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王子的手》 她和夏天有缘 她和夏天有缘,不是吗? 十二岁时的叶品夏摊开双手,作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面前站着个嘟着嘴的小姑娘,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她,偏要她解释为什么要取个品夏这样的名字。品夏在心里暗笑,名字啊,不是父母给的吗,她怎么能知道为什么?再说,她也不是没有问过父母,他们丢给她的回答,也是这一句话啊。 "品夏,你和夏天有缘。" 遥遥开始时总是不依不饶,想要纠缠出个究竟来,但终究也释然了。 叶品夏的确和夏天缘分颇深,她和她的认识,不也在夏日? 而品夏和叶品端的相识,同样是从一个夏日开始的。 夏天的早晨,空气中的热气还没来得及浮出,唧唧的蝉鸣才刚开始响起。 叶品夏的父母有早起晨练的习惯,五点多钟就会出门,当然今天当然也不例外。然而品夏嗜睡,早上父母出门的时候是不会打搅她的。但她今天的好梦,却早早被屋外传来的震天般的嘈杂声音搅得一塌糊涂。 头天晚上,她就听父母说起隔壁要搬来一户新的人家。 那么现在的嘈杂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隔壁在搬家么?不会是这么早就开始了吧? 品夏一把捞过床头的闹钟,嗬,才六点一刻! 有没有搞错,吵死了。 暑假的第一天,就没能睡个好觉,即便是向来号称乖巧脾气好的品夏都有点烦躁起来。她抓了抓一头长发,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穿过客厅,走到自家大门门口。门一拉开,落入叶品夏眼帘的,竟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 男孩正背对着品夏站着,衬衣白的一片纯粹,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隐约露出肩胛骨的线条。 有些瘦弱呢,品夏的第一个念头就这样冒了出来,她悄悄吐了吐舌头。 正待返身回去,那边的男孩觉察到了她的注视,就在这一刻转过脸来。 一瞬间,四目相对。 心里咯噔了好大一下,叶品夏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上烫得要冒出烟来。 男孩的眼睛是好看的凤眼,细长清爽,眼角微微上挑,黑玉般的眸子闪着温润的光,清晰地映出品夏有些慌乱的身影--她正在缩回跨出门来的脚,白皙的脸上布满浓浓的红晕。 他在注视自己,品夏有些紧张。 这样笔直的视线,她从没遇到过。 "你是谁?" 男孩的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像是原本的平滑澄澈被硬硬地刻上浅浅的划痕。但依旧动听,透出一种异样的诱惑。 品夏的心脏不知道怎么猛的缩了一下,好象被对方的声音蛊惑住了一般,她下意识地回答他的问题:"我是……叶品夏。" 男孩抿紧的唇忽地抽动了一下,再抽动一下,细细碎碎的笑声从喉间轻逸出来,让原本尴尬凝住的气氛瞬间消失。 "你的名字,和我的好像。"男孩的眼睛闪动着盈盈的笑,仿佛倒映出满天的星光。他伸出手来,"我是叶品端,很高兴认识你。" 品夏愣怔着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分明的骨节,十指修长。她又立刻惊讶地瞪大眼睛望过去,天呐,他们俩的名字真的好像! 叶品端的手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却没见她有任何反应,他挑了挑眉,咳了一声。 品夏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伸过手。 刚刚碰触,她却像被火灼到了一样缩回自己的手,神情更加慌乱地丢下一句:"我也很高兴认得你。"就退回自己家的门里。 把房间门关好,品夏重新躺回床上。 心里还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忘记了妈妈古怪的习惯--就是搬来新邻居一定要她先认识,再由她介绍给家人,因为妈妈很享受这种成就感。要不是在最后关头想起来,万一被妈妈看见,念叨起来,她可受不了。唉,奇怪的妈妈,奇怪的习惯,她只能和爸爸一样迁就喽,谁让她可以烧一手的好菜 叶品端怔怔地看着对面关紧的大门,楼梯口传来响动。 一对夫妻模样的人正上楼来,左边的是个和刚才的女孩面容相似的妇人,只是年纪大上许多而且满脸的温柔笑容。 品端看到她的笑容,心里没来由就产生出一股亲切感来。感觉像是记忆里那个完全没有印象的人,自己的亲生妈妈。他轻轻叹气,转身准备进门。 没想到他的脚刚提起来,一个陌生却亲切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你是……刚搬来的邻居家的孩子吧?" 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品端回过头,刚才看见的温柔笑颜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他点了点头。 "我们,是这家的大人。"中年妇人指了指刚刚被女孩关上的门,又探头看了看,"你家大人呢?"品端的眉不可察觉的蹙起来,他低声回答:"我一个人住。" "啊?这样啊……"惊讶地轻呼一声,那张脸上的笑敛了起来,变得忧心忡忡,"没个大人怎么行?那你不是什么都要靠自己?"啊呀,这个孩子可真不简单,哪像她家女儿,什么都不做。 品端扯了扯嘴角:"还好。"虽然觉得面前的中年妇人十分亲切,他还是不愿向陌生人说出自己的一切。 "你多大了?喊我一声阿姨吧!"笑脸再次出现,同之前一样和蔼可亲。 品端不由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来:"阿姨。" 眼前的阿姨,有妈妈的感觉,不是自己的那个妈妈,而是真正的妈妈的感觉。 他一向不喜欢大人把自己当小孩的感觉,可是此刻,却一点儿也不排斥。 真是个好命的孩子 也许,是可以信任的人吧? "好乖,你会做饭吗?在外面吃东西对身体不好,不如下午来我家吃饭吧!阿姨一定让你满意!"妇人甚至得意地比了个锅铲的形状,她忘乎所以的时候,被一直站在身边的男人拍了拍。她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那告诉阿姨你叫什么?" "叶品端。"品端微仰起脸,这位阿姨应该是刚才那女孩的妈妈。 这样想着,一时间他心里漫起浓浓的嫉妒,那个女孩多么幸福,有这样的妈妈,好幸福。 他真嫉妒…… 叶母愣了一下,低声说道:"真像啊……"又很快说道,"那我喊你品端了啊,下午阿姨会过来叫你的。"然后神秘的一笑,"到时候我再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品端没有再犹豫就答应下来。 在叶品端走进自己的家,并关上门的时候,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之前那个女孩的脸,和刚才的阿姨有些像的一张脸,他的嘴角不由地泛起笑意。 哦,对了,她叫什么来着?那个和自己相似的名字。 对,是品夏,叶品夏。 哼,真是个好命的孩子。 叶品夏再见到叶品端,是下午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 夕阳在西边蔓延成薄薄的一片暮色,把大半的天空点燃成耀眼的红。 阳台上的葡萄青青的叶子有点卷了起来,是生虫了吗?叶品夏揉揉自己仰了好久的脖子,酸酸的,她低下头来,目光正好望进对面的一双眼睛中。 是那个叫叶品端的男孩。 品夏恍惚,他的眼睛清澈得像水。 可是虽然清澈,却又深邃无比。 风轻轻地流动,葡萄的叶子间已经结出了细细密密的淡绿色葡萄。 小葡萄随风微微晃动。 对面男孩的头发也在风中轻轻拂动。 叶品端扬起手,微启的唇间绽出一个畅快的笑来,只是,似乎隐约带了点儿模糊的恶意。等品夏眨眨眼,那抹恶意却像是一道幻影般消失无踪了。是她眼花了吧,品夏肯定地想。 身后却传来品夏妈妈的惊呼-- "小夏,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着不可置信。 品夏的肩在听见妈妈声音的那瞬间垮了下来……好可怕,居然被妈妈发现叶品端对着她笑的样子。又不是不知道妈妈对于街坊邻居,向来是持着自己一定要先认识的态度。如果被妈妈现在发现自己已经见过品端一面,她一定会觉得自己缺少了介绍别人认识的成就感。 于是叶品夏连忙转身,慌乱地摆手:"没有,妈~~我怎么可能和他认得?" 可在话听在妈妈的耳里,却完全是欲盖弥彰。 她笑嘻嘻地凑到品夏面前,按住她的肩,用了一副和蔼的模样和温柔的声音,口气听在品夏耳里却是全然的恶狠狠,"小夏,你真的不认得他吗?别蒙我了--我可是看见他对你笑的好欢呐!"真是的,亲生女儿还要剥夺她这么一点点乐趣,一点都没良心。 一脸沮丧的品夏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还嘴的机会,穿过叶子的间隙,她依稀看见站在那边的叶品端朝她做了个鬼脸。 他的鼻子狠狠地皱着,嘴咧开来。 啊,多么明显的嘲笑。 真讨厌!她怎么就没发现,原来这个男生是个心肠这么恶劣的人呢? 在妈妈看不见的时候,品夏凶巴巴地瞪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空气里不知何时多了分火药味。 而叶品端大大方方地同她对视了许久之后,耸一耸肩,径自离开阳台。在他回头的那一刹那,品夏分明看到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 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嘲笑和不屑。 更让品夏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父母竟然就迫不及待地邀请了叶品端来家里吃饭! 他在品夏的对面坐下来的时候,接到了她抛过来的无数道白眼。品端在心里得意地笑了一下,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他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呢?表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心思,品端礼貌而乖巧地朝品夏的父母说道:"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叶母忙着给他夹菜,如他所想,对面的女孩子嘴巴嘟得高高,一脸明显的不乐意。 "妈--"品夏果然开了口,撒娇的拖长了音。 品端暗自拧紧了眉,她果真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生活在这么温馨环境里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不娇生惯养呢?好命的孩子都经不起冷落吧?哼!!! "你怎么老给他夹菜?" 品夏将矛头直指向品端。 叶母瞪她一眼:"他是客人。"真没礼貌。 "哼!我可没有承认。"品夏眉毛倒竖,咬牙切齿,也没忘悄悄在桌子下面踢品端一脚。 虽然是拖鞋,却实实在在的让叶品端感觉到自己小腿骨头隐隐生疼。忘记了自己原本才是挑衅者,黑亮的眸子转了一圈儿,诡异的光芒流转,叶品端计上心头。 他亲亲热热地望向品夏,眼里像是可以滴出蜜来,连嘴巴发出的声音都成了甜腻腻的。 "品夏。" 短短的两个字,却让品夏的鸡皮疙瘩在瞬间全部涌上身来。她对他怒目而视,一声大吼已经开始在喉咙间酝酿。更可怕的是就在这时候,她敏锐地感受到了从隔壁传来的视线,哆嗦着回头,果然,父母都在看着她,尤其是妈妈。妈妈的目光虽然如水般温柔,里面谴责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吞回吼叫,品夏无奈地对妈妈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小夏,我记得下午有人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不认得隔壁邻居,怎么现在,好象还蛮熟的样子啊,嗯?" 恨意也油然而生 背后又湿又热,恨意也油然而生,品夏摆出从小到大无比乖巧的那副样子,"我真的,真的不认得他。"她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眼角却扫到那头的叶品端正向她看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是吧,他还想做什么?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起来,有种被蚂蚁爬在背上的寒栗感觉。 果然,品端做出被人抛弃的可怜模样,眼睛水汪汪的:"品夏,你这么快就忘记我啦?" 这一次,品夏怎么也没忍住,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吼:"我--不--认--识--你!" 一室寂静。 妈妈的声音很快响起:"你很没礼貌哦,小夏。"淡淡的语气,可是再笨的人也知道杀伤力有多大。 品夏心里暗叫,惨了,这下可惨了。 她妈妈最讨厌的另一点就是有人在她面前大吼大叫了,这一次,她无疑是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跑都跑不掉了。没想到的是她望过去时却发现妈妈竟然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她的心里又凉了半截。如果这时候是阴风惨淡黑云压境,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现在居然万里无云,品夏哀叹一声。 "娘亲大人--"哀叹一声,她朝妈妈那边蹭过去,撒娇地摇摇她的袖子。 "小夏,你看人家品端多懂事。"妈妈的笑脸和她的话简直一点儿也不相符。 品夏向品端望去,他懂事?她还真就没看出来! "你看看人家,从头到尾,轻声细语,一看就比你乖!看他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就一个人生活,做什么都要靠自己,哪像你,什么事都不做,什么都不会!" 品夏吃了一惊,他一个人生活?父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邀请他来家里吃饭的吗?一念至此,品夏心软了下来,好吧,姑且就不认为他那么讨厌好了。看叶品端的眼神,也变得带有愧疚,软了许多。 可是在品端眼里,她投射过来的眼神里分明带着怜悯。暗暗嗤了一声,怜悯这东西,他最不需要了。虽然还想捉弄下品夏,可她已经认命地听着自己妈妈的唠叨,他只能作罢。 不妨事,来日方长。反正他讨厌生活的幸福的娇娇女。 吃完晚饭,已经八点多了。 品夏一推碗筷站起来,朝房间走去:"妈,我去写作业。" "这孩子,又不做家务。"身后传来妈妈小声的嗔怪。 品夏吐吐舌头,她知道自己懒惰,家里的家务从来不沾手。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不好意思起来,说是要帮忙做家务。可是,还是被妈妈阻止了,妈妈那哭丧着脸的表情她至今记忆犹新:"小夏,我就知道,你要把我的家务抢过去做,然后把我赶去工作,是不是!"她哪里敢?妈妈是全职的家庭主妇,被父亲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两夫妻的甜蜜感情,让她这个做女儿的都会在羡慕之余,生出一点嫉妒来。 她正要打开自己的房门,手刚接触到门把手,叶品端的声音恰好响起:"阿姨,我来帮你洗碗吧!" 妈妈欢喜地叫:"好哇,品端就是比我们家小夏乖。" 嗬!还上纲上线了,有种无力感悄悄冒了出来,品夏关上门,把一切隔绝在外。 写了会儿作业,上网看看,网上的新闻看得差不多了,品夏像往常一样走出房间去客厅吃水果,惊讶地发现叶品端竟然还在她家。他歪着头靠坐在沙发上,白色的衬衣和粉紫的沙发颜色交相辉映,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听见门响,回头,看见是她,好看的凤眼弯成月牙状:"品夏,快来吃,阿姨的手艺真棒!" 他的赞叹让品夏都有几分得意,那是啊,她妈妈的手艺可是远近闻名。 记得小时候,妈妈做的甜点引来了四面八方的小朋友的垂涎,那时候上幼儿园的她,还因为这个关系,成了班上最受欢迎的小朋友,得了老师的n朵小红花。 得意的时候,常常会让人放松警惕,比如现在,品夏就忽略了叶品端眼睛里忽闪而过的嘲讽。 "小夏,傻笑什么?还不过来吃?"妈妈的声音打断了品夏的回忆,她连忙朝桌子前走去。 一看清桌子上的碗里盛的是什么,品夏呆了半晌。 居然是妈妈最得意最拿手的绿豆汤!妈妈以前学中医,绿豆汤里会加一点甘草,用细细的纱布包了,一起炖。做出来的汤味道绵长,清甜后留有余香,虽然是最常见的,但品夏还真没喝过比妈妈做的更好喝的绿豆汤。 可是,妈妈很少做绿豆汤的。反而是银耳红枣,莲子生果什么的汤妈妈常做,绿豆汤往往在品夏和父亲一起求她数次之后才下厨炖一次,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男孩做了这汤? 厚此薄彼,厚此薄彼! 品夏不由的悲从中来,狠狠地瞪向叶品端。 品端收到她的怒目,稍稍一愣之后,就猜到原因。他不动声色地举高了手里的碗:"品夏,阿姨叫你吃呢。" 品夏本来也只是稍微有些气恼,这时候听他略带些嘲笑的这么一说,真的是气上心头,她掉头转身,朝房间走去。 "小夏?"妈妈讶然的语气听在品夏耳朵里,才是真的火上浇油。进了房间,她还把门一摔,哐当一声,惊呆了外面的父母。 "小夏怎么了?她从来不会这样乱发脾气的。"叶母不明所以地看向叶父,今天她可不是第一次这样。 叶父扶了把眼镜:"她今天很不对劲。"目光,从眼镜片后面有意无意地瞄了眼品端。 而叶品端正安然地坐着,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喝着手里的汤,还没忘朝他们露出一个文雅的笑来。 叶品夏喜欢趴在窗台上,把窗子开得大大的,让清凉的夜风就这样呼呼的灌进来。 气温没有白天高 晚上的气温没有白天高,这个住宅小区特别让人羡慕的就是货真价实的绿树成荫连绵成片,还靠着一片很不错的湖水。夏天到了晚上的时候,湖风吹过来,就特别凉快。品夏不喜欢空调,觉得空调房里总是很憋闷,这里的环境可算是对了她的胃口。 关上门,门外的一切都听不到看不到了,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讨厌的叶品端,第一天见面就表现的这么恶劣。 而且针对性好强,她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以前认识并曾惹到过他了。 还是别想了,没必要为那种人生气。 电脑边的小仙人掌墨绿色的粗大球茎在台灯的照耀下泛着温柔的光,这是遥遥送给她据说用来防辐射的礼物。 品夏如往常一般趴在阳台上,风吹过她的头发,细碎的凉意渐渐渗透。 她舒服的叹口气,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听说叹气可以一下让人轻松下来的。 脑子里对刚才的事还是有些忿忿,妈妈对自己都没这么好!难道,只因为他是一个人生活吗?这算什么?要是给她足够的钱,她不是照样能够一个人活得好好的?是自己的妈妈哎,居然会让她遭遇如此极端不平衡的待遇。 瞅瞅房门,叶品端该回去了吧,品夏又看向书桌上的闹钟。 时针和分针重合,快十一点了。 路过客厅去洗手间,客厅里黑暗一片,某人果然走了,品夏长长地舒了口气。 记得以前有谁说过,人和人相处要看磁场的。她和叶品端,也许是磁场不合吧。品夏漱着口,看着镜子里的人,满嘴的白色泡沫。她拿起旁边自己湖蓝色的大毛巾,狠狠地擦去嘴角的泡沫,做了个鬼脸。 她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的高昂斗志。 来吧,叶品端! 在经过屡次的挑衅之后,她之前对他的一点点心软早就荡然无存,哼。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谁怕谁啊! 叶品夏高一这年的暑假,就在这个誓言中拉开了帷幕。 不可否认,因为名字的关系,叶品夏对夏天这个季节很有好感。 不同于她的好友遥遥,遥遥对于夏天的全部想法就是能够放暑假、能够空出大量的时间、能够穿好看的裙子、能够和朋友在一起好好玩。品夏是单纯的喜欢。真要说起来为什么,或是喜欢什么,她又觉得一切都很空泛。她说不上来,喜欢就喜欢呗,无论是天空,或者是绿树,又或者是街道……所有的一切都很讨她喜欢。其实,想到夏天,品夏就很容易记起七岁的时候随着父母去海边玩的情景。 品夏和遥遥的友谊也要追溯到那一年。 细沙铺成的海滩,赤着脚走在沙粒上,碧蓝的海水在脚背上流过,这感觉,真的好棒!抬起头,就是广阔的看不见边际的蓝天,飘着大朵的白云,让人的心情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好起来呢。 每天早上,品夏早早就穿戴好了,她喜欢趴在旅店一楼大厅低低的窗台上看着外面。 外面的景色很好--细白的沙子在晨间的阳光中反射出点点淡金,浓绿的棕榈树巨大的叶片如盖子一般的垂下,开着红色花朵的木榄丛,绿色的草丛成片,酽酽的几乎要流出来一般。 旅店里大概很少在这么早出现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女孩,路过的客人都会多看她几眼,露出些会心的笑。 不过今天,人们的目光明显被店门口另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要是我能有那样的小孩,做梦都会笑出来吧!" "是啊是啊,羡慕呐。" "真的好可爱哦。" "我也想要个那样的小孩。"有的妻子开始向身边的丈夫提出要求。 "太像个娃娃了!" ………… 议论声源源不断传进叶品夏的耳朵里,让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孩,会吸引住大家的视线,并让这些客人羡慕成这样? 她回头望过去,门口站着个抱着大熊娃娃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件藕红底的裙子,细细的带子拧成一束碧绿,红和绿在她的身上奇异的融合。她看过去的时候,小姑娘也正朝这边看来,直到与品夏的目光相遇,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是和叶品夏截然不同的漂亮。 鼻梁高而挺直的,眼睛的轮廓极深,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似齐刷刷的垂下,在白瓷似的脸上洒下一片阴影,红润润的嘴巴微微翘起,嘴角边还带着两个小巧的梨涡,果真十足是个精致可爱的洋娃娃。 品夏那时候正是刚刚接触到电视剧的年龄,她直觉就想到这小孩是混血儿。 而在这时,小姑娘已经走了过来,大咧咧地站到了品夏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品夏看着她头发像只小狮子狗似的鬈成一团一团的,十分可爱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那女孩倒也不气,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品夏。"品夏止住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脑袋。 女孩皱起眉头像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叫王遥遥,我可以喊你品夏吗?" 对于漂亮的东西,她向来不会拒绝。 这一点特性,早在七岁时就已经鲜明的显露出来。 所以品夏点点头。 遥遥的声音软软的,像棉花糖似的糯糯的甜:"你就喊我遥遥哦,我决定了,要和你做好朋友!" 后来,当两家大人惊喜地发现对方原来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城市的时候,品夏和遥遥从此就成了一直要好的朋友,一起上小学、初中……许多年,关系密切,连架也不曾吵过。 我昨晚做梦了 叶品夏在满室的阳光中醒来,闭着眼的时候眼睛前都是一片红彤彤的,她想起来,昨晚忘记拉上窗帘了。 白色的薄纱在淡青的棉布后面被风吹的飘起来,窗子开了条缝,风热热的。 做梦梦见遥遥了,品夏嘀咕着,这丫头八成会给她打电话来。她们俩有种奇异的心电感应,如果一个人做梦梦到对方,另一个人必是如此。 听说,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同伴。可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那么幸运,能够早早与之相遇。 果不其然,妈妈的声音隔了房门响起: "小夏,快来,遥遥的电话!" "来了!"品夏从床上飞快地跳下来,没顾上穿拖鞋,赤着双脚就去接电话。 妈妈把电话递给她,遥遥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出来,闷闷的。 "品夏,我昨晚做梦了。" "我知道,我梦见你了。" "哎,果然还是一样呢,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有可能会单独梦见对方。"遥遥似乎有些遗憾。 品夏佯做生气,哼一声:"你嫌弃我了?" 遥遥赶紧道歉:"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嘛,你知道的。" 品夏仿佛见到电话那端的女孩紧张的模样,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好了,我没怪你,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事?" "当然不,出来玩吧,班上同学说要去野营。" 品夏问:"有哪些人去?" 对面的遥遥支吾着:"有……有……那个……" 品夏忽然听到一声突兀的门响,她愕然地朝门口望去,却只有紧闭的门板。 那端,遥遥仍在嗫嚅着。 几乎是灵光一闪,品夏明白过来:"是不是陆晓要去?" "你怎么知道?"遥遥喊了出来。 品夏耸肩,这丫头什么话都瞒不住。不过,去就去吧。不去,别人还会觉得是自己怕了他,或者是他们? "猜的。什么时候?" "那个,你准备准备,我会先来你家,然后一起去集合地点。""好吧。" "那我挂了哦,再见!" "再见!" 拎着话筒品夏发起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把客厅的窗帘掀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阳光就这样突然的铺天盖地。恍恍惚惚中,品夏就想到了陆晓。 陆晓个子很高,脸并不特别好看,但是笑起来会让人觉得有种特别的温暖。 就是因为他的笑容,叶品夏才会把他当成自己很重要的朋友。 可是,这些都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吧,品夏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点苦涩,什么时候,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品夏甩甩头,摇一下脖子,向厨房走去,她肚子有些饿了。 妈妈做的小松饼安静的躺在盘子里,用手指拈起一块,品夏送进嘴里。 唔,真好吃,又酥又软,香喷喷的。她拍拍手,把碎屑拍下去,正要伸手拿下一块。妈妈站在她的身后说:"这是给品端做的,你别偷吃。"又叫了出来,"哎呀,刚才我怎么忘记把这个拿给他?" 品夏奇怪地看着妈妈:"刚才拿给他?" "是啊,刚才他好象是准备来我们家,可是又突然说有事,就没进门。" 品夏回忆起不久前听到的门声,原来是叶品端导致的。 "这个可不许你偷吃!" 妈妈略微有点严厉地告诫。 "哦。"闷闷的回答完,她的手抖了一下,昨天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叶品端,那个漂亮的男孩,那个捉弄她的男孩。 她记得他的眼中蓄满的笑意,还有恶劣的嘲弄。 她恨恨地盯着松饼,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那就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叶品端。 好哇,现在妈妈什么都向着叶品端了,有没有搞错?就是因为他一个人没有大人吗?只是名字像了一点,他又不是家里的小孩。品夏真觉得自己欲哭无泪,算了,回房间收拾东西去吧! 她转身正要走,妈妈已经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盘子来:"这是你的。" 同样是小松饼,杏黄色衬着白色的瓷盘,勾引着她的食欲。品夏连忙接过来,然后凑到妈妈脸上亲了口:"谢谢妈妈!"说完她端着盘子高兴地向房间走去。 就说嘛,好歹妈妈还是记得她的。 "哎,这孩子。"叶母眯着眼睛看着她走进房间,摇了摇头,发出轻轻的叹息。丈夫的话还在耳边--小孩子需要多点关心。 她似乎,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很关心的吧?只是叶品端那孩子,着实让她喜欢。 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习惯吗? 一个人是因为亲人都不在了吗? 或许,什么时候去仔细的了解了解吧。 叶品端一只手撑着门站着,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而白净的脸上红晕尚未消散,连耳根后都是清晰可辨的绯色。 他这是怎么了? 本来是要去向阿姨道谢,顺便看看是不是能够找个机会再去逗逗叶品夏的。 他为什么……在那一瞬间……落荒而逃了呢? 眼前又浮现出当叶母刚打开门时的情景,还有正在接电话的品夏没有穿鞋的脚,纤巧的脚趾踏在地面上…… 她的皮肤很白很细,双脚看起来很可爱。 该死的,他居然会因此有一点……呃……浮想联翩? 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 遥遥冲进品夏家,风风火火是她一贯的作风。 "品夏我来了!" 品夏还没明白过来时就见到一团身影朝自己扑过来,紧紧将她抱住。叶品夏扯动嘴角,苦笑一下,遥遥每次的招呼都这么震撼,真是的。 遥遥张着漂亮的褐色眼睛看着品夏,品夏伸手揉揉她的鬈发。 我们俩分工合作 "你又染头发了。"肯定的语气,遥遥的头发原色是和她的瞳眸一般的浅褐。 "怎么?不好看吗?"遥遥摸了摸自己泛着酒红色光芒的头发,"我妈妈都说很漂亮哎!" "是很漂亮。"可是她没见过酒红色的卷毛狮子狗罢了,咳,不过这话最好还是别当着遥遥说出来,她悄悄扁了扁嘴。 遥遥才不会细想,她已经把背包打开来,露出里面塞得满满的东西。 "咦?要带这么多东西?"品夏边翻检着包内的东西边惊叹。 遥遥斜眼看着她,露出看到白痴的神色:"别告诉我你没去野营过。" "我的确没去野营过啊!" 她好无辜地被遥遥这么鄙视的注视啊…… 冤啊,真冤,比窦娥还要冤! "怪不得,你知道我们女生分配到要带的东西已经够少了。"遥遥指指这个又点点那个,"你看,这,这,这,你倒告诉我哪个是不需要的?" 防蚊冲叮咬的花露水,湿纸巾,手电筒,充好电的电池…… 好象的确都是很需要的东西,品夏点头,目光一转,望向另个方向-- "那这些呢?"语调微微上扬。 mp3,gba…… "总要娱乐的不是么。" 想想也是,品夏认命,"那我需要带什么?" 遥遥眨眨眼睛,扇子似的睫毛一上一下:"嘿嘿,你只需要和我分担我包里的东西就够了,虽然说我们没那么好命能够有义务搬运工,不过我们俩分工合作,也不算多啊。" 品夏狐疑地看向遥遥鼓鼓囊囊的背包,遥遥马上加了句:"你多背一点好不好?"搀进了些撒娇的口气,遥遥又指向自己,"你看,我比较矮嘛!" 遥遥的确娇小,同纤细修长的品夏相比,她足足要矮上半个头。 但是她身材匀称,蜜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再配上她十足混血儿的面孔,不管如何也是娇俏的美女,每次和品夏站在一起,七成的目光投向的都是她。 品夏笑了笑:"我没说不背。" 她拿出自己的背包,从遥遥的包里掏出些东西再塞进自己的。 遥遥讨好的笑,又像变魔术般从背后拿出什么递到品夏面前:"看!" 品夏定睛看时,心里又有丝感动渐渐溢了出来,暖暖的。手上这本书和品夏上学期期末时,被撕碎的那本书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那本书是陆晓送的,而品夏发现它被撕碎的时候真的很难过。 遥遥握住品夏的手,诚恳地说:"品夏,我知道你很伤心,这两本书也许根本不可能划上等号,可是你要知道,我这个好朋友永远站在你身边。"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像火一样燃烧着。 "傻丫头!"品夏抱住遥遥,在她心里,遥遥送的可是要珍贵得多呢! 晚上七点是他们约定的集合时间,六点刚过品夏就被遥遥拖了出去。 "明明还可以再等一会……"品夏半真半假地抱怨。 "反正又没事做,干嘛不早点早?要知道好多人盼着你去呢。" "咦?"很多人盼着她去?什么意思? 遥遥却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手指,摆出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她们一同下得楼来,品夏跺了跺脚,随意向下望时竟发现旁边的台阶上长出了青苔。她又咦了一声蹲下来,手指触过去感受到些许湿润的凉意。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这么近距离地看见青苔,实在很少有。 头上忽然一个声音轻轻飘来,异样的沙哑,让品夏一听便分辨出是谁来。 "要下雨了,所以长了青苔。" 品夏怔忡着向上望去,叶品端漆黑的眸子正牢牢锁住她。 真正的漆黑,比夜晚还要黑,倒映不出任何情绪,让品夏继续方才的恍惚。 回神后她突的想起面前这男孩是刚发誓过不共戴天的某人,叶品夏瘪一瘪嘴。哼哼,俯视么?她站起来还不知道谁俯视谁呢?品夏飞快地站起身来,头却因此晕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又跌坐在地。好在,旁边伸过来的手将她扶了一下。 陌生的触感,是叶品端,温温凉凉的。 品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连忙缩过被扶住的胳膊站正。眼前纤细的男孩还是高了她那么一点,不多,却让她噘起嘴,闷闷不乐。 叶品端不屑的瞥一眼她说:"没趣。" 什么都表现的这么明显,叫他捉弄她都觉得没意思呢! 品夏再次愣住,他这是在说谁没趣?自己吗?她到底得罪了他什么?要他屡屡向自己挑衅,甚至捉弄吗?她气鼓鼓地绷住脸,真想把对方的脑袋敲开来看看为什么。 遥遥已经跑出了大老远,却发现品夏没跟上来,正往回走呢。看见这边两人面对面站着,凑了过来,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男孩,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好半晌,又戳戳品夏:"哎,他谁呀?" 叶品端的唇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嘴里的话却让遥遥大受打击:"我不想,告诉你。"说着,还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品夏撇嘴,虽然她也想当作没认识过这个人,可是他不想说,她就得告诉遥遥了。他不想做的事,她偏要做,"我邻居。" "哦。"好诡异的气氛哦,遥遥望望品夏,又望望据说是她邻居的男孩。总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诡谲的气息在流动着。这让她在一边都觉得莫名尴尬,只好呵呵笑几声用来补救,说:"快走啦,刚才是早到,现在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啦。"边说边挽起品夏向外走去。 道边的路灯杆粗粗黑黑,却在顶端雕着细碎的花纹,此时都亮着,洒了一地微黄的光。 真的是出去野营的 小区整齐的行道树这时候看不太清楚,模糊着一片又一片的阴影。 才傍晚,又是夏天,可是今天的天色显得格外暗。 品端的声音在这时候静谧的小区显得有些突兀,"你们,是去野营?"他不是刚刚告诉过她要下雨么?下雨还跑出去野营?但看她们的装扮,真的是出去野营的? 遥遥迅速转身,重重点头。 品夏迟疑了一下,也转过身来,刚好看见品端微蹙了下眉。 "怎么了?"品夏不由自主问他。 "我记得,刚才跟你说过,快要下雨了。"叶品端的手斜斜插在口袋里,微低着头,灯光将他线条柔和的侧面勾勒出来,似乎意识到品夏的注视,他往后退了一步,整个身子都隐没在楼梯间的黑暗中。 "是吗?"遥遥的口气十分苦恼,"可是都和人约好了要去野营呢!" 叶品端没再做声,开始上楼。 她又不是他的谁?再说,他不是最讨厌这样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吗?她们自己想去淋雨,他做什么要阻止? 可是……他无端地有些烦闷……为品夏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叶品夏叹口气:"我还是上去拿伞吧,很快就来。" 原地,只剩下遥遥沮丧的声音:"真是的,还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会下雨嘛!"她抬头向上看去,还没完全黑透的天空带着沉沉的压抑,几近透明的月亮挂着,一颗星星也没有。她这才觉得,大概,是真的要下雨了吧。 "你真的要去野营?"品夏还没进门,品端又问了一遍,奇怪的是他明明比她先行一步,可是此刻却并没有进屋,而是靠在他家的门框上。他还是穿着一身的白衬衣,松松的,看出他纤细的线条。 "是呀,刚才不是都说了?"品夏忙着找钥匙,只要她带了钥匙却不自己开门,准会被妈妈念上半天。所以她这时候没空理会身后的男孩,手忙个不停。 那端沉默了片刻。 "那你小心。" 品夏正打开门,没有听清他的话,等她记起来,转身想问他说了什么的时候,对面的大门已经闭得紧紧的,门外的人已经不在。 她耸肩,走进门去,拿了伞和雨衣。 门内的品端靠在门上,想起刚才同品夏说话的女孩子,她望着自己时的那种眼神,让他感觉很奇怪。似乎有点像是……唔,还是别乱猜。不过现在有点意思了呢,他是不是该收回那句"没趣"? 而且,刚才真的是不自觉的提醒品夏要小心。 这不像他的作风,他摸了摸额头,没发烧啊,大概,是一时糊涂吧。 约定好的集合地点,正是叶品夏和遥遥她们学校的大门口。 矮矮的朱红大理石墙上几个草书的大字,在夜色中看的不怎么分明。只有一盏柔和的灯悬挂在门房的亭子口,被风一吹,忽悠忽悠地晃动着,让人担心会砸下来。 某几个正观察着灯的男生正在打赌,赌这个灯是否会掉落。 品夏和遥遥赶到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几分钟。 一个男生迎上来,接过她们的包:"你们总算来了!" "人到齐了吗?"遥遥松松胳膊。 "没呢。"刚才的男生见品夏站在旁边,犹豫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怎么?" 男生还是说出来,"陆晓和何苑还没到。" 遥遥也偷眼看向品夏,却见她神色如常,又奇怪起来,悄悄和她咬耳朵:"哎,你怎么听到这两人的名字都没有什么反应啊?" 品夏失笑:"我该有什么反应啊?"她能够感觉到,有不少目光在这个时候都聚集到她的身上。 遥遥所说的"盼着",就是指这个么? 很多人盼着看到她和陆晓狭路相逢这场好戏? 遥遥语塞,讪讪的说:"总之不该是这样……"无动于衷。 品夏不知道该回答她些什么,只好抿紧嘴巴沉默。那边开始吵闹起来,大概陆晓和何苑已经到了。隐隐能够听到一些零星的句子,"抱歉抱歉,手机没信号,没来得及回电。"……她看向天空,没有星星的夜很是阴沉,吹过的风有些凉。 她摩挲了下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也变凉了,叶品端说的没错,果然是快变天了呢。 穿过几层的人,陆晓的目光竟然直直向叶品夏投来。 品夏想了想,也坦然回望。 她不想让周围的人群看出任何不妥。 他依然是印象中的那般,不特别漂亮,可惜现在没有带着笑,也感觉不出任何阳光的味道。 她为了他而生在心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如今已感觉不出任何疼痛。 夜色中,品夏勾起一个笑容,甜美宛然,如同学校围墙上伸出的蔷薇。 陆晓大概是看清了她的笑,他眼神一黯,偏过头去。 而品夏舒了口气,伤口是不疼了,可她记恨着呢。 记恨着什么呢?或者,是那本书。 封面的色彩那么漂亮,一枝玫瑰抽出花苞,后面是蔚蓝的海天一线。翻开来,里面的书页也精致至极,淡淡的黄,细闻还有轻浅的薰衣草香味,上面印着一排排的黑字。它是叶品夏曾经多么宝贝多么爱惜的书,然而如今早变成碎片不知葬身在何处了。 品夏最初认得陆晓,是初二的时候。 那时,班里刚调整了座位,而叶品夏和陆晓成了同桌。 那时候的女生男生之间,还残留着些别扭,但在神秘之余又带了点向往。 叶品夏和陆晓都可算是这班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那天,叶品夏抱着自己所有的书挪到新的座位前面,把怀里的书一股脑放下后,才松了口气。桌上摊成一堆,横七竖八的杂乱。她正把书收拢到自己面前,不小心手一挥,还是掉下一本到地上。品夏正要去捡,那书已经递到她面前来。 可以去上课了吗 手指很干净,修剪得极其整洁,循着手臂望过去,一张温煦的笑脸出现在品夏的视线里。 见她不接,陆晓把手在品夏面前摆了摆。品夏从愕然中醒转,注意到班上好多道目光都向这边投来,她有些僵硬地接过自己的书,同样僵硬的道谢。但品夏心里,却是对这样礼貌周到的男孩多了一丝好感。 他们俩是同一组的值日生,早上要记考勤,下午要打扫卫生,到了周末大扫除的时候还要留下来擦窗户。那时候品夏没现在高,可陆晓已经是班里数一数二的高个子。所以每到双周周末的时候,他们俩的那扇窗户,出力最多的便是陆晓。 "谢谢!"品夏是发自心底的感谢这个男生。 陆晓笑着摇手:"这没什么,我是男生,照顾女生应该的!" 他很爱笑,品夏这样觉得,笑起来的时候暖洋洋的,像是--太阳。 如果没有后面那件事的发生,也许关于他们的谣言永远也传不起来。可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那也是一个夏日,铺天盖地的太阳照的人人都有点头昏眼花,难以招架。 排球课。 品夏正在穿越操场空地旁的自行车道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插出来的一辆摩托,像飞一般从她身边开过。品夏没注意,就被这辆摩托给挂倒了,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的膝盖和手臂已经是一片血红。 尝试着动了动,钻心的疼,品夏不由叫出声来。 白晃晃的太阳下,白和红搀杂在一起,异样的刺眼。 品夏正眯了下眼睛,身体前多了道阴影,她遮住光向上看去,陆晓的脸在眼前晃动。头好晕,品夏的意识从身体里渐渐抽去,她昏了过去。 等品夏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务室的床上。陆晓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张椅子上,眼睛闭着,像是在打瞌睡。品夏坐起来,自己的手臂和腿上都已经上好药包扎过了,不再是火辣辣的疼。从伤口处,清凉渐渐沁入身体。 陆晓睁开眼,见品夏已经坐起来,脸微红了下:"可以去上课了吗?" 品夏站到地上,走动几步:"没什么问题。" "那走吧!"陆晓过来搀住她,一起向教室走去。 第二天,谣言便传遍整个班级。 陆晓向品夏道歉,品夏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陆晓惊讶,他原以为女孩子被传谣言必定会又羞又气又恼火,然后跑出去向大家澄清呢,现在看见品夏这样,他本来对品夏就存在的好感也多了几分。 初中三年,叶品夏和王遥遥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高中却考进同一间来。 开学第一天,遥遥和品夏在校门口热烈拥抱,她们刚刚看过分班名单,这次她们不仅可以在同一间高中还可以在同一个班级,让两人都觉得高兴万分。 "品夏,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做很多事了!"遥遥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喜悦,她眼珠忽的一转,声音放低问品夏:"听说你的那个谁也在我们班?" 遥遥口里的这个人,指的便是陆晓。品夏原先以为谣言肯定会不攻自破,没想到的是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和陆晓竟然会被评为最佳班对。品夏真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了,她和陆晓的关系的确很好,而在她心里,即使无关男女感情,陆晓也的确是很重要的朋友。 品夏没想到的是,这个她认定的重要的朋友,会说出那些话。让品夏的心,在这初夏,一点一点下沉,变冷变凉。 再也不是朋友。 "走吧!"人都到齐了,班长一声令下,大家上了车。 所以某些人之间汹涌的暗潮,暂时还未引来任何异样,品夏悄悄松了口气。 巴士载着大半车的人们,开往郊外的河岭山。 整个城市地处平原,附近数来数去就那么座山。真要算是山,都多少让人汗颜。用遥遥的话来说,那根本就是一个小土包嘛!当然,用小土包来形容是寒碜了些,河岭山好歹还称得上是个小山。 不过河岭山的风景,四季都是极宜人的。 现在他们还没到,从车上看,山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了。城市的那边上空被灯光照映得很亮,靠近山的这一边就暗得多了。 河岭山终于到了,学生们跳下车,个个大包小包的,神情都那么热烈。 "听说,来野营是为了看日出?"叶品夏用刚得到的消息小小声问遥遥。 "是啊!"遥遥拨开脚边的树枝,"我们本来就是这个打算。" 品夏默然,要变天下雨啊,会有日出看么?大概班上的同学们和她一样,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不过,她看向满心雀跃的同学们,大概是知道会下雨也要出来玩的吧。 上山的路并不算难走,大部分的重量都落在几个男生身上,女孩子们走的很轻松。品夏正挽着遥遥,就听见隐隐的语声,大概是身后哪两个女生之间的谈话。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品夏竖起耳朵认真捕捉起在空中散开的声音来。 原来,并不是没有注意到。 品夏想,她是不是还得感谢同学们都算很有同学爱?没有那么光明正大的当着她说什么,而是偷偷谈论-- "陆晓真的和叶品夏分手啦?" "是吧,不然你看刚才他们俩站那么远,连一句话都没说哦,而且陆晓和何苑那么亲热呢!" "真是没想到,陆晓会这样子。我记得他和叶品夏刚进班那会那个好,才一年呢,就成这样啦?" "谁知道呀,分手了么谁还能继续当朋友啊,电视上不都这么演吗?就算他们不觉得尴尬,如果你看见两个分手的人还亲亲热热的,你会不觉得奇怪?" "也是哦,不过我总觉得陆晓也不是会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哎哎,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 品夏听见她们最后一本正经的语气,不由得想笑。这件事上,如果除开她自己和陆晓,知道的最最清楚的大概是遥遥。 遥遥又拨开旁边伸出来的草叶,嗔道:"品夏,你走路看着点!"可说话的她没注意到前面有个坑,反倒是自己踩了进去,跌了一跤。等遥遥爬起来,她酒红色的鬈发上沾满了叶子和尘土,亮晶晶的眼里全是忿忿:"切,这儿怎么长了个坑?" 遥遥踢了那地几脚,品夏连忙把她拉住:"别落最后了。" 品夏的嘴角抽搐着,遥遥一看就知道她在笑话自己,没好气地扔过去一句话:"最后的自然是那卿卿我我的,你怕什么。"说完她就发现这话不该说,赶紧捂上自己的嘴巴,偷眼看着品夏。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遥遥这才放下心来。 表面上的品夏的确是平静的,可是心里却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平静。 简直可以说,今天的一切,包括遥遥有意无意说出来的一些话,都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叶品夏承认自己对陆晓还是有着不少的怨恨,伤口虽然已经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却始终存在。她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会真正释然,也许,要等到她可以和陆晓像别的同学那样聊天说话的时候。偷觑一眼身边的遥遥,她不表现出来就是不想让遥遥担心。遥遥,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在这方面依靠并信赖的人。 她们又走了几步,手电筒的光越来越黯淡。遥遥手忙脚乱地在包里乱掏找电池的时候,身边的品夏突然开口:"遥遥,其实,你说话不用顾忌我什么的。"真的,根本用不着那样。搞的她好象欲盖弥彰一样。 遥遥看向她,手指一抖,开关开了,新电池的光把身边照得像白昼。 品夏抿抿唇,尽量让她现在的语气显得严肃而认真:"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而且,我真的已经没有任何事了!"这样子,遥遥是不是会相信呢?品夏并不确定,可是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一双贴得很近的人影在这个时候超过了她们,左边那个人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在电筒光下却是那么的亮。 遥遥哆嗦了一下,她认出他来,那双眼,是陆晓的眼睛。 品夏也看见了,却只是别过脸,当做没有看见。 反正这里只她和遥遥两个人,有些表情动作,装都不必要装。 面前有条岔道,左?还是右? 品夏和遥遥站在岔道口,面面相觑。 不知什么时候,一块的同学都分散开了,按照速度,她们并不会是落在最后的。可在这站了好几分钟,也没见着后面有谁上来。 "走哪边?"遥遥用手指戳戳品夏。 品夏咬着下唇,犹豫不定,河岭山她本来就不熟悉。 遥遥推她:"你咬出血来也不见得能够走对路啊!"看品夏的嘴唇上都刻出了一个明显的印记。 品夏抛给遥遥一个白眼:"又不是我愿意的。" 谁也不愿意迷路,最后品夏和遥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遥遥又笑,笑得暧昧:"啧啧,这样咬,如果等会被别人看见,说不定以为是谁干的好事呢!" "喂~!" 品夏的口气变的严肃。 遥遥没敢再开玩笑。 "掷硬币?"过了一会,遥遥提出建议,并在口袋里搜了起来,品夏见她掏口袋,自己也摸索着。结果两人对看一眼,双手都是空的。 "随便走吧,不管怎样只要向上最后一定可以上到山顶。"品夏想了想说,现在也只好这样吧。 遥遥一拍巴掌:"也只能够这样了!" "向左!" "向右。" 意见还是没统一,而在夜里,叫她们俩任何一个丢下对方独自走这路,那是更不可能的。 "石头剪刀布吧!"遥遥伸出手来。 三局之后,是品夏赢了,她们决定向右走。品夏在遥遥杀人的目光中,战战兢兢地走着,她有些后悔刚才怎么就赢了呢?要是现在她们走的路是对的,遥遥大概会哭诉为什么她选的路不对,这都还算好。可要是错的,品夏不由想象起如果路走错了的情景,凉风飕飕中,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路越来越难走,时不时横插过条树枝,或是地上突出些土块石块。品夏和遥遥紧紧地牵着手,防止自己绊倒也防止对方摔倒。遥遥突然冒出一句:"你说我们现在牵着手的方式像不像一对情侣?" 品夏看着她们扣在一起的手指:"是挺像。" 遥遥像是一个永远也看不到痛苦和悲伤的女孩子,她在任何时候都是充满热情的,她在最难受的时候也可以笑出来。就像现在,她们明明是找不到路了,可遥遥还是大咧咧地开着玩笑,生气勃勃。 所以,品夏很喜欢遥遥,遥遥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这个事实,从七岁那年就已注定。 而陆晓并不像遥遥,品夏和他的友情也没有那么坚固,所以在外力的作用下便轻易的崩塌。 再也回不到从前。 有时候,品夏只能够这样想,真悲哀。 星星点点的亮光在品夏和遥遥眼前不超过十米的地方出现,她们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的喜悦。她们找到大家了,山顶已经到了! 先到的众人围过来,看见这两个女孩子灰头土脸的样子,善意地笑着问怎么这么慢。 而遥遥也就加油添醋地在那里形容一路上的难走。 品夏正接过旁边一人递来的纸巾,擦着脸的时候,离了人群不远处有道声音突然响起,在喧闹中毫不褪色,尖利地刺过来: 她偏开视线 "哟!终于上来了,真慢!" 品夏一愣,望过去,何苑站在那边,形单影只。 何苑那句话刚一说完,品夏觉得周围猛然安静下来。完全是一瞬间的事情,明明上一秒还喧闹无比,下一刻就是让人如坠入重重黑暗中的静寂。 品夏的手握成了拳头,重重的呼气。 夏季要变天前的晚上,河岭山的山顶风很大,呼呼地吹,吹来又吹去。微凉的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沉默。身边的同学们都选择成为旁观者,目光,在叶品夏和何苑中来回,交织成线。 旁观者,让品夏想到了学过的课文里鲁迅先生的文章,那些麻木的观众。 或者不一样吧,他们的目光里还有许多别的东西。 品夏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攥紧拳头,腕间的血管突起。不,这并不是因为何苑,而是因为那些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同学,把她们当成热闹的同学。 她和何苑互相看着对方,她看得清何苑的眼睛,她看见那双眼睛里的倔强。 倔强,何苑眼睛里除了倔强,还有更深的一些东西。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互相看着,然后又被其他的同学看着呢?她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戏。 品夏想到这些,心一软,她偏开视线。 四周的寂静又渐渐被聊天谈笑的声音覆盖,对于之前的插曲,其他的学生都已经不再在意。的确,反正与他们无关。他们最多,在品夏不在的时候,悄悄议论几句。可是何苑在想着什么?她一个人低着头坐在那边,而陆晓现在并不在她的身旁,她在想什么? 品夏无从知道,但她觉得何苑也并不会比自己好过。 被遥遥支撑好的帐篷里面,品夏坐在遥遥的身边。 遥遥不停的说着话,但品夏眼里只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而遥遥到底在说着什么,她根本就一个字也没听进心里去。 遥遥一直看着品夏,很快就发现她的心不在焉。 "还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么?"遥遥抓住品夏的肩摇了摇,总算把她召唤回魂。 品夏的声音小小的,轻得仿佛不存在:"没有。" "没有?"遥遥不相信,"那我问你,我刚才在说什么?" 品夏缓慢的摇头,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又怎么知道遥遥在说什么呢? 遥遥拍了下巴掌:"这不就是?肯定是在不开心了。" 品夏笑了笑:"真的没有不开心,只是……刚刚大概是走神了。"她抬眼,接触到遥遥的眼睛,那么清亮。 遥遥深深地看着品夏:"是吗?那--你为什么笑得比哭还难看呢?" 品夏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庞,是吗?她现在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是吗?也许真的是这样,因为勉强的笑,怎么也比不上真心的笑。何况现在她的心里,在流淌着的如果不是泪,又怎么会这么冰冷呢? 遥遥也安静下来,两个人相对无言。 过不了多久,遥遥拍拍品夏的肩膀,声音柔和:"品夏,今天我们是出来玩的,别想了,好吗?"又塞给她一只耳塞,"听听音乐吧。" 品夏点点头,顺从遥遥的好意。 不要去在乎,就不会难过吧。 唔,好热!遥遥钻出帐篷,随手拿起瓶水拧开瓶盖就往口里灌。品夏也跟着钻出帐篷,和遥遥一起坐在外面。天上的乌云竟然散开了,天色变得开朗起来。隐约,还看得见几颗并不亮的星星。 那头,陆晓大汗淋漓地跑上来,看见品夏和遥遥坐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马上恢复正常。何苑见到他过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哼哼,你倒好心去找人家,人家可不见得领情!"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让隔得并不太远的叶品夏听到。也不最多是巧合,还是有心人故意安排,他们的帐篷距离很近。 品夏拿着瓶子的手颤了一下,水滴出来溅湿了裤子。 真的能做到,不在乎么? 表面上平静了,心里的翻腾,是为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遥遥的手忽然伸过来,紧紧握住品夏的手,温度绵绵的交换。同时交换的,或许还有勇气。 然后品夏听见陆晓斥责何苑:"你别说了!" 她不由地回头望过去,正好对上何苑含着怒意看向她的眸子。 她最多她在说:都是你! 关她什么事?用眼神回过去之后,品夏无辜地耸肩,迅速转过头来。那两人的事,与她并没关系,不是吗? 何况,就算心里难受,但只要还有朋友的支持,她是怎么也不会倒下的! 还没到下半夜,品夏就被声音吵醒了。睁开眼睛,倦意还在脑袋中晃悠,她揉揉眼,看清楚帐篷外面也吃了一惊。果然下起雨来,她还以为那时天空开朗便不会下雨了呢。 叶品端没的果然说错。 品夏又是一愣,这时候,怎么想到那个讨厌的男生来?遥遥选的帐篷防雨,可早上看日出的打算估计就泡汤了。 雨越下越大,由开始豆大的雨珠变得像端着盆子直接泼下来似的。这下,即使是防雨的帐篷也没什么作用了。遥遥还睡得迷迷糊糊,品夏把她喊醒,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差点跳了起来。 "品夏,怎么下雨了?!"遥遥嚷着,一脸震惊地指着帐篷外面。 "所以我才喊醒你的啊。" 遥遥欲哭无泪:"怎么不早点喊我?" "啊?"品夏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遥遥眼波一转,"我早知道会下雨了啊,不就是在你家楼下知道的么?不过,你知道为什么我知道还这么锲而不舍的来吗?" 品夏摇头,她可不知道遥遥在兴奋什么? 外面的雨真的好大 遥遥已经兀自拿出雨衣穿上了,见品夏不动,她凑过来,露出一脸的诡秘笑意:"品夏,我告诉你一个传说哦!" "什么传说?"品夏也开始拿雨衣。 遥遥把声音压低:"就是,在河岭山山顶的时候,如果下大雨,找到一棵槐树在第一声雷响起的时候站在底下许愿,百分之五十可能成真!" "什么叫百分之五十?" "哎呀哎呀,不说了,我们快去找槐树吧!"见品夏已经穿好雨衣,遥遥等不及地把她拉了出去。 外面的雨真的好大,坐在帐篷里还不觉得,一出来连眼睛都模糊了。 "这么大雨,怎么找槐树啊?"品夏问,她嘴巴里都是雨水。 遥遥拉紧她的手:"有志者!事竟成!"其实遥遥也是一口的雨水,可是她对这个传说太感兴趣了。在雨声中,遥遥继续说着:"剩下百分之五十,就需要在许愿之后,日出之前天晴这个条件。" 叶品夏怀疑地看了眼遥遥:"你听谁说的?" 遥遥呵呵地笑:"这你就别管了,反正试试又有什么关系?" 试试自然是没关系,只希望过程不要太痛苦就好。何况,谁知道这场雨会下多久?日出前天晴?想的也太美了吧。 品夏怀疑地看着遥遥,这个所谓传说,不会是她自己编造的吧? 遥遥摸摸鼻子,"去找啦,干嘛看我。" "你确定这个真的存在?" "确定,确定啦。" 算了,找就找。 她们俩的确是有点运气的,不多久,品夏和遥遥已经站在了一棵槐树下。 "呃,品夏,你要许什么愿?"遥遥问。 品夏想了想:"我不知道。" "哦。"遥遥有点失望,"那等会只好想到啥许啥咯。" "哎,遥遥,雷雨天站在树底下,是不是不太安全?"品夏迟疑了好久终于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遥遥一愣,摸摸鼻子:"好象是哎,我们要不要赶快离……" 开字还在遥遥的喉咙里,第一声雷已经在头顶响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叶品夏真的许下了一个愿望。 她希望,叶品端不要老是在她面前出现了。 可惜那天的雨,时大时小,却偏偏下了一整天。 回到家,洗澡洗头换衣服,穿着干净的睡衣,品夏走到阳台上,打算看看雨是不是还在下。 一扭头,品夏就看见叶品端站在隔壁的阳台里,依旧穿着一身白衬衣。 他似乎特别喜欢穿白色的衬衣,不过白衬衣也的确很合他,让他显得十分清爽。 叶品端正望着远处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目光悠远而迷茫。漆黑的头发越发显得柔顺,衬着他的皮肤竟然比她的还白。在看清楚的这瞬间,品夏几乎要觉得他会越来越透明,然后在她眼前消失。 可品夏马上清醒过来,不禁失笑。 她大概是被遥遥拖着看了太多漫画,中毒已深。不然,会看见一个漂亮男生就觉得像天使?还会变透明消失掉?真笑死人了。自己明明就知道,眼前这男孩的本质恶劣着呢,不啻于是恶魔!有一个词很适合形容,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果然,品端一感觉到品夏的视线,就迅速转过头来,翘起嘴,吹了声又长又亮的口哨。 口哨声穿越两个阳台中间的空间,让品夏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紧接着,叶品端的话不偏不斜地飘进品夏的耳朵里:"你今天怎么没有穿hellokitty的睡衣?" 品夏下意识地低头,身上穿的的确不是自己最喜欢的那几件hellokitty睡衣,而是一般的棉布格子睡衣,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穿什么样的睡衣? 是呀,他怎么知道呢? 蓦的,品夏明白过来,朝头顶一看,阳台上正晾着自己的衣服。 她的脸腾的一下烧红了,像煮熟的虾子,似乎还直在冒烟。因为阳台上晾着的,可不止是睡衣! 最最最重要的是,阳台上还晾着……她的内衣! 品夏没好气地瞪过去,大吼:"色狼,你去死啦!"然后气冲冲地收下晾着的衣服准备进门,进去之前,品夏的目光在对面的阳台上逡巡了一遍,然后说:"哼,不过我也看回来了。"叶品端家的阳台上,照样晾着衣物。 说完,她才一甩门,进去房间。空气中,叶品端嚣张而愉悦的笑声越来越响亮。 她忿忿地提着衣服走到内阳台,哼,她就说嘛,那个所谓的什么传说做不了准! 品端目送她进屋,兀自笑着。太有趣了,她的反应,说什么……看回来了?他抬起头,看到挂在上面的衣裤,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笨蛋丫头,她以为她占了便宜么?笑死他了,品端差点没把肚子笑疼。 他过去……怎么会觉得她没趣呢? 品夏的妈妈从房间探出一个头来:"小夏你怎么了?" "没什么!"品夏边回答边把衣服晾起来,盯着眼前的内衣,她发起愣来,以后这些都要晾在内阳台了吧,哎--怎么以前邻居也不见得全是女的,她从来就没想过类似的问题呢?她的目光向叶品端家飘去,闪烁不定。 大概,别的邻居也不可能有这个叶品端品质这么恶劣喜欢捉弄人吧! 刚才他真的好过分……居然……居然……调戏她…… 什么?调戏? 瞬间涌到心头的这个词把品夏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猛眨眼睛,想要把这个念头驱逐出去。 见鬼了,用哪个词不好啊。 她恨恨地暗自嘀咕。 人一倒霉,什么都倒霉,连喝凉水还会碜牙呢!碰到这个邻居,还扯上关系,大概是品夏近来觉得最最倒霉的事情了。 我要跟你说个事 她完全没想到,更倒霉的事还在后头-- 妈妈正走到品夏身后:"小夏,我要跟你说个事。" 品夏回头:"什么事?" 妈妈直视着她:"我准备让品端每天来我们家吃饭。" "什么?"品夏嗖的转过身,"我不要!"怎么可以这样?她见到那个叶品端就来气,现在居然还要他们长此以往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太可怕了。妈妈怎么可以这样? 叶母眉头一皱,目光里满是对她的不赞同:"你可是上高中了,不比是小孩子了,怎么反倒为这么一点小事和大人闹起脾气来了?" 品夏想说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比她小时候被鱼刺卡住还要难受。 小事?哪里是小事了? 她动了动嘴唇,喉间咕哝着他人听不见的什么。 妈妈忽然把声音放软,轻声安抚她:"小夏,你要懂事些才好。你看品端那孩子,什么都要靠自己,我们又是邻居,不就近多照顾点怎么行?" 其实品夏并不是反对妈妈对邻居的照顾,只是,如果这个邻居换成别的一个人,只怕她会举双手双脚赞成。而且她刚才再次被叶品端气到,应该说,从认得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几天,他和她就几乎是处处针锋相对。 她也实在讨厌妈妈现在说起别的孩子时拿来同自己比较的语气。就好象是,人家什么都好,偏是她一无是处。 尤其是这个叶品端,在父母面前总是一副好乖好听话的模样,假得要死。她就不信,要是妈妈见到他恶劣的时候,还能这么想。 但品夏还是尽量平静地回答了妈妈的话:"好吧。"换来妈妈的眉开眼笑。 品夏原本以为叶品端会因为自己的骄傲拒绝妈妈的提议,然而她发现她再次把那个男孩想得太好了些。 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看重这些东西的吧。 当天叶母就催促品夏去隔壁喊品端来吃饭并告诉他这件事:"今天你爸不回家吃饭,我又做了这么多。你也不喜欢吃不新鲜的菜,对吧?" 切,说了一大通还不就是想要自己去喊某人? 品夏承认妈妈说的全是事实,心里嘀咕着她朝对门慢慢挪去。 "咚咚--"咦,没有人?品夏正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有没声音,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 "啊!"品夏尖叫一声,转过头才发现是叶品端。她打掉他仍放在她肩上的手,却意外的,心里滑过一丝失落,极浅极淡,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你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的啊?" "你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品端微微一笑,沙哑的嗓音竟异乎寻常的温柔。 品夏不由得一窘,脸上飞起一些红晕,她抬手把刘海顺了顺掩饰掉自己的尴尬,才说:"我妈说……"她磨蹭了一下,"我妈说让你以后每天来我家吃饭。" "你没反对?"叶品端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了然。 她一定是不情不愿的吧,看她明显口不对心的模样,嘴上在邀请自己,眼睛里却明显是对自己的排斥,他很不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她的排斥? 叶品端迷惑起自己的这种想法,就像刚才,手被她推开时,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为什么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品夏已经斜睨了他一眼,回答:"当然有。"只是没成功。眼前的男孩简直是她的克星,从他搬来的那日起,她在家里的地位仿佛都矮了一截。呜呜~她好恨呐。 鼻子一酸,品夏猛的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 品夏揉揉鼻子,"没有。"他的声音突然变的好温柔,好象就这么沉溺其中哦。 "帮我谢谢阿姨。"叶品端说着边拿出钥匙开门。 "啊?"回过神来的品夏不解,谢什么谢? "你说呢?" 品夏不解地看着他,久久,迟疑着说:"你,不会来吧?"虽然为刚才他的温柔感动,可是她内心清楚地知道,绝不能因为小事模糊了自己的立场。 她就这么不希望自己去?品端越来越不爽,不过他会让她付出代价--门开了,隔着一道门槛站着,品端对上品夏的眼睛,他轻易的在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找到自己的脸。他看见自己扬起唇角,咧开嘴笑了,笑得很是得意。 "我会来吃饭的,所以,谢谢阿姨。" 他没有拒绝? 门当着品夏的面关上,她伸出脚踢了过去。在寂静的楼道里,木门发出的声响闷闷的,就像品夏此刻的心情,很久才散去。 品端因为门上的响声,笑了起来。 他越和品夏接触,就越觉得自己当初给她一个"没趣"的评语实在是大错特错。品夏在其他人眼里,也许是一个特别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可是每每都被他气得恨不能吐血。 只是--嘴角又露出些嘲讽,果然是一直顺利不曾坎坷的女孩子呢,只轻轻逗弄一下都能够气成这样。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凝聚在旁边桌子上的一点。 相框里,是他和一个男人和乐融融的照片。 品端默默地望着照片,直到眼睛里积满了液体,让眼皮都睁不开才放弃继续看着它。 品夏怏怏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一个人关在里面写作业。 她做事向来很有计划,早早把暑假的作业都归到一起分好类,今天写多少,明天写多少都一一做好安排。所以每年假期,她都是班里从不拖欠作业的学生。今年暑假,品夏照样写好了计划表,贴在床头。 窗户照例开了道缝,仍在落雨的天空,灰蒙蒙的。夜晚的风透过缝隙钻进来,让本来昏昏欲睡的品夏精神一振。 她想起下午的那顿饭,叶品端果然过来她家。 借口溜回了房间 但和前面那次相比之下,今天的饭总算吃的顺利。虽然气氛一直显得有些沉默,但多亏有叶品端不时夸赞饭菜,让妈妈从头到尾笑吟吟的。只除了偶尔会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让品夏觉得寒毛倒竖。她总觉得,他在盘算着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品夏有种猎物被猎人盯上的感觉,令她毛骨悚然,如芒在背。 于是品夏迫不及待地吃完饭,就找借口溜回了房间。 作业作业,这一题怎么写来着? 品夏发现自己今天的脑袋好像打上了结,平时看来十分简单的题目怎么也抓不住头绪。 反常的情绪呢。 哎--推开面前的书,品夏把头搁在平放的手臂上,叹气。 到底怎么搞的,今天的她,怎么就是心神不宁呢?不仅是不宁,而是头脑里,没来由的总是会浮起叶品端嚣张的脸。嚣张,嚣张又讨人厌! 妈妈在房门外轻轻叫唤品夏:"小夏,开开门!" 叶品夏站起来打开门,惊讶地看见妈妈和她身后的叶品端。 品端正默不做声地站着,脸微微低着,眼皮也垂下来,睫毛浓密,遮盖在眼前,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妈?"什么事啊? "小夏,我刚知道品端原来和你一个年级,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一起学习,互相帮助。" 品夏这次什么也没说,连看都没看叶品端一眼,就同意了。 她想,自己大概已经习惯了,不过也是,常常用差不多的事去刺激同一个人,再脆弱的心脏也变强了吧。品夏偷偷从眼皮底下看了眼品端,他还是垂着头,他的表情还是看不清楚。 "那好,品端,你可以收拾东西过来,你家没人,一个人待着也肯定很希望有个伴吧?以后呀,就和小夏一起用这张桌子。"妈妈拉住品端的手,指着品夏房间里的书桌。让他和女儿多接触接触,是不是能让这个男孩子开朗一些呢? 品夏的脸颊开始抽搐,不是吧,一起学习也就算了,还要在她的房间? 要在一个家里这么大的地方时刻会见到这个讨厌的人也罢了,还更缩小了距离? 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就是说每分钟每秒钟都会看见他?太……可怕了吧! 但转念一想,还是别说什么拒绝的话了,妈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反正她人微言轻,不像妈妈,说句话,地板都要抖三抖。品夏点完头,视线从叶品端脸上扫过,意外地看见,他抬起的眼睛里划过一道失望的光。 失望?他失望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点头得太快太轻易? 直觉的,品夏就这样想。 可惜那道光单只一闪,随即隐去,品夏没能看得清晰。 或者,是自己眼花了吧。品夏揉了下眼睛,看过去,品端仍微低着头,沉默而乖巧地站在妈妈身后。果然是自己眼花了吧,品夏侧过脸,窗外的雨下得淅沥哗啦的声音传了进来,节奏分明。 遥遥隔天从品夏这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她马上就抱着几本书冲到品夏家来。 一进门,遥遥跑进品夏房间,就把抱着的书往品夏的床上一扔,坐到品夏身边搂住她的胳膊,问出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来:"我听你说,就那天见到的那个男生要和你一起学习?" 在电话里品夏本来是向遥遥诉苦的,可没想到遥遥居然会越听越感兴趣,甚至为了这事还跑了过来。 她点点头,苦着脸说:"是啊。" "啊,好幸福哦,能够和帅哥一起学习。" 幸福个屁啊……品夏忍不住在心里骂脏话。 她看着遥遥带来的书,除了一本立体几何,其他的全是漫画,这就是遥遥所谓的学习?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几本漫画散落在自己白底的床单上,像原本带着的印花一般,品夏伸手抓起一本,翻了翻。 这套漫画她也看过,不过不怎么仔细,但对于其中细腻的线条和优美的画风却是记忆深刻。而记忆最深刻的,当是作者笔下那些漂亮的人物了--呵呵,那么俊朗的男子啊,她也不禁学起遥遥来咬住下唇。品夏的脸都微微红了起来,眼睛瞪着画面,闪动着点点向往的光芒。 遥遥突然趴过来:"你的漂亮邻居还没过来?" "我告诉过你呀,他中午才过来呢。"品夏的目光移都没移一下。 "那我来这么早干什么呀!"遥遥遗憾地嚷嚷。 "又不是我要你来的。"品夏啪的打下遥遥在空中挥舞的手:"再说你带漫画,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或者……"一指电脑,"没事上网也行。" "懒得开电脑,我还是无聊的看这个好了!"遥遥说到最后重重地顿了顿,不情愿地拿起书看。 品夏掀眉浅笑,房间渐渐安静下来。 安静中,品夏的视线又不由地偏离了方向。好象,她真的是,很少在早上看见过叶品端呢。她记得,要不就是更早在家里看见他,要不就是他中午有时候从外面回来。他是去做什么的呢?难道是打工?不可能,品夏想起他并不比自己高许多的单薄身形,童工可是犯法的。她也不认为他会是需要打工赚钱的人,看这房子,看他那悠闲的态度,也不像啊。 那,他到底是出去做什么了呢? 品夏好奇起来,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现在脸上挂着的那抹傻笑,引来遥遥的若有所思。 中午遥遥留在叶家吃饭,叶母向来对每个踏进她家大门的客人都报以十二分的热情。即使是已经无数次来过叶家的遥遥,也不会例外。更何况,遥遥是品夏多么铁的朋友。 热腾腾的香菇肉丝正摆在桌上,酱黄色的香菇和肉在白色的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你去帮我叫叫品 品夏端着碟凉拌黄瓜走进饭厅。 "你的漂亮邻居呢?"遥遥迫不及待地问。 品夏耸肩,"不知道。" 妈妈在厨房里喊了出来:"小夏,你去帮我叫叫品端!" "哦。"品夏把手上的菜放下,无奈的扯扯嘴巴弯起一个僵硬的曲线,对遥遥说,"你马上就应该可以见到他了。" 遥遥捂着嘴窃笑,见品夏走出饭厅才扬起声音:"阿姨,我来帮您端!" 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雨,温度却没降多少,反倒因为今天更热烈的阳光让空气中多了几分燥热。 眼前的门已经不是第一次敲响了,却像第一次一样,没有人回应。品夏转了好几次头,想要确认叶品端是否会像上次那样突然出现在她的背后,又屡次的希望落空。为什么会用希望落空来形容呢?是失望了吗?品夏并不明白,却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心里一瞬间变得空空的,像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般,被风刮了进来。 微微的疼痛。 她捂住胸,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心情,却一晃又平静下来,刚才的痛是错觉吧。一定是这样的,她朝自己点点头,转身踏进自己家的大门。 但,叶品端去哪了呢? 她边想着自己的心思,边告诉妈妈:"对门没人。" 妈妈惊讶:"品端不在?" "嗯。"简单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继续,品夏坐下来。 桌上的几盘菜兀自冒着热气,香味渐渐扩散,越来越淡。 饭后回房间,遥遥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品夏:"那个漂亮邻居叫啥?"她一直把"漂亮邻居"这四个字挂在口里,但一直都还不知道叶品端的名字。那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品夏也只简单地介绍他是她的邻居,好象一点都不愿意多说。 品夏犹豫一下,还是凑了过去轻轻在遥遥耳边说出来:"他叫叶品端。" 遥遥的表情呆滞了一秒钟,然后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是你哥哥还弟弟?" 看吧,果然是这种反应。 品夏翻翻白眼:"非亲非故。" "那你们名字还这么像?" "那你可应该问问他爸妈去。"品夏双手一摊,然后迅速地从遥遥手上抢过一本漫画。 "哎,不是我说,没这么巧吧?又不是写小说。"遥遥挤眉弄眼,"真的没有血缘关系?" "是--"品夏拖长声音,"是不是要我们去做dna鉴定才行?" 遥遥但笑不语,她可没这么说。 品夏撇撇嘴,"别讨论这个了,看书。" 事实上,品夏一边看书,一边还竖起耳朵捕捉着空气中的所有波动。 当门外传来响动,她就在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书,朝门口看去。 遥遥卷起手上的课本打了下她:"喂!看啥呢?" "没啊。"品夏无辜地回头。 "我明明看见你望门口看,还说没有?"遥遥故意露出自己的牙齿,嘿嘿嘿笑得奸诈。 "听见门在响而已。"品夏实话实说。 "真的吗?"品夏完全没料到因为她的话,遥遥一下子眼睛亮了,"是不是你的漂亮邻居回来了?" 品夏无奈地站起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丁冬丁冬--叶家的门铃却已经先响了起来。 妈妈人在书房,指令传过关着的门过来:"小夏,去开下门。" 平常有客人来,通常都是妈妈去开门,因为品夏在房间里一般是关上门的。今天她没有关门,是为了更方便的注意一切风吹草动。何况,现在品夏本来就在向门口走过去,只应了一声,她已经打开了门。 果然是叶品端站在外面,品夏哼一声,表明自己其实并不乐意的态度,让他进门。 品端弯下腰换鞋,就听见品夏问:"你今天中午怎么不在?" 品端换好拖鞋,眼神一闪,瞬时笑容满面:"原来你对我没来很失望?"虽然不是故意没来,可是看见品夏这样问自己,他居然会觉得有些……开心? 品端愣了一下,仔细的思索起自己的心情。 最开始想捉弄这个女孩子,纯粹是出自好玩和一点点的嫉妒。对,就是嫉妒!渐渐的,因为没什么新鲜反应,他开始觉得没趣起来。可是,这个时候,他也发现了自己会想要关心她。 一边下了个没趣的定义,一边却在更多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想起她。 并且,也希望她能够更注意自己。 这,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一种可能性,品端脸上的笑容又放大了几分。 而品夏无端觉得他脸上的笑刺眼得厉害,也没来得及考虑自己内心的真正心情,就回过去一句话:"怎么可能?我妈妈一直念,念得我烦都要烦死了!" 原来是这样。品端的眼神因此黯淡下来,说话也夹枪带棍起来:"是吗?那可辛苦你了,现在看见我可高兴了吧?"说完,自己也诧异起来,说品夏喜欢闹脾气,可现在怎么他也倒退回去变得像小孩似的了呢?以前,家里人不都说他性格沉稳,早熟得像个大人吗?好象自从搬来这里,就一切都变了。 "是,是,我高兴坏了。"品夏都觉得奇怪,自己平常并不容易动气,也没那么多小孩子脾气,可一见到叶品端,他们不互相刺上几下都不安心似的。 两人正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遥遥走过来,她偷眼瞄瞄叶品端,拉着品夏走开去。 "哎,你家漂亮邻居近看还是这么好看,我一定要认识他!" 品夏笑笑:"好啊,要我介绍么?"她觉得自己的笑很勉强。 "不用不用!"遥遥头摇的像拨浪鼓,指指自己,"你看我这样的青春可爱,一定要直接上去自我介绍啊!" —————————————————— 每章都素2000字左右……涐可怜滴手手哇…… 被重要的人抛弃 这话让品夏想到了遥遥和她的相识,这下她真的开怀地笑了起来。 果然遥遥马上就跑到叶品端的面前:"你好,我是王遥遥。" 她似乎早就忘记几天前品端带给她的打击了,而只是一径好奇着。 这次品端也没有像上次那样不给面子,他看了眼朝房间里走去的品夏,轻轻蹙了下眉,然后同样轻轻地开口:"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吧?"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了。"遥遥简直像只小狗恨不得扑上去摇尾巴,多么可口的帅小子啊,她觉得她的眼睛里都是星星,而她的口水已经在泛滥了。 如果把背景换成玫瑰色,他简直就像是漫画里的主角啊。 眼前的男孩,眉目清朗,那双漂亮的凤眼里的黑色双眸闪着清澈的笑意。 可是,遥遥怎么觉得,自己依稀看见那眸子里藏着点别的什么呢? 像是,不耐烦;还有,厌恶? 遥遥拍拍自己的胸,舒口气。不会的,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被人嫌呢? "那你可以喊我遥遥哦!我们可以做朋友吧?" 虽然是问句,但遥遥的语气还是很笃定的。 让遥遥失望的是对面男孩的反应,品端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像没有波动的潭水,安静得让遥遥的心里渐渐生出一点点的怯意。 但最终,他还是朝着面前站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女孩,轻轻点了点头。 如他所料的那般,遥遥马上就是一脸的兴高采烈。 同时,不远处一直在注意这边发展状态的某人放下了悬在嗓子眼的大石。她还真怕他拒绝,那一定会很尴尬。 可是……为什么与此同时,她又有一点淡淡的失落呢? 就好象,被重要的人抛弃了一样。 真是奇怪的感觉啊。 下午没吃饭前,遥遥就被她家父母一通电话给叫了回去。 "那我先回去了。"遥遥依依不舍,虽然手是拉在品夏这的,眼睛却不停地瞟向叶品端。好舍不得离开,好想把叶品端打包带走。 品夏点头,目送遥遥下楼,回过头时,竟发现品端像是松了口气般,她不由得多看了品端几眼。 晚上,品夏和品端真的在同一张桌子上学习。 品夏的桌上向来干净整洁,多加一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可她现在和品端隔了足足有一米的距离,于是,这个时候品夏的房间,就呈现出一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的图案来。这头,品端安稳地坐着,而那头,品夏几乎缩在桌子一角。中间空出了大片的空间,没有书,更没有人。 品端刚开始还觉得十分有趣,他常常从睫毛底下偷偷看向那头的品夏。 品夏正襟危坐,捧着本书,眼睛盯在上面,但神态却更像是在发呆。 可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后,品端开了口。 "你--" "啊,什么什么?"品夏张着眼睛看向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然而马上,她迷蒙的目光转为清澈,略加了点防备进去。盯着叶品端,品夏又问了遍:"怎么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怕我?"品端并没有介意她的语气。 "哼,好笑了,我会怕你?"品夏撇嘴,不屑的目光在品端身上扫了一个来回。她摆摆手,怎么可能? "那--"品端指了下他们之间的距离,"你有必要缩在那头,隔我这么远吗?" 品夏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视线却在品端细致修长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她的脸,悄悄染上了些红晕。深吸口气,品夏偏开头:"我喜欢坐这里,不可以?" "可以。" "还有,我不喜欢和不认得的人太接近,我比较喜欢和陌生人保持距离,不可以啊?" "当然也可以。"品端突然朝她走过来,直视着品夏的眼睛。 他的口气突然变的很认真很认真,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让品夏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和我一起学习?" "你就真的,还把我当成陌生人?" 品夏怔住了,她眼前男孩的目光紧紧地盯住自己,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压迫感就这么传了过来。那双眼睛像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样,清澈得像水,温润得如玉,仿佛有丝水气在里面绕着。 绕着绕着,她好象要晕掉了,直觉想说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她想说的话,会让这双眼睛带上怎样的神色?是,受伤吗? 最后,品夏只好咳了一声,支吾着回答:"也不是啦,我没有讨厌和你一起学习啦,也不是说把你当成陌生人啦,只是我们刚认得几天,算不上很熟吧。" 品端盯着她的脖子,手好痒,好想……掐死她。 瞧她说的什么话。好象他真的是陌生人一样。 呃……他怎么还是这副表情? 品夏紧张起来,偷偷觑了眼外面,妈妈应该没注意到,她才放缓语气,很恳切地说:"我真的没有讨厌你啦。"才怪! 品端的声音里似乎隐隐带着点害怕,害怕被抛弃的那种感觉。 "你要真的讨厌,我去和阿姨说去,就说我还是回自己家好了。" 讨厌,他是在逼她还是在激她? 但品夏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不用了啦,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没讨厌你。"连加了好几个"真的"用以证明自己话里的真实性,品夏拿起面前的书,慢慢挪到叶品端的旁边,"我坐过来就是了。" 她垂着头,恰好错过了叶品端此时,眼中闪过的一丝笑意。 那是,阴谋得逞后的笑。 十一点洗漱完毕爬上自己舒服的床,品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还是睡觉好了 她拉开窗帘,棉布从她的皮肤上擦过去,品夏发出舒服的喟叹,她好喜欢这样的触感。 透过玻璃窗看出去,城市的灯光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大部分的天空是深深的蓝,接近黑色,清楚的看见满天的繁星闪烁。 呵呵,明天,应该是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呢! 入睡前,品夏突然想起以前在哪里看到过,如果被激成功去做某件事的话,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就等着别人叫他去做这件事了。那么,刚才的自己,是本来就不希望叶品端不来自己家么? 哎哎哎,脑袋里一片混乱,她还是睡觉好了。 暑假过去两周,日子反反复复。 叶品夏正在阳台上,青色的葡萄渐渐变得透明,再过些时候大概就成熟了。叶子却卷卷的,品夏早觉得像是生虫了。葡萄的藤蔓上容易生一种青色的肉虫,或贴着茎干,或蜷缩在叶子里,用肉眼看总是难以发现。 刚才仔细的看了看,发现果真是有虫子。 她小心地拿着镊子,从绕在一处的藤蔓上夹下一只虫来。 青的肉虫,还微微蜷着,偶尔蠕动一下,被放在阳台上品夏专门准备的纸盒子里。 叶品端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然后看见盒子里的虫。他先是一愣,然后马上露出极好奇的眼神,凑了上来。 "这是……?"他的确好奇,因为不曾见过。 品夏告诉他:"这是葡萄上长的虫子。" 品端竟迫不及待地问:"它叫什么?" 品夏一边摇头,一边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叶品端,他竟然会好奇这虫叫什么名字。 品端从品夏打量他的目光中偏开脸:"葡萄上还有吗?" "当然,多着呢!"品夏好笑地看着他,觉得今天的他没以往的讨厌,甚至还有些可爱起来。她指着架子上的葡萄藤,对品端说:"你仔细找找,这上面可多呢,要把它们捉下来才好,不然这葡萄叶子就要被吃掉了呢!" "是吗?"品端朝葡萄架子伸过头去,凑近些看起来。 那片地方有些窄,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品夏猛然一惊,连细小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她的心嘭嘭直跳。而他的表情却那么自然,品夏退后一步,站在一旁。急速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品端却突然伸过只手来到她面前,摊开。又把她吓得心跳加快,但想一想,她便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把手里的镊子递了过去。 果然,品端很快从那藤上夹下好几条类似的虫子来,它们都在那盒子一伸一缩。 而品端边夹着虫子,边悄悄打量品夏。 她的脸微微透着红晕,站在一边,目光凝结在葡萄藤上,专注认真。其实刚才过来阳台看见品夏在捉虫,他不是不惊讶的。即使现在对她有了好感,却仍旧始终存留着这样一个印象:叶品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吃不得苦,没有挫折,安稳的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但现在看来,似乎许多地方都该被推翻了。 对着许多女孩子都会尖叫甚至害怕的虫子,她面不改色的捉着,还能指着它们,喜笑晏晏。而除了因为自己而发的一些脾气,她并不同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女生一样,小姐气十足。 不知不觉间,心里种下的好感,慢慢被浇灌着,长大,长大。 屋子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跑过去接起电话,是遥遥打来的。 "品夏,明天有场球赛出不出来?"遥遥的语气总是那么兴奋。 "什么球赛啊?" "你来看不就知道了么?"遥遥存心不说。 "足球篮球?" "一句话,来不来?" 遥遥怎么也没肯正面回答品夏的话,品夏想想明天没什么事,去就去吧。 "好,我去。" 接着两个女生扯了很久的其他事情,等品夏挂上电话,转过身,看见品端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品夏摸摸自己的脸,手心触到的地方惊人的热,八成是又红了。心里羞恼并存,羞是因为被一个男生注视着,恼却是因为这个男生是自己讨厌的。 看见面前的叶品端还是凉凉地看着自己,心底又是无端的冒出些火来,品夏横了眼过去:"你看什么看?虫子捉完了?" 叶品端却站起来,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却把话题转到她刚才电话的内容上:"你明天要出去?" "是啊。"品夏马上语气转为控诉,"你居然偷听我讲话!"气愤满满的充斥在胸膛间,这个人,也未免过分了些吧! 品端倒也不否认:"我那哪是偷听,你说话声音那么大,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听。" 品夏不由得语塞,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应该说,遥遥的声音在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特别的大。受了她的影响,她也逐渐向这个方向发展起来。两边声音都大,叶品端听不见才怪呢!这样一来,她没了生气的立场,只好沉默。 "我明天和你一起出去。"品端见她沉默不语,干脆自己先开口。 "啊?"品夏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要。" "为什么?"品端的脸又凑了过来。 品夏揉揉额,有点头疼了。 本来为了自己的福利,实在是应该理直气壮的拒绝的,可是每次被叶品端这样看着的时候,她就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真奇怪,品夏暗想。她似乎对其他人并不至于这样啊,这是怎么了? 叶品端果然直直地看着品夏,仿佛她只要一说出他不想听到的话就会内疚似的,紧接着问题又扯回到很多天前的那个问题上。 "你是不是讨厌我?" 哎--品夏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任何人对着面前这张漂亮精致到像画里的人的脸,还有眼睛里那种害怕被抛弃被讨厌的神情和微微的水气,也说不出一个是来吧。 直恨不得吐血 虽然,她真的真的很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是,我讨厌死你了! 可惜她还是不行,话到嘴边就无法再继续。 而品端把品夏的矛盾都看在眼里,她真是个反应直接的女孩。虽然是很尽力地把这些想法都放在心里,可还是被他看出了些许端倪。想到这些,心里的笑意浮上眼睛,但品端微微敛了眼帘,不让她察觉到。 嘿嘿,察觉到还怎么玩下去?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明天品夏得被迫和品端一起出门了。 上帝保佑。 第二天的天气格外的热,一大早就听见窗外的蝉开始没完没了的叫,叫得人好不心烦。 好吧好吧,品夏承认自己的心烦有百分之八十来自于身边的这位仁兄。 叶品端几乎天刚亮就过来品夏家了,品夏觉得奇怪,往常他不是上午到中午都很少在家吗?难道,自己的信誉度真的这么低吗?他这是害怕她独自出门扔下他? 马上事实浮出水面,却让品夏的心灵被打击了一下。 他居然是被她妈妈叫过来的,品夏的父母这时候正站在客厅里准备出门。叶母看着品端说:"我们今天一天都不会在家,小夏就交给你了。"两个孩子在一块,他们也不至于不放心了。 品端点头:"好的。" 无比听话,只有品夏站在一旁眼睛都快凸出来了,直恨不得吐血。 她的父母,居然要,隔壁的这个和她同年龄的小孩来照顾她? 愤愤不平的品夏瞪了眼品端,把父母送出家门。 和遥遥约好的时间是在下午,中饭必须自己解决。 按照品夏的习惯,既然下午是要出门的,父母出门又没留下菜,空有微波炉她也用不上,干脆出去吃。不过,今天和往常,终究有些不同。 "等会你要吃什么?我们出去吃。"不情不愿的问品端,至少得尽尽义务,不然渴着饿着了,妈妈回来还不找她算帐? "出去?"品端挑眉,语带嘲讽,"原来你不会做饭啊……" 品夏示威似的鼻子一翘,瞪了过去:"现在哪个女生会去学这个啊!多的是人不会好吧?" 一丝浅笑突然在品端的脸上漾了开来:"不会就直说。"他朝厨房走过去,品夏怀疑地看着他走进厨房,喊道:"喂!你要做什么?" 品端回头,扬起已经拿在手里的锅铲,也不说话,只看了品夏一眼。那目光是在说,很显然他是来做饭的啊! 品夏看看他,又瞅瞅那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迟疑地开口:"你会做饭?" "是啊。"这次叶品端总算回答了她的话,手上却已经忙了起来。 开始品夏还怀揣着十足的不信任,谨慎地站在一旁作为自家厨房的守卫。可是看着看着,品夏渐渐相信了品端的话是事实。看他那么娴熟的刀工,做什么都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会做饭肯定是真的。 品端做饭的样子很认真,虽然品夏妈妈的围裙围在他身上总有些怪异。但是,当她的目光一接触到品端的脸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又换了一种。 是谁说过认真的人最美丽来着,品夏现在真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她心里一直知道叶品端是长的极其好看的人,只是因为总觉得他性子恶劣,就存上了一分偏见。话说回来,她的那些看法真的算偏见吗?不过现在的叶品端比起平时,的确因为那分多出来的认真,不仅漂亮,还可爱得多。 品夏目不转睛地看着品端做菜,直到品端忽然走过来在她额上敲了一下,她定睛,品端正站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吃饭了。" 笑吟吟的,这种表情并不常见。 品夏的心里在这一瞬间略略悸动,她朝饭桌看去,果然已经摆上了几道菜。 品夏马上走过去夹起一筷子丝瓜,送到嘴巴里,唔,真好吃!品夏又惊又喜,她没想到叶品端也挺能做菜的。看见她的表情,品端马上明白她也觉得好吃,于是也坐下来,看着她吃。只看着品夏吃东西的样子,品端就觉得自己心里的满足感慢慢地升腾起来。 如果说,最幸福的事有很多。 那么,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吃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也应该算在里面吧? 品端想到这些忽然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喜欢"的人?是指--品夏?他为什么会用这样一个词来说?还是,那些略微的好感,终于长成,变为喜欢了吗? 应该是这样的,品端看着品夏,嘴角浮起温暖的笑。 这天的太阳真的好大,照得所有地方都白晃晃的。天空是淡淡的蓝,却连一点云都没有,品夏一下楼就撑开伞。 她走在伞下的小小阴影中,依然觉得热气一阵阵地朝着皮肤上烤着。 叶品端则走在她右边后侧一点点,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太阳底下。 品夏忽然回头:"这么大太阳,你小心晒伤。"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竟然会想要关心一下身后的这个男孩。 但品端看看她的伞:"我又不是女生,哪来这么娇贵?" "我看你也挺娇贵的嘛!"品夏很讨厌的就是他这种语气了,心里马上不痛快了,嘴巴的话也尖锐起来。 品端沉下脸来,迅速转移话题:"快走吧,还是你想迟到?"他娇贵?大概是指他的长相。品端看了看自己,其实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副面容了,对着镜子,他都会想到制造它出来的那两个人。不负责任的两个人,却正是血缘上和他最亲近的人。 然而这些,品夏哪会明白? "我从来不迟到。"说完这句话,品夏也闭上嘴巴,越走越快,她就不知道了,为什么每次她好不容易心软下来表示点好意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会变得更加紧绷,对话就会变得越发尖锐起来呢? 碰见自己喜欢的人 今天的球赛在品夏的学校,还没走到大门口,她就看见遥遥朝她招手。 遥遥今天穿着无袖的白色背心和同色的短裙,露出的胳膊在空中挥动:"品夏,快来快来,这边!" 品夏快步走过去:"到底是什么球啊?" 遥遥却已经看见了品端,叫了出来:"哎哎,他也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可有眼福了!"品夏顺着她的目光偷偷看了眼品端,他却别开脸,望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去了。 品夏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至于为什么沮丧,她没有想。 遥遥兴奋了一会没得到任何回应,也只好摸摸鼻子讪讪地转过头老实回答品夏之前的问题。 "过来过来,是在篮球场,篮球赛!"遥遥拉起品夏就往里走。 校门口朱红色墙上灰白的青年中学四个大字,被阳光抹上些许金色,几枝盛开的紫薇从旁边的铁栏杆缝隙中伸出来,映着粉红的蔷薇,别有一番绰约的风姿。 篮球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四四方方的球场,周围一圈碧绿的香樟。 看见有树荫,品端的眼神在瞬间柔和了下来,而品夏已经被遥遥拉了过去,在一棵树下和那里原本就站着的几个人说起话来。 隔得远远的,品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品夏的表情,他却看得分明。 和遥遥在一块的时候,她总是显得沉稳安静,但时不时会绽放出笑容,不一般的灿烂。 想到这些都是因为遥遥这个女孩,他有些不快。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他也想要她把关心多放在自己身上呢! 遥遥大声叫嚷着:"什么?缺了个人?" 对面的男孩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重重点头。 "天呐!"遥遥耷拉着肩皱起鼻子,"怎么办啊,他怎么事先不说有事?" 品夏纳闷的问:"谁啊?" "还不就是那个陆晓!"遥遥气鼓鼓的,"就知道他没有什么信用。" 品夏淡然的"哦"了一声,再不说话,只看着他们在那边商量。她知道陆晓也是校队的成员,以前也曾看过他打篮球。她甚至还记得陆晓上篮成功后,回过头来向她露出的笑容和比出的v字。 想到以前,品夏的眼色暗下来,心里紧紧缩成一团。 看来,她还是没有完全的释然。 遥遥在有意无意间朝叶品端那边瞟了一眼,定住,然后贼兮兮地朝品夏勾了勾手指。她附到品夏耳朵旁边说道:"品夏,跟你打个商量,把你的漂亮邻居借来用用可以么?" 品夏目瞪口呆,瞅了眼品端,用着不确定的语气问:"他?你看他可以?" 遥遥斜视着品夏:"他怎么不可以?按照我的眼光,他是现在不错的人选啊!" "呵呵--"品夏再怀疑地瞄一眼品端,"他个子不高啊。" "你没注意过他的声音么?人家在变声啊,在变声,说明他还有很大的长高空间的。"遥遥无力地叹气,"反正现在就他了,补个缺嘛!怎么样?" "不是还有认得的别人可以补吗?"自己学校的人不用做什么?浪费掉啊? "就是因为太认得了,知道他们的水平嘛。拜托啦,去叫他帮帮忙咯。"遥遥合住双掌,恳切地望着她。 "你自己去说啊。"品夏不想去,她去求他帮忙?不是要欠他人情了?中午的饭就是他做的,她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 "我要说了有用我早过去了。"遥遥一脸的忿忿,"你也看见了每次他根本理都不理我诶!快去啦快去啦,拜托了嘛!"说着,遥遥还拉着品夏的手摇啊摇的,直蹭出她一身的鸡皮疙瘩来。 还能怎么样呢? 品夏朝品端站的地方走了过去,他离他们的位置隔了两棵树。 品端也看见品夏朝他走过来,挑挑眉。 品夏嗫嚅着开口:"遥遥说,要你帮个忙上场。" 品端朝篮球场望过去,收到好几道注视自己的目光,他轻轻皱了下眉,对品夏的话不置可否。 "这个忙你帮不帮?不帮就算了。"品夏等了会,有些不耐烦地踢踢脚下的石头。他干嘛站在这个没有树荫的地方,晒死人了。眯了眼朝头顶的太阳打量了一眼,真的好晒人! 品端突然拉着她,走到旁边的树下。品夏因为这而愣了下,他是看出来她的不耐烦了,对吗?他其实,是一个细心的人吧! 紧接着,品端认真地对她说:"你的忙,我当然会帮。" 品夏一怔,呆呆的看向他,品端的脸庞上闪过极淡的红潮,在品夏还没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的时候,就完全隐没了。 可是他的这句话,结合着刚才的举动在她的心里泛起波澜来。 --你的忙,我当然会帮。 感觉自己在他眼里,是一个特殊的人。为什么特殊呢?有多特殊呢?百来个问题在心里绕啊绕的,最后团成了一个死结。 但是,心微微的动了。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双方这才同意了由叶品端这个外人补上缺口。 看着品端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品夏的心里突然冒上些许后悔来,她,是不是不该让品端搅和进来?她撞撞身边遥遥的胳膊:"喂,陆晓今天没来,篮球队难道就没有替补的啊?"虽然她看到的几个同学的确没什么实力,难道篮球队会不找替补么? "啊?"遥遥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场内,想都没想她回答,"好象应该有的,不过干什么去了我也不知道。哎呀,管他呢,现在有上场多好,是不是很幸福?" 品夏心里也承认这实在就是一副漂亮得一塌糊涂的画,可是,她就是后悔了。说得直接些,品夏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是,心疼了。 孤寂无依的感觉 哎哎,怎么叶品端随随便便一站,就有了那种孤寂无依的感觉呢? 球赛终于开始,拉杂了半天,四周的观众都等得不耐烦了。哨音一响,甚至有人同时吹起口哨来。 唔,虽然也是又尖又亮,可是没有那次叶品端吹的那么好听。品夏猛的心里一震,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想到叶品端的口哨声呢?何况,那一次他可是在嘲笑她啊,哪有好听这样的说法? 品夏接着马上发现品端并不仅仅只是菜做得好而已了,别看他差不多刚够一米七的个头,在场上那堆块头大大、个子高高的人中间穿来插去,竟是毫不吃亏。他一动起来,就像是现在所有的光线都聚集到他那儿似的,让几乎全部的人的视线都胶着在品端的身上。刚才不动的时候那种让品夏看了难受的感觉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移不开目光。 叶品端的球技的确出色。 品夏对他的了解很有限,这并不能够完全怪品夏。品端不是一个喜欢说三说四的人,而刚好品夏也不是一个喜欢打听家长里短的人,凑到一起,对于彼此互相的了解自然不可能多。 其实品夏对品端有些行为也感到好奇,但她绝对不会去刨根问底。她当然不知道品端在搬到她家对面之前,过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叶品端的一切像一朵还没开的花苞摆在品夏的面前,硬生生剥开对谁都不好。顺其自然吧,至少,她现在已经知道他菜做得不错,篮球也打得不错。 也许,这就够了。 点点头只是为了强调,在对自己说了上面这句话,叶品夏继续认真地看比赛。 据说,女生看球大部分是看人而不是看球。 之前品夏就曾经环视过球场一周,发现现在在场的人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性别为女。不过,现在球场上的那几个男生在同龄的孩子里单就长相而言都是佼佼者。品夏却渐渐发现,自己心里,突然有了点不舒服的感觉。 她知道叶品端的出色,站在场中的他具有一种类似磁铁的特性,焦点似的光芒四射。也因此,遮盖去了不少其他人的光彩。 可是……还是会不舒服。 好奇怪。 酸酸的,涩涩的,难以形容的滋味。而原因,好象是那些观看的女生们投注在叶品端身上的目光。 球赛还在进行着,紧张而激烈。 比分的差距一直不大,有时候这边刚赶上,那头就又超过了。 场边的人们一直喊着加油,热火朝天,喧嚣阵阵。 但一向并不太懂体育的品夏,这时候却看出些问题来。场上的问题,刚开始,大概人们的注意都被品端吸引住了,她也一样,都还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在球场上,品端是被孤立的。 那几个队员配合的其实很默契,可他们还有个共同的默契就是忽略掉叶品端。 品夏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眉头,打上了紧紧的结。篮球是讲究配合的,连她这样的外行人都清楚,她就不信那些打球的人会不清楚?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有些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飘进了品夏的耳朵。 "哎,你说青中的怎么有些奇怪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是啊,那个很漂亮的男生,感觉怪怪的。"另一个。 "是嘛,怎么球都传不到他手上似的?" ……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没有人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品夏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三点多了。 上半场结束的哨音响过,队员们都走到场边。 品端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他微微喘着气,走到树荫底下。遥遥拿起瓶水递过去,他却不接,站定了,闭上眼睛,像在休息。 品夏从遥遥手上拿过那瓶水,再次递过去:"喝点水吧,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么?" 品端眯起眼看她一眼,接过水瓶:"谢谢。" 品夏却被他这样正常的回答弄的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话了,只好再站开一步。看了半场球赛,一直是站着的,她的腿也有些酸。遥遥看她用手捶腿,把她拖到一旁,指着个空位:"坐吧!" 品夏回头看看品端,想让他过来坐。那几个队员都聚集在一块休息,却几乎没有人理会品端。品端接收到她的目光,脸上绽开个浅浅的笑,却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遥遥看见,噘起嘴巴:"品夏你管他做什么!这是给你坐的!" 品夏拍拍她的手:"你什么时候和他结上仇了?"看起来遥遥一直不是对她这个漂亮邻居仰慕得很吗?难道不是? 遥遥鼓起脸来:"碰的钉子多了,仇就自然结下来了嘛!" "好了好了,那些队员是不是对他有意见?"品夏想起来,便问遥遥。 遥遥嗤了一声:"像他那么拽的人,总有人不服吧。"她说着朝品端看过去,眼睛里闪着些光亮--像是,幸灾乐祸。 下半场的比分咬得更紧,几乎是你一分我两分的更替。 一旁的香樟被风吹动,哗啦哗啦的响起来。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如同绿宝石的光泽,从远处传来隐约的蝉声,在空气中起起伏伏。 品夏却木然地看着,品端依旧被孤立着,有几次,品端会朝她这边望过来,露出她看不明白的复杂眼神。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着,比赛终于临近尾声。 青中的分数比对手差一分,而球,现在正在品端的手上。 他又朝品夏看了过来,品夏迎着他的视线,他比了个手势。品夏恍然,他是叫她放心,他一定会赢的。品夏提到嗓子口的心,虽然仍旧跳得厉害,却比先前稍稍平静下来。 发自心底的相信品端 她只觉得自己是发自心底的相信品端。 站在三分线外,品端撇了撇嘴,手顺势一抛,球进了! 还剩下不到一分钟结束。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结局已定的时候,却看见对方几个人互相看了眼,他们的配合那么默契,几乎是一气呵成,对方也进球了。 时间到,双方平局。 最后的结果,不说也罢。 遥遥垂头丧气地拉着品夏的手,把头搁在她肩上。品端大汗淋漓地走过来,衬衣也几乎被汗水浸透了。 品夏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抱歉--"品端轻声对她说。 品夏正要开口,旁边插进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抱歉?我可没看出来你抱歉什么了?"他的话和声音都刺得品夏的耳膜隐隐生疼。品夏顺着看过去,一个穿着球衣的高大男生边转着篮球边不屑地打量着品端。她马上认出来,这男生便是当时球场上青中的队员之一。 品端不语,只瞥了男生一眼,越过他,往前走去。 那男生恼羞成怒,涨红了脸:"你怎么不说话?" 旁边另一个队员也过来插话:"就是,如果今天是陆晓,这场比赛准输不了!" 渐渐的,围观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 品端止住脚步,却依旧什么也不说,手插在裤袋里,冷冷地看着他们。 可品夏却有些难受,又是这样看戏的人们,明明知道公道是什么,却不会有人出来说一句!她为品端这样被人看着议论着而难受,也想起以前,难过堆积得越来越多。 她蹙起的眉,品端看在眼里。 他冷冷的目光扫了一圈围观的人们,十分有气势。刚才嘈杂的声音也变得小了,人潮逐渐散开。慢慢的,现场只剩下他们几个。 那几个男生被品端这样看着,脸上也挂不住了。最开始说话的男生把球放到地上,朝品端走近了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许多。两个人对峙着,身高的差距显得格外明显,那男生足足超过了品端半个头。 但品端抿着嘴,毫不在乎地和他直直对视。反倒是对面的男生,渐渐地脸色发白发青,连瞪着品端的眼睛都开始充上血丝。 好紧张,品夏的手握成拳,他们这样对峙着的样子,让她有些害怕。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自己是不是该过去说点什么?她这样站着不动,不是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吗?可是,很矛盾呢,要不要去帮品端说话呢? 就在品夏拿定主意准备走上前的时候,遥遥突然从她旁边跳了出去。 "喂!" 遥遥先咳了声,然后叫了出来。她端起手臂,指着站在叶品端对面的男生,大声说道:"喂喂喂!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你们没有赢,难道能够怪他?你们自己怎么不想想当时比赛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打的?你们不把球传给他,也不配合他,怪得了他么?" 品夏惊讶地看着遥遥,遥遥的这些话,也是她想说的。可是,她还是慢了一步,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是遥遥。品夏朝品端看去,他眼中飘过的,那是,失望? 事实被人说了出来,几个男生都是一脸尴尬。 但还没完,有人恼羞成怒:"凭什么要我们配合他?"笑话,他们才是正角,而这个男孩,本来就是不相关的人吧。 "凭什么?"遥遥的嘴角勾上讽刺的弧度,"你们没发现他的水平比你们高吗?" "谁说的?" "大家都看见了,可以说句公道话啊!" 不知道是遥遥煽动力太好还是什么原因,周围果真传出阵阵附和声。 品夏悄悄往后退了退,遥遥好厉害,不像她,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候,旁边又走出来一个男生,对品端笑了笑:"这事,就这样算了吧。"他又回头看着那几个人,沉下脸来,"你们闹够了没有?"他们低下头来,拿起球走了。 品夏认出他是之前曾经和遥遥说话的人,他是什么人,怎么那些人这么听他的话? 品夏正想着,那男生已经走到品端面前,伸出手来:"很高兴今天看了场精彩的比赛,我是青中的校队队长,沈浩青。" 品端的视线在沈浩青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才移开,向品夏看去:"走吧!" 品夏点头,对遥遥说:"我先回家了,你--" 遥遥挥挥手,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去吧去吧!再见!" 她目送着品夏和品端一起走远,笑容收起,眼睛忽然闭上,又睁开,闪着难解的光。遥遥又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对一直等在她身边的沈浩青说道:"我们走吧!" 走在路上,品夏刚才有些混乱的思路渐渐明晰起来,脑子里突然转动着几个想不透的问题。 今天的比赛,是青中和另一个中学的比赛,但是好象又不是校队之间的比赛。那个队长的名字,她想起来,在学校有听说过,这次却是第一次见到。 但不是校队的比赛,可参赛的那几个队员又这么听校队队长的话,而且那个沈浩青的话也表明他根本就是看了整场比赛的。既然看了比赛,那么比赛中间发生的事情,他这么有经验的人不可能一无所知。后来叶品端和队员之间发生争执,开始的时候他怎么不出现?倒十足像是看够了好戏似的才跳出来的。 这倒不提,她此时最在意的是--在遥遥说完那段话之后,品端的眼神,为什么会是失望呢? 品夏不由地又朝他看过去,正好接触到品端的目光。 那时候看见的隐隐的失望早已不见,这时候他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可是,怎么还是觉得他像是有些受伤了呢? 有了踢门的冲动 她不是一向最讨厌他的吗? 他不是也一向喜欢捉弄自己的吗? 怎么今天的叶品端总像是有哪里和从前不一样呢? 还没开始球赛的时候,他的那句话依然清晰--你的忙,我当然会帮。 只要想起这句话,品夏就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 可是这是为了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或许,因为彼此是邻居,总不能拂了面子吧。 但过去的就当它已经过去,他现在这样温柔的看着自己,和以前常常针锋相对时的眼神都不一样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其中,不愿离开。 "你很难过?"品夏忍不住开口问。 叶品端摇头,他的衬衣已经干了,之前的一切仿佛是风从水上过去一样,了无痕迹,但他脸上的疲倦却越来越明显。 品夏看的出来,便不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路就这样安静地走着。 路边的地摊还没有收进去,上面摆着些并不十分漂亮的甚至显得有些粗糙的小玩意儿,摊主坐在后面,吆喝声却都懒懒的。 往常看到这些小摊,品夏也会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看看。可是今天,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吆喝声一样,也是懒懒的。 上完楼梯,一个开左边的门,一个开右边的门。 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叶品夏想,大概是自己的父母回来了。她靠在门上,叫住品端:"你过来吃饭吧?" 品端的背影顿了一下,沙哑的声音涩涩的:"我很累,想休息。" 他拒绝了她。 这不是第一次叶品端与她的意见相左,可是这却是第一次,品夏希望他能够来自己家吃饭。 她静默着,看着他走进自己的家,将门关上。 从缓缓闭合的门缝里,她看到叶品端一直垂着头,一点精神都没有的样子。 品夏再一次有了踢门的冲动。 这天晚上天空中的星星很亮,空气中隐约有夜来香的味道。沁人心脾的芬芳若在往常,也会让叶品夏心情变的好起来。 可是是往常。 今天则不一样。 不管她做什么,都觉得静不下心来。 站在阳台上,品夏盯着隔壁的阳台,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这是怎么了?这种无端的烦躁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这么烦躁?为什么怎么调节都无济于事?妈妈还在念叨着,品端为什么不过来吃饭。 品夏的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渐渐明白过来,是叶品端。 今天之所以这样烦躁,全都是因为叶品端。他下午的疲惫,眼底的失望,还有一些弄不清楚的情绪,这些都告诉品夏,她这是放不下品端。 晚饭的时候妈妈问到品端,被她随便扯个理由糊弄过去了。可是吃饭的时候,也并没有像她所以为的那样,回到还不认识品端的时候的那种开心。她不止一次的回头看自家的大门,然后再不止一次的失望。 什么时候,他的存在她也习以为常了呢? 是他总做出的乖巧让妈妈加倍称赞,还是他们之间时时刻刻汹涌的暗潮? 这个问题,她得不出答案。 躺在自己的床上,床头的闹钟声音滴滴答答。 想要赶走这些纷乱的思绪,可是人的脑子是很奇特的东西,越是不愿去想的,就越容易占据最大的心思。 "好烦……" 她咕哝着,扬手将闹钟推开,似乎这样就能够不被那种滴答声打扰。 窗子开了条缝,夜晚的风轻轻柔柔,窗帘被吹动起小小的幅度。 没有用,拿得再远也没有用。 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猛的翻身坐起来,套上鞋子,走出门去。 等叶品夏真正站到了叶品端家门前,刚才的冲动已经被她甩到九霄云外去了。唉,怎么会那么冲动的呢?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真的要敲门么?可是进去了说些什么呢?看叶品端下午的样子,根本就什么也不想说啊。现在也不过是过了段时间而已,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可是她无法放心,就是因为他的样子,她担心不已。 可是他不是她最讨厌的人么?那为什么要为他担心呢?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有意无意的她将它忽略了过去。 品夏站在叶品端家的门外犹豫着,手举起来,又放下去,举起来,再放下去。一次又一次,如此数回,突然,门,在她的面前,打开了。 品端带着愕然的脸非常直接地出现在品夏的眼前,目光相对,品夏紧张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气氛一时变得莫名尴尬,空气凝结住,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呃--"拉长了声音,好不容易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品夏开口,"你晚饭吃了吗?" 品端愣了愣,回答:"没有。"他一停下来,又马上接着说道:"我正要出去买吃的,你呢?"他还是把想问的话问了出来,这么晚了,她站在他家门外想做什么?是关心他么?一些高兴,朦朦胧胧的在品端的心里冒出些影子来。 "我--"品夏顿住,她该怎么说比较好?想了想,她说道,"我是来看看你吃晚饭没有的。" "哦。"品端笑了出来,那本来就像画的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映在品夏的眼里。 真是的,她怎么就想用明媚这个词来形容了呢?可是真的是明媚,他笑起来的样子,就是这样。 她偏了偏头,避开他的笑容。 总觉得,如果再继续看下去,就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的。 她无端地感到害怕。 停顿一会,品夏开了口,"我家有吃的,我去拿吧,你不用专门去买了。"她急急忙忙地说完,逃也似的转身就进门了。 那是我记错了 品端的笑却一直停留在脸庞上,她真的,是关心自己的呢。 叶品夏抱着一堆食物冲出家门,看见品端还站在那等着自己,干笑了一声:"进去你家吃?"老实说,她对品端的家可有些好奇。一个人住这么大间屋子,不会觉得空荡荡的吗?不会觉得,寂寞吗?以前因为讨厌他,一直排斥着去想这些。咦?她用了以前来说对他的讨厌,那,表示现在的她不再讨厌叶品端了吗? 也许真的是这样,她悄悄地笑了。 叶品端没有回答,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有人注意到,品夏脸上的笑容因而加深了许多。 一踏进叶品端的家,品夏眼前一亮。 自己的家装潢的虽然漂亮,哦,好吧,真的只能够用漂亮来形容啦。可是品端家则完全不一样,如果说自己家只是商品,而眼前的这个空间简直就是艺术品。这摆设,这布局,啧啧,还真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她不禁伸出手去,摸摸这个,拍拍那个,真像是她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些艺术设计呢! 品端看着她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眼角眉梢都马上被喜悦罩住,他自己心里也生出些微的得意,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家真漂亮!"品夏忍不住开口赞叹,眼光流连了一圈又一圈。 品端耸肩,语气凉凉:"还好。" 品夏睨了他一眼:"你谦虚什么,反正又不是你设计的,是请的设计师么?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个设计师啊?" 品端目光黯了黯,走到客厅的窗前,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 窗帘被风吹得掀起来,又落下去,半透明的白纱,看的见窗外的灯火,星星点点。 夜空很开阔,有一种穹庐似的感觉。 又说错话了呢,品夏心想,暗暗自责。但又好奇着,为什么提到这房子的设计,竟会让现在和她站在同一片地面上的男孩,有如此大的反应呢? 品端到底还是很快压下了自身的情绪,转过身来,指着沙发:"坐。" 品夏乖乖地坐下去,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又出了什么错。静默了一会,她想起自己的最初的目的,又看到品端不动,只好自己动手拆开包装,递了一袋点心过去:"呐,不是吃东西的吗,怎么不吃?" 品端接过去,突然冒出一句:"我们去露台吧!" "露台?这里有露台?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住的小区,所有楼房的楼顶都是倾斜的流线设计,还铺着一层红色的瓦,哪有什么露台。 品端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喃喃着低声说:"原来没有啊,那是我记错了。" 一只手已经抚向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是叶品夏。 他想要躲开,身体却没有动,潜意识里,或许他一点也不想躲吧。 品夏摸了摸他的额,又探探自己的额头,一脸怀疑:"没发烧啊。"她看见品端看向自己,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看你奇奇怪怪的,还以为你生病了呢!"下午他的精神就那么颓丧,倒真是挺像生病了的。 品端略垂下脸,俯视着品夏,眸光流动,像琉璃一样,"你在担心我。" 他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很笃定。 品夏正掏出什么送进嘴巴,一下子噎住了,咳了出来。她拍着胸口,故意做出不屑的表情:"什,什么担心?谁担心你了?"什么嘛,这人,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真的担心也别想她承认了。 品端却没有如她所料的那般回嘴,而是忽然泛起一个很浅很浅甚至难以看清的笑容:"我知道你担心我。" 沙哑的声音,渐渐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奇怪了,仿佛那些划痕已经在渐渐复原。 可是,这么温柔,这么轻易的,就触到了品夏的心底。 她的心跳,不可抑制地渐渐加速,而那剧烈也感染到了脸庞,慢慢的,她脸上浮出清晰可见的红潮。 品夏掩饰地低下头去,从袋子里掏出另一块点心往嘴巴送去。 可是她耳朵上也沾染到了些微的红晕,落在品端的眼里,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是,你的照片?"品夏忽然注意到客厅的桌子上的象框,里面的叶品端和一个中年的男人一块站着,两个人都笑得很开怀,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和翠绿的草坪,阳光灿烂,他们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看起来十分温馨。她不禁追问:"他是你的……爸爸吗?"说完,她希冀的目光就落在品端身上。 叶品端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答腔地别过头,就像开始时她问那个问题一样。空气的波动简直能够忽略不计,气氛又一次尴尬起来。是又说错话了? 好奇怪,她今天特别容易说错话呢。 品夏寻思着怎样弥补,因为对这样尴尬的气氛,她实在很受不了。想了想,她说:"去阳台坐坐吧,今天的星星很漂亮。" 品端点一点头,已经先朝那边走过去。 真是,没有风度!品夏暗自气恼,难道不知道dyfirst吗?算了,知道他现在心情好象不太好,她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了。品夏把剩下的食物和饮料一起抱住,跟了上去。 品端家的阳台和品夏家的正好相对,只不过,平常她都是在自己家里看这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真正站在其中,只觉得空落落的,除了头顶上晾的几件衣服,再没有其他东西。 好空,好……寂寞。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象听到了身边男孩心中的话。 她转过头看他,品端的嘴巴抿着,下巴绷得紧紧的,样子有些僵硬。 "你怎么了?" 他摇头。 品夏的眼珠转了转,灵机一动,她说:"你在这等等我,我马上就过来。"说完她就向外跑。没多久,抱着两个小巧的花盆的品夏再度出现在品端面前。 他更不愿意接受 "呐,这个放在你家阳台上吧!" 她的额角上沁出些汗珠,衬着她的眸光,亮晶晶的。 品端有点错愕地看着她递过来的两盆小小的植物,一盆他认得,是仙人掌,淡绿的仙人掌。另一盆他不认得,饱满的茎叶,一枝枝错综相交,很别致。 "这叫什么?"他饶有兴致地指着这盆不认得的植物,问品夏。 品夏莞尔,她就知道他又会露出这副表情,孩子气十足。看到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些,她也高兴起来,为他解答:"它叫金枝玉叶。" 品端把它们都接过来,搁在阳台上:"谢谢。" "不客气。"摸了摸头,品夏干笑。他们要不就针锋相对,要不就客气疏离,本来也没什么啦,可她现在就是因为这而感到不快。 刚才的好气氛似乎又没了。 两个人都各自懊恼着。 天上星光闪烁,品夏家里阳台上的夜来香被风吹得传了过来。 "你知道吗?这房子的设计者已经不在了。" 品端的声音闷闷的,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品夏回头,看见他把脸埋在双手里,说话声从指缝间传开,难怪听起来会是这样。 不在了?他的意思是,这设计的人已经去世了吗?怪不得刚才提到时,品端会有那样的反应呢。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个情况,他又为什么要为此难过呢?品夏的思绪飞快地转动着,心里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是你的……?"亲人? 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不像触动他太过隐私的东西。 她也担心,万一又像之前的两次那样,那她可真是要郁闷死了。 品端没有抬头,沉默了半晌,在品夏几乎已经要以为这是第三次说错话的时候才继续说:"他是我爸爸,我前几天每天早上都去看他。" "啊!对不起……"她没想到是他的父亲,难怪他一个人住呢,那他的妈妈呢?每天早上去看过世的父亲?是去公墓吗,品夏猜想着,问了出来:"早上去看他,是说去公墓吗?" "不是,是去这个城市的一个地方想他。那里,是我和爸爸共同留下很多回忆的地方。"品端回答的很缓慢。 那么应该是寄托了很多欢笑和快乐的地方吧,品夏默默的想着。 品端又说话了:"他,其实是我的养父。" 啊?养父?那是不是就是说,品端是孤儿咯? 品夏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抛出来的信息震得惊讶万分,她觉得今天晚上简直像是个揭密游戏。 品夏看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孤儿。" 品端噌的抬起头,一字一顿:"我--不--是--孤--儿!"他讨厌那种同情的目光,好象自己多可怜,尤其是,这种目光是从叶品夏的眼里流露出来,他更不愿意接受! 品夏却觉得越来越迷茫,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品端。 品端看着自己的手:"我有亲生父母,但是我一直和养父住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和爸爸相依为命。"他手上猛的青筋绽出,脸色黯沉下来。 品夏的心里越来越忐忑,强烈的不安在心里卷起波涛,她甚至想叫他……别再继续说了。 真的,她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只要他还是那个开心的叶品端就好了。甚至他捉弄她,她都可以不去计较。只要,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满脸黯然,难过的男孩。 她不想看到,真的不想看到。 品端咬了咬牙,品夏听到细细的咯吱声才知道他有多用力,"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他慢慢抬起脸,和品夏面对面,"我的父母他们,根本不想要孩子。"他的眼睛里浮动着让品夏手足无措的难过,水雾渐渐也浮上来,在他的眼眶里氤氲,一滴泪滑落。滴在品端的白衬衣上,痕迹那么淡,一下子,就消失掉了。 "你,你别哭啊!"品夏真的手足无措,她还是第一次见男生哭呢。该怎么安慰?该怎么做?她不自觉地伸过手臂把品端揽过来,轻轻抱住。她想起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妈妈会轻拍着自己,然后心情就会安静下来。于是,品夏轻拍着他,那感觉,真像哄小孩儿。 她又有些愤愤不平,为了他。 品端的父母不想要孩子,那为什么要把他生出来呢?既然生下来了,又为什么不去理会他,甚至抛弃他呢?她难过的发抖,想到过去的品端一直在这种情况中煎熬,她就难过得直想发抖。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她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品端却笑起来:"可是我的爸爸,对我真的很好。"他的笑容在泪光中浮起,却让品夏的心揪得更紧了。 她张了张嘴,被品端抬手止住了。 他顿了下继续讲述着这个父亲和他的事,"我爸爸很好,他是个非常好的人。不仅是对我,对每个人他都那么好。可是对我,爸爸是最上心的。最开始父母不要我之后,就是爸爸带着我过,一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 他陷入了回忆-- "小时候我很害怕爸爸也抛下我,所以连工作,他都带着我,寸步不离。也因为这样,他的女朋友和他分了手。" "爸爸会在春天的时候带我出去放风筝,他做的风筝又结实又漂亮,还可以飞得很高很高。那时候,我的同学们都好羡慕我有一个这样的爸爸。但是我从来不敢告诉他们,其实爸爸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 "他是做室内设计的,他每次设计出来的结构都很漂亮,我们共同的家上面,还被爸爸做了一个露台,很宽敞。每天晚上,我和爸爸坐在上面,可以看见整片天空,还有星星。" 他忍不住笑 说了这么多,品端才停下来。 哦,是这样……"所以你刚才才会提到露台?" "是的,爸爸设计的露台真的很漂亮,我也很喜欢。" "是吗,我还真想看看呢!" 看见他刚才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脸上的黯然一扫而光,只剩下笑意,品夏放下心来。 "有机会,应该能够见到的。"品端转脸注视她。 房子还在,以后也许真的可以带着品夏去看看呢!和喜欢的人,一块住在那个家里,也会很幸福吧! 喜欢的人…… 呵呵……他忍不住笑。 "真的吗?"品夏高兴起来,"太好了。"她眉飞色舞,又马上收敛,觉得似乎不该这么高兴。 "我也想学室内设计,像我爸爸一样。"品端没有在意。 "是吗?你一定行的!"品夏不由的想象起他会设计出什么样的屋子,一定是很温馨很漂亮的吧,让住在里面的人都会觉得幸福,对吗? 她忽然想起刚才看见的照片,又问:"那,刚才的照片是……" 品端点点头:"你刚才看见的照片,就是我和爸爸的合照。" "果然是啊……"想到这里,她没好气地戳戳他,"当时说个是就好了,干嘛那么吓人啊。" "我只是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品端弯起嘴角,"那是我最爱的爸爸……如果不是因为他不在了,我真想让你们认识。"因为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把这句话藏在心里,品端看向远方。 远处的灯火通明,城市在黑暗中仿佛被缀上了无数繁星。 风划过眼角眉梢,清清凉凉。 快离开的时候,叶品夏想到下午的事,她向品端道歉:"下午的事,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她找他帮忙,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品端仿佛早就忘记:"没事,不关你的事。" 她又想起那时候似乎看见他的失望目光,她强烈涌上一种想要解释的渴望,"那时候,我其实也恨不得和他们吵架。"他听到却无动于衷,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品夏呆呆地看着他的侧面,他的脸部线条,柔软中带着点深刻。有些失望,他对自己的话什么反应都没有。她轻轻叹了口气,今天,她好象知道了太多东西呢。不知道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够把这些信息消化掉。 客厅里的时钟,敲了十一下。 "啊,我回去了,该睡觉了。"品夏冒冒失失地跳起来,就要往家里冲。 品端喊住她:"谢谢。" 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默默地目送她微微红了脸,飞快地跑了出去。 从客厅路过,品夏忍不住放慢脚步,多看了那照片几眼,里面的幸福感让她也有了流泪的冲动。 是不是,如果他的爸爸还在的话,他也会比现在开心得多呢? 她也多看了几眼照片里品端的父亲,那个大笑着的、看起来十分亲切的男人。 她会记住他的样子,只因为,他是品端最爱的爸爸。 品夏回到自己的房间,背靠在门上,想着叶品端最后的那句话。 --谢谢。 她知道,品端是因为她最后的那几句话在对她说谢谢。 蓦的,她就觉得心里面甜丝丝的,呼出一口气来,她躺到床上。 片刻之后,品夏再次猛的坐起来,趴到窗台上,把窗户开得更大。她把脸埋在窗帘青色的棉布里,蹭了蹭,脸在发烫。可她还是探出了半个脑袋,看向品端家的窗户,灯还亮着呢! 他还在阳台上吗?还在看着不久前,他们共同看着的那片天空吗? 嘿嘿,睡觉了睡觉了。 注意到品夏房间的灯关掉了,品端知道她已经休息了。 夜晚的风仍旧徐徐地吹着,吹来,又吹去,仿佛是要把所有的愁绪都吹去一般。 天空中有星星闪烁,如果去世的人真会变成天上的星。 那么…… --爸爸,您是哪一颗? 品端望着天空,在心中默念。 --是不是,会在天上一直看着自己呢? --那,爸爸,是不是看见了我喜欢的女孩,这个叫叶品夏的女孩呢? 品端合上眼睛,眼前变成一片黑色,在黑色中,过去和爸爸在一起的点滴渐渐浮起。 最初,是长着一双美丽凤眼的小小男孩,狭窄的安全梯和黑暗,还有通过灰尘的肮脏的风。 风呼呼地刮着,很猛烈。 在品端的记忆中,是一道隐匿着月光的伤口。 然后,出现了和亲生父亲长的很像的男子,穿过长长的走廊朝他走来,牵起他的手,帮他洗干净脸上的污痕。后来,他让男孩喊他爸爸。 爸爸,爸爸。 他一声又一声地叫着。 那时候,男孩四岁。 他以为是父母要和自己捉迷藏,等到他再大一点,从爸爸那里知道了事实。爸爸是父亲的弟弟,因为自己被父母抛弃,所以才会特地去找到他。 为了这个,品端还闹过脾气。 因为,爸爸不是因为是他才去找自己,而是因为他是哥哥的儿子。 他觉得受伤了,然后,他一个人离开家。 在他躲避的地方,爸爸找了来。 他才知道,爸爸对自己有多了解。 爸爸还对自己说:你是我最骄傲和最爱的儿子。 男孩真的很高兴。 那时候,男孩八岁。 爸爸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拉着男孩的手,告诉他自己要永远的离开他了。 男孩很伤心,但是当着爸爸的面,他没有哭。因为爸爸曾经说过:儿子,不要流泪。 他不想让爸爸失望。 在整个过程里,他都表现的格外平静。 好象水火不容的呢 那时候,男孩十六岁。 品端揉了揉眼睛,当着爸爸的面,要把眼泪留在心里是多么容易的事。可是现在,为什么就挡也挡不住呢? 他望向品夏房间的方向,眉宇间浮上些许向往。 如果可以,做一个女孩子,想哭的时候就可以哭,那该多么好! 之后的日子,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偶尔也会斗嘴,虽然偶尔也有冷战,但看起来却少了许多尖锐,品夏和品端之间的感情也渐渐融洽,连品夏的妈妈都啧啧称奇。 "我记得你们开始好象水火不容的呢!" 那时候的叶母还很有些着急,一边关心着自己的女儿,一边也为了那个男孩子心疼。现在看来,两个孩子都算是关系好转了,让她放下心来。 品夏不好意思的吐舌笑笑:"那是我太不懂事。"其实她偶尔还是会记起他的恶劣,可是想到他和他的爸爸,就觉得品端其实是一个寂寞得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孩子,便不去多计较那些了。 是啊,寂寞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些看来恶劣的行为,也许只是因为不想被抛弃,想被注目而已。 妈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拍了拍品夏的手:"我们家小夏,长大了呢!"吾家有女初长成,这样的心态,也只能是自己为人父母才会有的吧! "当然,我都十六啦!"品夏郑重地说着,却仍旧带了分撒娇的口气在里面。在妈妈的面前,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是是,我家小夏都十六了呢。"妈妈重复了一遍品夏的话,带着慈爱的神情抚摩着品夏的头发。 时间过的真快,仿佛一切还是昨天的事,转眼间,品夏都快长大成人了。 "小夏!小夏!……" 妈妈的叫唤声一路穿透好几道门和墙壁而来。 "什么事?"品夏认命地挪出房间。 咦?还没吃饭,怎么某人就已经坐在她家的沙发上了?最近这段日子,叶品端待在她家的时间越来越长。 品端看她出来,点一点头。 围着围裙的妈妈从厨房出来:"去超市帮我买点东西。" 原来是有事差遣,品夏叹气,自从有了品端,好事全是他的,剩下的才是她的。不过现在的她,当然是不会计较这些。 "买什么啊?" "酱油。"刚才才发现用完了。 怎么早不买啊,品夏嘀咕着向外走。路过沙发,品端站起来,"阿姨,我和她一起去。" 心里的天平稍稍平衡了点,现在才是下午,外面的太阳可还在日头上,热啊。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不要出门。 门在身后关拢,品夏皱皱鼻子:"和我一起去,还不如把我换下来。"那她就不用出门了,关在家里凉快得多。 品端含笑的声音回敬她,"你忘了吗?我是客人。" 唉,虽然现在不再像过去那样针锋相对,可是他的好话还是很少很少。好象那个晚上,那一天,她所看到、接触到的那个男孩的温柔都是假象。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没防备,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像是摸一只小狗的感觉。 品夏瞪大眼睛:"喂!" 叶品端装模做样地掏了掏耳朵,偏开头,"我的耳朵很健康,你没必要吼这么大声。" 一回头,他却发现品夏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了?" 伸手在她面前摇了摇,唤回她的思绪。 什么时候,他又长高了。刚才他那么自然地伸手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一点。男生和女生真是好大不同,女孩子到她这个年纪,能够再长高几乎已经成为一种奢望了。 "没什么啦。"品夏摇头,"只是发现你又长高了。" 最近的超市只需要穿过社区的院子,没多久就到了。 "人好多哦。" "嗯。" "因为下午很多人下班的时候会顺便买点东西,所以现在是高峰期。妈妈干嘛早不要我来买啊,弄得现在要和人挤。"还好超市内开着空调,才没有那么闷得难受。 品端不置可否,手臂却不动声色地将她纳在自己的保护圈内,不时隔开靠近的人群。 忽的,他感受到身边的女孩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怎么?他用目光示意。 "那里……"品夏小声说。品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吃了一惊。 他们视线尽头的货架边,有一个人正偷偷伸手探进另一个人的兜里。 "别管那么多。" "可是……"不管不太好吧,被偷掉东西的人不是很凄惨? 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还是他们的声音太突出,偷东西的男人朝这边望了过来,眼睛里闪着凶光。 品夏瑟缩了一下,品端已经挡在她的面前,瞪了回去。 男人没有再做什么后续动作,不屑地吐了个烟圈,踱开了。 "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不要理会。" "可是看到了还是告诉别人比较好吧。" 是比较好,但那是对别人,对你,恐怕就不一样了。叶品端不赞同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能做什么?提醒了一个,那还有下一个呢?况且,谁知道那人被逼急了会对你做什么?" 品夏讷讷地扁扁嘴,他说的她都懂,可是内心的正义感告诉她不该这样退缩。 看出她不以为然的样子,他继续说道:"如果他想报复,你阻挡得了吗?" 她无言以对,她当然无法阻拦。 "所以,遇到这种事,最好不要理会。" "知道啦。" 品夏怏怏地回答,拿起酱油就朝付款处走。 品端跟在她身后,目光在超市内逡巡,想要找到刚才那个人。因为,他突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掏出一柄刀 直到从超市出来,品夏依然一句话都不说,咬着嘴唇,静默着,不开口。似乎这样,就能够表达出她内心里的不认同。 走了几步,品端还是先认输了:"我帮你拿。"他想要接过品夏手里的酱油。 "不用了,又不重。"她轻轻,但又坚决地推开了他的手。 "你这是在抗议?" "哪有。"品夏不承认,"我知道,你说的很对。"只是……与她内心的设想相距太远。或许,每个女孩子心目中,都希望和自己比较亲近的那个人会是个英雄吧。 等等! 比较……亲近? 品夏的脚步忽然滞住了,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啊。 叶品端怎么会被自己的内心赋予这样的定义呢? 就算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讨厌的人,也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她为自己心底的想法而吃惊。 品端笑:"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才说你说的对啊。"无暇去思索心里为什么会那么想,品夏快走几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品端看着她比自己先转过一处拐角,突的,他心里一紧。 从前面品夏走到的地方传来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她的叫声:"放开我!"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果然,转角处正抓着品夏的男人,就是不久前在超市见到的那个小偷。 他总算明白,那点不好的预感来自哪里。 让他稍稍把心放下的,是因为那个男人并没有拿着什么凶器。 可是下一秒,他的脸色变了。 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一柄刀。 "放开我!"品夏却没有太在意,顾自挣扎着。 叶品端已经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了。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子不是应该吓得花容失色大呼小叫吗?至少也该发个抖,把害怕表现出来吧。可是没有,不仅没有,她好象还异常镇定,连"放开我"这几个字说出来都清清楚楚。 男人当然是没有放开她,"小丫头,刚才在超市里看到了什么?" "什么看到什么?" 装傻,她其实也会。 男人嘿嘿一笑,脸色却很阴沉,"识相点的话,把身上的钱拿出来。"又朝品端一指,"那边的小子,你也一样!" 叶品端的手悄悄握成拳,他想冲上前去,可是又忌惮着品夏会不会受伤。 品夏还在挣扎着,可是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成年男人? "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交出钱来我就放过你们。" 品夏焦急地四下张望着,现在还是白天啊,这条路有那么偏僻吗?怎么好半天连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事实上,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块的确是这个小区最僻静的路。 之所以走这里,也是因为品夏怕热。 "你说要我给我就给啊?" 嘴这么硬干什么?叶品端忍不住抹了把额上的汗,似乎平常她不会这样啊,赶在品夏下一句之前,他拿出钱包:"我这就给你。" "喂!" 他们是两个人哎,做什么要害怕单枪匹马的歹徒? 况且现在是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哎,有必要这么小心谨慎吗? 品端却将她投射过来的质问的眼色忽略去,自己慢慢走上前,将钱包递给那个男人。 就在男人放松了一只手的挟制,伸出另一只手接钱的时候,品夏趁机挣脱了出来。这些都还好说,问题是她接下来,竟然试图从男人手上夺回品端的钱包。 她离刀的距离那么近! 这一瞬间,品端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拉扯时,男人的刀已经向品夏挥去。 "让开!" 品端大声喊道,迅速地将品夏朝自己身后一拉,一个箭步拦在她的前面,迎向了男人手里的刀。 好可怕。 时间好象真的静止了一般。 品夏张着嘴,喉咙有一种火烧般的干涩,叫不出声来。 画面定格在她的眼前,几滴血从白色的衬衣上渗透出来,鲜红得有些像此刻天边的夕阳,诡异而妖艳的红,让她越来越害怕。 "你怎么了?" "我没事。" 她这才从缝隙间看到品端的手臂挡住了那把刀,他也因此受了伤。刚才的一切都串连起来,在她的脑海里回放。叶品端拉开了自己,保护似的挡在自己前面,抬手挡刀…… 尽管受了伤,品端却毫不示弱地直视着对方,目光灼灼逼人。 男人被他的目光吓得抽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开,然后发疯一样地跑远了。 "流了好多血。" "皮外伤,没多少血。" 可是……她还是会担心啊。 这时候,从不远处传来呼唤声--"小夏~""品端~"…… 是爸爸妈妈的声音!品夏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能够放下,松了口气,她大声回答:"我们在这里~!" 首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妈妈,"看你们去买酱油半天也不回来……真是的,怎么这么磨蹭……"絮叨着的妈妈忽然停下,张大眼睛愕然地看向品端的手臂,"品端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她一转头又看到了地上破碎的酱油瓶,还有流了一地的酱油,"快,快回家。然后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就是这样?" 叶母看看品夏,又看看品端。 "是的,就是这样。"品夏回答了她的疑问。 "小夏啊,不是我说你。没事逞什么强啊,看现在好了吧。以后遇到这种事,什么都别管,别人要什么你给什么,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啊。" 她一边替品端清洗完伤口,再涂上药,一边数落品夏。 又有加快的趋势 "我知道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嘴硬。 她再也不想经历那样的事了,那一刻,她真的完全手足无措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血色在眼睛里不断的扩大。 "这回虽然是小伤,下一回可就说不定了。" 妈妈仍在说着。 是啊,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给他包扎好的品夏的父母从客厅离开,这里只剩下他们俩。 品夏自责地对品端说:"对不起,都是我的原因。"如果不是她挣脱了还不死心地想要抢回钱包,如果不是她不够小心,如果不是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如果……那么品端根本就不会受伤。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不怪你。"叶品端弯起嘴角,他清秀漂亮的脸庞上牵起的笑容,映着眼眸里隐隐的波光,"我一点也不怪你。" "别安慰我了,都是我不好。" 品夏深深地把头埋下去,即使他这样说,她仍然无法摆脱自责的情绪。 "真的不是你的错,我不可能怪你的。其实……"品端似是在考虑该不该继续说,"我觉得该怪我才对……如果我能够保护到你的话,我完全可以让自己不受伤,也让你安全的啊。" 咦?他说了什么? 品夏怔怔地抬头,望进了他清澈的眼睛里。 他是说,要保护她? 心跳,好象又有加快的趋势。 品端笑了:"你没听错,就是要保护你。男生保护女生,何况我们是邻居,叔叔阿姨这么照顾我,所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天知道,这是不是理所当然的。在说完前面那番话之后,他还是觉得不妥,才画蛇添足似的加了这么一段话。 哦,原来是她想得太多了。 她平静下来,漾起一个笑,"谢谢。"但心底隐隐的失落,是因为什么? "所以我才需要长高啊。"品端的声音很低,有些像是自言自语。 品夏没有听清,"什么?" "我说不用谢。" "哦。" 家里开了空调的吧,怎么好象温度不够低?还是,窗外的热气沿着窗缝蔓延了进来? 夏天的傍晚,知了的叫声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持续响着,屋内的两人却沉默着相对无语。总觉得,明明拉近的距离,又能够轻易地再拉开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开学的日子就在眼前。 品夏的暑假作业老早写完,这几日总是接到班上同学的电话,或者qq上的狂轰烂炸,不外乎是来借作业的,没有例外的是遥遥也来了。 "品夏!"照样是遥遥式的招呼和拥抱,女孩的热情一如既往。 "遥遥,你来了。"品夏回抱她,对遥遥,她也从不吝啬自己的热情。 遥遥张大眼睛在屋子里溜了一圈:"咦?你的漂亮邻居怎么不在?" 品夏眨眨眼睛,佯做生气:"你到底是为谁来的呀?" 遥遥连忙赔出笑脸:"好品夏,我随口问问罢了。" 品夏扑哧笑了出来:"傻丫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她的确不曾生过遥遥的气,因为遥遥在品夏心里的分量一直都那么重,哪有可能会让她生遥遥的气呢? 遥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呵呵笑开了。 "我来借作业的。" 折腾半天,遥遥终于把她来品夏家的真正目的讲了出来。 品夏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从书架上抽出自己的作业递给遥遥:"给!" 遥遥摸摸脑袋,酒红色的鬈发经过了一个暑假,略微长得长了些。 待遥遥接过自己递去的作业,品夏转身走出房间去拿饮料,丝毫没有注意到遥遥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 热烈中,含着压抑,让遥遥本来清澈的眼睛都变得迷蒙起来。 遥遥静静地注视着品夏,看着她纤细的身影穿过客厅,黑发被扎得高高的,露出细致的脖颈。 这是她的好朋友--叶品夏。 是她小时候就发誓,要一生在一起的好朋友。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遥遥向门口望去,而品夏拿着两瓶果汁走去开门。 下午的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照进来,洒落一地,拉开的窗帘被阳光镶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门开了,站在门外的正是遥遥刚问到的漂亮邻居。 品端托着个盘子,白色的瓷盘上躺着几块蛋糕,咖啡色和月牙白互相搀杂。他看见品夏,脸上漾开轻浅而温柔的笑来,但当他看见遥遥,眼中的笑意在瞬间敛去,速度快得惊人。 怎么她又来了?而且,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品夏,让他开始有些不安。 他,希望能够阻挡住遥遥的视线。 但抿了抿嘴,品端什么也没做。 品夏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接过蛋糕,轻呼一声:"好棒!"她马上回头喊遥遥,"遥遥,来吃蛋糕!" 品夏把盘子摆到桌上,轻拈起一块,放进口中。 唔,真的好好吃! 品夏细细地尝着蛋糕在口腔中渐渐散开的滋味,香甜中带着些馥郁,醇厚中含着些润甜。 "品夏。"遥遥已经走了过来,拿着她的作业,"我先走了。" 品夏怔住:"这么快就走了,哎,这个你还没尝呢!" 遥遥摆摆手:"我要减肥,就不吃甜食了。" 减肥?品夏狐疑地打量着遥遥,她虽然娇小,但也是匀称纤细,哪里需要减肥了?但她看着遥遥推门而去,只把问号留在了心里。 轻轻打了个饱嗝,她看向站在一旁把她的吃相都看在眼里的品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品端一脸的温柔的笑意,只除了偶尔投向门外时,那一闪而过的冷冽。 你为什么脸红了呢 "对了。"嘴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品夏望向他的伤处,"你的手好了没有?" "好了。"他甩了甩,用以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就好。" 虽然品端说不怪她,可是她却不能不怪自己。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内心的那个疙瘩一直存在。 现在他的伤痊愈了,她才终于解脱。 "这么担心我?"品端笑着揶揄。 "是啊,担心那个人为什么不再下重点手。"没了心里的结,她又能够很自然地和他说笑、争吵、斗嘴。 品端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我现在才知道历史上那句话的正确性。" "哪句话?" 落入圈套。 "最毒……" 他的话没说完,品夏已经将沙发上的靠垫扔了过来,成功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说什么呢!"气鼓鼓的,品夏瞪他一眼。 "你说希望那个人下重手啊。" "开玩笑的都不懂啊?"放低声音,品夏咕哝一句,正想再说什么,却迎上品端的注目。他那样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好象天地都不存在一样。 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好懊恼!叶品夏怀疑地想,自己是不是需要去看看心脏科的医生了? 品端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你害羞了?"他故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足够活活把人气死。 "才没有!" "那么……"他特意拖长的调子,让品夏忐忑不安,"你为什么脸红了呢?" "热的。"品夏笃定的说,"当然是热的。" "真的?" "当然。" "那我怎么不热?" 说话的时候,他越来越靠近她。 品夏坐开一点,"因为我比较怕热。" "真的吗?"品端疑惑的视线飘向立在一边的空调,"空调开着啊。" 品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说热就热!" 哦哦,恼羞成怒了,叶品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惬意而开怀的笑了起来。 叶母从房间出来,好奇地看着他:"品端?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品端掩饰地偏开头。 "哦,没什么……"叶母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又看看走进房间的女儿,嘴角边,多了一抹诡秘的笑容。 而暑假,就在这互相之间都有些不明的暧昧气息中,画上了句号。 新的学期终于到了。 九月初的天空,开阔而高远,是大片大片澄澈的蓝色。 虽然已过立秋,但一大早,空气中依然浮动着些许热意。只要稍一走动,或者人太多,身上便会出一身汗,黏糊糊的,让人难受。所以,现在站在操场上的学生们,也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清晨的操场上,三个年级的学生们密密麻麻的站着。 这样的情况,会热也是理所当然的。 学校校长在台上唠唠叨叨地说着,诸如好好学习,严明纪律之类的话。要不就是提醒刚升上高三的学生,高考迫在眉睫,更要加油。 只不过,底下的学生多半是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很多人互相之间还小声聊着这个暑假的趣事。 品夏和遥遥站在一起,也在说着悄悄话。 她们身后的女生同样在聊天,不知不觉,她们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你知道了吗?我们班要转来个新生呢!" "是吗?你在哪听说的?" "什么听说,我可是从班主任那里听来的,不会是假的。" "确实可信么?"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说话的女生都是品夏班上的同学。 品夏心里咯噔了一下,班上要转来新同学?新同学……她莫名的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人,不会是……她现在想到的那个人吧? 那两个女生还在继续说着。 "那你知道转学生是男生女生啊?叫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班主任没说呢!不过等等就知道了,晨会完了,班主任会把新生领来班上的。" "哦,好遗憾哦,要是提前能够知道就好了。" "怎么?希望是个大帅哥?" "你不也一样吗?" 说着,女生们都嘻嘻哈哈互相调侃起来。 消息好少哦,好在不用等多久答案就揭晓了。想到这里,品夏朝侧后方望了一眼,正好看见陆晓的目光朝她这边扫来。是巧合吧,他不会是在看她的,他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品夏轻轻皱了下眉,迅速地转回头来。 太阳光渐渐铺满整片天空,微微的风吹过,操场边的法国梧桐落下几片叶子来。 叶子在阳光中,泛起些微的金光,像涂上了层金粉。 等落在地上,才看出这些叶子还是完全的碧绿。 不久,答案揭晓。 在上课之前,叶品端被班主任领到品夏的班里,介绍给大家。 戴着副黑框眼睛明显中年发福的班主任,笑眯眯地向大家说着:"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 品夏趴在桌子上,桌上堆着的书恰好把她的脑袋遮了个严严实实,她在心里祈祷着,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可是品端的目光在班里环视一周之后,抿紧的嘴唇那本来有些坚硬的线条变柔了。 他看见她,不由想笑,她以为这样藏着就万事大吉了吗?而且,为什么要藏呢?不希望自己看到?……还是,根本不希望见到自己?不论是哪个,他都不想要她如愿呢。 而讲台下面响起好大的抽气声,大多是班上的女生发出的。也有暑假时看过那场比赛的学生,回忆起品端就是当时场上吸引无数目光的男孩。 此刻的他,就正站在班级的讲台上。 白皙的皮肤,黑亮的凤眼,抿住的嘴角却微微勾起,似乎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