭亲王妃面前的盘子里,堆得跟座小山似的。  恭亲王妃默然片刻,瞬间黑了脸,啪得摔了筷子:“硕儿,你这是做什么?“ 第527章 纳妾一事 陈兰硕淡定以对:“母妃看不到吗?我在伺候你和父王用膳。” 说着,他抬头看了恭亲王爷一眼,挑眉问道:“今天的早饭不错,父王要不要多来一些。” 恭亲王爷看了脸色难看的恭亲王妃一眼,语气淡淡地说:“差不多就行了,不要为难新妇。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说着,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布帕,擦了擦嘴,干净俐落地站了起来,离开了。 王淑漫笑得合不拢嘴,捂着嘴吃吃地笑:“姐姐,你听到了吗?王爷让你适可而止,不要故意为难新过门的世子妃呢。” 恭亲王妃脸色铁青,怒道:“我耳朵没聋,王爷的话,我听见了,不用你重复!” 王淑漫脸色一沉,见恭亲王妃脸色不好,冷哼一声表示不满,识相的不说话了。 “行了。都坐下吃饭吧!” 恭亲王妃睨了身后的苏浅一眼,语气不耐地说道。 “谢谢王妃。” 苏浅客套地说了一句,这才拖着有些酸痛的双腿,坐下吃饭去了。 柳云霓面色复杂地看了苏浅一眼,又偷偷地瞟了瞟陈兰硕,心里既酸楚又羡慕,脸色难看地垂下头吃饭去了。 陈兰硕没有马上就走,站在苏浅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早饭要是不合你胃口,少吃一些先垫垫肚子,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 苏浅点了点头,无声一笑,他眼睛一亮,这才返回了外间。 王淑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酸酸地说了一句:“世子爷可真疼世子妃!” 此话一出,一桌的女人神色各异,看到了陈兰硕对苏浅的维护,再想到自己,既羡慕又酸楚。 这顿饭,恭亲王妃吃得很是堵心,在苏浅坐下之后,没动多少筷子,就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苏浅,饭后,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陈兰樱兴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婆婆要给新妇训话了!” 陈兰硕匆匆吃了几口就过来找苏浅,听说他母妃有事要训话,执意要陪她。 两个人手拉手进了恭亲王妃的院子,陈嬷嬷袖手站在廊下,伸手把陈兰硕拦在了外面。 “王妃说让世子妃一个人进去!” 陈兰硕心有不满,但在苏浅的安抚下,乖乖地站在门外,眼看着苏浅只身进了屋子。 他上下打量了陈嬷嬷几眼,低笑着说:“上次没死算你命大!以后你给我小心一些,要是再敢出什么幺蛾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陈嬷嬷呼吸一窒,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恭亲王妃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来了。坐吧!” “谢谢王妃。” 苏浅低眉浅笑,应了一声,坐在一边的位置上。 “嗯?还叫我王妃吗?从今天起,你应该叫我什么了?” 闻言,恭亲王妃突然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落在苏浅身上,如有实质一样地压了下去。 苏浅从善如流地露出一个浅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母妃!” 恭亲王妃态度不冷不热地点点头,目光微微闪烁着,话锋突然一转:“我叫你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教你些为人媳妇的道理,不适合硕儿听。你虽出身不高,但女子成亲前应该要读的书都读过吧?“ “读过。” 苏浅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恭亲王妃的想法。 “为人妇,便要谨守女训,不能嫉妒,端庄大方,为丈夫多纳美妾,多为我恭亲王府开枝散叶。” 恭亲王妃眸光冰冷地看着苏浅,话里有话地说。 “王妃的意思我明白了。想必侧妃,还有府里的那几房美貌侍妾,都是母妃你主动为父王纳的吧?” 苏浅抬起眼,目光沉静地和恭亲王妃对视,眼眸深处潜藏斗着一抹隐怒。 她才进门,恭亲王妃便要她主动给陈兰硕纳妾,这是欺她出身不高吗? 听到这话,恭亲王妃呼吸一窒。 恭亲王爷纳侧妃的事,事先并没告诉她一声,那几房美妾,小部分是她为了跟侧妃王淑漫斗法分宠,特意安排的,其他的是王爷自己带回来的。 天底下能有几个女人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丈夫纳妾,对自己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人呢!? 苏浅的话,正好踩中了她的痛处,没有控制好怒气,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厉声说:“大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山野之地出来的,到底没有家教!” 苏浅腾了站了起来:“是王妃欺人太甚!我才进门,你就要我给陈兰硕纳妾,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京家名门家家都是如此,新妇进门第一天,便把自己贴身的丫鬟开脸做姨娘,一起服侍自己的相公!我家硕儿还是世子,身份尊贵,不可能一辈子只你一个人!” 恭亲王妃惊怒交加,指着苏浅怒气冲冲地说道。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苏浅绝不允许自己的相公纳妾!如果陈兰硕执意纳妾的话,那就和离!” 苏浅态度强硬,分毫不让。 恭亲王妃惊讶地睁大了眼:“你竟然想独霸硕儿?!“ “有何不可!?” 苏浅掷地有声。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恭亲王妃扬手摔了茶盏:“你如此善妒!我家硕儿娶了你,真是家门不幸!滚出去!赶快给我滚出去!“ 茶盏摔在苏浅脚下,四分五裂,她冷笑一声,大步出了屋子。 陈兰硕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正觉不耐烦之时,听到了屋里的怒吼声,担心地走到门口,恰好看到苏浅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 他担心地问道。 苏浅瞟了眼站在门边的陈嬷嬷一眼,忍气道:“一会儿再说。” 走到门外,苏浅就把恭亲王妃要她给陈兰硕纳妾的事说了,脸色依旧难看。 陈兰硕赶紧握了她的手表忠心道:“浅浅,你放心。除了你,我绝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更不会纳妾的。” 苏浅停下脚步,神色严肃地说:“陈兰硕,你若是有一天起了纳妾的心思,不用多言,甩给我一张和离书就好。“ “放心,绝不会有那一天的!”  陈兰硕再三保证道。 第528章 入宫 早饭刚过,宫里有人请陈兰硕和苏浅进宫。 两个人回屋穿了盛装,坐上马车,跟着前来报信的太监往皇宫赶去。 路上,陈兰硕握着苏浅的手,轻声安抚道:“我皇伯父很和善的,你不要紧张。” 苏浅在心里苦笑,说是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活了两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国家的最高领导者。 她现在紧张得腿肚子都转筋了。 从恭亲王府到皇宫并不远,马车很快达皇宫门口。 苏浅定了定神,跟着陈兰硕下了车。 下车的瞬间,她双腿一666站稳之后,陈兰硕在她耳边低笑:“浅浅,你平时胆子不是挺大的,怎么现在怕成这样?“ 苏浅横了他一眼,迅速站稳了身体。 两个人在太监的引领下,走进了大陈皇宫。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宫城巍峨,气势磅礴中带着庄重的威严。 太监引他们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处华丽的院落前,让他们在外面稍等,他进去通报。 院门前站着太监和丫鬟,陈兰硕无所顾忌地牵着苏浅的手,轻轻晃了晃,小声说:”这是王贵妃的居所。一会儿进去后,你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看我的眼色行事。象这样。“ 说着,他眨眨眼。 苏浅无语地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你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你眼睛抽筋了。” 陈兰硕:.... 听到他们悄悄话的丫鬟和太监捂着嘴偷笑。 陈兰硕佯装生气,伸手去拧苏浅的鼻子。 苏浅没提防被拧了个正着,只好拿眼睛瞪他,丫鬟和太监们笑得更厉害了。 “不紧张了吧?“ 陈兰硕凑近她耳边,笑眯眯地问。 苏浅回过神,恍然她的确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不由心里微暖。 闹了一会儿,通报的太监才出来,笑吟吟地说:“贵妃和皇上要世子和世子妃进去说话。” 听到这话,苏浅又开始紧张起来。 陈兰硕牵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 苏浅看了他一眼,轻轻呼了口气,小声说:“我没事。” 朱红色的宫墙,金黄色的琉璃瓦,回廊里养了几只毛色漂亮的鸟雀,走过时,它们扑打着翅膀,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让人心神愉悦。 苏浅不由多看了几眼,陈兰硕晃了晃她的手,笑着说:”喜欢啊?喜欢的话,我给你弄几只来,养在府里。“ 苏浅摇头失笑:”我只是喜欢,多看几眼罢了,养鸟太麻烦了,我才不要养呢。“ ”麻烦怕什么,府里有的是下人,让他们养,不用你动手。“ 陈兰硕用一种无比宠溺的语气说道。 说话间,太监已经引着他们进入里间。 一道明皇色的身影坐在软榻上正和一位长相秀美的宫装少妇下着棋,黑白棋子摆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无声地进行着厮杀。 到了近前,太监小声地报道:“皇上,贵妃,世子和世子妃来了。” 陈兰硕捏了捏苏浅的手,她会意,一起跪下,拜道:“皇上万福金安,贵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阿硕来了,快到你皇伯父近前来。“ 明皇色的身影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冲陈兰硕招了招手。 出于好奇,苏浅偷偷抬眼瞄了一眼。 大陈当今天子眉目间和恭亲王爷有七分相似,身材略微发福了些,虽然面带笑容,但积威甚重,望之不由生畏。 正瞄着,冷不丁地,皇上突然目光一转,精明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苏浅心里一跳,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了。 她正觉忐忑时,忽然听到头顶上响起爽朗的笑声。 ”世子妃也起来吧!不用害怕,到近前来。“ 陈兰硕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一下,她才敢站起身,垂着头,走到近前。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娶的世子妃吗?怪不得你这么喜欢人家。你看中的人,虽然胆子小了些,但胜在长相出彩,特别是那双眼睛灵气十足的。” 大陈天子丢下了手里的棋子,毫无架子地调侃起陈兰硕来。 ”那是,我看上的人能差吗?皇伯父,你别被她骗了。她胆子大着呢。你不知道,我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跟我掐过一架呢。“ 陈兰硕笑嬉嬉的,模样看起来比在恭亲王爷面前还要放松。 ”是吗?敢打你这个恭亲王世子的人可不多啊。“ 皇上哈哈大笑,越发用惊奇的目光看向苏浅, 苏浅尴尬地红了脸,把头垂得更低了。 王贵妃坐在一边雍容地笑着,打量的目光时不时从苏浅身上扫过,目光里闪过探究之色。 ”贵妃,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注意到王贵妃的目光,皇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王贵妃笑了笑说:”我也是听兰湖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今天赶巧见到了世子妃,就想多嘴问一问。听说,你是芳华阁的首席,里面那些姑娘们跳的艳舞,唱的淫词艳曲都是出自你之手笔,不知这个 传言是真是假?“ 王贵妃虽然笑得和蔼,但苏浅分明从中感觉到一丝恶意。 她抬起头,捕捉到王贵妃眼底的一丝讥诮。 皇上止了笑,询问的目光看向陈兰硕,绷着脸问:”可有此事?“ 陈兰硕敛了笑,上前一步,就要替苏浅解释。  苏浅扯了扯他的衣袖,直接跪倒在地,恭敬地说:”苏浅不敢欺瞒,确有此事。但我并不认同贵妃娘娘的话。我听说人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大才子和一个叫佛印的高僧是好友。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打座,参禅。高僧老实,常被大才子欺负。有一次,两个人又在一起打座。大才子心血来潮,问高僧,你看我象什么。高僧老实回答,我看你象尊佛。大才子哈哈大笑,对高僧说,我看你象一坨牛粪。高僧听完 之后,很是淡定,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皇上和贵妃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皇上好奇,追问道:”为什么?“  苏浅望了王贵妃一眼,笑得别有深意:”参禅的人讲究的是见心见性。心中有眼中就有。高僧说才子心里有佛,说明他心中有佛。而才子说高僧是坨屎,可想而知,他心里有什么。“ 第529章 白九病了 “这跟你教芳华阁那些女子艳舞和淫词艳语有什么关系?” 王贵妃神色不耐地追问道。 皇上心神微动,好象已经明白了苏浅的用意。 陈兰硕讽刺地勾起嘴角,看着王贵妃的目光有些冰冷。 “我教的舞和曲儿本没有什么意思,只是 看的人心里想法不一样,才会觉得那些舞是艳舞,曲儿是淫词艳语。” 迎着大陈皇上的目光,苏浅不卑不亢地说。 言外之意,王贵妃之所以觉得舞艳,曲淫不过是因为她的心思过于淫艳之过。 王贵妃的目光骤然一缩,深深地皱起眉,威严的视线落在苏浅身上,如有实质一样地压迫着她。 “大胆!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陈兰硕面色一变,抬步就要上前。 苏浅瞄了他一眼,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退了回去。 “我只是说了实话,忠实逆耳,若是在皇上面前,说真话就是有罪的话,那苏浅无话可说。” 她神色清明地看了皇上一眼,深深地拜了下去。  皇上笑了笑,拦住了还要疾言厉色地训斥苏浅的王贵妃,目露赞赏地说:“世子妃说得没错,我大陈就是缺少如她这样敢在朕面前说真话的人。所以,朕非但不能罚她,还应该罚她。来了,赏世子和世 子妃玉如意一对。“ 一个太监笑眯眯地走了出来,托盘里放了两柄玉如意。 陈兰硕和苏浅伸手接过,又谢了恩。 皇上发了话,王贵妃也不好再为难苏浅,只得揪紧了手里的帕子,在心里狠狠地咒骂。 “父皇,母妃,我听说硕哥来了....” 陈兰湖一身淡蓝色宫装,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看到苏浅时,她目光一闪,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兰湖来了!“ 看到她,王贵妃眼睛一亮,心情瞬间大好。 陈兰湖看了苏浅一眼,目露挑衅之色。 苏浅皱起眉,心里有丝微妙的不安。  果然过了没多久,陈兰湖就有些呆不住了,眼珠子一转,突然跑到苏浅面前,亲亲热热地挎着她的胳膊,笑着说:“父皇,母妃,听你们说话好无聊啊。我跟硕哥的世子妃一见如故,我们到御花园里逛 一逛,也比呆在这里听你们说话要好。我听说世子妃出身民间,一定没有见过御花园的美景,硕哥哥,你不会拦着我们不让去吧?” 陈兰硕眯着凤眼,目露怀疑地看着陈兰湖,犹豫地皱起眉,看向苏浅,询问她的意见。 苏浅目光一闪,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行。等会儿,我到御花园寻她。兰湖,你可别把她给弄丢了。” 陈兰硕皮笑肉不笑,目露警告地看着陈兰湖。 陈兰湖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挑着眉,笑得越发灿烂了:“硕哥哥,瞧你紧张的,生怕我把你的世子妃弄丢了一样。你就放心吧,皇宫就这么大,你的世子妃丢不了。是不是,世子妃?” 说着,她看向苏浅,笑容微敛,眸光深处潜藏着一抹厌恶之色。 苏浅轻笑:“当然不会了。我相信公主做事必有分寸。” 陈兰湖得意地扫了陈兰硕一眼,拉着苏浅走出了屋子。 一出门口,陈兰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冷哼了一声,如避蛇蝎一样松开了苏浅的手。 苏浅轻笑:“公主不装了?” 陈兰湖娇蛮地掐着腰,大声道:“你不也是在装吗?苏浅,别以为硕哥哥喜欢你,我就会喜欢你了。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你让九哥伤心!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九皇子? 苏浅微微一愣“九皇子,他怎么了?” “喜欢的人成亲了,对象却不是他,你觉得他应该高兴吗?硕哥哥跟你成亲那天,九哥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后就病了!不是因为你,还能因为谁!“ 陈兰湖气呼呼地说。 “他病了?现在还病着吗?” 苏浅心里有些难受,着急地问。 “你要是真关心他的死活,去看看不就好了!干嘛一直问我!九哥有自己的府邸,没有住在皇宫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病好了没有!苏浅,你要是有良心的话,就去看看他!” 陈兰湖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谢谢你,我会去看他的。” 苏浅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如果不是陈兰湖,她大概还不知道白九生病的事情。 陈兰湖别扭地说:“不用你谢。我告诉你这些,完全是为了九哥。我就是看不过去,因为你,九哥都变得不象自己了。”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御花园。 百花盛开,蝴蝶飞舞,好一番美景。 苏浅边走边看,眼神里却是一片恍惚,脑海里一闪而过都是和白九相处的点点滴滴。 三年多的时间,如果说她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白九对她的用心那是骗人的。 他是皇子,身居京城,离清平千里之遥,却在三年间,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多次到苏家探望她。 有时候,他车马劳顿,长途跋涉,只能呆几个时辰就会离开。 其用心,连柳婆子都感觉到了。 苏浅曾想,如果陈兰硕和她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那她就不如做白九的红颜知己,在清平城,富甲一方,逍遥过一世也不错。 谁知道,苏连城竟然在多次名落孙山之后,榜上有名,她有幸来到京城,再次见到了陈兰硕。 更幸运的是,陈兰硕没有忘记曾对她许下的承诺,她终于成了他的世子妃。 苏浅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陈兰湖娇蛮任性的声音。 “你走路没长眼睛啊,撞了人,连声对不起也没有!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歉,我道了,你可以让开路,让我走了吗?” 一个无奈的男声响起,听声音有些耳熟。 “不能!撞了本公主,道个歉就想走吗?想都不要想!” 陈兰湖不依不饶地说。 循着声音,苏浅走了过去,毫不意外看到一个故人。 “姜公子!” 她心喜地喊道。  正在跟陈兰湖理论的姜文才听到声音转过头,顿时眼睛一亮:“苏姑娘!” 第530章 省水 “你们认识?” 陈兰湖面带不满地问。 苏浅笑了笑:“当然认识。姜公子也是清平人,说起来,我跟他还是老乡。“ “苏小姐,你怎么会在皇宫里?” 苏浅出现后,姜文才的视线全落在她身上了,完全忽视了一边的陈兰湖,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脱口而出道:“她可不是什么苏小姐了,是我硕哥哥的世子妃!“ 听到这话,姜文才瞬间变了脸色,惊道:“你成亲了?” “是啊。我一来京城就听说,你是新科状元,本想跟你道喜的,后来却听人说你回乡了。现在,跟你道一声贺不晚吧?” 苏浅笑盈盈地说。 姜文才苦笑,心里一片苦涩:“你不晚,我却晚了。” 中了状元之后,他马不停蹄回了清平城,本想马上求娶苏浅的,得知的是苏家举家搬到京城的消息,当时,他身负皇命,只得把公事处理好了。 不想,再见之日,苏浅已经成亲,还成了世子妃。 陈兰湖神色狐疑地打量着姜文才,大大咧咧地问:“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苏浅瞬间哑然,这位公主也太直接了些吧? 姜文才没有反驳,只是用暗然的眼睛看着苏浅,等同于默认。 陈兰湖的表情有些复杂,愤恨地瞪了苏浅一眼,突然大声说:“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要跟我父皇复命吗!赶紧去!” “苏,世子妃,我们有空再聚。“ 姜文才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陈兰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打量了苏浅一会儿,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苏浅等了一会儿,陈兰硕才赶过来,带着她离开了皇宫。 回到王府后,没吃多少东西,苏浅就觉得有些困,把丫鬟们都支出去守在门外,她洗了个澡后,就躺在了床上。 似睡非睡时,她听到房门被轻轻打开了。 来人的脚步很轻,到了床前,停了下来,没多久,她就感觉到帘帐被掀开了。 刺目的光线晃在她脸上,她勉强睁开眼,看到陈兰硕坐在床边,手脚麻利地除去了身上的外袍。 看到她睁眼,他停下了动作,不好意思地说:“我明明很小心了,为什么还会吵醒你?“ 苏浅眼神迷蒙地看了他一眼,迷迷糊糊地说:“你也要午睡啊?” 陈兰硕接着脱衣服,一边回道:“反正无事,我陪你睡一会儿。” “好。” 苏浅实在太困了,小声咕哝了一句,打了个哈欠,翻过个身,沉沉地睡了过去。 “浅浅....” 睡梦中,她听到有人温柔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后腰上缠过来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把她攥进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主子睡觉,下人们却不能休息。 琥珀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是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待遇自然跟旁的下人不同,有独立的房间。 琥珀推开房门,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翠绿色锦衣的俏丫鬟坐在桌子前面。 只一眼,她就认出来那丫鬟是王妃身边的红人茗烟。 茗烟目光淡漠地扫了琥珀一眼,从容地站了起来,说话的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之色:“琥珀是吧?我家王妃要找你问话,请随我来。” 王妃找她做什么? 琥珀不由疑惑地睁大眼,没有细想,顺从地跟着茗烟走了。 恭亲王妃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琥珀,淡淡一笑:“你就是琥珀?“ 琥珀垂着头,目露忐忑之色,小声地回道:“是。 恭亲王妃打量了她片刻,凤眼一眯,眸光凌厉地问:“你喜欢世子吗?“ 琥珀身体一抖,卑微地俯下身:“奴婢不敢肖想!“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敢是什么意思?在我面前,不要说假话!” 恭亲王妃板着脸,扬声逼问道。 琥珀连头也不敢抬,小声地说道:“是,奴婢爱慕世子,自知身份低贱,从不敢过多肖想....” 说话间,她声音颤抖,嗓音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哽咽悲痛不已。 “喜欢就好。我瞧你这小模样生得不错,做世子的通房绰绰有余。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你能成为世子的人!” 恭亲王妃冷笑着说,那双和陈兰硕如出一辙的凤眼里满是晦暗的算计之色。 午睡了一个时辰,睁开眼后,苏浅觉得神清气爽。 她刚要坐起来,一直搭在腰上的毛手就动了,轻车熟路地顺着衣服下摆,钻进了衣服里,一路摸到前胸。 “大白天的,你干嘛?” 苏浅没好气地拍开陈兰硕的手,一股作气地坐了起来。 “怕什么!没有我的咐咐,没人敢进屋。” 陈兰硕吃痛,却依旧不死心,搂着她的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了她的嘴,压向了床榻里。 苏浅挣扎了一会儿,发现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胡闹了,只好躺平任他施为了。 才打开的床帐重新合上了,嬉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琥珀端着洗漱水刚刚推开门就听到脸红心跳的声音,惊慌地退了出去。 陈兰硕百忙之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怒道:“滚出去!没有爷的吩咐别进来!” “是。” 琥珀羞红了脸,心咚咚跳得飞快,出去之后,隔着一道门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小声呻吟,脸红得象块红布似的,羞耻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脚下却象被钉住了一样,死也不肯挪动一下。 在面红耳赤之际,她突然想起恭亲王妃说过那些话。 “喜欢世子吗?” “做世子的通房绰绰有余?” 小姐对她不错,她真要做对不起小姐的事吗? 半个时辰后,苏浅带着一身的红痕,神色慵懒地躺在浴桶里。 陈兰硕从屏风后转了出去,目光炽热地望着雪白肤色里夹杂的那点点如梅一样的红点,草草地除了长袍后,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幸亏浴桶足够大,水位上升了一些,最终没有溢出去分毫。 苏浅惊怒交加地看着他,怒道:“陈兰硕,你出去!“ “不,咱们一块儿洗还省水。” 陈兰硕笑得无赖。  恭亲王府什么时候穷到要省水的地步了? 第531章 柳云霓 等陈兰硕尽兴,苏浅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了,洗了个冷水澡后,躺在床上,就想睡觉。 陈兰硕死拉活拽地把她拖了起来,非要把她推到桌子前面,让她吃晚饭。 苏浅头痛:“我不想吃饭,就想睡觉。” 陈兰硕诱哄:“再一点再睡,免得睡到一半肚子饿。” 苏浅瞪他:“那怪谁?” “怪我,怪我。” 陈兰硕赔笑。 苏浅硬着头皮,吃了一点,就上床睡去了。 白天吃饱了,晚上,陈兰硕老实得很,没有胡闹。 但一觉醒来,苏浅刚刚睁开眼,就觉得不对劲,身后好象有根硬硬的东西在顶着她。 “这是什么?” 她顺手摸了过去,抓住了之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的轻喘,接着一个全身脱得光溜溜的人靠了过来,用沙哑而性感的声音叫了一声:“浅浅....” 她意识到不对,刚要开口说话,所有的声音都被扑过来的热吻,堵在了喉咙里。 年轻人的精力很旺盛,早起胡闹了一通过后,苏浅拖着还在发软中的身体去给恭亲王妃请安。 早饭,她依旧要站着服侍的。 这次,陈兰硕干脆也不出去了,跟苏浅一起站在恭亲王妃身后。 王淑漫笑得合不拢嘴,笑着对恭亲王爷说:“世子爷可真知道疼人!” 恭亲王爷皱了皱眉,想说什么,盯了恭亲王妃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恭亲王妃脸色难看,吃了几筷子之后,就让苏浅坐下了。 陈兰硕有心想跟苏浅坐在一起吃饭,但恭亲王妃不许,厉声斥责道:“分桌吃个饭而已,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一刻看不到她就不行吗?“ 陈兰硕只得讪讪离开。 吃饭的时候,王淑漫特意往苏浅脖子里看了好几眼,果不其然看到雪白的皮肤下面吮出来的红印子,笑得一脸暧昧:“世子妃辛苦了,要多吃些才行。” 顺着王淑漫的目光看过去,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苏浅脖子上的红印,均暧昧得笑了起来,唯有柳云霓笑着笑着,突然仓促地低下头去,脸上的表情有些暗然。 无意中瞄到柳云霓脸上的表情,苏浅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这个柳云霓好象对陈兰硕有着别样的心思。 饭后,陈兰硕被恭亲王爷叫进了书房。 苏浅去花园里消食等他出来,逛了几圈后,她突然抬起头,看到陈兰玥站在回廊上,神色怔怔地看着她。 她移开了目光,不想跟他在私底下碰面,便移开脚步微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想,陈兰玥却叫住了她:“等一下。” 苏浅看了看左右,周围站着下人,想必她就跟陈兰玥说两句话,也不会被人说闲话的,于是她停下脚步,等在了原地。 “世子妃,没想到我们再见,会是在此时此地。三年前,听说你和你弟弟死于大火时,我还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不想你竟然改了名字。” 陈兰玥俊脸含笑,目光复杂,心里百感交集。 “改名也是无奈之举。我和弟弟安份守己,从来没有得罪人,不想人在家中坐,祸中天上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帮黑衣人,杀人放火,手段残忍!我们姐弟有幸活下来,不得不改名保命。” 苏浅一脸地感叹之色,话里有话地说。 陈兰玥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那些杀人的黑衣人是他派过去,他当然知道前因后果。 “呵呵,这么看来,改名实在是名智之举。对了,不知道世子妃发现没有,我父王有个叫柳云霓的小妾,跟你的长相有些相象....” 话说到一半,陈兰玥抬起头,看到陈兰硕绷着脸,大步而来,凤眼凌厉,眉宇间透着一丝杀气。 他果断闭了嘴,笑着对苏浅拱了拱手:“世子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穿花拂柳,悠哉悠哉地离去了。 陈兰硕大步而来,一把抓住一脸若有所思的苏浅,语气紧绷地问:“你没事吧?” 苏浅失笑:“这里是王府,有这么多人看着,他能拿我怎么样?” 陈兰硕脸色阴沉地望了陈兰玥的背影一眼,厉声说:“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连他母妃一起杀了!” “陈兰硕,我再问一次,你跟柳云霓之间到底有没有过什么?” 苏浅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陈兰硕抓着她的手突然一松,目光闪烁了好一会儿,勉强提起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柳云霓是我父王的小妾,我跟她能有什么?浅浅,你要相信我。” 苏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挑眉一笑:“我当然相信你了。” 陈兰硕暗暗松了口气,亲热地搂着她的腰,转移话题道:“浅浅,你想出去玩吗?” “不了。我想呆在府里整理了一下嫁妆。” 苏浅拒绝道。 朋友相约,陈兰硕把苏浅送回房间之后,便出门了,依依不舍地交待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苏浅叫过琥珀,让去打听一下府里的八卦消息,特别是关于柳云霓的。 琥珀转了一圈之后,很快回来复命,吞吞吐吐地告诉了苏浅一些关于柳云霓和世子之间的传闻。 柳云霓是世子出游时带回府里的,在世子的院子里住了很长时间,无意中被恭亲王爷看上,才做了王爷的小妾。 听完,苏浅胸口便是一堵,直觉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又让琥珀出去打听,并允她必要时可以接触一下王妃身边的人。 开始时,琥珀死活不愿,后来架不住苏浅一再劝说,她才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苏浅无力地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琥珀就回来了,带回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这事,我是听王妃身边的茗烟说的,她也是听世子院里的丫鬟传的。三年前,世子身体不大好,酗酒不说,还总生病。后来,世子游玩带了柳云霓回来。每当世子酗酒或是大病,都是柳云霓陪着的。 有一天,世子喝得大醉,柳云霓进了世子的房里伺候....”  说到这里,琥珀住了嘴,一脸为难地看着苏浅。 第532章 旧事新醋 苏浅象是听得入了神,恍然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催促道:“接着往下说呀。” 琥珀舔了舔嘴唇,艰难地接着说道:“柳云霓一夜没有从世子的房间出来。收拾世子房间的丫鬟说,她进去后看到柳云霓和世子抱在一起,衣衫不整地躺在榻上....” 苏浅呼吸一顿,表情难受地捂住胸口,冲着琥珀摆了摆手:“你别说了,先出去吧,让我自己呆在房间里静一静。” 琥珀小声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合上门的瞬间,她看到苏浅垂头坐了一会儿,无力地躺到了床上。 陈兰硕兴冲冲地回来后,明显感觉到气氛异常。 他抬手推门,却发现推不开,门从里面插上了。 “浅浅,开门,我回来了。” 叫了半天,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摸不着头脑,只好去问琥珀。 琥珀目光躲闪地跟他重复了苏浅的原话。 “世子说她亲戚来了,最近几天,她都要和世子分开睡。” “亲戚?什么亲戚?” 陈兰硕想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这个亲戚是哪家的,问了琥珀,琥珀臊得满脸通红,飞一样地逃跑了。 无奈,他只好进了书房,命人不要随便进入之后,拍了拍桌子,从屋顶上飞下来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 “我出去后,世子妃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回世子的话,世子妃一直呆在她的房间里没有出去过,除了丫鬟琥珀外,并没有见过其他人。” 黑衣人恭敬地回道。 陈兰硕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冲他摆了摆手。 黑衣人飞上屋顶,转眼间消失无踪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苏浅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她瞬间惊醒,睁开眼,看到陈兰硕坐在床前,俯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见她清醒,陈兰硕根本不给她反应时间,突然低下头,准确地捕捉到她的红唇。 苏浅睁大眼睛,抬手就要给他一个嘴巴子,却被他抓住了手,放在腰间。 帘帐放下,遮住了一双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过了片刻,几件衣服被丢了出来,帘帐晃动间,隐约可见一双大手紧紧地攥着纤细白皙的柔软腰肢,恨不得揉进骨血里去。 床榻摇晃着,在呻吟声里,从帘帐里伸出一双五指交叉的手,时而松开,时而握紧。 折腾了半个时辰,屋子里才重新安静下来。 两个人满身是汗地躺在一起,陈兰硕神采熠熠地揽着苏浅的腰,皱着脸说:“到底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做,莫名其妙就被打进冷宫了?”  听到这话,苏浅脸色一沉,用力打了他胸口一下:“你还脸说,你什么也没做!你不是说,你跟柳云霓之间清白得很,什么也没有发生吗?为什么我听到的版本,跟你听到的不一样!?全王府的人都知 道,你跟她....” 说到这里,苏浅有些难以启齿,实在说不出口了,只好瞪着陈兰硕。  陈兰硕摸了摸鼻子,笑得一脸讨好:“我是怕你多想,才没有告诉你实情。事情根本不是府里人传的那样,我跟柳云霓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三年前,知道你和阿笙不在后,我痛苦颓废了好一阵子,就 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带柳云霓回来,也是因为她跟你长相有几分相象。那天晚上,喝多了酒,我一时迷糊没有控制住就.....” “你们就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睡觉了?” 苏浅冷笑着接过了他的话茬。 “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把她当成你了,浅浅。“ 陈兰硕神色慌乱地解释道。 “我不想听!现在,你给我出去!” 苏浅脸色难看地坐了起来,指着窗户说道。 陈兰硕讪讪地站到了床上,抱着自己的衣服,小声说道:“咱们这才新婚第二天,你就把我赶出屋,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苏浅冷笑:“有不合适!你去你母妃告我的状好了!大不了,把我休了!我还回清平城,做我的富婆去!无聊了,养几个面首,也学你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睡觉!” 陈兰硕脸色大变,青着脸说:“你想都别想!” 说着,他就要往床上扑。 “出去!” 苏浅一脚把他踹下了床,大声说道。 外面响起丫鬟琥珀关切的声音:“世子妃,怎么了?” 陈兰硕皱着眉深深地看了苏浅一眼,草草地穿了外袍,如来时一样,躬身从窗户钻了出去。 新婚第三天要回门。 苏浅起了个大早,夜里没有睡好,困顿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丫鬟给她打扮。 陈兰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谁也没主动开口说过话。 事上回门的礼品,两个人坐上马车之后,也是各坐一边,互相不搭理谁。 到了苏府,自有下人往府里搬礼品。 陈兰硕挨挨蹭蹭地想牵苏浅的手,苏浅躲开后,大步走进了宅子里。 苏连城和李芸儿喜不自胜,欢欢喜喜地把他们迎进了客厅里。 说了两句话后,苏浅就把陈兰硕留在大厅里陪着苏连城和李芸儿说话,自己带着琥珀回了自己以前居住过的院落。 柳婆子早早地候在那里,苏浅交待了她一些事情,又询问了白九的近况。 柳婆子笑着说:“我昨天碰到芳华阁的燕总管,她说白公子最近都宿在阁里,听说生了病,一直不见好。” 苏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收拾了一番之后,从角门出了府,坐上了马车后往芳华阁而去。 等陈兰硕好不容易摆脱了苏连城和李芸儿之后,去寻苏浅时,她已经在芳华阁里了。 站在门前等了一会儿,燕双亲自给苏浅开了门。 “苏姑娘,不,应该叫你世子妃了,你怎么来了?” 燕双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浅。 “听说阿九病了,我来看看他。“ 苏浅坦然地踏了进去,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去。 白九在芳华阁里有专门的休息室里,她无事的时候,经常到他那里去。 燕双拦在她面前,笑容尴尬地说:“世子妃,我家公子不在他的房间里。”  苏浅挑眉:“那他在哪里?你不要告诉我说,他没有这里。” 第533章 痴心错付 “公子,他这次来了之后,就一直住在你的房间里。” 燕双笑得越发尴尬。 苏浅惊讶了一瞬,很快改变了方向,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敲过了门之后,里面响起一道有些沙哑的男声:“进来!” 听到这个嗓音,苏浅蹙起眉,推门而入,燕双福了身,有眼色地守在了门口。 进入房间之后,一股刺鼻的酒味传进了她的鼻腔里 苏浅伸手推开窗子,让浓重地酒味散去,明亮的光线也顺势射了进来。 她看到桌子上歪七八扭地放着不少酒坛子,屏风后面的软榻上卧着一个身形消瘦的人影。或 “燕总管,有事吗?” 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问道。 转过屏风,苏浅看到白九一脸胡渣,形容邋遢地躺在榻上,她震惊睁大眼:“阿九,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浅浅,你怎么来了?” 白九愕然地转过头,看到苏浅的瞬间,脸色大变,扭过头的瞬间,迅速合上了床帐,祈求道:“你别过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好,我不过去!我让燕姐打水进来,你梳洗一下。“ 苏浅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语带商量地说道。 “浅浅,你先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帐子里才传来白九的声音,带着几分让人怜惜地脆弱。 “好。” 苏浅从善如流地退了出去,叫来了燕双,让她取些洗漱的水端进去。 “多亏了世子妃你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燕双一脸感叹地说,亲自端了盆热水进了房间,放下东西就退出来了,站在门口,和苏浅闲聊似的小声说着话。 “阿九是什么时候生病的?“ 苏浅瞄了身后紧闭的房门一眼,关切地询问道。 燕双脸色为难,面带犹豫之色。 苏浅笑了笑说:“没事,你只管说,阿九要是怪罪下来,有我给你担着。”  听到这句保证,燕双表情一松,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轻声回道:“你和世子大婚那天,公子喝了很多酒回来,醉得厉害,一直嚷着头痛不舒服,不让叫大夫,直接进了你的房门就睡下人。也是我大意了 ,公子这个人向来冷静,少有颓废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他不对劲。第二天,下人们进去打扫,才发现公子病了,烧得厉害。从那天起,公子就病到了现在。一直呆在房间里,连门都没出。” 听完,苏浅表情复杂,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燕双也跟着觉默了下去。 直到房间里传来白九的声音,让燕双把水盆拿走。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苏浅收拾了下心情,扬起笑脸问道。 “进来吧。” 白九的精神好多了,声音不再有气无力地。 苏浅推门而入,入目的就是白九那双含情若水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眼眸深处有痴缠,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痛之色。 她垂下眼,不敢多看,走到近前,看着焕然一新的白九笑道:“病了这么多天,你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白九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小病而已,早就好了。我就是犯懒,就想呆在房间里,不想出去而已。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苏浅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柔声说:“在宫里碰到兰湖公主,是她告诉我的。” 说完之后,房间里一阵沉默,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世子妃,公子,吃些点心吧。厨子新做的,味道不错。” 燕双端了点心,放到了桌子上,笑着打破了沉默。 苏浅神色如常地道了声谢,白九闭了闭眼,眼神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痛楚。 从今往后,苏浅就是世子妃了,意味着她此生将不会有机会再属于他。 “今天应该是你和世子回门的日子,你一个人来了,世子人呢?” 定了定神,他笑着问道、 尽管说话的时候,他已心如刀绞,却还能强迫自己面带微笑,不留一丝破绽。 “他啊?谁管他啊。” 提到陈兰硕,苏浅皱了皱眉,瓷白的脸上满是不悦。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白九心里无可抑制地闪过几分阴暗的喜意,他嘴角微翘,俊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才成亲几天,苏浅和陈兰硕就有了分歧,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有过不下去,有和离的那一天? “是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陈兰硕竟然....” 话说到一半,苏浅觉得难以齿,闭了闭眼,深深地吐了口郁气,转移话题道:“不说他了,提起他,我就生气。阿九,病好了,你要多出去走走。长时间闷在房间里,就算是个好人,也会生病的。” 苏浅不说,白九体贴地没有多问,但他却暗自盘算着,派手下进恭亲王府打听一番,看看陈兰硕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苏浅这么生气。 “浅浅,有一句话,我闷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有告诉你。依你的聪明,你一定早就看出来了。” 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白九神色迟疑地开口道。 苏浅突然有些紧张,因为白九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她大概能够猜到。 “浅浅,早在清平城,我就心悦于你。如果没有陈兰硕,如果我不是皇子,我许你一生一世,两不相负,你可会嫁与我?“ 含情的桃花眼锁住苏浅,白九一字一顿,眼带期许地说道。 苏浅目光躲闪,沉吟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白九眼里的神采渐渐暗了下去,苦笑着垂下头,喃喃低语:“是我痴了,这世上哪有如果....” ”会!” 苏浅脱口而出道。 白九的桃花眼重新亮了起来,惊喜地睁大眼睛,笑着追问道:“浅浅,你说真的吗?” 喜悦之下,他突然伸手罩住了苏浅放置在桌面上的手。 苏浅想要挣脱,却被情绪激动的白九重新按回到桌面上。 “是真的。如果你不是皇子,如果我没有认识陈兰硕在先....” 陈兰硕骑了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芳华阁。 “我家浅浅是不是在这里?”  冷冷地瞟了眼前来相迎的燕双,他阴着脸,象是谁欠了他好几万两银子没还一样,大步往楼上走。 第534章 胡来 “世子妃在休息室里,世子稍等,我这就去请世子妃出来。” 燕双有心想拦,却被陈兰硕甩了个充满杀气的冷眼,只得讪讪地让到了一边。 芳华阁,陈兰硕没少来,苏浅的休息室在哪儿,他清楚得很,根本不用人引领。 走到门口,他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音,不由停下了脚步。 燕双站在一边,看得真真的, 初始时,世子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渐渐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直到听到苏浅清晰地回答道:“会的!” 陈兰硕再也听不下去,用力地推开门,冰冷的眸光定在白九和苏浅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凤眼里恨不得射出冰刀来,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白九松开苏浅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眯着桃花眼,神色淡淡地看着陈兰硕,讽刺地勾起嘴角:“什么也没做。你以为我和苏浅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握着浅浅的手做什么?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浅浅已经出嫁为妇,现在是我的世子妃!你们应该自觉地保持距离!” 陈兰硕疾言厉色,大步走到了苏浅身边,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目光中有一丝受伤之色:“浅浅,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苏家,就是为了来见陈兰珩吗?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听兰湖公主说,阿九生了病,就过来看一看他。问我心里有没有你的时候,你还是先把你和柳云霓之间的事情说清楚!” 苏浅面色冷淡地端坐着,翻转手腕,就要甩开陈兰硕的手。 “我和柳云霓之间的事情,我不是跟你争释过了吗?我只是把她当成了你,只那一次,后来她就成了我父王的妾,我发誓跟她再无刮葛。 说到柳云霓,陈兰硕身上凌厉气势陡然一弱,目光闪烁着心虚之色。 白九静静地听着,深深地皱起眉,插嘴道:“陈兰硕,你竟然做了对不起苏浅的事情!你根本配不上她!” “闭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以为苏浅不在了,一时大意犯了错,事后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浅浅,你相信我!” 陈兰硕狠狠地瞪了白九一眼,目露期待地看着苏浅。 瞄了白九一眼,苏浅站了起来,皱着眉,不高兴地说:“这些事回家后再说,不要在阿九面前丢人现眼!” 说着,她转身往门外走去。 “好,我们回家说!” 闻言,陈兰硕连连点头,殷勤地跟在苏浅身边。 走到门口时,白九突然大声说道:“陈兰硕,如果你真的做了对不起苏浅的事情,让她过得不开心的话,我一定会把她抢过来的!” 听到这话,陈兰硕脚步一顿,转过头,愤恨地瞪着白九,没好气地说:“你想都别想!” 说着,他撸着袖子,作势就要跟白九拼命。 苏浅扯着他的衣摆,白了他一眼,冷声说:“你跟不跟我回家?” 看到她冷脸,陈兰硕心里就有些发毛,连声道:“回啊,咱们马上回家!” 苏浅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匆忙中,陈兰硕拿手点了点白九的鼻子,嘴唇无声地开合几下:“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走了几步,还不见陈兰硕跟上来,苏浅再次停下脚步,大声说:“陈兰硕,你走不走?” “走啊!我这不是在走嘛!” 陈兰硕高声地应了一声,快步跟上了苏浅,伸手就要牵她的手。 苏浅扭身躲了,他也不生气,不气不馁接着去牵。 直到走到大街上,碍于人多,闹起来不好看,苏浅才由着他握着手,一起上了马车。 放下车帘的瞬间,苏浅看到栓马石上绑着一条匹马,漫不经心地问:“你跟我一起坐车回去,你的马不要了?” “不要了,媳妇比马重要得多。” 陈兰硕毫不在意地说。 “说人话!” 苏浅白了他一眼。 陈兰硕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芳华阁的小厮会把马牵回王府的。” 苏浅刚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就被陈兰硕扑倒在榻上了。 “你干嘛?快起来!” “我不!我就想问问,如果没有认识我在先,如果陈兰珩不是皇子,你真的会嫁给他,而不是我吗?” 陈兰硕把苏浅压在身下,开始不依不饶地翻起小肠来。 “那当然。白九生得好,脾气好,待人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只要眼睛不瞎的,都会选择嫁给他!我自然也不....” 苏浅有意要气陈兰硕,一口气说了很多白九的优点,只差把他神化了。 陈兰硕越听脸色越黑,听到最后,整张俊脸已经黑如锅底了,干脆俯下身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 苏浅挣扎了一会儿,气力耗尽,最后不得不屈服于陈兰硕的淫威,乖顺地躺着,任他索取了够。 等陈兰硕心满意足地起身时,苏浅已经俏脸绯红,气喘吁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浅浅,你说实话,我生得不如陈兰珩好看吗?” 他扬着眉,表情无比认真地问道。 苏浅忍着想要喷笑的冲动,板着脸,一脸认真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也想违心地说你生得比陈兰珩好看,可是我的良心不允许!陈兰硕,你本来就没有阿九生得好看!” 陈兰硕咬牙切齿地看了苏浅一会儿,突然一巴掌拍在一边的软榻上,怒道:“浅浅,你真是气死我了!我一定要给你点厉害瞧瞧。” 说着,他伸手就开始乱扯苏浅身上的衣服。 “陈兰硕,你疯了!这是在马车上!” 苏浅慌了,手忙脚忙地去拉陈兰硕的手。 马车行驶在大街上,车帘晃动不止。 隔着薄薄的车帘,行人的说话声,小贩的吆喝声声声入耳。 苏浅强烈怀疑,只要她和陈兰硕的说话声,外面的人也能听得到。 “你声音小点,没人知道我们在马车里做什么!” 陈兰硕铁了心,就是要胡来。  苏浅掩了右边,左边的衣服被扯开了,掩了上边,下边的衣服被扯开了,一时来气,一巴掌呼在了陈兰硕脸上,红着脸斥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赶紧从我身上滚下来!” 第535章 马车羞事 陈兰硕凤眼一立,眼睛里寒光乍现:“你敢打我?“ 苏浅秒怂,瞬间缩回了爪子,嘴上却半点不肯服软:“我就,就打你了,你能拿我怎么着?打回来吗?” 陈兰硕冷笑着逼近:“打你,我哪舍得!一会儿,你要是不怕外面的人听见的话,就尽管放开喉咙大声地叫吧!” 说着,他继续卖力地扯苏浅身上的衣服。 “陈兰硕,你......” 苏浅脸红得跟蕃茄的,死命地挣扎,却不敢大声嚷嚷,生怕外面的人听见。 “我混蛋。我知道,不用你说。” 陈兰硕接过她的话头,挑着眉,似笑非笑地说。 “你....” 苏浅气得脸色脖子粗,一时气结,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不要脸。我也知道,你就老老实实躺平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陈兰硕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扯开了苏浅内衣的绳结。 眼看着最后一件衣物离自己而去,被扯下扔到一边,苏浅终于绝望,眼睁睁地看着陈兰硕眸光深邃地向她俯下了身体。 车帘晃动着,偶尔从里面逸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呻吟,很快就恢复了安静,象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巴。 时而有葱白的手指难耐地抓紧帘子,不过一会儿,就被另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抓回去,低声细语地安抚一番。 马车摇摇摆摆地行到了地方,年轻的车夫轻轻咳了声,别扭地说:“爷,苏家到了。” 马车晃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里面响起了陈兰硕的微微带着喘气的声音。 “别停!接着往前走!” 车夫傻眼:“往哪儿走?” “随便往哪儿走!只要不回苏家就行!” 说话间,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陈兰硕闷哼一声,捂住了半边脸,却嬉皮笑脸地笑。 打人的苏浅白皙莹润的皮肤上,满是吻痕,光裸着身体,坐在一堆衣服上,在陈兰硕热烈的目光下,手忙脚忙地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车夫得令,默默地调转马头,驶离了苏家门前。 苏玉笙和江晏刚下马车就看到一辆外表华丽的马车扬长而去。 苏玉笙皱着眉,不解地说:“咦,那不是恭亲王府的马车吗?今天是我姐姐回门的日子,我特意请了假回来的,怎么走了呢? “是王府的马车没错啊。我还听见了你姐姐的说话声了呢。” 江晏眨了眨浓密纤长的睫毛,歪头一笑,粉白的俏脸上瞬间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来。 “呃,我姐姐许是有什么事,一会儿肯定还会回来的。我们进去等吧。” 苏玉笙眼神一抖,莫名红了脸,匆匆收回视线,牵着江晏玉白的小手往府里走去。 马车慢悠悠地绕着苏家走了五六圈,才停了下来。 陈兰硕先跳下了马车,伸手去拉苏浅的手,想扶着她。 谁知,苏浅不领情,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他只得悻悻地收回手。 逞强的后果就是,苏浅下车的时候,腰上突然酸软了一下,幸亏陈兰硕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才没有跌在马车上。 “腿还软吗?要不要我扶着你走?” 陈兰硕好心好意地问道。 “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能走!” 她腿软不知道是谁作的,想到这里,苏浅就来气,没好气地挥开了他的手臂。 陈兰硕难得吃了个饱,身心舒畅,开心到飞起,尽管苏浅不给他好脸,他依旧贴得很开心。 苏浅在前面走,他落后了半步,背负双手跟着。 走到花园里时,苏浅抬头一看,顿时停下了脚步。 苏玉笙和江晏背靠着背坐在凉亭里,各自看各自手里的书,偶尔扭过头,看对方一眼,目光都是含情脉脉的, 谁能告诉她,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她那个傻弟弟知道江晏是女孩子了? “玉笙!” 苏浅越想越不对劲,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姐姐!” 听到声音,苏玉笙连忙站了起来,开心地冲着苏浅招了招手,拉着江晏,小跑了过来。 “姐姐,我刚才看到王府的马车了,你跟我姐夫去哪里了?” 到了苏浅近家,苏玉笙连忙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刚才王府的马车过家门而不入,在苏家门前转了好几圈,其原因不可描述,竟然让玉笙看到了。 苏浅的脸腾地一红,回过身狠狠瞪了陈兰硕一眼。 陈兰硕干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阿笙,你身边的这位小公子,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江晏很少到苏家来,陈兰硕没有见过他,自然好奇。 苏玉笙把神色局促不安的江晏往前推了推,笑着说:“这是江晏,我在国学府的好友,他是大儒江老的孙子。” “江老的孙子?据我所知,江老他没有孙子,只有.....” 陈兰硕疑惑地上下打量了江晏好几眼,江晏瞬间白了脸,垂下眼,神色窘迫地看着脚尖。 苏浅伸手扭了他腰上的软肉一记,打断道:“江老他怎么可能没有孙子的,是你孤陋寡闻了。” 瞟到了苏浅脸上的神色,陈兰硕果断反口道:“是,是我记错了。江老是有一个冰雪聪明,长相俏丽的孙子的。” 听到这话,江晏抬起头,含羞带怯地望了苏浅和陈兰硕一眼,突如其来的冒出一句:“谢谢世子,世子妃。” 苏玉笙被他这一句弄得莫名其妙,摸着脑袋,不解地问:“江晏,你谢我姐姐,姐夫什么呢?” 江晏含糊其词:“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玉笙,明天我再找你玩。“ 说着,他转身就跑,那背影颇有几分狼狈,象是有身后有狼在追他一样。 苏玉笙把江晏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反而找到了苏浅的住处。 刚进屋子,他就看到他姐夫陈兰硕把他姐姐挤在角落里,低头堵住了他姐姐的嘴。 只看了一眼,他就红了脸,同手同脚地躲到了墙后面,神色恍惚了一会儿,就开始面壁思过。  这样的事,江晏也对他做过,当然是偷偷做的。 第536章 少年心事 那是一个午后,他趴在桌子上休息。 “玉笙。” 耳边突然响起了江晏的声音,轻轻的,象是怕惊醒他一样。 他似睡非睡地趴着,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江晏已经走了时,他的嘴唇上忽然贴上来一个软软的,凉凉的东西。 江晏的鼻息吹在他脸上柔得象春风一般,他懵了很久,觉得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直到江砚离开,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刚才那个贴到他嘴巴的东西是江晏的嘴唇。 苏玉笙蹲在墙角发了好一会儿呆,站起来后,发现自己两条腿都有些麻了。 这次,他学聪明了,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了一眼,见陈兰硕和苏浅已经分开了,两个人头挨着头靠在一起,看着桌面的上的一幅画,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姐姐!” 他敲了敲门,叫了一声,看到苏浅抬起头,笑着冲他招了招手,这才走了进去。 “姐姐,我有事想跟你说。” 苏玉笙瞄了陈兰硕一眼,小声说道。 苏浅笑:“什么事连你硕哥也不能听!平时,你不是最喜欢他的吗?“ 苏玉笙气弱:“我只想跟姐姐一个人说。” “好吧。你出去吧,让我们姐弟单独呆一会儿。” 苏浅笑着望了陈兰硕一眼。 陈兰硕叹了口气,摸了摸苏玉笙的脑袋说:“阿笙长大了,有心事了,连硕哥也不能知道了。“ 说完,他走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苏玉笙望了门一声,忐忑地问:“姐姐,硕哥是不是生我气了啊?” “他没有那么小气。现在屋里只有我跟你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苏浅提起笔,打算在桌面上画上再添上几笔。 苏玉笙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壮士断腕一样地开口说道:“姐姐,如果我以后喜欢上了男子,你会怎么样了?” “啥?“ 苏浅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毛笔没有拿稳,在画上划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她一直以为苏玉笙喜欢江晏来着,难不成她看错了,她一手养大的弟弟,是个断袖不成? “姐姐,我发现我好象有点喜欢江晏。他是男子,我是男子,我是不是断袖了啊?“ 苏玉笙苦恼地皱着眉,碎碎念道。 听到这话,苏浅没有绷住,松开笔,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起来。 “姐姐,你笑什么啊?” 苏玉笙不满地嚷嚷道。 他都烦成这样了,他姐姐还有心嘲笑,真是太没良心了! 笑过之后,苏浅意味深长地对苏玉笙说:“不管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都是我弟弟。” 苏玉笙表情纠结:“可是如果我喜欢男子的话,咱们苏家就绝后了。” 苏浅轻笑:“你放心吧,咱苏家绝不了后。再说了,就算苏家真绝后了,关我屁事!” 苏玉笙听完,瞬间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出了屋子,回了自己院子,去思考人生去了。 在苏家吃过了饭后,苏浅和陈兰硕就回恭亲王府了。 回府之后,苏浅就叫了热水,洗了个热水澡之后,躺在床榻上,美美得睡了,当然,陈兰硕依旧是被关在门外的。 “浅浅,你开门啊,让我进去啊。” 陈兰硕扒在门上,百般祈求。 苏浅闭着眼睛,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只当没听见他的声音。 陈兰硕在门外求了半天,苏浅也没有给他开门,他只能去了书房。 此事,不知道怎么地,传到了恭亲王妃耳朵里,气得她听完之后,直接摔了茶盏。  “这个苏浅也太不知轻重了!这才新婚,就敢把硕儿关到门外!她以为自己谁!不过一个出身低贱的民女,高攀上了硕儿,竟然还不小心伺候着!来人,带我去世子院里看看!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小贱 人究竟在作什么妖!” 恭亲王妃怒气冲冲,带着陈嬷嬷和茗烟冲进了世子的院里。 琥珀守在门外,看到恭亲王妃,惶恐地跪了下去:“奴婢给王妃请安。” 恭亲王妃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冷冷地问:“世子妃人呢?” 琥珀瞄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小声回道:“许是今天累着了,回来就睡下了。” 恭亲王妃冷哼一声,凤眼凌厉地盯着房门,扬了扬手道:“陈嬷嬷,给我把门叫开!” “是。” 陈嬷嬷嘴角一拉,苍老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恶意的笑容,随后,她绷紧脸皮,走到门前,毫不客气地哐哐敲了几下门,扬声喊道:“世子妃,王妃来了!” “来了!” 喊了好几声,屋里才响起了苏浅的声音。 等到房门打开,恭亲王妃已经脸色铁青了,神色难看至极。 苏浅穿着一身轻薄的月牙凤尾罗裙,浅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母妃,你怎么来了?” 恭亲王妃横眉立目地扫了她一眼,冷笑道:“我要是不来,你怕是要作上天了!” 说着,她怒气冲冲地跨门而入,到了屋里时,抬头看到坐在桌子边上的陈兰硕时,不由愣在了那里,皱着眉问:“硕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苏浅赶出去了吗?“ 陈兰硕神色诧异,和苏浅对视一眼后,轻笑着说:“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啊。从外面回来后,我有些累,就想休息一会儿。刚睡下没多久,母妃你就来了,横眉立眼的,好象要打杀谁似的。” 恭亲王妃神色微滞,疑惑的目光看向陈嬷嬷,陈嬷嬷皱着眉毛,看向了琥珀。 琥珀白着脸,神色不安地低下头去,躲开了陈嬷嬷犀利的目光。 恭亲王妃脸色和缓下来,笑着说:“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问问你们到苏家时的情况。” 苏浅垂着眼睛,无声地露出一个浅笑。  恭亲王妃和陈兰硕说了一会儿话,又叫苏浅叫到跟前,绷着脸交待道:“既然你跟硕儿成了亲,那就应该做好一个妻子应有的本份,照顾好他!王府可不是乡野,是你想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要知道如果不是硕儿一心只想求娶你,世子妃可落不到你头上! 第537章 琥珀 听完恭亲王妃的训斥,苏浅脸色不变,表情温顺地点了点头,象是都听进心里去了。  倒是陈兰硕脸色微变,神色难看地挡在苏浅面前,皱着眉看着恭亲王妃,不高兴地说:“母妃,你话说得太过了!浅浅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指望你跟我一样喜欢她,但起码你能尊重她!尊重她就是尊重 我!” 恭亲王妃沉下脸,难掩失望之色:“我只是教她为人妇该懂的道理,又不是在欺负她,你就赶紧跳出来替她鸣不平了。看来,有了媳妇没了娘,这话果然说得不假!” 说完,她转过身,慢腾腾地走向了门外。 “世子,你太伤王妃的心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疼惜你,所以爱之深,对世子妃严苛一些罢了。” 陈嬷嬷欲言又止地看了陈兰硕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陈兰硕脸色难看,呆立着不动。 苏浅看出了他的心意,笑盈盈地说:“你去吧。我这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陈兰硕松了口气,目露赞赏地看着她:“还是你懂事!我母妃要是有你一半的开明就好了。”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苏浅驻足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转身在桌边坐下,面无表情地扫了琥珀一眼,语气冷淡地问:“琥珀,你呆在我身边三年了,我可有亏待过你?“ 听到这话,本就心里发虚的琥珀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了苏浅脚下,颤声回道:“没有,小姐对我很好,琥珀一直心存感激。“ “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琥珀,是你给王妃传的信,说我把世子关在门外,不让他进门的吧?” 苏浅垂着眼睛,看着琥珀卑微的身影,讽刺地勾起嘴角。 “不,不是奴婢,我没有。“ 琥珀垂眼看着地面,目光疯狂地闪烁着,咬了咬牙,大声地反驳道。 作为奴才,她深知背叛主子的下场。 重则被发卖出去,轻则会送到庄子上,或是沦为做粗活的奴仆,再无出头之日。 “到了现在,你还不承认吗?” 苏浅目光一厉,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琥珀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了,眼睛里汪着的泪,终究没有忍住,如雨点一样打在了地面上。 “奴婢....” 哽咽着说了两个字后,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小姐,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嘶哑的哭声里,琥珀满脸忏悔,断断续续地说道。 苏浅叹了口气,闭上眼,沉声说:“我已经让柳婆婆帮你找了户老实本份的人家。嫁过去之后,你就在庄子上好好地过日子吧!“ 听到这话,琥珀哭得更大声了,摇着头,一个劲地求道:“小姐,我不去庄子上,我就想呆在你身边,哪怕一辈子不嫁人,我也愿意!”  苏浅腾地站了起来,厉声说道:“到了现在,你以为我还会留你在身边吗?本来,我打算给你寻户人家,让你定定心,以后留在府里,做个管事的也行。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巴上了王妃,合着外 人,一起来对付我!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赶紧起来,从我眼前消失!要不然,你也不用嫁人后留在庄子上了,我明天就找人伢子直接把你发卖出去!” 琥珀彻底死了心,如一滩水一样软倒在地上,她哭了很久,才站起来,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等陈兰硕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苏浅一个人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的情景。 “怎么不点灯?这帮下人都是死的吗?” 他拧着眉头,轻声问。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不让点灯的,我就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苏浅阻止了他想要叫人点灯的举动,自己一个人走到烛台前,用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 “我把琥珀赶了。“ 苏浅轻笑着说。 “赶了就赶了啊,一个丫鬟而已,不值得你为此伤神。” 陈兰硕搂着她,轻声安慰道。 “我没有伤心。” 苏浅垂着眼睛笑了笑,目光里隐隐流露出一丝伤感。 嘴上说着不伤心,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 琥珀陪了她三年,三年的主仆感情,依旧背叛了她。 这世上还有会什么能永不背叛的呢? 身为世子,身份尊贵,目下无尘,诱惑这么多,他能坚持多久不背叛她? “在想什么?‘ 见她发呆,陈兰硕笑着追问道。 “没什么。我不想去大厅里吃饭了,就在咱们的小厨房里下碗面吃吧。你要吗?” 苏浅目光轻闪,转移了话题。 “当然要啊,很久没有尝到你亲手做的东西了。我帮你生火。” 陈兰硕眼睛一亮。 苏浅系着围裙开始揉面,陈兰硕躬身站在一边,两个人喁喁低语,姿势亲密。 小厨房里的人听到世子和世子妃要亲自下厨,都好奇地围在了外面。 “世子妃真的会做饭吗?” “看动作很熟练的样子。” “听说世子妃出身民间.....” 外面的纷纷扰扰丝毫没有打扰到厨房里的苏浅和陈兰硕。 陈兰硕仔细地看着苏浅的动作,好奇地说:“浅浅,看你做起来很容易的样子。” 苏浅笑:“你要不要试试?” 陈兰硕跃跃欲试:“可以吗?我怕做坏了。” 苏浅让开了位置,示意他走上前来:“做不坏的,你来试试。” 有苏浅的鼓励,他还怕什么? 陈兰硕净了手,苏浅帮他挽了袖子,挺像那么回事。 “要是做坏了,你可别怪我。” 陈兰硕兴致高昂地学着苏浅的动作,揉捏了起来。 在苏浅的指导下,陈兰硕做起来有模有样的。 苏浅揉好的面团放到案板上,擀成不细不粗的面条。 菜籽油入了锅,切得细细的瘦肉一入锅爆炒了一会儿,再放上葱花,盐,大蒜等酱料,再放下辣椒,一股浓郁的香气飘了出去,引得外面的丫鬟,婆子口水连连。 “好香啊。世子妃做的是什么啊?” “味道好正啊。”  手擀面下了锅,再放下些小油菜,煮好之后,盛出来,放到碗里,再浇上之前炒制好的酱料,红红,绿绿的,引得人食指大动。 第538章 怒而挥鞭 两碗面端出去之后,丫鬟和婆子踮着脚,张望连连。 有胆大的,跟到门口,小声问道:“世子妃,你做的这是什么面啊?好香啊。” 苏浅笑:“这是油泼面。是一个地方的特色小吃,我做的还不算特别地道。“ 陈兰硕一路跟着端碗的小厮走进屋里,闻着香味,他早就饥肠辘辘了。 见苏浅迟迟不进来,他不耐烦地催促道:“浅浅,快进来。” 小厮一走,陈兰硕就坐在桌子边毫无形象地吃了起来:“好烫,好烫!” 苏浅无奈地拿了扇子给他吹风:“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做了两碗面,一身的油烟味,吃完面后,两个人叫了热水,洗了个热水澡后就睡下了。 琥珀一直没有出现,苏浅以为她在收拾东西,也没有在意。 恭亲王妃吃过了饭,躺在院子里纳凉。 六月的天气算不上炎热,王府各院里并没有上冰。 坐在院子里,吹着凉风,恭亲王妃惬意地阖上眼,似睡非睡的。 茗烟缓步走了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王妃,琥珀说要见你。” “不见。让她回去吧!” 恭亲王妃没有睁眼,烦躁地扬了扬手。 白天,这个琥珀给她送了个假消息,让她白跑一趟,苏浅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呢! 想想,她都来气。 “王妃,琥珀说世子妃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她想求一求你,留她在王府里,在你身边接着伺候。“ 茗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琥珀的原话带到了。 “世子妃不要的人,我能要吗?让她到了庄子上,好好过日子。” 恭亲王妃睁开凌厉的凤眼,象挥苍蝇一样地挥了挥手。 见她表情厌烦,似有不耐之色,茗烟不敢多说,低声应了,匆匆走到了门口。 琥珀低头缩在角落里,听到脚步声,连忙抬起头,急切地说道:“怎么样了?王妃愿意留我吗?” 茗烟轻轻摇了摇头,琥珀满是期待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眼泪涮一下流出了眼眶,喃喃低语道:“我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了!是我鬼迷心窍,唔!” 说着,她捂着嘴,蹲在地上,小声而压抑地痛哭起来。 茗烟转了转眼睛,低声说:“王妃不留你,你可以去求世子爷啊!世子的院子里,不止世子妃一个主子!若是世子爷愿意留你,世子妃也不会说什么的。” 琥珀哭声一滞,仰起满脸泪水的脸,希冀地问:“真的吗?世子会留我吗?” “你去求一求就知道了。” 茗烟鼓励地对她笑了笑。 琥珀绝望的心情瞬间得到了救赎,无比感激地说:“谢谢你,茗烟。“ 早起的时候,苏浅还在睡,陈兰硕却早早地起来了,他有打拳的习惯。 细心地帮苏浅掖好了被角,他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晨光熹微,天才蒙蒙亮。  他刚在院子里立定,身形消瘦,精心打扮过的琥珀就扑通一声跪到了他的脚下,可怜而卑微地喊道:“世子爷,求你怜悯!世子妃说要把我送到庄子上去,奴婢不想去,想一直留在王府,留在你身边服 侍你!” 陈兰硕吃了一惊,向后退了半步,皱着眉看了跪在地上的琥珀半天,面色冷漠地说:“爷身边不缺人服侍!我家浅浅看不上的人,自然都是不好的。让开!别耽误爷打拳!” 琥珀心里一凉,却没有被他眼神里的冰冷吓退。 她家小姐还没有嫁进王府时,世子爷经常到苏家去。 每当小姐不想见他的时候,他总是找到她找听小姐的消息。 那时候,他总是和颜悦色的,看着她的目光和煦如暖阳一般。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一点点地喜欢上他。 她相信,在他心里,一定是念着那此旧情的。 “世子爷,琥珀求求你了,留我在府里吧!你让琥珀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了琥珀的身子,琥珀也是心甘情愿的!“ 琥珀猛地扑上去,抱着陈兰硕的双腿,仰起脸,可怜巴巴地求道。 如果陈兰硕不留她,王妃又不管她,她肯定摆脱不了被送走的命运。 想到这里,她狠了狠心,伸手用力一扯,衣领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雪白圆润的肩头瞬间暴露在陈兰硕面前。 陈兰硕没有防备,睁大眼睛,看了个正着。 震惊了一瞬之后,他一脸嫌弃地扭过头,怒斥道:“不要脸的东西!” 他甩了甩腿,琥珀抱得太紧,他竟然没有把她甩开,气得他脸都青了。 “去,拿爷的鞭子来!爷今天非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不可!” 声音之大,整个王府都能听到他的怒吼声。 一边看热闹的丫鬟已经傻眼了,听到陈兰硕的这声怒吼,这才回过神来,匆匆跑进了书房里。 琥珀表情挣扎犹豫了一会儿,依旧死抱着陈兰硕的双腿不放。 不多时,丫鬟把一条黑色的鞭子递给了陈兰硕。 “不长眼的狗东西!爷非打死你不可!“ 陈兰硕满脸暴戾之色,举起鞭子,狠狠地打了下去。 鞭子落在琥珀身上,生疼生疼的,象是要把把抽筋扒皮一样。 “世子爷饶命啊!“ 她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试图躲开头顶上的鞭子。 一大早的,看热闹的,就把世子的院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陈兰樱拖着王淑漫的手挥退了看热闹的丫鬟和小厮,走进了院子里。 琥珀一身薄衣被抽得跟烂布条,一条条地挂在身上,整个人更是跟个血葫芦一样。 而陈兰硕对这些视而不见,一脸冷酷地挥着鞭子,势必要把人给抽死的节奏! 看到这个情景,陈兰樱倒抽了一口凉气,白瓷一样的小脸瞬间一片惨白,咻地躲到了王淑漫身后。 “哟,世子,再打下去,这人就要没气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王淑漫也吃了一惊,拧着眉头,不赞同地说。 陈兰硕阴着脸,一句话不说,手里的鞭子接着往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抽去。 琥珀已经鼻青脸肿,气息微弱,意识迷离之际,她听到说话声,颤抖地向王淑漫的方向伸出手:“救,救我!”  王淑漫辨认半天,才认出来地上的人是谁,诧异地说:“这,这不是世子妃身边的丫鬟吗?” 第539章 表明态度 苏浅一醒,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一样。 她如常地起来洗漱,服侍的丫鬟神色犹豫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直皱眉。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象什么样子。” 苏浅漫不经心地问。 “世子妃,你快出去看看吧!琥珀姐姐快被世子爷抽死了!” 小丫鬟着急地说。 “琥珀?她怎么了?“ 苏浅不解地询问道。 听到这话,小丫鬟羞得红了脸,目光闪烁地看着苏浅,反反复复地只会说一句话:”世子妃,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带着疑惑,苏浅站到了廊下,看到院子里站了很多人。 恭亲王妃带着陈嬷嬷,身后还站着茗烟,脸色难看站在一边。 陈兰樱和王淑漫母女携手站在另一边,目光直直地盯着一脸冷酷地挥着鞭子的陈兰硕。 陈兰硕脚下躺着一个血肉横糊的人,痛苦地发出小声呻吟,粉色的衣衫破破烂烂地勉强挂在身上不掉,大部分已经被血染红了。 看到苏浅,王淑漫眼睛一亮,扬声说:“世子妃快来看看!地上这个可是你的贴身丫鬟!她试图引诱世子爷,快被抽死了!你这个当主子,如果是个心善的,就该拦下世子,全了她的心思!” 话里的兴灾乐祸之意,只要不是个傻的,都听得出来。 琥珀既能孤注一掷地引诱陈兰硕,其心思昭然若揭。 恭亲王妃目光闪动,精明的目光盯在苏浅身上。 “你打了半天,手不酸吗?”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苏浅漫步下了台阶,走到陈兰硕身边,浅笑着说。 “浅浅,你来了?” 听到她的话,陈兰硕挥着鞭子的手停滞在了半空好一会儿,讪讪地垂放了下来。 他面带微笑,心里却在暗叫糟糕,又被苏浅看到了他暴戾血腥的一面。 “外面动静那么大,我能不过来吗?阿硕,别打了,回去陪我吃早饭了。” 苏浅只当没看到他脸上的尴尬,径直走过去牵了他的手。 陈兰硕满心的暴燥和忐忑迅速被她的平静安抚了下去,乖顺跟着她往屋里走去。 “浅浅,她抱了我的腿!” “嗯!” “浅浅,她还撕开了衣服!“ “那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了吗?” 听到这话,神色平静的苏浅脸上终于起了些许的波澜,厌恶地皱着眉,看向陈兰硕。 “只看到了一点点!她皮肤没有浅浅的白!” 觑着苏浅的脸色,陈兰硕急急地表白道。 “眼睛辣到了吧?跟我回去,好好洗洗眼睛。” 苏浅神色冷淡地瞟了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琥珀一眼,语气冰冷地说。 “哦。” 陈兰硕绷着脸,嘴角却无可抑制地扬了起来。 看吧,他的浅浅分明就是在意他的。 两夫妻一路走,一路旁若无人的交谈,完全把一边的王淑漫和恭亲王妃视为无物。 “世子妃,你的人就这样扔在这里怕是不太好吧?我听说这丫头对世子痴心一片,竟然做出当众撕衣的惊人之举来!左右世子也看了她的身子了,不如就让世子把她收入房里吧!” 王淑漫有意给苏浅添堵,提高嗓音,大声道。 听到这话,苏浅脚下一顿,转过身正要说话。 陈兰硕捏了捏她的手,沉着脸说:“有谁想做爷的通房或是小妾的,躺在地上这个丫头就是例子!” “姐姐,听世子爷话里的意思,除了世子妃以外,他这是不打算纳妾了?” 王淑漫震惊地睁大眼,目露古怪之色地看向恭亲王妃。 恭亲王妃神色一紧,甩了甩袖子,一脸不高兴地说:“我家硕儿纳不纳妾,关你什么事!你有那价闲心,不如去操心一下陈兰玥。” 苏浅和陈兰硕手牵着手回了屋子,被打得去了半条命的琥珀被抬了下去,苏浅命人去寻了大夫,开了药,终是保住了一条命。 此事闹得很大,连一向不关心府里琐事的恭亲王爷都知道了,把陈兰硕叫过去一通训斥,斥责他性情暴戾,枉顾人命。 琥珀身子好一些后,就传话给苏浅,说想见她一面。 苏浅本不想见她的,念在主仆三年的情份上,还是去了。 琥珀穿着一身粗布的衣服,脸色腊黄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地咳嗽几声,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见到苏浅,她先是掩着脸痛哭一番。  哭够了,她在另一个丫鬟的帮助下,下了地,五体投地给苏浅磕了几个头,哭道:“奴婢知错了!直到挨了世子一顿打,方明白世子心里只有世子妃一个人!外人是插不进去的!以前世子对奴婢和颜悦 色,不过是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得到世子垂怜!得了这么个结果,也是咎由自取!”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后悔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苏浅没有多说什么,只让琥珀好好养病,病好之后,再送她去庄子上,以后日子过好过坏,就看她自己的了。 琥珀面色死灰,心灰意冷地点了点头。 六月过去,七八来临,天气越发地炎热起来。 屋子里放了几盆冰块,依旧热得苏浅出了一身汗。 贪图凉快,她穿了一身清凉的薄衫,露出两条细白如藕的双臂和两条又长又直的双腿。 上次画的倩女幽魂漫画卖得非常好,进了一大笔银子,她决定再画一本白蛇传,分上下两卷。 要不然,每天窝在府里也太过无聊了。 因为她不喜去参加京城上流社会的聚会,所以推了不少的贴子,只闷头呆在房间里画漫画。  为此,恭亲王妃很不满,多次把她叫过去训斥,明讽暗刺地,让她脱了身上的泥性,多到外面走动走动的,露露脸,也好照着京城的大家闺秀和贵妇学一学,看看人家都是怎么为相公打理家事,纳妾 的。 苏浅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恭亲王妃的话是耳边风,听听就过。 这可把恭亲王妃气得不轻,三天两头闹头痛,逮着陈兰硕就是一通说,表达苏浅的不满。 陈兰硕和苏浅一个鼻孔出气,全当没听见恭亲王妃的话。  这一天,因为有事相求,顾家的人主动找上门来。 第540章 摔下来了 来的人是顾老的儿子顾致远和顾致勋,丫鬟报给陈兰硕的时候,他到院子里的时候,只有顾致远一个人身形落寞地站在廊下,顾致勋不知所踪。 陈兰硕没有在意,把一脸讪讪顾致远让进了书房里。 丫鬟上了茶水之后,就退了下去。 顾致远左右寻视了一会儿,笑着说:“世子的书房布置得挺雅致的,不知是否出自世子妃的手笔?” 他不表明来意,陈兰硕也不催促,顺着他的话风往下聊去:“这些小事,我无需操心,都是浅浅布置的!” 言语里满是骄傲之意,顾致远含笑听着,眼神微微一闪,正要把话题往苏浅身上引。 外面突然传来了欢呼声和娇笑声,中间夹杂着叫好声,吵吵嚷嚷的。 听到这个动静,顾致远脸色微变,暗暗地咬了咬牙,心里明白怕是他家的那个妖孽又闹出什么妖蛾子了。 陈兰硕皱着眉,叫来一个丫鬟,询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喧哗?” 小丫鬟恭敬地答道:“是世子妃带着丫鬟在后院里踢毽子,顾公子不知怎么摸过去了,就闹起来了。” 听到这话,顾致远便再也不能装傻了,讪笑着站了起来:“致勋也跟着一道来了,他说内急,没想到他竟然玩去了,真是童心未泯!呵呵!“ 陈兰硕脸色微变,瞄了他一眼,快步出了书房。 顾致远暗暗叫苦,忙跟了上去。 天天呆在府里,窝在房里画漫画,整个人都要发霉了,骨头都僵硬了,苏浅心血来潮,拿铜钱做了几个鸡毛毽子,和丫鬟们在后院里踢着玩。 虽然是夏天,动一动就热得一身汗,但古代的娱乐活动向来少得可怜,有得玩,就算热得一头汗,丫鬟们也乐得和苏浅一道玩得开心。 因在自家后院,苏浅嫌热,穿得格外清凉。 衣服是她仿着现代的短袖和短裤自制的,清薄又透风,露着两条宛若藕臂一样的双臂和细白纤长的双腿。 她站在葡萄架的阴凉里,鸡毛毽子飞在她两只脚来回挪移,上下翻飞,正着踢,反着踢,花样百出。 围观的丫鬟一脸崇拜地看着,时不时地发出叫好声。 听着这些叫好声,苏浅心里又得意又痛快,为了炫耀,她特意把毽子踢得高高的,再跳起来用脚接住,大力一踢,毽子象长了翅膀一样,飞得高高的,和葡萄架子肩并肩。 “呀!世子妃,你好厉害啊!” “世子妃,快接住!要掉下来了!” 一边的丫鬟紧张无比地看着空中的鸡毛毽子,捧着脸,七嘴八舌地嚷嚷道。 “放心!它掉不了的!” 苏浅气定神闲地站着,摆好姿势,屏息等待着毽子落下来,她好用脚接住,再踢飞起来。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了衣衫浮动声。 “你们在玩什么?挺好玩的样子!” 有个身穿黑色锦衣的人影冷不丁地冒了出来,朗笑几声,飞到半空,伸长修长手指一拈,下落的鸡毛毽子瞬间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潇洒地在空中翻转了几下,才轻轻落到了地面上,炽热的目光打量了苏浅片刻,才收回目光,垂下眼睛,把手里的鸡毛毽子递了过去,笑眯眯地说:“世子妃,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苏浅没有伸手去接,瞪着他,深深地皱起眉:“这里是王府后院,你不会又是翻墙进来的吧?” “怎么可能?我看起来象是会做翻墙那等不雅事的人吗!我可是从正门大摇大摆进来的。” 顾致勋也不恼,掂了掂手里的鸡毛毽子,学着苏浅的样子,抛在空中,拿脚踢了一下。 谁知鸡毛毽子太不给他面子,咻地一下飞上了屋顶。 本想耍个帅,谁知道弄巧成拙,成了耍宝!这下面子,里子全丢干净了! 看热闹的丫鬟纷纷捂着嘴偷笑起来。 顾致勋瞪着眼睛,看了高高的屋顶一会儿,摸了摸头,一脸茫然地问:“怎么办啊?” 苏浅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我也不知道啊。你不是会武功吗?飞上去,取下来呗!” “太高了,我又不是神仙,飞不上去啊!我走错地方了,这就走了,不用送了!” 顾致勋耍无赖,假意不干,扭头就想跑。 苏浅一挥手,让一帮丫鬟把他团团围住,自己刚让丫鬟拿了个梯子,小心翼翼地上了屋顶。 顾致勋深陷于娘子军们的包围中,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举手投降。 他抬起头,看到苏浅已经爬到了屋顶上,够到了鸡毛毽子,站起来,得意地冲他挥着手:“看!不用你,我也拿到毽子了!” 陈兰硕和顾致远匆匆赶到,看到苏浅光着脚,一身清凉地站在屋顶上。 陈兰硕吃了一惊,冷不丁地出声大喊道:“浅浅,你在干什么?” 苏浅心里一颤,脚下踉跄了一下,从屋顶上栽了下来。 “浅浅!” 陈兰硕吓得魂飞魄散,攥着拳头,飞身而起,双脚在一边的大树枝杆上用力蹬了一记,脚尖踩着花枝,如一只大鸟一般往屋檐飞掠而去。 顾致勋离得最近,他瞳孔一缩,扒开堆在他身前的丫鬟,飞奔而去,伸开双臂一接。 苏浅吓得俏脸雪白,眼睛闭得紧紧的,但意料中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顾致勋垂着深邃地眸光,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 他神色愧疚地问。 如果不是他把鸡毛毽子踢到了屋顶上,又想逗一逗苏浅,故意不取下来,苏浅根本用不着以身渉险爬上去来取那劳什子的鸡毛毽子! 看到苏浅从屋顶上摔下来的瞬间,他的心差点跟着一块儿停跳了。 苏浅眨巴眨巴眼睛,刚要开口说话,身子就被扯进了另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陈兰硕从顾致勋的怀里,把苏浅抢过去,紧张地摸了摸她的胳膊和腿,着急地问:“有没有哪里摔着?疼的话,别忍着,我这就找人去叫大夫!”  顾致勋怀里一空,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怅然若失地看着苏浅倚在陈兰硕怀里,笑盈盈地说:“我没事!看把你急得,满脸都是汗!” 第541章 前尘旧事 回过神来,陈兰硕才发现,额头和后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他闭了闭眼睛,无奈地说:“还不是被你吓得!一个鸡毛毽子而已,丢了也就丢了,再做一个就是了!干嘛非要冒险去取?摔到了可怎么办?“ “如果不是你突然叫了一嗓子,我也不会摔下来。” 苏浅一边从怀里掏出手帕,抹着陈兰硕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笑嬉嬉地说。 气得陈兰硕都没脾气了,捏着她的袖子,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顾致远瞪着顾致勋,沉着脸,小声训斥道:“又是你作的祸吧?” 要不然,好好的,人家苏浅怎么可能爬到屋顶上去。 顾致勋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鸡毛毽子是被我踢到屋顶上去的。” 话音刚落,陈兰硕满是杀气的目光就射了过来,大步走到顾致勋近前,二话不说,一拳砸了过去。 顾致勋机敏地躲了过去,毫无诚意地求饶道:“世子爷,手下留情啊!” 一拳没有打中,陈兰硕生了真怒,解了长袍扔到了苏浅怀里,就在院子里,和顾致勋比划起来。  顾致远站在一边,精明锐利的目光落在苏浅脸上,眼神里时不时地闪过沉思之色,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舍弟顽劣,差点害了世子妃,我在这里给世子妃赔个不是。还望世子妃大人有大量 ,原谅舍弟!” 苏浅披着陈兰硕扔过来的长袍,落落大方地站着任由他打量,俏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窘迫之色。 听到这话,她笑了笑,笑意淡淡的,不达眼底:“小事一桩,顾大人不必过于介怀。” 顾致远目光一闪,试探着问道:“恕我冒味,不知世子妃的生母可还在世上?” 苏浅心里一动,诧异地说:“顾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顾致远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世子妃跟我顾家一个故人长得很相象,所以多嘴问上一句罢了。世子妃若是不方便说,不说也罢,我不强求,不强求。” “我生母啊,也姓顾的,叫顾婉月的,几年前,她弃了我们姐弟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不在这世间,生活过得如何。“ 苏浅没有隐瞒,全盘托出。 和玉笙重新住进苏家之后,她步步为营,逐步架空了李芸儿,把掌家权完全握在了手里。 一些她以前想知道,却半点眉目也没有苏家阴私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顾婉月确实来自京城,是当朝大阁老顾东林最疼爱的幺女,满腹才华,名满京城。后来,认识了进京赶考的苏连城,并私订终生。 顾东林知道后大怒,要顾婉月跟苏连城了断,顾婉月执意不肯,一心想要嫁与苏连城。 顾东林当然不肯答应,把顾婉月锁在家里,不让她跟苏连城见面。 顾婉月犹自不死心,竟然从顾家逃了出去,跟苏连城连夜出京,私奔到清平苏家。 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知道。 顾夫人一病不起,缠绵于病榻,顾东林盛怒不已。 那时苏老夫人和苏老太爷还在人间,初始时,对顾婉月还算不错。 但后来,顾家放出风声,顾婉月暴毙而亡。也就意味着顾家从此和顾婉月断绝了关系,顾婉月不再是那个奇货可居的顾家小姐。 苏老夫人和苏老太爷对顾婉月的态度瞬间大变,原定的正室位置也变了人选,由出身清平富绅的李芸儿代替,顾婉月沦为苏连城的小妾,无名无份,身份低微,事事都要看人脸色行事。 以至于后来,顾婉月带着一双儿女被赶出苏家,到了安宁村独自生活,过了两年贫困的生活,终于心如死灰。 传言都说,顾婉月是跟一个游商跑了。但苏浅却从一个苏家老奴嘴里得知,此事另有隐情,后来也由程大嘴里得到了证实。 顾婉月被赶出苏家的两年后,一个衣着光鲜的,仆人模样的人来到安宁村,打听到了顾婉月的住处,于天色将黑之时,偷偷进了苏家的院门。 当天夜里,从苏家隐隐地传出些哭声,被前来帮顾婉月收拾柴草的程大听了个正着。 顾婉月哭得可怜,说是家母病重,急于见她最后一面,托程大照顾她的一双儿女。 程大答应了,在顾婉月走后,常常送些吃食到苏默和苏笙姐弟门前。 顾婉月收拾了细软,跟着那个仆人出了安宁村,从此杳无踪迹。 之后不久,谣言开始满天飞,都说顾婉月跟人跑了,真正的苏默受此牵连,抵不过悠悠众口,终于跳了河。 程大把她救了上来,但缺吃少喝,又无钱看病的苏默还是去了,现代的苏默穿越而来国,也算是天意弄人。 来到京城后,苏浅多方打听,顾东林的夫人于三年前病逝,正是顾婉月离开安宁村的时间。 前后一对照,真相瞬间了然。 只是不知道,顾致远有意提起,是何用意?是打算认亲,还是另有别的打算。 顾致远神色古怪,吞吞吐吐地说:“不知世子妃可知道,顾婉月是我最小的妹妹?” 犹豫了半天,他终于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苏浅挑眉一笑:“知道又如何?” 顾家家世显赫,世居京城,顾阁老德高望重,在朝中很受天子器重。 但凡这样的人家最重脸面,顾婉月与人私奔,丢尽了顾家的脸面,所以顾东林一气之下,与她断绝关系,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顾夫人病重,要见顾婉月,顾家老仆前来,只带走了顾婉月,留下了苏默和苏笙,分明是视他们姐弟为奇耻大辱! 他们姐弟过得尚算不错,没必要急吼吼地去贴顾家的冷屁股。 认不认亲什么的,对苏浅关系并不大。 所以,就算知道顾婉月跟顾家的关系,苏浅也没有脸大到上门认亲! 现在,她嫁进恭亲王府,成了世子妃了,顾家却找上门来,不知是何用意? 顾致远不敢看苏浅的眼睛,只觉得那双清亮的双眼已经看透了所有,让他无所遁形。  “你母亲,很想念你和阿笙,想见一见你们!“ 第542章 拒绝见面 母亲,那不就是顾婉月嘛。 都跑了好几年了,怎么现在才来关心她和阿笙的死活!? 苏浅讽刺地勾起嘴角,故作惊讶地说:“娘亲?你们一直和她有联系吗?她过得好吗?” 顾致远尴尬地咳了咳:“咳,她还好,就是很惦念你们姐弟。”  “她过得好就行了,见面就不用了吧?好几年都不管我们姐弟的死活,现在我们姐弟过得也不错,那就更没必要关心我们了。顾大人,烦劳你带句话,给我娘亲,托她的福,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姐弟 没有死,一直活到了现在。以后,她过她的,我们过我们的,还是不要互相打扰的好!” 苏浅目光悠远,神色平静看着缠斗在一起的陈兰硕和顾致勋。 顾致远神色微震,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难堪,解释道:“扔下你们是你娘亲不对,可她也是情非得已。当时,我母亲病重....” “说什么情非得已,都是借口而已,事实是她带着我们姐弟就不好再嫁了。顾大人,你不用多说了,我都明白的。” 苏浅抬手打断了顾致远的话,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表情却有些不耐烦了。 顾致远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苏浅脸上几近冷漠的表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顾婉月抛弃苏浅和苏玉笙在前,任他说再多的好听话,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阿硕,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苏浅觉得有些无趣,扬声对院里喊道。 闻言,陈兰硕主动收了手,停止了和顾致勋的缠斗,汗湿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他劲瘦的腰身上,满身大汗地走到苏浅身边。 “你出了好多汗,回去洗个澡吧。” 苏浅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巾帕,踮起脚细心地帮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俏脸上满是嫌弃之色。 陈兰硕微微弯下了腰,垂着凤眼看着她笑:“嫌弃我啊?” “你是世子,我敢吗?” 苏浅拿巾帕甩了他一下,不痛不痒的,陈兰硕只当她给自己挠痒痒了。 打斗的时候,顾致勋穿的衣服比陈兰硕要多些,流的汗自然也比较多,满脸是汗,鬓角都湿得能拧出水来。 他目光沉沉地望了甜甜蜜蜜的苏浅和陈兰硕一眼,沉默地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巾帕抹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 顾致远神色难看地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她不愿意去见婉月,看来心里有怨。” 顾致勋冷笑地勾起嘴角,用满是讥诮的语气说:“顾婉月有错在先,怪不得人家苏浅。” 听了这话,顾致远脸上一黑:“致勋,你到底站在哪边?你可别忘了,你也姓顾,婉月可是你姐姐!” “那又怎么样?我帮理不帮亲,还就站在苏浅那一边了!” 顾致勋胡乱地抹了几下,就把湿哒哒的帕子丢给了丫鬟,深邃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总往苏浅身上飘。 无意中看到这一幕的顾致远心中骇然,大惊失色,目露惊惶地瞟了陈兰硕一眼,扯着顾致勋的袖子把他扯远了些,才小声质问道:“致勋,你,你不会是喜欢上苏.....” “喜欢也没用啊。她一是顾婉月的女儿,按辈份,她还得叫我一声小舅舅。二是世子妃,是恭亲王世子的心尖宠。我顾致勋怕是穷其一生,也得不到她了。“ 好半天,顾致勋没有说话,再开口时,他英俊的脸上满是苦笑。 顾致远震惊地站在原地,一时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送别了顾致远和顾致勋,陈兰硕转身回了屋子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从屏风后转出去之后,看到苏浅拿着支毛笔坐在桌子边。  他只穿了条裤子,袒露着白皙精壮的上半身,一边用布帕擦着湿发,一边踱到了苏浅身上,俯下身体,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语气随意地说:“王府不差钱吧?你用不着这么拼命,一有时间就趴在桌 子边画。” 苏浅头也不抬地笑:“论有钱,这王府没有比得我。我这是兴趣,不是为了钱。” 上次画的倩女幽魂卖得特别好,还有戏院的老板专心找上她,要把倩女幽魂改骗成戏折子,苏浅当时就答应下来。 现代时,她就很宅,喜欢画漫画,但平时工作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  现在倒好了,嫁进恭亲王府后,白九身后的梅家非常守信,火锅店的红利每月都按时送来,绝没有拖欠,阿笙那边又有柳婆子和李芸儿照看着,她放心得很,整个人都闲得很,就把过去的兴趣和爱好 都捡起来了,生活实在惬意。 “我也不是不让你画,可你也得注意休息,别把眼睛给熬坏了。还有一点,就是别冷落了我。你自己说,我们多久没有.....” 最后几个字,陈兰硕特意贴到苏浅耳边,压低了声线。 一股热气如一条小蛇一样蹿进了苏浅耳朵里,她掩着耳朵,侧过头,一眼望进了陈兰硕火热滚烫的凤眼里,脸蛋瞬间如同被火烧一样,红了个彻底。 “你....” 伸出双手捧着苏浅白皙中透着红晕的俏脸,陈兰硕的俊颜越逼越近,声音低哑中透着撩人心弦的性感,迷人得要死。 “我想了,浅浅,难道你就不想吗?” 苏浅的舌头象是突然被猫叨走了一样,结结巴巴地说:“你的头发还没干呢?” “别理它!你现在最应该理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他都快烧起来了,她竟然还有心关心他的头发没干,真是见鬼了! 恼怒的陈兰硕一把夺过苏浅手里的毛笔,粗鲁地扔到了桌子上。 看到笔尖上的墨水沾到了她画了一半的宣纸上,苏浅有些着急,拍着陈兰硕的肩膀叫道:“呀,我的画.....” 陈兰硕拦腰把她抱了起来,一脸薄怒地说:“画重要,还是我重要?浅浅,你自己说?!” 见大势已去,被吃已成定局,苏浅也不挣扎了,躺在他怀里,睨着他笑:“当然是画重要了!” 走到床边,陈兰硕翻身把苏浅压到了身下,低笑着说:“浅浅,你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枉我把你放到心尖上,你竟然还说画比我重要!我马上就让你知道厉害!”  在苏浅愉悦的低笑声里,帘帐被放了下来,她唔了一声后,笑声也停止了,变成了暧昧的低吟。 第543章 粘人的世子 国学府下了学,里面的学子跟飞出笼子的鸟儿一样跑了出来。 一辆华丽的马车里,端坐着一位衣饰华贵的中年美女,轻轻把车帘撩开了一条缝,美目紧张的盯着那群风一样跑出来的学子们看,很快就看花了眼。 “吴妈,哪个是我的笙儿啊?我怎么找不到他?” 美妇急得鼻尖出了一层细汗,揪着车帘的手越发用力。 站在车外的吴妈,目露茫然地看着涌出来的人流,也傻眼了:“夫人,我也看不到哪个是阿笙少爷!” 国学府的学子穿着统一的服装,头戴统一的帽子,人头攒动,呼朋唤友,勾肩搭背的,很难分清谁是谁,更别说已经三年没有见苏玉笙的顾婉月了。 顾婉月呆愣愣地盯着国学府的大门看了一会儿,直到从门口走出来的学子越发地稀少,也没看到一个形似苏玉笙的学子。 吴妈劝道:“夫人,你别伤心。今天找不到了,我们明天再来就是,总有一天,会找到笙少爷的。” 顾婉月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怔怔地揪着车帘不肯放,喃喃地说:“我再等一会儿,等 没人了,我再走。万一,阿笙走在最后了呢。” 吴妈叹了口气,有些可怜车里的自家夫人,连着好几天都在国学府门前守株待兔,眼巴巴地想要从几千学子里找出苏玉笙来,可是回回都失望而归。 等了好一会儿,再不见国学府里有学子出来,顾婉月失望地松开了帘子,轻声说:“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喊:“阿笙,你等等我!” 听到这个声音,顾婉月手指颤抖地掀开了帘子,看到一个面色阴柔的少年轻笑着向另一个少年奔去。 少年长相俊俏,面容白皙,身如青竹,笔挺而立,一身国学府的蓝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好看。 看到少年的瞬间,顾婉月掩着嘴,哽咽着哭了起来:“阿笙,那是我的阿笙!“ 苏玉笙拥着江晏走出国学府的大门,前来接他们的恭亲王府的车夫早就望眼欲穿了,看到他的瞬间,就大力地挥起手来:“阿笙少爷,这里!“ 苏玉笙低着头,眉目含笑地对江晏说:“阿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到恭亲王府里玩?我姐姐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很难得的。” 江晏满心渴望想去,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恭亲王府有个陈兰樱特别讨人烦,如果认出她来,怕是要不好了。 “你姐姐还会做饭啊?”  江晏不陪着他去,苏玉笙有些失望,还是笑着说:“那当然了。我姐姐的手艺可好了,平时难得下一次厨的。嫁进王府之后,我姐夫恨不得天天把她捧在怀里,哪舍得让她下厨。能吃到我姐姐做的菜, 那可不容易了。阿宴,你真的不去吗?” 江晏坚定地摇了摇头,敷衍道:“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 苏玉笙无奈,只得告别了江晏,怏怏地上了马车。 下了马车,苏玉笙收拾了一番,便跟着小厮进了恭亲王府。 苏家的宅子差不多跟王府一样大,风景和院落都差不多,苏玉笙看了几眼就失了兴趣,专心地走路。 路过花园时,眼看着一位蒙着眼睛的少女直直地往假山上撞去,苏玉笙忙伸手阻了,轻声叮嘱道:“姑娘小心,前面是假山。” 少年的声音清清亮亮的,温柔得让人心动。 陈兰樱好奇地拽下蒙在眼睛上布条,抬起头,瞬间跌入了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少年有一双含情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你的时候,就象满天的星子突然落到了你肩膀上。 陈兰樱的心无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俏脸上飞上了一朵艳丽的红霞,娇羞地低下头去。 苏玉笙没有在意,礼貌地点了点头后,就潇洒离去了。 陈兰樱巴巴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跟痴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派了个得力的丫头跟过去打探消息去了。  还没走进门,苏玉笙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他快步走到门口,抬眼就瞄到陈兰硕把他姐姐抱在腿上,姿势亲密地说着悄悄话,他姐姐眉眼含笑,时不时跟陈兰硕对视几眼,里面的柔情蜜意满得都要溢 出来了。 他忙退后一步,多此一举地敲了敲门,轻轻咳了一声,喊道:“姐姐,姐夫,我来了。” 苏浅慌乱了跳下了陈兰硕的腿,匆忙理了理微乱的头发,笑着说:“来就来了,还敲什么门啊。” 苏玉笙瞄了神色如常的陈兰硕一眼,心道我要是不敲门进来,怕是会看到不该看到情景,我这个姐夫该生气了。 “好香啊!姐姐,你做饭的手艺越发好了,可惜越来越不爱下厨了。” 看着满桌子的菜,苏玉笙一脸感叹地说。 不等苏浅说话,陈兰硕就开口了。 “府里有这么多的下人,想吃什么,让他们做就好了。做得不好,罚就是了。没必要非得让你姐姐亲自下厨做不可。要是这样,要这满府的下人们做什么?“ 说话音,他轻飘飘地看了苏玉笙一眼,目光里不泛醋意。 平时,他要是想吃点什么,也得考虑到会劳累到苏浅,也得苦苦忍着。 偏苏玉笙一来,任他说破了嘴皮,苏浅非得亲自下厨不可。 这让他又气又妒的,看苏玉笙的目光立时不一样起来。 这家伙怎么连玉笙的醋也要吃。 苏浅既气又觉得好笑的,白了陈兰硕一眼,招呼道:“快别说话了,一会儿菜该凉了。” 苏玉笙和陈兰硕谁都没有客气,拿起筷子,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饭后,三个人坐在一起喝茶。 苏浅瞄了陈兰硕一眼,笑着说:“我有话跟阿笙说,你先出去呆一会儿。” 陈兰硕有些不情愿:“什么话,我不能听啊?” 苏浅捏了捏他手,柔声劝道:“听话!就几句话,我马上就去找你散步去。” “真的?时间不会太长吗?” 陈兰硕磨蹭着不肯走。 苏浅无奈:“真的。不骗你!快出去吧!“ 听到这话,陈兰硕这才起身离开了。  苏玉笙看得目瞪口呆:“姐姐,我姐夫在你面前怎么这么粘人啊?” 第544章 中秋宴 苏浅嫌弃地笑了笑:“他一直都是这么粘人的。” 苏玉笙也跟着她笑,姐弟两笑作了一团。 “阿笙,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人去找过你?” 苏浅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啊,我每天一早就要去国学府里读书,能有什么人找我。” 苏玉笙目露惊讶之色,觉得自己姐姐表现得有些奇怪,他追问道:“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都不象你了。” 苏浅目光闪烁了一会儿,温声说:“阿笙,娘亲派了人来找过我了。” “娘亲?” 苏玉笙愣住了。 把顾致远来找过她的事说了一遍,苏浅笑着对苏玉笙说:“我只是做个传话筒,如果你想见她的话,我既不会怪你,也不会拦着你。”  苏玉笙表情复杂,脸上带着微妙的厌恶之色:“姐姐,我不想见她!在最难的时候,她丢下我们两个走了,一去不回!所有的重担和风言风语都压在姐姐身上,如果不是姐姐有本事,我们早就死了!既 然她选择了抛弃我们,现在也没必要再见面了。姐姐才是我这一辈子最应该感激的人!” 苏浅目光闪动着感慨之色,送走了苏玉笙之后,她笑着对陈兰硕说:“我这个弟弟没有白养!“ 陈兰硕牵着她的手,在花园里漫步,目露赞赏地说:“阿笙是个好孩子!” 陈兰樱带着丫鬟隐在暗处,一路目送着苏玉笙出了府。 她揪着帕子,脸带红晕,神色恍惚。 真没想到,那个好看的少年竟然是世子妃的亲弟弟。 那她以后还是多往苏浅那里走动走动吧? 苏玉笙出了王府,无意中往拐角处瞄了一眼,发现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帘半掀着,似乎里面正有一个人在暗暗地观察他。 他眼神一暗,只看了一眼之后,便不再多看,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走动起来,他静坐在马车里,听到后面隐隐传来几声带着哭腔的喊声。 “阿笙!” “阿笙,是娘啊!”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只觉得心里绞痛无比。 娘亲,你也配这个称呼吗? 如果不是她姐姐护佑,就不会有今天的苏玉笙了! 白蛇传在画了大半年后,也刻印发行了,再次引起了轰动,买书的人在各大书局门前排起了长队,很多宫里的贵人也爱看。 苏浅的名字再次进入了京城贵人圈的视线里,再次谈论起她,那些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位不再用讥诮的语气,而是用复杂的,夹杂着欣赏的语气说她满腹才华。 顾致远接连来了两次,都被苏浅直接拒绝了,渐渐的,他便不再上门了。 邀请苏浅去趁各种聚会的邀请跟雪片一样地递进了恭亲王府里。 别人的邀约,她都可以不去。 但皇宫里的宴请,苏浅不得不去。 八月十五日夜,中秋赏月宴,凡是皇室成员,包括重要大臣都可携带家眷成员参加。德妃和王贵妇等几位贵人特别交待要苏浅盛装参宴。 苏浅身穿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在陈兰硕的护持下,下了马车,袅袅的身影一出现在宫门口,就引得聚集在宫门口的人频频张望。 陈兰硕身穿八旒冕七章服,脚踩锦云靴,龙章凤姿,气度不凡,和苏浅站在一起,一个挺拔如青竹,一个秀气文雅,宛如一对壁人。 顾阁老带着子女家眷本站在一边,和其他官员寒暄,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小声地议论声。 “快看,恭亲王世子和世子妃来了!“ 他心神微动,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如常跟同僚闲聊,只拿眼角余光暗暗地望艺术苏浅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苏浅长相和顾婉月有四分相象,精致俏美,笑起来的时候,分外甜,让人忍不住跟她一起笑起来。 宫门一开,聚集在宫门口的女眷和官员们排队而入。 恭亲王爷和王妃走在前面,这样的皇家聚会侧妃没有资格参加。 苏浅和陈兰跟在他们后面,慢慢地向宫里走去。 宴会没有开始之前,女眷和男客分开呆在御花园的两处。 陈兰樱一反对苏浅的敌意,殷勤跟在她身后,巴巴地说个不停。 “嫂子,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苏玉笙,他是不是在国学府里读书?” 陈兰硕转来转去,把话题转到了苏玉笙身上。 听到这话,苏浅诧异地扬起眉,用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直看得她娇羞别扭地侧过头去。 “我是有个弟弟不假,你为什么会对他的情况知道得这么详细?” 陈兰樱红着脸,支支唔唔地说:“我也没有特意去打听,别人聊天的时候说到了,我随意地听了几句就知道。还有上次,他来咱们府里,我见过他一次,他挺好的。” 苏浅一听这话,再看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抿着嘴忍不住笑:“这样啊。我知道了。” 陈兰樱踢着脚下的小石头,甩着手里的帕子,别别扭扭地说:“没事的时候,嫂子可以请他多到咱们府里玩一玩。你嫁进来这么久了,我才见过他一次而已。” 苏浅有些无语,身份大家闺秀,系出名门的陈兰樱也有这么不矜持的时候。 “见过世子妃,小郡主。” 顾梵音一身淡蓝色的长裙,带着一位长相俏美的女子,徐徐走近,优雅地福了一礼。 陈兰樱的脸红得跟红布一样,见有外人在,找了个借口,提着裙摆,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去了。 “倩云幽魂里的小倩和七夜魔君最后都死了吗?你什么时候画下部,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呢。” 长相俏美的女子一过来就抓着苏浅的手臂,两眼亮晶晶地说。 苏浅被她狂热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异地目光看向顾梵音。  顾梵音尴尬不已,忙把女子拉到了一边,开口介绍道:“世子妃见笑了,这是我的妹妹顾梵星,她特别喜欢你画的漫画,特别是倩女幽魂,看了好几遍,看一次就哭一次。所以,请你见谅她。” 第545章 掌掴陈兰樱 苏浅笑:“倩女幽魂已经全部画完了,没有下部了。新出的白蛇传,你看了吗?” 顾梵星表情沮丧:“没有下部了啊?好可惜啊。白蛇传,我看了,里面的法海好坏哦。我还是喜欢倩女幽魂,要是有下部就好了。“ 一边站了一会儿,见苏浅和顾梵星聊得差不多了,顾梵音适时地插嘴道:“世子妃,我外祖想见一见你。” 听到这话,苏浅微微一愣,顾梵音的外祖不就是顾阁老吗? 思来想去,约摸是为了顾婉月想见她和阿笙的事情。 苏浅笑容一敛,表情稍冷:“我跟顾阁老又不熟,没什么好见的吧。” 顾梵音眼神闪烁,神色微妙:“世子妃,不管顾我小姑姑犯了再大的错,她终究是你的娘亲,娘亲要见儿女是天经地义的事。请你看在我祖父年事已高的份上,去见他一见。“ 御花园里人来人往的,眼多口杂的,苏浅无意和顾梵音争执下去,把家里的私事闹得人尽皆知,从而牵扯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出来,对她和阿笙以后的生活都不利。 “好吧。我跟你去见顾阁老。” 苏浅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见她松口,顾梵音轻轻松了口气,在前面引路。 不多时,苏浅来到了一座四面环水的凉亭里。 顾东林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世子妃请坐!” 顾东林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两鬓斑白,精神矍铄,精明的目光透着睿智。 苏浅礼貌地打量了他几眼,便垂下眼,恭敬地叫了一声:“顾阁老。” 顾东林点了点头,用淡淡的口气述说了他发妻病重后,把顾婉月叫到京城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口才极佳,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成功把顾婉月洗白,把她抛弃苏浅和苏玉笙的行为归之为不得已而为之。 “婉月重新嫁人之后,也一直没有忘记你们姐弟两个,常常以泪洗面。如今,你们姐弟既然来了京城,我希望你们能去见一见你们的母亲。” 苏浅有些想笑,如果顾婉月真的惦念着她和阿笙的话,就不会音信全无了,几年内连派人看他们姐弟都没有。 “我和阿笙是不会见她的,顾阁老还是不要白费口舌了。” 苏浅语气冷漠地说完,转身就走。  “世子妃还是再考虑考虑的好!世子妃现在背靠着恭亲王府,生活得如意了,便可以无所顾忌了?苏默,生于清平苏家,庶女,后居于安宁村,因名声差被人退亲。后改名为苏浅,嫁入恭亲王府。这些 事,如果传到恭亲王妃和其他京城女眷的耳朵里,不知道她们会作何感想?如果世子妃执意不认自己的母亲,那么我只好把这些事传得人尽皆知。“ 顾东林浑浊的眼睛微微一冷,眸底深处含着一丝蕴怒。 苏浅脚步一顿,冷笑着转过身:“堂堂阁老竟威胁于我这个女子!真是让人不耻。” 没想到,为了让她和玉笙去见顾婉月,顾东林竟私下里把她的底细调查得这么清楚。 流言蜚语,她虽然不怕,却很怕麻烦。 顾东林无奈:“我也是迫不得已。为了能让婉月跟你们见上一面,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行。我和阿笙去见她!顾阁老,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服了软,绝不是怕了你,而是想要尽快了结这些纠缠,继续过平静的生活。” 苏浅眼含薄怒,扬声说道。 “我明白。你放心,只要你和你弟弟去见婉月,我不仅不会伤害你们,而且会帮你们扫除后顾之忧。” 顾东林目光闪烁,话里有话地说,暗示会帮她们封口。 “那我还要谢谢顾阁老了。没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苏浅讽刺地勾起嘴角,举步欲走。 “有一个人,你须得防上一防。你的那些旧事,是我从恭亲王府一个叫茗烟的丫鬟 嘴里听来的。她对你恨之入骨,早晚会成为一大祸害。” 顾东林有意提醒道。 又是茗烟?她可真是阴魂不散。 苏浅皱着眉听了,转过身慢慢地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时,迎面走过来一个面容娇俏的少女,约摸有十二岁,杏眼桃腮,虽然年纪尚小,隐约可见她长大以后会有何等的风姿。 苏浅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那少女也注意到她的注视,清亮的目光看了过来,很快便娇羞地垂着头,慢慢地走了过来,软软地叫了一声:“世子妃。”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再仔细打量了少女几眼,苏浅终于认出了她是谁。 “是江晏啊,不穿男装,扮江老的孙子了?” 她表情戏谑,语带调侃之色。 少女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有意要骗玉笙的。国学府不收女弟子,我又想进去读书,才不得已想了这么个法子,让世子妃见笑了。” 苏浅摸着她的头发,越看越觉得她长相可人,性格也好,笑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家阿笙你是女子的事?他可一直以为你是男子,还以为自己是断袖呢。“ 断袖? 江晏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苏浅话里的意思,不由娇羞地捂住了脸。 这么说,阿笙喜欢她呢。 “其实,我也很喜欢阿笙的....” 她含羞带怯地垂下头去,小声地说。 话说到一半,有个人突然从花丛中跳出来,一把推开了江晏,打断了她的话。  “你要不要脸?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随随便便就说出喜欢男子的话,真是不知羞耻!我嫂子的弟弟才不会喜欢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呢!我明天就要告诉全京城的人,你女扮男装偷偷进国学府里读 书!” 陈兰樱怒气冲冲地指着江晏的鼻子说道。 江晏脸上的血色眨间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得呆在了原地。 跟刁蛮任性地陈兰樱相比,江晏身上的气势明显不足,苏浅怕她吃亏,赶紧走上前去,想把江晏护到身后。 谁知,江晏小手一挥,一巴掌重重地掴在了陈兰樱脸上。  其下手之狠,出手之利索,让一边的苏浅目瞪口呆。 第546章 太多 不止苏浅傻眼,陈兰樱捂着半边被打肿的脸,也有些蒙了,气得抓狂,说话的声音都结巴了:“你,你敢打我?”  江晏睨着她冷笑:“有什么不敢打的!我打的就是你!以为自己是郡主就能骂人不要脸了?说到底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而已,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实话告诉你,我女扮男装进国学府那是经过皇上 首肯的,你要是敢宣扬得人尽皆知,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不信,咱们走着瞧!” 这气势由软萌的妹子瞬间火力全开,升级到女王模式,让苏浅惊讶的同时,也暗暗地挑起了一个大拇指。 陈兰樱的眼泪涮地一下就流出了眼眶,满是恨意地瞪了江晏一眼,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陈兰樱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苏浅还以为她的武力值有多高呢,没想到竟然让江晏一个嘴巴子就给打发了! 苏浅看着她的背影正在感叹,只听见江晏期期艾艾地说:“其实,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她的眼神无比软萌,跟小兔子似的。 能在萌妹子和霸气女王之间自由转换,这妹子也是厉害了。 苏浅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心里却在暗暗忧心阿笙以后要是真娶了江晏,能当家作主吗? 片刻后,陈兰硕找了过来,江晏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因为苏浅是苏玉笙的姐姐,又帮她保守了秘密,江晏对苏浅很是亲近。 陈兰硕把苏浅拥在怀里,笑着问:“你刚才跟人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苏浅盈盈浅笑:“随便聊聊而已,江晏很有趣。” “刚才陈兰樱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陈兰硕不经意地说道。 “是啊。怎么,她告状了?” 苏浅好奇地追问。 “告状倒没有。我父王看到她半边脸肿了,就逼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扎进我父王怀里哭,问急了,她就让我父王来问你。” 陈兰硕神色冷淡,眉目之间充斥着一片冷意,对陈兰樱一点好感也没有。 陈兰樱要么是没长脑子,要么就是故意这么说,让恭亲王爷以为是苏浅打得她,从而厌恶于她。 苏浅皱眉:“我可没打她,是她自己说话不知轻重,惹了江晏,才挨了嘴巴子。“ “是江晏打的?那就没事了。如果我父王问起你,你只管实话实话。” 听到这话,陈兰硕表情一松。 “为什么?是江晏打的,你父王便不会追责吗?” 苏浅不明白。 “江老不仅教过我皇伯父,也教过我父王。江晏是江老最疼爱的孙女,打了陈兰樱只能是她活该!“ 陈兰硕满是恶意地勾起嘴角,说话的语气冷漠无比。 听完,苏浅笑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欣赏着璀璨灯水下的御花园。 走到一处花圃时,苏浅笑着说:“这些花儿可真美!经过灯火一照,宛如仙境一般。” 陈兰硕凤眼深邃地望着她,眼眸里满是宠溺和爱意:“再美的花儿也比不上你!” 说着,他俯下身摘下一朵黄色的花儿插在苏浅乌鸦鸦的发间。 花海里,两个人深情相拥。 陈兰硕垂着眼睛,笑吟吟地吻在了苏浅的额头上,深情如许。 “你干嘛?这里可是皇宫!别乱来!” 陈兰硕俯身就要去亲苏浅的嘴唇,苏浅惊惶地往四周瞄了一眼,低斥道。 “浅浅,别怕,没有人会看到的。” 陈兰硕搂着她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亭子里,把她推到了一根粗大的柱子后面,捧着她的脸,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唔!” “浅浅.....” 顾梵音躲在暗处,神色暗然地看着这一幕,一颗心碎成了渣渣,用手帕掩着眼角,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顾昕然和陈兰珩站在一起,一齐看向了亭子里吻在一起的陈兰硕和苏浅。 “九皇子,我们还过去找苏姑娘吗?” 顾昕然瞄着陈兰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兰珩苦笑:“还过去做什么呢?知道她过得好,那就足够了!” 说完,他转过身,慢腾腾地走了,顾昕然忙跟了过去。 直到眼角余光瞄到陈兰珩离开,陈兰硕才松开了苏浅。 苏浅羞得满脸通红,拳头软绵绵地捶在了他胸口上:“你发什么疯?要是让人看到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陈兰硕眯着凤眼,捉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啄了一下,懒洋洋地看着她笑:“怕什么?我们是夫妻,亲热很正常啊。“ “亲热也得分地方啊!” 苏浅无奈地说。 陈兰硕漫不经心地听她说完,突然挑眉一笑,再次俯下身堵住了她的红唇。 中秋赏月宴在太和殿举行,各色美食如流水一样地摆到了桌子上,丝竹声声,悦耳动听,舞姬们摆动着柔软的腰肢。 大陈皇帝被后宫的妃子们围拢着,坐在了高台上。 不知何时,乐声停上,舞姬们也下去了。 “恭亲王世子妃可在?” 皇上笑眯眯地说。 苏浅不明所以,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地站了出去,跪下去请了安。 “朕听说,如今京城里流行的倩女幽魂和白蛇传都是你画的。还有一首倩女幽魂的歌也是经你传唱,火遍京城的。今天是中秋,不知世子妃能否抚琴一曲,让我们一饱耳福?” 大陈天子用欣赏的目光看向苏浅。 底下坐着女眷们纷纷用复杂又羡慕的目光看着她,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咬碎了银牙。 苏浅应了,宫女很快抬了台古筝上来。 她坐在高台上,阖目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笑着说:“倩女幽魂,想必各位已经听过了。今天是中秋,我就唱首不一样的。好与不好,听完之后,请各位随意评判。“ 说着,苏浅的目光透过重重人影别有深意地看了陈兰硕一眼,轻声说:“这首曲儿叫太多。想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想懂的人不必懂。唯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当爱情肆无忌惮挥霍,心都碎了,还要计较些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要你带走....” 随着有些筝声,略带伤感的声音流泄出来。 太和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有人随着歌声闭上眼,体会着歌声里绵长的音韵。 陈兰珩抬起满是伤痛的桃花眼,默默地盯着垂下眼睛,专心抚筝的苏浅,看了好一会儿,拿起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只觉得那些酒入了喉的酒苦涩无比,苦得他五脏六腑都痉挛起来。  他终究失去了陪伴她的资格。 第547章 发作 一曲完结,太和殿里长久地沉默着,很多人陷在余韵里无法自拔。 一直端坐着的德妃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词都是大白话,谁都听得懂,就是太过伤感了些。” 大陈的皇帝笑容落寞地看着一个方向,温声说:“是啊,太伤感了。但曲儿唱得不错,赏还是要有的。”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苏浅姿态从容地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刚刚坐下,就被紧挨着她坐的陈兰硕紧紧地握住了手。 他用深邃而炽热的目光盯着她,发誓一样低声说:“浅浅,我永远不会有离开你的那一天。你也不许有离开我的那一天,知道吗?” 苏浅笑:“好。” 中秋宴散了后,苏浅和陈兰硕坐上马车回到了王府。 临睡前,苏浅把顾东林威胁时的话全部说与了陈兰硕听。 陈兰硕气得一脚踢翻了床榻前的椅子,怒道:“顾东林那个老家伙嫌命活得太长了!” 苏浅好一阵安抚才让他消了气,又提到茗烟,听到这个名字,陈兰硕脸上的表情无比厌恶,沉声说:“茗烟在王府里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小夫妻说了许久的话,才抱在一起睡去。 一夜无眠。 早起照例要给恭亲王妃请安,苏浅和陈兰硕洗漱完,手挽手一起去的。 苏浅亲自给恭亲王妃敬了茶,恭亲王妃接了,却放置在一边不喝,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也不说让她坐下。 苏浅低眉顺眼地站着,丫鬟和婆子站了一堆,屏声敛气地站着,全当没有看到她的处境。 “浅浅,过来!” 陈兰硕面无表情地看了半天,忍着气,把苏浅拉到了一个椅子上。 “母妃没有让我坐。” 苏浅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 以往,陈兰硕不陪着她,她一个来请安,恭亲王妃晾她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都是常事,晾完之后,就让她回去,倒也没有过多地刁难她。 “我让你坐了。” 陈兰硕眯了眯凤眼,强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一撩衣摆,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了。 “来人,上茶。” 他冷着脸,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恭亲王妃撩起眼皮,定定地看了陈兰硕一眼,冷声说:“给世子和世子妃上茶!” 不多时,茗烟亲自陈兰硕和苏浅上了茶,之后便低眉敛目地侍立在一侧。 陈兰硕斜睨了她一眼,冷冷一笑,端起杯子,猛地向地上掼去。 “茶水这么烫,你是要烫死爷吗?” 茶盏落在茗烟面前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碎渣和茶液溅了她一身。 满室皆静,丫鬟和婆子呆若木鸡地看着莫名盛怒的陈兰硕。 茗烟脸色发白地瞄了陈兰硕一眼,难堪地咬着嘴唇说:“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给世子换一杯新的来!” “连个茶也倒不好,要你有何用!?陈嬷嬷,给我掌嘴!” 陈兰硕长身而立,挑眉看向陈嬷嬷,眼神阴郁。 陈嬷嬷和茗烟的关系一向要好,茗烟有错,却要陈嬷嬷给她掌嘴! 陈嬷嬷神色不愿,面带犹豫地看着恭亲王妃,目光隐隐含着几分祈求之色:“王妃,你看这.....” 恭亲王妃皱着眉说:“硕儿,你这是做什么?一大早的冲着丫鬟发什么脾气?“ “茗烟来王府这么久了,连个茶也倒不好,我这是代母妃教导她!陈嬷嬷,还愣着” 做什么?掌嘴啊!莫不是我这个世子,在你眼里,一点份量也没有?!“ 陈兰硕凤眼微挑,似笑非笑地说。 陈嬷嬷神色犹豫了一会儿,扑通一声跪倒在陈兰硕面前,可怜地求道:“世子爷,茗烟伺候王妃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世子爷看在这个份上,饶了她这一回!” 陈兰硕冷笑一声,抬脚就踢:“你不掌她的嘴是吧?我让别人来,连你的嘴一起掌了!来人,把陈嬷嬷和茗烟拉到外面去,各掌嘴一百!” 陈嬷嬷生受了一脚,仰面倒在一地渣滓上面,手抚着一块碎片,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嬷嬷!” 茗烟脸色微变,蹲下身扶起了陈嬷嬷,转而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恭亲王妃。 屋子里的丫鬟和婆子们面面相觑,偷眼去看恭亲王妃的脸色,她不发话,没人敢动! 恭亲王妃厉声说:“硕儿,休要胡闹!“ “不过罚两个奴才而已,母妃竟然说我胡闹!那我这个世子做着还有什么意思?侍卫何在?” 陈兰硕走到窗口,往外面大喊了一声。 两个身穿锦衣的侍卫听到声音,无视守门婆子们的阻拦,大步踏进了屋子里。 陈兰硕下巴微扬:“把这两个奴才拖出去,各掌嘴一百!” “是!” 侍卫躬身应了,杀气凛凛地架起茗烟和陈嬷嬷,往门口拖去! “王妃!” 茗烟和陈嬷嬷大叫了一声,纷纷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恭亲王妃。 恭亲王妃上前一步,挡在两个侍卫面前:“我在这里,看谁敢动我屋里的人?!” 两个侍卫看了陈兰硕一眼,沉声说:“我等隶属于世子暗卫,只听他一个人的吩咐!王妃,得罪了!” 说着,两个人拖起茗烟和陈嬷嬷,走了出去。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竹板打在人皮肉上面的声音,中间夹杂着茗烟和陈嬷嬷的呻吟声和痛哭声。 恭亲王妃愣在了原地,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陈兰硕,惊讶地说:“你竟然动用了暗卫?” 陈兰硕拉起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苏浅,面色冷漠地说:“我只是想告诉母妃,浅浅是我护在心尖上的人。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哪怕是母妃也不行!” 恭亲王妃神色微震,捂着胸口,坐倒在椅子上:“硕儿,你这是在警告我吗?有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妃的存在?!”  “母妃要是以为这是警告也可以。母妃问我之前,我要先问一问母妃心里可有我这个儿子?母妃可是真心疼爱我这个儿子,就不会为难我的心上人!浅浅嫁进王府里来,对你这个婆婆处处尊敬,按时晨 昏定省,你多次为难于她,她都忍了下来。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很心疼。”  陈兰硕脸色愤怒,看向苏浅的目光满是歉疚之色。 第548章 暗涌 恭亲王妃气弱:“我不过是让她多站了一会儿.....” “我也不过是处置了两人行事不当的奴才而已,母妃实在不必生气。” 陈兰硕笑了笑,拥着苏浅走了出去。 茗烟和陈嬷嬷跪在院里的青石板上,脸蛋和嘴巴已经肿了,鲜血直流。 看到苏浅,陈嬷嬷眼睛一亮,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哭着求道:“世子妃,你向来心善,求你饶命啊!“ “世子,世子妃饶命啊!茗烟知道错了!” 茗烟咬着嘴唇,也跟着陈嬷嬷跪了下去。 她实在受不了了,一百个竹板打下去,她的脸和嘴巴非烂了不可!  看着身形狼狈的茗烟,苏浅轻笑:“茗烟,你有今天,是你自己应得的!念在你是程家唯一后人的份上,你多次在背后挑事,我都睁一只闭一只眼,饶了你!可你呢?非但不知悔改,而且变本加厉,去 外面胡说八道!“ 茗烟目光轻闪:“我没有!世子妃,你冤枉我了!” “还想狡辩?!看来是打得太轻了!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之后就扔到乱葬岗去!” 陈兰硕目光阴沉,看向茗烟的眼神里满是凶狠的戾气,吓得她身体一颤,惧怕地趴到在了地上。 “世子,老奴是无辜的!望你念在我兢兢业业地侍奉王妃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吧!” 陈嬷嬷扑到陈兰硕脚下,打算去抱他的腿,却被他一脚踹开了。 她后悔了! 早知得罪世子的后果这么严重,她就不该帮茗烟说话。 现在可好,一百个嘴巴子下来,就算不死,她的老命也得去了一大半了! “你最该死!数次陷害浅浅不得,以为我不知道吗?今天只是你一个教训,以后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就杀了你!” 越说越生气,陈兰硕一脚踹在陈嬷嬷的心口窝上。 “啊!” 陈嬷嬷惨叫一声,老迈的身体在青石板上滑出去老远。 陈兰硕冷哼一声,神色冷漠地拥着苏浅出了恭亲王妃的院子。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蝉,纷纷用惧怕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背影。 自出了院子之后,苏浅就一脸地若有所思,似有心事的样子。 瞄了眼她的脸色,陈兰硕小心地问道:“浅浅,你是不是在怪我下手太重?” 一百个竹板下去,茗烟和陈嬷嬷非皮开肉绽不可。 他就怕苏浅跟恭亲王爷一眼,认为他性格暴戾,视人命如儿戏。 苏浅笑:“你想多了,我没有这么想。” “那你在想什么?” 陈兰硕松了口气,好奇地追问。 “我在想,要在什么地方跟顾婉月见面才好,思来想去,只有阿婆的火锅店里是自己人,不会泄露消息。” 苏浅下了决定,很快命人去国学府告知苏玉笙,让他跟先生请了一天假,到恭亲王府来。之后,又命人去告跟顾家说了一声,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苏玉笙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按照苏浅所说的办了,请了假后,没有多耽搁,很快来到了恭亲王府。 苏浅跟他说了决定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姐姐,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去见她的吗?”  苏浅不愿把顾东林找到她,并威胁了她的事说给苏玉笙听,只是轻笑着说:“顾婉月再不好,也生了我们。既然她这么想见我们,去见一见她也无妨。阿笙要是不喜欢的话,以后随心意不见她,亦或是 少见她都可以,姐姐不强迫你的。“ 苏玉笙不甘不愿地应了,和苏浅上了马车,往柳阿婆的火锅店而去。 陈兰硕在恭亲王妃屋里大发雷霆,下重手惩治了两个奴才的事,很快传到了侧妃王淑漫耳朵里。 王淑漫笑不可支,沉吟了一会儿,很快招来一个枯瘦如柴的婆子,低声说:“你去跟陈嬷嬷和茗烟接触一下,试探一下她们可否为我所用?” 那婆子精明的目光闪烁片刻,瞄着王淑漫的脸色,小心地问道:“恕奴才多嘴问一句,你这是想对那位下手了?“ 王淑漫漫不经心地瞟了婆子一眼,直看得婆子心怀忐忑,面色不安,只得回以干巴巴的一笑:“是奴才越矩了!”  “都说老来成精!我看这话说得着实不假!你猜得没错,我是准备下手了!我的玥儿温良恭谦,比那陈兰硕强了何止百倍!不过是从我这个不争气的侧妃肚子里生出来,便不能承继世子之位!实在是不 公!我一辈子都没服给赵德馨那个贱人!我生的儿子怎么矮人一头!陈兰硕,我动不了!但他的心头肉,可说不定了!“ 王淑漫嗤笑一声,伸手掐下了一朵开得正艳的花,狠狠捻在手心里,猩红的汁液染在了她白皙的掌心,分外触目惊心。 这些日子,她安分得很,一直没有招惹过恭亲王妃,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只是在观察,围在陈兰硕身边的这些人,有什么人最好拿捏的! 看来看去,她发现陈兰硕十分宝贝苏浅这个世子妃,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时时挂在嘴里。 为此,陈兰硕不惜和一直看苏浅不顺眼的恭亲王妃反目! 由此可见,苏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很想知道,万一苏浅有个三长两短,陈兰硕会不会发疯! 马车到了阿婆火锅店门前停了下来,柳婆子笑眯眯地从店里迎了出来。 “人在包间里了。” 苏浅从马车里下来后,柳婆子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苏浅点了点头,牵着苏玉笙的手,慢慢地往店里走去。 “里面不止一个人,象是还有继子,继女什么的。浅浅,你需心里有数。“ 到了包间门前,似是想到了什么,柳婆子回过头,小声地交待了一句。 继子,继女? 听到这话,苏浅挑起眉,和苏玉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看到了不悦之色。 见顾婉月这件事,本是秘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顾婉月却带了继子,继子过来,是什么意思?  苏玉笙有些生气:“姐姐,不如我们回去吧?” 第549章 往事 包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锦衣华服,面色儒雅的年轻公子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说:“来了就进来吧!” “你是谁?我们要见的人是顾婉月!” 苏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站着不动,苏玉笙也没有动。 “啊,我是.....” 年轻公子有些尴尬,实在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 “小默!阿笙!” 就在此时,身着华衣的顾婉月扑到门口,眼含热泪地喊道。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外的苏浅和苏玉笙。 苏浅没有说话,只拿冷静得近乎漠然地眼神看着顾婉月。  虽然已经近四十岁了,但顾婉月后来嫁了个好人家,保养得宜,又养尊处优的,看起来还宛如双十年华的少女一样,皮肤白皙娇嫩,只是眼角添了一些微不可见的皱纹,可见抛弃了一双儿女后,她的 生活过得很不错。 看到顾婉月的瞬间,苏玉笙眼神一抖,眼里一热,咬了咬嘴唇,望了个依旧冷静的姐姐一眼,很快重新恢复了面色无波。 顾婉月喜极而泣,用失而复得的目光看着苏浅和苏玉笙,象是看不够似的。 一时竟然没有人说话,场面有些尴尬地冷场。 还是苏浅主动打破了沉默,侧过头,看着苏玉笙说:“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进去吧!” 苏玉笙点了点头,跟在苏浅身上,走进了屋子里。 包间的门合上了。 顾婉月扑过来,想要拉苏浅的手,苏浅冷冷地瞄了她一眼,她讪讪一笑,转而去拉苏玉笙的手。 苏玉笙想躲却没有躲过去,只得身体僵硬地任顾婉月握住了手。 顾婉月眼泪巴巴地说:“阿笙,你都长这么大了!是娘对不起你们!”  苏玉笙眼圈一红,咬着牙,大声说:“以为说句对不起,我和姐姐就会原谅你的抛弃吗?你明知道抛弃了我们,我和姐姐很可能活不下去!可你依旧这么做了,可见我们姐弟在你心里一点儿也不重要! 既然都那样选择了,现在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你们果然是恨我的!可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听到这话,顾婉月跟触电一般松开了他的手,捂着嘴,痛哭起来。 “如果有别的办法的话,娘一定会把你们带在身边的!你们就不要怪她了,她也不容易。” 看到这一幕,一直呆站在旁边的年轻男子面露不忍地走上前来,扶着崩溃大哭的顾婉月,劝道。 “是啊。你们就不要怪娘了,她会伤心的。” 少女也走了过来,抚着顾婉月的背,一脸难过地说。 苏浅有些惊讶,顾婉月这个后娘当得不错,继子和继女心甘情愿地都叫她娘了。 哭过之后,顾婉月就讲述了她到京城后的经过。 顾夫人勉强吊着一口气,见到了最疼爱的女儿,临终前,却要她不再回清平城了。 出于一片爱女之心,她已经为顾婉月选定了一门合适的人家,是个富商,中年丧子,有一双儿女,年纪跟当时的苏默和苏笙差不多。 顾婉月嫁过去之后,做的是继妻。 顾婉月开始死活都不同意,担心没有自己,远在清平的苏默和苏笙会活不下去。 顾夫人以死相逼,顾家人轮番劝说,再加上被苏家赶出来后,穷困潦倒,日子实在过得艰难,顾婉月一个大家小姐,能撑这么多年,已是极限,就答应了。 顾婉月为人不坏,没有什么心眼,要不然也不会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连李芸儿也斗不过,还被赶出了苏家。 到了新家之后,她把富商的子女当成了自己的骨肉来抚育,生活美满而幸福。 听说,她要见自己的亲生子女,富商一家大力支持。 因为担心顾婉月被苏浅和苏玉笙误解,所以继子,继女就过来看看。 母子相见本是喜事,但包间却丝毫没有愉悦的气氛。 苏浅态度冷漠且疏离,苏玉笙一直看的都是姐姐的脸色,对顾婉月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 顾婉月虽然有些失望,但表示不会放弃,在苏浅和苏玉笙离开时,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我还能再见你们吗?” 苏浅笑:“当然可以。不过,时间和地点要安排好。阿笙在国学府读书,课业繁重,所以见面不能太过频繁,请你见谅。” “我知道阿笙课业忙。我不要求天天见面,最起码,十天半个月的,我能见一见你们姐弟就心满意足了。” 顾婉月连连点头,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掩不住地失望。 见她实在可怜,苏浅瞄了苏玉笙一眼,语气不自觉地松动下来:“看阿笙吧,如果他有时间,就可以的。” “哎!好,谢谢你啊,小默。” 顾婉月叫的还是苏浅以前的名字。 “我现在不叫苏默了,我叫苏浅,阿笙也改名叫苏玉笙了。京城的人都不知道,以后在外人面前,还请你不要叫错了。” 苏浅客气地提醒道。 顾婉月呆了一会儿,缓慢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走出包间,苏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厅里的陈兰硕。 在他手边放了杯冷掉的茶水,不知道来了有多久了。 看到苏浅,他笑着站了起来:“浅浅。” 瞄到跟在苏浅身上的顾婉月,他眯了眯凤眼,客气又疏离地点了点头。 苏浅扬眉,忍不住地笑。 他也太粘人了。 明明走之前,跟他说好的,不用过来接的。 但他还是来了。 “你怎么来了?” 陈兰硕走近,伸手揽着她,垂着眼睛笑:“我来接你啊。反正今天闲得很,我带你出去玩。” 说话间,他们就出了阿婆火锅店的大门。 门口停着王府的马车。 陈兰硕先行上了马车,牵了苏浅的手,用力一拉,把她拉进了怀里,在众目之下,抱着她钻进了车厢里。 车帘晃动,里面隐隐传来了说笑声。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不用来接的吗?” “我忍不住啊!看不到你,我会想的啊。浅浅,难道你就不想我吗?我来接你,你不欢喜啊。” “欢喜啊。可是你难道不觉得,你有些粘人吗?”  “有吗?我还想把你绑在腰带上呢。走哪就能带到哪儿。” 第550章 别院 看到陈兰硕的瞬间,少女的眼睛就迅速地闪过一丝亮光,轻轻扯了扯自己哥哥的衣袖,小声问:“那个人是谁啊?” 年轻男子低声回道:“他是恭亲王世子,也是你苏浅姐姐的夫君。“ 他们的对话,被柳婆子听在耳朵里,她皱着眉看了那少女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店里。 苏玉笙回了国学府继续上课,而陈兰硕和苏浅则坐着马车往京城外面驶去。 “我们这是去哪儿?” 看到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苏浅好奇地问道。 “你天天窝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时间久了,对身子不好。我带你去别院里玩玩,泡泡池子,打打猎。“ 陈兰硕笑着回道。 马车行到一半时,嫌坐车太远无聊,陈兰硕索性上了马,跟着马车往前面走。 苏浅掀开车帘,看着他骑马很是羡幕。 陈兰硕眼神微动,笑吟吟地问:“想学骑马啊?” 苏浅满眼渴望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教你啊。来!” 说着,陈兰硕向马车里的苏浅伸出手。 “不会摔下去吧?” 苏浅有些犹豫,迟迟不肯握住他的手。 “有我在,你怕什么?“ 见她不相信自己,陈兰硕佯装生气,作势要收回手。 苏浅赶紧把自己的手搭上去,陈兰硕用力一拉,把她拉上了马。 单臂把她揽在胸前,另一只手拿着缰绳,陈兰硕一挥马鞭,身下的宝马嘶鸣一声,越过慢悠悠行驶的马车,顺着山道儿往山上行去。 别院坐落在风景秀美的半山腰上,花草树木掩映其中。 下了马后,苏浅发现离别院不远,次第坐落了好几座别院。 指着那些别院,苏浅口气随意地问:“那些都是谁家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陈兰硕表情有些古怪的复杂:“那些都是京城里一些其他世家子弟的别院。我们进去吧!” 得了世子爷将来的消息后,别院的管家带着丫鬟和小厮早早地把别院里的一切收拾妥当了,候在门口,等待着苏浅和陈兰硕的到来。 坐在屋里喝了一会儿茶之后,管家来报,说是汤池备好了。 “去,我们去泡池子去。” 听到这话,陈兰硕就有些坐不住了,拥着苏浅兴冲冲地离开了。 一应物品准备齐全,挥退了所有下人,只穿了贴身的衣服,苏浅和陈兰硕下了池子之后,不过安静了一瞬,便开始嬉闹起来。 起因是陈兰硕使坏往苏浅头发上泼水,苏浅当然不能放过他。 两个幼稚鬼互相泼了一会儿水之后,不知是谁先亲了谁,就此抱在一起,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事后,苏浅瘫在池边的软榻上,累得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陈兰硕拿手指撩她,也被她无情地用手拍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陈兰硕老实了,周围安静得不可思议,迷迷糊糊中,苏浅好象听到了外面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生病了....” “世子妃去看看.....” 陈兰硕面无表情地听完顾昕然的话,冷冷地说:“生了病那就请大夫看啊,我家浅浅又不是大夫,看一看,他的病就会好了。“ 顾昕然神色复杂:“敢问世子,世子妃可在?我还是想听听世子妃的决定。” “浅浅是我的女人,我不让她去,她一定不会去的。你走吧,别再来了。” 陈兰硕转过身,留给顾昕然一个冷漠的背影。 顾昕然神色暗然地离去。 不远处的别院里,白九又瘦了一大圈,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手里捏了个酒壶,仰头喝尽了里面的酒水之后,松开了酒壶。 酒壶落地,跌了个粉碎。 “浅浅....” 他发出一记轻不可闻的梦呓声,陷入了迷离的梦境里。 顾昕然皱眉:“现在形势不明,九皇子又是这个样子,怎么跟别人争夺皇位?” 见身边的人久久不发一语,他转过头,看到眼前的一幕,差点没有气炸肺。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顾致勋拿了根草,饶有兴趣地逗着笼子里的一只鹦鹉。 鹦鹉气得上蹿下跳,最后干脆转过头,拿屁股对着他。 他依旧不放过人家,拿草去捅鹦鹉的屁股。 如果是个人的话,鹦鹉早就面色耳赤,抽他大嘴巴子了。 憋了半天,鹦鹉还是没有忍住,跳着脚,扇着翅膀,大骂道:“臭嫑脸!臭嫑脸!“ 面对顾昕然的怒火,顾致勋一脸心不在焉:“苏浅来了,你确定看到了吗?” “那是自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别院里,和世子一起来的。” 顾昕然以为他终于端正态度,开始操心了,语气认真地回复道。 谁知,听完这话,顾致勋瞬间来了精神,丢掉了草根,拍了拍手,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去。 顾昕然有些傻眼:“你干嘛?!” 顾致勋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兴致空前高昂:“我去请世子妃过来看九皇子啊。” 说着,他纵身一跃,上了围墙,几个跳跃,消失在顾昕然眼前。 睡得正香的时候,苏浅就觉得有人在捏她的鼻子,以为是陈兰硕又在捣乱,她想也不想地挥过去一巴掌:“阿硕,别闹!我很困啊,你让我好好睡一觉。” 顾致勋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浅,这个闭着眼睛,还能打得这么准,也是少见。 “别睡了,起来一起玩啊。” 挥了一巴掌之后,苏浅翻了个身,又接着睡了过去。 天气炎热,贪图凉爽,她穿得很清凉,翻身的时候,露出玉白的大腿,腿根上还带着清晰的指痕,暧昧的痕迹,一看就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顾致勋的目光凝滞了一会儿,目光有瞬间的暗然,拿起一边的薄毯,盖在了她裸露的双腿上。 睡了一会儿,苏浅又觉得有人在拿东西撩她的眼皮,痒痒的,象是有只虫子在脸上爬一样。 想到这里,她一惊,猛地睁开眼,看到顾致勋蹲在软榻边,手里还拿了根草,见她醒来,还冲着她笑。 “醒了?”  苏浅腾地坐了起来,拿毯子遮着身体,大叫道:“你怎么进来的?” 第551章 人丢了 “就那么进来的啊!” 顾致勋指了指围墙,笑眯眯地说。 门口传来说话声。 “世子妃还没醒吗?” “没有...” 随着说话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顾致勋敛了笑,突然伸手捂住了苏浅的嘴,扛起她,转身就往围墙边跑去。 苏浅惊愕地睁大眼,大力地挣扎起来。 被她扭动得不耐烦,顾致勋抬起手,一巴掌拍到了她的屁股上。 苏浅羞愤不已,身体僵直地任他扛在肩膀上,攀上围墙,纵身翻了出去。 “世子妃人呢?” 看着空无一人的软榻,陈兰硕脸色大变,大声质问着守在门口的几个丫鬟。 “我们一直守在门口,并没有离开半步,不曾见过有人进入里面,也没有看到世子妃出去!” 几个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脸色惊恐。 陈兰硕勃然大怒:“还跪着做什么?别跪了,赶快去找!” 管家应声而来,带着丫鬟和小厮四处搜寻起来。 整个别院都闹腾起来。 惊怒过后,陈兰硕无意中发现一条薄毯静静地落在围墙边上。 他拿起来,站在围墙边,四处查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眯起了凤眼。 苏浅被顾致勋扛在肩膀上,一路颠簸,胃里翻江倒海的。 所以,顾致勋把她放到地上之后,她就扶着一边的树,狂吐起来。 顾致勋吓得退了好几步,庆幸道:“幸好,我把你放下来了。要不然,你得吐到我身上了。” 吐完之后,苏浅翻了个白眼,气道:“我打你好几次,让你放我下来,你就是不听。我差点狠狠心,吐你身上算了。” 顾致勋讪笑:“我以为世子妃挣扎着想要逃跑,所以就....” 苏浅冷着脸:“所以你就打我屁股?” “呵呵,事急从权,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说到底,世子妃还是心善,没有吐到我身上,真是感激不尽。” 顾致勋拱着手,开始还一脸严肃,说到最后还是没绷住,嬉皮笑脸的样子,非常招人烦。 “你抓我干什么?我得罪你了吗?” 苏浅望了望四周陌生的环境,有些窘迫地缩了缩身体。 身上的衣服是她泡了汤池之后,为防不雅,特意穿上的。 衣服是她自制的,短袖配短裤,短裤比上次顾致勋蹿到后院,看到的更短了些,短至腿根,露出两双细白胳膊和白生生的大腿。 在顾致勋有些邪气的目光下,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孰不知,顾致勋和她一样窘迫,只不过他脸色厚,心思深,所有的窘迫都压在心里,喉结滚动几下,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地面上,不敢拿正眼去看苏浅。 “不是,我是为了九皇子,他生了病,整日窝在别院里酗酒,颓废无比。听说,你也来这山上的别院了,我就想让你过来劝一劝他,让他振作起来。“ “他又生病了?” 苏浅蹙眉。 “是啊,我也是听说你和九皇子关系不错,所以....” 顾致勋眸光轻闪。 “之前到别院里,跟陈兰硕说话的人是你吗?“ 苏浅突然想起一事,追问道。 “不是。那是昕然,他找到世子,说明来意。世子不允,我只能想出了这个办法。“ 顾致勋摸着下巴,笑嬉嬉。 苏浅应了,呆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顾致勋给她弄了一套能穿的女子衣服过来,她换上了,收拾了下,才跟着他进了白九的别院。 白九睡了一会儿,刚醒,顾昕然就过来告诉他,说苏浅正在大厅里等着见他。 他吃了一惊,忙招来丫鬟换衣净面,匆匆赶往大厅去见苏浅。 苏浅端坐在大厅里,手里拿了本书,打发无聊的时光。 听到脚步声,她笑着抬起头,却在看到白九的瞬间,笑容停滞了,皱着眉,担心地问:“阿九,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瘦了这么多?” 白九心里一酸,心道我生了相思病,只有你能医好。 就这一会儿功夫,陈兰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带着人兴冲冲地赶到白九别院要人了。 就在白九发呆的功夫,苏浅已经靠近他,轻嗅了一阵,皱着鼻子说:“又喝酒了吧?阿九,以后不要再喝酒了,伤身的。” 白九回过神,低头嗅了一会儿,苦笑着说:“伤身总比伤心好。浅浅,你就容我颓废几天吧。” 这回,轮到苏浅沉默了,她鼻间一酸,默默地扭头去。 说来说去,都是她对不起白九。 看到她脸上的暗然神色,白九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水光,试探着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笑着安慰说:“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抓住你!浅浅,我此生唯愿守护你一生!” 虽然在笑,但他的目光里却满是伤痛之色。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吵嚷声。 “世子爷,先让奴婢通报一声!” 一个丫鬟扑到陈兰硕面前,拖着他的双腿,试图阻止他前行。 “滚开!” 陈兰硕提着把宝剑,神色暴怒,一脚踹开了拦在他面前的丫鬟,如入无人之境地往屋里闯去。 一帮丫鬟,婆子围着他,再无一人敢上前。 听到声音,白九忙把手从苏浅肩膀上放下去,负手在背后,眯着桃花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陈兰硕一进门就看到和白九站在一起的苏浅。 他如一阵风一样奔了过去,把她扯入怀里,象看易碎物品一样,上下打量着她,急切地问道:“浅浅,你没事吧?你身上的衣服又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白九派人把你掠到这里的?!”  不等苏浅出声,他神色一变,手里的宝剑已经举起来了,冰冷的剑尖直指白九,横眉立目,凤眼里满是噬人的杀气:“你把浅浅掠到这里想做什么?白九,枉我一直把你当朋友!而你却是怎么对我的! ?” 白九皱眉,深邃的目光里满含淬冰一样的寒光:“不是我!我没有这么做!我一觉醒来,浅浅就在这里了!” “你说谎!如果不是你,浅浅怎么会在这里?”  陈兰硕手臂一抖,寒光闪闪的宝剑直直地往白九身上刺去。 第552章 有孕 “不要!” 冰冷的剑尖眼看就要刺向白九,苏浅脚步一移,站到了白九面前。 “浅浅!” 陈兰硕眼神一抖,额头上青筋暴起,硬生生地扭转了宝剑的方向。 宝剑刺入了一边的木架上面,深深地刺入,入木三分。 他心里一痛,大叫道:“你竟然护着他?!” “不是白九掠我来的!是顾致勋!是他掠我来的!半路上,他还拍了我的屁股!” 苏浅指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顾致勋大声说道。 一听不好,顾致勋忙缩回了头,脚底抹油往外跑去。 “什么?” 陈兰硕和白九齐齐睁大了眼睛,不再对峙,齐心协力地追向了顾致勋。 任顾致勋轻功再好,也逃不了一顿毒打! “那我走了!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喝酒了。” 苏浅跟白九告别的时候,陈兰硕就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冰冷的目光投注在白九身上。 哼,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有吃醋。 他是一个大度的男人! 白九笑着一一答应下来,苏浅和陈兰硕才离开了。 走到一半时,苏浅已经脸色发白,额头冒虚汗了。 陈兰硕担心地搂着她,关切地问:“浅浅,你到底怎么了?” 苏浅摆了摆手,难受地说:“被顾致勋扛出去的时候,颠来颠去的,我吐了,现在肚子空得很,我现在饿得两腿发软,眼前都在发黑。” 听到这话,陈兰硕恨恨地咬牙:“刚才打顾致勋的时候,我下手就应该更狠一些!“ 扶着陈兰硕的手臂,苏浅身体晃了晃,倒在了他怀里。 “浅浅!” 陈兰硕吓得魂飞魄散,抱起苏浅,就往别院里走去。 其实,被陈兰硕放到床上开始,苏浅就醒过来了。 但陈兰硕却没有让她下地,只让她靠坐着床上,说是大夫很快就来了。 苏浅被他紧张过度的样子弄好有些想笑的同时,心里也暖暖的,听话地躺在床上没动。 大夫很快来了,诊断过后,报喜道:“恭喜世子爷,世子妃有孕已有一个月之久了。” 苏浅呆了,但陈兰硕却欣喜若狂,抱着苏浅,转了好几个圈,大叫道:“浅浅,你听到了吗?你有孕了,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了!我要做父亲了!” “赏!凡是别院里的下人,每人赏十两银子!” 喜过之后,陈兰硕兴高采烈地宣布道,高兴的样子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苏浅有孕了! 这样的喜事,自然要报给王府所有人知道了。 快马赶到恭亲王府的小厮很快就这一消息报给了恭亲王妃,之后阖府上下都得了大赏。 饶是和苏浅有隔阂的恭亲王妃得了这个信儿,也忍不住从眼角眉梢透出无尽的喜意来 “这个苏浅,别看出身不高,肚子还真争气。这才嫁进来多久啊,就有了!” 前两天,侧妃王淑漫还在她耳边旁敲侧击地说:“这世子妃嫁进来也挺长时间了,肚子怎么迟迟不见动静呢?是世子爷不行吗?得找个大夫看看了。” 可把恭亲王妃给气的,王淑漫一走,就气得摔了不少东西,后来见苏浅,明面上没有为难,私下里却没给什么好脸色。 谁知,就是这么快,苏浅这就有了,真是给她长脸了! 恭亲王妃特地命人把这一消息告诉了王淑漫,王淑漫脸上带笑,送走了前来传话的下人之后,气得拔了她种在屋里的花儿。 “绝不能让她顺利地生下世子的种!” 她揪着帕子,目光里满是阴毒之色。 住在别院里,赏赐如流水一样由京城传了进来。 苏浅有问过大夫,别人怀孕反应都很大,吃什么吐什么,为什么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吃什么都好。 大夫说,妇人体质不一样,情况就不一样,让她放宽心,好好养胎。 既然没什么后顾之忧了,那苏浅就放心了,三餐按时吃,有时候半夜会饿醒,她就摇醒陈兰硕,让他叫别院里的下人们做。 厨房里有专人值夜,炉子里煨着鸡汤,或是老鸭汤,就为了半夜能给苏浅做吃的。 开始时,陈兰硕特别紧张,非要把她按在床上休息,不让她下地。 苏浅无奈,跟他说了很多,运动的好处,又叫了大夫仔细询问,才让她出去走动。 听说苏浅有孕,柳婆子马上关了火锅店,亲自来别院里看护,每日的膳食都是由她列出单子,派专人到京城最大的药店抓的。 在别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后,在恭亲王妃的催促下,苏浅和陈兰硕不得不回到了王府。才回到院里不久,恭亲王妃就带着一堆丫鬟,婆子带了很多补品兴冲冲地来了。 她一反对苏浅冷漠的常态,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地说了很多话,让苏浅都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说来说去,恭亲王妃便把话绕到了饮食方面,让苏浅多注意些,最后话题一转,落到了厨房上面。 “浅浅,你才来府里没多久,不知道府里的人情关系有多复杂。有些人一直盯着世子的位置,虎视耽耽呢!在这吃食方面,你可一定要经点心,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厨房里重中之重,一定得有专人看严实了。我身边有几个很得力的下人,在伺候有孕的妇人这方面特别有经验,也是我很信得过的人,让她们接管你这里的小厨房,我才放心。“ 拍着苏浅的手,恭亲王妃说得情真意切。 苏浅和柳婆子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试着拒绝道:“母妃,多谢你的好意。我身边也有信得过的人,用不着你特意派人来看管我的饮食。”  听到这到,恭亲王妃脸色就是一沉,耸拉着眼角,不悦地说:“浅浅,你这是还在怪我为难你吗?以前,是我不对,我不是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吗?你要知道,不管以前如何,我和你,还有硕儿始终是最 亲近的。你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是男孩的话,那就是未来的小世子!很金贵的!所以,你不能因为和我置气,就拿自己的肚子不当一回事!” 恭亲王妃很强势,半点容不得苏浅拒绝。  无奈,苏浅只得应了,却发现恭亲王妃给她的人里面竟然有陈嬷嬷。 第553章 周氏兄妹来访 看看陈嬷嬷,苏浅皱眉:“母妃,陈嬷嬷....” 瞟到她的脸色,恭亲王妃笑着说:“你说陈嬷嬷啊,她在我身边服侍有几十年了,我怀硕儿的时候,也是她精心照顾的。无论是煲汤还是做菜,她都拿手。“ 苏浅垂头听了,正要开口拒绝。 精明的陈嬷嬷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想也不想地跪在了她面前,语气诚恳地说:“世子妃放心,老奴一定精心照顾你和未来的小世子。如果有一点差错的话,世子妃尽管让世子取了老奴的项上人头。” “浅浅,陈嬷嬷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你就放心地用吧。“ 恭亲王妃极力劝说道。 苏浅无奈,只好应了。 大不了,寻个错处,再把人全送回去就是了! 前几天,陈嬷嬷被陈兰硕打了一百个嘴巴子,真能一心一意的照顾她吗? 事实是,经过几天的观察,柳婆子和苏浅发现陈嬷嬷本份得很,该说的话点到为止,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言,做事麻利,尽心尽力,毫无怨言。 苏浅觉得纳罕的同时,也一点一点地放松了警惕。 一天,苏浅正靠在软榻上看书,门房来报,说有人送过来一堆礼品,说是给她补身体的。 听说她有了身孕之后,苏家和京城里的其他与恭亲王府交好的世家都送了礼。 该送的已经送了,现在送的人家到底是哪一家呢? “送礼的人呢?” 苏浅放下书,多问了一句。 “是一对兄妹,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世子妃要不要见一见他们?” 门房接了赏钱,回答得很是详细。 苏浅心里一动,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人家都等着他,她要是不见一见,怕是说不过去。 “让他们进来吧。” 门房应了,喜滋滋地出去了。 苏浅收拾了一番,换了身得体的衣服,等候在客厅里。 没过一会儿,顾嫁月的继子和继女,那对兄妹在下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顾婉月后嫁的富商姓周,继子叫周长河,继女叫周绾绾。 周绾绾和周长河进来后,就给苏浅问了好。 苏浅态度和气地应了,让丫鬟给他们上了茶。 周长河笑着说:“娘知道姐姐有了身子之后很高兴,特地命我们兄妹给姐姐带了些补品过来。“ 周绾绾插嘴说:“娘还说了,让姐姐养好身子,一举生下小世子。” 说话间,她的目光悄悄地在屋里溜了一圈,没有看到陈兰硕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 “让你们破费了。谢谢她的关心。” 苏浅笑得恰到好处,客套却不显得生疏。 几句话之后,周长河沉默下来,又不好才来就走,只好拿起茶杯,不停地喝茶。 就在苏浅也自觉无话可说之时,门外响起了丫鬟恭敬的声音:“请世子安。” 陈兰硕嗯了一声,一边快步往屋里走去,一边问站在门口的掀帘丫鬟:“世子妃可是醒着的?“ 丫鬟脆声答道:“回世子的话,世子妃早就醒了,正在会客呢。” “有客人?什么客人?” 陈兰硕讶异地挑起眉,说话音,他已经垮过门槛,走进了屋里。 苏浅松了口气,笑着站了起来:“回来了?” 一进屋子,陈兰硕的目光就粘在了苏浅身上,扬起嘴角,快步走到她身边,亲昵地揽着她的腰,小心地扶她坐下,轻声细语地说:“今天怎么样?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苏浅笑:“没有。一切都好。” “我每次回来,都看到你在睡。我真怕,再睡下去,你就变成猪了。” 陈兰硕宠溺地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低笑声不断。 苏浅抿着嘴,伸手捶他一下:“你才是猪!” 陈兰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眯着凤眼,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嘴角也压抑不住地轻轻扬起。 自从陈兰硕进门开始,周绾绾的目光就亮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身上。 看着他笑,她也忍不住笑,咬着嘴唇的样子娇憨中透着羞涩。 柳婆子站在一边,看得真真的,不由深深地皱起眉。 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周长河就扯着依依不舍的周绾绾走了。 出了王府的大门,才坐上马车,周绾绾就满含期待地问:“哥哥,我什么时候再来看姐姐啊。” 周长河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目光探究盯在周绾绾身上,狐疑地问:“你就这么想来王府吗?” 苏浅为人清冷,对他们兄妹格外客套,如果不是顾婉月请求,周长河也不会跑来这一趟。 周绾绾红了脸,低下头,吱吱唔唔地说:“也不是的,我就是觉得王府里的景好看。” 周家兄妹走后,陈兰硕就把柳婆子叫到身边,细细地问了苏浅吃饭和睡觉的情况。 苏浅坐在一边,边听边笑。 问完了之后,陈兰硕就把满屋子的丫鬟都赶了出去,扑到苏浅身边,笑着去挠她的痒:“我刚才和婆婆说话,你一直在发笑,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紧张兮兮的样子,象是个管家婆一样。“ 仗着有孕在身,苏浅不怕死地说出了实话。 说完,她笑倒在身后的软榻上。 自从有孕后,吃好睡好,无烦恼的,苏浅身材丰腴了不少,摸起来肉肉的,但依旧很美。 此刻,她鬓发微乱,气喘微微,俏脸白皙中透着红晕,象是抹了一层薄粉,看在陈兰硕眼里自然万分美丽,千分动人,秀色可餐。 他喉结滚动了片刻,拉起被子,把他和苏浅一同罩在了其中。 “阿硕,你干什么?” “浅浅,我们好久都没有....” “大夫说了,三个月内都不能....” “你帮我,好不好,浅浅?” 被子里面传来压抑的低吟声,过了一会儿,陈兰硕掀开被子,面红耳赤地坐了起来,长臂一伸,按在苏浅脑后,急色地吻了上去。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陈嬷嬷亲自端着一盅鸡汤站在门外。 过了好久之后,她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人应。 瞟了眼左右无人,她小心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瞬间看到了让她面红耳赤的一幕。 世子妃靠在软榻上,上半身的衣服被解开了,露出细腻柔滑的双肩。 而世子伏身在她胸前,嘴里正.....  陈嬷嬷羞红了一张老脸,端着托盘,手忙脚乱地离开了。 第554章 晚了 陈嬷嬷站在树丛后面,紧张地往四周看了几眼,见四周无人,才放下心来,扭过头,对一个小丫鬟说:“世子妃身边有个厉害的婆子,精通药理,盯我盯得很紧,我没办法下手。“ “我会把此事如实报给主子的。” 小丫鬟听了,轻手轻脚地走了。 陈嬷嬷松了口气,独自一个人呆了一会儿,确定无人发现,才悄悄地离开了。 她没有发现,屋顶上有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一闪而过。 黑衣劲装的大汉把看到和听到的都告诉了坐在书房里的陈兰硕。 “那丫鬟去了哪个院子?” 陈兰硕目光一冷,沉声问道。 “回世子,是侧妃的院子!” 大汉如实地报了。 “严密盯着陈嬷嬷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陈兰硕重重一掌拍到了桌子上。 王淑漫要是敢轻举妄动,伤了苏浅一丝一毫,不管他父王如何维护,他一定要把她抽筋扒皮! 那天,柳婆子有事,要回苏家几天,临走时,把院里的所有事情都交与了陈嬷嬷、 陈嬷嬷应得很干脆:“你放心地回去吧。有我在,保管世子妃万无一失。” 柳婆子笑得很和气,笑意却不达眼底,话里有话地说:“希望如此吧。若是世子妃出了一点差错,别说你了,就连我也吃不了兜着走,怕是得人头落地,性命不保!” 陈嬷嬷脸上的笑容一僵,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 柳婆子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多作停留,收拾了东西之后,很快就离开了王府。 一上午,陈嬷嬷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天色将黑,王府里陆续亮起了灯笼。 一个小丫鬟猫着腰,走到一个角落里,把一包东西悄悄塞给了陈嬷嬷。 陈嬷嬷有些慌张地揣在怀里,小声问:“这是什么药啊?” 小丫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告别了小丫鬟,揣着东西,陈嬷嬷神色慌张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还没等她坐下来喘口气,一个黑衣人就破门而入。 “你,你要干什么?” 陈嬷嬷惊恐地大叫了一声。 黑衣人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带你去见世子!” 陈嬷嬷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昏死过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苏浅早早地吃过饭,在陈兰硕的陪伴下,在花园里逛了好几圈,消了食,就回到了自己屋里,又坐在软榻上看了会儿书,就打了个哈欠。 陈兰硕神色如常,笑着问道:“可是困了?” 苏浅不好意思:“是有些困了。” 可能是怀孕的原因,她最近嗜睡了许多。 往常要是听到她说困,陈兰硕一定会笑话她一顿。 但这一次,他没有如往常一样调侃她。 “困了那就睡吧!我也有些困了。” 陈兰硕让丫鬟拿了洗澡水,他亲自伺候着苏浅洗了澡。 苏浅总觉得他今天有怪,探究地问:“阿硕,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陈兰硕失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怪怪的。” 苏浅以为自己多想了,躺在榻上没多久之后,她就昏昏沉沉的。 迷糊中,她感觉到帘帐一掀,有人带着一身水汽上了床榻。 苏浅闭着眼睛,模糊地叫了一声:“阿硕....” 陈兰硕把她揽进了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应道:“我在。” 在他的轻拍下,苏浅很快睡觉了。 陈兰硕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上了放在一边的衣服,脚步轻缓地出了门。 几个黑衣人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了,看到陈兰硕,齐声喊了一句:“世子!” 陈兰硕瞄了身后的门一眼,抬起手,轻轻摇了摇食指。 黑衣人立即噤声。 值夜的几个丫鬟站在门外,看到这一幕,纷纷变了脸,齐齐地低下头去。 这些人身上不苟言笑,已经站在门外很久了,杀气凛凛的样子,渗人得很。 陈兰硕扭过头,轻声说:“你们候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世子妃安眠.” 丫鬟们不迭地应了,眼睁睁地看着陈兰硕带着黑衣人悄无生息地出了院子。 陈嬷嬷跪在一间屋子的地上,忍不住瑟瑟发抖。 在她身边,跪着那个暗中跟她联络的小丫鬟,脸色煞白,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屋里四周站着几个黑衣人,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们。 陈兰硕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凤眼里满是可怖的戾气:“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丫鬟悄悄抬起眼,暗暗地瞟向了陈嬷嬷。 陈嬷嬷脸上的泠汗如瀑布一样流了下来,俯下身重重地嗑在地上:“老奴不知犯了何错,被世子爷带到了这里?” “老东西!到了现在,还不说实话!“ 听到这话,陈兰硕眼神一厉,腾地站了起来,从站在他旁边的黑衣人身上抽出了一把刀来,手起刀落间,砍掉了陈嬷嬷的一只手掌。 “啊!” 陈嬷嬷惨叫一声,捂着断了的手,在地上翻滚起来。 小丫鬟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泪涮地一下流出了眼眶,恐惧地大哭起来。 陈兰硕凤眼微眯,看向她们的目光宛如在看死人一般,满是冰冷和漠然。 “如果不是留着你们还有用,现在你们就是死人了!敢对苏浅不利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嬷嬷还在地上打滚,有黑衣人走过去,在她的断手位置上撒了药粉,止住了喷涌的鲜血,狼狈地缩地角落,看向陈兰硕的目光是深深的恐惧之意。 小丫鬟的身体抖如筛糠,磕头如捣蒜一样,大哭道:“世子爷饶命!奴婢所做的事,都是侧妃吩咐的!” 听到这话,陈兰硕冷冷地勾起唇角:“我就知道是她!” 说话间,他拎着带血的刀缓步走向了陈嬷嬷,脚步声声踩在了她的心头,宛若催命的阎罗一般,一字一顿地说:“陈嬷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嬷嬷唔唔地哭了起来,身形不稳地跪在地上,嘶声喊道:“只要世子爷肯饶了寻奴才的命,奴才什么都肯说!” 陈兰硕薄唇微掀,冷冷地说:“晚了!” 说着,他举起刀,砍下了陈嬷嬷的另一只手掌。 “啊!”  满是痛苦的惨叫声打破了王府晚间的宁静。 第555章 封院 王淑漫吃过饭后,悠闲地坐在榻上喝茶。 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跑了进来,惨白着脸说:“侧妃,世子,世子来了!” 世子? 陈兰硕,他来干嘛? 王淑漫疑惑了一瞬,拿起茶盏,接着往嘴边送去,漫不经心地说:“来就来了,你怎么怕成这样?” 她好歹是恭亲王爷的侧妃,哪怕是世子到了她跟前,也得矮上一头! 怕什么?  丫鬟嘴唇哆嗦得厉害,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世子,他,他不是一个来的。他带着陈嬷嬷和春红来的。陈嬷嬷的手,没了,满身是血。春红,春红也鼻青脸肿的,人事不醒的,怕是也活不成了!侧妃 ,你快想想办法!世子带着人奴气冲冲的,王爷又不在家,情势不妙啊!” 恭亲王爷半下午的时候被皇上叫进宫里去了,到了现在也没有回来。 陈兰玥外出会友,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现在这府里,陈兰硕一家独大,哪怕给她揉圆搓扁了,也无人会相帮! “什么?” 听到这话,王淑漫惊得手一抖,茶盏落地,摔成了碎片,滚烫的茶液溅了她一身,她也不知道疼痛。 陈嬷嬷和那个叫春红的丫鬟嘴巴被堵住,被黑衣人粗暴地拖拽着,跟在陈兰硕身后横冲直闯侧妃王淑漫的院子! 守院门的婆子见势不好,死命地阻拦,被阴着脸的陈兰硕当胸一脚踹到了一边。 丫鬟和小厮面面相觑,瞄着黑衣人腰间挂着的刀剑,噤若寒蝉,认相地缩到了一边,没有一个人敢阻拦背负双手,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陈兰硕。 “封了院门!谁敢出去,就打断双腿!“ 陈兰硕脚下不停,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是!” 黑衣人应了,分出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院门前,杀气腾腾的,一幅要大开杀戒的样子,让想出去报们的丫鬟两腿发软,缩到一边,不敢轻举妄动了。 屋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 王淑漫瞪着眼睛,缩在被子里,本就娇弱的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 一个干枯瘦弱的婆子壮着胆子,讪笑着迎了上来:“世子,你看侧妃已经睡了,你要是有事的话,不如明天再过来。” “睡了那就起来!去!把你们尊贵的侧妃娘娘叫起来,我有要事要跟她对峙!“ 陈兰硕站在门前,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吓得婆子缩了缩脖子,脸上的谄笑瞬间僵住了。 婆子偷偷偷地瞟了眼面色肃杀的黑衣人一眼,心里暗暗叫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推开房门,点了蜡烛,到了床前,伸手拍了拍抖成一片的锦被,小声说:“侧妃,世子来了,非要见你不可!” 王淑漫缩在被子里死活都不肯出来,尖叫道:“我不见他,不见他,你让他走!” 她要磨到恭亲王爷和陈兰玥回来,就有救了! 在此之前,谅陈兰硕也不敢拿她怎么办! 听到这话,一直站在门口的陈兰硕眼神一厉,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大步走到床前,在王淑漫惊恐地尖叫声里,一把掀开裹在她身上的锦被。  披头散发地王淑漫暴露出来,如避蛇蝎一样地缩到了床里边,色厉内荏地尖叫道:“大胆!我是你父王的女人,就算你是世子也不该轻易踏足我的房间!你赶紧出去!否则你父王回来,你一定会吃不了 兜着走!”  陈兰硕的目光如刀子一样扎在王淑漫身上,冷笑着说:“你仗着我父王的宠爱多次暗害于我,我不在乎!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到浅浅身上!谁敢对浅浅下手,那就是要我的命!伸手跺手!抬脚跺 脚!别说你是我父王的女人了,就是你儿子陈兰玥,敢动浅浅,我敢照杀不误!来人,把陈嬷嬷和那个丫鬟带上来!” 昏死过去的陈嬷嬷和春红被黑衣人拖了进来。 陈嬷嬷两只手已经成了光棍,一身是血,所到之处,鲜血滴滴嗒嗒地流了一片。 春红鼻青脸肿,原本娇美的脸蛋满是淤青,已经面目全非,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两条腿软得面条一样,被黑衣人象拖死条一样拽进门里,扑通一声,丢到了地上。 黑衣人拽掉了塞在她们嘴里的布团,又取了一碗冰冷的井水,用力泼在了陈嬷嬷脸上。 陈嬷嬷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悠悠地醒了过来,陡然瞄到宛如黑面煞神一样的陈兰硕,肝胆俱裂,鬼叫一样,瑟缩着爬到了墙角。 一见到王淑漫,春红就象见到了救星一样,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试图去抓她的脚。 “侧妃救我!奴婢都是按照你的吩咐跟陈嬷嬷接线的,其他的一无所知啊!求求你了,侧妃,你求求我!” 世子爷太可怕了! 砍陈嬷嬷双手的时候,连眼睛也不眨一眼!  王淑漫一脚踹开了春红的手,目光疯狂地闪烁着,大叫道:“你这个狗奴才!自己做了坏事,还想赖在我身上!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世子,你别听她胡说!一切事情都是这个狗奴才自作主张, 跟我无关啊。你赶紧杀了她!“ 面对眼冒凶光的陈兰硕,除非王淑漫傻了,才会承认春红的背后,有她指使! 死道友不死贫道! 死了春红,保住她的命才是正经! 听到这话,春红绝望地嚎啕了一声:“侧妃,你可不能生生地把奴婢往火坑里推啊!奴婢是下人,听的都是你的吩咐啊!” 王淑漫脸上一阵心虚,深知要是再让春红说下去,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她瞄了面无表情的陈兰硕一眼,扑到床边,一把揪住了春红的头发,狠狠地给了她几个嘴巴子。 “小贱人心够毒的啊!自己做了坏事,反倒把屎盆子扣到了我头上!让你再说,我非打烂你这张臭嘴不可!” 春红被打得懵了片刻,绝望之下,反身扑到了陈兰硕脚下,砰砰地磕起头来了。 “世子爷明鉴!奴婢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出自侧妃的授意!为了证明奴婢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奴婢愿以死明证!”  说完,她闭着眼睛,就往一边的桌子腿上撞去。 第556章 毁容 春红撞到了桌子腿上,尖利的棱角划破了她的额头,鲜血流了一脸,气息微弱地躺到了地上。 王淑漫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招,唬了一跳的同时,连滚带爬地缩进了床里面,揪着被子,骇得脸色发白。 有黑衣人上前探了春红的鼻息,冷声道:“还有气。” 陈兰硕撩起眼皮,目光冰冷地望着瑟缩在墙角的王淑漫:“没死就行!有她在,我就有了正大光明杀人的人证!” 听到这话,王淑漫眼皮一抖,大声地尖叫起来:“你不能杀我!我是王爷的女人!我要见王爷!” “很可惜,我父王不在,护不了你了!” 陈兰硕讽刺地勾起嘴角,脸上的表情邪恶无比。 说着,他反身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抽出一把冒着寒意的刀来。 刀锋凌厉,映照着王淑漫惨白的脸色。 灯影摇曳,光影明灭,陈兰硕的脸阴沉如水,凤眼含煞,宛若催命的阎罗一般。 王淑漫抱着头,嘴里发出了尖利的啸叫声:“啊!王爷救命啊!玥儿救我!” 在偌大王府里,她能倚靠的只有这两个人了! 可悲的是,这两个人都不在她身边。 这是天要亡她吗? 门外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声音,伴随着气极败坏的咆哮声。 有黑衣人大步走了进来,附在陈兰硕耳边,小声报道:“王爷和兰玥公子进来了!” 王淑漫面上一喜,象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从角落里爬了过来,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王爷回来了!你不能杀我了!你不能杀我!” 陈兰硕冷笑:“谁说不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不!” 在王淑漫的尖叫声里,他眼神一厉,对着她的胸口捅了进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陈兰玥的惊呼声,紧急之下,声音都劈了。 “陈兰硕,你干什么?” 说着,陈兰玥撞开了拦在他面前黑衣人,在陈兰硕的刀就要捅进王淑漫的胸口之前,伸出长剑用力一挡。 “毒妇敢害浅浅!我非杀了她不可!谁敢拦我,就是我的仇人!” 陈兰硕俊脸含霜,眼带杀气,手腕一转,凌厉的刀锋划过还来不及狂喜的王淑漫、 陈兰玥心中一凉,没料到当着自己的面,他还敢下手。 刀尖从王淑漫的嘴角一直划到了额头,鲜血喷涌而出,她捂着脸,跪倒在床榻边,嘴里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啊!我的脸!我的脸!” 作为一个以色邀宠的女人,毁了脸,跟要她的命没什么区别! “娘!” 陈兰玥慌了神,弃了长剑走过去,抱住王淑漫。 恭亲王爷慢了一步,走进屋里,首先看到的是提着刀,杀气腾腾地陈兰硕。 他脸色一变,厉声问道:“硕儿,你这是做什么?” 陈兰硕冷哼:“把陈嬷嬷拖上来!” 黑衣人起身把陈嬷嬷拖了过来,按在冰凉的地板上。 “把王淑漫都让你干了什么,都如实交代给我父王!否则你现在就人头落地。“ 陈兰硕居高临下,目光如刀子一样落在陈嬷嬷身上。 陈嬷嬷如丧考妣,气息微弱地应了。 陈嬷嬷早年丧夫,家里只有一个独子,辛苦抚育长大之后,竟染上了赌赙的毛病。 最近欠了赌坊一大笔钱,远远超出了她能力之外。 王淑漫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这个消息,悄悄着人给她送去了几十两银子,解了她的燃眉之色,免于她的独子被砍去手脚的命运。 陈嬷嬷对王淑漫感恩戴德,王淑漫也没让她闲着,让她想办法到世子妃身边去,弄掉她肚子里孩子。 听到这里,疼得满脸是汗的王淑漫坐不住了。 不管苏浅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只要一生下来,便是凤子皇孙,谋害的罪名一旦成立,不管是谁,理应交给大理寺卿处理,轻则坐天牢,重则流放。 再任由陈嬷嬷胡说下去,她就彻底择不干净了! 她抬起一直低垂着的脸,甩开陈兰玥的手,哭嚎着往恭亲王爷扑过去。 “王爷啊,你可不要听奸人胡说!奴家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她满脸血污,伤口外翻,狰狞无比,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恭亲王爷吓了一跳,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失声叫道:“你,你的脸?” 恭亲王爷的反应,让王淑漫伤已不已,她僵在原地,拿袖子捂着半边脸,哭哭啼啼地说:“奴家的脸是被世子划伤的!王爷,你可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看不到王淑漫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恭亲王爷暗暗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陈兰硕:“一个奴才的话,做不得准的。你不该不支会我一声,就擅自闯进这里,还划伤了淑漫的脸。兰硕,你的性情也不知道随谁 ,也太过暴戾一些了。” 短短几句话,已表明了恭亲王爷的态度。 王淑漫心里一喜,以为事情会就此了结。 陈兰硕冷声说:“一个奴才的话,作不得准!那两个奴才呢!把春红提上来!我要让父王彻底看清王淑漫的真面目!” 昏昏沉沉的春红被提了上来,象块破布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冰冷的地板让她清醒过来,瞄到王淑漫怨毒的神色,她心里大恨,扑到恭亲王爷面前,嚎啕大哭道:“侧妃让陈嬷嬷谋害世子妃肚子里的小世子,吩咐奴婢亲手把一包药交给了陈嬷嬷。此事千真万确, 都是侧妃所为,奴婢人言微轻,不过是听命行事!望王爷,世子爷明察秋毫!”  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恭亲王妃,她出现在门口,把春红的话听得真真的,大步踏进了屋子里,凌厉的目光盯在王淑漫身上,厉声说:“谋害凤子皇孙可是大事!我们恭亲王府绝不容许有这么恶毒的人 存在!王爷若是不能秉公处事,我就即刻进宫,把此事上报给皇上知道!到时候,管她是什么牛鬼蛇神,肯定得现出原形来!” 闻言,王淑漫脚下一软,差点摔到了地上去。  她扶着桌子,勉强站稳了身体,哭嚎着向恭亲王爷扑了过去:“王爷,你相信奴家啊!奴才一直吃斋念佛,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赵德馨母子记恨于你,联手设下了这个圈套!王爷,你千万不要上他们母子的当啊!” 第557章 比想象中爱你 让人尴尬的是,看到王淑漫扑过来,恭亲王爷竟然躲到了王妃身后,拧着眉头,一脸嫌弃之色:“淑漫,你一脸地血,就先别过来了。这件事,还是交给大理寺处理吧。” 听到这话,王淑漫身体一歪,倒进了陈兰玥怀里。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陈兰玥也紧张起来,目光闪烁地说:“父王,这是家事,我们自己处理就行了,用不着交给大理寺,闹得人尽皆知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觉得还是交给大理寺,审得清清楚楚,别冤枉了好人,也别姑息了坏人。王爷,你说呢?” 见恭亲王爷似有犹豫之色,恭亲王妃忙出声截断了话头。 “德馨,你看淑漫的脸已经被划伤了....” 看到王淑漫哀求的目光,恭亲王爷终究还是心软了。 “如果此事不交给大理寺查办的话,那我就只好进宫去求皇上了。” 恭亲王妃目光冰冷,似笑非笑地说。 恭亲王爷无法,只好应了。 王淑漫眼珠子一翻,昏死过去了。 恭亲王爷和王妃相携着离开了,陈兰硕命人把陈嬷嬷和春红关进了柴房,严加看守。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才施施然进了世子的院子里,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 屋子里亮着光,窗户纸上映出一个女子的剪影,窈窕聘婷。 浅浅醒了吗? 他快步走到门口,守在门口的丫鬟抹着脸上的冷汗,迎了上来,小声说:“世子妃在你出去后不久就醒了,可是不让奴婢们告知你。” 陈兰硕点了点头,皱着眉,轻轻推开门。 苏浅靠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本书,脑袋一点点的,连门开了都不知道。 他失笑,轻手轻脚地走近,动作轻柔地拿下了她手里的书。 谁知书一落到桌面上,苏浅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着陈兰硕笑得迷离:“你回来了.” 一句话,让陈兰硕的胸腔里瞬间溢满了暖意。 这种外出回来,有人特意点了蜡烛等他的感觉真的特别美妙。 “嗯。你怎么醒了?” 他扶着苏浅站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你不在身边,我睡得不安稳。” 苏浅笑盈盈地说。 陈兰硕呆了一瞬,抿着嘴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做什么了?‘ “你背着我出去偷情了吗?” 苏浅挑眉轻笑。 陈兰硕摆了摆手:“怎么可能?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苏浅眼神一闪,状似无意地说:“那柳云霓呢?” 陈兰硕哑然片刻,敛了笑,一本正经地问:“浅浅,你很在乎我跟柳云霓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吗?”  苏浅沉默片刻,在陈兰硕有些紧张的目光下,抬起清亮的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地说:“以前,我以为我不在乎的。哪怕你不守诺言,娶一堆小妾和美娇娘进来。大不了,我跟你和离,回到清平,买上一个大宅子,舒舒服服地过我的富婆日子。可是后来,当我听到你和柳云霓过往从密时,我还是难受的。尽管那些都是你我成亲前,发生的事情。可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真的特别难受,就象心 里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陈兰硕,我想,我比想象中要爱你!”  听到这话,陈兰硕的眼圈突然红了,笑着点了点头:“浅浅,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在清平时,我就知道你有心结。我的心早就属于你,而你的心却飘飘忽忽的,触摸不到,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一 直担心会失去你!“ 苏浅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知道我有心结,你还敢直接请旨,娶我为世子妃?” 陈兰硕笑着把她拥入怀里,不让她看到他眼里喜极而泣的泪花:“我在赌,赌你心里有我,赌我能用一辈子的时间,让你打开心结,把你的心完完全全地交给我!” 两个人拥抱了一会儿,陈兰硕突然说要喝酒,叫了丫鬟去厨房里拿了些酒菜进来,他细细地跟苏浅讲述了晚上发生的事情。 苏浅静静地听了,提醒道:“案子明天才交到大理寺,今天晚上怕是要不太平了。” 陈兰硕点了点头,仰头喝了口酒:“我已经命人严加看管了。” 苏浅有孕在身,滴酒不沾,只能陪着他坐着桌子边。 陈兰硕瞟了她一眼之后,突然伸手把她揽入怀里,俯身吻上了她的红唇。 他刚喝过酒,嘴里带着浓郁的酒香,在她嘴里扫荡了半天,突然停了下来,靠在苏浅耳边喘气,抱怨道:“这种只能摸摸亲亲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苏浅脸红如布,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也想三个月赶紧过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怀孕之后,她某方面的需求反而大了,不止陈兰硕烦躁,她也有些烦躁。 陈兰硕诧异地瞟了她一眼,咬唇坏笑:“之前,你不是嫌我没够吗?” 苏浅娇嗔地瞪着他,软绵绵地捶了他一下。 陈兰硕紧紧地抱着她,压低了声音,撒娇似地摇了摇:“浅浅,晚点睡行不行?” 苏浅不明所以:“你还有什么事没办吗?” “有啊。一会儿上了榻,你能不能.....” 陈兰硕舔了舔嘴唇,说话的声音压得不能更低了。 听完之后,苏浅红了脸,只拿娇媚的眼睛看着他。 他偷笑:“浅浅,你不说话,我只当你答应了。” 屋子里亮着蜡烛,帘帐遮得严严实实的,里面隐约透出两个朦胧的身影,他们暧昧地交叠在一起,让人血脉喷张的呻吟声从里面流泄出来。 床榻摇晃了很久才停下来,陈兰硕心满意足了下了床,随手取了一件长袍松松垮垮地穿在了身上,走到门边,扬声对外面喊道:“来人,取些热水来。” 丫鬟应了,陈兰硕这才走到床边,掀开帘帐。 苏浅身上遮着薄薄的锦被,露出两条光裸白皙的手臂,平躺在床上,隐约可见胸前红梅点点,可见被蹂躏得不轻  陈兰硕扶着她坐了起来,餍足之后,他的声音柔得似要掐住水来:“浅浅,等热水来了,我帮你擦擦身子。” 第558章 竹林 丫鬟按陈兰硕的吩咐,把水放到门口就离开了。 陈兰硕亲自把水端到了床边,作势要掀被子。 苏浅红着脸,死拉着被子不放:“我自己来!” 看着她满面羞窘的样子,陈兰硕低笑:“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有见过,还害羞啊?” 苏浅不搭理她,扶着酸软的腰,随手拿了件长袍拢在了身上,到了屏风后,清洁了身体。 收拾一番过后,屋里的灯才灭了。 到了后半夜,王府里果然热闹起来了。 关押的柴房闹了刺客,几个蒙面人闯了进去,于混乱之中,砍死了陈嬷嬷和春红。 陈兰硕得到消息,赶到之后,人已经死透了。 他脸色难看地立在柴房里,暗卫跪了一地。 “一帮废物!连几个刺客也对付不了,要你们何用!” 失职的暗卫领了五十鞭,去了半条命。 证人死了,交与大理寺一事不了了之。 恭亲王妃大发了一通脾气,禁了王漫漫的足,对苏浅一反常态地越发关心起来,再不提给陈兰硕纳妾之事,横亘在婆媳之间的坚冰慢慢开始融化。 王淑漫大大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发现王爷来她屋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宿在妾氏柳云霓那里的次数反倒越来越多,她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背地里没少诅咒柳云霓去死。 自从之后,王淑漫老实了许多,常常躲在自己院里养脸上的伤。 可是让她抓狂的是,伤好了之后,却留了长长的疤,无论她用多名贵的药膏也去除不了。 她的脸彻底毁了。 王淑漫恨极了陈兰硕,暗自发誓,若有机会,一定要把陈兰硕和恭亲王妃连根拔起,。以报毁脸之仇! 时间到了十月,天气渐凉。 柳云霓有孕的消息在王府里四散开来。 过了三个月,苏浅的肚子就象吹了气一样,一天比一天地大了起来,在丫鬟的挽扶下,到花园里散步,迎面撞上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丫鬟,脚步匆匆地从角落里跳了出来。 “见过世子妃。” 看到苏浅,小丫鬟神色慌张地同时,眼睛里还闪过一丝不明的同情之色。 苏浅有些纳罕,多嘴问了一句:“你为何这么慌乱?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丫鬟揪着衣摆,紧张地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没,没看到,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这等于不打自招了。 苏浅目光一闪,垂着眼睛看着她,眼睛深处是沉沉的威压:“在我面前说假话,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跟着她的丫鬟很机灵,接道:“敢在世子妃面前浑说,掌嘴都是轻的,按奴婢说,应该交给人伢子,远远地发卖出去!” 苏浅诧异地看了眼接话的丫鬟,目露欣赏之色。 琥珀被撵出府后,她的身边一直没有贴身的丫鬟服侍,一直都是柳婆子亲自张罗她的起居。 但柳婆子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劳累,苏浅一直想找个合心的丫鬟。 接话的这个丫鬟长着张圆脸,名叫小狸,眼睛大大的,很灵动的样子。 苏浅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丫鬟品性好的话,贴身丫鬟就是她了。 听到这话,小丫鬟脸色涮地一白,跪到地上,目光闪烁地说:“奴婢看到世子和,和柳姨娘在一起,说悄悄话。“ 苏浅神色一愣,表情有瞬间的难看,定了定神之后,她接着问道:“你不要害怕,告诉我世子和柳姨娘在什么地方。” 小丫鬟松了口气,伸手指了个方向。 苏浅并没有放她走,而是让她在前面带路。 路上,小狸见苏浅脸色不好,小声安慰道:“世子对世子妃一心一意的,这府里的丫鬟这么多,除了世子妃,他从来没用正眼瞧过别人。我看这个小丫鬟神色可疑,她说的话,一定地做不得准。” 苏浅拍了拍她的手,笑容牵强地说:“我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但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如果陈兰硕跟任何一个丫鬟站在一起说话,她清楚他的为人,自然不会介意。 但他为什么偏偏跟柳云霓在一起说话? 他明知道,她很介意! 小丫鬟一路领着苏浅绕过了假山,池塘,到了一片竹林之中,伸手往前一指:“就是那里了。” 透过掩映的竹叶,苏浅看到浓密的竹林里是站着两个人。 那个长身而立,穿着一身黑色锦衣的人不是陈兰硕还能是谁? 青衣的柳云霓站在陈兰硕身边,刚刚有孕的身子不见臃肿,反而越显纤细。 她袅袅而立,含情脉脉地望着陈兰硕,里面的柔情蜜意,满得似要溢出来了。 陈兰硕负手而立,皱着眉,正在说着什么。 怕被说话的两个人发现,距离有些远,苏浅支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心里有些不舒服,苏浅站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开,眼角余光瞄到柳云霓突然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陈兰硕,泪水涟涟,神色激动地在说着什么。 苏浅身形一僵,眼睛一酸,突然觉得呆不下去了,摇了摇小狸的手,咬着牙说:“走吧。” 小狸望了林子里的陈兰硕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见苏浅的脸色实在难看得紧,不再多言,扶着苏浅往外走去。  就在苏浅转身的瞬间,陈兰硕一脸嫌弃地推开了柳云霓:“我来见你,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下,那天夜里,我们是不是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浅浅很在意那件事,我知道府里的下人也传得沸沸扬扬的,以为 我们有什么。那天晚上,我虽然喝了酒,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但我没有动你,我还是能确定的。” 柳云霓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泪眼朦胧地望着陈兰硕:“是!世子只是把我当成了别人。那天晚上,你抱着我,叫的一直都是那个叫小默的名字。“ 陈兰硕眼睛一亮:“那你去把实情告诉浅浅。我不想让她不舒服。”  柳云霓惨笑:“我真是羡慕世子妃!世子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 第559章 少带了一件东西 陈兰硕走了。 竹林里只剩下柳云霓一个人,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柔弱的表情褪去,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凌厉起来。 茗烟往四周看了几眼,见左右无人,悄悄地摸进了竹林里。 “事情成了。” “世子妃来了吗?” “来了。我路过之时,听到她跟丫鬟说话,说要收拾行李回苏家呢。” 茗烟面带得意之色地说。 陈兰硕步伐轻快地进了院门,抬头一眼,有些愣住了。 柳婆子站在廊下,把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指挥得团团转,象是要搬家的架势。 陈兰硕心里咯噔一声,快步走近,小声问道:“阿婆,你这是在做什么?” 柳婆子小心地瞄了敞开的屋门一眼,皱着眉头,也是一脸地不解之色。 “浅浅闲逛回来后,突然要回苏家住几天。我问她原因,她只说在王府里住腻了。我瞧着她脸色不好,估计是心里有事。” 见问不出什么来,陈兰硕大步走进了屋里。 苏浅端坐在榻上,一手拄着头,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陈兰硕进来,一边站着的小狸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又瞄了苏浅一眼,犹犹豫豫地闭了嘴。 陈兰硕所有的心神都在貌似身体不适的苏浅身上,没有注意到小狸的异常。 他快步走近,伸手去摸苏浅的额头:“浅浅,不舒服吗?” 苏浅躲开他的手,坐直了身体:“没有。” 她眼神不耐,语气淡漠,让陈兰硕心里一阵忐忑。 他瞄着她的脸色,挨挨蹭蹭地坐到了榻上,气弱地问道:“浅浅,你怎么了?” 他的屁股刚挨到榻沿,苏浅就扶着桌子坐了起来:“我想回苏家住几天。” 起来得太猛,她差点闪着了腰。 “小心!” 陈兰硕脸色一变,忙站起来去扶她。 苏浅站稳了身体,拍开他的手,冷哼道:“不用你。小狸,我们走!” 小狸赶紧过去挽着她的手,眼角余光瞄到陈兰硕脸色阴沉,死死地盯在她和世子妃挽在一起的手上,不由全身一凉。 她手掌一颤,差点不合适宜地松开了世子妃的手。 “婆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苏浅问道。 “收拾好了。现在就要走吗?” 柳婆子笑眯眯地说。 苏浅嗯了一声,抬步往外面走去。 “等一下。浅浅,你有件特别重要的东西忘记带了!” 陈兰硕追了出来。 苏浅脚步一顿,转过身,挑着眉问:“什么东西?” 陈兰硕快步跑到她身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得谄媚:“我啊。我也是你的啊。你出门怎么也不带上我呢!” 苏浅冷下脸:“你是东西吗?” “东西?你要是带上我,说我是东西,我也不反对啊。” 陈兰硕愣了一下,无视丫鬟们的窃笑,理所当然地说。 苏浅瞪了他一眼,转过身,接着往大门外走去,径直坐上马车。 马车刚刚开动,陈兰硕一掀车帘,也坐了进去,挨挨蹭蹭地往苏浅身边挤。 苏浅端坐着闭目养神,不搭理他。 “浅浅,我刚才去见柳云霓了。” 思来想去的,陈兰硕也只想到他跟柳云霓私下见面的事情,让苏浅知道了,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 苏浅眼皮一动,依旧不说话。 “我就是想问问她,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兰硕巴巴地解释道。 “结果呢?” 苏浅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陈兰硕眼睛一亮,趁机握住了她的手,喜道:“你不生我气了?” 苏浅冷哼:“谁说我生气了,我才没有生气。” “是是是,你没生气。” 陈兰硕笑着说。 马车很快到了苏家,柳婆子指挥着丫鬟和小厮往下搬东西,惊讶地发现陈兰硕扶着苏浅,姿热亲密地走下了马车。 看着他们相携着走进宅子里的背影,她小声嘀咕道:“这是又和好了?” 苏浅嫁进王府之后,她在苏家的院子依旧保留着,回家后,住的依旧是以前的旧居。 听说苏浅回来了,李芸儿和李茗湘纷纷过来探望。 “浅浅,你回来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也好提前帮你安排一下,打扫一下屋子什么的。” 李芸儿似真似真地抱怨道。 自从苏浅出嫁那天找她谈过心之后,李芸儿不再消极怠工,对苏玉笙事事关心,殷勤无比。对苏浅那更是没话说了,知道她怀孕之后,送了一堆好东西到王府里。 苏浅笑了笑说:“我也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回来住几天的。下次再回来,我一定提前支会一声。” 李芸儿态度转变之后,苏浅对她也不象那么戒备了。 说了一会儿话,李芸儿笑眯眯地走了。 李茗湘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苏浅也不催促,斜倚在软榻上看书。 李茗湘干坐了好一会儿,喝了不少茶之后,瞟着苏浅的脸色,笑得讨好:“世子妃,我家玉俏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能不能帮忙长长眼?” 苏浅抬起头,笑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我听大夫人说过此事了,她说已经帮玉俏定了一户合意的,条件不错,嫁过去,玉俏就是千户夫人。怎么,玉俏不满意吗?”  李茗湘不自在扭了扭身子,揪着帕子说:“不是玉俏,是我,是我不满意。你这个当姐姐的是世子妃,玉俏是你的妹妹,虽说是个庶女,嫁给一个当兵的,是不是有些委屈了?说出去,怕是会丢世子妃 的脸呢!” 千户夫人,李茗湘竟然还看不上? 苏浅失笑:“那你想给玉俏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听到这话,李茗湘以为苏浅想帮忙了,眼睛瞬间大亮,身子一扭,坐直了,笑着说:“玉俏生得不差,配个状无郎绰绰有余。我觉得今年的新简直状元就很不错!咱们玉俏要是嫁给他,后半辈子就不愁 了。” “新科状元?是不是姓姜,叫姜文才?“ 苏浅心神一动,追问道。 “是是是,是叫这个名字!他是咱们清平人,论起来咱们跟他还是老乡呢!”  李茗湘拍着大腿叫道。 第560章 三个月到了 陈兰硕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茗湘说:“浅浅累了,需要休息。” 正说得起劲的李茗湘讪讪一笑,什么话也没敢说,站起来就走了。 苏浅瞄了他一眼:“姜文才有什么问题吗?” 瞟了眼左右无人,陈兰硕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兰湖最近好象跟他走得特别近。” 听到这话,苏浅眼睛一亮:“这么说,兰湖公主喜欢.....” 陈兰硕适时地堵住了她的唇,悄声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让其他人听到。苏玉俏想嫁给姜文才,怕是只能想想了。” 苏浅心里有了底,等李茗湘再次找上门让她帮忙时,她就直接拒绝了。 李茗湘很失望,回去后也不知道跟苏玉俏说了什么。 自灵隐寺那件事发生后,一直都没有见过苏浅的苏玉俏带着丫鬟怯怯地找上门来,看到陈兰硕的瞬间,脸都吓白了,低着头,连路都不会走了。 苏浅让她坐,她也只敢半边屁股挨到椅子上,说话的时候,连头也不敢抬。 “你来是为了你的亲事吧?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新科状元前途无量,京城正经的名门闺秀都抢着嫁。咱们苏家小门小户的,怕是入不了人家的眼。” 苏浅没有因为上次的事,给苏玉俏脸色看。 灵隐寺一事过后,苏玉俏被禁了足,卧床休息了很久才能下地。但她身体却落下了病根,一到阴天下雨,她的后背就疼得厉害。 此事,苏浅也是嫁进王府之后,听柳婆子说的。 所以,她对苏玉俏的气早就消了,倒是苏玉俏却不大爱出去见人了,经常缩在自己的院子里。  苏浅话音刚落,苏玉俏就紧张地站了起来,白着脸说:“我,我来不是请世子妃帮忙的。姨娘让我来找你,我是不愿意的,可又架不住她一直劝说,只好跑这一趟。其实,我对夫人帮忙说和的那户人家 很满意的。象我这样的庶女,能做千户夫人,还是正妻,已经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了。” 对于苏玉俏能说出这番话,苏浅还是有些惊讶地,见她紧张得手脚都在发抖,她叹了口气说:“别紧张,你坐着说话就好。俗话说,宁做穷人妻,莫做富人妾。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苏玉俏依言坐下,抬起脸,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落了地,屋子里沉默下来。 苏玉俏也不说告辞,只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冒着热气的茶盏。 苏浅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书。  过了好一会儿,苏玉俏才出声说道:“世子妃,对不起。以前,是我被迷了心智,才做出那样的丑事来。我总想着世子对你那么好,我长得并不比你差。如果我跟了世子,他对我一定不比你差的。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世子不是对所有的女子都好,而是只对你好。世子用椅子砸我的时候,看着他那双冰冷得毫无感情的眼睛,我当时就了悟了。可是后悔也晚了,现在落了一身的毛病也怪不了谁的 。我就想着,找个合意的人家嫁了,不求他有多富贵,只求他能象世子对你那样待我,我就知足了。” 说着,苏玉俏落了泪,不停地拿帕子去抹眼角。 苏浅听完愣住了,苏玉俏已经告了罪,带着丫鬟离开了。 陈兰硕在院子里打拳,出了一身的热汗进来。 小狸打了盆热水,放到了房间里,就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苏浅一边帮他擦脸,一边问:“你要不要洗个澡?一身汗味,太讨厌了。” “真的吗?” 陈兰硕抬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点了点头。 命人备热水的空当里,趁屋里没人,陈兰硕赶紧把苏浅抱在怀里,在她耳边悄声说:“三个月好象到了。” 苏浅睨着他笑:“所以?” “我都快憋死了!浅浅,行不行啊?” 陈兰硕眼巴巴地。 苏浅咬着唇笑着点了点头,他瞬间高兴起来。 热水一来,陈兰硕就把丫鬟全部轰出去了,抽了苏浅手里的书,把她抱进浴桶里,胡闹了一番。 屋里嬉笑声不断,丫鬟小狸守在门口,听得脸色心跳。 苏玉笙出了国学府,回到家里,就得了苏浅回来的消息,兴冲冲地赶到门前,却被拦住了。 看着丫鬟脸上的红晕,他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不让我敲门?” 小狸左顾右盼,胡乱搪塞:“世子妃和世子正在休息,不方便见你。” 苏玉笙才不相信呢,他刚才明明听到了里面有说话声。 不顾小狸的阻拦,他走到门前,抬手就要敲门,忽然听到里面隐隐传来暧昧的呻吟声。 “浅浅,你想死我了!” 听到这动静,饶是还不懂人事的苏玉笙也尴尬得红了脸,如遇蛇蝎一样,把手从门板上抽了回去。 “我,我一会儿再来。”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完,转身就跑。 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小狸目送他跑出院子,越想越可乐,捂着嘴偷笑起来。 半个多时辰,屋里才消停下来。 陈兰硕披衣下地,又要了热水。 屋门打开,丫鬟们低着头,抬了热水进来。 帘帐一直合着,没有打开过,隐约只看见里面倚靠着两个人,身影亲密地叠在一起。 小狸没忍住,抬起头偷偷地瞄了一眼,一张圆脸便彻底变成了红布。 帘账外面露出两只脚,一只明显大些,能看出是男人的脚,而另一只则娇小许多,秀气白皙。 两只脚跟连体婴一样上下交叠在一起,大脚压着小脚,极为色情地摩挲着,小脚的脚趾头难耐地蜷缩在一起。 小狸耳朵尖,清晰地听到世子妃细若的呻吟声从里面传来,带着无尽的压抑和欢愉。 只瞄了一眼,她就不敢多看,心脏跳得咚咚响,象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房门轻轻合上了,床榻的动静大了些。 帘帐无意中打开了一条缝,裸着粗壮上半身的陈兰硕把苏浅连同锦被一起抱在怀里,苏浅闭着眼睛,表情难耐又极尽欢愉。 被子颠动着,陈兰硕深邃的凤眼里俱是情欲之色,削薄的嘴唇里呢喃着的都是一个名字。 “浅浅....”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第561章 做戏 在苏家住了几天,恭亲王妃就多次派人上门对苏浅嘘寒问暖的,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苏浅和陈兰硕不在这几天,王府里流言四起。 丫鬟和小厮们暗地里疯传,世子私会柳姨娘,世子妃是吃了柳姨娘的醋才临时决定回苏家住的。 流言甚嚣尘上,越传越邪乎,都传到恭亲王妃耳朵里了。 她意识到不妙,以雷霆般的手段处置了一批乱嚼舌根的下人,又叫来柳云霓问话。 柳云霓一脸无辜:“世子跟妾确实私底下见过一面,询问了妾一些近况。我和世子清清白白,并没有做出什么苟且之事。” 恭亲王妃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只警告她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胡说八道,便就让她走了。 小狸回王府取东西后,把听来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苏浅。  苏浅听完若有所思,见她心情尚可,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小狸试探着说道:“其实,奴婢一直觉得那天给我们引路的丫鬟很可疑。竹林离花园那么远,她跑到哪儿不好,为什么偏偏跟到世子妃跟前?还 有最近府里的这些传闻,依奴婢愚见,明显是针对世子爷去的。” 苏浅点了点头,目露欣赏之色,笑着说:“经你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疑点重重。现在想来,怕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小狸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世子妃很聪明的,就是关心则乱,所以才忽略了那些可疑的地方。” 等陈兰硕回来后,苏浅就把这些怀疑都说给他听了。 陈兰硕听完,笑着说:“你也发现了?” 苏浅眨了眨眼,追问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陈兰硕冷笑:“王淑漫母子又不安份了。” 当天夜里,陈兰硕和苏浅秉烛夜谈,屋子里的蜡烛亮了很久才熄灭。 柳婆子和小狸指挥着满院子的丫鬟和小厮收拾箱笼,告别了苏家,一大早就回到了王府。 苏浅气冲冲地下了马车,陈兰硕巴巴地跟在她身边,想伸手扶,怕她生气,又不敢扶,只得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浅浅,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不听,我不听!” 苏浅双手捂着脑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挺着大肚子,还要快步如飞,吓得陈兰硕脸色都变了,张着手,护在她身边,急声劝道:“浅浅,你走慢一些!小心摔了!” 苏浅停下脚步,板着脸拍开他的手,扬着下巴说:“我不要你扶!小狸,你还不快过来扶我?” 小狸摸了把脸上的冷汗,心里暗暗地叫苦,心说:这两主子到底在玩什么啊?明明在苏家还好得蜜里调油的!怎么一回王府,就闹起来了。 不解归不解,听到苏浅的吩咐,她不敢怠慢,脆声应了,快步跑过去伺候了。 小狸挽着苏浅在前面走,陈兰硕负着手,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 一进门,苏浅就冷着脸吩咐道:“小狸,关门!” 小狸瞄了站在廊下还在跟柳婆子说话的陈兰硕一眼,一脸地为难:“世子还没进来呢!” 苏浅挑眉:“管他做什么?我让你关门,你只管就是了!有什么事自由我担着!” 见她面有不悦,横眉立目地似有发怒的征兆,小狸哪敢再磨蹭,听话地关了门,把陈兰硕关在了门外。 门一关,苏浅脸上的表情就松懈下来,悠悠然地坐到了软榻上,脸上挂着怡然自得的笑,慢条斯理地拈起了一块点心吃。 小狸一头雾水,不停地偷瞄着她的脸色,试图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浅浅,开门啊!你听我解释啊!”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陈兰硕的敲门声,随之响起的,还有他略带无奈的请求声。 吃完点心,苏浅又拿起盘子里的花生剥了起来,听到声音,她忙里偷闲,拿起桌面上放置的一个茶盏,在小狸惊讶的目光下,一脸淡定地摔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只相信我看到的!你跟那个狐媚子抱在一起,我都看到了!你就是个骗子!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陈兰硕不放弃,依旧不依不饶地敲着房门,请求道:“浅浅,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是个误会!你打开门,让我进去跟你说。” 苏浅掂起一个茶壶,试了试重量,小声嘀咕道:“这个距离想扔到门上可不容易!” 她对着小狸笑了笑,拍了拍茶壶,笑得一脸温和:“来,帮我把这个茶壶摔到外面去!动静越大越好。” 小狸似有所悟,拿起茶壶,走过门边,用力扔了出去。 茶壶砸在门口,砰地一声,落到地上,碎成了渣渣。 这动静大得,过路的丫鬟和小厮听得真真,连站在门外的陈兰硕也吃了一惊。 他目光一闪,抬手又敲了敲门,急声说:“浅浅,你别生气啊!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苏浅吃着花生,对着小狸眨了眨眼:“接着砸!挑这屋里不值钱的物件,使劲地砸!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整个王府都知道我和世子正在闹不行。” 砸了贵重的东西,她会心疼的。 虽然她现在有的是钱,砸碎了东西,得买新的吧? 那也得花钱的,她可舍不得。 小狸的小圆脸涨得通红,兴奋地点了点头,在苏浅的鼓励下,摔了花瓶,摔了杯子,还弄倒了一个花盆。 世子和世子妃吵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府。 柳云霓端坐在椅子上,歪着头问一边的茗烟:“消息可靠吗?” 茗烟笑容古怪:“当然是真的。我派人去世子院里查探过了,咱们的世子妃醋意大发,摔了不少东西呢。扫洒的丫鬟进进出出好几回,才把屋里弄干净。咱们的世子爷,今天晚上怕是要睡书房了。” 看着她脸上的诡笑,柳云霓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怵,试探着问道:“你跟世子妃到底有什么仇,非得这么跟她过不去!” 茗烟一挑柳叶眉,反问道:“你又跟她是什么仇?” 柳云霓不说话了,她跟世子妃本没有什么仇,归根到底都是女人的嫉妒之心在作祟!  陈兰硕看她不上,却独宠苏浅一人。 第562章 怼柳云霓 世子和世子妃吵架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恭亲王妃耳朵里。 恭亲王妃坐不住了,先是赶到书房,重重地责备了世子,然后又安慰了世子妃。 一边下棒子,一边给甜枣。 苏浅脸色不好,开始时态度还很强硬,言语里大有跟陈兰硕和离的意思。 这可把恭亲王妃吓得不轻,忙揪着陈兰硕的耳朵,让他给苏浅道了歉,就差跪下了。 苏浅的态度有所缓和,但仍旧不让陈兰硕进门,说要罚他睡个几天书房。 恭亲王妃不好再劝,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了。 到了晚上,陈兰硕果然进了书房。 等到王府陷入一片黑暗里时,窗户悄悄地打开了。 陈兰硕跳了进来,看到帘帐紧闭,帐里隐隐透了一些光亮。 “浅浅,你是在等我吗?” 他笑着走到床边,掀开帘子,看到苏浅靠坐在床头,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在她手边,放着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静静地亮着柔和的光线。 陈兰硕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床边,用柔情的目光专注地盯着苏浅沉睡中的容颜看了好一会儿,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这才小心地把她放平。 脱了靴子,他动作轻柔地躺到了床上,似乎认出了他的气息,苏浅自觉翻了个身,躺到他怀里。 陈兰硕象哄着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如同呢喃:“浅浅,我爱你!” 睡眠中,苏浅隐隐地听到身边传来衣料摩挲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看到陈兰硕长身而立,站在床前,正在往身上套衣服。 似有所感,他突然转过身,露齿一笑,语带歉意地说:“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时间还早,你多睡一会儿再起来。” 苏浅支起双臂,坐直了身体,笑着说:“我是睡饱了,自然醒的。这就要走了吗?”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书房了。再迟些,怕是会被发现的。” 陈兰硕凑过去,不舍地亲了亲她的嘴唇。 苏浅难得主动了一回,在他的嘴巴凑过来之后,抬高了下巴,任他施为。 陈兰硕越发不舍,把浅吻变成了深吻,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分开。 摸着她的脸,他声音暗哑地说:“我真的该走了。再磨蹭下去,我怕我该走不了了。” 苏浅快速地睨了他的下身一眼,俏美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面带羞涩地咬了咬嘴唇。 陈兰硕承认,他被她咬唇的样子诱惑了。 所以,他没忍住,拥着苏浅又缠绵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真走了。” 他站在窗口,目光里满是留恋。 苏浅失笑:“嗯。你快走吧。” 搞什么,又不是要出远门了,搞得这么煽情做什么? 陈兰硕扭过头,最后望了她一眼,不再犹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世子妃和世子好象真的闹掰了,听说吃饭都不在一张桌子上。 世子早起的打了拳,连早饭也没有吃,就骑着马出了府。 听到这个消息的苏浅食欲不振,早饭也没吃多少,急得恭亲王妃团团转,好一通劝,她才吃了一碗饭。 恭亲王妃一走,苏浅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小狸,有什么好吃的,赶紧去给我偷偷拿一些过来!” 小狸应了,奔出去,到了厨房,见四下无人,往袖子里揣了不少的点心,再火烧火燎地蹿进屋里。 小狸在门口把风,苏浅坐在账子里,一阵狼吞虎咽。 柳云霓袅袅地走进院子里,小狸眼尖,忙奔到床边,小声说:“世子妃,柳姨娘来了。” 苏浅受到了惊吓,被一口糕点噎得脸红脖子粗的。 小狸跑到桌边倒了杯水,她仰头喝了,这才没有被噎死。 匆匆打扫了下了床榻上的碎渣,苏浅表情虚弱地斜倚在榻上。 柳云霓走到床边,看到苏浅这个样子,长叹了口气:“世子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浅心里冷笑,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歪头看向一边,没有说话。  柳云霓垂下眼,娇美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正了正脸色,一脸疼惜地说:“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跟世子妃证明世子清白的。那天,世子找到我,只是询问我的近况,绝不象府里的传闻那 样,旧情难断,私下相会那么难听。我柳云霓再低贱,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做出让王爷,让世子难堪的事情。” 这说辞,可跟陈兰硕说的不一样。  苏浅心里当然相信陈兰硕的,所以对柳云霓说的似是而非的话,半分也没有往心里云,面上却装作很在意的样子,扭过头,沉着脸说:“世子说你会亲自过来跟我解释,以前的误会。我倒要听听,你是 怎么说的。”  柳云霓心里一动,目光闪烁地说:“以前的事自然都是误会。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世子一直喜欢着一位姑娘。三年前,那位姑娘死了。世子爷大受刺激,生了场大病,病好后却酗酒如命。那天晚上, 世子什么也没做的,只是抱了妾,可能是把妾当成了那位姑娘。” 苏浅忍笑,状似无意地说:“你跟茗烟关系如何?” 提到茗烟,柳云霓脸上闪过片刻的不自然,强笑道:“茗烟是王妃身边的丫鬟,我去请安的时候见过她几句,就是没怎么说过话。” “是吗?我还以为你跟她关系不错呢?可惜了,她竟然没有告诉你。” 苏浅笑得高深莫测,让柳云霓的心暗暗提起了老高。 茗烟是主动找上柳云霓的,两个人互相利用,却又互相防备,都不肯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世子妃就不要生世子的气了。看到你们生气,我这心里敢怪不好受的。” 柳云霓强行把话题拉到了正题上。 就算她和陈兰硕真吵架了,她难受什么? 不过是娇揉作态罢了。 苏浅心底嗤笑,脸上却敛了笑容,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柳云霓。  “你是王爷的侍妾,不是外面那些不知事的妇孺,说话之前还是掂里掂量再说。你方才的话,要是传进王爷耳朵里,说不定还以为你跟我家阿硕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一样!” 第563章 满记的 柳云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在苏浅冰冷的目光下,她只得恭顺地点了点头:“是。” 她虽然是王爷的妾氏,但身份低微,在苏浅这个世子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卑妾只是希望世子和世子妃关系和好如初...“ “那是我和世子之间的事,不劳你来操心了。王爷已经有几日不曾回府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你不关心王爷,倒跑到我这里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居心何在?” 苏浅不愿意再跟她逶迤下去,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柳云霓脸色难看地呆站了半晌,匆匆福了一礼,低声说:“世子妃好好休息,妾先告退了。” 苏浅冷哼一声,语气不悦地说:“别再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旁边站着一个圆脸的丫鬟,偷偷用看笑话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柳云霓呼吸一窒,腾地红了脸,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小狸跑到门前往外面张望了几眼,快步跑回去,小声说:“人走了。” 苏浅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终于走了。把点心拿过来,我还没吃饱呢!” 小狸欢快地应了一声,跑到架子边,取出压在一块蓝布下的一盘子点心,递到了苏浅怀里。 苏浅拈起来吃了一块,砸巴着嘴说:“光吃点心,嘴里没有味儿。” 小狸皱着眉想了想,试探着说:“要不要奴婢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新鲜出锅的肉食。” 苏浅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每日厨房里做了什么,都有定例的,少得太多,会惹人怀疑的。” 那可怎么办? 让世子妃饿肚子,那可是大事。 小狸愁眉苦脸地想。 柳云霓刚出院子,迎面就撞上了兴冲冲回来的陈兰硕。 看到她,陈兰硕敛了笑,绷着脸,面无表情地就准备跟她擦肩而过。 “世子!“ 柳云霓神色楚楚可怜地叫了一声。 陈兰硕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背影冷漠又无情。 柳云霓转身追了上来,想抓他的衣摆,却又谨记着她的身份,暗然地垂下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去看过世子妃了,把以前的事,都说清楚了。但世子妃好象不太相信,依旧没有消气。” 陈兰硕皱眉,冷声说:“你还有别的事吗?” “世子妃说,让我以后最好别出现在你面前,也别来世子的院子里。” 柳云霓神色一僵,垂下眼,目光里满是失落。 “浅浅说得不错。你是不该往我们这里跑,下人们会说闲话的。” 陈兰硕面无表情地说完,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他给浅浅带了满记新出锅的小猪蹄,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他的背影,柳云霓表情难看地站在了原地。 贴身丫鬟小心地瞄着她的脸色,小声说:“主子,咱们不走吗?” 柳云霓摇了摇头,轻声说:“再等一会儿。” 过了没多久,吵闹和砸东西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陈兰硕一进屋子,恰好听到苏浅和丫鬟小狸的谈话声。 他关了门,快步走到床前,在苏浅惊讶的目光下,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油纸包来:“满记的,趁热吃吧。” 苏浅欣喜地接过,眉开眼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满记的酱猪蹄了呢?” 陈兰硕在床边坐下,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柔声说:“昨天晚上,你说梦话,让我听见了。” 苏浅大窘,红着脸问:“真的吗?” 陈兰硕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真的。” 苏浅信以为真,捧着酱猪蹄不说话了。 小狸窃笑,世子爷故意逗世子妃的,谁知世子妃怀孕后,人笨了许多,竟然真的相信了。 陈兰硕指了指桌子的几个杯子,扬了扬下巴:“除了世子妃喝水用的,其他的,全摔了。” 小狸意会,笑得一脸狡黠:“摔东西,我最擅长了!“ 桌子上的茶壶和杯子噼哩啪啦地摔在了地上,陈兰硕用帕子给苏浅抹了抹嘴,苏浅眨了眨眼睛,大声说:“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之后,她看着陈兰硕,两个人相视一笑。 站在院外,听了一会儿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吵闹声,柳云霓心满意足地带着贴身丫鬟离开了。 见了茗烟,柳云霓把看到和听到的都说了。 茗烟乐不可支,兴灾乐祸地说:“闹得和离了才好呢!” 盯着她的脸色,柳云霓试探着问道:“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跟世子妃提了那个叫小默的女子,可是她好象一直不为所动,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茗烟神色一凛:“她说了什么话?” 柳云霓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笑着说:“世子说,你好象并没有对我推心置腹。” 茗烟愣了下,似笑非笑地说:“你不也没对我推心置腹吗?咱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的不是了。” 柳云霓讨了个没趣,闲聊的时候兴致缺缺的,茗烟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出了柳云霓的院子,茗烟警惕地往四周打量了几眼,绕着王府转了大半圈,见没有注意,矮身钻入了竹林里。 竹林深处,竹叶掩映,露出竹屋一角。 茗烟矮身钻了进去,看到了席地而坐的陈兰玥。 “公子!” 她满脸春光,柔柔地叫了一声,便软倒在陈兰玥怀里。 陈兰玥温柔地揽着她,眼眸深处却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茗烟一无所知,全身心地沉浸在与情郎私会的喜悦里。 不多时,竹屋里便响起了男女暧昧的低吟声。 黑衣人站在门外倾听了片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这么说,茗烟跟陈兰玥搅合在一起了,王淑漫知道此事吗?” 陈兰硕兴味地勾起嘴角。 “侧妃并不知情。” 黑衣人沉声说道。 “想办法把此事捅给王淑漫知道。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跟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苟合,她的表现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陈兰硕抚着下巴,满是恶意地笑了起来。  陈兰玥让茗烟联合柳云霓,挑拨他和浅浅的关系,他怎么不回报一份大礼? 第564章 孩子没了 恭亲王妃屋子里。 苏浅歪坐在榻上,和恭亲王妃闲聊。 自从被陈嬷嬷的背叛打击之后,恭亲王妃对苏浅的态度越发地和善起来,婆媳关系倒是比以前融洽多了。 外面的丫鬟来报,说是侧妃来了。 恭亲王妃有些惊讶,虽然不喜王淑漫,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王淑漫顶着浓妆艳抹的脸,扭腰摆臀地进了屋里,柔柔福身,给王妃请了安。 自从她脸上留了淡淡的疤痕之后,她越发喜欢画浓妆了,抹着厚重的粉,笑大声点,便簌簌地往下掉。 可惜,那天晚上,她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情景留给恭亲王爷的印象太过深刻,尽管她手段用尽,又是送汤,又是送点心的,百般小意温存,依旧没能让恭亲王爷有半分的怜惜。 宠爱几十年,一朝全部付之一炬。 王淑漫心里的恨就不用说了,她不明说,但这王府上下谁都明白。 恭亲王妃让王淑漫坐下,同时吩咐丫鬟给她上茶。 茗烟抢了端茶丫鬟的活,亲自给王淑漫端上了香茶,末了还对她柔柔一笑。 王淑漫冷着脸端起茶,浅尝了一口,突然脸色大变,扬手把新上来的热茶泼了茗烟一脸:“茶水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吗?” 滚烫的茶水落到柔嫩的脸部皮肤上,疼得茗烟捂着脸,痛苦地尖叫起来。 恭亲王妃眉头一皱,沉下脸,冷声说:“茶烫了,可以再换,没头没脑地,你冲着丫鬟发什么脾气?” 王淑漫近来不再受宠,恭亲王妃不再忌惮于她,斥责张口就来。  王淑漫面上微愕,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笑着说:“姐姐说得是,是我不好,我不该生气失了分寸。我近来身子有些不舒服,特别是肩膀,听说你这里有个叫茗烟的丫鬟极擅揉捏,就想跟姐姐讨了她到 我那里几天。姐姐,你不会舍不得吧?” 说话间,她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在茗烟脸上。 幸亏天气有些凉了,热茶泼到脸上,顶多皮肤红得不正常,察觉到王淑漫对她的态度有异,茗烟心里慌张,不由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恭亲王妃。 “这....” 恭亲王妃神色犹豫,心里清楚,王淑漫这是又想折腾了,正想着拒绝。 苏浅适时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 恭亲王妃意会,目光一闪,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好吧。茗烟,既然侧妃需要你,你就去她那里伺候几天吧。” 茗烟心有不愿,但王妃已经发话了,她不得不从。 王淑漫一走,她就跟着走了。 才出恭亲王妃的院门,瞄了眼左右,王淑漫抬手就给了茗烟一个嘴巴子:“小贱蹄子,敢勾引兰玥,看我怎么收拾你?” 茗烟被打得脑袋一偏,先前被热茶烫过的脸上火烧火燎地疼,委屈地说:“我没有勾引兰玥公子!” “没有?呵,你骗谁呢?以为我跟赵德馨一样,对你做的事,一无所知吗?跟我走!这几天,有你受的!” 王淑漫拽着茗烟,拉拉扯扯地进了自己的院子。 没过多时,夹板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茗烟被王淑漫屋里的几个丫鬟,婆子扒光了衣服,跪在冰冷的地上,轮流用夹板抽嘴巴。 茗烟哭得梨花带雨,不断地乞求。 王淑漫端坐在一边,脸色狠辣,面目狰狞:“敢勾引兰硕!不要脸!给我狠狠地打!出了人命由我担着!“ 婆子们不为所动,倒是几个丫鬟手下的力道越发大了。 陈兰玥那是翩翩公子,对人温和,哪个丫鬟见了,不春心萌动? 听说茗烟有勾引陈兰玥之嫌,这帮丫鬟没少在背地里咒骂,现在逮着机会了,自然大打出手。 没过一会儿,茗烟腹痛难忍,从跪着的地方流出了很多鲜血。 王淑漫瞪大眼睛,表情震惊地站了起来。 直到茗烟下身流血,人事不知地被拖进了自己屋子里,陈兰玥才姗姗来迟。 茗烟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公子,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陈兰玥目光一闪,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心里却在庆幸。 “没事的,你先把身体养好了,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这句话,让茗烟心里一阵感动,虽然失去了孩子,但她却开始暗暗期待和陈兰玥会有以后。 陈兰硕把从暗卫处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苏浅,苏浅有些惊讶:“茗烟怀孕了?” 陈兰硕转身把坐在软榻上的苏浅小心地抱到床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王淑漫是不可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她还指望着陈兰玥娶个名门闺秀,好让她扬眉吐气呢。” “那?” 苏浅追问道。 “茗烟昏过去之后,过了很长时间,王淑漫才请了大夫,孩子自然保不住了。” 陈兰硕伸手放下帘帐,嘴边的笑容冷漠无比。 “这么说,王淑漫是故意的?” 苏浅很快反应了过来。 “陈兰玥还没娶正妻,丫鬟却怀了身孕,传出去之后,王淑漫想为陈兰玥娶一门好亲的盘算就落空了。” 见苏浅还没转过弯来,陈兰硕好心地提醒道。 苏浅恍然大悟,还想再说些什么,陈兰硕已经俯身堵住了她的嘴唇,哑声低喃:“浅浅,别管那些杂事了。” 他火热的掌心已经探了进去..... 苏浅全身酥软,眼睫轻颤着软倒在他怀里。 蜡烛静静地燃烧,透过薄薄的帘账,朦胧地照在两个拥吻在一起的人身上。 陈兰硕凤眼深邃,深情幽暗的眸光锁在苏浅身上,里面的柔情似乎要把人融化一般。 睡到半夜的时候,苏浅是被左小腿上的强烈抽痛感给生生疼醒的。 她本来忍着的,但腿痛得实在厉害,不得不推醒了睡在她身边的陈兰硕。 她一推,陈兰硕马上就醒了,透过幽暗的光线,看到苏浅咬着牙,强自忍痛的表情,赶紧翻身坐了起来,着急地问:“怎么了?浅浅。” 苏浅呲牙咧嘴地说:“腿抽筋了。” 陈兰硕愣了下,大手顺着她的腿一路摸下去,果然在小腿处摸到了一块绷得紧紧的肌肉,揉捏了好一会儿,苏浅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怎么会抽筋呢?是不是动得少了?还是吃食上面缺什么了?”  陈兰硕担心地问。 第565章 抽筋 “怀孕的妇人腿都会抽筋的吧?” 苏浅不以为然,躺在陈兰硕怀里,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陈兰硕却忧心忡忡的,翻了个无数个身才睡去。 见王府里无事,柳婆子又想苏玉笙了,便回苏家住了几天。 这天一大早,苏家的大门便被敲响了。 恭亲王府的小厮见到柳婆子,开门见山地说世子妃出了事,吓得柳婆子眼皮一跳,以为苏浅怎么了,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带上一脸焦急的苏玉笙,跟着小厮回了王府。 一路上不管柳婆子和苏玉笙如何逼问,小厮就是一言不发,就是不告诉他们苏浅怎么了。 他们匆匆赶到的时候,苏浅正舒舒服服地坐着软榻上,在陈兰硕的亲自服侍下,吃着丰盛的早饭。 “浅浅,你哪儿不舒服?” “姐姐!” 柳婆子和苏玉笙一进门,就着急地询问道。 苏浅不明所以,惊讶无比:“婆婆,阿笙,你们怎么来了?还有什么怎么了?” 看到苏玉笙,陈兰硕也有些惊讶,目光一闪,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你接着吃饭,我找阿婆有事。”  说着,他站了起来,把一脸狐疑的柳婆子和苏玉笙引到了外面,把苏浅昨天夜里小腿抽筋的事说了,拧着眉头,一脸忧心忡忡地说:“不过是腿抽筋,就痛成那样,虽然浅浅说没事,但我还是担心会对 她身体不利。” 柳婆子脸色古怪:“你就是因为这个,就把我叫过来的?” 陈兰硕负手在身后,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说:“浅浅身体不舒服,难道不是大事吗?” 柳婆子无奈:“孕妇腿抽筋是常事,世子太过大惊小怪了。” 苏玉笙就在旁边听得真真的,见姐姐没有大事,急忙忙地出了王府,到国学上课去了。 早饭一撤下去,柳婆子就走了进来,挥退了屋里的丫鬟,似笑非笑地说:“这几天,我不在,浅浅没少吃肉吧?” 苏浅心虚地捏了捏自己脸,气弱道:“只比婆婆在的时候多吃了一点点。” 孕妇本就嘴馋,最近她特别馋肉,陈兰硕又心疼她,让厨房里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尤其是肉食,随时供应。 柳婆子只不过离开了她几天,她就胖了不少。  柳婆子心里无奈,面上却绷紧了,严肃道:“如果你不想生完孩子后,脸色发黄长斑,身材浮肿走形,就得按我的药膳方子调养,保证你产后皮肤也不会松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得忌口。肉吃 多了,你会腿抽筋。甜食吃多了,胎儿过大,生得时候,你会受罪。浅浅,你得听话。” 哪个女人不爱美,苏浅也不例外,看着自己胖了一圈的脸,痛定思痛,下定决心一定要节制起来。 中午吃饭时候,苏浅吃了柳婆子呈上来的药膳,任陈兰硕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多吃一口了。 陈兰硕很担心,不断地询问:“是饭做得不食你的口味吗?我让他们重做!” 苏浅瘪嘴:“我不能再这么胡吃海塞下去了,吃成个大胖子,你就有理由花心了。” “不会的。” 陈兰硕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苏浅挑眉,哼哼道:“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里说着不嫌弃,但实际上心里早就嫌弃死了。我要听婆婆的,少食多动。” 陈兰硕被噎得够呛,其实他私心觉得肉肉的苏浅抱起来更舒服些。 但是太肉了,他也是不喜欢的。 为此,他专门去找了柳婆子,柳婆子告诉他,孕妇要适量饮食,胎儿才不会太多,生得时候,女人不遭罪,才安全! 自从,陈兰硕打消了劝苏浅多吃的念头,严格按照柳婆子列出的食谱,监督她吃饭。 苏浅痛苦不已,却又甘之如饴。 效果自然是惊人的。 身为孕妇,除了肚子突出了一些,苏浅的曲线依旧诱人,两腿纤细,皮肤白皙,无任何斑点。从背后看,和二八少女一样。 陈兰硕越发喜欢,若无其他事,常常粘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话,散步,夫妻关系融洽无比。 这让等着看笑话的其他人又嫉又恨。 茗烟背地里没少哭自己命苦。 同是有了孩子,苏浅身边总是围了很多人,陈兰硕更是关怀备至。 而她呢,遭了王淑漫一通毒打,孩子没了不说,陈兰玥对她也越发地疏离了。 最近,她更是听说,陈兰玥有意娶兵部侍郎的嫡长女为妻,心里更是苦闷无比,无处可排解。 苏浅肚子大了,便不常出去活动了,常觉得无聊,小狸闲着没事,便四处探听一些八卦,回来再说与她解闷。 “陈兰玥要娶袁紫素为妻?” 听完小狸新说的消息,苏浅很是惊讶。 “怎么了?世子妃觉得不好吗?” 小狸好奇地追问道。 “好不好也是陈兰玥要娶,跟咱们没什么关系。这个袁紫素跟我打过几个照面,是个骄傲的人。” 苏浅对袁紫素印象深刻,得益于她的张扬跋扈。 没过几天,陈兰硕就回来告诉她,说是陈兰玥和袁紫素的亲事定下了,苏浅一点也不意外。 王淑漫喜气洋洋,走路的时候,下巴抬得高高的。 茗烟暗自垂泪,多次找人递话想跟陈兰玥见一面,但都如石沉大海,无任何回音。 她很不甘心,暗中打听陈兰玥的行踪,终于有一天,在王府里堵住了正欲出门的陈兰玥。 “公子!” 她扬声喊了一句。 陈兰玥皱眉,本想装作听不见,快步走过去的,但茗烟怎么会放弃? 她快步追了上去,大声喊道:“如果公子真的如此绝情的话,那我就要到那位袁小姐面前好好说道说道,公子是如何骗取我的身子,我又是如何落了孩子的!” 陈兰玥脸色大变,转过身,一改往日的温雅形象,目光凶狠地扼住了茗烟的脖子,厉声说:“你疯了吗?在王府里大呼小叫的,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茗烟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害怕地瞳孔缩了缩,腊黄的脸因为呼吸困难而紫青起来。  小产后,因为没有好好调养,她的脸色一直腊黄腊黄的,陈兰玥自然对她失了兴趣。 第566章 心尖宠 陈兰玥把茗烟拖到假山后面,才松开了扼住她脖子的手。 茗烟坐在地上,靠背着冰冷的石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酸涩的眼泪不停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打湿了地面。 “不过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而已,杀了你就象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最好安份一点,说不定活的时间会长一点。” 陈兰玥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说完,不屑地冷哼一声,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茗烟用手捣住嘴,嘶声大哭起来。 她以为的温雅君子,褪去风度翩翩的表相,撕去虚伪,是如此地可怕! 就在茗烟哭得伤心欲绝的时候,假山外面隐隐地传来说话声。 怕被人发觉,她忙止了声,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不由愣住了。 “走累了吧?这儿有块石头,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假山外面,陈兰硕亲自扶着苏浅例行散步,走了一会儿,他体贴地说道。 苏浅笑:“这才走了多少步啊,你就让我休息?” 陈兰硕垂眸看着她,目光温柔:“我怕你累啊。” 苏浅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他笑:“我发现你比婆婆还要罗嗦啊。” 陈兰硕佯怒:“好啊,你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等我老了,头发都白了,你岂不是更看不上我了?” 苏浅摇了摇他的手,笑得讨好:“你都不嫌弃我大肚子的样子难看,我怎么可能嫌弃你老了的样子呢?“ 脚下不小心踩了块石头,她身子一趔趄,就被一直关注着她的陈兰硕揽进了怀里。 陈兰硕皱眉:“你还是累了,要不然也不会绊到石头了。浅浅,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 苏浅拗不过他,松了口,指着不远处的假山说:“走到那儿,就休息好不好?” 陈兰硕应了,扶着她,几步就到了假山附近。 苏浅没有那么多讲究,一撩裙摆就要往石头坐。 陈兰硕揽着她的腰,阻止道:“等一下。” 苏浅乖乖地等着,只见他脱下了外袍,垫在石头上。 “现在可以坐了。” 苏浅笑:“你现在越来越体贴了。” 陈兰硕谦虚地拱了拱手:“都是世子妃和婆婆调教得好。” 有一次,苏浅贪凉,外出没有穿严实,被无意中看到的柳婆子狠狠训斥了一番。 当然,训斥的不是苏浅,而陪着她一道儿出去的陈兰硕。 自此,他牢牢记住孕妇不能受凉,走到哪儿,都不忘关心苏浅,比贴身丫鬟小狸都要体贴。 苏浅笑了起来,落日的余晖里,她笑靥如花,明眸灿然生辉,让陈兰硕看得移不开眼。 他情难自禁,俯下身,把苏浅抵在了身后的大石头上。 “大白天的,会有人看到的....” 苏浅欲拒还迎,不怎么真心地拒绝道。 “我们到后面去,大石头一挡,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发现的。” 陈兰硕气喘吁吁,凤眼里情欲难灭,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 说着,他抱起苏浅转到了大石头后面。 柔媚婉转的呻吟声响起,茗烟躲在石头的夹缝里,听得脸红耳热的同时,心里又悲凉无比。 她和苏浅都来自安宁村,但命运却截然相反。 苏浅做了世子妃,嫁给了她最初喜欢的世子爷,从此过着被宠到心尖上的生活。 外人都说世子爷性情暴戾,但一遇到苏浅,他仅有的全部温柔都投注在她身上,深情蚀骨,羡煞旁人。 京城里别的世家子弟成了亲,哪个不是一房小妾一房姨娘地往家里抬。 但世子却没有,世子妃已经成亲了,他对苏浅的宠爱却只增不减。 同为女子,为什么她苏浅的命就那么好? 而她呢? 好不容易勾搭上陈兰玥,不想却是个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主儿! 越想越伤心,巨大的痛苦和不甘涌上茗烟心头,让她整个人都扭曲起来。 胡闹了一场回去,一进屋子,看到苏浅脸色潮红,艳如桃花的样子,柳婆子就深深地皱起了眉,把一脸不情愿的陈兰硕赶出去之后,她仔细盘问了脸带羞涩的苏浅。 苏浅自知瞒不过,吱吱唔唔地说了。 这可把柳婆子气得够呛,没有训斥苏浅,大步走出去,跨进书房,把一本正经端坐在桌子后面的陈兰硕劈头盖脸地训了一番。 “我又没禁你们小夫妻的房事,你们干嘛在跑到外面胡闹呢?刺激倒是刺激了,可是如果浅浅没有受住,伤了风病了呢?你们两个也太胡闹了些!” 柳婆子痛心疾道地批道。 饶是陈兰硕脸色够厚,也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歉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没有自制力。婆婆放心,下次绝不会了。” 柳婆子这才满意,昂首挺胸,跟打了胜仗一样出去了。 因为这通训斥,陈兰硕收敛了许多,接连几天,都强忍着自己的欲望。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忍几天已经极限,偏柳婆子又告诉他,房事不能过多,他只能苦苦压抑。 忍到后来,看到苏浅稍稍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皓腕,他的眼珠子都要红很久时间才能消去。 每每到了苏浅洗澡时,他更是避如蛇蝎。 开始时,他还能神思不属地坐在屋子里,听着屏风那天传来的哗哗声,做到心乱而神不乱。 后来,他连这个也做不到了。 一到苏浅说要洗澡,他便借口有事躲到了书房。 一来二去的,苏浅再心大,也察觉到了不对。 这天又到了洗澡时间,苏浅这边一说要洗澡,陈兰硕便站起来往外面走。 “你去哪儿?” 苏浅眼皮也不抬,语气淡淡地问。 “我去书房处理一下事情。” 陈兰硕目光躲闪,心虚无比。 “什么事情,要你天天都这个时候去处理?说出来让我也听听,说不定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苏浅语带调侃。 陈兰硕搪塞:“也不是处理事情,我就是去书房看会儿书。” 苏浅笑:“这么好学啊。书房能看书,这里就不能看书了?”  陈兰硕哑了,这么一耽搁的时间,丫鬟们已经把洗澡水抬进了屋子里。 第567章 袁紫素进门 挥退了一屋子的丫鬟,苏浅笑着走近陈兰硕身边,附在他耳边,声音低得宛如呢喃:“你帮我洗澡,好不好?” 陈兰硕神色微怔,表情复杂:“我.....” “看你一幅不愿意的样子,如果实在为难,那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洗的。” 苏浅表情失落地转过身,往屏风后面走去。 陈兰硕心口一揪,快步跟了上去:“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 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难以启齿,挠了挠头说:“算了。为你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苏浅得意地勾起嘴角,娇嗔地说:“谢谢你了。” 转过屏风,一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浴桶袅袅地向上冒着热气。 苏浅站着脱衣,陈兰硕僵立着不动,别扭地转过脸看向一边,光是听着簌簌的衣料摩挲声,他整个人已经快要酥掉了。 可苏浅偏不放过他,瞄着他脸上不自在的表情,笑着说:“阿硕,你呆站着干什么?快脱衣服啊。” 陈兰硕啊了一声,有些惊讶:“我,我先不洗。等你洗完,我再洗。” 苏浅眨了眨眼,望了特大号的浴桶一眼,垂下头喃喃地说:“我特意吩咐丫鬟们抬了个大浴桶进来,就是想和你共浴的。你不愿意,是不是嫌弃我肚子大难看了?” 陈兰硕无奈地投降:“不是。我....好吧,我跟你一块洗。” 再次得逞,苏浅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下了水,两个人相对而立,陈兰硕垂着眼睛,左瞄右看,就是不敢拿正眼看苏浅。 苏浅拿水撩了他一下,笑嬉嬉地蹲到了水里,大方地把背展露在他面前:“阿硕,你帮我搓搓后背。” 听到这话,陈兰硕喉咙里象是冒了火一样,声音都快被烧哑了:“好。” 他拿起抹布,火热的大掌落在她白皙秀美,线条莹润的背上,目光似要凝滞了一样。 她长发盘起,整个人如同一条美人鱼一样。 尽管已经身怀有孕,她依旧皮肤白皙紧致,双腿纤细。 让本来就对她心怀爱意的陈兰硕越发地把持不住。 他草草地洗了一会儿,便把抹布丢给了苏浅,哑声说:“洗好了。” 说完,他背过身,闭着眼睛,开始在心里背诵佛家的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可是越背,他心内越发烦躁,睁开眼睛,却发现苏浅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正用好奇地目光注视着他,他窘了。 “你在干什么啊?” 苏浅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我想事情。” 陈兰硕搜刮肚肠地找理由。 苏浅叹气:“我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还是没有扑上来,是我没有魅力了吗?” “什么?” 陈兰硕呆了。 “难道你没发现,我一直在色诱你吗?你竟然坐怀不乱,是不是我勾引得不够?” 说着,苏浅贴了过去,双手环在了他的脖子上,整个人都挂了上去。 陈兰硕耳尖一红,心跳已经如擂鼓一样,大声地鼓噪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可以吗?婆婆说,你身体受不住的。为了你的身体好,我忍一忍也没什么的。” “是吗?忍成这样,也没关系吗?” 苏浅似笑非笑,伸手往下,抓住某物,伸手握住。 陈兰硕的目光蓦然变得深邃起来。 心爱的女人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他要是再忍下去,那就不是男人了。 他抱着苏浅沉了下去,浴桶里的水哗啦一声溢了出去。 低吟声响起。 从水里出去后,他抱着苏浅扑到床榻上,又痴缠了近半个时辰,两个人才相拥着睡去。 早起抬手的丫鬟收拾了近半个时辰的水,落在柳婆子眼里,只得叹息一声。 后来,还是陈兰硕找了御医,厚着脸色询问了,得知适家的房事,对夫妻双方都好,才解了禁。 每隔两三天,他必然要饱餐一回。 转眼到了陈兰玥迎娶袁紫素的日子。 恭亲王府张灯结彩,丫鬟婆子忙得脚不沾地。 肚子越发大的苏浅除了散步,几乎闭门不山,免得忙得昏天暗地下人们冲撞了她。 她端坐在屋子里,耳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心痒难耐。 恭亲王妃过来,接她一道去看新娘子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跟着一道去了。 “你大着肚子本该在屋里休息的,偏巧遇到这样的事情,却不得在人前露一露脸,你且多担待着。呆会儿进了新房,你只需要把该说的话说了,便回去休息吧!” 恭亲王妃穿着水红的衣服,面上却没有多少喜意,扶着苏浅一边慢腾腾地往前走,一边低声说道。 苏浅连声应好,心早就飞到前头看热闹了。 新房门前围了一堆人,恭亲王妃一来,纷纷作鸟兽散去。 苏浅进了屋,穿着新郎吉服陈兰玥和盖着红巾的新娘正双双坐在榻上,听官媒说话。 官媒说了一些吉祥话,陈兰玥便起身挑了新娘子头上的红巾。 脸带红晕,眼带柔光的袁紫素,今天看起来格外漂亮,盈盈地和陈兰玥对视一眼,便娇羞无比地低下头去。 在众人的起哄下,陈兰玥和袁紫素喝了交杯酒。 看热闹时,苏浅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茗烟脸上,只见她咬着嘴唇,脸色难看,娇弱的身体摇摇欲坠的,象是随时都会倒在地上一样。 可她终究没有倒,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强忍着眼角的泪不掉。 陈兰玥很快就离开了,到外面去招待宾客了,留下袁紫素一个人留在新房里应付女眷。 王淑漫主动上前,嘘寒问暖:“新妇渴不渴?累不累?要是渴了,累了,不必客气,这里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的规矩。” 袁紫素懒得拿正眼瞄她一眼,转过脸,对身后的恭亲王妃笑得客气:“母亲来了!” 出身高贵的名门闺秀都是看不起妾的。 王淑漫虽为侧妃,名字好听,说到底也是妾! 向来高傲的袁紫素哪会把她看在眼里?!  王淑漫的脸瞬间绿了,恭亲王妃表情矜傲地扫了她一眼,眼角划过讥讽之色,面色冷淡地应了,拉过苏浅,扶着她坐了,这才看着袁紫素说:“嫁入王府之后,你便是王家的人了。以后一定要恪守王府的规矩。” 第568章 看热闹(一) “谢谢王妃的教导。” 袁紫素恭敬地福了一礼,自始至终,眼睛没有扫过王淑漫一眼。 王淑漫脸色难看,讪讪地退到了一边。 恭亲王妃拍了拍苏浅的手,笑着说道:“这位是世子妃,新妇应该见过的。” 袁紫素目光一闪,落到苏浅身上的时候,不由轻轻地皱起眉。 这个苏浅有了身孕之后,怎么只大肚子,身材依旧如少女一样? “见过世子妃。” 疑惑归疑惑,袁紫素还是恭顺地给苏浅问了好。 不过一会儿功夫,袁紫素就把一屋子的女眷认了个全。 这次,陈兰樱很老实,没有搞破坏。 坐了一会儿,苏浅就有些累了。 恭亲王妃一直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她面露疲态,果断站了起来,跟喜紫素交待了两句,便带着人走了。 一屋子的人空了大部,剩下的都是王淑漫和袁紫素带过来的陪嫁。 王淑漫拉着脸,凑到袁紫素面前,压低声音说:“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紫素挑起媚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虽然是我相公的亲生娘亲,可说到底,你也是个妾,王妃才是这个王府正经的女主人。按道理,我和我相公都应该叫王妃母亲,而你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刚才王妃 没发话,你就喧宾夺主,这不是乱了规矩吗?我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你看不起我?要知道,兰玥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王淑漫气得不轻,浑身发抖,顾虑到今天是大喜日子,所以压着嗓子,低低地喊了一句,声音都在发颤。 “所以,我相公才是庶子!他要是从王妃肚子里爬出来,那这个恭亲王府的世子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袁紫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句如同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扎在王淑漫心口上,她备受打击,煞白着脸,呆站在原地不动。 袁紫素神色高傲地睨了她一眼,甩了甩袖子,高声说:“我累了,想休息了。来人,送客!” 丫鬟走上来,半推半送地把王淑漫请出了新房。 王淑漫神思不属地出了院子,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只有她的心里象破了一个大洞,四处漏风。 走到一处花坛,她浑身的力气象是用完了一样,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旁边伸过来一双柔软的手臂,温柔地托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说:“小心了!” 声音有些耳熟,王淑漫回头一看,就见茗烟站在她的身边,目露担心之色地看着她。 王淑漫呆呆地看了茗烟一会儿,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复杂地说:“是你啊。我对你不好,还打掉了你和兰玥的孩子,你不怪我吗?” 茗烟的目光有瞬间的暗然,苦笑着说:“怎么可能不怪我?可我真心喜欢公子啊。你又是他的生母,再怪我,我也不可能对你做什么的。” “这样啊。” 王淑漫目光闪烁了片刻,突然兴起了一个好主意。 袁紫素出自高门,是正经的名门闺秀,却看不起她,她不能跟袁紫素直接对上,让别人看了笑话,让陈兰玥为难。 但她可以在陈兰玥身边插一个人,让这个人给袁紫素添堵的同时,又可以提醒袁紫素,她身份再低,也是陈兰玥的亲娘! 当天晚上,新人洞房时,王淑漫就找到了恭亲王妃,把茗烟要了过去。 恭亲王妃没有多作犹豫,问过了茗烟的意愿后,就同意了。 茗烟小产之后,失血过多,也没有补充过什么营养,脸色一直腊黄,瘦得跟纸片人一样。 王淑漫有意让茗烟给陈兰玥当妾,自然要先给她调养身体,把她养胖了,才能跟袁紫素争宠。 春宵一刻值千金。 一大早,袁紫素和陈兰玥就相携给恭亲王爷和王妃敬茶。 期间这对新人时不时相视而笑,柔情蜜意。 一个月后,袁紫素有孕。 当天晚上,补了一个月身体,面色重新娇艳如桃花的茗烟被送进了陈兰玥的屋子里。 第二天一早,听说此事的袁紫素大发脾气,当众掌掴茗烟,被及时赶来的陈兰玥救下来,小夫妻不欢而散。 小狸把听来传闻说给了苏浅听,苏浅听得津津有味,笑着说:“这么热闹?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 机会很快来了。 苏浅挺着肚子,由陈兰硕陪着,如常在外面散步。 小狸一脸兴奋地跑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世子妃,那边出事了!” 孕期无聊,不能跑也不能跳,有乐子可看,苏浅马上来了兴趣,眼睛一亮,追问道:“怎么回事?” 陈兰硕轻轻咳了一声,皱着眉,面色不悦地看着小狸:“一天到晚不想着怎么伺候好世子妃,天天出去探听别人的八卦,你就是这样做贴身丫鬟的吗?” 小狸吓得小圆脸一白,低着脑袋也不敢说话了。 苏浅摇了摇他的手,目露祈求之色:“天天呆在王府里,我都快闲得长毛了!我让小狸出去探听一下八卦,调剂一下生活,你就不要责怪她了!” 陈兰硕无奈:“听完八卦,你是不是得亲自过去看看热闹才甘心?” 苏浅睁大眼,惊喜道:“可以吗?” 陈兰硕失笑不已,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茗烟成了陈兰玥的妾之后,日子并不好过,每日都得按时去袁紫素那里晨昏定省。袁紫素可不是省油的灯,没少折腾茗烟,把她当丫鬟使唤不说,动不动就罚她。茗烟也不是好惹的,表面温顺,暗地 里却和王淑漫结成了同盟。两个人轮流到陈兰玥那里说袁紫素的不是,时间长了,陈兰玥自然对袁紫素心生不满,免不得冷落。 袁紫素自然不甘心,早上时,茗烟如常去请安,袁紫素找了个理由狠狠收拾了她一顿。 谁知打得狠了,茗烟受不了,竟然还了手。 混乱中,不知道怎么回事,袁紫素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 陈兰硕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苏浅追问:“这么说,袁紫素肚子里的孩子.....” 第569章 看热闹(二) “袁紫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陈兰硕淡淡地说。 袁紫素受到了惊吓,回过神来,当场要把茗烟仗毙,王淑漫得了信,自然要拦着。 事情闹得很大,惊动了恭亲王爷和王妃。 “你就那么想去看热闹?” 讲完了所有的八卦,陈兰硕睨着苏浅似笑非笑。 苏浅笑眯了眼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陈兰硕无奈地倾身在她脸上落下一记轻吻,小狸识时务地转过身。 进了院子,苏浅就听到从屋里传来的嚎啕大哭声。 “不是我,我没有推夫人!是夫人自己没站稳,才摔倒的!” 茗烟伏在地上,披头撒发的,跟泼妇一样,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王妃明鉴!都是这个不长眼的小蹄子推了我家夫人,夫人才摔倒在地的,差点没动了胎气。一个下人而已,拖出去打死了事!” 袁紫素的近身嬷嬷瞪着跪在地上的茗烟,目光凶狠如狼。  王淑皱着眉,站在一边,脸上微带讽刺之色:“你们这对主仆可真有意思,打了茗烟不说,还反过来诬陷她推人。人家茗烟出身是低了些,可也不能任你们这么欺负啊。我们恭亲王府可是最讲理的地方 ,茗烟,你放心,相信王爷和王妃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说着,她转过头,情意绵绵地看向恭亲王爷。 来之前,她特意精心打扮过了,用厚厚的粉巧妙地遮住了她脸上的疤痕。 在光线暗的地方,乍一看,还是跟以前一样美。 恭亲王爷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轻轻地咳了声:“是非黑白一定要查明白了,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 苏浅和陈兰硕就是在此时走了进来,见过了王爷和王妃之后,无视周围投过的目光,陈兰硕扶着苏浅,径直坐到了一边。 苏浅坐下之后,他就贴心地问了句:“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喝。” 苏浅舔了舔嘴唇,甜甜一笑:“有些渴了。” 听到这话,陈兰硕二话不说,旁无若人地奔到桌子边,倒了水后,亲自递到了苏浅嘴边。 苏浅伸手去接,陈兰硕不给,让她就着手喝了。 陈兰硕做这些的时候,屋子里鸦雀无声,连同王妃和王爷的目光也被他们吸引了。 袁紫素歪坐着榻上,目光复杂地看着陈兰硕不顾身份尊贵,亲自服侍苏浅。 陈兰玥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瞄着王爷,王淑漫语带哀怨地说:“看看人家世子,对世子妃才是真心实意地好。我怀兰玥和兰樱的时候,王爷一次也没有这么对过我。” 王妃端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拿眼睛瞟向恭亲王爷。 恭亲王爷有些不自在,沉着脸,教训道:“这些活计自在世子妃身边的下人去做!你堂堂一个世子,鞍前马后地侍候妇人,象什么样子!” 陈兰硕头也不抬地反驳道:“浅浅是我的妻子,辛苦为我孕育子嗣,我侍候她没什么不对的。” 恭亲王爷闹了个没脸,冷哼了一声,扭过脸不说话了,但他心里对陈兰硕的所做所为依旧是不屑的。 在他看来,女人为男人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陈兰硕亲自服侍苏浅那是自降身份。 袁紫素身边的丫鬟婆子异口同声地咬定茗烟推了人,茗烟身份低贱,尽管有王淑漫在一边为她说好话,依旧摆脱不了被打的命运。 就在身强力壮的婆子要把她拉出去打的时候,她突然说出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你们不能打我!因为我怀了二爷的孩子!” 茗烟微微抬起眼,斜睨着床榻上的袁紫素,嘴角轻勾,笑容得意又极尽讽刺。 袁紫素吃了一惊,手里的帕子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王妃请了大夫来,大夫诊了脉:“恭喜王爷,王妃,这位妇人已有孕一个多月了!” 听到这话,袁紫素脸色难看至极,看向茗烟的目光恨不得扒皮抽筋。 王淑漫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把茗烟扶了起来,嗔怪道:“好孩子,你有了身子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茗烟目光一闪,羞涩地低下头:“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恭亲王妃禁了茗烟的足,免了她每日到袁紫素那里的晨昏定醒,让她没事就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别再四处乱走了。 等到事情平息,陈兰玥才姗姗来迟,袁紫素委屈无比,还没等她诉说自己的委屈,茗烟那边就出了事,说是昏倒了。 陈兰玥屁股还没坐稳呢,就被王淑漫请到了茗烟的院子里。 袁紫素不依,跑过去大闹,吵成了一团。 陈兰玥被闹得心烦意乱,转身进了书房,那天晚上哪个院子也没去。 小狸把这些听来的八卦都告诉了苏浅,苏浅听了乐不可支。  书房里,京城火锅店里的掌柜火烧火燎地对陈兰硕说:“近半年来,各地突然涌出了好几家跟我们一样的火锅店,连配方和底料都一样,价格比我们低廉了许多,分走了一大批客源。最近,连京城都出现了同样的店面。这样下去,我们在各地的分店都要开不下去了。少主子要我来,就是想见一见世子妃,问一问她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世子,你就让我见一见世子妃吧!费不多多长时间的,绝不会 影响世子妃养胎的。“  陈兰硕负手站在窗边,举目看向在小狸的挽扶下,在院子里漫步的苏浅,面色凝重地沉思了片刻说:“九皇子见多识广,都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我家浅浅闭目不出,又能有什么好办法?火锅店开不下去 ,那便闭了就是,左右我恭亲王府也不差这几两银子。” 闭了? 这话说得轻松,那可关系着近千人的生计问题。 掌柜脸上的汗都快下来了,苦着脸说:“世子爷,这火锅店不止是我梅家的,也是世子妃的,闭了也得问过世子妃的意思吧。” “我的意思,就是浅浅的意思。没事的话,你请回吧。”  任掌柜的磨破了嘴皮,陈兰硕依旧不为所动,断然拒绝。 第570章 黑色壳子 陈兰硕没让掌柜见苏浅,但火锅店遇到困难的事情还是传到了苏浅耳朵里。 掌柜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是阿婆火锅店的柳婆子经常出入恭亲王府,通过柳婆子,把消息递给了苏浅。 苏浅听完之后,很惊讶:“那几家火锅店是最近半年才开起来的吗?” 柳婆子想了想:“是。不是一起开起来的,是前前后后,中间隔不长时间,开起来的,打着物美价廉的旗号,吸引了一大批客源,连我开的那个小火锅店也受了影响。” 陈兰硕被宫里的人叫去了,估计没有几个时辰回不来。 苏浅瞅准了机会,带着小狸,换了便装出了王府,直奔新开的火锅店而去。 天气转凉,正是吃火锅的时候。 一辆红缨宝盖的华丽马车停在了悦来火锅店门口。 “世子妃,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瞄着苏浅的肚子,小狸嘴里嘴吃了黄莲一样,苦涩无比,她已经能预感到世子回来,没有看到世子妃的人影时,会发多大的火了。 苏浅掩好肚子,理所当然地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家火锅店能吸引这么多来吃,底料和食材一定有其独特之下。只有进去吃一次,才能彻底摸清对方的底细。” 见她心意已决,小狸情知拦也没有用,只能认命地搀着她下了马车。 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热情地把苏浅引进了里面:“夫人,请问你是要雅间还是就在大厅里吃?” 苏浅戴着兜帽,把娇俏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笑着说:“要雅间。” 说着,她看向小狸,小狸会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了伙计。 “好咧,雅间在二楼!请跟我来。” 伙计眉开眼笑地接了,撒欢似地跑在前面引路。 小狸扶着苏浅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行到楼梯的一半时,一位面相富态,约有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行至苏浅身边时,他无意中抬起手,拍掉了遮在她头上的兜帽。 “对不起,夫人。” 中年男人愣了下,很快礼貌地道了歉。 苏浅扭过头,盈盈一笑:“没关系。” 中年男人精明锐利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艳,嘴角勾起,笑着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用兴味的目光看着苏浅离开。 走到雅间门口时,小狸偶然回过头,看到中年男人灼热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苏浅的后背上,她心里一惊,扶着苏浅快步走进了雅间。 引路的伙计出去了,说是让她们稍等一下,他下去拿菜单。 小锂踮着脚,雅间门板上方的雕花镂空往外面看了好一会儿,见那个中年男人没有跟上来,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苏浅奇怪:“你在看什么啊?” 小狸想了想,还是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说与苏浅听了。 苏浅不以为意:“这里是京城,我是世子妃,没人敢对我起坏心思的。你就放心吧。” 小狸也觉得有道理,谁会这么不长眼,会把主意打到恭亲王世子妃的头上呢?!那不是嫌命长了嘛。 伙计刚出雅间的门,就被中年男人叫了过去:“刚才那位夫人是京城哪门人家的?” 伙计躬着身,恭敬地回道:“回王爷的话,那位夫人没说,不过我看到了她乘坐的马车上有恭亲王府的标记。” 恭亲王府? 今年恭亲王府喜事有好几桩,世子成亲,庶子成亲,并且世子妃和二少夫人先后有孕。 只是不知道那位夫人是世子妃,还是二少夫人? 中年男人挥手让伙计走了,径直沉思了片刻,很快招来一个小厮,去帮他打听消息去了。 伙计拿来了菜单,苏浅细细地看了,扬眉对一边的小狸说:“今天可全靠你了。我点这些东西,你能吃完吗?” 孕妇要少吃辣,为了腹中的胎儿好,尽管她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只能拼命地控制想胡吃海塞的欲望。 看着苏浅点的那些肉啊,丸子啊,小狸的口水都快泛滥成灾了,豪迈地拍了拍胸口,大声说:“夫人放心,全包在奴婢身上了。“ 伙计拿着菜单走了出去,不多时,鸳鸯锅放到了桌子上,桌子底下的无烟炭火也点着了。 雅间的门开着,青菜和切好的肉片等等,流水似地呈了上来。 屋里开始有些热了,苏浅解下披风,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惊喜的叫声。 “呀,姐姐,你也来这里吃火锅啊?” 周绾绾站在门口,无意中往雅间里瞄了一眼,很快发现了苏浅。 苏浅有些惊讶,周长河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兄妹嘴馋,听说京城里新开了一家不错的火锅店,且味道不错,吃得人特别多,就想过来尝一尝,没想到会碰到世子妃。” 相比于不懂事,且过份热情的妹妹,周长河这个做哥哥就有分寸得多了,言语中既不疏离也没有表现得过份热情,客套得恰到好处。 周绾绾的目光隐隐带着期待,苏浅笑了笑邀请道:“我们主仆两个人坐在这么大的的雅间里,有些清冷了,你们也进来跟我们一起吧,这样还能热闹些。” 不等周长河客套一下,周绾绾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好啊,好啊。” 说着,她蹦蹦跳跳地进了雅间。 周长河无奈,只得带着尴尬的笑跟在周绾绾的身后,进了雅间。 多了人,怕不够吃,苏浅又点了些青菜和肉食。 火锅翻涌着,苏浅用筷子拨弄了一下,查看着锅里的原材料。 周绾绾不明所以,好奇地问道:“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苏浅正欲停止翻动,筷子头上突然挟了个黑色的壳子上来。 她愣住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黑色的壳子是什么东西,放到鼻子底下轻嗅了几下,也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出来。 “这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把黑色的壳子放到桌面上,苏浅询问道。 小狸和周氏兄妹看过了之后,纷纷摇了摇头。 火锅开了,周长河把一些肉片和青菜一起放进了锅里,笑着说:“世子妃如果实在想知道的话,不如摇摇雅间的铃,叫个伙计上来问一问。”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苏浅看到她身后的墙上有根绳子,她摇了一下。 第571章 镇南王 伙计进了雅间,看了看桌面上的黑壳子,目光微闪,笑着解释道:“这是御米,用来调味的。有了这个,火锅才能越吃越香。” “御米?这名字,我还是头一次听,挺新鲜的,能说具体些吗?” 苏浅给小狸使了个眼角,小狸会意,从钱袋里摸也一锭银子放到伙计手里。 伙计喜笑颜开地收下了,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  “这御米是从西南之地引进来的,是比黄金还稀罕的物什,一般人家想用,还用不起,所以取名叫御米,锅里放上一点这个东西,就能引得人食欲大增。不瞒你说,我们这店里回头客多,就是这个原因 。” 伙计得了赏银,乐乐呵呵地走了。 “御米?” 苏浅手指头轻轻敲在桌面上,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的同时,也隐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周长河和周绾绾已经撸起了袖子,开始捞锅里煮熟的食材,小狸也没客气,坐下来大朵快颐。 见苏浅坐着不动,周长河捞起了几片肉放到了她面前的碗里,殷勤地招呼道:“现在不是想事情的时候,趁热吃,吃饱了再想也不迟。” 苏浅抬起眼,往锅里瞄了一眼,突然出声说道:“都别吃了!” 她知道御米是什么东西了! 屋子里的人瞬间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世子妃,有什么不妥吗?” 小狸站起来,慌里慌张地问。 “这些黑色的壳子,叫御米壳,是从一种名为罂粟的植物上取下来的。放在食物里,能大大提高食物的美味,但时间久了会上瘾。一日不吃,就抓心挠肺,精神不振。” 苏浅站起来,神色严肃地说。 这就是新开的这家火锅店回头客多的原因。 “不是吧?为了挣钱,开店的人心也太黑了吧?” 周绾绾咽了口口水,如避蛇蝎地丢掉了筷子。 周长河皱着眉:“每日到这家店吃火锅的人络绎不绝,不知道有多少人上瘾?” 苏浅想到的,周长河也想到了。 来这家店吃火锅的人不乏达官贵人,如果他们上了瘾之后,这火锅店的主人再稍加引诱,后果想想都人毛骨悚然。 “火锅,我们不吃了!为今之计,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才是!” 苏浅拿起披风,快步往门口走去。 雅间的门开了,几个小厮绷着脸跨了进来。 “世子妃大驾光临,我家主子仰慕已久,特命我等过来请世子妃到隔壁的屋子叙话。”到了苏浅近前,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灼灼的目光盯着她脸上,眼神里带着估量之色。  见势不好,小狸忙张开手拦在苏浅面前,目露警惕之色:“我家世子妃身子不舒服,正要回府休息。你家主子若是真想见我家世子妃的话,应该先到恭亲王府送上拜贴!见也不见,自有我家世子爷定夺 !” 中年男人扬了扬眉:“我跟你主子说话,你一个小小的丫鬟,插什么嘴?来人,掌她的嘴!” 说着,两个小厮走过来,就要把小狸拉到一边。 苏浅抓着小狸的手不放,冷厉的目光刺向中年男人,冷声说:“小狸是我的丫鬟,我看你们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精明的目光闪烁着一丝狡诈的暗光:“只要世子妃去见我家主子,我自然不会拿你这个丫鬟,还有你身后的那对兄妹怎么样。” “你主子是谁?我苏浅可不见无名鼠辈!“ 竟然敢威胁她? 苏浅心里恼怒,面上却一片冷傲之色。 中年男人笑了笑说:“我家主子是世子爷的叔叔,当今天子的弟弟,镇南王!” 镇南王一直镇守在西南边境,无诏不得回京。 如今镇南王竟然回京了,苏浅自然惊讶。 她回身握着小狸的手,温声说:“我去见镇南山,你和周氏兄妹待在一起,等着就是了。” 怕小狸不明白,在说到等字时,苏浅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小狸目光一闪,轻轻点了点头,目露担心地说:“世子妃早些回来!若是世子回到府里,不见世子妃,怕是会担心的。” 听到这话,苏浅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世子妃身体不适,想早些回府,镇南王想见,以后再找机会就是了。” 周长河走过来,皱着眉对中年男人说。 中年男人懒得搭理他,全副心神都在苏浅身上。 “世子妃,该走了吧?别让我家主子等急了。” 他笑眯眯地催促道。 “走吧。” 苏浅看了小狸一眼,转过身,目光淡淡地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苏浅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目不斜视地走出了雅间。 “你家主子在哪儿?” 到了门外,苏浅不客气地问。 “就在楼上。世子妃不必紧张,我家主子多年没回京城,只是想跟世子妃闲话一些家常而已。” 中年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引路,领着苏浅上了三楼。 跟二楼不同,三楼的走廊里都铺了厚厚的地毯,双足落地,无一丝脚步声传出。 路过几个房间,苏浅看到房门紧闭,只有低低的说话声和咳嗽声传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甜甜的。 苏浅不适地掩着口鼻,跟着中年男人停在一间房门前。 中年男人抬手敲了敲门:“主子,世子妃来了。” “进来吧。” 里面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似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中年男人推开门,躬身客气地说:“世子妃,请进。“ 苏浅犹豫了一下,在中年男人催促的目光下,缓步迈进了门里。 进了屋里之后,苏浅的目光极快地在周围搜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正主,就听身后吱呀一声。 她慌忙转身,看到房门合上了,把中年男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挡在了外面。 苏浅心里不安得厉害,心脏跳得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伸手就去扒拉房门,那道浑厚的男声再起响起。  “你别害怕,我就是想找你说话而已。过来,来我这里。” 第572章 流氓皇叔 苏浅僵了片刻,慢慢地转过身。 看到之前在楼梯上碰到的那个中年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到了她身后,伸手想要来扶她的肩膀。 苏浅眉头一皱,躲开了他的手。 “不知皇叔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她垂着头,绷着脸,轻声问道。  “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说说话了吗?我有好几年没有回京了,今年得幸,奉皇上的诏令进京过年。一回京城,我就听说了世子妃苏浅,才华横溢,才冠京师。不巧,今天能在这里碰到你,就想请你过来 论一论诗词歌赋。” 镇南王的目光似有似无地从苏浅娇俏的脸上掠过,眸底深处闪过一丝火热。 苏浅听得眉头一跳,脚步轻挪,从被镇南王渐渐逼近的角落里移了出来。 “皇叔过誉了!京城里的名门闺秀有才华的多的是,我才疏学浅,不过徒有虚名而已。” “是不是虚名,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跟你亲近....” 镇南王懒得再逶迤下去,撕开了虚伪的表面,露出了狰狞的目的,伸手就去拉苏浅的手。 “皇叔!我可是恭亲王府名门正娶的世子妃!你我同是皇家人,你这样做,要是传到天子耳朵里,天子必定盛怒!” 苏浅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因为镇南王的无耻。 “天子?过了年,天子就该换人了!” 镇南王淫笑着扑了上来。 苏浅走后,雅间的房也被几个小厮堵上了,是防着他们回去报信的。 周绾绾不安地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小声问:“哥哥,怎么办啊?姐姐会不会有危险啊?” 周长河忧心忡忡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皱着眉说:“镇南王心存不良,世子妃怕是要凶多吉少。” 小狸绞了会儿手指,突然凑到周绾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周绾绾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不多时,小狸拉着周绾绾打开门。 听到声音,守在门口的小厮马上扭过头来,举起了手里的刀,脸色阴沉地说:“回去!” 小狸紧张得手心冒了一层冷汗,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脸出来:“这位哥哥,我妹妹肚子不舒服,想去上个茅房。你们能不能行个方便?” 周绾绾低着头,伸手捂着肚子,咬着牙痛叫道:“肚子好痛!我快憋不住了!” 小狸皱眉:“谁让吃了油性大的东西,又作死喝了凉水,你不拉肚子,谁拉肚子!只求这几位哥哥行行好,赶紧带你去茅房,千万不要拉在裤子里了!” 直接的话,让周绾绾羞红了脸,眼睛里迅速浮起一层泪水,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守门的几个小厮都有些心软。 小狸扶着周绾绾下了楼,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周绾绾慌得小脸惨白,小声问:“现在可怎么办?” “进了茅房之后,我想办法把人引开,你赶紧跑!我家世子进宫去了,你一出门就往皇宫门口跑!一定会碰到他的!” 小狸也有些紧张,但比周绾绾好多了,起码手没有抖,一想到世子妃还等着她搬救兵,她的全身就充满了力量。 周绾绾佯装镇定地进了茅房,没一会儿,她就听到外面传来小狸的高声尖叫声:“救命啊!这家店是赎卖人口的黑店!” 小狸瞄准时机,冲进了坐得满满当当的店里。 两个小厮情知不好,忙追了上去。 周绾绾提着裙子,心脏跳得怦怦直响,趁着混乱一口气跑到了外面。 按照小狸的吩咐,一出门口,她就往皇宫门口狂奔而去。 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周绾绾咬着牙,奋力往前跑,拐了个弯,迎面撞上了一辆宝盖的华丽马车。 “世子车驾,闲人闪避!” 驾车的侍卫横眉立目地高喝了一声。 周绾绾眼睛一亮,不闪不避,直直地撞了上去,嘴里还在嘶声大喊着:“是恭亲王世子吗?世子妃遇险!” 马车快要撞到周绾绾身上的时候停了! 不等马车停稳,车帘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粗鲁地掀开了。 陈兰硕钻出车厢,袖手站在马车上,眯着清冷的凤皮,居高临下俯视着软到在地上的周绾绾:“你说谁遇险?” 周绾绾仰起头,满是迷恋地看着恍若天人的陈兰硕:“世子妃遇险!我拼死逃出来报信!还请世子赶紧去救世子妃!” “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我的浅浅?!” 震惊过后,就是暴怒,陈兰硕的脸色难看至极。 “还不上车?” 他掀开车帘,躬身就要坐进去,扭头却看到周绾绾神色呆滞地盯着他。 周绾绾回过神,慌里慌张地爬进车厢,神色拘谨地坐在一边,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那人是谁?” 陈兰硕冷声问道。 周绾绾垂着头,小声回道:“是镇南王!” 陈兰硕目光一凝,重重一拳打到了车厢上:“那个老色鬼!” 镇南王生性风流,还是皇子的时候,家中的妻妾就已成群了,在大街上看到好看的女子,二话不说就强抢回府,事后再甩给女子的娘家一笔小钱,是个十足的老流氓! 想到了苏浅落到他手里,可能会面对的情况,陈兰硕就气不打一处来。 “召暗卫过来!那个老不死的敢动浅浅一根毫毛,我就生吞活剥了他!” 陈兰硕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嗜血的暗芒。 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周绾绾抬起头,恰好看到他脸上的凶狠之色,脖子后面莫名一凉,忙重新垂下头去。 “是。” 车夫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竹管,用火折子一点,咻地一声飞到了半空,炸出红灿灿的一片。 当今天子正在御花园里散步,仰头把这片红光尽收眼底,惊讶地咦了一声:“这不是召唤暗卫的信号吗?” 到达悦来火锅店门前时,马车前后已经簇拥了几十名黑衣劲装的侍卫,杀气腾腾地跟在陈兰硕身后。 伙计想拦,被陈兰硕一拳打飞出去老远,门牙也掉了两颗。 剩下的伙计一缩脑袋,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再上前阻拦了。 “世子爷,你怎么来了?是要吃火锅吗?我马上给你安排雅间!”  火锅店的掌柜抹着脑门上的冷汗,跑到陈兰硕面前,点头哈腰,谄媚无比。 第573章 鬼门关 “别着急,皇叔!我最近新作了一首小曲,正要寻一知音呢。不知道王爷能不能静下心来,听我抚琴一曲?” 忍着心里的强烈恶心感,苏浅乖顺地镇南王把她揽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捂在肚子上。 镇南王一愣,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他早就听说了,世子妃苏浅色艺双绝,每出一首新曲子,于一夜之间,就能传遍大陈。 “好。但是抚完了琴,我可不能放过你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浑浊的目光里都是淫色。 苏浅松了口气,不安地站在角落里,看着镇南王叫了小厮,要了古筝和酒菜。 苏浅坐在琴后,笑盈盈地看着镇南王,温声说:“我弹的这首曲子叫十面埋伏。” 听到曲名,镇南王就愣了一下,这名字一听就带着杀气。 不等他说话,苏浅垂下头,扬手拨弄起来。 “我找陈兰思!识相的,就在前面带路!不识相的,格杀勿论!” 陈兰思,镇南王的名字。 陈兰硕直呼其名,心底的愤怒,早就压抑不住。 掌柜脸上抹着额头上的汗,打着哈哈:“王爷,他,他不在....” 陈兰硕嘴角一抿,不愿意再磨蹭下去,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他脖子上,厉声问道:”我再问一遍,陈兰思在哪?“ 看到寒光闪闪的宝剑,掌柜的腿都软了,伸手一指三楼,带着哭腔说:“世子爷饶命!王爷,他在三楼!” 陈兰硕一剑刺在了他的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 掌柜惨叫一声,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陈兰硕带着人快步上了三楼,双脚刚刚踏进走廊里,他就听到带着杀气的琴声响起,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厮杀,可见弹琴之人,心里的怒火已经到了杀人的地步。 他脸色一变,不用人引领,大步往一个包间方向走去。 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守在门前,见状,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世子爷,我们王爷正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跟在陈兰硕身后的周绾绾就指着中年男人的脸,大声地叫了起来:“就是他!就是他带着人强逼着我姐姐去见那个镇南王的!” 陈兰硕嘴角地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突然伸手掐住中年男人的脖子,把他提起来,用力往门板上扔去。 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两边的门板晃了晃,掉到了地上。 中年男人躺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陈兰硕提着剑,狠辣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坐在桌子边的镇南王:“皇叔,你把我的世子妃请来给你唱曲儿,可以经过我同意?” 镇南王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我请世子妃过来,就是说说话,听听曲儿,贤侄何必这么生气?” “除了说话和听曲儿,皇叔就没想做点别的吗?” 中年男人想要站起来,陈兰硕偏不让,大步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把他压回了地上。 “我倒是想做点别的!可惜,世子妃不太配合。如果贤侄愿意的话,皇叔愿以一百个美女,跟你换世子妃一人。” 镇南王色气地眯着眼睛,一对本就不大的眼珠子显得更小了。 “皇叔近些年越发没有正形了!浅浅是我的心头肉!谁敢动她,我跟他势不两立!别说拿一百个美女跟我换了,就是拿这天下跟我换,我也不会换!” 陈兰硕冷哼一声,脚下用力一跺,中年男人刚刚撑起的身体重重地跌到地板上,神色痛苦地吐出几口血来。 镇南王的脸沉了下去,阴郁的目光盯着陈兰硕的脚下:“放了我的属下!你再踩下去,他就没命了!” “皇叔让我放,我当然是....” 陈兰硕冷笑着又是一脚跺了下去。 “不放了!让我放人,我就放,那我的脸往哪儿搁!” 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脚朝下倒在了血污当中。 陈兰硕犹不解恨,接着跺了好几脚。 镇南王一言不发地看着,背在身后的手掌,紧紧地握成拳头,脸色也难看无比。 “我陈兰硕的人,谁敢动,那就是找死!皇叔是我的长辈,我动不了,但皇叔的手下,但凡参与逼迫我家浅浅的,没有一个逃得了!” 见中年男人彻底不动了,陈兰硕这才满意地抬起脚,盯着镇南王,露出一个惨人的笑容。 包间外面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周绾绾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很快缩着脑袋,脸色煞白地闭上了眼睛。 黑衣劲装的暗卫们手持利刃,如砍瓜切菜一样收割着门外小厮们的性命。 一个小厮后背中了一刀,匆忙中奔进了屋子里,高呼道:“主子救....”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追上来暗卫一刀结果了性命。 鲜血喷涌而出,饶是镇南王也不由脸皮一抖。 陈兰硕伸手把苏浅从古筝后面拉了起来,捂着她的眼,不让她看到太过血腥的这一幕,用力握着她的手,声音如和风细雨,温柔至极:“浅浅,别怕,我在。” 苏浅抚着肚子,痛苦地拧着眉:“阿硕,我肚子痛!” 陈兰硕脸色大变:“你怎么了?浅浅,你别吓我!“ 苏浅拿下他罩在她眼睛上的手,苦笑:“我们的孩子可能要提前跟我们见面了!” 镇南王在悦来火锅店遇刺,所带属下全部身亡。 事发时,恭亲王世子妃也在店内,受其刺激,腹痛如绞。 恭亲王妃,世子院内。 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了出来,紧张地站在廊下的陈兰硕,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俊俏的脸上,大滴大滴的汗珠跟水一样流了下来。 恭亲王妃站在院子里,扭过头对一个婆子说:“去给世子搬个椅子过来!女人生孩子,没有几个时辰生不下来的,他就这么一直站着,腿能受得了吗?” 婆子应了,搬了个椅子过去,小声劝道:“世子爷,你坐一会儿吧!” 陈兰硕神思不属地应了,刚要过去坐下,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苏浅的痛苦的叫声。 “好痛!” “世子妃别说话!再用力一些!孩子就要出来了!”  他马上站了起来,猛地跑到门边,一边捶门,一边大声地喊着苏浅的名字:“浅浅,浅浅!” 第574章 母子平安 房门打开,一股刺鼻的血气涌了出来。 陈兰硕攥着拳头就要往屋里冲去。 接生婆跑了出来,伸手关上门,把他挡在了外面。 “世子妃的这一胎怕是不顺当,孩子脚先出来。世子爷,万一,奴家说万一,如果世子妃和小世子只能保一个,世子爷会保哪一个?” 稳婆抹着额上的细汗,顶着陈兰硕杀人一样的目光,艰难地说出这些话。 恭亲王妃走近,皱着眉说:“就不能在世子妃和小世子一起保住吗?” 稳婆面有难色:“胎儿早产,世子妃的力气象是要用尽了.....” 陈兰硕毫不犹豫:“当然是保世子妃!没出生就敢这么折腾他娘,这样的逆子,不要也罢!” 恭亲王妃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想开口说点什么,瞄到陈兰硕脸上难看的表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恨铁不成钢地点在了他的额头上:“什么逆子?!那是你儿子!“ 稳婆得了话,赶紧进了产房,把听来的话按原话说给了苏浅听。 柳婆子拨开苏浅脸上贴着的湿发,把一片参片塞进她嘴里,无奈地说:“明明是顺产,你非得让稳婆出去,试探世子一回。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有心不如多使点劲,早点把孩子生下来。‘ 苏浅脸色惨白,带着虚弱的笑:“女人只有在生孩子的时候,才知道嫁的男人是人是狗。试他这一回,我以后也就安心跟他过日子了。” 不久之后,屋子里响起一声宏亮的婴儿啼哭声,中气十足。 稳婆抱着孩子,推开门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恭喜世子,喜得小世子!” 谁知听完这话,陈兰硕脸上毫无笑意,僵着身体站在原地,沉下脸说:“我不是说过,保世子妃的吗?” 稳婆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讪笑着说:“世子妃和小世子母子平安!” “这么说,浅浅没事?” 陈兰硕这才露出一个狂喜的笑容,稳婆见状,刚想把小世子送到他怀里,让他抱一抱。 陈兰硕越过稳婆和她递到一半的襁褓,大步进了屋子,喜不自禁地说:“我去看看浅浅。” 稳婆僵了片刻,不明所以地站在了原地。 恭亲王妃快步走了过来,喜笑颜开地接过了襁褓,扬声道:“小世子平安出世,王府上下重重有赏!” 说着,一个婆子走过来,往稳婆手里塞了十两银子。 稳婆喜得眼不见眼,心里却在嘀咕:“这世子眼里只有世子妃了,小世子出生了,连看一眼都没有。” 屋子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气,床榻上已经收拾干净了。 苏浅戴着抹额,靠坐在床上,就着柳婆子的手,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红糖水。 陈兰硕红着眼睛,大步奔到了床边,紧紧地握了她的手,小声说:“辛苦了!” 说着,他鼻子一酸,就要掉眼泪。 苏浅本来没事呢,看到他这样,也忍不住眼角一红,想要落泪。 柳婆子站在一边,看得真真的,劝道:“月子里面可不能哭!” 苏浅这才绷住脸,没让眼泪掉出眼眶来,红着眼睛,不好意思地说:“是他先情绪不对的,惹得我也....”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你看到咱们的孩子了吗?长得象你,还是象我?” 陈兰硕吱吱唔唔:“咱两都象。” 柳婆子冷眼旁观,没忍住,插了一句嘴:“你该不会是连孩子都没看一眼,就急着进来看浅浅了吧?” 陈兰硕气弱:“有看的。我有看到,包在孩子身上的小被缝得挺好的。” “是我缝的。” 苏浅一脸骄傲地接话道。 “浅浅手艺真好。” 陈兰硕语气狗腿。 苏浅扬眉:“去把孩子抱进来让我看看。” 陈兰硕乖顺地应了声是,乐颠颠地跑出去接自己儿子去了。 柳婆子叹了口气,脸色复杂:“浅浅,有多少女子这一辈子就盼着能遇到个世子这样的相公,你就知足吧。” 苏浅嗯了一声,甜甜一笑。  抱着怀里小小的襁褓,陈兰硕不知如何是好,左抱也不行,右抱也不行,好不容易姿势抱对了,盯着孩子睁不睁眼睛的小脸,他面带纠结地说:“母妃,他怎么长得这么丑啊?红通通的,跟只小猴子一 样。这是我和浅浅的孩子吗?” 恭亲王妃哭笑不得:“不是你跟世子妃的,还能是谁的?你出生的时候,也是红通通皱巴巴的,过两天就好看了。” 陈兰硕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进了屋,放到了苏浅的怀里。 小夫妻头抵头,傻笑着看着孩子的眉眼。 “他的鼻子长得跟你一样哎。” “他的嘴巴长得象你,小嘴。” 柳婆子瞄了傻呆呆的小夫妻一眼,咳了声说:“看一会儿就把孩子抱给奶娘吧!孩子才出生,该喝奶了。” 苏浅皱眉:“不用奶娘,我自己来喂他。” 她自己的孩子,却要喝别人的女人的奶长大,想想,她就觉得不自在。 柳婆子惊讶:“你要自己来喂?也不是不可以,就怕王妃那里不同意。” 但凡高门大户,孩子出生都是交给奶娘的,很少有生母亲自喂养孩子的。 “我娘那里,我去说服,只要浅浅愿意就行。” 陈兰硕情意绵绵地看着苏浅。 苏浅心里一甜,柳婆子无奈地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 “既然你要自己喂,就让孩子先吸吸看,别饿着他了。” 苏浅掀开衣服,抱起孩子,凑近胸口。 可是孩子攒着拳头吸允了半天也没有奶水出来,张开小嘴,可怜地嚎哭起来。 苏浅也有些着急,眼巴巴地看着柳婆子说:“怎么办,没有奶?” 柳婆子睨了她一眼,瞄向陈兰硕,笑着说:“那就让他吸吧。” 陈兰硕惊讶:“我?” 柳婆子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你自己的媳妇,你不吸,让谁来吸?你要是实在不愿,就叫来一个粗使的婆子过来给浅浅吸。” 苏浅红了脸,连连摆手道:“那不行,真的不行。“  陈兰硕红了耳根,小声说:“我自己来。” 第575章 世子太妻奴 “你们快点。孩子一会儿该饿了。” 柳婆子催促了一句,转身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个。 苏浅红着脸掀开衣服,陈兰硕舔舔嘴唇,俯下身。 过了一会儿,苏浅问:“怎么样?” 陈兰硕皱眉:“出来了。可是怎么是黄色的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陈兰硕转身去外面把柳婆子叫了进来。 柳婆子笑:“对了,就是这个颜色。这叫初乳,孩子吃了母亲的初乳,身子骨才蒋康。” 苏浅把孩子重新抱了过来,孩子砸巴着小嘴含了,闭着眼睛满足的吃了起来。 陈兰硕脸上挂着傻笑,呆呆地看着苏浅喂孩子。 柳婆子看不下去,抬手指了指门外:“王妃还在外面站着呢,奶娘也在她身边,眼看就要进来抱孩子了。你不出去拦一拦吗?” 陈兰硕如梦初醒,急急地跑到门外去了。  听完陈兰硕的话,恭亲王妃皱眉:“只有小门小户,家里请不起奶娘的才会亲自喂养孩子。自己的孩子想要自己喂养,这个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浅浅人瘦,她自己的奶水怕是不够孩子吃的。要不,这 样吧,她自己喂也可以,但是奶娘也不能少。如果她觉得力不从心的话,还是由奶娘喂养孩子比较妥当。” 怕陈兰硕说不清楚,恭亲王妃亲自进了房间,把话说给苏浅听了。 苏浅面色纠结,考虑到自己身体的情况,最终同意了恭亲王妃的提议。 这个时代没有奶粉,让孩子吃奶娘的奶,权当喝奶粉了。 两个奶娘生得白白胖胖的,胸前鼓鼓的,自从苏浅有孕之后,就一直被养在王府里。 开始听说世子妃不要奶娘,要自己喂孩子时,她们还担心饭碗会保不住,眼下总算松了口气。 苏浅的奶水的确不足,孩子吸了一会儿之后,还没有吃饱就吸不出奶来,不依地大哭起来。 恭亲王妃一脸被我料中了的表情,对着她扬了扬眉毛:“浅浅,把孩子给奶娘吧!” 孩子来到世上第一天,总不能让他吃不饱,怪只怪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苏浅依依不舍地把孩子递到了奶娘怀里。 奶娘欢欢喜喜地接过来,一边撩衣服,一边盯着孩子的小脸看得错不开眼。 小世子脸红红的,五官精致,皮肤极白,小手肉乎乎的,皮肤白得跟玉脂一样,乍一眼,跟透明一样。 奶娘忍不住笑道:“小世子生得真好!瞧这小脸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陈兰硕展颜一笑,面带得意地说:“长得象浅浅。” 恭亲王妃一看他这个有妻万事足的样子,就牙根直泛酸水。 她这个儿子也太妻奴了! 苏浅有些疲惫,坚持了一会儿,两只眼皮就上下打起架来。 柳婆子把她背后的靠枕取了,让她平躺着。 没多久,苏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奶娘喂完了孩子之后,就把小世子交到了恭亲王妃手里。 恭亲王妃抱在怀里,看着孩子沉睡的小脸,越看越是爱不释手。 “这孩子跟你小时候生得一模一样。” 她笑着对袖手站在一边的陈兰硕说。 陈兰硕咧着嘴,一直笑不停,全身上下都洋溢着蜜糖一样的甜。 “孩子,我抱走了,让浅浅好好坐月子吧!” 恭亲王妃抱着孩子站了一会儿,抬手让身边的婆子拿来了一条大红色的锦被,严严实实地把孩子包了,这才出了门,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陈兰硕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着恭亲王妃抱着孩子慢慢走远。 柳婆子走过来,皱着眉说:“王妃把孩子抱走了,浅浅醒来看不到,该闹了。” 陈兰硕神色微讶:“为什么?浅浅生完孩子元气大伤,调理身子最重要,再照顾孩子,怕是影响她身体复原的。” “你不明白女人当了母亲之后的心情,恨不得把所有心神都放到孩子身上。一觉醒来看不到孩子,心里就空落落的。世子难道就没有这种心情吗?“ 柳婆子失笑。 陈兰硕摇了摇头:“没有。谁也没有浅浅重要。” 瞄到他脸上淡定的表情,柳婆子心里一动,突然出声问道:“世子该不会是怕有了孩子之后,浅浅只在意孩子,忽视了你,所以才同意王妃抱走孩子的?” 陈兰硕不自在扭过头说:“不是。我是为了浅浅好。” 柳婆子失笑,这醋劲也太大了,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 但在心里,她也暗暗地替苏浅高兴。 听说苏浅顺利生下了小世子,王淑漫恨得就差把手里的帕子给绞碎了。 “不是说难产,要保大还是保小吗?” 干瘦的婆子苦着脸说:“老奴亲耳听到的,世子妃生孩子的时候,里面的稳婆出来过一次,问世子爷保大还是保小,世子爷急得一头汗,恨不得冲进产房里。要不是王妃拦着,他只怕把屋子都拆了。” “赵德馨肯定说保小,是不是?” 王淑漫讽刺地勾起嘴角。 “王妃没有发话,但依老奴看,她是想保小的。但有世子爷在,轮不到她作主。世子爷一口咬定只保世子妃!” 婆子接道。 “说来说去,这个苏浅就是命好!生个孩子也顺顺当当的,连个意外也没有!” 王淑漫气得直咬牙。 苏浅生了小世子,世子妃地位更加稳固,以后再有人想从中作梗,怕是很难了。 “夫人,世子妃生了,是个男孩。” 打听消息的丫鬟急急地走进屋里,脚步还没站稳当,就对大着肚子在屋里走动的柳云霓说。 柳云霓脚步一滞,低下头抚着自己的肚子,脸色复杂地说:“世子妃的运气一直都那么好。” 同是怀孕,她的身材和苏浅根本不能比。 哪怕是大着肚子,苏浅依旧双腿纤细,体态轻盈,脸色白皙红润,宛如少女。 而她,吃少了,饿得受不了,吃多了,就发胖。 脸圆润了不少,腿也浮肿了,腰身足足胖了一圈。 每日照镜子的时候,她都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她,是妖怪。 因为这些,王爷来她院子的次数越发少了。  夜里腿抽筋,她都是哭着醒来,又哭着入睡的。 第576章 一切都好 “生了?” “是个男孩。” 袁紫素抚了抚肚子,叹了口气:“人的运气真是天注定的,抢都抢不来的。我原想着,她要是生个女孩,我生个男孩,一定能在王府当中扬眉吐气。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苏浅一举生下小世子,传入各人的耳朵里,有人欢喜,有人忧。 白九端坐在桌子后面,提着毛笔正在写着什么。 “主子,恭亲王府传来消息,世子妃顺利生下小世子,母子平安!” 白九没有抬头,手里的毛笔却偏离了原先的轨迹,在宣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黑色印记。 “她还好吗?” 他皱着眉,换掉了写了一半的宣纸,温声问道。 “世子妃一切都好。” 侍卫垂着头,恭敬地回道。 白九停了笔,扭头看向窗外,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一觉醒来的,天色已经擦黑。 苏浅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身边,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大声喊了起来:“婆婆,阿硕,孩子不见了!” “孩子让奶娘抱去喂奶了。” 陈兰硕目光闪烁地走了进来,到了床前,亲昵地握住了苏浅的手。 苏浅长长地松了口气,淡淡一笑:“我以为孩子让人给抱跑了!” “怎么可能?这里是王府,守卫众多,一般人哪有胆子敢抱走咱们的孩子?!” 陈兰硕笑她紧张。 苏浅讪讪一笑,在现代人贩子众多,扭个身的功夫,孩子都能被人抱走了。 一觉醒来,她一时忘记了,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了。 “我也可以喂他呀。” 苏浅心里闪过一丝微妙。 “你不是睡着了吗?见你睡得香,孩子又饿了,我就让奶娘喂孩子了。你要想看,我就让奶娘把孩子抱来给你看看。” 陈兰硕笑着说。 “我当然要看。我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我还没看上几眼呢?” 苏浅心里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下床去看孩子。 陈兰硕拦着她,温言安抚:“你就坐在床上等着,我这就让人把孩子抱来。” 苏浅催促:“那你快点哦。” 陈兰硕应了,皱着眉出了房间,小声吩咐了丫鬟几句:“你到王妃那里,就说世子妃要看孩子。要快!” 丫鬟飞奔而出,很快到了恭亲王妃院子里。 孩子吃饱喝足,小脸红朴朴地躺在摇篮里,恭亲王妃搬了个椅子坐地边上,看着他的小脸,越看越喜欢。 丫鬟走进来,小声地把陈兰硕的原话传达了。 恭亲王妃面露不悦:“你去告诉他,孩子已经睡了。世子妃要看孩子,等明天一早,我就把孩子抱过去。” 丫鬟无奈,只好回返。 陈兰硕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着,听完了丫鬟的话,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过身,脚步在门前顿了顿,闭了闭眼,这才嘴角噙笑缓步走进了屋里。 苏浅坐在床上,一直眼巴巴地等着。 见陈兰硕进来,她目露期待地往他身后张望了几眼,笑着问:“孩子呢?孩子抱进来没有?” 陈兰硕身体一僵,温声说:“孩子抱到母妃那里了,已经睡了,明天一早就抱过来了。” 苏浅的笑脸垮了下来,沉着脸问:“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奶娘喂完之后,为什么要抱到母妃那里?她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抢走我的孩子?” 女人做了母亲之后,心思纤细敏感,一点点事情都会被无限放大。 说着说着,她就红了眼圈。  陈兰硕忙坐到床上,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的孩子,谁也抢不走的。你才生完孩子,身体虚,母妃体谅你辛苦,所以代为照顾几天。等你身体好一些,再把孩子抱过来。这 样,行不行?”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你是向着你母妃的?” 苏浅抹了抹眼角,疑惑地说。 陈兰硕拍了拍她的后背,轻笑:“怎么会呢?我一直都是向着你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你保证明天一早,就让我看到孩子。” “我保证。如果我做不到,你就罚我一个月内只能睡在外面的榻上。” 陈兰硕信誓旦旦。 苏浅信了,身体放松下来,破涕为笑:“我肚子饿了。” 柳婆子带着丫鬟们走了进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陈兰硕坐在桌子边,伸手就要去扶苏浅。 柳婆子咳了一声,皱着眉说:“坐月子是不能下床的,浅浅就坐到床上吃吧。” 瞄着一桌子的菜,苏浅心有不甘:“坐在床上,我就挟不到菜了。“ 柳婆子把一碗膳食放到她手里,笑着说:“那桌子菜可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世子准备的。你没吃饭,他也没吃呢。女人坐月子期间,饮食应以清淡为主。” 低头看了自己碗里的食物,苏浅深深地皱起眉:“我就吃这个?” “你想吃有味道的饭菜也不是不可以。坐月子期间,盐和调味料吃多了,脸上会长斑。” 苏浅高兴了一半,柳婆子慢悠悠地说。 听到这话,她伸出去的筷子不得不缩了回去。 吃的和脸之间,她当然要脸。 一碗清汤,苏浅很快就喝完了。 为了不让自己眼馋,她默默地在床上转了个身,背对着桌子。 “近几日,我皇伯父的身体不太好,经常咳嗽。” 快要睡觉时,陈兰硕一脸忧虑地提起。 “宫里不是有很多太医吗?小小的咳嗽而已,让太医看看,不是大事。” 苏浅不以为意。 “对了,镇南王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动向吗?” 那天,她肚子发动得匆忙,有些事没有来得及跟陈兰硕的提起,现在闲下来,仔细想想,悦来火锅店和镇南王都有许多怪异之处。 比如,镇南王曾说过一句话,让她印象深刻。 “天子?过了年,天子就该换人了!” 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似是带着反意,绝不是一时嚣张,没头脑之下冲口而出的糊涂话。 “你问他干嘛?要不是你快要生了,我非在他身上扎个血洞不可!”  陈兰硕面色阴郁,眼神中闪过丝丝杀气。 第577章 乱之将起 “我才不关心他的死活。“ 苏浅捶了他一下,把镇南王说的话,还有那天在悦来火锅店的发现全都告诉了陈兰硕。  陈兰硕眉头一拧,思索过后,沉声说:“那个火锅店有大问题。暗卫曾来报过,说是看到大陈朝数位大官都曾出入过悦来火锅店。还有一点,我皇伯父生了病后,皇叔亲自入宫,献上了一个名叫阿芙蓉 的药。我皇伯父吃了,咳嗽轻了许多。” 听到这里,苏浅腾地坐了起来:“阿芙蓉一定是用罂粟做的,人吃多了,会上瘾。一日不吃,便会浑身无力,打哈欠,没有精神。镇南王怕是心存不善,有谋反之意。” 说到这里,陈兰硕哪还能睡得着,匆匆穿了衣服起来,跟恭亲王爷说了大半夜的夜的话。 一大早,他就骑着马进了宫里。 意识到京城可能要出大乱子的苏浅,一晚上都辗转难眠。 恭亲王妃一无所知,待小世子吃饱饭后,亲自把他抱到了苏浅床前。 不似昨夜的急迫,苏浅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满怀喜悦地抱着自己的孩子。 抱了一会儿之后,她有些累了,想把孩子放到床上。 奶娘走了过来,伸手把孩子接了过去,转手又递给了恭亲王妃。 苏浅的脸瞬间阴了下去:“母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恭亲王妃头也不抬:“硕儿没有告诉你吗?孩子由我照顾,你只需要安心坐月子就行。” “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来照顾就行。” 苏浅很坚持,下了床,就要把孩子给抢回来。 恭亲王妃皱眉:“你不要胡闹!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王府的人!事事亲理亲为,你有几天命也不够用的!” 苏浅双手一滞,僵在了原地,很快被下人们拉回了床上。 在屋里呆了一会儿,恭亲王妃就把孩子抱走了。 下人们拦着,不让她出屋,苏浅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抱走。 天色将黑,在皇宫里呆了一天的陈兰硕才回到了王府里。 才进王府的大门,他就被恭亲王爷叫过去了。 苏浅等了半天,眼睛都快要望穿了,才听到院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世子爷回来了!” 她默默转了个身,好让陈兰硕进来,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但陈兰硕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口时停了下来。 小狸站在门口,轻声说:“白天时,王妃抱着小世子来过了,世子妃不想小世子离开,就和王妃闹了起来。王妃把小世子抱走之后,世子妃哭了好一会儿。” 陈兰硕皱眉:“哭了?你们就没有劝劝吗?” 小狸垂下头,气弱地说:“劝了,没有用。” “要你们有什么用?!” 陈兰硕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懒得再看被他一句话吓得脸色发白的小狸,推开门,走进了屋里。 “浅浅,我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带来一股冷意。 苏浅眼皮动了动,没有应声。 陈兰硕也不在意,自己脱了长袍挂在一边的墙上,搓了搓手,这才坐到床边。 “是不是生我气了?” 他讨好地笑着,伸手去摸苏浅的脸,却在快要触到她的皮肤时,飞快地缩了回去。 苏浅不明所以,没忍住,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手凉。” 说着,陈兰硕把手放在自己的袖子里揣着。 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色,苏浅还是心疼了,才竖起来没多久的坚冰快速消融。 她坐起来,主动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外面有这么冷吗?” 陈兰硕望着她盈盈地笑:“能不冷吗?马上就要过年了。” 等手没有那么凉了,他把苏浅抱在怀里,声音低低地问:“我听丫鬟说,你今天哭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苏浅嗔怪地说:“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明知故问是不是?是你让母妃把孩子抱过去看顾的?” “是。你身子虚,不宜劳累。左右母妃也喜欢孩子,让她看顾正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有私心。” 陈兰硕凑到苏浅耳边,低声说话的样子,极尽温柔和缠绵。 “什么私心?” 苏浅不明白,追问道。  “有一次,我无意中路过一个酒馆,无意中听一帮京城老爷们说起,家里的妻子有了孩子之后,完全把精力放在了孩子身上,心里眼里根本没有相公的存在。浅浅,不管以后我们有几个孩子,你的心里 和眼里能不能只有我?” 陈兰硕哑声说道。 苏浅无语:“你不会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吧?” 陈兰硕扭过头,死活不承认:“我不喜欢吃醋。”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苏浅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想了一天,她想通了。 现代时,想让婆婆给看孩子,还得说不少说话,连带送钱,送营养品什么的。 恭亲王妃主动给帮她看顾孩子,还不用她花钱,费心思,她还别扭什么? “一大早,我就去见了皇伯父了,把他食用的药可能会上瘾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很吃惊,秘密召太医询问过后,得出的结论跟你的说法一致。另,暗卫明察暗访发现朝中大臣中有很多频频出入悦来火锅店,想来是已经上瘾了。镇南王此来来京,带了不少兵马驻扎在京城外面。 浅浅,京城怕是要起乱子了!” 陈兰硕紧紧地搂着她,说出来的话,让她心惊肉跳。 似乎还嫌不够,他接着说道:“今日我进宫知道了一件大事,我皇伯父不是单纯的咳嗽,而是咳血!虽然皇伯父已经知道镇南王给的药吃不得,但他还是吃了。只因为,他自知时日无多!” 苏浅睁大眼睛,身上的鸡皮疙瘩蹭蹭地起了一层。  捧着她的脸,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眸深处,陈兰硕眸光深邃,斩钉截铁地说:“我已派人暗中和陈兰珩接触了。与其拥立那些扶不起来的皇子为皇上,不如立一个我熟悉的,亲近恭亲王府的人为皇上!不 管以后这天下如何乱,我势必要为你争一方清净的天地出来,护佑你一世荣宠!”  以后,她还能叫那个人阿九吗? 第578章 大年夜 京城繁华依旧。 不知情的平民如往常一样生活,知道内情的高门大户们却一日比一日紧张起来。 皇九子陈兰珩在朝中呼声渐高,越发为天子倚重。 除夕夜,恭亲王爷带着王妃和世子去宫中赴宴,苏浅因在月子中,被特许呆在府内。 临走时,陈兰硕脸色很不好,把苏浅抱在怀里,沉声说:“浅浅,小心。” 苏浅惊道:“难不成就是今天....” 陈兰硕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皇伯父已经得到准确消息,镇南王很可能在今晚动手。我把暗卫留给你,你要护好你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 “不!你在宫中才最危险,没有暗卫护着你,我不放心!王府里有侍卫,足以护佑我和孩子周全了! 苏浅心里一沉,急切地劝阻道。 “王府的侍卫都是摆设!这样吧,我带四个暗卫,其他的,都留你和孩子。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需要紧闭院门,等我回来!“ 陈兰硕冷哼一声,凤眼里黑沉沉的,里面是几欲呼啸而出的狂风暴雨。 “世子爷,王爷和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了!” 外面响起小厮的催促声。 陈兰硕放开苏浅,轻声说:“浅浅,护好孩子!” 说着,他转过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苏浅奔到门口,叫了一声:“阿硕!“ 陈兰硕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出了院子。 因为恭亲王妃去参加宫宴,孩子自然就留在了苏浅这里。 陈兰硕走后,苏浅心里不安至极,只有把孩子抱在怀里,才觉得安全了些。 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苏浅的心跳再次急促起来,警惕地说:“谁?” “我等是世子暗卫,奉世子之命保护世子和世子妃安全!” 门外响起了一道暗哑地男声,象是冰冷的铁器互相打磨。 苏浅松了口气,想了想,朗声道:“你们进来吧!我有话要跟你们交待。” 外面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了门。 两个神色冷硬,目光炯炯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到了近前,其人一人拱手道:“我等见过世子妃!暗卫人数众多,不便全部进来,但他们都守在外面,世子妃说什么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只有一事相求,若是府中有事,一定要先护好小世子周全。” 苏浅俯下身,郑重其事地施了一礼。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世子妃这个要求,我等怕是恕难从命!世子走之前,特地交待过我等,无论何时何地,一切都以世子妃的性命安危为重!” 苏浅微微一愣,上前一步说:“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才生下来的儿子,他就不管了? 这是亲爹吗? “是!世子说了,护好世子妃就等于护好了他!世子妃安全了,小世子自然也就安全了!” 见苏浅脸色不对,另一个暗卫忙上前一步,解释道。 听了这话,苏浅的心里这才好受些。 除了苏浅,王府里的其他人对京城中的变化一无所知。 陈兰樱跟着王爷和王妃进宫赴宴了。 陈兰玥外出了,府里只剩下女眷,没滋没味地吃完了年夜饭,各人回自己的院子。 红灯笼高高地悬挂着,王府里冷冷清清的。 袁紫素闲不住,组织人打马吊。 茗烟以劳累为由拒了,不管袁紫素的脸色有多难看,出了院子,直奔世子和世子妃的院落而来。 到了院门口,就被守院门的暗卫拦下了。 “什么人?” 茗烟吓得地身子一哆嗦,拢了拢披风,手抚着突出来的大肚子说:“我是二爷房里的侍妾叫茗烟,过来给世子妃请安的。烦请这位大哥进去通报一声。” 大年夜,下人们也要过年的,守门的婆子跟苏浅请了假,欢欢喜喜地回家过年了。 柳婆子早就准备好了一连几天的膳食,早早回苏家和苏玉笙一起过年了。 小狸被苏浅支出去,到苏家报信,夜里不一定能回得来。 屋子里暖融融的,苏浅穿着的单薄的衣服,坐在软绵绵的榻上,手里拿着本书,轻声细语地念着三字经。 “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 她另一只手轻轻摇着扶手,小小的婴儿躺在实木雕花的摇床里,睁着忽灵灵的大眼睛,手里啃着小拳头,象是在玩,又象是在倾听。 一本三字经,她已经从头念到尾,但是婴儿依旧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没有任何的睡意。 苏浅念得口干舌燥,无奈地笑:“小陈,你怎么还不睡啊?” 孩子没有满月,还没有名字。 陈兰硕说要让皇上赐名,这样一来,未来的小世子必会一生顺遂。 所以,苏浅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小陈,陈兰硕也有了个昵称叫大陈。 小陈眨眨眼,蹬着胖乎乎的小腿,咧开嘴,天真地笑了起来。 奶娘走过来,把小陈抱了起来,笑着劝道:“世子妃,你去休息吧。小世子由我看着就好。” 这样一个多事的夜晚,苏浅怎么可能睡得着?! 奶娘去喂孩子了,苏浅合了书,闭着眼睛在软榻上躺了半天,也没有一丝睡意。 暗卫站在门外,轻声说:“禀世子妃,外面有个叫茗烟的女子求见。她说是二爷的小妾,想给世子妃请安。” 苏浅坐起来,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黑漆漆的。 茗烟这个时候来请什么安? “不见。” 想到陈兰硕走之前的再三嘱咐,让她紧闭院门。 苏浅没有多想,直接回拒。 “是。属下这就去赶她走。” 暗卫应了,缓步离开了。 苏浅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她不见茗烟,茗烟没脸,便会乖乖离开了。 谁知,过了一会儿,暗卫又来了。 “世子妃,那女子跪在门外不肯走,说她有事要跟世子妃相商,事关世子和整个恭亲王府安危!” 听到这话,苏浅猛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 “赶快让她进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茗烟到底要跟她说什么事情?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579章 请求 茗烟跪在地上,深深地俯下身:“世子妃,请你看在我程家一门因为你们姐弟惨死的下场,护佑我及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夜。” 苏浅端坐在椅子上,不由冷笑出声:“你终于承认自己是程巧儿了?”  茗烟闭了闭眼,从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来,脸上的表情格外冷酷:“程巧儿这个名字是我的耻辱,代表着我在安宁村,被钱秋枝非打即骂的可耻过去!有机会摆脱这个名字,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当然会紧 紧抓在手里!叫茗烟有什么不好?我再也不是那个在寒冬腊月里,还要到河边洗全家衣服的程巧儿了!”  “所以,那天夜里,你察觉到那些黑衣人会屠门,借口去沈茹梅家里借宿,眼睁睁地看着程家四口人被屠了个干净!?程大夫是你亲爹,钱秋枝虽然为人刻薄,也许你认为她该死,但是小胖子和你那个 妹妹呢?!他们还那么小?四条活生生的人命因为你一己之私全部惨死!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 苏浅腾地站了起来,走到茗烟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高声斥道。 她说话的声音过大,惊动了刚刚睡着的小陈,他皱着鼻子,大声地嚎哭起来。 听到哭声,奶娘赶紧跑了过来,把他抱在怀里,小声轻哄着。  “是他们先对不起我的!你根本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自我懂事起,家里的活,钱秋枝就没有沾过,全是我一个人干的。人小够不到锅,我就搬了个小板凳,站在凳子上炒菜。有一次,晚上干活干得很晚,早上又起得很早,做饭的时候,我差点摔进大锅里。就算这样,钱秋枝依然对我不满意!看我不顺眼,就是一顿毒打,打得我全身都是青紫!钱秋枝作的恶,太多太多了!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样的生活,我一过就是十几年!如果是你,你敢说,你不恨吗?我恨死她了,巴不得她出门被让马车撞死!我爹和我的好弟弟好妹妹,从来都是冷眼旁观我挨打受饿!在他们眼里,我连狗都不 如!我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全死了才好!他们全死了,我就解脱了!” 茗烟跪直身体,情绪激动地说着,眼里的恨意如嗜血的毒蛇一样让苏浅心悸不已。 “那我和阿笙呢?你也恨我们,恨不得我们去死吗?” 那天夜里,如果不是苏玉瑶和苏嘉泉半夜去抓他们,如果不是她恰好在半夜起夜,她和阿笙很可能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苏浅定定地看着茗烟,语气严厉,表情严肃。 茗烟嘴唇哆嗦了几下,垂下头不说话。  “你哑巴了吗?我虽不喜你的为人,知道你没有吃饭,还特意找了钱秋枝,让她留一碗饭菜!还有阿笙,他一直视你为姐姐。你明知道那些人是要杀我们的时候,竟然半点提醒也没有!你的心竟然这么 狠到这种地步!” 苏浅厉声质问着,激动得声音都嘶哑了。 茗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浅。 过了很久,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狰狞。  “坦白说,我不恨阿笙,我只恨你!我和你同在你娘那里识字读书,你表现平平,事事比不过我,性格也软糯可欺,落了水之后,你性格大变,就象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聪明大胆!让全村的人 都刮目相看!我喜欢上了世子,世子却喜欢你。你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吧?那块白玉的双面雕龙玉牌,是世子让我交给你的!我心心念念想得到的,你都得到了!我怎能不恨你?!” 苏浅惊讶:“雕龙玉牌是他给我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兰硕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苏浅一直都不知道。  “你还记得我,沈茹梅,和你一起到一座院子里剪梅花枝,结果却被宅院的主人用狗追的事情吗?你和沈茹梅跑得快,我跑得慢,被世子带人追上了。他没有放狗咬我,也没有让下人找人,而是给了我 一块玉牌。不管是苏默还是苏浅,你总是这么幸运!我得不到的,你总是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茗烟惨笑。 “就因为这些,你就恨不得我去死,连带着阿笙,你也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茗烟,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我护佑!” 盯着茗烟癫狂的表情,苏浅面无表情地说。 “不,你会护佑我的。苏浅,我有你想知道的消息,关于世子和大陈安危的!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茗烟双眼之中崩发出自信的光芒,胜券在握地说。 “那就说!不说,你现在就出去!” 苏浅重重一拍桌子,吓了茗烟一大跳。 “世子妃得先答应,护佑我及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才说。” 茗烟咬着牙,俯身拜了下去。 “你就是吃定我一定会护佑你是不是?” 苏浅居高临下,神色冰冷。 “不,我是吃定世子妃对世子一片真心,绝不会坐视他身处危险而袖手旁观!” 茗烟垂头看着地面,语气里满是自信。 “我答应你!” 没有多作考虑,苏浅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毛,语带催促地说。 垂着头的茗烟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此事跟二爷有关,我无意中听到他和镇南王的属下密谈,约定在除夕夜逼宫谋反,并借机到城中大肆抢掠!” 直起身时,她笑意一敛,面上一肃。 听到这话,苏浅先是吃了一惊,后又怀疑起来:“这样私密的事情,陈兰玥怎么会让你听到的?”  茗烟苦笑:“前几天,我到他书房送汤水。谁知他没在,守门的小厮也不知去了哪里。直到汤水凉了,他才回来。听到他的脚步声,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就藏在了屏风后面,谁知竟然听到了他与人密谋 的话!” 其实,是她等来等去,来了气,干脆自己喝了汤,又被陈兰玥堵在门口,出去不得,只能躲到屏风后,大气也不敢喘。  幸而,陈兰玥和镇南王的属下说了一会儿话后,就亲自送那人出府去了,她才捡回了一条命。 第580章 混乱 “镇南王要造反的事情,我和世子早就知道了,你的这个消息对我并没有价值。“ 压下心里的震惊,苏浅面无表情地说。 陈兰玥和镇南王有勾结的事情,恐怕连陈兰硕也不知道,她要尽快派人到宫里通知陈兰硕一声。 “世子妃这是想反悔?” 茗烟神色微冷,扶着一边的椅子站了起来。 “你的消息既然对我无用,我之前答应的事情当然不能算数。” 苏浅冷笑。 茗烟心肠极狠,留着她早晚会成为一大祸害! 她决定借此机会除去她,免得来日后悔!  茗烟大急,扑倒在苏浅面前,伸手抱住她的腿,嘶声哭嚎道:“苏默,不,苏浅,你不能这么对我!看我们同出安宁村的份上,看在我大着肚子,怀里孩子的份上,求你救救我们母子!今天晚上,京城 必会大乱!世子敢把你留在府里,一定有把握保证你的安全!只有你这个院子才是最安全的!” “来人,把她拖出去!” 苏浅动了动腿,试图摆脱她的双手。 黑衣劲装的暗卫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眼看就到了近前。 茗烟拔下头上戴的金钗,尖利的一角对准自己的咽喉,大声叫道:“谁敢过来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苏浅眼角一跳,挥手示意暗卫停下脚步。 “茗烟,你这是想干什么?” 茗烟冷笑:“现在不死,一会儿乱起来之后,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死!苏浅,我走到一步,都是你逼我的!” 苏浅瞄了眼抱在孩子躲在屏风的奶娘一眼,她不想让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就看到死亡和鲜血。要不然,她真的不介意,茗烟就此死在她面前。 “算你狠!茗烟,你把钗子放下来吧!我答应护佑你一夜!一夜过后,你必须离开!” 等的就是苏浅的这句话! 茗烟表情一松,手里的钗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苏浅叫来一个暗卫,让他把陈兰玥与镇南王早已勾结在一起,密谋造反的事情告诉陈兰硕。 屋子里很安静。 苏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似睡着了,其实心里犹如百爪挠心,根本平静不下来。 茗烟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用受怜又充满母爱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大肚子,更多的时候,她会看向窗外,支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 到了半夜时,苏浅撑不住,已经有些困了,时睡时醒,一惊一乍的。 盯着她侧卧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茗烟语带讽刺地说:“要不说人家能当世子妃,你只能当妾呢!都这个时候了,世子妃竟然还能睡得着,不能不让人佩服!” 过了子夜,便是新年第一天。 京城内外的天空上陆陆续续地升起绚烂的烟花,平民百姓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爆竹声声中,一队铁骑凭着镇南王爷的令牌,冲破城门,进入民居,四处杀人放火。 躺在床上浅眠的苏浅突然惊醒,耳中隐隐地传来喊杀声和惨叫声。 她腾地坐了起来,沉声问道:“来了吗?” 坐在椅子上,抵着额头陷入沉睡的茗烟,被这一嗓子惊醒,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尖声道:“镇南王的兵来了吗?” 门外的暗卫淡定回答:“乱党已经进城了,和京畿卫碰上,正在厮杀!世子妃放心,我等一定誓死保护好世子妃安危!” 听到这话,茗烟大急:“还有我!世子妃答应了,要护佑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你们也要保护我的安危!” “闭嘴!院门抵上了吗?” 苏浅厉声问道。 “抵上了!世子妃请放心!” 暗卫回道。 苏浅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只盼着这一夜赶紧过去。 丫鬟和小厮站了一院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见世子妃门外如铁桶一样站着十来个黑衣劲装的大汉,再听外面传来的那些喊杀声,就算再蠢,他们也意识到发生了不太妙的事情,纷纷噤若寒蝉地守在屋外,也不敢乱跑。 叛军被有所准备的京畿卫打散,分成几股,一路烧杀抢掠,跟强盗一样。 父亲看着母亲被杀,孩子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倒在血泊里,大火从城门口一直烧到了城里。 恭亲王府并没有幸免遇难,在喊杀声四起的时候,一队官兵悄悄摸到了门口,从门口一直杀入了内宅深处。 侍卫们不敌,节节败退。 刚刚睡着的王淑漫被打斗声惊醒,藏到了床底下,下一秒却不得从床底下钻出来。 房子着了火。 她逃进了院子里,跟丫鬟和小厮们一起在王府里,跟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转着。 跟丫鬟们打了大半夜马吊的袁紫素睡得正香,硬生生被丫鬟摇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问:“怎么了?” 话音落地,她就被撞门而入的官兵一刀刺进了肚子里,痛苦地叫了起来。 柳云霓挺着大肚子,在丫鬟的扶持下,从院子外面跑了出来。 和茗烟一样,她第一个想到,一向爱妻如命的世子一定早有准备,苏浅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奔到世子院门口,她才发现这里的官兵这才是最多的。 冲入府里的贼人似是有备而来,齐聚在世子院门口。 “王爷有令,抓到世子妃者,赏黄金千两!” “王爷有令,活捉世子妃者,加官进爵!” 听到这样的喊声,柳云霓哪敢多呆,目光一闪,和丫鬟一道转身就走。 院门被撞得哐哐直响,有胆大的贼人试图从越墙而入,被埋伏在墙头的暗卫一刀砍落,惨叫连连。 茗烟的脸上一片惨白,惊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世子院外的贼人反而最多?” 贼人象野草一样砍之不尽,外面的喊杀声,她也听到了,又是后怕又是后悔的。 “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出去也得及!“ 苏浅犀利的目光逼视过来,清亮的目光一片讽刺之色。 茗烟咬着嘴唇,垂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苏浅真的赶她出去! 丫鬟和小厮靠在墙角瑟瑟发抖,有些胆小的,已经哭了起来,哭得苏浅心烦意乱。  她大声说:“别哭了!” 第581章 漫长一夜 哭声瞬间一滞。 苏浅皱着眉说:“与其在这里哭,不如找点防身的东西!如果贼人进来了,你们就打算空着手,任他们宰割吗?那是懦夫所为!人要有骨气,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人垫背!” “拿什么防身啊?我们又没有刀?” 有人带着哭腔小声反驳道。 “怎么会没有刀呢?小厨房里有菜刀,屋子里还有剪刀,贼人敢近身,就给他一剪刀!” 盯着那个哭哭啼啼的丫鬟,苏浅厉声说。 听到这话,满院子的丫鬟和小厮都忙了起来,搜寻菜刀和剪刀,为此还有人大打出手。 院门被撞了半个时辰,终于破了个大洞,贼人一涌而入,跟暗卫们斗在一起。 院子里鸡飞狗跳的,茗烟站在屋里,紧张得脸色煞白。 苏浅把孩子抱在怀里,奶娘畏畏缩缩地躲在她身后。 外面惨呼声四起。 要说苏浅心里不怕,那是骗人的。 但是她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怕来,她是这院子的主心骨,她要是怕了,院里上下就乱了。 有高官厚禄相诱,贼人们不要命地扑进了院子里,蹿进了屋子里,拿着刀胡乱地砍着。 茗烟尖叫一声,把苏浅推向了凛冽的刀锋。 苏浅恨得心里直骂娘,亏得暗卫及时相救,一刀砍在了贼人的脖子上 虚惊一场,回过神来的苏浅重重一巴掌掴在了茗烟脸上:“我好心收留你,你竟然敢暗算我?!贱人!” 茗烟目光闪烁,垂着头委屈地嘤嘤哭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 苏浅恨得直咬牙,举起手想再给她一巴掌,但又有几个贼人又闯进屋里,举着刀攻了过来。 苏浅恨恨地放下手,在暗卫的保护下转入了屏风里。 茗烟没有暗卫保护,也想跟上,但她肚子大,又走得慢,被追上来的贼人追上,一刀砍在了手臂上。 她啊地叫了出来,挣扎着说:“世子妃,救我!你答应过我的,要护着我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程家,看在我肚子里快要出生的孩子上,你也要救我!” 见苏浅回身看她,暗卫目光闪烁着一丝杀气,低声说:“世子妃,这个女人心存不良,不如趁此机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苏浅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挣扎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是想除掉她不假!但是不能在这里!会弄脏地板!想办法把她弄到门外,我眼不见为净!” 暗卫点了点头,唤来一个同伴,保护苏浅和小世子。 而他则赶到茗烟身边,拉着她,往外面走去。 茗烟先是大喜,后来见暗卫走的方向不对,大力反抗起来,大声尖叫:“你要拉我去哪儿?我要跟世子妃在一起!她答应我的,要保护我的!” 她聪明得很,一眼就看出那些暗卫都是护在苏浅身边的,只有苏浅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暗卫不吱声,拉着她到了门外,一把甩开了她,然后用力关上门! 茗烟崩溃得哭了起来,大声诅咒道:“苏浅,你说话不算数,我....”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贼人就拿刀砍了过来。 茗烟尖叫了一声,蹲在了墙角处。 “你是不是世子妃?” 刀快砍到她脖子时,贼人手一顿停在了半空,疑惑地问道。 茗烟一向聪明,果断抓住了这个机会,大喊道:“我是!我是!我是世子妃!不要杀我!” 贼人大喜,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高呼道:“我捉到世子妃了!千两黄金是我的了!” 说着,他把茗烟推搡到了院门外,为首的贼人看了她的大肚子一眼,嗤笑道:“王爷说了,世子妃貌若天仙!她长得这么丑,怎么可能是世子妃!” “不要杀我,我是陈兰玥的女人!陈兰玥和你们王爷是一起的!” 茗烟嘶声大喊起来。 “你是陈兰玥的人?可兰玥公子说了,除了侧妃王淑漫以外,这个王府里根本没有他在意的人!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得太多了!“ 说完,首领的刀捅进了茗烟的胸口。 噗嗤一声,世界安静了! 鲜血涌了出来,落在她肚子上一片温热。 茗烟喃喃:“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怀了她的孩子,陈兰玥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啊!” 首领抽回刀,皱着眉睨了她一眼,冷冷地说:“真是个疯女人!男人都是以霸业为重!只要有钱有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样吗?” 茗烟惨笑着闭上眼,一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下了眼眶。 她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陈兰硕对苏浅就不一样呢? 那么宠爱,那么好,真让人羡慕! 有不少暗卫受了伤,更多的贼人涌进来,围在苏浅身边。 此时已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微白。 就在苏浅暗自焦急时,院门外隐隐被传来几声惊喜的大喊声。 “世子爷回府了!” “世子爷回来了!” “我们有救了!” 陈兰硕骑着马,手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剑,带着身披重甲的侍卫,一路从府门口,杀进了府里。 所到之处,犹如割草,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柳云霓本来跟丫鬟和小厮们混在一处,听到喊声,惊喜地抬起头来,甩开丫鬟的手,向着骑在马上,如天人一般威风的陈兰硕小跑过去。 “世子爷,救命啊!” “是我!世子爷!” 听到声音,陈兰硕回过头。 一边的暗卫突然出声道:“世子,世子妃门前已经被人围了!世子妃危险!” 陈兰硕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沉声说:“我们走!” 话音落地,他策马离开,不再回头。 柳云霓眼里的光暗了下去,脚步顿在原地,捂着脸,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现。 陈兰硕一进院子,便看到满地的尸体横在地面上,从屋子里隐隐传来他家小崽子的哭声和喊杀声。 他沉着脸,下了脸,大步踏进了屋子里,看到苏浅抱着孩子,身后还躲着个奶娘,被一团反贼挤在角落里,几个暗卫正在跟人缠斗。  混乱中,有人越出了暗卫的包围圈,举着刀砍向了苏浅。 第582章 一家入宫 陈兰硕用力一掷,手里的剑飞了出去,扎进贼人的胸口。 “浅浅!” 贼人应声而倒,他快步走到苏浅身边,把她和孩子揽在怀里。 苏浅惊喜地看着他:“你怎么回来了?宫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宫里有父王和我皇伯父,局面稳定。我不放心,就赶回来看看。幸好。” 看着一屋子的贼人,陈兰硕无比庆幸。 “是我等没用,没有保护好世子妃。” 暗卫首领捂着流血的手臂,一脸愧疚地跪到了地上。 “先起来吧!是领赏还是受罚,得等灭了反贼再说。” 陈兰硕眉眼冷峻。 有了陈兰硕的支援,王府里的反贼很快逃得逃,死得死,溃不成军。 院子里,丫鬟和小厮忙忙碌碌地收拾残尸,清洗地面上的血迹。 孩子被奶娘抱下去了,苏浅帮着陈兰硕换掉身上带血的长袍。 见她俏脸雪白,眉间似有忧愁,陈兰硕忙安抚道:“有暗卫护着,我没有受伤,衣服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苏浅这才松了口气,温声询问道:“宫里的情况怎么样?”  “镇南王用悦来火锅店,在半年时间内,让朝中好几位大臣全部染上阿芙蓉的瘾。幸亏你及时提醒,我皇伯父暗中敲打那些上瘾的大臣,让他们弃暗投明,又催促太医署加紧制作缓解阿芙蓉的药物。镇 南王按计划造反,无异于以卵击石。” 陈兰硕笑着说道。 他们夫妻正在说话,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太监,到了陈兰硕面前,倒头就跪了下去,嘶声喊道:“世子爷,皇上大吐血,即刻召你和世子妃,还有小世子进宫!” 听到这话,陈兰硕脸色大变,惊道:“怎么会这样?” 苏浅扶起太监,温声说:“公公请起身说话!” “镇南王被擒之后,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当时皇上,王爷还王妃都在场,脸色都很不好。皇上情绪波动过大,就吐了血!” 太监抹着额头上的细汗,目光闪烁地说。 皇上大吐血,那就意味着病情加重,大陈很快就要变天了! 苏浅抱着孩子,和陈兰硕一起匆匆上了马车同,往宫里赶去。 马车停在宫门口之后,候在宫门口的一个老太监快步迎了上来,哑声说:“是世子爷吗?” “是我。” 陈兰硕掀开车帘,面色凝重了走了出来。 他跳下马车,把苏浅怀里的孩子抱了过去。顺带着把她抱下了车。 老太监凑过来,小声说:“老奴是受王妃所托过来接世子和世子妃的,王妃交待,每个帝王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十分敏感的,望世子和世子妃说话的时候,注意分寸。” 说完这话,老太监深深地望了苏浅和陈兰硕一眼,瞄了瞄左右无人,快步离开了。 苏浅忍不住皱眉,她怎么从这老太监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思来? 她紧张地握了握陈兰硕的手,手心里都是汗水。 陈兰硕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低声说:“别怕,一切有我。” 他的手心一如往常的干燥,表情镇定从容,无一丝惧意。 苏浅望了他一眼,有些慌乱的心跳象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平稳下来。 进了宫里,自有宫女引领着陈兰硕和苏浅往皇上寝殿而去。 甘泉宫门外跪了一批大臣,顾阁老俨然在列,看到苏浅,他快步走了过来,目光严厉,压低声音说:“这个时候,你一个妇人怎么来了?” 帝王病情加重,眼看就要立新君,什么局面都可能出现。 顾阁老有意提醒,不想让苏浅淌这趟浑水。 苏浅小声回道:“我来是皇上急召。” 顾东林眸光复杂地看着陈兰硕怀里抱着的孩子,低声问道:“这是小世子吧?我能抱一抱他吗?” 孩子出生之后,顾家和顾婉月都送来了贺礼。 因未出月子,顾东林尚未见到孩子一面。 陈兰硕正在跟旁人说话,没有听到顾东林的话。 苏浅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回过头,目露疑惑。 她忙小声说:“顾阁老想抱一抱孩子。” 听到这话,陈兰硕皱着眉看向了顾阁老,却见他目露期盼地看着他怀里的襁褓。 严格来说,苏浅还是顾东林的外孙女。 他没有犹豫,把孩子递到了顾东林怀里。 顾东林喜不自胜,揭开小襁褓,看了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盖上。 不多时,从寝宫里出来一个太监,扬声喊道:“恭亲王世子和世子妃,还有小世子来了吗?快,皇上要见你们!” 顾东林绷着脸,把孩子交到苏浅怀里,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的眼睛,小声说:“小心!” 苏浅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跟着陈兰硕进入寝宫的通道上,苏浅隐隐地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传了出来。 四周安静极了,只听见三个人的脚步声,还有前面引路的老太监沉重又紧张的呼吸声。 “兰硕,来了吗?” 穿地几道华丽的屏风和帘帐,苏浅听到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 之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惊呼声。 “皇上!” “皇上又吐血了!” “快拿锦帕来!” 苏浅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走在她身边的陈兰硕脚步一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 到了近前,苏浅看到几位宫妃围在龙榻边,德妃也在其中,感觉到苏浅的目光,她快速抬起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很快垂下头去。 陈兰硕眉头紧皱,目光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苏浅看到了恭亲王妃坐在离龙榻最近的地方,垂下头,不停地拭泪。 恭亲王爷站着,亦是眼角通红,看得出来他是在强忍悲伤。 描龙的床榻上,平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正是大陈皇帝。 不过几个月不见,他竟然老到这个地步了? 她既震惊又奇怪。 按理说,这种时候,一向最得皇上宠的王贵妃应该离龙榻最近。  可为什么偏偏是恭亲王妃离龙榻最近? 第583章 这个皇位给你坐好不好 “皇上,世子和世子妃抱着小世子来了。” 引路的太监凑到龙榻边,小声说道。 闻言,大陈皇帝眼睛一亮,对着陈兰硕招了招手:“兰硕来了,快过来。” 陈兰硕松开苏浅的手,小声说了句:“等我。” 苏浅点了点头,他快步走近,握住了大陈皇帝苍老的大手。 陈兰硕想跪在龙床下的脚榻下,但大陈皇帝用力一拉,他不得不坐到了龙床上。 这一坐,寝宫里的所有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大陈皇帝气力不继地咳了一声,咳了一缕鲜血,嘶声笑了起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要是再不来,我怕就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惊呼一声,王贵妃尖叫道:“快来锦帕来,没看到皇上又咳血了吧?” 她的声音太多,惊动了龙床上的大陈皇帝,精明锐利的目光扫过去,王贵妃瞬间哑了。 大陈皇帝看向一边的恭亲王妃,浑浊的目光中流动着一丝深埋的情意,深情地唤道:“阿馨!” 这声阿馨叫得很是亲热,让围在龙榻边的一众宫妃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向恭亲王妃。 恭亲王妃瞄了站在一边的恭亲王爷一眼,恭亲王爷面无表情,目光中没有丝毫波动。 咬了咬牙,恭亲王妃从怀里摸出一方锦帕来,轻轻拭掉了大陈皇帝嘴角上的血渍。 大陈皇帝苍老的脸上蓦然绽开一抹幸福的笑容,目光脉脉地看着恭亲王妃。 苏浅瞬间惊悚,眼前的这一幕,怎么这么怪异啊? “兰硕啊,你的世子妃和小世子来了吗?” 大陈皇帝把目光调向了陈兰硕,眼睛里满是慈爱。 相对于一屋人的惊诧,陈兰硕目光闪烁了一会儿,英气的脸上一派地从容,轻笑:“来了。我让浅浅过来,让皇伯父看看。” 陈兰硕对着苏浅招了招手:“浅浅,把小陈抱过来!皇伯父要看他。” 苏浅点头,越过围在龙榻边的宫妃和太监,走到龙榻边上。 她弯腰把孩子放到了陈兰硕怀里,陈兰硕轻手轻脚地接过,把孩子放到大陈皇帝面前,揭开罩在孩子脸上的软布。  “小陈是吗?他生得真好,和你真象啊。兰硕啊,我特别羡慕你。喜欢了谁,就有勇气跑到我面前讨圣旨。如果,当时我也有你一半的勇气,跪到你皇祖父面前大胆求娶,说不定,我就不用当这个皇帝 了。呵呵。” 大陈皇帝动作温柔地用手指点了点小世子的鼻子,说出来的话,让屋子里的人都震惊了。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不想当皇帝的。 深知将死的大陈皇帝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说自己不想当皇帝。 小世子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抓住了大陈皇帝的手,往自己嘴里送去。 大陈皇帝开怀地笑了起来,拿手指逗了小世子一会儿,轻描淡写地说:“兰硕啊,人人都觉得当皇帝好。我死之后,这个皇位给你坐好不好?” 苏浅都惊了,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王贵妃惊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尖叫道:“皇上,你糊涂了吗?坐在龙床上的是世子,不是皇子!” 大陈皇帝凌厉的目光射到了王贵妃脸上,厉声说:“来人!把王贵妃拖出去!” “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皇上!” 侍立在一侧的太监应声而出,拖着尖叫着的王贵妃往宫外走去。 “快说啊,兰硕,你想当皇帝吗?” 转过脸,大陈皇帝笑眯眯地看着陈兰硕,象是在闲话家常。 陈兰硕低头笑了笑,沉声说:“没有人不想当皇帝的。” 听到这话,寝宫里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恭亲王妃吓得都快站起来了。 苏浅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僵掉了。 陈兰硕这丫怎么回事,为什么净说实话? 跟别人相反,大陈皇帝眼睛一亮,目露赞许之色:“到底是我认识的那个兰硕,别人不敢说的实话,就你敢说,我没有看错你。” 他仰头大笑起来,声音畅快,话音一转:“兰硕,我问你一句实话,你到底想不想当皇帝?只要你说一个是字,这个皇位就是你的!” 殿里更静了,静得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苏浅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一层汗,这老皇帝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啊?  陈兰硕淡定从容地笑:“不想!当皇帝太累了!皇伯父和我父王差不多的年纪,我父王身子骨还健朗着呢,而皇伯父你却只能躺在床上了。皇伯父,你要快点好起来,好继续护佑我在京城里作威作福。 ” 说着,他眼圈红了,凤眼里满是碎星似的泪光。  大陈皇眼睛也红了,笑着说:“皇伯父也想继续护佑你,可我不行了。皇伯父生了那么多儿子,个个都想说自己不想当皇帝,其实心里恨不得我死了,好争这个皇帝之位了。兰硕啊,其实当皇帝并不是 一无是处,有权利啊,想砍谁的脑袋就砍谁的脑袋。真的,特别好!要不然,怎么人人都想当啊。兰硕啊,只要你当上皇帝了,这天下就没有人敢给你委屈受了!” 陈兰硕也笑了,眼角悬着泪,哽咽着说:“皇伯父,你对我的好,我母妃也比不上!可我真的不想当皇帝,当皇帝太累了。我有了浅浅,现在还有了孩子,我就想守着他们,好好地过一辈子。” 大陈皇帝欣慰地笑了起来:“好好好。咱不当这个皇帝。” 听到这话,殿里所有人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你既然不想当皇帝,那我就得选个跟你关系好的人当皇帝,以后才能继续护佑你。来人,叫阿九进来!” 大陈皇帝歪头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被坐在一边的恭亲王妃拭掉了。 陈兰珩,在所有皇子中排行第九。 听到这话,德妃面上没有任何表现,暗地里却紧紧地揪紧了帕子。 大陈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了,在所有皇子当中,陈兰珩跟恭亲王世子关系最好。  不多时,一身黑色锦衣的陈兰珩走进了殿里,跪在了龙榻前。 第584章 出月子 “阿九,你告诉我,我死之后,你会断续护佑兰硕吗?” 大陈皇帝坐了起来,神色严肃地看着陈兰珩。 陈兰珩抬起眼,目视着大陈皇帝,眼角余光却瞄向了一边的苏浅,深深地俯下身:“会!” “好!那帝位就是你的了!来人!宣读诏书!” 大陈皇帝仰起脸哈哈大笑起来。 写完了诏书,大陈皇帝吐了很多血,几乎要把全身的血全部吐光了。 临死之前,他拉着恭亲王妃的手不放,断继续续地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阿馨,你就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 恭亲王妃俯下身,凑到大陈皇帝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个字。 大陈皇帝含笑而死。 太监宣读了遗诏,陈兰珩负手站在甘泉宫外,底下的文武百官齐齐下跪,高声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继位,大赦天下。 恭亲王府。 小世子满月,世子妃出月子,礼物如水一样地流进了府里,连宫里的新帝都送来了贺礼。 小世子被恭亲王妃抱在怀里,进了女眷的席位,迅速被赞美声给笼罩了。 “小世子生得可真好!眉清目秀的,长大了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名门闺秀。“ “瞧这眉眼跟世子生得一模一样。” “对了,小世子满月,怎么没看到王爷呢?‘ 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听到这话,恭亲王妃雍容的脸上有瞬间不自然。 自除夕夜之后,恭亲王爷就多日没有回王府了。 跟女眷们说了一会儿话,恭亲王妃这才抱着世子,缓步离去。 进了世子院落,守在院里的小狸慌忙向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声:“世子爷,世子妃,王妃来了。“ 屏风后面放着浴涌。 坐月子期间,苏浅偷偷摸摸地洗了几次澡,还让柳婆子抓住了两回,逮着她一通狠批。 今天可算是出月子了,她可以正大光明,好好地洗一回澡了。 谁知,门关上的瞬间,陈兰硕神出鬼没地挤进了屋子里,死皮赖脸地非要跟苏浅呆在一间屋子里。 苏浅好几天没洗澡了,生怕他看到不雅的一幕,死也不跟他一块儿洗澡。 “我可以帮你搓澡的!” 陈兰硕一本正经地推销自己。 苏浅无情拒绝:“不要。你乖乖在床上等着我,否则,你就出去!” 陈兰硕不情不愿地应了。 苏浅回过身,目露警告之色:“不要偷看哦。” 陈兰硕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我象是那种会偷看的人吗?” “象。” 苏浅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快步绕到屏风后面。 泡入热水中的瞬间,她满足地闭上眼,泡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搓洗。 中间换了两次水,苏浅才彻底洗干净了身体,出了浴桶,站在屏风后面穿衣服。 “浅浅!” 听到声音,苏浅抬起眼,看到陈兰硕站在不远处,火热的目光盯在她白皙的身体上,喉结上下滚动着。 苏浅被他看得俏脸一红,嗔怪地说:“你吓了我一跳。” 陈兰硕没有说话,扑了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大步往床榻上走去。 帘帐放了下来,两个人抱在一起,滚到了床里面。 听到传话声,苏浅慌里慌张地推开了陈兰硕,红着脸往身上穿着衣服。 陈兰硕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伸臂揽过苏浅的纤腰,还想继续。 苏浅推了他一把,着急地说:“母妃来了,你快收拾一下。” “我母妃来就来呗,怕什么?” 陈兰硕不满地嘀咕着,见苏浅瞪他,顺着她的视线,懒洋洋地垂下眼睛,瞄了自己打开的外袍一眼,邪气地笑了笑,哑声说:“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想了....” 苏浅又羞又恼,不轻不重地锤在了他胸口上。 陈兰硕双肩抖动,闷笑不止。 恭亲王妃推开门,抱着小世子走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似笑非笑地说:“硕儿,浅浅才出月子,连一个白天的时间,你就等不了吗?” 苏浅红着脸,背过身,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凌乱的衣服。 陈兰硕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长袍,一边厚着脸皮笑着说:“母妃也该体谅一下儿子,一连吃了几个月的素了,好不容易能沾荤腥了,自然要吃个够了。” 苏浅听不下去,用手拐了他一下,笑着说:“母妃,别听他浑说,快坐下。” “孩子,我帮你们看了一个月了。眼下,浅浅也出月子了,身子也修养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恭亲王妃坐在软榻上,手指一直逗弄着怀里的小世子,目光里满是爱怜之色。 苏浅眼睛一亮,喜道:“谢谢母妃。” 陈兰硕皱眉:“母妃,孩子还是由你看顾的好。浅浅没有经验,哪能照顾得好?” 没有经验,她可以学啊? 多少新手妈妈都是从不会开始的。 苏浅想要反驳,却被陈兰硕握住了手,大力摇晃了几下,只好把欲出口的话咽回去。 恭亲王妃哪是真心来还孩子的,她也就是客气一下,试探一下苏浅和陈兰硕的反应。真要把孩子交给这对小夫妻,她还不放心呢。 “硕儿,这事,你说没用,我得听浅浅的意思。浅浅要是非要照顾孩子呢,我也不拦着。” 恭亲王妃瞟着苏浅,话里有话地说。 这次不等陈兰硕阻拦,苏浅就率先开口道:“照顾孩子很辛苦的,月子里多亏母妃照看。眼下我也出月子了,那就不必麻烦母妃了,我自己来照顾就好。” 听到这话,恭亲王妃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失望。 恭亲王爷不常去她那里,还好有小世子陪着她,她那个院子里还能有点动静。 现在苏浅自己要照顾孩子了,她屋里又要冷清下来了。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孩子我就交给你们了。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在我跟前时,这孩子一点也没饿着,病过。要是交给你们了,你们让他饿着,病着了,我可不依。到时候,不管你们愿不 愿意,这孩子都得让我照顾。”  恭亲王妃忍着心头的不满,把小世子交到了苏浅怀里,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孩子抢走,没有多看,逼着自己快步离开了。 第585章 吃儿子的醋 抱着孩子,苏浅喜气洋洋:“你瞧咱家小陈长得多好看啊。” “嗯。” 陈兰硕眯着眼睛,不怎么热情地瞄了小世子的脸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有这小子夹在中间,他还怎么和苏浅过二人生活啊?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把小陈弄走。 “世子妃,周公子和周小姐来了。” 小狸敲了敲门,站在门外,没敢进来,生怕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周长河和周绾绾来了? 苏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让他们进来吧。” 把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陈兰硕语气淡淡地说:“不喜欢他们,不见就好了,用不着勉强自己。” 苏浅瞄了他一眼,轻声说:“我没有不喜欢他们,就是跟他们兄妹没话说,所以每次见面都很尴尬。” 周长河和周绾绾走了进来,看到陈兰硕,周绾绾眼睛一亮,越过周长河,快步走了上来:“绾绾见过姐姐,见过世子。” 看着周绾绾迫不及待的背影,周长河眉头轻皱,跟着走了过去。 “坐吧。” 苏浅抱着小世子坐在了软榻上,陈兰硕一撩衣摆,坐在了她旁边。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往周绾绾脸上瞄过去一眼。 周绾绾目光暗了一瞬,很快打起精神来:“姐姐,其实母亲也想来看你的。但她有顾虑,担心会惹来别人的非议,就托我们兄妹过来看看你。没想到,生了小世子之后,姐姐的气色越发好了。“ 她是真的羡慕苏浅,生完了孩子之后,脸色白皙不说,身材也很苗条。不象她见过的其他妇人,生完了孩子之后,脸上留了不少的斑点不说,身材也走样了,自从失去夫君的宠爱。 她原想着,苏浅若是跟一般的妇人生完孩子的情况一样,世子肯定要纳妾的。 到时候,她就有机会了。 可是现在一看,她心里自然失望极了,但脸上都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 不如回去后,求求母亲,让她跟姐姐提一提,让世子纳她的事情。 谁都愿意听赞美的话,苏浅也不例外,她笑着和陈兰硕对视一眼:“这要多亏婆婆了,要不然,我现在也该变成黄脸婆了。” “就象你变成黄脸婆,我也喜欢。” 陈兰硕狗腿地表白道,伸手把苏浅连同她怀里的孩子揽进怀里。 “我要是真变成黄脸婆了,你指不定该多嫌弃了。你呀,也就嘴上说得好听。” 苏浅垂着眼睛,嫌弃地笑了笑,眼睛里却满是幸福。 两个人相视而笑,笑容甜蜜。 周绾绾羡慕地看着,脑海里开始憧憬起她成了世子的妾后,和世子琴瑟和谐的场景了。 她越来越喜欢世子,越发无法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可能是饿了,怀里的小世子大哭起来。 “他怎么了?” 陈兰硕皱着眉问。 虽然小陈的小脸已经长开了,不象才出生时那样红通通的了,但他对小陈的嫌弃依旧。 在他眼里,小陈就是来破坏他和他家浅浅甜甜蜜蜜的,是个十足的小祸害。 陈兰硕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说服浅浅,把小陈送到恭亲王妃那里,夜里他才好独霸苏浅。 “可能是饿了。” 见小陈一边嚎,小脑袋还一边往她胸口蹭,苏浅高兴地说。 “那叫奶娘....” 陈兰硕眼睛一亮。 奶娘一来,小陈就可以从苏浅怀里离开了。 然后,他就可以趁机把小陈放到他母妃那里。 苏浅爱怜地看着小陈,低声说:“不用,我自己喂也可以。” 陈兰硕的俊脸瞬间黑了。 “我家小陈饿了,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抱歉地对周氏兄妹笑了笑,苏浅转身往卧室方向走去。 苏浅走后,只陈兰硕一个人应付周氏兄妹,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世子平时都有什么喜好吗?” 周绾绾俏脸含笑,杏仁似的大眼不停地眨动着,试图吸引陈兰硕的注意。 陈兰硕漫不经心,频频往卧室方向看去:“没什么喜好。” 周绾绾笑容一滞,还想再问些什么。 “阿硕,你快进来。” 卧室方向突然传来小世子的哭声,可能是好些日子没有给孩子吃自己的母乳了,孩子吸了半天也没能吸出奶水来,便再次大哭起来。 苏浅没办法,只好叫陈兰硕进来帮忙。 陈兰硕敷衍对周氏兄妹点了点头:“浅浅叫我,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走进了卧室。 主人都不在了,他们呆在这里干什么? 周长河和周绾绾面面相觑,周长河低声说:“我们走吧?” 好不容易见世子一面,周绾绾当然不甘心 她目光闪烁,咬着嘴唇说:“再等一会儿吧。我们是来做客的,要是不跟人家就一声就走了,很失礼的。” 周长河一想也是。 走进卧室,陈兰硕看到苏浅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小陈,轻轻摇来晃动的在哄。 他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苏浅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出奶了。” 陈兰硕皱眉:“那就把他交给奶娘。” 孩子一直由奶娘喂的,苏浅没有奶很正常。 苏浅瞪他:“什么他呀,他可是你亲儿子。你这语气这嫌弃是什么意思?!” 陈兰硕摸着鼻子装无辜:“我哪有,我哪敢啊。谁不知道,现在小陈是你的心头肉。外人说一句不好,你恨不得就跟人家拼命了。“ 这话酸的,醋味八百里外也能闻得见。 苏浅嘲笑:“你儿子的醋,你也吃啊?” 陈兰硕不满地哼哼:“不应该吗?他已经霸占你十个月了,让我天天看得见,吃不着。好不容易盼到你出月子了,轮到我了,他又来了。浅浅,你就不能把小陈送到我母妃那里,让她操心吗?”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苏浅生怕外面的周氏兄妹听到,那不得羞死她!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斥道:“你说话的声音能小点吗?” 陈兰硕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 苏浅理亏,有孩子后,她的确忽略陈兰硕了。  可要她再把孩子送到恭亲王妃那里,她又舍不得。 第586章 坏事的小世子 看出了苏浅的不愿,陈兰硕也不强求,怕引起她的反弹,心里却在琢磨着要另想办法。 “要我帮你啊。” 凑到苏浅耳边,他挑起眉毛,语带暧昧。 苏浅俏脸通红,低低地嗯了一声,把衣服掀了起来。 不多时,陈兰硕突然直起身,一股奶白色的液体溅了他一脸。 “哎呀,弄到你脸上了。” 苏浅忙拿锦帕去擦他的脸。 “我自己来,你去喂孩子吧。” 陈兰硕摆了摆手,拿过苏浅手里的锦帕,抹掉自己脸上的奶渍。 小夫妻在卧室里呆了很久,一时忘记了客厅里还坐着周长河和周绾绾两兄妹。 直到小世子没吃饱,再次哭闹起来,苏浅这才叫了奶娘。 等忙完了,周长河和周绾绾已经走了。 走出王府,周长河不高兴地数落着:“绾绾,不是哥哥说你。人家世子和世子妃都躲进卧室了,肯定是去做私密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非要悄悄跟过去,看到了不该看的,你说你羞不羞?” “嗯,我错了,下次绝不会了。” 周绾绾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胡乱地应付着自己的兄长,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苏浅抱着世子进入卧室之后,很快世子也跟过去了。 她和哥哥坐在客厅里,备受冷落,一时没忍住,就拉着哥哥,以跟世子和世子妃告别为由,悄悄跟了过去,看到了无比羞人的一幕。 世子,他俯身在苏浅胸前,嘴里还含着.... 真是羞死人了! 当时,她的腿都软了,还好哥哥虽然也红了脸,但反应极快,扯着她,不顾一切地奔出了王府。 想到看到的那一幕极富冲击性的情景,周绾绾的心就象擂鼓一样狂跳起来,脸也跟块红布似的,一直红到了耳根。  “绾绾,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人家嫁了。这些年,你说,你不想嫁人,早早地离开哥哥和父亲,我跟爹都由着你了。回去之后,我得跟爹好好商量一番,一定会给你挑一户好人家,让你后半辈子衣 食无忧。” 周长河絮絮叨叨地说。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向对嫁人极度排斥的周绾绾,这次没有耍脾气,而是无比娇羞地点了点头。 周长河没有多想,只当妹妹这是长大了。 忙碌了一天的王府安静下来。 小世子吃饱喝足之后,躺在大床边的小摇篮里睡着了,闭着眼睛,咬着拳头睡觉的样子,差点把苏浅的心都萌化了。 “你瞧,他这个样子好可爱啊。” 陈兰硕不走心地瞄了一眼,伸长了手臂就把苏浅往床上带去。 “他都霸占你一天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他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苏浅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对不起啊,有了小陈之后,我好象忽略你了。” 听到这话,陈兰硕心里一暖,嘴角勾起,抵着她的头,哑声说:“没关系。你欠我的,我会一一讨回来的。” “我....” 苏浅还想再说什么,陈兰硕已经猴急地堵住她的嘴唇,同时双手着急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别把我衣服扯坏了.....” 等她回过神来,她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也被脱掉了,被气息微重地陈兰硕一把扔到了床下,哑声说:“扯坏了,我找人再给你做新的。” 话音落地,他伸手一扯帘账。 帘帐落了下来,遮住了床榻,暧昧的呻吟声流泄出来。 “哇啊,哇啊....” 陈兰硕把苏浅压在床头,刚刚进入正题,床底下的小世子却醒了,张开嘴嚎哭起来。 “孩子....” 俏脸粉红的苏浅掀开帘账,垂头往摇篮里看去。 只见小陈手舞足蹈的,哭得小脸都皱在一起了。 陈兰硕正在兴头上,烦躁地皱着眉,伸手把苏浅拉进床里,不耐烦地说:“别理他!现在,你就是我的!” 说着,他大力地动了几下,苏浅受不住地发出几声暧昧的轻喘。 见没人理他,小陈叫得更厉害了,两条小腿把摇篮蹬得吱呀吱呀地响。 “不行,我得去看看孩子。“ 苏浅可没陈兰硕心大,伸手推开了陈兰硕,匆匆披了件外袍就跑到了床下。 陈兰硕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烦躁地扒着头发,看向小陈的目光里都是嫌弃。 拎着小陈的两条腿,苏浅看到尿布上面湿了一大片。 她穿好衣服,叫了热水,把孩子的小屁屁洗了,又把尿湿的布换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忙活了一通之后,苏浅这才注意到陈兰硕阴着脸坐在床上,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她有些心虚:“阿硕...” 陈兰硕皱着眉,面露不悦之色:“浅浅,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他,没有我了?” 苏浅失笑:“他是你儿子。阿硕,你用不着连自己儿子的醋也吃吧?” 陈兰硕冷哼:“是,我小心眼。浅浅,孩子还是交给我母妃照顾吧?我父王跟她关系不和,你也看到了。你把孩子交给她管,她不孤单,你也有更多的时间来陪我了。两全其美,何为而不为?” 苏浅有些犹豫,她今天照顾小陈一天,不得不承认,看孩子的确是个体力活,真的特别累。 “那好吧。可是这事得由你去说。” 毕竟今天恭亲王妃有意提出看孩子,她给拒了。 她再找人家提这事,有点抹不开脸。 见她松口,陈兰硕的脸由阴转晴,笑着说:“只要你同意就行。” 他穿好了衣服,叫来丫鬟,亲自把小陈用小被子包好,往恭亲王妃院子里送去。 走的时候,苏浅还有些舍不得。 陈兰硕安慰她:“孩子只是交给我母妃代为照顾,又不是让人拐跑了。你要是想看孩子了,直接去找她那里看就行了。” 苏浅松口之后,他看小世子的眼神就温和下来,再也不是看情敌一样的目光了。 丫鬟们在前面打着灯笼,陈兰硕抱着孩子,到了恭亲王妃院里,就见里面光线暗淡除了院门口守着几个婆子,门口连个丫鬟也没有。 他觉得奇怪,就听屋里传来恭亲王爷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你始终忘不了他。现在,他不在了,你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你跟我说句实话,兰硕,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第587章 谁的儿子 跟着陈兰硕来的丫鬟目光闪烁,面色惨白,生怕听到了不得的事情,被世子灭口。 陈兰硕停下脚步,冲着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丫鬟们如蒙大赦,飞奔而出,跑到院子外面去了。 恭亲王妃冷笑:“我跟你成亲二十多年了,现在你却来问我这个问题。如果兰硕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当初你为什么要娶我?” “你以为我想娶你吗?如果不是....你原本应该嫁进宫里的,做我哥的妃子的!” 恭亲王爷的话里带着几分醉意和痛苦。 “但我最终还是嫁给了你。如果兰硕不是你的孩子,我何必嫁给你?!” 恭亲王妃苦涩地说。 “怎么可能呢?这跟你对我哥说的不一样。我哥临终前,问你兰硕是不是,你明明说的一个字的。” 恭亲王爷很惊讶,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你以为你哥问的是,兰硕是不是他的孩子?” 恭亲王妃冷笑。 “难,难道不是吗?” 被她的气势气慑,恭亲王爷有些气弱。 “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哥的问的是,兰硕是不是你的儿子!知道我幸福,他才能放心地走。” 恭亲王妃气势汹汹地吼道。 恭亲王爷狼狈地被恭亲王妃推出了门,从屋子里丢出来很多茶杯一股脑地砸在他身上。 “滚!快滚!” “是我误会了!阿馨,对不起啊。” 恭亲王爷一边道歉,一边不迭地往院子里退去。 等退出屋子之后,他这才发现门外站着陈兰硕,怀里还抱着个小襁褓,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兰硕,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心里一沉,惊讶地说。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我总算明白了,你这么多年,对我这么冷漠的原因了。原来一直怀疑我是皇伯父的儿子。” 陈兰硕挑着眉,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 “兰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有所怀疑,但你凭良心讲,这些年,我是不是一直对你都不错。因为你是世子,以后要继承恭亲王府,所以我对你严苛了些。但是,我绝对没有.....” 恭亲王爷有些尴尬,试图解释自己的苦心,好缓解一下父子关系。 但是陈兰硕好象并没有有所触动,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还挂着戏谑地浅笑。 恭亲王爷说不下去了,干巴巴地站在原地。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是不是要我找人把你赶出去?!” 恭亲王妃在屋里低吼出声。 “你别叫人,我,我这就走。阿馨,你别生我的气。我明天还来你这里....” 恭亲王爷一向爱面子,生怕恭亲王妃叫了很多人来看他的笑话,一边摆手,一边往院外走去。 说到最后,他话里颇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恭亲王妃不吃他这一套,抬手把茶壶扔了出来:“滚!” 这一下,差点砸到了恭亲王爷身上,他一步三回头地跑了。 末了,他还丢下一句:“阿馨,我明天还会来的。” “进来吧。”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恭亲王妃叹了口气,才出声说道。 陈兰硕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一看到孩子,恭亲王妃脸色就变子,大步走过去,接过陈兰硕怀里的小世子,嗔怪道:“天那么冷,你抱着孩子在外面瞎站那么长时间干什么呢?要是冻着了我家小陈,我跟你急!” 瞄着她的脸色,陈兰硕轻声说:“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他皇伯父怎么可能问,他是不是父王的儿子,也就他父王好糊弄。 听到这话,恭亲王妃脸色一僵。 先皇到底问的是什么,她心里清楚。 可是.... “你现在知道了,你就是你父王的儿子,以后不要再多想了。” 避开陈兰硕的目光,恭亲王妃小心地把小世子放到了床上。 见她不愿意多谈,陈兰硕敢识趣地不再多问,在屋里站了站就走了。 他现在有了苏浅,生活幸福美满,已经不象年轻时那么冲动,在意别人的议论了。 现在很多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说他是皇伯父的儿子,他听听就过了。 看着他的背影,恭亲王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陈兰硕是谁的儿子。 但是不管是王爷和已逝的先皇哪个的儿子,陈兰硕都是她的儿子不假。 往事如烟,过去的事情,她不想去回想,更不想提了。 那些羞辱和眼泪,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风干了。 回到屋里,陈兰硕沉默了很久。 苏浅坐在榻上看书,他就坐在一边发呆。 苏浅觉得奇怪,放下书,走过去,搂着他的脖子,温声说:“怎么了?是不是你母妃说你什么了,让你不高兴了?” 陈兰硕摇了摇头,把她的腰,把她揽入怀里,低声说:“浅浅,你一定不能离开我。” “你好奇怪啊,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苏浅笑了起来,扭头想看他的脸。 陈兰硕紧紧地把她按在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眼睛里的泪光,轻笑着说:“我是说认真的。浅浅,你听好了,我不能没有你。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千万不要离开我,知道吗?” 察觉到他的异常,苏浅体贴地什么都没有问,笑着答应道:“好。我不离开你。” “你保证!” 陈兰硕依旧死死地搂着她不放。 “我保证,不,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陈兰硕,若有违背,就遭天....” 苏浅敛了笑,伸出三根手指,郑重地说道。 “别说了。” 话说到一半,陈兰硕低吼一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苏浅看到了他脸上的感动之色,两个人对视一眼,她主动凑过去,献上了自己的红唇。 陈兰硕眸光深邃,迎了上去,同时他伸手抱着苏浅的腰,向床边走去。 床帐放下,两个人滚作了一团。 这一闹就闹到了后半夜,苏浅累得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热水是陈兰硕叫的,澡也是他抱她过去,两个人挤在一起洗的,挨挨蹭蹭的,又差点擦枪走火。 第588章 张不开嘴 因为闹得晚了,所以早上自然起得晚。 吃过早饭,苏浅溜溜达达地走到恭亲王妃的院子里,惊讶地发现很久没有回过府的恭亲王爷也在,殷勤地围着恭亲王妃打转。 可是,恭亲王妃没有给他好脸色,抬眼看到苏浅,她眼睛一亮,语气却是淡淡的:“来看小陈?” 先皇死之后,亲赐小世子名字,陈兰泽,但是叫他小陈叫习惯了,谁也没有改口。 苏浅摸了摸脸,不好意思地凑了过来,犹豫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是。我来看看,谢谢母妃愿意帮忙照顾。以前,是我太执拗了,钻牛角尖了....” 她这是在为昨天的事道歉。  恭亲王妃淡淡一笑,大度地点了点头,摆了摆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才生下兰硕时,我跟你一样,恨不得天天守在他身边,生怕别人照顾不来。以后,小陈就放在我这里,由我照顾,你想他的时候 ,就过来看看。” 恭亲王妃不是小气的人,再说她也很愿意照顾小陈。 苏浅松了口气,笑着说:“谢谢母妃。” 恭亲王爷凑过来,盯着小陈的小脸看了一会儿,笑着说:“这就是小陈吗?长得跟兰硕小时候一模一样。” 恭亲王妃沉了脸,讽刺道:“孩子都满月了,你才见孩子第一面。你这个爷爷,不要也罢。赶紧给我出去,我看到你就头疼。” 恭亲王爷不好意思地瞄了苏浅一眼:“我最近不是在忙吗?阿馨,你多少给我点面子嘛?!” “你忙什么事情?不就是忙着逛青楼呗?” 恭亲王妃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的打算。 恭亲王爷闹了个大红脸,依旧死赖着不走。 苏浅忍笑听了一会儿,小心退出去了。 出了月子,终于可以到外面走动了。 反正左右无事,陈兰硕计划带她去外面转一转,轻装简从好好游玩一番。 苏浅很高兴,终于体会到生完孩子有人照看,没有后顾之忧的轻松和快乐。 就在世子院里忙着收拾行李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来了,顾婉月带着周绾绾主动登门,同来的还有顾婉月的相公,是个神色严肃,面宠略黑,眼睛精明的中年男人。 这还是顾婉月夫妇第一次主动走入恭亲王府。 苏浅有些惊讶,引着顾婉月和周绾绾在客厅坐下,顾婉月的相公周福海则跟着陈兰硕进了书房。 顾婉月面色不安,几乎不敢直视苏浅的眼睛。 “姐姐,我看这院里的丫鬟和婆子忙忙碌碌的,象是在收拾行李,是谁要出远门吗?” 周绾绾目光闪烁,俏脸微红,满面春风中带着些许羞涩。 苏浅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阿硕要带我出去玩。” 出去玩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回来的。 周绾绾心里羡慕的同时,也有些酸,又要很长时间看不到世子了。 “世子对姐姐可真好。你们两个一块出玩吗?要带上小世子吗?” “小陈由我母妃照看,不用我和世子操心,我们只需要好好地玩就对了。” 因为心情好,苏浅有问必答。 聊了好一会儿,顾婉月端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周绾绾忍不下去了,拍了拍顾婉月的手,笑着说:“母亲,来之前,我们说好的。” 顾婉月一脸为难地望了周绾绾一眼,想说什么,瞄了苏浅一眼,目光瑟缩了几下,又闭上了嘴巴。 周绾绾有些着急,低声催促道:“母亲,算我求你了。自从你到了我家之后,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亲生母亲看待。就这一点小事,你不会反悔不帮我了吧?” 顾婉月难受地闭了闭眼,低着头说:“浅浅,娘这次来,是有事求你的。” 周福海跟着陈兰硕进了书房之后,闲聊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试探。 “京城里这么多的名门公子,我倒觉得没人能比得上世子的。” 听出了他话里的未竞之意,陈兰硕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福海接着说道:“名门公子哪个不是姬妾成群,唯有世子只世子妃一人,身边连个红袖添香都没有,未免过于寂寞了些。世子难道从来没有想过....” “从没想过。此生有了浅浅,我便满足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兰硕就开口打断了,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周福海尴尬地笑了笑,但还是不死心。 “小女多次到王府叨扰世子妃,有幸见过世子几面,回去之后对世子的为人赞不绝口。眼下,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其中的暗示意味已这些很明显了。 陈兰硕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声说:“既然知道自己是叨扰,那就应该少来。浅浅喜静,不喜人多,现在又有了孩子,陪我的时间少之又少,我不想她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烦扰。” 听到这里,周福海什么都明白了。 “浅浅,绾绾,她.....” 话到了嘴边,顾婉月怎么也不说不出口。 她没脸把话说出来,作为一个母亲,她早早地抛下一双儿女,只顾自己了。 现在,苏浅好不容易成了世子妃,生活美满幸福,而她去舔着脸想把继女塞进王府,跟苏浅抢相公。 “母亲,你快说啊。” 周绾绾迭声催促道。 看到顾婉月吞吞吐吐,又脸带愧疚的样子,苏浅目光微冷,话里有话地说:“你要是没想好,等回去想好了再说。” 顾婉月嗫喏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气弱道:“那就等我想好了再说。”  周绾绾恨铁不成钢,在心里大骂顾婉月成事不足,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大声说:“母亲不说,我自己来说。我跟母亲此次前来也是好意。放眼看去,试问哪个名门贵族能一辈子只娶一妻的?哪人不是三妻四妾的,美娇娘接连往府里抬的。世子娶了姐姐之后,身边就一直没有别人。就算世子眼下不往府里抬姨娘和美妾,以后也会往府里抬的。姐姐一个人在府里孤苦无依,身边也没有一个人帮衬着。与其 便宜了别人,不如姐姐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人....”  听到这里,苏浅什么也明白了,冷笑着说:“别废话了,直接说你的目的!” 第589章 给脸不要脸 “绾绾....” 看到苏浅脸上的表情,顾婉月惊慌地站了起来,试图去拉周绾绾的手。 但周绾绾已经破斧沉舟了,她怕再不说,她就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姐姐,我喜欢世子!我想永远伴在他身边,哪怕进王府为奴为妾,我也心甘情愿。只要姐姐帮我在世子面前说句好话,下半辈子,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 她扑到软榻下面,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目露哀求之色,神色楚楚可怜。  苏浅端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周绾绾,神色冷淡地说:“俗话说,宁做穷人妻,莫做富人妾。你一个大家小姐,本能做人正妻,为什么会想不通要做阿硕的妾呢?是不是阿硕言行不当,所以误导了你? ”  周绾绾神色凄楚地摇了瑶头,低声说:“没有。世子是正人君子,我每次见到他,他都是彬彬有礼,从来不曾冒犯于我。是我喜欢他,我不跟姐姐争的,只求能长久地陪伴在世子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姐姐,求你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怜悯我也好,可怜我也罢,允我入府就行。” 说着,她捂着脸哭了起来,模样可怜至极。 苏浅长长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讽刺地笑着说:“阿硕,又是你惹的桃花债,你自己进来解决吧。” 那里,面无表情地陈兰硕和一脸尴尬的周福海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陈兰硕迈步走进了屋里,目不斜视地从跪着的周绾绾身边走过,挨着苏浅,坐在了软榻上。 他讨好地笑了笑,伸手去拉苏浅的手,苏浅翻了个白眼,任他握着手。 “把人带回去吧!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以后,这恭亲王府,你们周家人还是少来吧。” 没有看周绾绾一眼,陈兰硕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周福海身上,无形的威压压了下来。 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周福海不敢再多说什么,走上前来扯过跪在地上的周绾绾,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走,我们回家。” 周绾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周家人不要再来王府,这是什么意思? “爹,我不走。我要问个清楚!亏我叫了那么久的姐姐,跪在地上苦苦求了她这么久,她苏浅就是如此地铁石心肠!这么善妒的女人,怎么配做恭亲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周绾绾挣脱了周福海的手,疯了一样往软榻上的苏浅冲了过来。 苏浅冷冷地看着她,到了软榻前,陈兰硕抬起脚踹在她肚子上。  周绾绾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仰倒在地上,神色凄楚地看着陈兰硕,悲声大喊道:“世子,我这是为你鸣不平啊!苏浅为人善妒,不容夫君纳妾,根本配不上世子!你值得更好的女子陪伴在身边!但绝 不是苏浅!” 见陈兰硕面色铁青,似有发怒的征兆,顾婉月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捂住周绾绾的嘴,好心地劝道:“绾绾,你快别说了....”  周绾绾猪油蒙了心,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把推开顾婉月,凄厉地大叫道:“我让你帮我,你连嘴也不肯为我张一张。现在来充什么好人?不用你假好心,你给我滚!做了我和哥哥的继母,你就把自个儿 当成我们的亲娘了!告诉你,你不是!你不是我亲娘,永远都不是!” 顾婉月被周绾绾推得一个趔趄,一头撞在了一张桌子上,额头瞬间鼓起一个大包。 周福海脸色大变,扑过去扶起她,关心地问:“婉月,婉月,你怎么样了?” 顾婉月苦笑一声,扶着额头站了起来:“我没事,你快去看看绾绾吧。” 额头的痛哪比得上心里的痛? 自她嫁入周家之后,处处战战兢兢,对周氏兄妹关怀备至,完全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亲生子女的来教养。 今日听了周绾绾的话,顾嫁月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继母终究是继母,永远也比不上亲生母亲! 可怜她到头来,既伤了自己儿女的心,也没有得到继子和继母的真心。 “世子,我是真心爱慕你的!只要能呆在你身边,哪怕为奴为婢,给你端茶倒水,我也愿意!” 周绾绾已经疯了,连哭带嚎地扑到陈兰硕脚边,抱着他的双腿。  陈兰硕一脸嫌恶地把她甩到了一边,蹲下身,凤眼微眯,冰冷的目光直直地扎向了周绾绾满是期盼的眼底,冷笑着说:“你以为我对你以礼相待,是因为你与众不同吗?不是,都是因为我家浅浅的关系。我家浅浅喜欢的,我也喜欢。我家浅浅讨厌的,我也讨厌。虽然我很喜欢浅浅为我吃味的样子,但我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数落浅浅的不是。我就是喜欢她善妒,喜欢她独霸我。如果不是浅浅,我连看你一 眼的兴趣也没有!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滚!” “我不跟她争的,做你的妾就好。我不贪心的,只要天天能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周绾绾的眼睛暗了下去,依旧不甘心地喃喃道。 “可我不想天天看到你!周福海,赶紧把你家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带走!慢一会儿,爷就要上鞭子了!” 陈兰硕讽刺地笑了笑,起身站直了身体,沉着脸直呼周福海的名字! “是,小人这就把她带走!” 周福海连声应是,躬身走过去,把瘫在地上,软成了一团烂泥的周绾绾拉了起来,低声说:“绾绾,听话。赶紧跟我走吧,别惹世子生气。” 恭亲王世子的暴虐之名,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周福海生怕周绾绾固执下去会惹他生气。 周绾绾不服气,甩开他的手,扑到顾婉月身边,摇着她的身体,可怜巴巴地求道:“你是世子妃的生母,你说话,她不敢忤逆的。你快帮我说两句话吧。只要世子妃愿意,世子一定会愿意收我的。“  周福海看不下去,抬手就给了周绾绾一个嘴巴子:“我周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人家世子拒绝得明明白白的,你还听不明白,非要倒贴上去吗?走,跟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第590章 出京 周绾绾满心苦楚,被周福海扯着走了出去。 顾婉月走在最后,哆嗦着嘴唇,嘴巴无声开合了几下,轻声说:“浅浅,你,你还认我吗?” 苏浅轻笑出声,笑意却不达眼底:“还好你心里还有一丝为人母亲的良知。如果你真的把话说出口了,那才是伤了我的心。你这个娘,我当然是认的。” “谢谢你,浅浅。” 顾婉月含泪点了点头,低下头抹着眼泪往外走。 “等一下。” 苏浅扬声说道。 顾婉月停下脚步,转过头,抬起泪眼迷离的眼睛看了过来。 其实,顾婉月也是个可怜人,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跟苏连城私奔到清平后,过的日子并没想象中的如意,后来更是被赶出了苏家,带着一双儿女艰难求生 在这个时代,女子带着一对子女是很难再嫁的,加上顾家的强势,她不得不弃了自己的儿女。  想到这里,苏浅心里一软,温声说道:“有我和世子替你撑腰,在周家,你只管抬头挺胸做人。无论是周长河也好,还是周绾绾也罢,只要你不愿意的,没必要勉强自己迎合任何人。如果你过得不如愿 ,尽管跟姓周的合离,我和阿笙养得起你。” 听到这话,顾婉月的眼泪涮地流出了眼眶,用手捂着脸,哽咽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哭着出了屋子。 周福海拉着顾绾绾等在门外,看到顾婉月哭着跑出来,着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世子妃说什么了?” “呵,世子妃心肠硬得跟石头一样,能认你这个娘就不错了!说你两句,你还哭上了?有什么好哭的?!” 周绾绾阴阳怪气地嗤笑道。 啪!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僵在了那里。 一向以温婉示人的顾婉月竟然敢动手打她,周绾绾有一瞬间的傻眼,捂着脸,尖叫道:“你敢打我?” 周福海一时也有些愣住,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顾婉月。  有苏浅还有恭亲王世子给她撑腰,顾婉月的底气足了许多,挺直后背,目光严厉地看着周绾绾,厉声说:“打你怎么了?嫁给了你父亲之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你做错了事,我就有权打你!身为女子, 不知羞耻,正妻不做,偏要抢别人的夫君,低三下四地给人做妾!周绾绾,你可知错?” 她训斥的声音有些大,王府下人来来往往的,听了个清清楚楚,对着周绾绾指指点点起来。 周绾绾觉得羞耻,红着脸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去。 周福海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婉月,不明白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彪悍,简直都不象他认识的那个温婉可人的女人了。 “走吧,回家再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他叹了口气,负手走在前面。 顾婉月昂首挺胸走在他身后,周绾绾回身最后望了苏浅和陈兰硕居住的屋子一眼,咬了咬嘴唇,红着眼眶低着脑袋走在了最后。 整理了几天行李,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完,苏浅和陈兰硕踏上了旅途。 苏玉笙和柳婆子等人依依不舍地送到了城门口。 直到临别,陈兰硕也没有松口告诉别人,他准备带苏浅去哪里游玩。 坐上马车,把繁华的京城远远地甩在后面,陈兰硕这才揽过苏浅,悄悄地告诉她,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苏浅惊讶地叫了起来:“什么?我们要去清平?你怎么提前也不告诉阿笙和婆婆他们一声啊。他们要是知道我们要去清平,肯定会很高兴的。” 清平,她已经有近两年没有回去了,那里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最初生活的地方,感情自然不一般。  陈兰硕适时地捂住她的嘴,挑开帘子往外面瞄了一眼,见没有路人从马车边经过,这才小声说道:“我没有提前告诉婆婆和阿笙,就是怕他们跟你有一样的反应。这次去清平,是出自皇上的授意秘密出 行,并不是单纯去游玩的。” “是阿九让你去的?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吗?” 苏浅睁大了眼睛,满脑子都被秘密出行这四个字刷屏了。 陈兰硕皱眉,语气不满:“你怎么还叫皇上阿九?浅浅,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已经是皇上了,你的态度不能那么随意了。” 苏浅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说顺嘴了,一时忘记了。你的话,我会记住的,绝对不会再说错了。” 陈兰硕满意地亲了她的额头一记,表扬道:“这样才乖。” 镇南王宫变失败之下,一直跟镇南王暗中勾结的陈兰玥,自知事情败露,在一群忠心属下的保护下,趁乱逃出了京城。 官府贴了告示,四处缉捕无果。 新帝派人暗中探查,发现陈兰玥这些年竟积累了惊人的财富,且来源不正。 同时,市场上假银的流通越发猖獗,商贩们收银子时都得格外小心,一不小心收了假银子,一个月都要白干,普通的百姓也深受其苦,只敢收铜钱,不敢收碎银。 后来连铜钱也开始做假的,百姓们叫苦不迭。 多方追查之后,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了清平的一位大富商,而这位富商在宫变前就跟陈兰玥暗中有生意往来。 新帝下了秘旨,让陈兰硕带人出京,暗中到清平追查假银案。 “皇上让你查案,你带上我,算不算以公谋私?” 听陈兰硕讲完了始末之后,苏浅灵机一动,疑惑地问。 陈兰硕笑而不答,他是绝对不会告诉苏浅,他之所以带着她,是为了防止龙椅上的那位趁他不在王府做些什么。 大陈皇宫。 新帝穿着簇新的龙袍,伏在龙案后,提着毛笔,低头正在写着什么。 一个太监轻手轻脚走近,小声说:“皇上,恭亲王世子带着王妃已经出京了。” 新帝手里不停,一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停了笔,挥了挥手说:“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太监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新帝叹了口气,呆呆在坐在龙案前。  谁能想到,他连查案也要带上苏浅呢? 第591章 打,打,打劫 清平地处偏远,从京城到清平路途遥远,陈兰硕带着苏浅坐在马车,悠悠闲闲地,半点儿也不着急,权当游山玩水。 走到一半时,两个人便换掉了华丽的马车,改乘一辆外表简陋,内里豪华的马车,由一位戴着中年大叔人皮面具的暗卫驾着车,慢悠悠地往清平城而去。 眼看离清平城越来越近了,路经一座叫五阴山的地界时,马车竟然停了。 “此,此路为我开,此,此树为为....” 就在苏浅和陈兰硕相视纳闷时,外面传来了一道结结巴巴的声音。 才听了开头,苏浅已经知道结尾了。 他们这是遇到打劫的了。 奇葩的是,这位打劫的哥们还是个结巴,苏浅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而他还没有把打劫的专门用语说完。 “为为为,我我,开开开!要,要,要要...” 马车外,站着几个抡着铁锤,大刀的壮汉,一字排开,威风凛凛地站在一个穿着黑衣,高壮如塔的男人身后,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黑衣男人攥着拳头,古铜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个要字,结巴了半天,也没能顺利咬出后面一个字。 苏浅替他急了一手的汗,实在忍不住,纤手挑开车帘,顺口接道:“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钱!打劫!” “对!对!打,打,打劫!“ 黑衣男人眼睛一亮,一巴掌拍到自己大腿上,啪地一声,声音特别响亮。 说完之后,他一摸脑袋,觉得有些不对,纳闷地说:“你,你,你....” “我是你要打劫的对象!还是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苏浅来了兴趣,干脆把车帘挂了起来。 陈兰硕懒洋洋地躺在车厢里,眯着凤眼,看苏浅盘坐在车厢门口跟外面打劫的人聊天。 黑衣男人往车里瞄了一眼,无视中跟神色慵懒的陈兰硕对视一眼,吓得一缩脖子。 那男人的目光好可怕,精明锐利,如一把尖刀一样直直地刺进他的心里。 “三哥,这点子有点硬啊,可能是同行。要不,咱撤了?” 站在黑衣男人身后的一个矮个男人凑过来,小声说道。 连三哥自创的打劫专用语都知道,不是同行是什么? 苏浅一身粗布的女装,梳着少女发髻,笑起来明媚如春光,晃花了黑衣男人的眼。 “你们在说什么呢?大声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我小弟问你,跟我们是不是同行?” 黑大个仿佛听到了心花怒放的声音,他狠狠咽了口口水,激动之下,竟然不结巴了。 “咦,你不结巴了?” 苏浅惊讶地说。 黑大个嘿嘿傻笑:“我,我本来,就就不结巴。你还没说,你跟我们是不是同行呢?” 苏浅回过头,凑近陈兰硕的耳边小声问:“我该说是好,还是不是好?” 陈兰硕低笑:“随你高兴,有事我给你兜着,不怕。” 这话说得正合苏浅心意,一时高兴,吧唧亲在了陈兰硕的嘴唇上。 陈兰硕眼神一暗,凑过来想加深这个吻,苏浅已经扭过头,跟外面的黑大个胡扯去了。 “是。看见车里的这个男人了没有?就是我抢来的!” 陈兰硕兴味地勾起嘴角,坐起来看苏浅怎么忽悠这些打劫的。 外面的人也在瞬间看清了他的脸,白皙如玉,除了眼神犀利一些,跟那些小白脸也没什么区别。 “不是吧?这妇人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大老爷们?” “我猜是这个小白脸看这个小娘子长得好看就束手就擒了。” 黑大个身后的人议论纷纷,车夫垂下头,用拳头抵着嘴唇偷笑。 “天王盖地虎!” 黑大个突然大喊了一声。 苏浅眨了眨眼,这是对暗号吗? “宝塔镇河妖!” 她一脸严肃地回道。 黑大个回过头,小声对矮个子男人说:“真,真真是,同....” 矮个男人麻溜地接到:“同行!三哥,同行不劫同行,这可是道上的规矩!” “既然是同行,那我就不劫你们了。” 黑大个绷着脸冲着苏浅一抱拳,让开了路。 苏浅莫名其妙,也学着他的动作抱了抱拳:“多谢。” 马车缓缓地驶过,苏浅听到黑大个结结巴巴地对一个人说着什么。 “公公,公公子....” 她心里一动,在京城,陈兰玥可不就被人尊称为公子吗? 但这个时代,但凡家里有点小钱的,都叫公子,也没什么稀奇的。 以为自己想多了,她没有深想下去。 黑大个有些发愁:兰玥公子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来?天天让他们这帮人堵在入清平的唯一一条官道上,密切关注来自京城的豪华马车也不知道有啥用意? 马车里,苏浅笑得前仰后合,无意中说道:“哪个山寨指望这帮人打劫维生,怕是要饿死了!” 陈兰硕心中微动,挑开车帘问外面的暗卫:“我们刚才走的那条路是不是进清平城唯一的官道?” 暗卫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勒停了马,躬身回道:“是。主子,要不要派人回去摸摸刚才那帮人的底细?” “嗯。” 陈兰硕点了点头,暗卫下了马车,走近了密林里,不过一会儿,便返了回来,低声说:“主子,事情办妥了。” 陈兰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暗卫重新上了马车,驾着车慢悠悠地往前驶去。 苏浅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你想到什么?为什么要去查那帮打劫人的底细?” 陈兰硕凤眼含笑,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苏浅毫不犹豫,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下去,轻轻一碰,就想抽身离开。 陈兰硕适时地搂住她的腰,俐落地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气喘吁吁的苏浅。 “如果这里不是在马车上,而是在客栈的床上,我一定不会轻易就这么放过你。” 幽暗深邃的凤眼锁住苏浅,陈兰硕声音低哑地在她耳边说道。 苏浅瓷白的脸红得象是天边的云霞,风情无限地说:“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听到这话,陈兰硕的凤眼更加深邃了,眸底象是着了一团火似的。 第592章 重回芳华阁 天黑之前,马车缓缓驶进了清平城。 城里人来人往,满大街充斥的都是人间烟气的气息。 把车帘掀开了一条缝,苏浅满脸兴奋地看着掠过去的街景。 清平城,她又回来了。 “我们要住福祥酒楼吗?” 苏浅笑着问。 “不。你跟福祥酒楼的掌柜熟识,一进去就会被他认出来的,我们住在芳华阁。” 陈兰硕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芳华阁向来都是白天休息,晚上开业的。 夜幕还没来临,阁里的姑娘们刚起,芳华阁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小厮打着吹欠拉开门,不耐烦地说:“谁呀?” 神色冷峻,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声音清冷:“让青姐出来见我家主子。” 看清楚黑色令牌的小厮生生打了个激泠,点头哈腰地说:“你稍等,小的这就去找青姐。” 话音落地,他一溜烟地跑进了阁里,呼天抢地地喊:“青姐,青姐!你赶紧下来看看,那位爷来了!” “哪位爷?” 听到喊声,青姐匆匆拢好衣服,往楼下走。 小厮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压低声音说:“还能有谁?世子爷啊,世子爷来了!” “世子?恭亲王世子?” 青姐有接到京城方面传来的消息,知道恭亲王世子身负皇命,近期要到清平醒假银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青姐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直奔门口而去,嘴里还在数落小厮:“你怎么能把世子爷关在门外啊?你是猪脑子啊,还不赶紧开门把世子爷迎进来!“ 小厮也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恨不得自打嘴巴几下,跑到门边,殷勤地打开门。 “世子爷....” 青姐打开门,刚喊了一声,就见陈兰硕身边紧挨着还站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听到声音,她转过身,瓷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盈盈地浅笑:“青姐,好久不见啊。” “啊,小默,你也来了!” 青姐一下子就激动了,毫无形象地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苏浅。 陈兰硕背负双手,看了一会儿,迈步往芳华阁里走去:“走吧,进去吧,外面人多眼杂。” 青姐回神,抱歉地说:“你看我,一高兴,什么都忘记了。” 欢欢喜喜地进了芳华阁,苏浅一脸感叹地说:“这里还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啊。” “要说这芳华阁还是你在的时候,生意最好啊。后来,你一走,生意就不行了。特别是最近,春梦楼又请了一批异域美人,跳的那叫肚皮舞,又走了一批客源。” 说起春梦楼,青姐就恨得牙痒痒,多少年了就一直跟芳华阁对着干,咋还不倒呢。 “话说这春梦楼的老板是谁?青姐,你知道吗?” 对于这个问题,苏浅一直很好奇。 “咦,说到春梦楼的老板,这么多年了,一直很神秘,我还真没见过。不过,最近,我好象听说春梦楼的老板好象回来了。” 青姐嘀咕道。 最近回来了? 苏浅心里一动,和陈兰硕对视一眼,都觉得春梦楼的老板问题。 把想法跟青姐说了一下,青姐也觉得很可疑。 在芳华阁吃了饭,旅途劳累,苏浅和陈兰硕挤在一起美美地洗了个澡,挨挨蹭蹭地,自然而然地擦了枪走了火,天雷勾动地火,从浴桶里,一直做到了床上,直到累极才抱在一起,相拥着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 为了方便,他们住在最偏僻的院子里,依旧能听到前院里热热闹闹的。 洗漱过后,陈兰硕坐在梳妆镜前,往脸上贴人皮面具。 苏浅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撅着嘴不高兴地说:“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并且,你出去还不打算带我?” 贴好人皮面具之后,陈兰硕转过身来,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五官却依旧英俊,凑到苏浅身边,低声诱哄道:“乖,我要去春梦楼,那里不适合你去。” “那就适合你去了?!我可听说春梦楼最近新招了一批异域美人,个个肤白貌美,扭起来跟妖精一样。” 苏浅转过身,满是醋意地说道。 陈兰硕低笑着把她拥入了怀里,笑着说:“好,我们一起去。” 他有信心能确保苏浅的安全。 “你答应了?” 苏浅惊喜,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能说服陈兰硕。 “我带你一起去,你给我什么好处?” 陈兰硕把苏浅抵在了化妆台前,手背垫着她的腰,防止碰伤她。 苏浅不退反进,缓缓凑近,眼神里无言地散发着诱惑,挑眉轻笑:“你要什么好处?” 陈兰硕气息紊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你说呢?” 两个人抱在一起,亲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陈兰硕亲自给苏浅戴一幅人皮面具,那是个相貌平凡的青年男人。 站在镜子前,苏浅左眼右瞄,有些不满意:“我脸上戴的这个怎么没有你脸上戴的那个好看啊?” 陈兰硕眼神闪烁了一下,笑着说:“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啊。长得平凡,才能泯然与众人啊。” 苏浅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出了院子,陈兰硕半拥着苏浅往外面走去,打算从小门出芳华阁。 花坛后面站着两个女人,头对着头,小声地说着话。 “看清楚住在后院的客人长什么模样了吗?” “没有。青姐管得严,后院的客人有专门的小厮负责,轻易不让人进去。” 小丫鬟唯唯诺诺地说。 “你怎么这么没用?让你办一点事都办不好!“ 看着她这个软弱的样子,红袖就有些不耐烦,抬手一个嘴巴子就打到了小丫鬟脸上。 “对不起,嘤嘤嘤!” 小丫鬟捂着半边被打痛的脸,小声啜泣起来。 “行了,行了,别哭了!赶紧滚吧!看见你就烦!” 红袖不耐烦地甩着帕子。 小丫鬟哭着离开了。 陈兰硕和苏浅恰好从这儿经过,把红袖和小丫鬟的对话听得真真的。  等出了门,苏浅才小声说:“这个红袖这么在意我们两个新住进后院里的人干什么?直觉告诉我,她有问题。” 第593章 我故意的 陈兰硕点了点头,把红袖有问题这事记在心里,打算回来就要暗卫地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春梦楼欢歌笑语,亮如白昼。 到了春梦楼前,陈兰硕就松开了苏浅的手,一前一后踏进了明亮的大堂里。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脸上挂着招牌一样的媚笑,迎了上来:“这位客人看着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春梦楼吧?” 陈兰硕矜傲地点了点头,虽然不发一语,但一身贵气尽显。 苏浅顶着一张平凡的脸,穿着也很普通,站在他身边,跟下人似的,老鸨都懒得看她一眼。 “客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奴家这就把她们叫过来陪你喝酒享乐。” 陈兰硕摆摆手,正要说话。 苏浅适时地挤了过来,笑眯眯地递过去一小锭银子,猥琐地笑了笑:“我家主人喜欢皮肤白,身材高挑的,最重要的是要长得标致。” 接了银子,老鸨乐开了花,笑得花枝乱颤:“奴家这楼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标致的姑娘。客人楼上请!” 在龟奴的引领下,苏浅和陈兰硕进了包间。 一进门,陈兰硕皱着眉就把门关上了,不赞同地说:“浅浅,你这是干嘛?我们来可不是为了玩的,是有事要办的。” 苏浅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玩啊。来这种地方的人如果不点几个姑娘,肯定会引人怀疑的。” “那点了之后呢?你打算让我碰她们吗?我嫌脏。“ 陈兰硕一脸嫌弃地抬起袖子,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老鸨见他生得好看,临走时,故意身子一歪,差点跌进了他怀里。 幸亏他躺得快,加上身手敏捷,老鸨只抓住了他一只袖子,当时他的脸都黑了。 苏浅玩味地看着他的脸阴晴不定地变幻不停,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说:“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嘛!我是女人,就算被那些姑娘们扑倒了,也吃不了什么亏。” 听到这话,陈兰硕眉头皱得更紧了,抿着嘴巴说:“浅浅,你可别胡来!” 苏浅吐了吐舌头,嬉笑着说:“我不胡来,你的脸不要绷这么紧嘛!” 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在陈兰硕面前,她就完全放飞自我了。 左右不管她怎么折腾,陈兰硕也会帮她收拾残局,她怕什么? 陈兰硕还想说什么,但房门打开了。 “客人,姑娘们来了。” 老鸨掐着嗓子,娇揉造作的嗓音传了进来,她站在门口,挥着手帕,把两个长相中人之姿,穿着薄纱的姑娘们推进了屋里。 陈兰硕神色高冷,连侧首看老鸨和进来的两个姑娘一眼也没有。 送走了老鸨,苏浅转过身,看到其中一个姑娘不顾陈兰硕的冷眼,软着身体,正要往他怀里倚去。 她也不着急过去了,抱着双臂远远地站着,一脸兴味地打算看好戏。 谁知陈兰硕根本没有给她看戏的机会,冷着脸打了个响指。 一侧的窗户开了,一个黑衣人飞了进来,抬手就是两个手刀,毫不怜香惜玉地砍在了两个姑娘的脖子后面。 两个姑娘应声而倒,接着黑衣人又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各自放到她们鼻子下面晃了晃。 苏浅只惊讶了一瞬,就走了进来,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啊?” 黑衣人瞄了眼陈兰硕脸上的表情,见他没有的对,开口解释道:“这是迷药,闻一闻,她们几个时辰里都不会轻易醒过来。” 这样的药,简直是杀人越货的最佳伙伴。 “这么神奇?给我也来一瓶。” 苏浅眼睛一亮,厚着脸色摊开手,直接开口索要道。 “这...” 黑衣人有些犹豫,拿眼睛去瞄陈兰硕。 陈兰硕抬手倒了杯酒,放在手里把玩着,头也不抬地说:“给她。” 黑衣人这才把黑色瓶子掏出来,恭敬地放到苏浅摊开的手心里。 苏浅笑:“还是你家主子大方。” 黑衣人面上不敢,心里却在腹诽:世子爷就差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了! “下去吧!” 陈兰硕修长白皙的指尖叩了叩桌子,声音清冷。 苏浅受不释手地摩挲着黑色的小瓶子,宝贝似地把它揣进了怀里,冷不丁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性感撩人的呼唤。 “浅浅,过来。” 她呆了呆,转过头,看到陈兰硕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往前伸了过来,笑吟吟地看着她,泼墨似的眸底深处满是让人动容的宠溺和温柔。 她如受蛊惑,不受控制地把手放进了他展开的大手里。 陈兰硕用力一拉,她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炽热厚实的胸膛,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抬起头,一眼就望进了他深邃的凤眼里。 他笑了笑,突然伸手捏着她的鼻子,俯下身把嘴里含了半天的酒渡进了她嘴里。 辛辣的味道直冲她的口鼻,苏浅蓦然睁大眼,想要推开一直压着她不放的陈兰硕。 陈兰硕一手压着她两只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腰,带着酒味的嘴含着她的舌头不放,吸吮掠夺。 不管苏浅情不情愿,辛辣的液体顺着她的喉管流进了她的胃里,整个胃部都猛然一热,一股异样感慢慢地在她身上蔓延开来。 瓷白的脸很快升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阿硕,我,我有点热啊。” 她不自觉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 陈兰硕的呼吸猛然粗重起来,把她打横抱起,往床上走去。 苏浅扯开衣领,露出粗布衣服下瓷白细腻的皮肤,嘴里呢喃不断。 “阿硕,我,我好热。那酒...” 陈兰硕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到了床上,幽黑地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难耐在扭动,性感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放低的声线沙哑中透着性感,低笑着说:“青楼里的酒都是加了料的.....” 苏浅睁大眼,目光控诉:“那你还.....” 陈兰硕动作迅速却不失优雅地扯开衣领,很快露出了精壮白皙的胸膛,慢条斯理地说:“我故意的。” “你太坏了!”  苏浅咬牙切齿地扑了过来,很快被坏笑着的陈兰硕抱了个满怀。 第594章 再见故人 老鸨走到门口,贴在门口,听到从屋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呻吟声,满意地走了。 老板回来了,让她时时注意楼里可能陌生人出入。 今天夜里这对主仆就是生面孔,她特意过来瞧一瞧。 半个时辰后,尽职尽责的暗卫敲了敲窗,好半天也没听见里面传来让他进去的声音。 他正在纳闷,窗户开了,陈兰硕随意披了件长袍,一脸餍足地站在窗子前,眯着凤眼,懒洋洋地问:“有什么发现?” 暗卫没敢多看,垂着眼睛说:“属下搜遍了整个春梦楼也没有发现二公子的身影。” 陈兰硕嗯了一声,让他下去了。 快到天亮时,苏浅是被陈兰硕用被子裹着抱进马车里的。 春梦楼的老鸨眼睛都看直了,心里更是无比怪异。 这对主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暧昧,特别那个仆人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 马车在清平城绕了一圈才悄悄返回芳华阁。 红袖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无意中听到有两个丫鬟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后院里的两位客人是从京城来的?“ “你听谁说的?” “青姐啊。她吩咐小豆子去给客人送洗澡水的时候,我亲耳听到的。” 她凑过去,听了一会儿,瞬间脸色一变。 红袖佯装镇定地出了芳华阁,甩掉了贴身的丫鬟之后,绕了几圈之后,悄悄地从后门进了春梦楼,找到了老鸨,说了两句话之后,又悄悄地离开了。 红袖离开后不久,从春梦楼里跑出来一个不打眼的小厮,骑着马出了城。 这些全都落入了暗中跟着红袖的暗卫眼中,一路跟着小厮往安宁村的十万大山而去。 “皇上让你办的差,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陈兰硕揽着苏浅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握着毛笔,悠闲地画着山水墨画。 “急也没用。我已经让人暗中跟着红袖了,已经确认陈兰玥就在清平城外。” 他悠闲地说着,见苏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冷不丁地拿起毛笔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 白皙如玉的皮肤衬着黑色的墨点格外喜感。 “你给我等着!” 苏浅拿手一抹,腾地站了起来,随手在桌上抓了一只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扑到陈兰硕身上非要给他脸上也画一道才解恨。 陈兰硕扭身就跑,两个人绕着桌子跑了好几圈,直到暗卫过来敲门。 “主子,属下已经摸清了二公子制假银的窝点。” “在哪儿?” 苏浅感兴趣地追问道。 “在距安宁村不远的大山中。” 暗卫恭敬地说道。 “安宁村?” 苏浅和陈兰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清平城的城门快关上之际,一辆马车夹着最出城的人流出了城之后,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后面远远地缀着一位骑着马的小厮,遮遮掩掩地跟在后面。 绕过一片密林,眼前突然失去了马车的踪迹,小厮快马赶了过去,下了马,查看车辙印子。 突然从树上飞下来一个黑衣人,双手按在小厮的脑袋上,用力一扭。 小厮连叫了一声也没有,就死透了,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上了马车,一改之前悠悠悠的姿态,加快速度,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安宁村。 挑开车帘的时候,看着近在咫尺,却早已改头换面的安宁村,苏浅很是感慨。 当初她试种辣椒时,根本没有想到小小的辣椒能给安宁村带来这样巨大的变化。 以前的安宁村是贫穷的,从村头走到村尾,大家的生活都一样,没有几户人家是住青砖大瓦房的,家家都靠租种大地主家的土地为生。 现在不一样了,坐在马车上一眼望过去,就见安宁村里错落有致地林立的都是青砖大瓦房,炊烟袅袅升起,宛如侧境一样。 扶着苏浅下了马车,陈兰硕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村里走去:“今天晚上,我们就住在村里。夜里,我带着暗卫进山查探,抓到陈兰玥,就可以回京交差了。” 考虑到夜里进山可能有危险,陈兰硕不打算带上苏浅了,让她在安宁村里等着。 安宁村的村民过得好了,以前那些穷得娶不上媳妇的,现在都拖家带口了,村里也多了不少生面孔,有很多人都不认识苏浅了,只好奇地往他们身上看了几眼,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沈家门前,气派的朱红色大门紧闭着。 暗卫上前敲了敲房,里面很快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到了门前,打开房门。 沈老爹头发已经斑白,但精神尚好,抬起眼往门外一看,先是一愣,后来惊喜地叫了出来:“苏小姐?苏小姐,你回来了啊!赶巧茹梅今天回娘家,刚才还念叨你呢。快进来!” “沈老爹,瞧你这面色就知道你这两年过得不错。” 苏浅客气了两句,就拉着陈兰硕走进了院子里。 沈老爹关了门,上下打量了和苏浅站在一起的陈兰硕几眼,疑惑地问:“这位是?” 苏浅抿嘴一乐,看着陈兰硕露出一个幸福的甜笑:“这是我夫君。“ “你,你成亲了?”沈老爹惊讶。 “是啊。” 苏浅和陈兰硕相视而笑,眼里的甜蜜情意想瞒也瞒不了。 沈老爹打量了陈兰硕几眼,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很般配!” “爹,是苏浅回来了吗?我好象听到她的声音了!” 说话间,身形微胖,明显有些发福的沈茹梅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拉着一个生得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苏浅,真的是你啊!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见到苏浅,她眼睛陡然一亮,甩了孩子,大大咧咧就冲了过来,熊抱在怀里不撒手了。 “出来得匆忙,我也没想到会回到这里。” 沈茹梅太热情了,抱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陈兰硕皱眉,拉着苏浅的手,把她从沈茹梅怀里拽了出来:“有话进去再说吧!”  沈茹梅这才注意到他,惊乍道:“这不是你那小情人吗?你们还在一起呢!成亲了吗?” 第595章 都很幸福 故人相见,自然有聊不见的话题。 沈茹梅嫁人之后,很快就婆家生了一个儿子,家庭美满。 苏浅只说自己于一年前就在京城成了亲,且有了孩子,对于陈兰硕的身份只字不提,怕沈家人拘束。 得知程巧儿死了,沈茹梅先是一阵沉默,后来眼眶一红,哑着嗓子说:“巧儿也是个可怜人。” 苏浅目光闪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沈老爹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邀请苏浅和陈兰硕吃了,之后安排他们住在西厢房。 沈茹梅没有回娘家,有心想跟苏浅一起睡,聊一聊家常,但有陈兰硕在,她没好意思提,到了睡觉时,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沈家很快安静下来。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苏浅陪着陈兰硕出了屋子。 苏浅帮他系上披风,轻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一早,我准时过来接你。” 见她担心,陈兰硕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小声地安慰道。 “我走了。你回去吧”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陈兰硕松开了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紧闭的院门,苏浅正在发呆,突然听到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听到沈茹梅小声说:“你相公走了?” 苏浅愣了一下,不答反问道:“茹梅,你怎么还没睡?”  沈茹梅披着件长袍走了出来,语带抱怨地说:“这不是你回来了,我太兴奋了嘛。我想跟你聊天来着,但是你相公杵在中间,我不好意思提出跟你睡一间屋子。这下好 了,你相公走了,我就能霸占你了。你来我屋里?还是我去你屋里?” 多少年了,沈茹梅的性格还是没变,依旧是那么爽朗。 “来我屋里吧。” 苏浅笑着把沈茹梅迎进了屋里。 陈兰硕一走,苏浅一个人睡在怪不习惯的,沈茹梅主动要陪她,她自然不会反对。 “哎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屋子让你们夫妻两一住,好象都染上了香气一样,一进门我就觉得不一样。” 进门的瞬间,沈茹梅就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状。 “有吗?什么味道也没有啊。” 苏浅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闻了闻,自然是什么味道也闻不到的。 沈茹梅不客气地抓起她的袖子闻了闻,眼睛一亮说:“原来是你衣服上的味道!真的特别好闻,你一点儿都闻不到吗?” “可能是熏香的味道吧?” 陈兰硕出身高贵,极会享受,衣服都是由王府的丫鬟婆子专门打理的,洗完晾干了之后,还要用特殊的熏香处理过。 苏浅嫁入王府之后,跟他长久地生活在一起,衣服自然都是经由同一批人的手处理的。 久而久之,身边也沾染上了一样的熏香味道。 “啧,苏浅,你跟我说实话,你嫁的夫家不是寻常人家吧?” 沈茹梅挑起眉毛,笑着问。 “你怎么看出来的?”苏浅惊讶。  “你那个相公,不仅生得好看,而且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贵气,绝不是寻常人能有的,特别有威严。你知道吗?有时候,他一挑眉毛,我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生怕哪惹他不高兴了。他往那儿一坐,我就诚惶诚恐的,两个膝盖骨都在发软,想往地上跪!” 沈茹梅睁大眼,连说带比划的,说得绘生绘色的,让苏浅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他人很好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嗯?对你来说不可怕,因为他一定喜欢死你了。不管你说话的时候,还是不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一直盯着你看。我在边上看得真真的,他看你的眼神,就跟我家养的那只小灰狗看我儿子的眼神一模一样的,满眼都是星星,就差把喜欢两字刻脑门上了!看别人那就不一样了,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在他眼里就跟地上的一嘬泥 是一样的。苏浅,你找这个相公,没找错!” 沈茹梅盘腿坐在床上,一巴掌拍到苏浅肩膀上,差点没把她拍到地上去。 “小心!小心!你要是不小心摔着了,我怕你相公回来找我算帐!” 沈茹梅眼疾手快,扶正了她的身体,随即嘲笑道:“你这小身板也太弱了些?我小腿都快赶上你大腿的粗细了!你婆家该不会舍不得让你吃饭吧?” 说着,她不避嫌地掀开苏浅的裤腿,感受到滑腻的触感,还流氓似的摸了几把。 苏浅有些无语:“茹梅,你怎么变得这么流氓了?”  “都成亲了,变成老娘们了,孩子也生了,还有啥放不开的!咋滴,我摸你,你还害羞啊!我就是羡慕,你这细皮嫩肉的,是怎么保养的?还有你这小腰,瘦得我两只 手都能握住了。如果你不说你孩子都有了,别人还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呢!“ 沈茹梅一脸纳罕地伸出手,量了量苏浅的腰,之后又摸了摸自己粗了不止一圈的腰,一脸地感叹之色。 生怕苏浅不信,她还撩开衣服,显示了一下自己腰上的一圈赘肉,忧伤地说:“看到了吗?我要是不说,别人还以为我又怀了小崽呢?” 苏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平常在家都不怎么干活吧?要不然,也不能把小肚腩都养出来了。”  提到这个,沈茹梅有些不好意思:“嫁过去之后,我男人就没怎么让我沾粗活和地里的活,只让我呆在家里做做饭,带带孩子。近两年日子更好了,房子大了,也有了 丫鬟,饭不用做了,就只带孩子了,人也跟吹气似的,一天天地富态起来了。” 苏浅看着她笑:“这说明你过得幸福。” “也是。不过,你过得比我还好,为什么你身材就没有发福?“ 沈茹梅乐呵呵地笑起来,很快话锋一转,目光转到苏浅身上,那眼神让她隐隐有些发毛。 “沈茹,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苏浅一脸防备地看着她,身体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我都给你看我肚子上的肥肉了,你也得让我看看你的肚子,这才公平!” 沈茹梅扑了过去,伸手就掀她的衣服。  苏浅吓得大叫一声,两个人闹作了一团。 第596章 荣华一生 夜浓黑如墨。 陈兰硕一身黑色锦衣,到了村口处骑上马,带领暗卫们往安宁村附近的连绵大山里扑去。 一刻钟后,他们下了马,钻入了密林里。 一处山洞处,几个青色布衣的大汉在夜色的掩映下,举着火把四处巡视。 夜风吹过,周围的树叶和草丛簌簌作响。 一个青衣的壮汉莫名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是见鬼了!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冷啊。” 陈兰硕抬了抬手,跟随在他身边的暗卫悄无生息地越过草丛,很快解快掉了在山洞外巡逻的青衣壮汉。 一丝肃杀的血腥气在荒林里蔓延开来。 陈兰硕带人杀入了山洞里,就见里面雾气缭绕的,杂乱地摆放着几口熔炉,里面盛放着一些呈液体状的铁水和铅水,地面上散乱着一些看不出真假的银子。 几个工人光着膀子站在地上忙碌着,看到闯进来的黑衣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陈兰玥在哪儿?带我去的人,可免于一死!“ 陈兰硕负手而立,无言的威严散开,工人们惶恐地跪了一地。 有胆大的引着陈兰硕去了陈兰玥在山洞里的居所,里面自然是空无一人。 “他逃不了的!” 陈兰硕的凤目熠熠生辉,在黑夜里散发着嗜血的寒光。 春梦楼里一片鸡飞狗跳。 官兵们进去之后,翻了个底朝天,把老鸨和楼里的姑娘全部关进了清平县的大牢里,一起被关进去的,还有芳华阁的红袖。 一辆马车飞快地行驶在一条官道上,几个护卫神色紧张地骑着马跟在马车左右。 马车里坐着锦衣华服的陈兰玥,因为逃得匆忙,他的衣衫和头发都有些凌乱。 除了他自己,车厢里还放着几个大箱子,是他全部的家当。 到了一座大山前,马车拐进了一条山道,不多时停在了一个山寨前前。 山寨里静悄悄的,护卫下了马,叫了好一会儿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陈兰玥意识到不对,警惕地用鼻子嗅了嗅,敏锐地闻到了空气里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他脸色一变,低吼道:“快走!” 话音落地,几个护卫们已经如惊弓之鸟一样地跑了出去。 车夫茫然片刻,才挥动马鞭,想要调转方向。 “二公子!世子爷请你回去!” 从山寨里飞出来几条黑色的身影,拦在了马车前面。 马车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没过一会儿,坐在车里的陈兰玥突然暴起,一掌把车窗劈了一个大洞,从车厢里飞了出来,不顾不管地往密林里逃蹿而去。 陈兰硕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陈兰玥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了一棵树上,长发披散,衣衫破烂,不复往日的贵公子形象。 “陈兰硕,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才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已经提前到黄泉给我探路了!” 他仰面长笑出声,声音猖狂。 陈兰硕心里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在他笑得最得意的时候,一剑戳进了他的胸口,冷笑着说:“我儿子嫌弃你,就不陪你了!你还是一个人上路吧!” 陈兰玥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戳进胸口的长剑,艰难地说:“你,你杀了我,回去无法跟,皇上交待....” “拿着你的人头,我照样回去交差!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人头,用石灰好好地保存在盒子里,带回京城王府,让你娘好好看看你死不瞑目的样子!” 话音落地,陈兰硕面无表情地抽出染血的长剑,没有停顿,再次刺入了陈兰玥的胸口。 陈兰玥瞪大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好,狠!” 说完,他脑袋一歪,咽了气。 曾经的京城的四公子之一的兰玥公子就这样惨死在荒林之中。 和苏浅睡在一张床上,快要睡着的沈茹梅突然出声问道:“苏浅,你还没告诉我,你相公到底是什么身份?” 苏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回道:“他是世子.....” “啥?柿子?” 原谅她见识短,听成了柿子。 苏浅已经快要睡着了,声音低到沈茹梅凑到她耳边才能听得到。 “恭亲王世子,未来就是恭亲王爷.....” “我的妈呀!苏浅啊,你怎么嫁得这么好啊!这么说,你以后就是王妃啦!” 沈茹梅跟发神经似地,嗷地叫了一嗓子,硬生生把快要睡着的苏浅叫醒了。 沈茹梅已经直直地坐了起来,瞪大眼睛,兴奋得两眼冒绿光,看苏浅的目光象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让她渗得慌。 “茹梅,你怎么了?” 苏浅揉着眼睛,无奈地说。 “妈呀!王爷和王妃来我家了,你叫我怎么睡得着!?” 沈茹梅把苏浅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抱着她一直傻笑个不停。 闹了好一会儿,在苏浅的祈求下,沈茹梅才勉强按捺着心里的兴奋,钻进了被窝里。 “苏浅,你真是王妃啊?” 苏浅刚闭上眼,沈茹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沈茹梅一连问了她好几遍,苏浅实在困得不行了,双手捂着耳朵,不搭理兴奋过头的沈茹梅,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茹梅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后半夜,才有了睡意。 天刚蒙蒙亮,沈家门前就停了一辆红缨宝盖的华丽马车。 陈兰硕带着一身寒意,下了马,走进了院子里。 他推开屋门,看到床上不止躺了一个苏浅,苏浅身上还巴着沈茹梅。 他挑了挑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把苏浅拦腰抱了起来。 “谁呀?” 沈茹梅小声嘀咕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着有个高大的身影把苏浅抱在怀里,往外面走去。 “哎,站住!你要把苏浅往哪儿抱?” 她吓得瞌睡虫都跑了,腾地坐了起来,大声喊道。 陈兰硕屈尊降贵地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神色清冷地说:“我有要事,要带浅浅回京了。多谢你家人的款待!“ 嗅到熟悉的气息,苏浅没有睁开眼,手臂却灵活地搂住了陈兰硕的脖子,低声说:“你回来了?” 低下头的瞬间,陈兰硕脸上的表情就焕然一变,眉目如画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声音更是柔得跟滴出水来:“嗯。我来接你回京。” 苏浅闭着眼睛接着睡,抱怨地喃喃道:“茹梅太能闹了,快要天亮时,才让我睡觉。困得不行。” 听到这话,快要走出门口的陈兰硕突然转过身,目光淡淡地扫了沈茹梅一眼。 沈茹梅一缩脖子,莫名觉得身子一冷,摸着被子盖到身上,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等苏浅醒来,已经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了。 不同于来时的悠闲,回程的时候赶得很急。 苏浅问了陈兰硕,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说急着回京赴命。 但奇怪的是,马车进了京城后,陈兰硕并没有急着进宫见皇上,而是直接进了王府,看过了小陈之后,确定他又胖了一圈之后,才骑着马跟皇上复命去了。 回府之后,苏浅才知道侧妃王淑漫于几天前,被她的狠婆婆仗毙于王妃院中,听说鲜血流了一地,洒扫的小厮忙了两个时辰才清洗干净。 半年后,苏浅再次怀孕,于十个月后,平安诞下一个女婴,儿女双全。  陈兰硕对她说过的每一句承诺都做到了,一生一世只她一人,护佑她荣华安稳一辈子。 第597章 番外 出了月子之后,恰逢宫中摆宴,新封的皇贵妃下了口谕,让恭亲王世子妃抱着女儿,带上儿子一定要来参宴。 下了马车,和一手抱着女儿的陈兰硕站在一起,苏浅明显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那些好奇的目光。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乱哄哄的,苏浅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嫁了人,生了个女儿的顾梵音越过人群走了过来,跟少女时相比,她的身材丰腴了不少,用既羡慕又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苏浅好一会儿。 “世子妃,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你是怎么保持身材苗条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贵妇们都挤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是啊,世子妃,你有什么独门秘方吗?或是有什么养颜的秘方吗?说出来,让我们也能详一下。” “世子妃,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怎么越生孩子越好看了?“ 秘方当然是有的,从肚子开始变大开始,苏浅就一直吃柳婆子做的膳食,哪怕月子餐也是按柳婆子给的食谱吃的。 所以,别人生了孩子胖了不少,脸上也多多少少长了斑,只有她身材依旧如二八的少女,皮肤越发白皙紧致。 只是柳婆子年纪大了,若是把她露了出来,上门来求的人太多了,她会为难不说,而且苏浅心疼她太累了。 架不住一群人的游说,苏浅只好含糊地说:“我月子餐吃的是名医开的食谱。” 一句话瞬间炸开了锅,后来京城的贵妇圈渐渐开始流行起药膳月子餐。 宫门打开,陈兰硕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苏浅往宫里走去。 走到一半时,他们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 “听说世子妃把女儿抱来了,皇贵妃高兴得不行,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特意让杂家跑来一趟请世子妃过去。“ 陈兰硕跟过去,却被拦在了殿门口,他皱着眉,眼睁睁看着苏浅抱着一个,衣服下摆还扯着一个走路勉强稳当的,走进了宫殿深处。 新晋的皇贵妃出自名门,年轻貌美,眼睛几乎长在了头顶上。 苏浅抱着孩子跪了好久,直到两腿发麻,才被允站起来,并且干巴巴地站着,没有给她赐座。 这个皇贵妇来者不善。  “你就是世子妃?以前本宫只听过你的名字,没见过你真人。现在可算见着了,你生得果然很媚,是男人们都会喜欢的样子。我想问问你是不是会妖术啊?都生了两个 孩子了,这身材怎么一点儿也没变形啊?” 皇贵妃用傲慢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苏浅,说话的语气极其不善。 苏浅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不等她开口,一边的陈兰泽就奶声奶气地开口了:“大娘,什么叫妖术啊?” “什么大娘?你叫谁大娘哪!” 皇贵妃都快要气疯了,手指抖得快成跟得了重病一样。 陈兰泽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一扭小屁股,抱着苏浅的腿就开始嚎了起来,惊天地,泣鬼神,一开口更是让人跪了。 “娘,老妖婆要吃人了,好可怕啊!皇宫太可怕了!咱们回家吧!” 皇贵妃俏脸都扭曲了,手指甲折断在手心里,她都没叫疼。 她都快要气疯了。 小世子一哭,苏浅怀里的小女娃也嚎了起来。 男童声和稚嫩的娃娃音交织在一起,你歇了,我就嚎,二重奏,一点儿也不带消停的。  苏浅头都大了,皇贵妃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尖着嗓子叫道:“你是怎么当娘的?连个孩子都哄不好吗?赶紧让他们停下来!再不停,我就让人摔死他们!真是烦死了! ” 苏浅深深地皱起眉,训斥道:“陈兰泽,快给我停下来!” 小世子瞄了脸色铁青的皇贵妃一眼,哭得更大声了。 就在殿内闹成一团的时候,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冷着脸跨进了殿里。 “怎么回事?” 没等皇贵妃委委屈屈地诉说原由,小世子已经跟炮仗一样扑了过去。 “皇伯父哇!老妖婆好可怕啊,她说要摔死我和妹妹哇!我不吃好吃的了,我要回家哇!” 他嚎得撕心裂肺的,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皇上冷眼一扫,皇贵妃的脸瞬间僵了,讪讪一笑:“我,我那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小世子当真了,呵呵。” “因为我娘长得好看,老妖婆就污蔑她会妖术,还让我娘跪了很久!皇伯父,你快看,我娘的腿都跪青了!” 陈兰泽细白的小手指着已经石化的皇贵妃,一边控诉,还一边蹲下小身子,去掀苏浅的裙子,好展示她腿上的淤青。 苏浅这个尴尬啊,一边退了好几步,低声说道:“陈兰泽,你适可而止!” 陈兰泽眨了眨眼,转过身往皇上身上扑。 尊贵的高大男人蹲下身,伸长双臂把他抱了起来,无视了一边的皇贵妃,目光温和地看着苏浅说:“兰硕在外面都等急了,我送你们出去见他。” “谢皇上。” 苏浅低头道了谢。 她没有看到那双桃花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走出殿门,年轻的帝王抱着沉甸甸的小世子,和苏浅并肩走在一起,象极了一对夫妻。 “浅浅,别叫我皇上,我希望你能一直叫我阿九。” 他的声音低低的,恍若轻叹,如果不是苏浅耳力好,还以为是错觉。 “好。以后没有外人,我还是叫你阿九。” 苏浅笑着答应了下来。 小世子眨巴着眼睛看看这个,又望了望这个,识相地什么也没有说。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殿门口,皇上放下了小世子,笑着说:“宫宴马上就开了,你们快去吧。” 话音落地,他转过身往殿里走去。 小世子张开小胳膊,一脸兴奋地扑进了陈兰硕怀里,骄傲地说:“爹,我保护了娘亲哦!” “是皇贵妃为难你了吗?” 陈兰硕担心地问。 “哎,别提了。” 陈兰硕接过苏浅怀里的女儿,一家人慢慢走远。 看到皇上去而复返,沮丧的皇贵妃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娇娇柔柔地叫了一句:“皇上,人家还以为你这就走了,不回来了呢!” 皇上展颜一笑,迷得皇贵妃五迷三道的。 突然他笑意一敛,瞬间沉了脸,掐着皇贵妃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知道我为什么会当这个皇上吗?” 皇贵妃被他阴沉冷戾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啊?” “一为我母妃和支持我的那些家族,二为了护我想护着的人!你敢动苏浅,我就要你的命!“ 话音落地,皇上松开手,神色冷漠地扫了狼狈地从墙上滑坐到地上的皇贵妃一眼,转身出了殿。 “皇上心里果然有那个贱人!” 皇贵妃揪着手帕,小声地哭了起来。 恭亲王妃年轻时候是名动大陈的第一美女。 出身好,长得好,配当时的太子绰绰有余。 但她谁也没看上,喜欢上了人言微轻的五皇子。 五皇子有个弟弟,是七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恭亲王爷。 皇帝年迈,十龙夺嫡,明争暗斗。 五皇子并无夺嫡之意,一收只想娶了第一美人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们彼此喜欢,私定了终生,早早地尝了禁果。 他不想当皇帝,但命运却推着他一步步陷入了夺位之争。 一次宫宴,当时的恭亲王妃中了圈套,迷迷糊糊地和后来的恭亲王爷滚在一起。 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重。 第一美人沦为笑柄! 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嘲讽的话语和异样的目光象野兽一样把她吞没了,她咬着牙,没有哭闹,没有自杀,忍受着屈辱嫁给了后来的恭亲王爷,生下了世子陈兰硕,遭受了几十年的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