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苍天为谁春》 第一章 “家卉,你看这个文件我已准备好了,你签个字吧……” “董事长,土地局的曹副局长约您下午去他办公室……” “家卉,还有明天的会议资料你先看一下……” 阵阵嘈杂的声音,让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招架不住,紧锁着眉头,周围围着几个人不停的说着。 “二叔,二婶,你们看着办吧,这个你们都比我更熟悉啊。”年轻的女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位长者。 “可是”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扶了扶眼镜说“你毕竟是公司的董事长,我只能辅佐你,但不能完全替你拿主意啊……” 还没等他说完,年轻女子说:“韩秘书,你先出去下,告诉曹副局长,下午我会过去的。” “好的。”说完韩秘书就转身离开,并关好办公室的大门。 年轻女子起身,在办公室靠窗的吧台,泡了三杯普洱 “二叔,我没记错的话,你一直最爱喝普洱了吧,快坐快坐,现在这里只有自己人了,不要那么严肃了,二婶你也坐啊。” 两位长者笑着入坐。 “家卉总是那么乖巧,我就说嘛,还是生女儿好,大哥大嫂真是有福……”不等二婶说完话,二叔就打断了“说这个干吗呀?” 家卉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的,爸妈都过世那么久了,再说我不是还有你们吗。”顿了顿,嘴角淡淡的微笑却依然遮不住眼中的雾气,“那么多年了,你们对我比对亲生的女儿都好,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辰光地产也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才可以一直好好的经营着。” 二婶这时早已抑不住了泪水“傻孩子,大哥大嫂走的早,我们不疼你疼谁啊?” 二叔拿了纸巾,“你们啊,就别哭了,再过几天就是家卉和denny订婚的好日子,我们说点开心的,你啊,一定要把这次订婚典礼办的风风光光的,让我们家卉做最幸福的人,对了,denny不是说过来一起去喝下午茶的吗?” “哦,他今天下午临时有个手术,就回医院了,没有关系的,他的工作重要嘛”家卉解释道。 “呵呵,看看还是家卉懂事,你啊,我和客户吃个饭,你也要打4,5个电话来查岗,还不如侄女呢,呵呵” 办公室里大家边喝茶边聊着,一派气氛融融。 二叔二婶离开后,家卉独自靠着沙发,摆弄着手中的戒指,这不是denny送的,而是自己18岁生日的礼物,已故父母送的,戒指的内壁刻着“爱女家卉一生快乐”,但就在生日的第二天,父母却因交通意外而双双离世,只剩下无助的家卉,留下庞大的地产公司,烦琐的工作,对于一个从小学音乐的十八岁女孩来说,是太沉重太沉重的负担,好在一直有家卉的二叔——沈永安,一直不辞辛劳的打理着公司。 突然一大束百合出现在面前,被吓一跳的家卉,反射性的往后一仰。 “呵呵,吓到你了吧,想什么那么入神,连我进来都不知道”眼前的男子一身黑色的西装,俊朗的脸庞因为微笑而显的更加迷人。 “胡思乱想啦”家卉接过了百合,走到窗边,准备将花插在花瓶里。 denny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及腰的长发,乌黑柔顺,好似绸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迷人的双眼,小巧的鼻子,配上薄薄的嘴唇,一身湖绿色的连衣裙衬托白皙的皮肤,夕阳洒在身上,仿佛渡了一层金色的光环,轻轻上前,由后环抱着她“这两天医院太忙,都没时间来陪你,没有生气吧?” 插好了百合,家卉转身倚在他怀里“怎么会呢,你的工作那么重要,那么神圣,我怎么会介意呢,我们两年的感情,你还不了解我吗” 仿佛想到了什么,denny牵着家卉来到沙发上,“把眼睛闭好,送你样东西。” “什么呀,神秘兮兮的”却依旧配合的闭上了眼睛。 “好了,睁开眼看吧” 家卉缓缓睁开眼,摊在denny手中的居然是——牙膏! 她不解的看着他,denny笑着说:“是不是很失望啊?呵呵,你看啊,这可是ttg荔枝味的牙膏,是你最喜欢的味道,国内还没有上市,我去韩国的时候特地买的,喜欢吗?” “你啊,一个外科医生,什么时候变成口腔科医生啦?”家卉笑着把牙膏接过手,并打开了盖子闻着这股浓郁的荔枝味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傻瓜,我们之间需要说谢吗,走吧,我好饿了,去吃晚饭吧,有家印度餐厅新开张,我们去试试看!”说着就搂着家卉走出了办公室。 明天就是订婚的日子,家卉忙的不亦乐乎,想到明天有那么多人来参加订婚宴席,就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二叔说虽然是订婚,但前一天双方还是不能见面,于是家卉独自逛街,买了不少东西,但大部分都是给denny买的,他平时工作忙,总没时间为自己买衣服,所以家卉只要一有空,总喜欢帮他添置新的衣物。逛完街,想到反正denny的医院就在附近,不如找他一起吃午饭,管他那么多的规矩呢,见一面总没什么问题吧,于是掉转车头往世仁医院方向开去,停好了车,直奔9楼外科。 护士见到家卉早已习惯,笑着说“凌医生在办公室,刚开了个阑尾炎的手术” “谢谢”说完就径直朝denny办公室走去。 刚准备敲门,就听见里面他的手机响起,因为是他们共同的铃声“童话”,不想打扰,就在门口等候。 却听得denny的说话“干爹,恩,牙膏我已经给她了,放心吧,东西我已经注射进去了。”是在说我吗?是在说我吗?denny什么时候有个干爹我却不知道呢?家卉楞楞的站在门口。 “呵呵,不会有问题的,这种药是慢性的,两三个月后才会发作,谁会想到我把毒注射在牙膏里啊,哈哈,再说毒发的病症根本查不出来,只会以为是心脏病发作呢!”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denny要杀我,这是家卉的第一反应,两年的男友要杀我? “安啦,只要能帮到干爹,我一定全力以赴,不会给你添麻烦的。”denny好象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再说4年前的那起车祸,警方不也什么都没查出吗,我办事你放心,只要将来干爹你拿下了辰光地产,别忘了我这个干儿子就行,呵呵,明天我们订婚宴andy也回来的吧?到时候就靠你和干妈还有andy了,多打亲情牌,现在家卉可是很信任你们的,呵呵,好了不多谈了,你们啊,就静侯佳音吧!再见。” andy,家卉的堂哥,那所谓的denny的干爹干妈就是二叔沈永安,二婶甄巧梅,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如果心碎有声音的话,此时一定扑扑做响,为了辰光地产,二叔居然谋害了自己的亲大哥,家卉的父亲,如今又要来杀她,思及自己居然认贼为亲,那么多年和杀害父母的凶手在一起,不禁泪如雨下,一脚踢开了办公室的大门,denny冷不防的一回头,看见家卉冷冷的目光,仿佛这目光便要置他于死地。 “家卉,你……你怎么来了……明天就,就订婚了,怎么不好好在家休……。”denny不确定家卉是否听见,却仍然无法完整说话。 家卉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爱过两年的男人,此刻仓皇的如此狼狈,语无伦次,那样俊朗的面目现在看来,只剩狰狞:“闭嘴,你这个杀人凶手,我都听见了。”家卉心痛的吼着,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脖子上的青筋“我要报警,你这个骗子,联合沈永安杀害我父母,我要报警……报警!”说着便冲出了大门。 denny傻傻的站在原地,一秒钟后才反映过来,急急的追了出去,边走边拨着手机:“干爹,刚才的对话都被家卉听见了,她说要报警,我现在去追,你稍安毋躁等我电话。”说完就挂了电话,追至医院大门却看见家卉已经发动车子飞驰而去,来不及多想,便也拦了辆的士,“跟着前面的敞篷车!” 家卉越开越快,上了高架,denny很清楚这是往市公安局的方向,“我要阻止她,我要阻止她。”口中不停的细叨着,汗水布满了额头,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还穿着白大褂。 风在耳边呼啸着,泪水依然肆意,脑中一片空白,后方的的士拼命的追赶着,想到自己两年来所托非人,与狼为伍,不禁痛到连呼吸都困难,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由于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指上的戒指更是刺目的让泪水绝堤“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想着母亲的慈爱,父亲的宠溺,可如今只剩孤独的一人,阳光放肆的照耀着,家卉不停的用手背擦拭着眼泪。 “嘀嘀嘀~~~~~~”不知何时竟开到左边的车道,迎面的卡车不停的按着喇叭,慌乱中家卉将方向盘用力向左一打,车砰然撞击在高架栏上,整个人从车里飞了出去,一刹那间,仿佛一个美丽的弧度直冲江面,“嘣——”掉进了江中,不停的挣扎着,挣扎着。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了吗,难道连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我吗……老天,你太不公平了……不公平……”渐渐的江面上的日光越来越模糊,整个人的意志也越来越模糊……模糊……模糊…… 第二章 脑子一片空白,好痛,又渴又难受,仿佛被千斤之物压着,“我死了吧,就这么死了吗”努力的动了动手指。 “老头子,她醒了,快来看看阿!”一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传来耳畔。莫非是孟婆?昏昏沉沉中又失去了知觉。 走来一个七旬老翁,“唉,好像又昏过去了,我看应该没事了,烧都退了,额头上的伤口也好些了,我再去山里采点草药来,你去熬点粥,姑娘再醒,就让她先喝一点。”说着就背着箩筐出去了。 老太婆不放心的说道:“老头子你也当心点,早点回来呀。”说完转身看了看床上的女子,暗自寻思: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想不开要自寻短见呢,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疼的感觉稍微好些,缓缓睁开眼睛,浑身的疼痛告诉着自己,我还没有死。环顾四周,好陌生的环境,床上罩着白色的蚊帐,木制的四方桌配有两条长板凳,靠在窗口,门旁倚着条扁担,正在糊涂中,就看见门外走来一个白发的婆婆,一看到她醒来就快步走上前:“姑娘你终于醒了阿,都昏睡六天了,来,先喝点水吧。”正是口渴难耐的时候,不禁把一碗水都喝了。 “姑娘,快躺下吧,你怎么会掉进湖里的呢?你叫什么呀?”婆婆亲切的问着,并不忘帮她把被角掖掖好。“是您救了我吗?”由于昏睡太久,喉咙发出的声音竟如此沙哑。 “呵呵,是我家老头子救你的,他和老王去钓鱼的时候看到你,就把你带回来了,本来想通知县里的捕快,可想想还是……” 啪一声,碗摔在了地上:“捕快??什么意思?这……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 婆婆一脸迷惑的看着她:“现在是我们大明朝崇祯十三年啊,姑娘你该不是撞坏脑子了吧……?” 天那!天那!天那!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脑袋清醒到发疼。事实残酷地拧绞着神经,仿佛有把无形的钢爪在心上撕刮,而只能麻木地看着血滴渗透自己的心髓。我不是发生车祸了吗,怎么会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崇祯年间!这一切究竟怎么了?难道这浩瀚苍穹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我吗?老天是要救我还是耍我呢? “姑娘”婆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叫什么呀,怎么会落水呢?遇到坏人了吗?”看着婆婆慈祥的面目,竟然抑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我叫沈家卉,是的,我遇到了坏人,我被抢了,我被抢的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想到如今二叔二婶和denny正在欢呼庆祝他们竟然不废一兵一卒就消除了她这个最后的障碍,非但没有替父母报仇,更使他们辛苦多年创下的辰光也毁在自己手中,思及此,心口又忍不住的痛了起来。 “别难受,好在人没事,你要不介意,以后就住我们这儿吧,我家人口简单,就我们老两口和孙子蛋蛋,生活也许不富裕,但至少每日三餐还是有的。” 来不及细细做打算,看着婆婆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世界之大,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晚上家中的男主人,邱爷爷和小孙子蛋蛋回来了,不但带回了草药,还抓了几条黑鱼,放了点笋片和豆腐,熬成一锅香气四溢的鱼汤,自己也换上了婆婆从邻居小媳妇那借来的衣服,麻布质地,淡紫色衬托着苍白的脸,显得整个人更加的虚弱,却依旧掩盖不住那姣好的面容。邱爷爷非常热情和蔼,蛋蛋也很可爱,8岁上下的年纪,不过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像个小人精。在邱家三口的悉心照顾下,家卉的身体也逐渐康复中,邱家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生活比较拮据,所以偶尔也帮邱爷爷上山采点草药,陪蛋蛋一起去河里摸鱼,拿到集市上去卖,久违的亲情感也逐渐的回来了,或许这样的生活是父母冥冥中的安排,让她远离那尔虞我诈,纷繁纠葛的生活,而来到这300年前的明朝,过着简单的日子。 “家卉,等会我去集市上卖鱼,你和蛋蛋在家歇着吧。”邱爷爷说着就准备出门了。他总是拿卖鱼赚来的钱买点肉或蛋回来,更多的时候他们总是把好的夹给家卉,给她补身体。 “我和你一起去吧,您年纪也大了,我不放心”说着抢下邱爷爷手上的鱼篓子,老人也拗不过她,就笑着一起出门了,心中暗想,家里有个闺女真是好,贴心又懂事。 来到集市上,家卉新奇的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商贩,想不到明朝的时候,这样一个普通的小镇竟也如此热闹,杂耍的,卖艺的,捏糖人的,蒸馒头的,卖绸缎的,整个路道熙熙攘攘。跟着邱爷爷来到一个酒肆的边上,铺好摊位,挂好鱼,便也做起生意来,一个上午,带来的30多条鱼,卖的只剩5条了,很多都是老主顾了,看着邱大爷带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不免都来问,而邱爷爷则一概回复说是远方的侄孙女。 就在两人打算收摊的时候,挂着的5条鱼被人突然拿走,重重的扔在地上,“邱老头,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在我的地盘上做生意,连基本的孝敬都没有,我看你是不想在红河镇待下去了吧?”说完便向手下的几个人使了使眼色,他们也都会意的把整个鱼摊都踢翻了,邱爷爷急的连忙赔不是“不是老汉不懂规矩,只是您要3两银子,可我一天下来才赚40文钱,这……这……要不您把这几条鱼拿去,您看怎么样?” “哼,打发叫花子呢你,我看不给你吃点苦头,你就不知道我花豹子的厉害!”说着便一脚把邱老汉给踢飞出去。家卉急急的冲上前,护住他对着花豹子说“你欺人太甚了,连一个老人家都不放过,难道你没有父母吗?” “噢哟哟,原来是个大美人阿。”边说边打量着家卉,恨不得口水也要流出,猥亵的模样让人做呕“三两银子我也不要了,你跟着大爷我走,保证让你衣食无忧” 周围已黑压压的围了一群人,更多的只是敢怒不敢言,想不到,这恶霸古往今来皆为这副嘴脸,“大爷你放过她吧,她是我孙女,钱我一定想办法给您,您就饶了我们吧”邱老汉爬过来哀求着花豹子。花豹子更是得意“要不现在给钱,要不现在交人,在蘑菇我就把你扔到红河喂鱼!”家卉突然想到脖子上有个铂金的项链,是当初denny送的,坠子是一颗夜明珠,当时也是三十多万的价格,如今这个项链只会看的更刺目,倒不如给了这个恶霸,于是扯下链子说,这个项链少说也值你的100两银子,不许再为难我们“说罢顺势将项链抛给他。 恶霸接过链子喜笑颜开,却无意瞄见家卉手指上的戒指,于是也作势要强,家卉猛的抽回手道“怎可这样贪得无厌,你若再难为我们,小心我报警……不,小心我告官府去!”花豹子步步上前,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邱老汉道“告官,哈哈哈哈哈,也不打听打听你花爷我,在红河镇,谁敢拿我??谁敢?老子第一个灭了他,今天你这戒指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手指一挥,几个爪牙便上前按住家卉,欲取其戒指。想到这是父母留给自己唯一的信物,就是死也不能给这些恶人给抢去,便死死的握紧拳头,怎奈毕竟一弱女子,很快手被翻开,眼看就要被取走,慌乱中狠狠的踢了那人的跨下,那爪牙吃痛“哎哟”一声,蹲在地上起不来了。花豹子眼看手下吃亏了,急着上前扬起手,家卉被两个人按住,只楞楞的看着那手,正当快要打上了脸,只听得“啪”一声,一块石子不偏不倚的打在花豹子手背上,所有人都抬眼往后一看,只见一40多岁的中年男子,蓄着络腮胡子,背着柄长剑走来。 直觉告诉家卉,敢如此仗意出手之人,必是高手,果然没等花豹子反映过来,这人便“唰唰唰”几招,快的让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坎向了他们几个人头顶,少顷,人人头上都缓缓飘下几缕发丝,花豹子眼看出丑了,叫嚣道“哪条道上的王八蛋,敢得罪你大爷我?”来者剑锋一指,冷冷道“御剑山庄,莫天合!”家卉不知此山庄名头,但一看花豹子之流诧异的表情便知一二。“呵呵,误会,误会,我和他们闹着玩呢,莫管家的大名如雷贯耳,小的们仰慕着呢。”还不等说完,几个就撒腿狂跑,连刀都忘了拿。莫天合扶起邱老汉道“此地不宜久留,二位可有什么打算?”老汉颤巍巍回答“哎,今日结下这梁子,恐日后都过不安生了,哎……” 家卉暗自寻思:难道自己是扫把星,到哪儿都连累别人。莫天合开口“要不和我到御剑山庄,正好需要人手,工作也不累,怎么样?”“可家中还有小孙子和老婆子呢,能去贵庄,老汉自是求之不得,可怕给您添麻烦”莫天合爽朗的笑道“呵呵,没事的,你若愿意,可携家共往”邱老汉高兴的便答应了,回去简单的收拾下细软,一行四人便和莫天合共赴御剑山庄。 第三章 赶了一天的马车,终于来到了那御剑山庄,远山环绕中,一片宏伟的建筑映入眼帘,猩红的大门上挂着两副金色的门环,门口的石狮傲然矗立着,莫天合用力拍了拍门环,走出一小厮来“哎哟,管家您总算回来了,这些什么人呀?”边说边打量着四人。“哦,庄里人手不够,新招一些过来,你去先帮他们安排下住处,我先去庄主那里”说完朝四人微微点头就径直朝里走去。邱家三口被安排负责庄里的三个池塘的打理,由于总管的事先吩咐,所以工作还是比较轻松,只需负责池塘中那些鱼儿的喂养即可,也算是美差一件。家卉被安排到厨房负责打打下手的工作。安顿好了一切,已是夜晚了,没有胃口吃东西,早早的回到房间,想着自己由一个现代的千金转而成为古代的丫鬟,命运的际遇真的让人无法操控。人生的舞台,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去走,不想跌倒就只能继续。 伙房的生活并不烦琐,由于庄中只有庄主连佚和二庄主连斐,并且常常在外经营生意,也不是经常在庄中,要知道御剑山庄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钱庄,当铺,绣庄,酒楼。因此连家一直被认为大明朝开国以来继沈万三之后的又一富可敌国之家。 “真是希奇哦,有个洋人送了庄主一个黑黑的东西,说比咱大明任何的乐器都好听,可大了呢”伙房小厮阿三边说边用手比着。 大家都围了上去听他说“那玩意儿听说在万历十一年的时候,有个洋人曾进贡过,皇上可宝贝了,如今咱庄里的那台是除了皇帝之外的仅有的,你说稀罕不?” “家卉,等会炖点银耳羹给两位庄主,送到前厅去”管家莫天合缓缓走来说道“不要太甜,两位庄主都讨厌甜食”又转身对着一群丫鬟小厮道“别尽顾着闲扯,还不各自干活去!”于是大家作鸟兽散状,各自忙活去了。 “知道了”淡淡的回了一句家卉便退回伙房去准备起来。 前厅坐着两个男子,一个年龄26,7岁样子的一身象牙白的长衫,腰间银色的腰带使整个人看上去更精神,他冷竣的双眼总给人看不透的感觉,高挺的鼻子,嘴角总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是的,微笑,可却分明能感受到他那难以靠近的冰冷。此刻他低着头品着杯中的铁观音,另一男子23,4岁模样,充满朝气的脸庞,正新奇的围着一黑色的物体打转“哥,你说洋人送的这玩意,不是送秃驴梳子——白搭嘛,咱这又没人会折腾这东西,真不如送点别的呢!” 原来这两人便是庄主连佚和二庄主连斐。 没等连佚开口,家卉就端着银耳羹走了近来,连佚依旧没有抬头,心思沉重的在想着些什么,倒是连斐跑了上来,一把端起就喝“正饿着呢,呵呵,哥,你也喝啊,今天的挺不错的。” 放好银耳羹,家卉轻轻的走了出去,经过连佚身边的时候,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正好飘散开来,连佚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娇小的背影走出去,这是一种有别于香粉的味道,是什么呢?竟然可以如此淡雅又沁人心脾,府中何时有这样一个女子…… 夜凉如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家卉干脆起身,走院子里走走,御剑山庄的夜晚格外宁静,漫天的繁星闪闪烁烁,走着走着来到了“寻常阁”,呵呵,真奇怪的名字,乍一看还真是俗,可家卉突然联想到了自己最爱的词人——纳兰容若的一首词: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今的时代,比纳兰早了几十年,想来应该是主人信手捏来罢了,鬼使神差的推开了“寻常阁”的大门,借着月光居然看见之前在大厅看到的那个黑色物体——钢琴!想不到自己最爱的乐器,居然在三百年前的明朝又能看到,便忍不住的走上前去,掀开琴盖,想到以前父母最爱的歌“月亮代表我的心”,就轻轻的弹了起来,原来这钢琴的音律不管相隔多少年,弹来都是这样的悠扬动听。 “你是谁?”一个陌生而有感染力的声音打破这美妙的旋律家卉转头看去,一个蓝袍男子倚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正步步向前靠近,她顿时不知所措,看来人的穿着和感觉,应该是庄中的主人,不想孤男寡女惹出非议,突然拔腿就跑,不等男子作出反应,便已擦身而过,男子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没想到,如此细滑的皮肤竟然抓不住,就此从手中滑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味道…… 家卉惊魂未定的跑回屋中,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就一直试图接受命运如此的安排,只想安安静静的简单的生活,爱情,已经不敢再去触碰了。 打了盆水,准备洗漱就寝了,惊觉好像手上少了什么东西——“戒指”! 一定是刚才逃走的时候,为挣脱那男子的手而脱落的,我一定要拿回来!家卉暗想道。于是匆匆的批了件外衣就又一次走去“寻常阁”,小心翼翼的推开门,那男子已经离开了,靠着那微弱的月光,蹲在地上慢慢的摸索着“怎么都没有呢?”暗自想着。“要是弄丢这戒指,那就真的连仅有的念想都没了”于是不顾地上的冰冷,就这么一点点一寸寸的找着。 “家卉,是家中花朵的意思吗?”突然被一声音吓到,她猛一回头,是刚才的男子,那男子手上摆弄着一个戒指,家卉一眼便看出是自己的,急忙伸手要拿,男子一缩手,扣住她的手腕道“你是谁?怎么会来庄里?不说的话就把这玩意给扔了”“你敢?”家卉脱口而出“把东西还给我!”说罢便伸另一只手去抢。 “以为我在开玩笑吗”男子冷峻的眼神不容小觑。 家卉暗想,暂时不和他计较,现在拿回戒指才是头等大事,于是幽幽的说“是莫管家救了我们一家四人并且安排我们在庄中干活” 男子松开了手,依旧把玩着戒指“很好,那你在弹一次那首曲子,我就把这东西还你” 不好发作,便只得配合的走道琴边,十指灵动,高山流水,美妙的旋律便从指尖迸发,好似天籁。 男子就这样倚着钢琴静静的看着她,刚才还有点生气的小脸,此刻因为完全沉浸在音乐中而舒展了眉头,看过大江南北,环肥燕瘦形形色色的女子,而此刻这个精通洋乐器的女子,竟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清新,雅致,高贵,恬静。仿佛此刻什么都没有,只剩彼此和这美妙的音乐。 一曲弹罢,家卉抬头看到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感觉到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便开口道“现在能还我了吗?” 男子被打断思绪,一怔,回过神来“以后每天这个时候弹琴给我听,我再考虑要不要还你。”说完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回头道“记住,我叫连佚”于是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消失在夜空下。 家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屋里静的好像从没有人来过,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人拿走戒指,自己却没有着急慌乱的感觉,仿佛这戒指在他那里就格外安全似的。连佚?御剑山庄的庄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明天该不该来这弹琴?带着若有所思的疑惑回了卧室,一夜无梦! 第四章 白天的工作并不繁琐,伙房主要由柳大叔负责,他热心又真诚,家卉这一天里,从他那儿学了不少手艺,有时候想想或许古人活的比较简单纯粹,之前善良的邱爷爷一家和现在柳大叔,都让家卉感觉到了温暖。忙进忙出的也就无暇去想昨晚那奇怪的约定。 “快快快,今天多做几个菜,一定要求丰盛,晚上有贵客来临”二庄主连斐亲自跑来说道,然后转身看着正在切菜的家卉说“沈姑娘吧,以后你就负责书房的整理”说完朝她眨眨眼,笑着离开了。 周围一起洗菜切菜的丫头窃窃私语着,家卉不用听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不过反倒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客人,可以让庄主如此兴师动众。难道是连佚的女朋友来吗,呵呵,想到那时候应该没有“女朋友”这一称谓吧。柳大叔已经迫不及待的忙活起来了,不一会,晚餐的菜单已经罗列出来了。 什锦苏盘,江米酿鸭子,罐儿鹌鹑,卤子鹅,烩鸭腰儿,锅烧鲇鱼,烀皮甲鱼,什锦套肠,烩鳗鱼,清蒸火腿,芙蓉燕菜,糖熘荸荠,烩鸭丝,八宝丁儿,清蒸玉兰片,桂花翅子,炸排骨,锅烧猪蹄儿,炒螃蟹。石鱼,酱泼肉,水晶肘子……等一大串的菜,看的眼花缭乱。 不过家卉实在是提不起什么食欲,觉得不是鱼就是肉,大荤大油的。突然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唯一会做的东西,不禁对柳大叔说“大叔,晚上的汤让我来准备可以吗?”大叔笑着道“丫头你行吗,可别让两位庄主吃了直跑茅房哦,哈哈” “大叔你可别小看人哦,这可是我的拿手菜,等会保证你喝的停不了口”家卉自信的答道“呵呵,好呀,那你需要什么呢?” “嗯,给我一头洋葱,十个番茄,一颗卷心菜,二个土豆,二根胡萝卜,再来一斤牛肉”说完就洗了洗手,开始准备起来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就会过的特别快,不一会香浓滚滚的罗宋汤就新鲜出炉了,看着大家馋涎欲滴的样子,就先人人一碗,让大伙先喝起来,柳大叔和众丫鬟小厮都忍不住称赞起来,说从来都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汤,喝在嘴里有快乐的感觉。家卉看着大家的样子不禁感到好满足。 晚膳时间到了,想必那贵客也已经到了,在莫总管的吩咐下和众丫鬟一起把菜端进了“揽月居”,一行七人鱼贯而入。大厅中一个黄花梨木的圆桌,左右分别坐着连佚和连斐,居中一位儒雅男子,年龄与连佚相仿,眉宇间总透着一丝忧愁,紫色的长袍配以黑色金边长靴,腰间坠一通体碧绿的麒麟玉环,想来必是身份高贵之人。把各色菜式一一放好之后,便要退下。“家卉,你留在大厅伺候。”连佚说,家卉望去,他却头也没有抬,淡淡的说完便和紫衣男子聊了起来。 “来,喝酒”说完便替紫衣男子斟了一杯酒。 “如今天下局势动荡,农民起义不断,前有尚可喜投降后金,现又两畿、山东、河南等地大旱加蝗灾,造成人吃人惨况。真的不知道大明朝是否气数已尽!”紫衣男子说完一仰头喝下整杯酒。 家卉惊讶道,此人莫非是…… 连斐夺下此人的杯子道“皇上,酒喝急了可伤身,您千万要保重啊!” 家卉差点惊叫起来,急忙用手捂住了嘴:眼前的竟然就是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这个拥有踌躇志向,却空有抱负,最终饮恨自缢的皇帝!思及此,不由得痴痴的盯着他看,如今已是崇祯十三年,再走过风雨飘摇的四年,大明朝就将被大清替代。想到这里不禁也黯然起来。 连佚开口道“当年若不是皇上出手相助,查出杀害我父母的阉贼,此刻我兄弟二人又怎会有今日,如今国难当头,御剑山庄更是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愿倾全部家财给国库买粮屯兵所用!” 崇祯似早已料到连佚会如此说,轻轻的摇了摇头“国库空虚已经不是十年八年可以补上的,朕如今真正缺少的是良将,袁崇涣已死,大明更是难有统帅之将了,想不到祖宗百年基业竟然……”话未说完,却已直接提壶自饮起来。 厅中顿时一片沉寂,除了席上的三位,就只有家卉和崇祯身后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时不时的拿袖子擦拭着眼泪,是啊,国将不国,任谁都无法轻松的起来。桌子中央那家卉辛苦熬的罗宋汤也没人喝。家卉不由得同情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哀伤的男子。 惊觉有道目光也注视着自己,微微侧目,对上了连佚冷冷的目光,只一瞬便又移开了。 就这样看着酒桌上的三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直到二更天才散了,崇祯由守卫在门口的锦衣卫护送回宫。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家卉走在回屋的路上,凉风阵阵,努力搜索着自己脑中所有的明清历史,此刻努尔哈赤已死,执掌大权的是皇太极,这个拥有智慧,大气,宏图伟略的皇帝,不对,现在还应该叫“大汗”才对。想到此,不禁又叹了口气。 “你是担心大明还是担心皇上?”连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当然为我们大明朝担忧!”家卉转过头,坦然的说着。 连佚走上前,轻轻捧着她的脸“你的眼睛好美”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暖暖的似乎可以温热全身血液。“答应我,以后不许用刚才的眼神看别的男人,皇帝也不可以!”说完就径直转身离去,只剩下家卉独自在原地。这是个怎么样的男人,有的时候觉得冰冷难以靠近,有的时候又温暖的感觉如沐春风。 第二天。家卉在莫总管的带领下,来到书房,整个书房感觉清新简约,更象是个姑娘的书房,淡淡的墨香在空气中弥漫。“以后你就负责书房的打扫以及书籍的整理,工作还是挺轻松的,庄主看似冷淡,其实是很善良的人,不难相处”总管笑着说。 “知道了,莫总管。”家卉边说边打量着四周的摆设。 “呵呵,你可是第一个被允许负责书房的丫头,看来我收留你回来也许老天别有安排呢。”说着爽朗的笑着“我今天要去洛阳一次,你先熟悉熟悉这的环境吧,然后把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拿出来晒晒,好了我先走了。” 家卉跟在身后说“您一路小心啊!”内心对莫天合总有着感激,要不是他的搭救并收留,自己和邱家三口早就不知如何了。想到邱爷爷他们便忍不住想过去看看,虽然同样生活在御剑山庄,但由于大家都比较忙,而且庄子又太大,所以见一面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远远就看见蛋蛋正在高兴的喂着鱼,邱爷爷则在一旁小心捞着水草,家卉快步的走了过去,“哎呀,是家卉啊,几天没见,真是想坏我们了”爷爷总是那么慈祥“听说你从伙房调到了书房,以后可要好好干啊,不要辜负莫总管的好意啊!” “知道拉,我一定会好好做的,您老就放心吧,最近忙吗?”家卉细心的问道“蛋蛋有没有调皮呀?”一听到说自己,蛋蛋就忍不住辩解道“我可乖了,还帮爷爷奶奶干活呢,大伙都表扬我呢!”说着昂起小脸,一副得意的样子。 “哦?我们的蛋蛋那么懂事啊,来~~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说着就从背后拿出一串糖人,蛋蛋兴高采烈的接过去,滋滋有味的吃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情景,家卉觉得人生其实也可以快乐的如此简单纯粹,只要看自己想选择的是怎样的生活。现在虽然没有了万贯家财,可是在这陌生的古代,有几个关心自己的人,还有……冷不防时,连佚的模样闯进脑海……他?怎么会莫名的想到他呢? 第五章 之后的几天一直在书房忙着两年一次的晒书,阿三也被调过来帮忙,这小伙子看似愣头愣脑,其实可聪明着呢,懂得察言观色,说话也讨巧,所以在山庄里大伙都待他不错。秋日的午后,格外舒服,秋高气爽风轻云淡的,家卉看着满院子的书,不禁在想,这些书籍能保存到后世的不知只剩几本了。于是顺手取了本书,坐在回廊下看起来。 “你是在偷懒吗”头上传来个声音抬头望去,原来是二庄主连斐,他一脸笑意的看着家卉,顺手取过她手上的书“《越绝书》?你认识字吗?看的明白吗?” 家卉扯了扯嘴角道“我看的书绝对比你想象的多,而且我也没有在偷懒”说完就撇过头,不再理会他了。 连斐拉起家卉的手,把书放在她手上:“呵呵,生气啦?”低着头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漂亮?”家卉一震,想起那夜连佚就是这么说的。便不自觉的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们在做什么?”连佚站在回廊外面看着两人,“让你处理钱庄的事情你没空,倒有时间来这里和个丫鬟闲聊,我看你年纪越大越不知轻重了!”冷冷的说着。 连斐朝家卉吐了吐舌头,悄悄的说:“大哥发火了,我先忙去,下次再来找你。”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连佚步步走来,拽着她的手就往书房走去,“会打算盘吗?”依旧冷冷的态度。家卉摇了摇头,要知道在21世纪的现代,人人都用电脑,谁还会使用那古老的算盘呢。“那你就替我报单吧”,顺手丢了一大叠地契,房契,银票以及一些奇怪的账本。“把上面所有的金额都报给我。”连佚自己拿起算盘抖了抖。 家卉打开账本念道:“洛阳绸缎庄二十八万两白银,宣州绸缎庄三十万两白银,开封钱庄一百七十万两,杭州当铺三百万两……人参库中人参六百斤折银十三万五千,庄中古玩玉器折银六百万两,文房库中笔墨,纸张,字画,法帖,书籍共值三百七十万两……”连佚手指飞快的拨打着算盘,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念完了所有的票单和账本。家卉已经口干舌燥了,只见连佚低头看着算盘,默不作声。“你是要把所有的家产都移交国库吗?”家卉打破沉寂。 连佚依旧没有抬头:“这些银子也就杯水车薪而已,没有国,何来家?” “你认为即使你拿出亿万家财,大明朝还能起死回生吗?”家卉清楚的知道,明亡的结局已然注定,靠连佚一人根本无法力挽狂澜。 连佚站起身来,拿了杯茶水踱步到家卉跟前,递到她面前:“我打算结束庄里的事务之后,就搬到琼州去,那里有一处老宅,你愿意一起去吗?” 琼州便是如今的海南岛,四季如春。风景宜人。家卉定定的看着他:“为什么是我?”不确定连佚对自己究竟是种怎样的情愫,因为在潜意识里,家卉非常恐惧爱情,曾经的伤害让她至今难忘。可眼前的男子却分明给她一种信赖的感觉。 “我的家族世代经商,在我17岁那年,父母被人杀害,所经营的所有店铺也差点被歹人吞并……”连佚饮了口茶缓缓说着:“两年之后未婚妻子又莫名失踪,我和连斐多年来始终寻找仇家下落,却发现是当时的大太监魏忠贤,他觊觎御剑山庄的财产,企图占为已有,这才痛下杀手,若不是当今圣上秉公圣断,铲除阉贼,此刻我兄弟二人或许早已沦落街头或遭人暗杀。”连佚轻描淡写的说完,但家卉深深的了解,如此的血海深仇一定让他非常痛苦,也难怪如今连佚对崇祯是这般的敬重,不惜倾其所有来协助他,但家卉清楚的知道,当年崇祯铲除阉贼,更多的原因是要重整朝纲,树立新帝的威信。 “那天看到你在寻常阁弹琴,一霎那我以为是仙女,你就那么飘逸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就想一直静静在你身边。或许你就是老天冥冥之中牵引到我身边来的。”说完将一样东西放在她手心——家卉的戒指“等一切局势稳定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琼州吗?” 这一切来的太快,从拥有一切到失去所有再到现在……家卉根本来不及有任何思考,眼前的男人无疑是优秀的,可未来漫漫的几十年真要和此人共度,不禁心里有些害怕,或者更多的说是茫然…… “我不会勉强你,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之后的几天我有事要出趟远门,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 连佚这一去就是三个月,时值隆冬,家卉躲在书房中练字,最近庄中人员进出频繁,莫总管也是难得一见,想打听点消息他也总是三缄其口。倒是阿三常来找家卉聊天,从他口中知道,御剑山庄近几年来,常把庄中收益取出一部分来救济穷苦百姓,连家兄弟其实古道热肠,在京畿盖了处小村庄,收容了数百名鳏寡孤独的老人和无依无靠的孩子,如今战火纷飞,草寇四起,正打算再造一处庄园,以容纳更多穷苦百姓。 想不到平时冷冷的连佚,竟有如此柔情善良的一面。想到此,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转眼已迎来新年,连佚依旧未归。最近每到傍晚家卉总会弹一会钢琴,每当这个时也便是思绪最平静的时候。 “嗖~~~”一个人影从身后划过。 “谁?是谁在那里?”家卉起身持着蜡烛慢慢走上前去“是连佚吗?” 厅中除了家卉的脚步声,别无动静。难道是错觉?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发现梁上燕泥掉落在肩膀,下意识的猛的抬头一看,正对上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只见此人一个鹞子翻身下到地面,一手掐住家卉的脖子“快……快把值……值钱的宝贝交……交出……出来!”不知此人是由于紧张还是天生结巴,竟然说话毫无联贯。原来是个小毛贼,家卉指了指书桌底下“宝贝全在那里……” 那贼人赶忙冲过去,翻开所有抽屉,夜色下依旧可以清楚看见他额头的汗水,正在他不加防备之时,家卉拿起桌上的镇纸,朝他脖子后面一砸,贼人应声而倒。 赶忙跑出书房唤来了莫总管和家丁,大家协力把此人五花大绑押到前厅,由于两位庄主都不在,就由莫天合负责来审,摘下面套,竟是个18岁左右,稚气未脱的少年。“来人,给这小子浇点冷水”不一会,小厮已提来井水,“哗”一声全部淋在少年身上,少年猛然惊醒,挣扎着要起来才发现自己早已被绑成粽子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年纪轻轻胆子不小,竟敢来我御剑山庄打主意。”总官冷冷道。“怎么?有胆量进来,没胆量自报姓名吗?” 少年冷的颤颤发抖,“哼,小爷我行不更名,做不改姓,人称江湖小盗帅的残血是也”然后一脸傲气的对着众小厮道“听过小爷的名号不?” 众小厮皆一副茫然的样子摇着头。家卉正要喝水的差点喷出来“残血??你这么个小鬼头,干吗取这样老气的名字?” 残血大怒道:“你们这群土人,连小爷的名号都没有听过!那总该知道我师傅的名号吧?玉面狐狸就是我师傅,哈哈,识相的就快快放了我!”莫总管强忍着笑道:“来人,把这位残血小爷压到密室去,我们就在这里恭候你师傅,玉面狐狸的光临。”说完就一挥手,上来几个小厮,押着少年就出去了。 第六章 之后的三天里,庄中一片宁静,所谓的师傅玉面狐狸也没有出现,密室中的残血由开始的叫嚣到之后的认命。下午阿三跑到书房,对正在整理文房四宝的家卉说“两位庄主回来了!”家卉眼睛一亮,但也不知该不该去前厅。“怎么还楞着呢,所有人都要去前厅,庄主有事宣布呢!”说完就急急的跑开了准备再去通知别人。 家卉一路小跑的来到前厅,眼前的连佚明显消瘦,这两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看来如此疲惫,此刻他正端坐在椅上,看见家卉进来强打起精神,正走过来想说些什么。但庄中所有小厮丫鬟护卫都齐齐聚到了门口,总管轻声说道“庄主,人都到齐了!”连佚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如今战火纷飞,御剑山庄决定与大明共生死,此次我出门数月,已将连家所有生意了结,所有银两运抵国库,诸位在庄中多年,人人可得丰厚的银两,各自安生去吧”说完打开身后一大木箱,对总管说“你把这些都分给大伙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得都站在原地。“大伙取完银两都散了吧”连斐上前说着。 “对了庄主,前日抓了一小毛贼,此刻正关押着,不知如何处置?”阿三说道。 “带他进来”说完转身进厅坐了下来,并朝家卉招招手,示意让她坐在自己身旁。不一会残血就被带了上来,此刻的他好似斗败的公鸡。连佚听总管简单的说了下情况,看着残血道“为什么要偷东西?” “哼,你以为我愿意啊?谁不想当大侠,当英雄啊?可现在这个局势,想要生存都不容易了。”残血倔强的说着。 打量许久之后,连佚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到他面前“战争随时会来,你我都逃不掉,如果想当真英雄,我们战场上见。”迎着他一脸诧异的表情“你走吧!” 残血接过银票:“我江湖小盗帅不喜欢受人恩惠,你给我的银票我先拿着,日后一定加倍奉还。”说完就离开了。 “庄主,你怎么让这小贼走了呢?” “此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让他去吧!你们也都下去吧。”于是连斐和莫天合及阿三相继退出,厅中只剩连佚和家卉。 “你瘦了”两人同时开口说道,不觉又相视一笑。连佚解下自己的狐裘披风披在家卉身上,“对不起,我可能要毁约了。” 家卉奇怪的看着他,却心底有阵阵的不安涌起。他叹了口气,继续说着:“之前说的琼州可能暂时无法兑现了,我这次解散所有生意只是第一步,之后我要去为皇上办点事情,我相信五年之内一定可以平息战乱,你……愿意等我吗?” 好不容易以为从此可以安定下来,但连佚此刻的决定犹如晴天霹雳,家卉担忧的问:“你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连佚坚毅的说着。 “可是……”家卉犹豫着要不要说,但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大明根本已经是无药可救了,最多再过四年,一定会被后金所取代,你现在这么做,绝对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面对连佚质疑的眼神“我知道我此刻说什么你都没有办法相信,但请你相信我,这都是事实!”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只要你别去冒险,你现在为大明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足够了,我只想简单的和你过日子”家卉急的脱口而出。 连佚看着眼前的女子,因为激动而脸微红,此刻看来,更是多了些许娇媚。轻拥着她“谢谢你,谢谢你的答案,但是……”话未说完,已被家卉用手捂住“别说但是,我不想听但是”连佚拿下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亲一吻“但是我是男人,我肩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夫尚且如此,我又怎能作壁上观?” 家卉一把抱住连佚,试图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深夜,崇祯独自站在御花园中,寒风习习,此刻冰冷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内心,自登基以来,每日兢兢业业,只求国家强盛,可如今……朝中有不少大臣主张南退,主张求和。但想到祖宗百年基业,又怎可毁于自己之手,偏安一隅只能苟且一时,满人是不会满足于此的。所以必须反抗。 “皇上”幽幽的声音传来,崇祯回过头去,果然是皇后,手中拿着裘皮披风给崇祯系上,“夜晚风大,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眼前这个女子云眉杏眼,温柔似水,即使在这样一个动荡的时代,她始终都保持着国母的优雅。 “知道了,你早些去休息吧,朕还有些奏章要处理。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只要带领好整个后宫,不要让朕有后顾之忧就可以了!”崇祯说着就走去南书房了。寒风吹动着他的发丝,远远看去如此孤独的身影更显苍凉…… “皇上,臣主张南迁,有道是: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暂避其锋以待东山再起是最明智的选择……”没等臣子说完,崇祯将桌上的杯子重重的砸去“明智?你让朕出逃就是明智?朕不愿只求那半壁江山,朕要和满清鞑子抗争到底,你们这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满口忠诚不二,如今一个个都变成缩头乌龟了吗?” 兵部侍郎老泪纵横道:“皇上……如今外有满清八旗,内有李自成等农民起义,倒不如……”崇祯又一次愤怒的打断“哼,说的真是好听,你们不是在辅佐朕,却是要朕背负对民族和国家的巨大愧疚,千古骂名。使我民族覆亡,生灵涂炭,华夏蒙尘!”说完一脚踢翻了跪在地上的兵部侍郎。望着屋中跪了一地的人道“左彪骑大将军严鹏年可在?” “禀皇上,严将军重病告假”大学士范景文颤颤道。 崇祯跌坐在椅子上,良久,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众臣子相顾一视,都慢慢的退下了。此时此刻,似乎没有任何人可有力回天,如果仅仅是外敌,但举国上下众志成城的话,或许还可有救,但如今,国内起义不断,人人都想在这战乱的时候分一杯羹。 “王承恩,王承恩……”崇祯喊着。 “奴才在,奴才在这。”太监总管王承恩应声前来。 “宣锦衣卫二十名,随朕到御剑山庄!”说完就大踏步的走出了书房,屋外的冰冷让人精神一振,崇祯暗想:朕绝不做亡国之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上深夜来访,连佚兄弟赶忙出来迎接,在“墨香斋”中备好暖酒和点心,烧上碳炉。整个房间顿时温暖了起来。崇祯拿着酒杯在手,既不喝也不开口说话。倒是连斐沉不住气了“皇上,您那么晚来,是不是有事要吩咐我们?”。崇祯依旧没有开口,少顷,一仰头吞下了整杯酒。这才缓缓道:“内忧外患,朕已心力绞粹,如今只有一计,但不知你二人是否愿担此重任?” 连佚也猛的喝下一杯酒:“从我决定解散御剑山庄时起,就已经抱定和大明共进退的信念,皇上有话不访直说” 崇祯用食指蘸了点酒,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一大早,家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迎着晨曦,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不禁大惊,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原来是连佚,“你怎么进我房间了?”连佚笑着说“就想看看你睡的好不好?”家卉不好意思起来,“你这样进来,传出去不怕坏了我名声吗?”“呵呵,这样多好,别人就都知道你是我连佚的女人,也就不会有人来抢了!”连佚点着家卉的鼻子笑着说。“这几天我都在庄里,等会午饭过后,我带你去骑马吧!” 家卉从小家教森严,一直看电视里的人骑马,自己不知有多羡慕,那快马奔驰的感觉一定非常惬意。如今听连佚这么一说,忙乐的直点头。 大雪皑皑的覆盖着整个山庄,和连佚共乘一骑,任由马儿走在雪地上,松松的软软的,家卉披着红色的披风,倚在连佚的怀中:“好奇怪的感觉,整个大地辽阔苍茫,可我觉得属于你我的就仅仅是这个马背,但我已很知足了。”连佚深情的看着她,眼中却若有所思:“家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 “恩?”家卉迷惑的看着他。 “我想告诉你,很高兴能认识你!”说着更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人,仿佛一件珍贵的宝物。 “我也是。”空气依旧稀薄冰冷,但属于两人的幸福却浓的化不开…… 第七章 崇祯十四年二月,鹅毛大雪依旧肆虐,汝州城外兵营中,一名三十六,七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一身戎装,此刻正捧着怀炉,看着手下的人烤全羊。不一会,门毯被掀开,走进一个十九岁左右的女子,也是戎装在身,皮肤光洁如玉,眉若远山,眼似秋波,英姿昂然的走了进来“主公,你找我吗?”女子虔诚的态度却难掩盖那一丝冷傲。这中年男子便是如今人称“闯王”的李自成。拿了块并未烤熟的羊肉丢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享受那一丝血腥的口感,许久才抬起头看着女子:“玄舞,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女子淡定的说着:“这几天我已经研究好详细的地形路线,精算好了他逗留的时间,一定完成任务。” “哈哈哈哈,看来当年没有白收留你。”李自成走下座椅来到玄舞面前“你,不会让我失望吧?”说着伸手为玄舞捋了下发丝。 玄舞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单膝下跪道“玄舞时刻不忘主公大恩,定不辱使命。”说完头也没有回的便出去了。出了军营,不自觉的哈了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了一片白雾。 “舞……”黑暗中走出一个男子,一身夜行衣,剑眉之下是一双如鹰般的眼睛,紧抿着双唇。 “有事吗?”玄舞面无表情的说。 “这次的任务,你可以吗?不如我替你去吧。”男子一改之前的冷峻,关切的神情溢于言表。“你的手从未沾染过鲜血,让我去吧。” 玄舞打断男子的话:“越,多谢你的好意,但现在是我报恩的时候,我不想受人恩惠不思图报。”说完便准备离开。 玄越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为什么总要拒我于千里?我在你心里如此不堪吗?” “越,我想你很清楚的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是杀手,是不可以有感情的,从主公第一天收留我们的时候就说过。”说完挥开了玄越的手离开了。 “那以后呢?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呢?”身后的玄越喊着。 但玄舞依旧没有回头,独自走向军营东侧的山丘,冷风夹杂着雨雪疯狂刺骨的咆哮着,她清楚地知道,自从十年前被李自成搭救之后,这一辈子她都只是杀手,不会,也不配拥有爱情。 连续几日的大雪终于停止了,天空也露出了久违的光芒,一早连佚就告诉家卉今天要陪皇上皇后一起去太庙。于是便换上连佚准备好的衣裳,在丫鬟的梳理下,不一会儿一个娇俏可人的模样便倒映在镜中。 太庙之行并没有文武百官的随驾,仅一百名锦衣卫随行,崇祯一身明黄朝服,前后及两肩绣有金盘龙纹样,并有翟纹及十二章纹,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玉带皮靴。整个人英姿勃勃。皇后也是一身华服紧随其后。 家卉跟着连佚的步伐,不敢窥测。崇祯抵达太庙,进戟门至前殿,为太庙正殿,面阔11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汉白玉石砌须弥座台基,分三层,俱围以汉白玉护栏,前出宽阔月台,台前御路,殿内金砖墁地。果然一派皇家富贵。崇祯跪在大明历代祖宗牌位下,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其实不用细听也知道,必是求江山社稷的稳固安定。众人也皆跪求着,但家卉清楚的明白,这样的祈祷也是无济于事的。 晌午过后,一行几人在太庙中漫步,崇祯若有所思的走在最前,地上的积雪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渐渐的融开,突然转过身叫上了连佚,两个并肩在前。家卉担心的看着他们,心中始终惴惴不安。这时,皇后牵起家卉的手道:“很担心吗?”家卉迎着皇后清澈的目光:“皇后娘娘您不担心吗?”不答反问道。 “怎么会不担心,可是我们女人能做些什么呢?”皇后边说边看着远处崇祯的背影“只能让我们的男人安心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没办法为他们撑起前方的一片天空,但至少能在他们累了,倦了,想哭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 家卉听着,眼中却雾气浓浓,面前的这个皇后,高贵圣洁,可最终难逃悲惨的结局,想到这里,不禁紧紧握着她的手,但才发现,两人的手心都是冰凉,无法给对方一丝温度。从古到今,都有人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可又有多少女人真正可以走的了…… 转而走进亭廊中,四人相对坐下,空气依旧有点沉重,家卉想到了以前大学时代,几个好友之间讲的脑筋急转弯,不禁想拿来说说。“皇上,皇后,我给你们猜谜语吧?”众人盎然的看着她。 “好啊,说说看,朕都好几年没有猜过谜语了。”崇祯边说边喝了口热茶。 家卉清了清嗓子道:“第一题,狐狸精只迷惑男人,那什么精是男女都迷?”众人相视对望,无人应答。 “第二题,一对正常夫妻生了孩子,为什么孩子没有眼睛?” “第三题,王二只是个普通人,但为什么他可以好几个时辰不眨眼睛?” 不一会,连佚已经笑容满溢,看来答案已经了然于胸了。但碍于崇祯还没有答案,也就不便回答,只是一脸宠溺的看着家卉。 “哎呀,就我最笨了,家卉快说答案吧”皇后苦思了半天,依旧没有头绪。 “那我要说咯……”家卉调皮的看着三人。崇祯开口道“王二不眨眼是因为他在睡觉吧?” “呵呵,皇上真聪明,答对了!”家卉拍着手说道。 “先别说答案,让朕再想想……”崇祯边说边思索着。宫女端着几盘点心走来,轻轻的放在石桌上,崇祯无暇品尝,仍旧想着刚才的题目。 “唰~~”突然宫女从腰中抽出软剑,朝崇祯刺去,崇祯来不及闪躲,冷不防被一剑划破手臂,顿时鲜血潺潺流出。原来此女子便是乔装行刺的玄舞,形貌虽然瘦弱,但出手又快又狠。“皇上——”皇后冲过去,欲用身体挡住玄舞的剑,连佚回过神来,上前一脚踢在玄舞手上,手中不觉一震,软剑也差点掉落,但玄舞目标明确,一个转身,避开连佚纠缠,依旧朝崇祯方向砍去。崇祯拿起椅子便朝玄舞砸去,玄舞一个侧身避开,椅子落地,瞬间四分五裂开来。只见她快步向前,剑锋直指崇祯眉心,连佚在三丈开外,想要飞奔过去定是来不及,便取下随身玉佩,“啪”一声击在玄舞手脉之上,瞬间疼痛使她无力握剑,软剑不偏不倚的掉在崇祯脚下。崇祯赶忙拾起软剑,闻声而来的锦衣卫,团团将玄舞包围。 惊魂未定的家卉及皇后,分别跑向连佚和崇祯,慌乱的检查着是否受伤。“你没事吧?”家卉关切的看着连佚。“我没事。”连佚摇摇头道。 此刻玄舞是插翅难逃了,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惊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崇祯拒绝皇后包扎手臂,踱步朝玄舞走来:“是谁派你来的。” 玄舞不答,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锦衣卫指挥使韩权道:“皇上,将此妖女交给属下,三日内定会审出其幕后指使者。” 崇祯没有接口,依旧看着玄舞:“我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你不会说。”顿了顿“我不杀你,告诉你背后的人,大明是我朱由检的,谁都别想从我手中夺走。” 玄舞眼光滑过,落在崇祯的脸上,这个一脸儒雅的皇帝,此刻的神情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上,万不可放虎归山阿。”韩权说道。 崇祯把剑朝玄舞脚边一丢:“让她走。”众锦衣卫只得分排出一条路来,玄舞没有取剑,独自离开,经过崇祯身边时,冷冷道“将来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说完便施展轻功,不一会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底。 第八章 “主公,玄舞第一次执行任务,难免紧张,您就原谅她这次吧。”玄越跪在冰冷的地上,恳求着李自成。李自成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反而转向玄舞:“没有想到你让我这么失望,崇祯幽居深宫,此次出宫乃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你竟然会失手。你自己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无论主公如何处置,我绝无二话。”依旧那么冷傲。她总是那么不肯屈服,无论在何时,都象骄傲的孔雀。 李自成久久的打量着她:“罢了,我不会因为一次失手就罚你的。你也累了,早点下去吧。”说完朝二人挥了挥手,心中暗想:留着你,我还有大用处呢。想到不久之后,这垂涎已久的大明花花江山便唾手可得,就忍不住露出一丝诡诘的笑容。 走出李自成的大毡,已是黄昏,夕阳柔柔的洒在每一寸土地,让人贪恋的享受这最后的温暖,玄舞看着太阳缓缓下沉,直到收起那最后的光芒,彻底黑暗。“为什么不说话?越。”从走出大毡便知道玄越一路尾随,他永远都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只要自己转身,他始终会在身后守侯。这个杀人如麻,从不手软的男子,只有在面对玄舞的时候才倍加温情。“我有不好的预感,主公可能会派你更艰难的任务,我甚至觉得我会失去你。”玄越一脸忧虑的说着。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玄舞道“我不想伤害你,但你如果不摆清我们彼此的位置,就休怪我说出绝情的话来。”转身打算离开。 “舞,不要……不要总这样对我……”话未说完,便由后紧紧的抱着她。怀中的玄舞没有挣扎,玄越大喜,如获至宝。少顷,玄舞如利剑般的声音传来:“够了吧,让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玄舞不会爱任何人,不会成亲,不会有家。你我的存在都是悲剧,不要让我们的悲剧再叠加。”说完争脱着要离开,玄越依旧不放手:“怎么会是悲剧的叠加?等我们助主公完成大业之后,我们就隐居,我不指望有万贯家财,也不要功名利禄,只要你,只要你在就够了,真的……”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风中响起。玄越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舞,说不出一句话,怔怔的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转身……逐渐远去。 书房中生了四个火盆,烤得整个屋子异常温暖“这下不再冷了吧?”一边添着木炭,一边看着窝在软塌上的家卉,她正哧哧的笑着,还不忘吃着盘中的水晶梅花糕。添完碳火,拍了拍手上的灰,便径自搬了张椅子到家卉跟前,“你看你,吃的象小花猫了”说完替她拿走粘在脸上的碎渣。“对了,你说的谜语,第一个男女都迷的答案是酒精吗?第二个是母鸡生蛋吗?”连佚问道。 家卉把盘子放在他手上,笑着说“呵呵,还是你比皇上聪明。”没想到刚还说笑的连佚马上认真起来:“这可是大不敬啊,以后可不能这么说。”哎,家卉暗想:这人还真够愚忠的。“连佚,我给你讲故事吧?” “呵呵,好啊”边说边为家卉拨着橙子。 清了清嗓子,家卉娓娓道来:“从前有个美丽的鲤鱼公主,有一天她游到海面玩耍,远远看见一个英俊的王子站在岸边,公主便深深的爱上了他,王子每日傍晚会来,于是她也如期而至,有一次,王子落水了,鲤鱼公主奋不顾身的把他救起拉到岸边,王子昏昏沉沉中,依稀看到公主美丽的模样,直到岸边有人发现了他,公主才悄悄的远去。发现王子的是邻国小公主,王子醒来以为是她救的,决定娶她为妻。然而这一切鲤鱼公主都不知道,她下定决心要去王子身边,于是哀求海中女巫把她变为人,但唯一的条件是拿走她美丽的嗓音,她将从此成为哑巴,并且双腿每走一步就会如万把钢针扎一样,但公主还是选择这样,甚至背弃所有的亲人。终于来到王子身边,却发现他将和邻国小公主结婚了,她失去所有而追求的爱情,此刻也不存在了。她想告诉王子,救他的人是自己,却无法发出声音。王子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鲤鱼公主的姐姐这时出现,给了她一把刀,说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将刀插进王子的身体,让他的血流到自己身上,那她就可以又变回鲤鱼公主的样子还可以快乐的说话,如果不这样做,第二天就会在阳光下消失,成为泡沫,永生无法轮回。但鲤鱼公主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便迎着第二天的晨光,慢慢消失,而这一切王子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幽幽的说完整个故事,家卉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连佚过了许久才开口:“只要认真的爱过,即使最终一无所有,都不会后悔。王子只要幸福的生活,即使不在他身边陪伴,鲤鱼公主依旧会很满足。家卉,谢谢你的故事,从来都没有人为我讲过故事。” “只要你爱听,以后我可以每天讲故事给你听。”家卉拍着他的肩膀,笑盈盈的说着。“讲一生一世都可以,只要你听不厌。” 连佚搂紧怀中的人,暗暗的祈祷:但愿我们还能有一生一世…… 最近几日,不是崇祯来庄里,就是宣连佚进宫,家卉不愿深想,只知道该来的逃不掉。这日下午,崇祯一身便服,在王承恩的陪同下来到御剑山庄,和家卉匆匆的打个照面就和连家兄弟进了书房。家卉百无聊赖就在花园中闲逛,冬天似乎要接近尾声,可为什么总是没来由的打冷战呢?“庄……庄主呢?”阿三火急火燎的从远处跑来问到。 “怎么了阿三,什么事情那么急啊,连佚和皇上在书房呢。”家卉忙扶着他回答。 “庄外有个受了重伤的人趴在门口,满脸都是血,背上还有一箭呢,估计快不行了,动都不动。”一口气说完,又急急的喘了起来。 “哦,那我通知他出来看一下,你先把人扶进大厅吧!”说着便一路小跑进书房,也是喘的不行。“咚咚咚” “进来”连佚的声音传来,开门进去,屋中的三个人都看着她,“有事吗,家卉?”看她跑的又喘又急的,连佚赶忙着急问着。家卉把阿三的话简单重复下,连佚就转身对崇祯说“皇上您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随即赶去大厅。 一进大厅,就看见一个女子软软的耷在椅子上,背上的箭依旧没有取出,鲜血不断的外溢着,额头上也有撞伤的痕迹,发丝凌乱,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赶忙把手指放在她鼻处,“还好还有呼吸,快叫阿斐过来。”家卉奇怪的想着,叫连斐过来有什么用,得快找大夫才是。不一会,连斐拿着药箱赶来,简单探了探脉搏道“快把她扶到床上去,这箭有毒,必须马上取出。”于是莫天合上去抱起女子,准备走去厅后的厢房。 “慢着……”连佚道,并缓缓的缕起散落在女子脸上的被血迹粘联的发丝“家卉,你看她……”家卉凑近一看,不禁惊呼:“这……这不是行刺皇上的那个女杀手吗?她……她怎么会这样?”“算了,先不管那么多,救醒之后我们再审。” 女子的嘴唇渐渐发黑,脸色青紫,看来毒素已经侵遍全身,连斐拔出箭后,用金针先封住她几处大穴,以免毒性再深入五脏,而连佚则运起内功,把毒素逼出,“噗~~~~”女子猛的大吐一口淤血,竟然也是红中带黑。除了箭伤,她的左手手臂骨也断了,连斐小心翼翼的替她接好骨头并用夹板固定着。而身上居然也有数十处的剑伤,男子不便救治,连斐就拿出紫玉凝血膏给家卉,嘱咐该怎么清洗伤口,怎么敷药。家卉认真的记着,不敢有半分遗漏。 脱下女子的衣服才发现,这凝脂般的肌肤竟然有那么多伤口,还不断的向外渗着血丝,从没见过这样场面的她,不禁紧张的手也微微发抖。好不容易涂完所有伤口,女子依旧没有醒来,昏沉中的她,少了当日刺杀时的冷傲,更像是一个沉睡的孩子。“哎——”轻轻叹了口气,家卉便转身走出厢房,慢慢的关上了门。 就在家卉走出屋子的时候,床上的玄舞嘴角却泛着一丝冷笑,但始终没有睁开眼。 第九章 崇祯负手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纷繁的雨丝。“皇上这个女子该怎么处置呢?”连斐问着。“我看把她送到刑部衙门细细审问,一定会有结果的。” “等她醒了再说,朕先去看看。”于是阿三前方带路,穿过蜿蜒的百折回廊来到了玄舞休息的厢房。她依旧没有苏醒,但泛黑的嘴唇却有明显好转,想必刚才吐的那口血,把大量的毒素都带出了。阿三搬来把椅子让崇祯坐下,崇祯凝视着面色惨白的玄舞,她的确可以算的上美人胚子,可为什么会当杀手呢?在这冷毅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个怎样的灵魂。“你先下去吧!”崇祯挥了挥手道。 “可是皇上,万一她要是……”阿三坚持着想要留下。“下去!”崇祯的口气不容质疑。阿三只得讪讪的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紧张的回头多看两眼。 崇祯若有所思的端详着眼前的女子,良久良久。“嗬~嗬~”床上的玄舞微微的咳嗽起来,轻声细咛着:“水……水……”从未照顾过人的崇祯,不知该如何是好,从桌上倒来杯水,动作拙劣的扶起玄舞,把水端到她嘴边,玄舞低头急急的喝着茶水,仿佛身上所有的水分都被吸干了似的,贪婪的享受着此刻的甘露。喝完水,崇祯将她慢慢放平,玄舞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崇祯的一霎那,一滴泪水轻轻滑落,“很疼吗?”崇祯脱口而出。玄舞没有答话,依旧任泪水流淌,片刻之后才开口:“我会死吗?我死了吗……”颤抖的声音,让人听来心中的不忍油然而生。哆嗦的伸出手,覆盖上崇祯冰冷的手心“我,不想死……” 崇祯没有抽开自己的手,“朕不会让你死的,安心养病吧。”玄舞淡淡一笑之后又昏迷了过去。之后的几天玄舞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好在毒以全部清除,痊愈也是指日可待。 崇祯则忙于处理各地雪片般的奏折,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不禁轻轻的揉着太阳穴,这座随时会倾塌的帝国大厦,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想到这里,不觉又皱起了眉头。 “皇上……”皇后端着一杯参汤走了进来。永远都是那么恬静温柔。走到崇祯身边,放好参汤就替他轻柔的按着太阳穴。“夜深了,您早点歇息吧,只有有了健康的身体,才能更好的为国为民,这些奏章岂是一晚就能看完的呢。” 崇祯享受着此刻暂时的舒缓,闭着眼睛道:“朕自有分寸,皇后无须多虑。”说完又拿起奏章看了起来,话虽淡然,但忧愁的表情却始终凝聚在脸上。皇后知道此时自己在这里只是多余的,想要离开,却突然抱住崇祯,崇祯惊愕着,皇后从没有这样的放肆过,一直都是端庄贤淑的。“怎么了,皇后?”片刻,皇后松开了手:“没事,皇上记得早些歇息,臣妾先告退了。”说完噙着泪水欲转身跑开。崇祯抓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眼中的泪花,坚定的说着:“我们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皇后痴痴的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只是一个迷失方向的男子。回以同样坚定的目光点了点头:“臣妾始终都相信皇上!”略微福了福身,便退出了御书房。 次日一早,崇祯正在用早膳,王承恩急急的跑来附在崇祯耳边道:“御剑山庄来消息,女刺客已好转,可以问话了,是交给刑部衙门还是……?” 崇祯道:“稍候随朕去御剑山庄。”久违的阳光终于照射在冬末的大地,万物仿佛又被唤醒。崇祯在连佚的引路下,走进“揽月居”后殿的厢房,此时玄舞已经坐定,脸色依旧苍白,一看见崇祯进来,便跪倒在地,半晌没有开口。崇祯坐在椅塌上,端起一杯茶,说道:“你预备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家卉走过去欲扶起玄舞,玄舞摇了摇头,依旧跪在冰冷的地上:“我是张献忠的人,许多年前,家乡水灾,父母和弟弟都死了,是张献忠救了我,并秘密训练我成为一名杀手,这次的任务就是在太庙刺杀皇上,我没有完成任务,他就决定灭口,我拼死突出重围,也不知道逃了多久,只是不停的跑,不停的跑,来到御剑山庄门口就没有了知觉。” “张献忠……”崇祯咀嚼着这个令自己愤怒多年的名字。正是这个和李自成同年的人,在崇祯八年,连破河南的固始和安徽的霍丘等州县,直指明朝的中都凤阳。作为东路军先锋的张献忠部队,在大雾弥漫的清晨包围了凤阳城。不到半天工夫,就全歼了守卫凤阳的两万官兵,击毙守将朱国正等人,俘获了凤阳知府颜容暄,砍光皇陵的几十万株松柏,还拆除了周围的建筑物和朱元璋出家的皇觉寺,并最终放火烧了朱家的祖坟。 崇祯额头的青筋暴起,双眼迸发的眼神仿佛要置所有人于死地。“你叫什么?” “以前的名字早已不记得了,现在我叫玄舞!”玄舞镇定的回答。 崇祯略微点了点头,便叫上连佚去了书房。家卉扶起玄舞,让她坐到床边:“玄舞姑娘,你好好休息吧。到了这里就安全了,看皇上的样子应该不会处罚你的,你就安心在庄里养伤吧。”玄舞回以一个微笑:“谢谢你。”家卉淡淡一笑,也退出了房间。 本以为崇祯会用过晚膳之后再回宫,想不到,下午来了份八百里加急的信函,便匆匆的回宫了。 “连佚……”家卉走进书房:“皇上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坐到连佚身边,关切的问着。 “哎”叹了口气,拨弄着家卉的发丝:“山东发生暴乱,所有饥民都烧杀抢掠,甚至都……人吃人了。” 家卉其实早知道这发生的一切,但听连佚此刻说来,仍然忍不住的惊愕:“自古战争,最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连佚,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百姓根本无所谓谁当皇帝,只要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丰衣足食的,不管天子姓朱也好,姓李也好,甚至是满人,都不重要!”家卉坦诚的说出自己真实的看法,或许这个看法在别人看来,未免惊世骇俗。 果然,连佚诧异的看着家卉:“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家卉摇摇头道:“我胡乱说的,你别放心上了。” 之后的书房,空气沉默的好似要凝结成冰。许久之后,连佚才开口:“家卉,这几个月来,我过的很难忘。”家卉抬头看着他,他依旧说着:“爹娘死的早,我一直渴望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一个温柔的妻子,一群乖巧的子女,日子可以不那么富裕,但一家人都团结的在一起,这就是我要的人生。” “连佚……这样的人生很简单,只要你……只要你离开如今这纷繁的地方。”家卉道连佚不再说话了,眼神若有似无的看着窗外,仿佛要看穿什么,手却紧紧的握着家卉的小手。 晚上连佚特地让人准备了一些精致的菜点,并烫了两壶酒,端到家卉的卧房中,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家卉,知道他此刻心事重重,便也陪他小酌了几杯,自己不胜酒力,不一会就满脸通红,映照在烛光下,别有一份娇媚。 连佚轻抚着她的脸庞:“你愿意再为我弹一次洋琴吗?”家卉刮了他一下鼻子道:“呵呵,和你说过很多次了,那叫钢琴。”边说边走到帘子后的钢琴旁,这是连佚为了方便家卉弹琴,特地把它从“寻常阁”给搬到她的厢房。家卉坐定后,掀起琴盖,变娓娓唱来: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他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他的方向却见依悉彷佛他在水的中央…… 此时此刻,这首最爱的《在水一方》甚至超过了千言万语。不知何时,连佚已经坐到了身边,握住了弹琴的手:“家卉,你从哪里来的?”家卉一震,他边摩挲着她的每根手指边说:“告诉我,你怎么会弹洋琴的?你还会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 家卉看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道:“我还会说洋文呢?” “哦?”连佚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那你说一句我听听。” 家卉低头思索了片刻,缓缓抬头,捧着连佚俊美的脸孔:“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说完,笑容就在嘴边荡漾开来,只留下连佚一脸茫然的表情。 第十章 阳春三月,一大早,阳光如期而至,春天的气息似乎逐渐逼进,家卉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想到昨晚说那句英文,连佚傻傻的表情就忍俊不禁。这个男人,莫名的闯入了自己的人生,或者也可以说是自己闯入了他的人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家卉坚信,这一定是她一生最美好的遇见。 匆匆的洗漱一番,想到连佚交代过,今天带玄舞到庄中四处走走,多呼吸新鲜空气对她的恢复也有好处。正准备出门,看到案几上有个漂亮的蝴蝶簪子,纯银的质地配以淡紫色的轮廓,精致而又不失俏皮,仔细一看原来那一圈轮廓正是用12粒非常细小的宝石围绕而成,使整个翅膀更加鲜活,仿佛正欲展翅高飞。轻轻侧过头,把簪子插在发髻,对着铜镜一照,果然是锦上添花。不禁翩翩然的对着镜子跳起了芭蕾,一身古装配以西方的舞蹈,这种风格迥异的搭配此时看来别有一番风味。旋转着也仿佛一只美丽的蝴蝶,忽然眼角一瞥,看见桌上的白色信封,舞蹈嘎然而止,怔怔的怵在原地,不安的念头直冲脑门:“不要……不要……”家卉颤抖着嘴唇不敢伸手去打开,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一步上前,用力的撕开信封:“家卉,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没有勇气面对面的告诉你我的决定,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谢谢你陪我度过最美好的几个月,让我体会到怎么去爱一个人,又怎么被人深爱。我很知足,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不行……不行……”家卉喃喃的说着,冲出了屋子,跑到马厩翻身上了“踏雪”,不久之前连佚特地为她挑选的小马,奔驰着狂奔出了山庄。“家卉……家卉你去哪儿?”连斐急急的想拉住缰绳,无奈奔跑速度太猛,更本无法抓住,于是也跳上一匹马追了出去。家卉不停的拍打着马儿,想让它快点,再快点。“踏雪”就如离弦之箭似的,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马儿也累的停下了,苍茫的大地上没有连佚的影子,只有天上的秃鹫盘旋的叫嚣着。呆呆的坐在马上,任泪水绝堤。连斐也已赶上:“家卉,刚才太危险了,你才刚学会骑马,怎么能这样,万一你有个闪失,我怎么向哥交代。” “他去哪儿了!”家卉没有回头,哽咽的问着。 连斐言辞闪烁着:“我不知道,你别问了,他办完事就会……” “他去哪儿了??”家卉用力的喊着。却依旧没有得到答案。连斐策马上前,拿起了“踏雪”的缰绳,慢慢的牵着家卉往回走,她不再开口,也没有挣脱,只是定定的任由他牵引着。 呆坐在花园中,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不饿也不想动,就这么从晌午坐到傍晚,再从傍晚枯坐至深夜。“哎”一声叹息身后传来,家卉依然没有回头,玄舞缓缓走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很难过吗?”玄舞问着“难过就哭吧,哭出来或许会好受点。” “玄舞”家卉声音沙哑的问“你爱过人吗?” 诧异着家卉的问题,不知该怎么回答,爱?爱是什么?好象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体会过这个字的含义。“你认为杀手可能有爱吗?” “没有爱过,或许就没有伤害,没有难过。”家卉低着头说玄舞随手采了朵小花,放在手中把玩着。“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而我,开心的时候想告诉他一起分享,难过的时候却不想让他一起难受:当和他在一起时,总会假装不在意,但是当他离开视线时,又会急著寻找他:爱情,是你强加在一个凡人身上的那道灿烂光环。同时它也是一种毒药,一种让你趋之若骛的毒药。”家卉坦陈心中的感受。 良久,玄舞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仰望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或许这一生都不会感受到家卉口中所谓的“爱”。伸手握住家卉的手,并报以一个淡然的微笑:“不管他现在在哪里,至少此刻的他,正和你在同一片星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感受着同样的微风,不是吗?” 家卉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是啊,同样的星空……或许此时的他正如我想念他一般的想念着我。”是的,自己是幸福的,坚信和连佚的爱不会因地域的转变而减淡,只会象陈年的女儿红,历久弥新,愈陈愈香。 “玄舞,谢谢你。”家卉紧紧握了握玄舞的手“你早点休息吧,夜晚风大,我送你回房。”玄舞站起身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也早点安歇吧。”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回到厢房,没有点灯。静静的坐着想着刚才家卉所说的——趋之若骛的毒药。 “嗖~~~”一个飞标袭来,玄舞敏捷的一个侧身,飞标直直的定在了柱子上。暗夜中隐出一个身穿夜行衣,而面带一个丑陋的恶鬼面具之人。玄舞退后一步,黑衣人步步逼前,一个转身,玄舞腰间抽出软剑,直指黑衣人喉间,黑衣人不急不徐金鞭扬出,刷的一声,卷住了玄舞手中单刀,往外一甩。玄舞手上无力,软剑立时脱手飞出。玄舞自知此刻身体尚未康复,若是硬拼必然不敌。于是拿起桌上的一壶热水,朝黑衣人身上一泼,趁黑衣人一档之际,夺门而出。 庄中守卫家丁均已被连佚解散,此刻偌大的御剑山庄,只有寥寥几人。黑衣人扬身一跃,已经站在玄舞身前了,黑夜之中,恶鬼的面具更显狰狞。寒风中,两人孤寂的对峙着。玄舞用力的踢了一脚脚边的大石头,“扑通”一声巨响掉入池塘。 “呼~~”金鞭再度扬起,玄舞想要躲避已来不及,于是不偏不倚的抽在她的脖子上,紧紧缠绕,渐渐发力。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逐渐淡薄。昏迷之前看见远远跑来一个人影,之后就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连斐提剑而来,看到昏倒在地的玄舞和一旁的黑衣人,于是挥起长剑,便朝黑衣人袭来,黑衣人依旧故计重施,企图用金鞭甩走长剑,怎奈连斐早已洞察,剑锋一收,一个半转,已至黑衣人身后。闻声而来的还有管家莫天合,黑衣人眼看占不到便宜,便冷冷一笑,提起轻功,飞身而去。莫天合打算追捕,却听得连斐道:“穷寇莫追。”便又转身而回,连斐一把抱起地上的玄舞,送回厢房。 连斐用拇指用力的按了玄舞的人中,她缓缓的回过神,逐渐有了意识。“刚才那黑衣人为什么要行刺你?”连斐问道。 玄舞摇了摇头,开不了口,喉咙炙热的灼烧着,甚至每一次呼吸都痛苦万分,气息的声音也异常沉重。连斐从阿三拿来的药箱中,取出百花玉润丸,放在玄舞口中,顿时喉间一阵清凉,刚才的不适也好转一些了。“你含在口中,这样会舒服一点。”眼看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就让莫天合在门外守候,免得那黑衣人去而复返。 退出了厢房,莫天合开口:“二庄主,刚才那此刻会不会又是张献忠派来的人?” 连斐不答,叹了口气。又走回了紫竹林中,适才就是在这里练剑,听到扑通的巨响才会赶去。“唰唰唰唰”连斐不停的耍着手中的长剑,它忽如蟒蛇般油滑,忽如猛虎般凶猛,招招凶狠,直到大汗淋漓,虚脱才止。 想着昨天深夜和连佚的一番对话。 “哥,你让我去吧。”连斐拉住连佚的肩膀道:“你还有家卉,这样不辞而别,你想让她难过死吗?”连佚背对着连斐,烛光映照在身上,拉得整个身影更加颀长。 “别说了,我是兄长,俗话说长兄如父。你是要违抗我的话吗?”连佚坚持着。 “我孑然一身,做什么都可以,而你不行,你有家卉……”试图再次说服连佚的决定。 连佚转身看着连斐阳光清澈的面庞:“好兄弟,我知道你替我担心,但是你阅历尚浅,很多事情不能应付,相信大哥,我会没事,一定活着回来。”说完拍了拍连斐的脑袋道:“怎么?难道不相信你大哥的本事吗?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们连家的男人更是不能软弱,爹娘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连斐胡乱的擦了擦眼睛:“哥,我和……和嫂子在家等你回来。” 连佚不再说话,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平铺的信纸,握着毛笔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不敢想象家卉看到信之后的神情,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是否真的能如期而归。但面对皇上的重托,又怎能怯步呢?于是大笔一挥,雪白的信筏上赫然跳出:家卉,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第十一章 雨后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万物好似被洗涤过一般清澈。家卉独自坐在亭子中,倚着围栏看池塘中的鱼儿穿梭。“你没有听过美人莫凭栏,凭栏山水寒吗?”连斐的声音背后传来。边说着边拿一根狗尾巴草点着家卉的鼻子。 家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好羡慕这些鱼儿,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 “子非鱼,安知鱼之愁。”连斐道“最近看你气色都不好,要不要给你开贴滋补药方调理一下?” “我没事,没事。”依旧看着池塘中的鱼,若有所思。 “家卉,你有没有觉得”连斐收起玩笑的口气,认真的说道:“玄舞给我感觉始终有些怪异,她之前还行刺皇上,怎么相隔不久又会重伤倒在庄外,偏偏皇上也在这里,这一切会不会太过巧合?”家卉抬起头看着连斐道:“你多心了吧,她也只是苦命的女子,如今又受了这般重伤,你别胡乱猜测了。”连斐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道:“但愿只是我的多心。”说完扔了一颗石子进池塘,激起了阵阵涟漪。 晚上家卉草草的吃了点东西就回了厢房,今天是连佚离开的第十五天,月亮圆了又缺,夜空中只有点点星辰为伴。他的笑容,他的影子依旧徘徊脑海,每次当思念泛滥的时候就会弹钢琴,好象只有这样才会感觉到连佚依旧在身边陪伴。不知弹了多久,直到手指麻木,昏昏沉沉的趴在琴边睡着了。 梦中,一片黑暗,不知身在何处,远远的又依稀看见连佚的样子,满脸的胡渣,身中数箭,急急的想要飞奔过去,却总是扑了个空,再一转身就不见了他的踪影。“连佚,连佚”哭喊着从噩梦中惊醒,可哪还有连佚的影子。感觉到心惊肉跳,这个噩梦是如此的真实,也顾不上穿外套就直奔“傲月轩”——连斐的住处。 “咚咚咚”用力的拍打着门,连斐睡眼惺忪的打开了门,只看见满脸汗水的家卉又急又喘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于是赶忙扶住她道:“怎么回事,火急火燎的,有话慢慢说啊!”睡意已经完全清醒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刚才梦到连佚了,他混身是血,好象有话要对我说似的,他会不会出事了?会不会?”一口气说完,眼泪却早已漫溢。 连斐听完脸大变,沉默不语。 “你现在告诉我,他到底去哪儿了?”一把抓住连斐的手臂,死死不放。 “我不能告诉你,刚才只是噩梦而已,你别乱想,快回去睡吧。”说完就打算送家卉回去。却被她一手甩开了:“不要再瞒我了,难道你不担心他吗?那仅仅只是个梦魇吗?会不会是他真的处于危险,我不相信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家卉看到连斐的表情逐渐僵硬,知道自己说的话他一定也在担忧。 连斐定定的看着家卉苍白的面孔,大哥何其有幸,有个如此痴心的女子挂念着他,甘愿为他等候,不知道将来如果自己出了事,是否也会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冷风吹乱了家卉的发丝,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忍不住抬手想替她缕一缕,却在快接近发迹的一刹那僵在空中。尴尬的挤出一丝苦笑:“你不要担心,我哥不会有事的。夜晚风大,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家卉知道任自己再怎么问,连斐都不会透露一点消息,于是用力的推开他,只身往回跑,连斐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一口气跑回厢房,拿出一些衣服以及平日里连佚给的银两,简单的收拾了细软,就准备出门,但突然想到在这古代,又是战火纷飞的时候,一个女子出门多有不便,于是悄悄的潜到阿三的卧房,屋子里没有人,这才想到他今天应该在庄口守门,于是草草的翻出他一身衣服,好在他身形矮小,自己勉强穿上还是可以的。对着镜子一照,虽是一副小厮打扮,却掩盖不了那份清秀俊美。拿起包裹就悄悄的出门了,面对未知的将来,心中油然而生出强烈的恐惧,但一想到连佚可能在只身涉险,就不再犹豫。独自走到紫竹林,记得连佚以前说过,穿过林子,翻过后山,就走出了御剑山庄,空中只有半弯月牙儿,偶有夜枭在哀号,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家卉就从没于黑暗中呆过,即使是睡觉也始终要点一盏灯,可如今却要在这幽暗的夜晚独自行走,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要停止,不要害怕!摸索着前行,走累了就停下歇息,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太阳终于露出地平线,好不容易快要下山了,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从哪儿开始找起,完全没有方向。 下了山,就是京畿附近的小镇,走了一个晚上感到饥饿难耐,随便找了个小客栈要了一间房间,小二殷勤的把她迎上楼,笑着说:“这位小哥真是仪表不凡啊,我看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家卉懒得应酬,要了点点心就进房了,这间屋子紧靠着大街,虽然有些嘲杂,倒是可以看到人来人往的街景。倚着窗,想到之前崇祯经常和连佚单独说话,肯定是他给连佚安排了特殊的任务,但崇祯会安排他去哪儿呢?是去刺杀李自成还是张献忠,或者是……皇太极?想到不久之前,李自成在洛阳活活的煮了崇祯的亲叔父——福王朱常洵,并食其肉,啃其骨。而张献忠更是火烧朱家祖坟。皇太极则势如破竹,已攻占了锦州,并且连祖大寿也已投降清廷。崇祯和这三者都有着血海深仇,可他究竟会向谁先开战呢,连佚究竟去了哪儿?思索了半天依旧没有头绪,既然自己来到古代是上天的安排,那就让上天再安排一次吧。于是拿了三张纸条,分别写上这三人的名字,决定用最古来的办法——抓阄。 看着桌上的三团纸,不停的来回摆放,打乱次序。直到自己也分辨不出为止,用力的深呼吸一下,不知道自己会抽到哪一张,也不知道抽到的是否就正确,但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就只得闭着眼睛,胡乱的拿了一张,颤抖着双手展开纸条,赫然显示出三个大字:皇太极! 如今的皇太极应该在锦州,从京畿去锦州,必须从秦皇岛走经过兴城,方可到达。家卉唤来了小二,给了三两银子,让他帮忙张罗辆马车,再雇个熟悉路形的车夫,价钱方面都好商量。小二一听家卉要去锦州,忙紧张的说:“公子啊,你不会不知道这会儿锦州可是在大战啊,再说那是满人靼子的地盘,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免得惹上身啊。” “谢谢你小二哥,但我有事,必须要去锦州,你就帮我出去找找看,即使对方开价高一点也没有关系,只要熟悉路线,并且为人老实就可以了,我真的很急。” 小二看家卉如此坚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拿着银子就出去找车夫。家卉从包裹中取出连佚留下的蝴蝶簪子,放在手心里拨弄着,暗暗祈祷这次的路线是正确的。如果可以顺利的找到连佚,一定要用尽所有方式,让他远离这场必败的战场,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管他什么江山社稷,管他什么君恩似海。 小二找了一圈都没有人愿意去,一听到去锦州,所有车夫都摇头好似拨浪鼓,哪怕价钱给的再高,也无人愿去。正当小二耷拉着脑袋准备回客栈的时候,一个中年女子拉住了他,双手比划着什么,原来是个哑巴,小二不耐烦的推开了她,自顾的往前走,女子依旧拉着他不放,不停的“咿咿呀呀”着,突然拉着小二进了旁边的一家米铺,拿起帐台上的纸笔,歪歪扭扭的写道:“我可以带你说的公子去锦州。”小二看完,嗤之以鼻道:“就你这哑巴?又傻又瘦的,公子才不会同意呢,我看你是想骗钱吧,去去去去去。”说完就作势要走。哑巴女子一把拉回了他,又写到:“我认识路,可以不收一文钱,只要公子提供车马就可以了。”小二看完将信将疑着,但又想到如今兵荒马乱的,谁都不愿意去那鬼地方,倒不如让这哑巴带路,于是点头同意并把她带回客栈。 家卉细细的打量着女子,一身衣杉褴褛,整个人又黄又瘦,但眼中却有着真诚,于是缓缓开口问道:“这位大姐真的认识去锦州的路吗?”女子立马拼命的点头,家卉思索了片刻便说:“那好,到达锦州后我就已一百两银子作为酬劳。”一旁的小二听的直冒汗,要知道,在如今这战事连连的时局,别说一百两,就是一两也够一家子活好一阵的了。 但哑巴女子却用力的摆着手,家卉转身对小二说:“帮我们买两匹好马,轴一个稳当点的车,再多弄点干粮,水以及基本的药物,对了,帮这大姐弄两身干净的衣服来,我们今日休息之后,明天就起程。”小二点头答应着就出去张罗了。 通过简单的纸笔交流,家卉知道这女子叫秀屏,因为丈夫去了锦州战场,不久之前有消息传来说她丈夫战死前线,但她却始终坚信丈夫一定还活着,即使真的死了,也要为他去收尸,所以决定独自跑去锦州寻找,无奈路途中,银两被歹人所掠夺,因为看到小二在四处找车夫,所以一时情急,便毛遂自荐起来。家卉看着她的表达,不禁眼圈红红的,这个女子原来和自己一样,只是想去找回自己的男人,想到这里不对秀屏多了几分好感。 第十二章 傍晚时分,小二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两匹黑骏马轴了一副宽轮马车,帘子是宝蓝的绸缎,里面舒适的铺好了软垫,还有一个矮几,可以摆放点吃食。家卉看着觉得很满意,但秀屏却使劲的摇头,拿出纸笔写到:“此去前线,危险万分,切不可太过招摇,引人注意。”家卉恍然大捂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秀屏细心。”说罢便让小二把帘子换成黑灰老布,窗格子上也用破布糊成一块一块破旧的样子,这样一来原本华丽的马车一下子残破了很多,秀屏这才满意的微笑点头。经过一番梳洗,秀屏原来邋遢褴褛的衣服换成简单干净的女装,顿时整个人变得精神起来,也好看了一些。她不断的感谢着家卉,这倒反而使家卉不好意思起来,她自称为家辉,是要去锦州寻找失踪的大哥。秀屏也没有怀疑,只是不停的用纸笔介绍了一下此去的路程。 这个晚上,家卉睡的格外塌实安稳,一夜无梦。 御剑山庄内,连斐看着跪在地上的阿三,一言不发,倒是阿三,磕头如倒蒜:“二庄主,我真的不知道沈姑娘什么时候离开的,我要是看到,就是杀了我,也不会让她离开,二庄主,你要相信我呀!”阿三紧张的声音都变了。 到是莫天合比较沉静,开口道:“沈姑娘此番出庄,必是寻找庄主而去,她也是聪慧之人,知道庄主的路线定是李自成,张献盅,皇太极中的一个,我们兵分三路,分别赶去洛阳,蓟州和锦州,定会找到她的,再者,她拿走了阿三的衣服,也一定是扮男装,这样的话,我们分头行动即可。”莫天合不愧是庄中元老,心思缜密,不急不徐。 连斐点点头道:“那我去锦州,莫总管去洛阳,阿三和其余几个护院去蓟州,不管结果如何,三个月后回庄聚首,如何?” 莫天合与阿三都点头同意,便准备回屋收拾简单的行李第二天出发,突然连斐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声叫道:“等等,我们还忘记了一个人——玄舞!”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还有这个女子,该怎么办,他们都出去寻找家卉,庄中只剩伙房的几个人。 “二庄主,要不赶她出去吧,我们救治了她,已经够仁义了,难道还要养她一辈子不成?”阿三忿忿道。 “我觉得不妥,她之前行刺过皇帝,如今该怎么处置,还是应该有皇上说了算,我们私下处置终究不妥当。”莫天合说。 连斐叹了口气道:“莫总管和我所想的一样,明日一早待我禀明了皇上,再决定让她是去是留。你们早点歇息吧。”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连斐猛的往椅子上一倒,定定的看着屋顶房梁,不发一言,心里却有几百个不好的念头,万一找不到家卉怎么办?万一家卉碰到坏人怎么办?万一大哥回来知道家卉不见了怎么办?天那!简直不敢再想象,突然起身走到窗边,用力的推开窗户,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家卉,你千万不能有事啊。”轻轻的说着,紧张的表情却始终凝刻在脸上。 崇祯一早就接到王承恩送来的密信,连斐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便请示崇祯该如何处理玄舞。这些日子的忙碌,使他差点忘记了这个特别的刺客。他把信随手往边上一丢,该死的,头又开始隐隐做痛起来。最近每日都只睡两三个时辰,但仍然觉得时间不够用。“王承恩,去御剑山庄。”说完就大跨步的走了出去。 没有想到崇祯会亲自前来,连斐一行匆匆的跑去庄外迎接,只见崇祯一身黑底袍子,绣以红色蛟龙,整个人儒雅中又显得英气勃勃。“皇上您日理万机,何必亲自前来?”连斐问着。 “朕最近也比较烦躁,就顺便出来看看,也当散心了。”崇祯淡淡的说着:“朕去看看那刺客,你们不必随驾了。”说罢,径直走去玄舞的住所——这是御剑山庄最偏远的一个小院落,崇祯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唰唰唰”的剑声,循门望去,只见一袭深蓝的玄舞正在练剑,整个身影柔软敏捷,手中的软剑仿佛和她连为一体,那么自然,一气呵成。感觉到门口有人,玄舞剑锋一转,直逼崇祯而来,一见是他,赶忙收力,把剑朝右边一偏,但终究还是划破了他的袖子。就这么呆呆立着也不开口。 “你预备让朕一直这么站着吗?”还是崇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玄舞这才如梦初醒:“皇上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您里面请。”说完微微侧身,让崇祯先行。 崇祯坐定后,玄舞随即端来一杯茶水:“皇上请用。” 崇祯没有喝,看着她说:“你有什么打算?”玄舞浅浅一笑:“我知道庄里的人都要出去找家卉,我可能不方便再呆在这里了。”“朕听说之前又有人来杀你,你没事吧?”崇祯转移了话题。 玄舞摇摇头:“没什么,当我知道我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就已经预知了这个结果,张献忠不杀了我是不会罢休的。”眼中浓浓的冒起一层雾气,却倔强的撇开头,不想让崇祯看见。 “朕可以给你笔银子,你可以独自安身去。”崇祯说着。 玄舞摇摇头:“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属于我的……什么都没有。”哀怨的表情让人看着便心疼。“我甚至不知道我除了做杀手还能做什么,除了一身武功,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幽幽的说着。 “是朕不好”崇祯开口,并取出一方绣着蝴蝶的帕子递给玄舞,这是当时皇后绣的。“朕没有守好江山,没有让朕的子民安居乐业,这都是朕的错。” 玄舞忍不住伸手捂住崇祯的嘴:“不,这不怪皇上,多年来的阉贼掌权,把朝廷弄的乌烟瘴气,皇上您登基以来,已经做了很多为国为民的大事,我相信我们大明在您的领导下,一定可以转危为安的,一定!” 崇祯没有拿开她的手,怔怔的看着她,这个女子是如此的特别。她给了他无比的坚定。玄舞突然反应过来,拿开了手轻轻的道“对不起,民女造次了。”转身拿着帕子擦拭了眼泪。 “如果你愿意呆在庄中,朕自会嘱咐他们善待你,你若想独自生活,朕也可给你笔银两,你自己考虑吧。”说着就要离开院落,玄舞没有接话。 崇祯打开院门准备出去,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来不及回头,便被玄舞紧紧的抱住:“求你,求你不要让我一个人,不要。”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香气,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我知道,我只是个民女,又曾是个刺客,不配皇上多看我一眼,可是,可是请不要让我离开,只要偶尔可以见到皇上,我就满足了,真的。”玄舞用力环住崇祯,好象怕他会消失不见。 崇祯转过身,对上她湿润的眼睛,半晌没有开口,玄舞突然掂起脚尖,轻轻的吻了下崇祯冰冷的唇。崇祯没有推开她,愣了片刻之后只是平静的说:“朕的将来都不知道会如何,跟着朕,终究是福祸不定。”玄舞道:“我不介意,能陪一天是一天,能陪一生是一生,我不在乎,只要能在你身边。”崇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傻瓜”,随即将她搂在怀中,午后的阳光照射在相拥的两人,仿佛一副美丽的风景。 下午崇祯小坐片刻之后就回宫了,临行前嘱咐连斐,明日会派人来接玄舞进宫,连斐等人均震惊异常,却又不敢多问。 夜凉如水,玄舞沐浴完之后对着镜子梳着头发,若有所思。忽然镜中隐出一个人影——玄越。猛的回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没事别过来吗?”玄越看着眼前的玄舞,美丽依旧,却依然眼中无他。强忍着思念冷冷道:“我只是奉主公之命,问你计划完成的怎么样了?”玄舞放下梳子说:“崇祯现在一直以为我是张献忠的人,不会怀疑到主公,对我应该没有了戒心。而且,明天我就随他进宫了。”玄越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恢复平静:“想不到你的效率还挺快,果然没让主公失望,之后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说过,绝对不会误了大事的。”说着披起一件外衣。 “上次,没事吧?”终是敌不过思念,关切的问。 “呵呵”玄舞冷笑道:“就你那几下,你觉得会有事吗?好了你走吧,别呆久了惹人注意。”随即下了逐客令。 玄越试图说些什么,但终究如梗在喉。开不了口。于是一个轻功,便消失在黑中。 第十三章 马车颠簸在林中,激起滚滚浓尘,家卉忐忑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迅速向后移动着。秀屏已经赶了两个时辰都没有休息了。忍不住掀开帘子道:“秀屏姐,你歇会吧。”秀屏回过头,竟然是满脸大汗淋漓,笑着摇了摇头,指指前方,示意兴城快要到了,又用力的抽打了一下马儿,飞驰前进着。家卉不禁在想,爱情对于女人来说,是生命的全部,是一切。可对于男人来说仅仅只是一部分,他们要承载太多的事物,家国天下,道义责任。但即使这样,仍然无法阻止女人的义无反顾,秀屏是如此,自己亦如此!“爸妈,请保佑我的连依平安,让我顺利的找到他。”心中暗暗的祈祷着。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兴城逐渐进入视线了,秀屏也已筋疲力尽,家卉喊停了马车道:“秀屏姐你进车坐一会,兴城不远了,我虽然不会驾车,但可以牵着马车走,你快休息会吧。”秀屏努力摇着头,家卉只得硬拉着她进马车,笑着说:“我也坐了一天马车,也该疏通疏通筋骨了,你就好好坐着吧。”说完放下帘子,自己牵着马缰绳,徐徐前进着。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就顺利的进城了,兴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留着辫子头的满人,而汉人大都形色匆匆,掩面速行。随便找了家客栈,匾额已经破旧不堪,依稀看见“朋悦客栈”的字迹。“有人吗?”家卉走进大堂喊道。过了好一会才出来一个貌似掌柜的中年人:“有啊有啊,客官几位呀?”热情的招呼起来。 “我们姐弟二人,你帮我们安排两间舒适安静的厢房,再准备几个小菜,顺便把马牵到后院好生喂养。”家卉说着,秀屏也紧随而入。 “好嘞,您二位稍等。”边说边引领两人往楼上走:“最近生意不景气,咱这别的没有,空房管够,您看这两间怎么样?” 这是走廊尽头的两间面对面的厢房,推开门一看,倒还算雅致。“好,就这两间了,稍后先替我们烧两桶水沐浴,准备好的饭菜放在大堂就可以。” “好的,两位稍候,热水马上就来。”说着就笑盈盈的退出了房间。 秀屏拖着疲惫的面容,仍不忘谨慎的在两间房中仔细搜索,有没有暗门或其他什么。毕竟出门在外安全是最重要的。两人简单的沐浴完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下楼用晚餐,四方形的桌子上,早已备好了番茄炒鸡蛋,鱼香肉丝,锅包肉,清炒菠菜以及一个丸子冬瓜汤,早已饿坏的两人,不觉都狼吞虎咽起来。掌柜走来笑着说:“二位想必赶路都累坏了吧,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二人相视,都不答话。掌柜有点尴尬但仍保持笑容:“你们别误会,我这不是黑店,我也不是要打听二位的路线,只是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这小兄弟和大姐出门在外,总归是不太安全。”感觉到掌柜的并无恶意,家卉喝了口汤,说着:“我们要去锦州。” “哎呀,可千万别去阿!”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家卉和秀屏不自觉的回头,是个中年女子,病恹恹的样子走过来,掌柜抱歉的笑笑:“二位不必诧异,这是内人。”说完就上前扶住女子道:“让你在屋子里休息,怎么走出来了呢?”女子不答,依旧看着家卉道:“小公子,锦州祖大寿将军都已投降了,那里现在已经是满人鞑子的地盘了,你们去不是送死吗?我们大军已经溃不成军,几乎全军覆灭,我劝你们还是回吧。”说完就不住的咳嗽起来。 秀屏的脸色唰的变白,拿筷子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家卉忙问那掌柜夫人:“全军覆没什么意思?全都死了吗?这不可能阿?”说完扶着女子坐下。 “哎,此次我方五万人马,死的死,降的降,你们要找的人估计也……凶多吉少。”说完又叹了口气。 感觉到秀屏已经几乎要晕倒,于是赶忙说:“我大姐不舒服,我先扶她回房,多谢二位的提醒。”说完便扶着不停发抖的秀屏回到厢房。 “秀屏姐,你还打算去锦州吗?”家卉问着秀屏无力的躺在床上,虽然双眼紧闭,但仍旧坚定的点着头。家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替她盖好了被子,熄了蜡烛就回房了。 回到厢房,没有点灯,就这么静静的靠在床的内侧,双手环抱着双膝,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想到离锦州越来越近,可是未知的结果又会是怎样的。不原意去想,也不敢去想。难怪以前常听人说:恐惧源于未知。就这样呆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秀屏一早就起来收拾着行李,家卉知道她心切,也迅速的吃完早饭准备上路,临出门了掌柜还是不放心的叮咛着,掌柜夫人更是从厨房取了把菜刀递给家卉,让她们防身所用,家卉笑着接过了刀,挥了挥手道别。一路上,秀屏更是用力的挥着鞭子,马儿也疯狂的跑着。她虽无法开口,但通红的双眼已经说明了一切。 御花园中,崇祯和皇后正在散步,玄舞紧随其后,换上了雍容华贵的服装,整个人更加光彩夺目了。皇后虽然心中有百般疑虑,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问崇祯,只是默默的承受这一切。三人结伴来到千秋亭中坐下,皇后开口对玄舞道:“妹妹,以后你就是这宫里的人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可以开口。至于一些规矩礼数,我也会派人细细的教你的”。 “谢皇后娘娘”玄舞微微一笑。随即看了眼崇祯,崇祯说:“如今战事频繁,没有办法给你隆重的册封仪式,等将来局势稳定了,朕再给你补上。” “不用了,皇上,您知道我是不在乎这些的。”玄舞淡淡道。 “你伤还未痊愈,这里风大,还是先去休息吧,来人啊”几个宫女立刻跪了下来听旨“送玄贵人回去歇息。” “是”宫女们站起后,扶着玄舞慢慢的朝撷芳斋走去。 崇祯定定的看着玄舞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回过头却发现皇后在偷偷的擦拭着眼角,惊觉到崇祯的目光,赶紧挤出一丝微笑。崇祯握住皇后的手说:“你想问什么,大可以问朕,我们是结发夫妻,情分不同于任何人。” 皇后感动的说着:“有皇上这样的一番话,臣妾就知足了,真的。” “哎”崇祯叹了口起站起身来看着亭外的景色,缓缓说:“你还记得当年他们送进宫的一个叫陈圆圆的女子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姑娘简直美的不象是人间所有,即使称之倾国倾成都不为过。”皇后如实的回答。 “是啊,那较之玄舞谁更美?”崇祯问。 皇后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陈圆圆,玄舞固然美丽,却……”感觉到自己好象说错了话似的,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崇祯笑着说:“是的,那当年如此惊为天人的女子我都没有留下,今日的玄舞又怎会例外?”皇后大为不解,可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崇祯又开口:“记住,你是朕的皇后,这个世界你是唯一有权利有资格问朕的人。” “皇上……”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朕自认不是一个贪图美色之人,但也绝不是可以受人愚弄之人。”皇后依旧一脸茫然,不知道崇祯究竟是什么意思“朕不是夫差,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看到皇后不解的样子,搂着她孱弱的肩膀道:“放心吧,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皇后不再说话,依靠在他温暖的怀中,好象宫外的纷繁战事都已无关紧要了,只要此刻的温暖足矣。 夜晚的山路格外崎岖,一声闷雷传来,显得特别震耳欲聋,大雨也紧随其后,家卉赶忙拉秀屏进车,但她已经几乎湿透了,冷的直打哆嗦。于是赶忙伸手帮她脱下外套,却被秀屏用力的推开,家卉不解的说:“快把衣服脱了,这样下去要生病的,得快换上干衣服啊。”秀屏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口,惊恐的看着家卉。良久,家卉突然恍然大悟,摘下头上的纶巾,顿时长发如瀑布般泻下,看着秀屏惊讶的表情认真的说:“原谅我一开始骗了你,其实我和你一样,是要去战场上找自己的男人,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所以才着的男装。” 秀屏愣了一下,然后竖起大拇指,示意说她真聪明。家卉笑了笑道:“那现在可以换衣服了吧?不然可真要感冒咯!”秀屏尴尬的笑了笑,任由家卉帮她脱下湿透了的衣服。 换好衣服后,取出几个包子,就着凉水就算做是晚饭了。最近几日的风餐露宿,两人都明显消瘦了,可意志依然坚定。窗外的雨逐渐的小了,但家卉提议今晚就在马车上歇息一晚,毕竟马儿也要休息的,秀屏点头同意,但又睡不着,于是取出纸笔,和家卉聊起了天来,对着秀屏总有莫名的亲切,于是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她,甚至包括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陌生的朝代,原以为秀屏会以为她在开玩笑或是以为她疯了,但迎着她同情,友善,真诚的目光,家卉知道,秀屏是相信她的! 第十四章 清晨的风格外的寒冷,家卉和秀屏蜷缩在马车上,紧紧依偎着,薄薄的毯子却依旧无法抵御这寒风。秀屏起来把被子往家卉身上盖了盖,本来就处于浅睡眠状态的家卉立刻醒过来说:“不用了,我不冷,你多盖点吧。”秀屏摇摇头硬是把被子往家卉身上塞,家卉呆呆的望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秀屏姐……” 秀屏起身穿好了衣服,匆匆的擦了把脸,就拿起携带着的小锅子,倒了点米去小溪边淘起米来,家卉不一会也穿好衣服,走出马车对秀屏说:“我来吧。”秀屏笑着把锅子给了她,自己则在附近捡了些树枝,就地架起火堆,“秀屏姐,你是要煮粥吗?”。秀屏笑着点点头,“呵呵,太好了,这几天一直吃又干又硬的馒头,好久没喝热腾腾的粥了。”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跑进马车,原来是一些酱菜。不一会,香浓滚滚的热粥就出炉了,秀屏盛了一碗端给家卉,自己也盛了一碗,两人就配着酱菜,享用起“美味”来,两碗下肚,一扫之前的寒冷,额头上都有一些些汗水渗出了。 “秀屏姐,你有没有担心过,如果找不到你相公怎么办?”家卉小心翼翼的问着。 秀屏放下手中的碗,拿起纸笔写着:“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找到他,带他回家。”家卉看着纸上的字,觉得它们和秀屏的心一样坚定,怔怔的说:“我也是!”秀屏挥了挥手,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示意家卉说点别的。 家卉又怎会不知道她的痛苦呢,“秀屏姐,为了方便上路,要不你也换一身男装,我们已兄弟相称,这样也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秀屏点点头,家卉找出一身男装来:“喏,快换上吧,我替你守门。”说完就把秀屏塞进马车,从没穿过男装的秀屏少顷就从马车出来了,耷拉着帽子,一脸尴尬的表情,家卉笑着说:“不错不错,的确有几分我兄长的感觉。”边说边替她打理着帽子和领子。 “呵呵,好了!”家卉说。秀屏赶忙跑到溪边,对着小溪倒映的样子左看右看,既新鲜又别扭,不禁也回头哧哧的傻笑起来。 突然隐约看见前面的草丛中似乎有些什么异样的动静,秀屏赶忙把家卉护在身后,紧张的拿出掌柜的给的菜刀,盯着草丛,家卉在耳边轻轻说着:“秀屏姐,可能是你多心了吧,只是风而已。”秀屏仿佛没有听到,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并用手肘推了推家卉,示意她赶快躲到马车上去,家卉起身,但并不是朝后面的马车走去,而是径直走向草丛方向,秀屏赶忙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挣脱开:“没事,我过去看看。”露出一丝坚定的笑容。 走到了草丛边上,这长年来无人打理的野草,如今已是及腰的高度了,“谁在里面?有人吗?”家卉试探的喊了喊。草丛中没有任何动静,笑着回头对秀屏说:“看吧,是没人,刚才定是风刮的。”说完就往回走,并随手扔掉了手中的长树枝。秀屏也不再是警备状态,放下手里的菜刀,重新喝起粥来。 “啊湫——”一声喷嚏声音从草丛里传来,家卉拉着秀屏道:“不要管了,我们还是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这次倒是秀屏硬要跑过去一看究竟,左手拿着菜刀,右手挥舞着树枝,对着草丛一阵乱拍。“别打,别打。”草丛里传来一个声音,家卉顺势拨开厚厚的杂草,看见一个满身污垢的少女,约摸十六岁左右,怀里楼着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少年,十岁出头的样子。秀屏楞在原地,倒是家卉赶忙把他们拉出来,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那少女害怕的搂着少年不敢吭声,少年没有抬头看她们,轻轻答道:“我们是从锦州逃出来的百姓,父母和我们走散了,如今只有我们姐弟二人。”秀屏赶忙放下手中的刀,牵着他们来到火堆旁,又盛了两碗粥给他们,家卉也从马车里拿出几件衣服让他们穿上,许是饿了很久,他们看见面前的粥,都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让人看的不免心疼。 家卉又去小溪边打了点水,架在火上烧点热水,帮这两个孩子洗洗脸,少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谢两位大哥,我们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若不是你们搭救,我和小弟可能活不过今晚了。”说完就在地上磕起头来,少年看姐姐这样,不禁也跪下磕头。秀屏和家卉手忙脚乱的扶起他们,让他们坐着,家卉问:“你们姐弟有什么打算吗?”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秀屏走到马车里,拿了点碎银子和一些干粮便往他手上塞,少年惶恐的说:“你们已经给我们吃东西,还给我们穿衣服,我们怎么能再拿钱呢,万万使不得。”说完就要把东西还给秀屏,秀屏也是说什么都不要,两人就这么推来还去的,家卉拿起钱和干粮对着少年说:“你自己不吃东西,难道也不让你姐姐吃了吗?如今兵荒马乱的,多少人活活饿死,这钱就当我们借给你的,等将来你长大了,有钱了,再还给我们也不迟啊。”秀屏也急急的点头。少年不语,看了看手中的干粮和银两,又看了看骨瘦如柴的姐姐,哽咽道:“不知两位恩人尊姓大名,这钱,将来我一定十倍,百倍的奉还,一定!”秀屏眼圈红红的,家卉一边帮少女梳头一边打趣的说:“我们的名字不重要,倒是你们,叫什么呀,呵呵,将来我也好知道问谁去要钱呀。”少年必恭必敬的道:“我叫明珠,我姐姐叫明巧。”家卉揉了揉少年的头道:“这下我可记住了,将来哪天你发大财了,我可是要上门讨债的哟。”少年用力的点点头:“我一定会争气努力的!” 突然家卉脑中闪过一丝概念,直愣愣的看着二人道:“明珠?莫非你姓纳兰?”姐弟二人惊恐的看着她:“小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我们虽然是满人……但我们不是坏人!”紧张的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家卉傻傻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想不到堂堂的一代权臣纳兰明珠,竟然让自己遇到,并且出手相救,不禁感叹起人生的际遇竟然如此的巧合:“呵呵,我只是猜的,你们不必那么紧张,来!再喝碗热汤吧。”说完又递了一碗给这姐弟二人。 送别了纳兰姐弟,已是正午时分,秀屏和家卉架着马车,直奔此次的目的地——锦州。两边都是山峦迭起,小小的马车如同一叶扁舟漂泊在汪洋大海,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一路上多有饿殍,让人实在不忍多看,如同纳兰姐弟这样流离失所的人特别多,秀屏和家卉几乎所有的银两都施舍的所剩无几了,却只是杯水车薪。战争,永远都是百姓受害最深。 京城的御书房内,崇祯来回踱步,桌上放着的是前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噩耗,宁远也已失守,京城门户失去了所有的屏蔽。满人势如破竹般的南下,这一切,都让这个年轻的帝王无从招架,朝中也已无将可派了。 “皇上,你这样做未免太冒险了。”站在一旁的皇后担忧的的说。“这个女刺客万一要刺杀您,这……” 没等皇后说完,崇祯就打断道:“她目前还不会刺杀朕。”对上皇后奇怪的眼神,幽幽的说:“她只是来扰乱朕的视线,如今群雄割据,人人都想趁乱而起,分一杯羹,她背后的人想让她来迷惑朕或转移朕的攻击目标,然后为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提供帮助。”说完已用力的折断了手中的毛笔,狠狠的甩在地上。 “那她背后的黑手会是谁呢?”皇后拣起地上的毛笔,“她说是张献忠派她来的。” “所以,她绝不可能是张献忠的人,剩下的只有高迎详,李自成和皇太极。朕已大致心中有数,就来个将计就计。”嘴角露出一丝让人看了胆寒的微笑。“朕去撷芳斋看看,你早些安置吧。”说完就抬脚准备离开。 “皇上……”皇后叫着,崇祯没有回头,定定的站着。“呃,没事,您也早些歇息。”崇祯大阔步的走出了书房,只剩下一脸疲惫的皇后。 “皇上驾临撷芳斋——”尖声尖气的太监声音打破了撷芳斋的宁静,玄舞赶忙出来迎接,崇祯上前笑着说:“快快起来,以后不要行这么大的礼,知道吗?”玄舞娇羞的点了点头:“才两日没见皇上,皇上您瘦了。”玄舞扶着崇祯进厢房,又命人做些精致小点心上来。 “朕没事,只是最近国事繁忙,来,坐到朕身边来。”崇祯冲玄舞招了招手。玄舞听话的坐了过去,握着崇祯的手:“皇上,我好想替你分担,看你每日如此辛苦,我的心都要碎了。”说着眼圈就红红的。 “傻瓜,朕是一国之君啊,这些是朕应受的,别担心。”说完拿了桌上的水晶虾饺吃了起来:“恩,好吃好吃。” 看他吃的象个快乐的孩子,玄舞不禁也笑了起来。“对了,玄舞,你对于如今的局势有什么看法?”崇祯咽下最后一口饺子,认真的问着。 “我?我只一介女流,实在不敢说什么看法。”玄舞回避着问题,替崇祯倒了杯铁观音递上。 “朕知道你不是个普通的女子。”崇祯说着,玄舞的脸色微微一变。“朕始终觉得你不同于宫中的女子,她们一生不知为何而生,只是一味的服从,而你却有着她们没有的聪明,智慧,自信,从容,朕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玄舞明显松了口气,笑着说:“皇上您如此谬赞,我怎么敢当呢,既然您让我说,我就提下我的看法,大明的敌人如今有张献忠,李自成和皇太极三股强大势力,其他一些小流派就不算在其中了,这三方力量中,以皇太极为最盛,我建议先对付皇太极,首先他刚获得锦州胜利,一定最为松懈,也一定料想不到我们回卷土重来,因为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可以来他个措手不及。其次,也可以让其他几股势力的人知道我们大明完全还是有能力派出军队来的,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玄舞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看法。 崇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仿佛要看透什么似的,玄舞被看的整个人都毛毛的,轻声唤着:“皇上,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崇祯随即露出微笑道:“想不到,朕居然还找了女诸葛为妃,如果你是男子,朕一定封你个骠骑大将军外加一等公。呵呵。” “皇上,我才不在乎这些虚名,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说完就笑着倚在崇祯怀里,眼中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 第十五章 锦州,果然如所想的一般萧条,冷瑟。街上也难见行人踪迹,仿佛一座死城般寂静。偶尔有行人走过,也都是行色匆匆。找了几家客栈,却都没有人,想来必是逃难去了。家卉和秀屏牵着马车,缓缓走着。 “哎,小哥小哥。”家卉赶忙拉住一个挑着行李,一脸慌张的男子,“请问,你知道我大明的军队在哪儿吗?” 男子惊讶的打量着她们道:“哪还有大明的军队啊,早死的差不多了,小兄弟你还是快走吧。”说完就不由分说的跑开了。两人心中均为一震,家卉心里清楚,明军溃不成军,绝大多数都阵亡了,剩下的残兵也大多成为俘虏,被囚在满人营中,成为日后的包衣。 “秀屏姐,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如果他们没有死的话,那多半已成为战俘,囚在满营,但此去危险重重,你……?”家卉问着。 秀屏不容质疑的点点头,拿出纸笔写道:“都已经千山万水的来了,我怎么能放弃,等天黑了我去看看,你就呆在马车里,如果三更还不见我回来,你就独自离开。”匆匆的笔迹显的那么凌乱,正如她此刻的心。 “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再说,我和你的情况一样,你认为我会一个人独自留下吗?”家卉也倔强的表示自己的想法。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多说无益,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坚定着。 整个下午,好不容易打听到满人的驻扎地在号称“东北三大名山之首”的医巫阎山,家卉和秀屏把马车藏在一个废弃的庵堂后院,胡乱的吃了点东西充饥,就徒步向驻扎营走去,隐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眼前是一大片的白色帐篷,估计有百八十个,重兵把守。看来想混进去只有等到天黑了。丛中是又阴冷又难闻,但为了寻找自己的爱人,好象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渐暗,营中的八旗官兵都开始围着篝火烤起全羊来,秀屏示意家卉跟在她身后,她弓着身体,慢慢的前行,家卉紧紧的跟着,转悠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可以混进去的空子,家卉紧张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香妹妹哟,你可想念哥哥哟,千里迢迢想着你的小脸哟……”一个有着些许酒意的士兵走出来小解并哼着小曲。 秀屏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右手执一砖头,狠狠的往那人头上砸去,那人顿时昏倒在地。正苦无良策的秀屏朝家卉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帮忙,把士兵的官服脱下来,两个瘦小的女子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衣服扒下,秀屏便要穿上。家卉制止她说:“你不能进去,此去万分危险,而且随时会有人上来和你说话,到时候你怎么办?”秀屏呆呆的无语,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一进去定会露馅的。可是让家卉独自前去又很不放心。 “别迟疑了,让我进去吧!”说完就拿起衣服穿了起来,秀屏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不一会,家卉就换好了衣服,但明显偏大,整个人象套在麻袋里的感觉。“秀屏姐,来帮我弄一下。”家卉轻轻说着。秀屏连忙过来帮她把宽余出来的衣服折好,正好还能打个结。一切就绪之后,家卉拉着秀屏的手:“秀屏姐,你不要为我担心,你到庵堂去等我,我一定可以……”秀屏突然激动的拉住她,拿起纸笔写道:“你以士兵身份进去,抓着我说我是附近的百姓,抓进来当伙夫的。如何?” 家卉冥想了半天,觉得让秀屏一个人回去,她心里定也放心不下,倒不如一起进去,相互也好有个照应,此计虽风险颇大,但也不失为一招破釜沉舟之计。于是点头同意了。 秀屏随手摸了下地上的泥土往自己脸上抹,弄的脏兮兮的。一切弄完之后,两人已大汗淋漓了。 夜已深沉,天空里没有一颗星星,好象都害怕的躲到云层后面了。家卉深呼吸一口,就推着秀屏往军营走去。“这谁啊?”一个同样身穿镶黄旗战衣的守卫士兵喊着,拦住了她们。家卉紧张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硬是故做镇静的说:“呵呵,我刚外面逮了哑巴,正好进来给咱当伙夫用。这不,押着他进去呢!” “哦?”士兵狐疑的打量着秀屏:“浑身那么脏怎么给我们做东西吃,那手,黑的跟什么似的!”士兵厌恶的说。 “没事没事,等会让他先洗手,换件衣服不就成了,哑巴比较可靠,不会到处乱说话,我可是奉豫郡王的命出去找的哟。”家卉不得不把这次的主帅豫郡王多铎搬出来。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进去吧进去吧。”说完就放行了。 好险,度过了第一关,但这些明军俘虏究竟被关在哪儿呢?偌大的军营又该如果寻找?两人转转悠悠的在军营中晃着,偶尔也有几列巡逻的守卫,但都被家卉糊弄过去。倒是细心的秀屏发现了些须端倪,这个军营的帐篷分了好几种,白色的有金顶的想必是主将郡王们住的,白色圆顶的应该是普通士兵的,还有一些是咖啡色应该就是用来关押囚徒和俘虏的地方,门口还有重兵把守着。 一个老兵捧着一大堆柴火疾步走了过去,家卉赶忙拉着他,故意压低了嗓门说:“老头,这是新抓来的伙夫,是个哑巴。你去安排他干点活去。”转身又严声对秀屏说:“还不帮忙把柴火都拿去。” 秀屏接过老兵手上的柴火,跟着老兵走去伙房。临行前还担忧的频频回首看着家卉,家卉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示意让她放心。之后就看着她和老兵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帐篷之中。冷不防的打了个寒噤。这夜,分明已过了清明,却为何还是如此的冰冷。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毫无头绪,静静的走到那白色金顶帐篷外,门口有四人把守,小心翼翼的绕到后面,俯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哈哈,这次豫郡王一出马,杀的明军是闻风丧胆啊,等回了盛京,大汉一定会重重嘉奖的!”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哼,嘉奖?我们哥仨为了他鞍前马后的,几时看他真正嘉奖过什么,还不都是些虚的。”一个充满挑衅的男声,想来必是多铎,这个努尔哈赤的老来子,从小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十三岁时,封贝勒,统正白旗,参与礼部和兵部政事。但放荡不羁,风流好色,家卉对此人充满了厌恶,尤其是想到日后由他一手操控引起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就不禁嗤之以鼻。只听他接着说道:“这大金的半壁江山都是我和我哥打下的,以后要拿下中原的花花江山,还不是一样得靠我们,哼,分我们一半的天下都不为过……”多铎果然如史书上说的那样卤莽,冲动,乖僻。 那中年男子急急的打断他:“郡王可是醉了,这话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啊,传来大汉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哈哈,我会怕他吗?想当年汉父对我都是轻言细语的,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他皇太极算什么东西,不就是当年仗着我哥年幼,从他手中抢走的汉位嘛……”越说越放肆起来,浑然不顾门外还有守卫的士兵。 “十五爷,你就少说点吧,您不怕惹祸上身,难道就不怕给十四爷惹麻烦吗?”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多铎也许是想到了多尔衮,于是不再开口。屋中的人也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酒来。家卉悄悄的转身欲离开,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喀吧”一声在宁静的夜中显的那么突兀。 “谁?”帐篷里的人喊道。家卉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映,就已感觉到冰凉的剑已架在脖子上了。 心都漏跳了一拍,面前已出现了三个男子,家卉紧张的连头也不敢抬,心中暗想,自己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吧。 “你在偷听我们说话吗?”年长的男子凶狠的看着她。 “不不,小的只是在巡逻,没有偷听几位爷的话。”家卉怯怯的回答。 一个身着正白旗战衣的男子细细的打量着她,也不开口,气氛冰冷的仿佛要凝结,半晌才道:“带到我帐里去,我要慢慢的审。”他特意强调“慢慢”二字,不禁让人混身起鸡皮疙瘩。两名男子就押着家卉进了帐篷,里面挂着几副弓箭和一些虎皮,案桌上一些小菜和几盅酒。“你们下去吧!”男子朝二人挥挥手。 “十五爷……”年长的人试图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难道本王还对付不了一个小贼吗?出去!”二人只得“喳”一声退出了帐篷。 原来面前的男子就是多铎,如鹰的眼睛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家卉,自己则大刺刺的斜躺在躺椅上,玩弄着手上的小蜥蜴,家卉简直如“跪”针毡,不知道面前这个杀人如麻的人要怎么处置她。 良久之后,多铎缓缓开口:“好玩吗?” “啊?”家卉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他扔掉手中的蜥蜴,走到家卉面前蹲下:“女扮男装,好玩吗?”说完就放肆的笑了起来。 第十六章 帐篷中的烛火闪闪烁烁,映照着多铎的脸是如此的恐怖,一如此刻的心情。家卉哆嗦着说:“王爷是开玩笑了吧?小的怎么……怎么可能……”还不等家卉说完,多铎又冷笑起来:“本王见过的女人何止千万,你这点小把戏还敢来唬弄本王吗?”说完就扯掉了她的帽子,任由长发倾泻。“再说,还没见过哪个男人有那么细致的肌肤和……耳洞。”说着就伸手把玩着家卉的耳垂,家卉如触电般的弹开,惊恐的瞪着多铎。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多铎紧紧扣着家卉的下巴道:“说,你怎么混进军营,来找哪个相好还是大明派来的奸细?” 家卉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倔强的扭过头不看他。 “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回话,我就把你……丢给旗下官兵,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家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知道这个冷血的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毫不留情。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二……”多铎边数边看着她。 “我来找人!”家卉脱口而出。 多铎放开她,自己坐在椅子上喝着酒,“找谁?” “我,我来找我大哥,他是明兵,参加此次战役,我不知道是生是死,家中还有老父老母和嫂子还苦苦等待着他回去,所以我才……”家卉回答着,两眼定定的看着地上。 “让他们别等了,就算有活着被抓回来的俘虏,以后也世世代代为我满人八旗的包衣,永世为奴。”多铎说。 家卉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为了秀屏,此刻就不该硬碰硬,于是清了清嗓子,看着多铎认真的说:“王爷,自古战争,最受苦的就是百姓,愿王爷体恤家兄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他这次侥幸存活,并在您营中,请王爷放他一条生路,回家与家人团圆,小女子定当感谢王爷大恩!”说完朝多铎拜了一拜。 “哈哈,说实话一个奴才的贱命本王根本不在意,赏你个人情也无所谓,但你怎么偿还这人情呢?本王可从不做亏本生意。”多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家卉道:“王爷现在就要讨人情,不免过早了吧,请先保证家兄的确活着并在营中。” 多铎笑着说:“汉人女子就是会打算盘,来人那!”营帐门帘被掀开,走进一个士兵跪地打千,多铎问:“你哥叫什么?” “韩三通”家卉回答,这是秀屏丈夫的名字,一心想着秀屏和他团圆的情景,不禁鼻子酸酸的。 “还不快去,找到此人直接带到我帐下。”对着士兵道。 “喳”士兵应声而退。 帐中又恢复安静,“起来吧,还跪着干吗,坐到我身边来!”朝家卉招了招手。家卉犹豫着,面前这个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如果可能的话,实在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说一句话,但此刻不行,自己以及秀屏夫妇的命运都掌握在这个人手中,只得暂时妥协,走到多铎面前,迟疑着该不该坐下,却已被他一把拉在怀里。挣扎着要离开,却怎么也动弹不了,长发胡乱的垂在肩上。 “哎,这军营实在是令人憋闷的地方,难得老天待我不薄,让个如花美女来到我身边,我又怎么能辜负上天的美意呢。”说罢便作势要亲吻家卉。 家卉用力摇晃着头边闪躲边说:“王爷请自重!”多铎仿佛一只在捕捉猎物的猛兽,越是挣扎越是充满占有欲,伸手用力扯住家卉的头发,她一吃痛,不禁叫了起来。 “本王就喜欢你这调调,够味儿,哈哈!”说完就忍不住朝她压去,任由家卉怎么挣扎都难逃手心了。突然一手掐住她的下巴,冷冷道:“想死?没那么容易吧,你若再敢咬舌自尽,我就杀了你哥哥,把你扒光了扔到外面给那帮兄弟们玩。” 家卉依旧没有正眼看他,泪水却止不住的外溢,仿佛断线的珍珠般,却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多铎松开了手,冷冷道:“最他妈的讨厌女人哭了,娘们就是烦!”刚说完,忽觉身后一阵冷风,猛一回头看见一个满身泥垢,蓬头垢面的人手持长棍袭来,便一脚踢出,转身取出墙上挂着的弓箭便射去,“嗖”的一声,不偏不倚的射在此人小腿肚,“哼,就这点本事还学人偷袭本王,来人!来人!”两个士兵赶忙进来。 “妈的,你们几个不好好守在门口,都干吗去了?”多铎吼着。 “王爷,小的们刚才去了茅房。让王爷受惊了,实在罪该万死!”一个士兵害怕的说着。 多铎挂好了弓箭道:“我不会让你万死的,死一次就够了。”说罢打开门帘冲着外面喊:“你们,给我过来!”片刻就来了几个官兵摸样的人:“王爷有何吩咐?” “把他们两个都拉出去砍了。”边说边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两个士兵,也不理会他们的哀求讨饶,仿佛杀死两个蚂蚁一样的淡然,没有任何表情。家卉楞楞的看着两个士兵被拖出去,喊叫求饶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映,无意中一瞥,竟然发现那个受伤倒地的刺客原来是秀屏,此刻正扶着受伤的小腿,鲜血却依旧不停的流着。 “秀屏姐!”哭着冲了过去:“怎么是你?要不要紧?是不是很疼?”秀屏轻轻的摇了摇头,硬做坚强,却藏不住那密密的冷汗和煞白的面孔。 “多铎你快去找大夫,快啊!”家卉喊着,浑然不顾周围还有几个官兵,多铎也一楞,从来没有女人这样直呼过他的名讳。他摆了摆手,让手下的人都出去,众人不敢多言,都相继走出营帐。 “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此人偷袭本王,却还要让本王给他请大夫,你是昏头了吧?”转而又对着倒在地上的秀屏说:“你这王八蛋是谁,谁派你来的?”秀屏不说话,“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混蛋,不许你打她!”家卉用力的推开多铎,把秀屏挡在身后,两个孱弱的身躯,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却都倔强的昂着头,看着他。 多铎被冷不防的推的一个踉跄,取出案桌上的鞭子,冷笑道:“哼,本王别说打一个刺客,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说完便扬起鞭子,“唰唰唰”的抽在秀屏身上,顿时三条血痕便清晰的印了出来,秀屏没有反抗也没有叫唤,家卉整个人扑在秀屏身上,哭着说:“别打她,求你别打。她已经受伤了……”多铎没有停下鞭子,而是更用力的抽打在两人身上,两人却相互保护着,都深怕对方受到伤害。 “他是谁?”多铎已经筋疲力尽了,丢下手中的马鞭,坐在椅子上审视着家卉道。家卉不答,只顾看着秀屏的伤口,心疼的泪水涟涟。突然猛的被多铎从地上提了起来,掐着她的脖子道:“这是谁?你如果不说,我就马上凌迟了他!” 家卉明显感觉到呼吸逐渐困难了起来,可是自己不能死,还没有找到连佚自己怎么能甘心就此死去,而且更不能连累秀屏啊。于是迎着多铎的目光道:“她是我嫂子,和我一起到营中找大哥的!”多铎没想到这个满脸泥巴的人也是个女子,而且竟是她嫂子,迟疑了片刻,便从一个箱子中取出一个瓶子丢在家卉身上道:“把箭拔出来,涂上这个!” 家卉颤颤的走到秀屏面前,看着早以被血染红的箭,迟迟不敢伸手去拔,尽管秀屏一再给她鼓励的眼神,却依旧非常害怕,尤其是父母出车祸死亡后,对于鲜血,家卉总有着莫名的恐惧。 “汉人女子就不如满人女子般的豪爽,拔个箭还磨蹭个半天。”说完就上前用力一拔,深入小腿的箭便拔出,同时血如泉涌,家卉强忍着心头的恐惧,把药洒在伤口处,秀屏疼的指甲都已深陷进肉中,冷汗不停滑落。不一会,一个不规则的包扎就已完成,血已止住。多铎又开始把玩着小蜥蜴,问道:“我饶了你,你怎么也不知道感谢?”看着地上的秀屏问着。 “我嫂子,她不会说话。”家卉轻声替秀屏回答。“臭哑巴,谁让你来行刺我的?别以为我现在饶你不死,说不定等会我就改主义了。”多铎的话充满孩子气,一点也不象一个征战的将军。秀屏看着桌子上的纸笔,家卉马上意会到了她的意思,帮她取来,秀屏忍着痛,在纸上写着:“不许你碰我妹妹。”写完就丢到多铎脚边,家卉万没有想到,原来秀屏是发现了多铎要轻薄于她,才会冒死闯进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秀屏姐,对不起……对不起!”话音早已哽咽。 门外一阵嘈杂,进来了一群人,家卉和秀屏不知所措起来。“谁让你们进来的?”多铎咆哮着:“都给我滚出去!”、“十五叔,难道连我也不见吗?”一个身着正黄旗战衣的男子走了进来,身材异常魁梧,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我听说十五叔营中闯进贼人,就过来看看。”说完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地上的秀屏身上,“想来就是此人,我替十五叔出口恶气,这人就交给我吧。”说完便一挥手,命人走上前去。家卉赶忙把秀屏护在身后,不料多铎已挡在面前道:“豪格,什么时候开始管起我的事来,这个刺客我自会处置,不用你费心。” 原来面前这个魁梧的男子就是皇太极的大儿子,之后的肃亲王豪格。 第十七章 “十五叔日理万机的,汉父特地交代过,出来后要我多帮助帮助您,如此小事,不如交给侄儿处理,莫不是您信不过侄儿?”豪格话中有话。想必这一屋子的人都已听出,多铎冷笑着:“怎么?难道十五叔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需要你这小侄来帮助,传出去,我可不被人笑死,难道你想看你十五叔出丑不成?”多铎也一步不让。 “呵呵,十五叔说的哪儿的话呀?小侄也是一番好意。”豪格道。“皇家营帐内竟然出现刺客,这可是何等的大事,当立斩不赦。莫非十五叔和这刺客有什么交情不成?还是要将此事交由汉父审理?”好个豪格,居然搬出了皇太极,多铎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此时被豪格一激,不禁上前一步,却被身边一男子拉住,此人便是那夜声音低沉的中年男子。轻轻附耳在多铎耳边道:“现在还犯不着为个刺客和豪格撕破脸,他的矛头恐怕不仅仅是您,还有睿亲王。”多铎向来最敬佩自己的兄长多尔衮,于是看了看豪格,又看了看地上痛苦的秀屏和一边紧张的家卉。笑着说:“豪格小侄,果然是一片孝心啊,十五叔又怎么能不领你这个情呢?这个刺客就交给你了。”说罢便转身,任由豪格的手下将秀屏拖了出去,家卉死命的拉着秀屏,对豪格说:“她不是刺客,你别伤害她,她不是刺客,不是的!”声嘶力竭的喊着。秀屏只是不住的摇头,示意家卉不要管她。哪知家卉的惊呼竟然惹来豪格的注意。 “十五叔真是好雅兴啊,居然营中还藏着女人呢?小侄还记得三年前十五叔也是营中藏了个妓女,结果被大汉重责,还降为多罗贝勒,是吧?”说完就忍不住奸笑起来。多铎脸色铁青的瞪着他:“怎么还管起我的私事来了?贝仓利,把桌案上的纸笔拿给肃郡王,让他把本王营中有女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禀告给大汉,然后八百里加急发出。”一旁的中年男子得令,取好纸笔递到豪格面前。 未料到多铎会如此一招,不禁楞在原地笑着打马虎眼:“小侄只是玩笑罢了,怎敢干涉十五叔的私事?小侄这就退下!”说完便要转身离开,临走还不忘多看家卉一眼。 家卉呆呆的看着秀屏被带走,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把抓住多铎的手臂:“王爷,我求你,求你救救她,别让她死,求你!”说话的声音如此悲戚,想着一路走来,秀屏如姐如母般的照顾,以及一路所共同经历的磨难,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友情。同时秀屏也是她来到古代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怎么能让她为了自己而死? 多铎没有说话,要知道此刻救下秀屏,无疑是在和豪格宣战,与他宣战又代表着与皇太极为敌,自己再怎么卤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坏了多尔衮的大事。那么多年来,多尔衮隐忍着夺权,弑母,掠爱之恨,就是要等到自己强大之后再报这仇,如今他们兄弟三人还未真正有能力与皇太极抗衡,自己万万不可为了一个小女子而犯糊涂。于是推开她的手说:“我为什么要救她?不过贱命一条,死就死呗!”说完就和身边的贝仓利道:“把她带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来一步。”中年男子依言来到家卉身边,拉着她离开。家卉没有说话,也不再挣扎,回头看着多铎,他却躲避着她的眼光,转身背对着她。 “啊……啊……”秀屏的喉间传来沙哑而痛苦的喊叫,家卉循声望去,她正被几名士兵按住四肢,另有两名士兵拿着粗重的木棍不断拍打在她的脊椎处,于是用力的耍开贝仓利的禁锢,快速的跑到秀屏身边,推开周围的士兵:“滚开,都滚开,不许碰她,都滚……”哆嗦着捧着秀屏早已满口鲜血的脸庞:“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秀屏姐,我该怎么救你?”身在这陌生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如此冷漠的看着她,没有人能够,也没有人愿意伸手帮助她们。原来绝望的心情竟然是这般可怕,可怕到让人窒息。秀屏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推开家卉,家卉摔在地上,但又快速爬起来,抱着秀屏:“我不走,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如果老天注定我们都找不回自己的男人,那就让我们一起死!” “我当是谁呢?”豪格的声音背后传来“原来是十五叔的新欢,怎么管起本王闲事了。” “我不许你杀她”家卉故做冷静而坚定的说着。 “不许?你凭什么不许?既然是刺客就该杖毙,这是祖宗定的法。”豪格走到面前面无表情的说着。 “我们是汉人,为什么要遵守你们满人的法?”家卉依旧争论着。 “哈哈哈,好个汉人,那我就用你们汉人的法来治她,你们汉人大将军袁崇焕是怎么死的,该不会忘记吧?本王就用这个法子来办这刺客,你应该没话了吧?”豪格的脸逐渐扭曲,笑声放肆的飘荡在空中。袁崇焕是被崇祯999刀给活活凌迟致死的。家卉冷不禁的跌倒在地,天那,自己竟然如此的无助。一旁的贝仓利拉起家卉对豪格说:“王爷,快点处置完这个刺客,也好快点给豫郡王回复,这个女子脑子不清楚,不必理会。”说着就要拉家卉离开。 家卉却死死的抱住秀屏不放,“秀屏姐,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你,我能保护你的!”虽然这些话语软弱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但她就是要告诉秀屏自己的决心。 “来人,把这女子拉开,继续行刑!”豪格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穿进心扉。家卉被几个士兵死命的拉到一边,任由她怎么反抗,怎么撕咬都无济于事。 “啪……啪……啪……”木棍重重的落在秀屏身上,却仿佛打在家卉心上。“秀屏姐,秀屏姐!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家卉跪在地上朝豪格不停的磕着响头,纵然已经头破血流,却依旧不停止,远处的秀屏身上已经血肉模糊,血水夹杂着衣服不停的从身上滴落,却还是忍着没有一滴眼泪。 “你们打我吧,要打就打我吧。”家卉仿佛失去理智的小兽,朝豪格吼着,及腰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着,豪格双手环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在欣赏着一出好戏。家卉的哭声伴着杖刑的声音,交织在空中回响。 “启禀王爷,刺客已经昏死了。”一名执刑的士兵对豪格道,豪格点了点头,按住家卉的两个士兵便退下了,随着豪格一起离开,偌大的空地只剩下秀屏和家卉以及一旁一语不发的贝仓利。家卉踉跄的爬到秀屏身边,她却早已奄奄一息了,“秀屏姐,秀屏姐你醒醒啊,别死,不要死,我不要你死。”边说边使劲按她的人中,良久秀屏缓缓睁开眼睛,端视着家卉,颤抖着嘴唇试图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徒劳,伸出手想要替家卉擦拭泪水,家卉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姐,是我害了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姐,我求你,请你不要死,你还没有见到你的相公,他还在等着你,多铎说了营中有韩三通这个人的,是有这个人的,马上……马上就带他过来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啊,你们……要夫妻团聚的。”家卉早已泣不成声了。秀屏听到她的话,不禁微笑起来,仿佛看到了一副美丽的图画,笑的那么温柔,那么美。牵着家卉的手突然划落,表情却定格在此刻的微笑中。 “姐,姐。”家卉轻轻的喊着,轻轻的摇晃着她,却依然没有任何反映。“姐~~~~”一声呐喊却终究敌不过肆意的黑暗,昏厥了过去。贝仓利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圈微红,弯下身子抱起了家卉走回营中,并命人好生安葬了秀屏。 多铎看着此刻面色惨白的家卉,泪痕依旧挂在脸上,即使在梦中,她还是这般的痛苦,紧锁着眉头,浓密的睫毛不停的抖动着。“爹地,妈咪,不要走,不要走。”家卉开始梦呓起来:“姐,秀屏姐,对不起……别走。”汗水不停的从额边滑落。多铎轻轻的为他擦拭去眼泪,这个女子竟然可以让人如此怜惜。 门帘被掀起,一个士兵端着军医开的安神汤药走了进来,多铎立刻离开床塌,让士兵把汤药放在桌子上,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出去。端起汤药走到床边,家卉已经慢慢转醒,对上了多铎的目光,多铎故做冷漠的说:“快把药喝了,别死在我营帐里。”家卉撇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汤药。“你是要自己喝,还是要我来硬灌?”家卉依旧不答。 多铎一把拉起家卉,一手捏住她的脸颊,一手举起汤药就灌进她口中。“咳……咳……”家卉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并一把摔碎了药碗,沙哑无力的说:“别碰我,滚开。” “别考验我的耐心,小心我现在就让你去死。”多铎瞪着她。 “谢谢”家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贝仓利,贝仓利。”多铎喊着,贝仓利闻声赶了进来。“去,把这该死的女人关到冷帐中,不许点灯,不许给食物,也不许给水,我到要看看你求饶不求饶。” 家卉冷笑着,没有开口,仿佛行尸走肉般任由贝仓利把她带出去。 第十八章 这高墙红瓦中的世界,究竟有着怎么样的魔力,可以让那么多人甘心疯狂,趋之若骛。玄舞幽幽的坐在御花园中,整个紫禁城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中。来到皇宫已经数月,暗想崇祯对自己也比较信任,有的时候甚至披阅奏折也不会回避她。看来离主公给的目标越来越近了。随意丢了粒石子进湖,激起阵阵涟漪。 一个小太监领着两个当官摸样的人的疾步前行着,手中提着的荷花宫灯被风吹的忽明忽暗,玄舞拉住那小太监问道:“火急火撩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太监一见是她,立马跪地回答:“禀玄贵人,皇上病了,昏迷不醒,所以请两位太医诊治。”身后的两名太医也给玄舞请了个安就急匆匆的走了。 崇祯病了?玄舞狐疑的跟在后面也走进了养心殿,殿中灯火通明,皇后和几个妃子都紧张的围成一团,太医则静静的跪在一边给崇祯把脉。皇后看见玄舞走进去,微微朝她点点头,随后又担忧的看着崇祯。 玄舞走近端详着崇祯,双目紧闭,苍白的唇没有一丝血色,才三天不见,怎么他就病成这样。太医起身走到皇后面前,说道:“皇上许是连日来辛苦沉重,所进食物也甚少,急火攻心外加高烧所致,老臣这就给皇上开点降火安神之药,细细调养定会好转。”皇后松了口气:“那众位姐妹都散了吧,让皇上好好休息,我们人多嘈杂的对皇上的身体不好。”众妃子只得朝皇后福了福身子,相继告退。 “我留下吧”玄舞对着皇后说。皇后一震,惟恐玄舞趁崇祯病重下毒手,忙说:“不劳玄贵人了,这里有本宫照应着就可以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显下了逐客令,玄舞也不便多言,随着太医走出了养心殿。等着前方的人越走越远,一个转身回进了养心殿,皇后正在喂崇祯喝药,小心翼翼的,深怕有半点不周全。崇祯依旧昏迷状态,时而梦呓几句,但太轻,无法听清楚。 皇后替崇祯把被子盖盖好,随后坐在塌边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而深情的看着他:“有的时候我宁可你不是皇帝,而我不是皇后。”皇后轻轻的说着,仿佛是说给崇祯听的,但更多的是自言自语,“我们象普通的百姓夫妻一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没有那么多的纷繁,就你和我,那该多好。自从您登基以来,我们都没有说过几句贴心话,您总是那么的忙,忧国忧民的,每次,看到您书房的灯亮着,我就心疼的无法入睡,皇上,您太累了,如果可以为您排忧,即使让我此刻就死去,我也心甘!”皇后边说边轻抚着崇祯的额头。 玄舞就那么静静的躲在殿柱后面,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也不愿意深究,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报恩,不管李自成对外是如何的,可毕竟救了她一命,还完这恩情之后,只想安静的找个地方隐居一生,不愿意再踏入这无端的争斗中了。 “皇后”一个宫女急急的走了进来,“小公主一直啼哭,奶娘怎么劝都没用,一直哭着喊娘,所以奴婢才来打扰……” 皇后站起身来,拭去脸上的泪水说:“本宫现在就过去,皇上刚服了药,你在这好生伺候着。”宫女认真的点头:“是,奴婢知道了。”皇后随即匆匆的走出了养心殿。宫女安静的站在一边,整个养心殿顿时安静到连心跳声都那么明显。玄舞悄悄的绕到宫女身后,冷不防的照着她脑后一击,宫女立刻晕倒在地。玄舞将她拉到一边的角落里,自己则踱步走到崇祯床边。 几个月的相处,她明显的感受到崇祯非但不是个昏君,反倒是有着明君的思想和霸气,总以为他会和之前的几个皇帝一样,荒淫无度,残暴凶恶,庸庸碌碌。但崇祯不一样,他聪明且自负,勤奋且进取,每日天未亮就已开始批阅奏折,而要到夜近深沉才入睡,这样的一个帝王,可惜生不逢时,不然必有一番作为。 面前的他身形相较第一次见面时,明显消瘦许多,玄舞伸手抚平他紧皱着的眉头,慢慢的滑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感受到胡渣的刺手。突然如触电般的松开手,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脑子一片混乱,忙不迭的跑出养心殿。夜晚凉风袭来,玄舞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刚才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同情起他来?不行不行,他是个无能的帝王,只有主公才配做这龙椅,自己要做的就是协助主公扰乱崇祯视线,以达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目的。于是撒腿跑回了“撷芳斋”,逐渐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呼”一声,厚重的门帘被打开,整整两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家卉无力的瘫在地上,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依旧软软的趴着。一双黑色的沾满泥土的靴子出现在面前。是多铎吧,想来看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或是来嘲笑她的吧。于是倔强的不愿意抬头,依旧保持着此刻的姿势。来人轻轻蹲下,扶起家卉,拿了一个包子递到她面前:“吃点东西吧。”家卉睁开眼睛,居然是贝仓利。 “是你?拿走吧,我不想吃。”家卉厌恶的转过头去。 “你就甘心现在死吗?”贝仓利低沉的声音传来“秀屏为了你而死,难道这条命现在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吗?不!她也属于秀屏,你要连同秀屏未走完的人生,替她活着,替她看到这个世界终有清明的一天。” 惊讶到他居然会讲出这样一番话,转过头看着他,这个肌肤黝黑,满脸落腮胡子的男人,竟然有着如星般的眼睛。“你……”楞楞的不知该说什么。“为什么要帮我?”贝仓利笑了笑,把包子放在家卉手心,就转身离开了,冷帐又恢复一如既往的死寂。看着手中的包子,此刻竟然是那么的沉重,如果活着,真的能逃出去吗?能找到连佚吗?能为秀屏报仇吗?还是继续受到多铎的欺侮?真的甘心就如此死去吗?挣扎着仿佛天人交战,许久许久,拿起手中的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帐外已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偶尔听到有脚步的声音,想必是门口守卫换岗的声音。昏昏沉沉的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又粘又腻,原来囚徒的生活是这样的,自己被囚禁了这几日,已觉得快要抓狂,而那些被幽禁一生的人,诸如康熙的几个儿子,那该是何等漫长的痛苦啊。 猛然间,一大束阳光照进帐篷,原本阴霾的帐篷,一下子变的阳光明媚起来,家卉不适应的用手捂住了眼睛,一串脚步声传来,在她面前停下:“怎么你还没死?”是多铎的声音。家卉转过声,背对着他也背对着那刺目的阳光。 多铎看着家卉消瘦的肩膀,长发凌乱的耷在背上,身上穿的依旧是那镶黄旗的战衣。“看你满身脏的,既然三天都死不了,那就走吧,以后在本王身边服侍。”说完就要拉她起来。 一把甩开多铎的手:“走开。”不耐烦的对着他。 “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老子对你够有耐心的,跟着我少不得吃香喝辣,别不识抬举!”多铎几时碰到过这样的钉子,不禁火气又上来了。“哼,不管你以前有没有相好的人,以后你就只能是我的人,听到没有?” “哼,让我做你的人?你配吗?我是有相好的,但你,连给他提鞋都不够格!”家卉逐渐适应了屋子中的阳光,怒目瞪着多铎。 “他是什么样的人?有本王尊贵吗?好笑!”多铎道。 家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他是个正直,善良,充满侠义精神,博大胸怀的人。他有着世界上最高贵的心。这些你有吗?”骄傲的说着,仿佛是在炫耀最宝贵的东西。多铎不语的看着她,象是要把她看透。 感受到一旁传来炙热的目光,转过头却对上了贝仓利的眼睛,充满柔情和赞许。 “哈哈,可笑真可笑,这人早死了吧,不然怎么不在你身边,让你单独涉险来到这战场呢?我看他就是个短命鬼而已。” “有的人活一生,却如同朽木,无所作为。而有的人,即使生命短暂如烟花,却依旧让人缅怀,活在所有人心中。他就算是死了,也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你去死吧!”多铎说完就一甩手中的鞭子,紧紧箍住家卉的脖子。慢慢发力。家卉原来就苍白的脸色逐渐铁青,她没有挣扎,只是闭着双眼,痛苦的皱着眉头。 “郡王,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和个女子计较。”一旁的贝仓利紧张的说着。多铎看着她无力的快要倒下,终于丢开了鞭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帐篷。贝仓利赶忙上前扶着家卉:“没事吧?你没事吧?” 家卉渐渐转醒,挤出一丝笑容:“死不了。”说完又晕厥过去了。 第十九章 “唰唰唰”一阵急迫的剑声打破午后的宁静,只见湖边一灰衣男子手持长剑,剑法犀利,如蟒蛇般凶猛。大汗淋漓却浑然不知。许久,终于累的虚脱在地,不停的大口喘气,玄越,这个李自成麾下第一杀手,此时却如此无力的躺在地上,伸展着四肢。呆呆的注视着湛蓝的天空。“玄舞……玄舞……”喃喃自语着,仿佛玄舞就在身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约莫8,9岁的样子,稚气未脱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两个羊角小辫,配以清澈的目光,让人看了就萌生保护的欲望。那时是李自成从一帮草寇手中救下了她,可是她却全家被灭门,无依无靠的只得被李自成收留。那年玄越12岁,却已暗下决心,要永远保护这个女孩。 想到玄舞在崇祯的皇宫,心里就惴惴不安起来,既担心她不能完成任务而受到李自成的惩罚,同时作为男人,每每想到玄舞如今是崇祯的妃子,夜夜侍寝。心就痛的好象针扎似的。“不行,我要找主公,不能再让玄舞一个人行动了。”猛的一骨碌起身,径直跑去李自成营中。不管是否要面对李自成的咆哮大怒,他都下定决心要换回玄舞。 不一会,一个蓝色的营帐出现面前,玄越深呼吸了一口,慢慢的走到门口。刚准备通报,就听得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主公,您真是高明啊,小的实在是佩服的不行。”军师姚提的声音传来“这次不废一兵一卒就征得那么多粮草,那些百姓还各个都夸您好呢,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要得天下者必得民心嘛,现在我就好比是救世主,那些百姓还不巴巴的要来供奉我啊。等着我带领他们脱离苦海啊。”李自成还是那么张狂。 “呵呵,主公最高的地方就是变废为宝,这招在玄舞身上也是如此吧!”姚提道。 一听到玄舞的名字,玄越不禁上前一步,仔细的俯耳倾听着。李自成冷哼一声:“当年真是一念之差饶了她不死,想不到十年后还真能派上用场。” “主公的远见可真是卓越啊,您啊,由一个灭门的仇家,摇身一变成为了救命恩人,还让她如此忠心的为你卖命,实在是高!太高了!”阿谀奉承的声音永远听来那么恶心。 玄越站在门口,双拳紧握得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呼”的一声拉开门帐,李自成和姚提明显被吓了一跳,玄越没有说话,只是愤怒的瞪着二人。“越,你怎么回事?谁让你进来的?”李自成问着。 玄越依旧不答,惟有额头暴起的青筋,清楚的表达着此刻的情绪。“越,你太放肆了吧。没有命令,怎么能随便闯进主公营帐,谁给你这权利了?”姚提落井下石的本性依旧不改。 “我不管你听到什么,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闭上你的嘴巴!”李自成冷冷的对着玄越说。 “主公,玄舞是如此敬重你,想不到你……”玄越咬牙切齿的说着,好象此刻被骗利用的人是他本人。 “闭嘴,你懂什么?”李自成走到玄越面前,“不管我对玄舞是如何,但你,是我真真切切的从歹人手中救下,那么多年来,培养你这一身武艺,难道你要恩将仇报吗?” 玄越迟疑了一下,低头不语。李自成转头向姚提使了个眼色。姚提利马上前搭着玄越的肩膀,讪笑的说着:“越啊,你看那么多年,主公是如此的器重你,你万不可以在这关键时刻,坏了主公的大事,再说当年主公灭玄舞一门,也是事出有因的,你看这些年,主公对玄舞不也是很好的,多少也算是补偿了吧。”玄越低头思索着他的话,姚提见自己说的话似乎有效,趁机接着说:“越,你也不好好想想,如果你把这事告诉了舞,首先你认为她会信吗?她可能会以为这是你故意要让她离开主公而使的反奸计。其次就算她相信了,你认为她会感激你告诉她这个真相吗?或许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让她一生痛苦,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不愧是军师,说得句句在理。玄越想着姚提的话,是啊,如果玄舞知道了真相,知道了那么多年来为仇人在卖命,这种切肤之痛绝对会让她崩溃疯狂。 李自成拉着玄越到一边,让他坐下,随后开口道:“我知道那么多年你一直中意玄舞,等我大事完成之后,一定亲自为你们主婚。要知道我始终都希望你们都有个好的归宿,也不枉多年来为我效命。”玄越的感情虽然尽量隐藏,却始终逃不过李自成的眼睛。“你好好考虑我和军师说的话,要给玄舞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还是要让她永远沉浸的悲痛中,就在你一念之间,你自己决定吧!” 玄越脑中百转千回,清楚的知道他二人说的都有道理,可是让玄舞这样作为别人的利用工具,不免心寒。于是也不看二人,就转身离开营帐。 “主公,这小子不会乱来吧?”姚提问着。 “呵呵,绝对不会,任何会伤害到玄舞的事情他都不会做的。”李自成自信满满的说着,对玄越他是始终了解的。 崇祯的病逐渐好转,玄舞没有再去看过。三更天的梆子已经响过,整个撷芳斋都沉静下来。玄舞披了个紫色的斗篷,匆匆朝畅音阁方向走去。穿过御花园,觉得整个皇宫阴森无比,宫中的女子其实最为可悲,寻常百姓总以为家中女子若进了宫,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殊不知这才是悲剧的开始。宫中女子何止千百,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见过皇帝,即使见过,服侍过皇帝,可又有几人能被记住?“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正是这些宫中女子一生的写照。 如果不是为了主公的任务,绝不会来这个鬼地方。边走边想,不一会,畅音阁映入视线。“咳……咳……”假意的两声咳嗽后,感觉到一个人影出现在身后,徐徐的转过身,对上了漆黑的眼眸。 “你来拉?”玄越开口,眼睛却一步都不离开玄舞的面庞。 “恩,主公有什么指示?”玄舞问着。 玄越不知该如何说,在昨天之前或许还可以坦然的为李自成传达命令,可现在,当一切都了然于胸之后,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在助纣为虐。感受到玄舞疑惑的目光,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但依旧沉默着。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玄舞问着。“不舒服吗?” 玄越不语,慢慢走上前,轻拥着玄舞。低低的饮泣着,明显感觉到越今天不对劲,玄舞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从来都是坚强的玄越却抽泣的象个孩子,但这些眼泪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面前自己深爱的女人。玄舞没有再问,只是静静的任由他抱着。许久许久,玄越放开了怀抱,微红的双眼痴痴的看着玄舞:“舞,我们离开吧?为自己而活吧,离开这肮脏的地方。”说话的声音如此轻柔。 “不行,主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再说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离开呢?”玄舞又换上了冷漠的面容,一副拒人与千里的表情再次出现。 “看不见吗?我的存在你永远看不见吗?真的,那么多年来,我不求回报,哪怕只做一个影子,我都甘心,只愿看到你每天真诚笑容。”在玄舞面前如此深情的表达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每次都会是相同的答案。 “越,不要再这样了,我也不想再听,主公有什么吩咐快说吧,等会宫女们找不到我会起疑的。”玄舞边说边打量了漆黑的四周。 “答应我。”玄越深呼吸一口,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这次的事情结束后,就跟我走。这是主公转交给你的三雀草,无色无味,混在崇祯的茶水中,百日之后才会毒发,在这期间,你要……你要多为主公争取……争取时机。” 玄舞呆呆的看着瓶子,良久都没有伸手,要崇祯死在自己手下,猛然觉得心口隐隐做痛,这种不该属于杀手的痛。 “怎么?不忍心?”玄越试探的问着。却一语惊醒梦中人,玄舞用力的抢过瓶子,“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的死会让我不忍心。”话一说完,就明显感受到玄越受伤的眼神,忙不迭的背过身去,独自揣着药瓶离开。 玄越真想一步上前,利马带着她海角天边去,可是这究竟是玄舞要的人生吗?和自己在一起,她就真的会快乐吗?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笑,想必一定很美,这一生如果让她为自己而展露欢颜,那就是死也值了! 第二十章 多铎没有再来过,漆黑的营帐中只有家卉孤独的蜷缩在角落,时而有人会送饭菜过来,虽算不上美味佳肴,但还算可口。家卉暗想,多铎看来是要软禁她了。本想随秀屏一起一死了之,可自从贝仓利的一番话后,则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不是乖乖的等死或是等待奇迹,而是要靠自己的力量逃出这个囚笼,找回连佚。想到这里,不禁努力的吃起东西来。心下却暗暗盘算该怎么逃出去。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门口的守卫也换过一轮岗,家卉故意重重的把碗摔在地上,果不出其然,两个守卫赶忙跑进来。“哎哟……哎哟……我的头好痛啊……”家卉边说边痛苦的捧着脑袋,两个侍卫相视一眼,都不知所措。 “我不行了,快去找多铎过来啊……找大夫啊……”说完整个人就快要晕倒了,下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的渗出丝丝鲜血。 其中一个侍卫俯过身去看了看,回头对另一个说:“好象满严重的,我去禀告王爷,你去找军医过来吧。” “这不太好吧,我还是留在这里看着,万一……”另一个侍卫道。 “看这样子可不是装的,王爷对她不同于别人,她若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我可担待不起,你还是听我的,快去吧。” “好吧”说完,两人便匆匆走出了帐篷。没想到一切居然那么顺利,家卉擦了擦唇上的血迹,从地上爬了起来,趁着夜色,逃出了帐篷。今天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几列巡视的侍卫来回走过。悄悄的隐在一大堆柴火后面,不一会,就看见多铎气急败坏的冲进帐篷,怒吼的声音远远都可以听到:“该死的,居然把人都给弄丢了,你们没长脑子吗?来人啊,给我打一百军棍!”他永远都是那么暴虐,家卉嗤之以鼻的看着他。想到两个无辜的侍卫为了自己要挨一百军棍,不禁深深自责起来。 “军营警备森严,她一定还没逃出去,给我仔细的搜,找不到人,你们各个提头来见!”多铎下了死命令,周围的几十个侍卫马上分头开始找了起来。“记住!要毫发无伤的给我带回来!” 所有侍卫都开始地毯式的搜索起来,家卉紧张的躲在柴火后面大气也不敢喘,眼看着快要搜到她面前了,紧紧的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荆棘,为什么通往连佚的道路非要如此艰难,看来自己今天又要难逃一劫了。 “你们几个去那里,还有你们,去营子的北边看看……”这声音?分明是贝仓利。原本要逼近柴火的几名侍卫听了他的话都各自散开,去别的地方寻找了。家卉重重的呼了口气,好险啊!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起来,惊慌中和贝仓利迎了个照面,“跟我来。” 呆呆的不知所以,脚步却乖乖的跟着他,片刻之后来到一个相对较小的帐篷,贝仓利轻轻把她带进去,担忧的说:“刚才太危险了你明白吗?这是我的营帐,不会有人搜到这里的,你安心躲着,等有机会,我会把你送出营子的!”边说边为她把身上的杂草取走。 “你?为什么总是要帮我?”家卉撇过身子,看着贝仓利的手僵在空中。 贝仓利没有回答,从床上拿了一套比较小的旗装给她:“你好好梳洗一下吧,换身干净的衣服。”听了他的话,家卉低下头审视着自己,满身的灰尘和零星的杂草,鞋子上也是布满泥土,头发油油的。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想必也是狼狈不堪的吧。 “我在外面守着,放心,绝对不会有人进来,你好好梳洗吧。”说完努了努嘴,家卉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一个满是热气腾腾的澡盆印入眼帘。待再一转头,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此时此刻,真想立刻扑到澡盆里洗个痛快,可是……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 在经过那么多磨难和担惊受怕之后,这满盆的热水,仿佛是可以洗尽所有的污浊和所有的悲伤,雾蒙蒙的一片,象是一个可以容纳藏身的净土,家卉整个人都沉在水中,“咕噜咕噜”水面上不断的冒着气泡,感受着这一刻的安全,直到呼吸困难才猛的把头伸出水面,不停的大喘气着。 泡了许久,疲惫尽消。直到水的温度逐渐变凉,才起身换上干净的衣服,深深的闻了一口,感觉到衣服里有股阳光的味道,阳光?呵呵,家卉自嘲的笑笑,真是久违的味道啊。洗完澡,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细细的打量了这帐篷,摆设简单的可以说有点空乏,一个床配以一张矮几,而矮几上居然有文房四宝,家卉意外的走过去,想不到满人的将士居然还会带着文房四宝上战场,精致的徽墨,暗绿色的笔洗,锈着花鸟的狼毫,这个贝仓利还真是特别。一边还放有一叠厚厚的宣纸,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家卉随意的拿起一张,上面工整有力的楷书却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这是李商隐有名的无题诗句,学生时代家卉颇为偏爱的一首,这表达的是主人公的意志在近乎幻灭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不渝的追求,“相思”的刻骨铭心更是可想而知了。突然大脑一紧,这字?这字分明是……连佚! 约莫半个时辰后,贝仓利掀门而入,而帐篷中空空的,回顾四周却没有家卉的身影,刚打算回头出去找找看,却冷不防的对上了她愤怒的眼神,但那包含的又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很多他理不清的情绪。“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他略过她眼中的情绪,淡淡的说着。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他的脸上,“你……”刚想说话,又猛的挨了一耳光,贝仓利疑惑的看着她,面前的女子发丝湿湿的垂着,额头依稀还有磕破的痕迹,颤抖着双唇,面色铁青。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躲开。家卉噙满泪水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连佚?” 贝仓利整个人如雷击般的怵在原地,许久才从嘴边蹦出一句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谁是连佚?我不认识。”说着就要走开。 “那你也不认识这个吗?”家卉从怀里取出当时连佚留给她的蝴蝶簪子,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这个陌生的留着落腮胡子的男子,却分明有着连佚才有的眼神,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从他面部一僵的表情中,更加确定这就是她的连佚。于是又跑到矮几上拿了他写的诗词用力的扔在他身上说道:“你的字我怎么会忘记,你别告诉我这不是你写的,你不要再躲了,我知道是你……”说完就猛的扑到他怀里,用劲所有力气抱着他,深怕下一秒他会消失。 “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吗?你知道我们吃了多少苦吗?你怎么可以……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你这混蛋,混蛋!”哭的象个孩子般,那么多日子来压抑的恐惧,担忧,无奈,悲痛此刻如泉涌般倾泻。可面前的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回抱她,只是呆呆不语的任由她抱着。感受到他的僵硬,家卉缓缓松开,痴痴的看着他,他的眼睛亦是饱含着泪水,许久许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他轻轻的一闭眼,任由泪水滴落,缓缓的抬起手,撕开了面上的易容,露出那久违的面孔,哆嗦着嘴唇:“家……家卉。” 伸出手,用力的将她拉回怀中,将她的头重重的埋入胸膛,“对不起,对不起,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可我没有办法。这些日子我也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你,家卉……家卉……”喃喃低语着。家卉未待他说完,已踮起脚尖吻住了他,那么灼热却又那么小心翼翼,营帐中顿时一片温暖缱绻起来。 家卉静静的躺在连佚的胸膛上,“我们,以后该怎么办?离开这里吧,去琼州好吗?”连佚的手指拨弄着她的发稍,叹口气道:“我的路已经走过了一半,没有办法再回头了。”家卉一骨碌坐起来盯着他说:“怎么会不能回头?我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明朝的结局我早已知道,你根本无法力挽狂澜的,你明白吗?” “你为什么一直这样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连佚认真的说。 “崇祯的大明天下在三年后终将被满人所取代,也就是大清朝,入关后的第一个皇帝就是皇太极和庄妃的儿子——福临,年号顺治。再之后的皇帝是玄烨,年号康熙,是中国最伟大的帝王之一……崇祯将在亡国的那日夜晚,杀尽宫中所有嫔妃公主,然后自缢于景山的一棵老槐树上,陪他一起死的还有他现在贴身太监王承恩。”家卉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那李自成呢?”连佚表情凝重的问。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来自三百年后的世界,你会相信吗?李自成这蠢货,原本天下或许是他的,但他抢走了吴三贵的女人陈圆圆,于是吴三贵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城门,引清兵入关,自己则成了坐守云南的平西王,但终究还是被皇太极的孙子——康熙皇帝给灭了。” 连佚不再说话,起身倒了杯酒,一仰头喝得精光。家卉真切的表情清楚的说明她没有在撒谎,三百年后的世界?虽然荒诞,但是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相信。而且很多事情已然证明了家卉和如今的女子的不同。 不知什么时候,家卉也起身轻轻来到他背后,拥着他,整个脸都紧紧贴着他坚毅的背部。“来到这陌生的时代,我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是你,是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给了我一个美好的未来蓝图,答应我,让这一切都成真吧,请你为了我,自私一次可以吗?” “贝都统,王爷叫你过去。”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连佚立刻压低了嗓音道:“知道了,稍后就过去!”门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连佚一边弄着易容,继续恢复他贝仓利的身份,一边叮嘱着:“在我没回来之前,乖乖的呆在营帐里,不会有人进来的,但你还是要小心,这里有把匕首,你拿着防身,等我回来!”说完在她额头落下重重一吻,就转身出去。 “连佚。”家卉轻声唤着“万事小心。”连佚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就从容的走出了帐篷。 第二十一章 一走进多铎的帐篷就看见他焦急的来回踱着步,一看见连佚,不,是贝仓利进来,忙不迭的跳起来问:“找到那该死的女人了吗?” “回王爷,还没有。许是已经逃出营子了吧。”贝仓利回复。 “可恶!”多铎一把扔到手中的杯子,任由它粉碎。“等把她找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气愤的说着。 贝仓利没有接口,只是安静的退到一边,看着多铎暴跳如雷的样子。周围站了一圈侍卫,但都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这个出了名的暴虐王爷,就连皇太极都对他头疼至及,如今更是没人敢上前去打扰。过了许久,多铎也逐渐平静下来,贝仓利上前一步道:“王爷,如今战事已告捷,我们也该拔营回盛京了吧?” “恩。”多铎懒懒的回应着。“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出去!”不耐烦的摆摆手。众人只得相继走出营帐。 连佚清楚的明白,找不到家卉,多铎终究是不会甘心的。现在自己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坚持,未来的路或许还是可以顺畅。可听了家卉的一席话之后,仿佛对什么都没了信心,更不要说自己现在所做的是否有意义。晚风轻轻徐来,吹动着他的衣摆,整个身影更显孤寂。当自己的信念和爱情有所冲突的时候,该何去何从呢?猛然一个念头撞进脑海,赶忙拔腿跑回营帐。 “家卉……”冲进去突然拉起坐着正在休憩的家卉,家卉惊讶的看着他道:“怎么了?火急火撩的?” 连佚边大口喘气边说:“你……你一定是老天派来帮助大明的!”家卉疑惑的看着他,只听他接着说道:“如果你是来自三百年后的世界,那你一定对如今的局势了然于胸,或许你可以帮助大明渡过难关,家卉?” “这……”家卉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的手:“我并不是史学家,只是知道一点大概的进程而已,再说你这样做是改变历史的,有违……” 不等她说完,连佚打断道:“什么是历史?我只知道我们汉人的江山不能让满清鞑子掠夺,这是我的责任,更是我对皇上的承诺。请你帮助我。” 家卉背过身去,久久没有开口,内心仿佛天人交战般激烈的争斗着。要知道自己对历史课并不精通,所知道的也就之前所说的这些而已。况且要扭转明亡的结局,靠连佚一人,即使知道再多内幕,都无法力挽狂澜的。家卉痛苦而无力的抓着椅背。终于下了决心似的转过身,看着连佚期许的眼神道:“对不起,我不能。” 明显感受到他失望落寞的神情,家卉嚅嚅的说:“我所在的那个时代,不光有汉族,还有满族,回族,傣族,布依族等五十六个民族。大家彼此团结,共同进退。而国家也不再是专属于某个人的国家。而是全国人民共同的,所有的事情都和百姓商量着来,负责带领国家的人叫主席,是由全国人民选举出来的,如果他做的不好,人民也有权罢免他。人人都是平等的。当然,也不会再有廷杖,宫刑,枭首,腰斩,凌迟等任何严酷的刑罚。这就是我所在的一个文明而进步的国度。”家卉看着他近乎不可思议的表情,顿了顿接着说:“连佚,我知道你有着一颗救国救民的心,想帮助百姓改变如今这水深火热的生活。可是,历史的发展演变自有它的规律,如果没有经历明亡清兴的过程,又怎么会到之后公平的社会主义国家呢?你现在所要帮助的只是一个时期的百姓,但惟有经历过这三百年的过程,才能使之后千万年的百姓都过着我说的那种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连佚沉思着家卉所说的一切,“会有这样的时期吗?国家不再是某朝天子的天下,而是属于普天下的百姓?这简直是天方夜潭啊。”连佚低声无力的说着。 “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要拥有这样的时代,就必须经历过明清的波折。这是历史的必然进程。如今你是想保朱家一朝的天下还是要保普天下的百姓呢?”家卉知道自己说的已经让连佚有所动摇,于是上前轻轻捧着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温柔的说:“连佚,我答应你,在不影响大的历史进程的前提下,适当的做些许改变。比如在李自城破宫之前,先救出崇祯,让他免于一死。也可以在之后的”扬州十日“或”嘉定三屠“之前做一些防御,将所有的伤害降到最低,你说好吗?” 连佚久久不语。 “贝仓利,你陪本王出去找……”多铎冷不防的冲了进来,打断了正在说话的二人。家卉一脸惊恐,而连佚也是促不及防。二人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多铎。到是多铎先反应了多来,眯着眼睛审视着连佚道:“贝仓利,你竟胆敢瞒着本王吃起独食来?好大的胆子啊!” “你别再迁怒别人了,是我误打误撞逃到这里来的。”家卉往前站了一步档在连佚身前。 多铎没有看她,眼神掠过她的头顶直直的盯着连佚,即此时的贝仓利。冷冷问着:“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连佚脑中百转千回,但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沉寂之后传来多铎放肆的笑声。“别怵那了,不管你怎么找到她的,我只在乎这结果。人现在就带走了。”说完,一把拽着家卉的胳膊就要离开。连佚本能的往前跨了一步,却分明看见家卉轻轻的摇着头。呆呆的站在原地,暗恼着自己曾几何时变的这样瞻前顾后起来,分明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可如今就连保护她的能力也没有,心乱如麻得拿起桌上的一壶酒猛的浇在自己头上。 多铎粗暴的把家卉扔在地上,喘着粗气恶狠狠的道:“逃的出吗?你注定在本王掌心了!”家卉一扫几日前的恐慌,而是镇定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冷笑道:“堂堂豫郡王也不过如此吧?”多铎不解的看着她:“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你给我。” “你这一生强占的女子一定不少,却没有一个女子是甘心跟随你的吧?就算现在你王府中的女子一心讨好奉承你,也仅仅是因为怕你,而没有一个会是真心爱过你吧?”多铎诧异着她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可细细想来,她说的却也都是事实。“我一弱小女子,你若强占我,我定无反抗之力,惟有一死。而你也不过是在众多强占的女子中又增加一个而已。你觉得这是英雄所为吗?” “可笑,那你告诉我什么是英雄?”多铎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问着。 “你以为获得一场战争的胜利,抓到很多俘虏和战利品就是英雄了吗?充其量也就是个草寇。英雄不仅仅是可以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更有着优秀的品格,同时还能拥有世间女子的爱慕之情。这些?你能具备吗?”家卉不卑不亢的说着。 “无稽之谈。”多铎道。 家卉依旧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是真英雄,那就不该逼迫我。如果你是真英雄,那就征服我,让我真心的爱上你。不然你就是个泼皮无赖!” 从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一番话,多铎若有所思着弹着手指,沉吟片刻后道:“你们汉人女子就爱整这虚头八脑的,什么爱不爱的?” “王爷你不会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吧?”家卉轻视的撇过头。 多铎宁可家卉和他争吵,也不愿意看到她蔑视自己的眼神,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哈,滑稽。本王就不信征服不了你这小女子。不就是象虞姬爱楚霸王,玉姐姐爱我哥那样的吗?哼,你等着,终有一日,本王会让你甘心匍匐在我脚下,甘心情愿跟我一辈子!”多铎孩子气般赌气的说着。 “在我没有爱上你之前,你不能碰我,更不能侵犯我!”家卉补充了一句。 “你太小看我了。等着吧你!”说完,多铎竟然就此离开帐篷了。 直到确定多铎真的离开走远了,家卉重重的嘘了口气,整个人顿时虚脱的倒在椅子上。这兵行险招的一步棋,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但如今却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至少这段日子,多铎是不会再来冒犯她了。现在唯一担忧的就是那满心愚忠的连佚,不知道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能否起到作用。家卉昏昏沉沉的靠在椅背上熟睡过去。 第二十二章 多铎的先头部队被通知率先回盛京。一早多铎就来通知家卉准备起程,家卉想在走之前和一个人告别——秀屏。 于是在两名士兵的陪同下,家卉来到了营区后方的乱葬岗,时值春日,可这里依旧显得阴森萧条,附近埋的都是一些战死的士兵或一些俘虏,没有墓碑和墓志铭,横七竖八的随意葬着。一名士兵指着一棵槐树旁隆起的小土堆说:“这就是她的墓。”家卉转过头对他们说:“你们可以退远一些吗?”两士兵面面相觎,随即便退到家卉身后十米左右的地方,但眼睛依旧定定的看着她,深怕她会逃走。 家卉也不理会二人,静静的跪在墓前,拿出随身带来的木板和匕首,边刻边喃喃细语道:“姐,我来向你道别的,本想有好多话要说,可此刻却觉得说什么都很徒劳,姐,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来到了我身边,可是……我却没有能力保护你,现在你该和你相公团聚了吧?我也找到了我的男人,可是我们现在还无法在一起,未来要面对的一切都觉得很茫然,很无力。可是请你相信,不管我要去哪儿,要去多久,你都是我姐,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如果将来我有了子孙后代,我也会带他们来祭拜你,我会告诉他们:这里埋的是我们家的恩人,永生都不能忘记!” 说完拿起刻好的木板,赫然跳出几个大字:韩氏秀屏之墓,家卉泣立。 用双手在泥地上挖了个小坑,把墓碑轻轻放进去,同时把连佚送的蝴蝶簪子埋了进去,“姐,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我最珍贵的,留在你身边,当个念想吧!”说完再把土覆盖住底部,重重的拍打几下,直到确认稳固。身后的侍卫不断的催促着该出发了,于是家卉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缓缓离开。 一回到营区,就看见多铎着急忙慌的等在门口,身后浩荡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拔营回盛京,一看见家卉回来就随即把她领上了一辆精致的马车。一上马车,顿然觉得眼前一亮,想来必是多铎一番精心的准备,粉红色的幔帘下垂着厚厚的流苏,车内紫色的靠垫锈着金色的花鸟,矮几上放了一个红木的食盒,一派富贵。家卉静静的倚在窗口,掀起帘子,远远的看着连佚挺拔的背影坐在马背上。命运的洪流真是可怕,可以把人推到无尽的绝地而依旧束手无策!家卉冷不防的打了个寒噤,想到无可预知的将来,突然觉得特别想哭,但眼泪终究没有掉下。 阳光猛的照射进马车,原来是多铎进来了,手中拿了一个信封:“这是给你的。”家卉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老叫你喂喂的吧?” “家卉!” “家卉?”多铎轻轻的重复着,仿佛仔细回味着。“好名字!”突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就退出了马车。 家卉看着信封上歪歪斜斜的汉字:美丽的小汉女收。拆开信封,取出浅黄色的信纸,里面写满了动人的诗篇,有李白,白居易,李商隐,李清照等等几十个诗人的。看来多铎是把所有他知道的汉人的情诗都写上去了。家卉没有细看,草草的扔在一边。 马车颠簸的在路上行驶着,连佚始终没有回过头看家卉,或许他此刻也是心乱如麻。用力的甩甩头,想把连日来所有的烦恼忧伤都甩走,只想贪恋此刻动人的风景,路边的河塘清澈无比,微风吹动下,拂起阵阵涟漪,岸边的柳树也发起新芽,绿的那么夺目。鸟儿不停的啼唱,仿佛庆祝春天的到来。这样的好山好水好风光,原本该和连佚在一起畅游山水的,可现在却…… 马车渐渐停下,前方一阵嘈杂,家卉疑惑的走下马车,门口的士兵赶忙拦着她道:“郡王吩咐姑娘不得离开马车!”家卉没有为难他,知道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于是转身准备上马车。 “你们放开我姐姐,放开!”一个少年的声音远处传来,家卉细一聆听,觉得异常熟悉,再一想,好象是之前救过的明珠。于是忙推开侍卫冲着声音寻去。只见军队的最前方,一个瘦小的少女双眼紧闭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正是明巧。旁边的明珠边抱着她边怒目瞪着多铎。多铎正预扬起手中的鞭子,家卉忙喝制:“住手!”跑了过去道:“何必对两个孩子下狠手。” 多铎一看是她,忙笑着说:“这两个小东西躺在大路上挡住了我们的道,让他们滚还不肯滚!你怎么下来了?赶快去马车里呆着吧。” 明珠似乎没有认出家卉正是当初女扮男装救他的人,倔强的昂着头道:“我姐姐累的体力不支而倒,并不是要挡你的道。”“还敢回嘴?”多铎准备抬脚踢上去,却突然想到家卉就在旁边看着,赶忙想把腿收回,却又觉得这样缩回来太没面子了,可怜那右脚还僵在半空中,于是只得甩了甩脚,笑着对家卉说:“这脚怎么那么酸啊。” 家卉没有理会他,而是轻轻走上前去,扶起明巧,摸了摸她的额头,对着明珠说:“你姐姐是在发高烧,需要马上就医。”抬头却发现明珠愣愣的看着她,良久,他狐疑的轻喊:“你是那个小哥?”显然聪明如他,定是已经认出家卉来了。家卉朝他眨眨眼,示意他不要做声,明珠点点头。 “家卉,你和这两个贱民叨咕些什么呀?走吧!”说完就拉了家卉起来。家卉推开他的手道:“王爷,此二人也是满人,您可否收留他们?我看这少年年纪轻轻,却颇有胆识,将来必是可用之材!”多铎认真的审视着明珠道:“小鬼,你叫什么?” 明珠不卑不亢的说:“我不是小鬼,我都十二岁了,我叫纳兰明珠!”多铎道:“看在家卉的份上,你就到正白旗营中当名士兵吧,不过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行吗你?”蔑视的打量着瘦弱的明珠。 明珠不服输的站的笔直,仿佛这样会显的高大一点,对着多铎道:“我可以的,我不怕吃苦!” “好,那你现在就随着大军走吧!”多铎说完转身就走,来到家卉面前道。“我做的不错吧?” “那姑娘怎么办?”家卉指着明巧道“把她抬进我的马车,找军医过来看看吧!” “不行!”多铎严词拒绝“那马车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怎么可以给那么脏的闲杂人进去,不行不行!” 家卉瞪着他,也不开口。半晌多铎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哎~~好吧。来人!把她抬到马车里去!”几名侍卫上来,七手八脚的把明巧抬进家卉的马车。家卉这才松了口气,转身也准备回马车,却看见远处连佚若有所思的表情,发现家卉看着他,就跨着马儿朝前去了。 不一会军医就过来给明巧诊治,搭了会脉搏,平静的说:“没事,这姑娘就是营养不良,连日的劳累才引起高烧,我开副药方,调理几天就会好的。现在不宜进补,还是先给她喂点小米粥吧。”说完就下车拿药去了。 家卉替她把被子盖盖好,端详着她瘦小的脸庞,这样的年纪,按理说是该在父母的宠溺下快乐的成长着,可如今因这纷繁的战事而颠沛流离,不禁皱起眉头来。 “我可以进来吗?”马车旁传来明珠的声音。 “进来吧!”家卉轻轻的道。明珠掀起帘子,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支吾了半天道:“我该叫你大哥还是大姐呀?” 家卉莞尔一笑:“呵呵,我难道长的很男人吗?”明珠紧张的摆着手:“不是不是,只是………只是…。”越解释越描黑。 “呵呵,逗你玩呢。以后你就叫我家卉姐吧!”家卉拍拍他的肩膀道:“明珠,你以后的富贵自当不可限量,但你一定要做个正直善良的人,知道吗?” 明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谢谢家卉姐,我记下了!以后自当做个和您一样善良的人!能否富贵我不在乎,只想让家人过着安定的日子足矣!”明珠说的异常真诚,家卉也相信他此刻所言必是真心话,可人的欲望永无尽头,利益的诱惑往往会让人忘记最初的梦想。家卉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个瘦弱真诚的少年和日后权倾一时,利欲熏心的“明相”结合起来。 明珠被家卉看的不好意思起来,轻唤着:“家卉姐,怎么了?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边问边用手擦拭着自己的脸。家卉笑笑说:“没有啊,不过我现在很想做一件事情,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明珠迷惑的看着她,突然家卉伸出手,稍稍用力的捏了下他的小脸。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明珠被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跟着瞎乐起来,一派天真! 第二十三章 马车依旧颠簸着行走了几天,眼看盛京就快要到了,多铎下令在城外扎营,让人先进城通报皇太极。初夏的夜晚,晚风拂过脸庞格外的舒服,家卉趁着多铎出外巡视的机会,悄悄来到连佚帐篷,可是他却不在篷内,等了一柱香的工夫,依旧不见他回来。于是在营帐附近走走,来到小溪边上,忍不住想玩玩水,便拖了鞋袜泡起脚来。溪水凉凉的,真个人精神顿时一震,这几个月所有的思绪都跟着连佚转动,可现在局势如此危险,家卉暗下决心,要扭转连佚这个八股思想。 “别着凉了!”连佚的声音意外的从背后传来。 家卉猛的转过身,来不及穿上鞋袜就站了起来,赤着脚站在湿湿的草地上,拉着他的手道:“这几天,你怎么都没有和我说话?” 连佚笑了笑道:“没有,只是不想引起怀疑。家卉,这次满人获得了锦州战役的胜利,定会趁胜追击,我一定要想办法弄到战略部署图。”说完不禁叹了口气。 “连佚,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我之前所说的,你都不相信吗?”家卉忿忿的说着。 “对不起,不是我不相信,只是,我不愿意相信!”连佚凑进她耳边喃喃道:“你知道吗?世界上最可怕的是真相,但比真相更可怕的是信仰的崩溃!” 家卉愣愣的呆在原地,信仰的崩溃!那么严重的字眼。 “家卉,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未来的世界是如何的先进,但我只有此刻,我只有今生。我无法看见我的国家被沦陷,无法漠视百姓水深火热。或许你不愿意帮助我,但是我还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来帮助大明,辅助皇上,希望你可以明白!”连佚扶着家卉的肩膀,坚定的说着。 家卉闪躲着他的眼光,不知该如何接口。勉强笑了笑,推开连佚的手道:“我好乱,让我冷静的想想吧!”说完就匆匆的穿好鞋袜跑开了。 连佚呆呆的看着她跑远的身影,忍不住又叹起气来。 逃开连佚的目光,家卉回到了帐篷,多铎早已等候在内,翘着二郎腿道:“去哪儿了?”家卉依旧沉浸在之前的思绪中,瞟了他一眼,就径直走到书桌前发起呆来,也不理会他。不一会感觉到一个喷热的鼻息靠近面前,一抬头对上多铎似笑非笑的脸孔。 “干吗?走开点。”家卉不耐烦的转过头。 多铎两手托着腮,孩子气的说:“你和我府中的福晋们真是不同,她们从来不会给我脸色看的,都围着我转。这次回京,我会禀告大汗,我要纳你为侧福晋。” 家卉冷不禁的倒抽一口气,随即恢复镇定,冷冷的说着:“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我没有忘记啊,我答应在你没有爱上我之前不会碰你,但没说不娶你啊。你可以嫁了我之后再爱上我啊,我不介意的!”说完就贼笑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她手中,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抄写旁人的诗,这次是我自己写的,你看看吧。” 家卉看着手中的信,刚想放到一边去,就被多铎按住:“看一下吧,我想了整宿的呢!”看着他特别无辜的眼神,叹了口气,慢慢的打开信封。字迹依旧是歪歪斜斜的。 “那日初见,思绪万千。 伊人在前,惊为天人。 但愿此生,有美在旁 即使没钱,也无遗憾!“ 家卉忍不住要笑起来,这写的什么鬼东西,既没有条理又无寓意的。多铎却以为家卉是感动的微笑,不禁得意洋洋起来:“看吧,我第一次写诗还是很不错的吧,幸好我是从武的,若我从文啊,那就没李白,白居易什么事了,哈哈。” 家卉强忍着笑意,对他说:“你写的这东西啊,用四个字形容就是——不知所云!” “怎么会不知所云呢?我不是云的挺好的啊,你看这词,这压韵,这意思。都很明确啊!”多铎边看着自己写的诗,边吹嘘起来。仿佛自己已然是个大文豪! “好了好了,信我收下了,你先出去吧,我很累,想休息!”家卉下起了逐客令。这次多铎没有再赖着不走,而乖乖的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来个灿烂的笑容。 送走了多铎,帐篷又恢复一如既往的阴沉,连佚的话如鸣钟般在耳边回响。身体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不断的对话着:一个叫理智的说要劝连佚离开这是非之地,远走他乡。一个叫情感的说既然爱他,就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支持他,帮助他。 游走于两个不断较量的声音之间,家卉倍感疲惫,不知不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接到皇太极已准备出城迎接的快报。多铎命令部队赶快出发,家卉还没睡醒就从帐篷被移到马车里去。整个人依旧有点昏昏沉沉,手里捧着暖暖的茶水,离盛京越来越近,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快。隔着薄薄的纱幔,看见连佚始终在她前方五米左右的地方,这看来短短的五米,却在此刻如同天涯,想要伸手,却根本无法触及。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马车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并最终停止。看来已到了城门口了,家卉双手不断的搓动着,正显此刻焦虑的心情。 “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远远的就听到一个充满笑意的洪亮的声音:“众将请起!”想来必是皇太极。之后又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家卉也没有细听。不一会,就听到整列军队前进的声音,但惟独她的马车文丝不动。不安的念头直冲脑门。一阵细小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停在马车门口,连佚生硬的声音响起:“姑娘,郡王请你下马车!” 家卉狐疑的掀开门帘,看到连佚此刻贝仓利的面容,慢慢的走下马车。赫然面前站着三个人,左边的多铎,右边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中间一个一身戎装,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眼睛异常锐利的打量着家卉。家卉被看的全身毛毛的,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多铎挡着家卉身前对中年男子道:“大汗,你别这样看着她,会吓坏她的!”原来这人果然是皇太极。 家卉忍不住抬头对着他的眼睛,许久,皇太极哈哈大笑起来:“十五弟的眼光越来越高了,这姑娘不错,找个机会带进宫,让你四嫂也认识认识。”多铎边笑边回头对着家卉道:“还不快给大汗请安!” 家卉愣愣的没有反映,眼角的余光却分明看到连佚脸部的肌肉不停的抽动着,扶剑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成拳头。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家卉不禁脑中闪过一丝主意,赶忙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道:“家卉给大汗请安!” 皇太极忙不迭道:“好好好,真是个乖巧伶俐的姑娘。十五弟你求的事情,朕准了!” 多铎笑着就跪谢道:“谢大汗恩典!”说完就笑着对家卉道:“大汗已经赐婚了,以后你可就是我的侧福晋咯!”声音不大,却不偏不倚的传进连佚的耳朵。握紧的拳头不断传来“咯咯”的关节声。 家卉看了他一眼,随即也跪地谢恩。多铎原本以为她会生气而拒绝,想不到会这么爽快的答应。虽感奇怪,但更多的是惊喜。笑着说:“大汗,我们回去吧!我先带她进宫给四嫂看看。”于是五人结伴前行着进城,一路上多铎心情大好,不停的和皇太极说着前线的事情。两人有说有笑,俨然一对好兄弟,似乎看不出有芥蒂的样子。那将军模样的人始终走在皇太极身后一步的位置,保护在侧。家卉和连佚则走在最后。两人没有交流,偶一相视的目光,便看见他那即将喷溢的怒火和明显受伤的眼神。轻轻的唇语道:“选择和我远走天涯还是选择参加我的婚礼,只在你一念之间!” 连佚没有看他,沉默片刻后道:“为什么要逼我?你真的很残忍!”说完就朝前走去,和那将军并排在一起。家卉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着:“傻瓜,我何尝愿意如此待你,我是想救你啊!” 很快就到了皇宫,多铎让连佚先回郡王府,家卉则被带进宫去见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一个和崇祯的周后一样温柔婉约的女子,但眉宇间多了几分精明和满人特有的大气。经过多铎简单的一番介绍后,她热情的拉起家卉的手嘘寒问暖起来。多铎则大刺刺的坐在一旁边瞌着瓜子边时不时的插了几句。 “你看这汉人的姑娘啊,就是比满人姑娘温柔细致,连我看了都会心动呢,十五弟可真是好眼光啊!”哲哲笑着道。家卉尴尬的朝她笑了笑。但所有的心思却早已飞奔到连佚身上,想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不免心都微微的疼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家卉始终被安顿在清宁宫和哲哲同住,每日都会有其他几宫的女眷来向哲哲请安。多铎也总是时不时的抽空溜进来,送这送那的,捣鼓了很多小玩意送来。可惟独不见连佚的身影。家卉总百无聊赖的在花园中呆坐。此刻依旧闲坐在亭子中看着这满园的花枝,虽然烈日炎炎,但就是不想回屋子,那空旷的殿宇,总让人莫名心颤。 “沈姑娘,皇后请你到前殿去!”一个身着旗装的宫女前来通报。 “好的,我这就去。”说完家卉就起身准备往前殿走去。 “姑娘……”宫女轻声喊住她到:“皇后吩咐请您换身衣裳。”说完就引着家卉进房。家卉疑惑的跟在她身后,进了偏厅只见桌子上摆了一身宝蓝色的旗装,打开一看精致的绸缎上绣着白色的荷花,格外清新雅致。在宫女的帮助下,穿好了衣裳和盆底鞋,走起来还真是吃力,摇摇晃晃的。最后又带上了旗头,估计也有2,3斤重。家卉不禁暗想:这满人的姑娘还真是受罪啊。好不容易一切穿戴整齐后,就由宫女牵引着向前殿走去。穿过这蜿蜒的亭台,不一会就来到前殿门口,里面传来阵阵的笑声,家卉深呼吸一口,就抬脚进去了。 “哎呀,家卉你来啦?”哲哲一见她进来,忙热情的朝她招着手“来来来,坐我边上来。”家卉环视了一圈,周围坐了约莫5,6个一派富贵的女子,发现她们同样也审视着她。于是低着头快步走到哲哲身边去。“给皇后请安!”走到她面前微微的福了福身子。 “别整这些个虚礼了,来到我这就是来到自己家。”哲哲扶起她笑着说“来,我给大家介绍下,这位姑娘就是多铎未来的侧福晋,是个汉家姑娘,你们看,多水灵呀!”家卉涩涩的朝众人行了个礼。 哲哲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右手边第一位女子开始介绍起来:“这位是麟趾宫贵妃,旁边这位是永福宫庄妃,大汉一直都称她为后宫女诸葛呢,呵呵,后面这位是英亲王的福晋和睿亲王的福晋,家卉啊,你和她们以后可就是妯娌关系咯。”哲哲笑着说。 家卉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庄妃身上,这个集美貌与智慧的女子,这个令多尔衮惦念一生的女子,这个流传后世神秘的女子,此刻竟真实的端坐在自己面前,不禁忍不住惊叹起来。细细打量着,她一身浅紫色的衣服,身上别无它饰,只有胸前挂着碧绿的玛瑙项链,虽然素雅,却难掩那一身的贵气,正如曹植在洛水边写下《洛神赋》中形容的一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家卉简直看呆了。庄妃感受到家卉愣愣的呆视着自己,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一下,唤回了她的思绪,家卉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 “喔唷,家卉妹妹怎么看玉姐姐都看傻了呀?”一旁的睿王福晋小玉儿讪笑的问道。周围的人也好奇的等着家卉的回答。 “真是失礼了,只是乍一看庄妃,感到惊为天人,这才忍不住的看呆了。”家卉诚实的说出此时所想。周围顿时低低的笑成一片。大玉儿也不禁脸红起来:“家卉妹妹说笑了,这后宫之中,美貌在我之上的大有人在呢。妹妹不也是精美可人。” “可是玉姐姐偏偏有独特的魅力呀,不仅可以吸引男人的目光,连女人啊,都会不自觉的被你迷惑住呢!”小玉儿话中有话的说着。倒是哲哲出来打了圆场:“呵呵,要我说呀,玉儿是北方之花魁,家卉是南方之花冠。彼此呀不分上下。好了好了,今儿个天热,大家喝点冰镇酸梅汤吧,还有尝尝我亲手做的山楂糕。”说完几个宫女鱼贯而入,端进新鲜的糕点进来。 之后大家在清宁宫用过午膳,才各自散去。皇后习惯下午小憩一会,于是家卉便一个人去御花园里闲晃着,满人的花园虽不及南方园林的精美,但也别有一番风情。夏日的午后,阳光虽然灼热,但可以让人整个身心都温热起来。 远远就看见多铎和连佚从湖心廊中走来,几日不见,连佚仿佛又瘦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多铎以为家卉在迎接他,笑着快步走来,“呀,第一次看你穿咱们满人的旗装,恩!果然是别有风味,比这宫中任何的女子穿的都漂亮。”边笑边上下打量着。 家卉偷偷的瞥了连佚一眼,他的眼中也是充满了赞叹和惊讶。但稍纵即失,随后就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容,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家卉的心好象被重重的揉了一下,从认识连佚到现在,他从未如此冷漠的对她,看来上次的一番话是真的伤到他了。 “你怎么进宫了?”家卉问着。 “哦,进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顺便和大汉讨论下场战役的事情。”多铎答。 “下场战役?你们有什么打算啊?”家卉试探的问着。和多铎并排走在前面,连佚则踱步尾随其后。 多铎打马虎眼道:“姑娘家管这些干什么呀?你就安安心心的呆在宫里,等着当我的新娘子吧!晚些时候让四嫂挑个黄道吉日,我就把你迎进门!” 家卉假装生气的独自快步往前走,多铎急急的跑上去拦住她道:“怎么了嘛?” “原来你以前说的都是骗我的,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否则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既然不信任我,就离我远远的,走开啦!”说完甩开他的手要走。 “好拉好拉,我的姑奶奶,我告诉你还不行嘛。我打算趁胜追击,直接打进关去,捣了崇祯的老巢!”多铎急的脱口而出“不过这可是机密,你别对任何人说!”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战呢?”家卉边问边看了连佚一眼,示意他仔细听清楚。 “呃,下月初九是崇祯周后的生辰,以他们汉家的想法,肯定会大操办,既为皇后庆生,又可以冲喜。所以这时候进攻一定可以让大明促不及防!”多铎轻轻的说着。 “哦,这样啊,下个月初九啊!”家卉故意提高嗓门重复着,确保可以让连佚清楚的听到。“那你先去忙正事吧,我回清宁宫去了!”说完就朝清宁宫走去,穿过连佚身边盯盯的看着他,可他却撇过头。家卉愣了愣,随即倔强的昂着头走开了。 崇政殿后厅,皇太极和多尔衮正在聊着,看见多铎进来,忙打趣道:“咱们的新郎官来了,十四弟,你看这小子最近总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多尔衮笑着说:“看来这世界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多铎忙不迭的解释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啊,不就是纳个妾嘛。我有那么在意吗?” 皇太极和多尔衮相视一笑,忍不住要捉弄起他来:“十四弟,既然他说无所谓,那我看不如把这汉家姑娘指给豪格吧,这小子这次松锦之战也颇为卖力,就当犒劳他了!” “行啊,四哥这主意不错,我看就赏给侄儿吧!”多尔衮看这多铎脸色铁青,忍不住也帮腔起来。 终于多铎坐不住了,猛的站起来,冲着二人道:“不行不行,我什么都可以让人,就这汉家女子不行,谁敢和我抢,我就跟他拼命!”说完就面红耳赤起来。 “哈哈哈哈”两人不禁大笑起来,多铎这才发现原来二人是在捉弄他,便不好意思的搔起头来,一脸傻笑! 连佚和另几个侍卫守在门口,里面的话语清楚的传来,拳头紧紧的握着,真想利马带着家卉远走高飞去,可是……有太多的可是了。仿佛千斤的重坠压在心头,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家卉没有回哲哲那里,而是依旧独自闲逛着,来到湖心亭中,斜靠在围栏上,看着湖里的红鲤自由的游来游去。突然想到了连斐,在出来寻找连佚的前一天,也是这样的午后,和连斐一起赏鱼,如今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当时走的匆忙,也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的。不知道他是否在到处找她,哎,也不知道他过的是否安好。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的叹起气来。 “妹妹怎么独自在这里呀?”一个温柔的声音身后传来。家卉猛的一回头,看见庄妃正笑盈盈的朝这边走来,赶忙肃立着道:“给庄妃娘娘请安!” “快别行礼了,这也没外人。”庄妃急急的上前扶起她来“不介意姐姐我和你一起赏鱼吧?” “怎么会呢?娘娘请坐!”家卉微笑道,对于庄妃总有着敬佩与好感,她是个伟大的女人,忍受过那么多的痛苦,却依旧那么坚强,想到她之后的命运,不禁心疼起来。 “家卉妹妹,我怎么总觉得你的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哀愁,是住的不习惯吗?”庄妃关心的问着。 “没什么,可能来到一个新的环境不太习惯吧!”家卉胡乱的找个理由搪塞,眼光却看着远远的天际,若有所思。 “呵呵,我当初刚从客尔沁嫁进来的时候,也是觉得万般不惯的。日子久了就会好的!”劝慰着家卉,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道。 “庄妃娘娘,您现在过的幸福吗?”不知道为什么,家卉脱口而出的问着,或许这个问题压抑心头很久了,从第一次在历史书中看到大玉儿和多尔衮以及皇太极的故事,就一直好奇着,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跨越这三百年的时光,可以亲眼看见她,和她说话。便忍不住想问。 庄妃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宫中的女子能够服侍帝王,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已是天大的福气了。”她避重就轻的回答着。家卉知道自己这样问已是逾越了,便拉着她的手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个情深意重的男人深爱自己的话,那即使没有锦衣玉食,也是一种幸福。”庄妃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家卉,久久不语,只是覆盖着她的手,一脸笑意。 第二十五章 七月初七,一个美好的日子,可是由于战争的因素,整个大明朝中并未有过多的节日气氛。一早领班太监就逐个宫殿的送东西,都是些香水啊,首饰什么的。晌午时分送到了撷芳斋。走在最前面的太监尖声尖气的喊道:“皇上赐玄贵人法兰西香水一瓶,白玉如意一对,南海夜明珠六颗,红珊瑚树一株,黄金一百两!” 玄舞跪接道:“谢皇上恩典。”众太监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桌案上,就恭敬的退出了屋子。玄舞起身看着这一桌的珍宝,把玩着那瓶浅绿色的香水,打开盖子轻轻的闻了一下,浓郁的栀子花的芬芳幽幽的飘散开来。 崇祯着一身月牙白的袍子轻轻的走来,示意周围的宫女都退下,玄舞多年的练武经验已经可以准确的知道有人靠近,但她没有回头,知道必是崇祯。崇祯由后环抱住她,闻着她发丝间的香气道:“喜欢朕送的东西吗?” 玄舞假装意外道:“皇上你怎么来了?我很喜欢,谢谢!”说完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落下重重一吻。崇祯牵着玄舞走到窗边的椅子旁坐下,拉着她跌坐在自己怀中,摩挲着她的耳朵,呢喃着:“今天是七夕,朕只想和你一起过。”玄舞羞涩的低着头道:“皇上就不怕众姐妹吃醋吗?” 崇祯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根红绳,执起她的左手轻轻的扣上:“刚才的东西是皇帝赐给贵人的。这根手链是相公送给娘子的!”说完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啄。玄舞端详着手腕上的链子,由细小的红丝编成的红绳,下面坠了一个碧绿的小木鱼,别致中透着俏皮,简直爱不释手。“喜欢吗?这是朕从相国寺求来的,保佑你一生平安!” 玄舞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崇祯,眼光竟那么清澈:“我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可是,可是我却没有准备礼物送给皇上啊!” “那你中午的时候为朕做几个可口的小菜,从你进宫到现在,朕还没有尝过你的手艺呢!弄的清淡点,就你我二人小酌一番!”崇祯温柔的说着,食指绕弄着她的发丝。 “好,那我这就去小厨房准备,皇上您小坐片刻!”说完,玄舞就跑到偏后厅的小厨房去了。崇祯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小厨房里,玄舞忙碌的洗菜,切菜,一旁的宫女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简直插不上手。“贵人,这些粗活让奴婢们做吧!”众人轻声劝说着。 “不用了,你们都退下吧,我自己来。”边说边开始炒起菜来,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俨然一个幸福的小女人。约莫一个时辰的工夫,一桌精致的菜肴就呈现出来。几个宫女小心的端过菜肴走到前厅,最后只剩下一个排骨枸杞山药汤还在炖着。玄舞看着“噗噗”翻滚的汤水,冷不防的想到了玄越交代给她的东西——三雀草!此刻正安静的躺在自己袖袋里,犹豫着该不该下毒,想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之前崇祯虽然也常来撷芳斋,但所有的茶水几乎都由下人泡好递上的,几乎没有机会接触他的饮食。这次,绝对不能错过了。 环顾四下无人,随即小心的从袖袋中取出三雀草,轻轻的撒在汤水中,搅拌一下后就盛出。自认天衣无缝,殊不知,始终有个冷冽的目光尾随其后。端着汤走进前厅,却不见崇祯的身影,遂问一边的宫女道:“皇上走了吗?” 宫女必恭必敬的答着:“皇上在厢房休憩,奴婢这就去请!”玄舞“恩”了一声。 不一会崇祯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看到满桌子可口的小菜,笑着说:“真是辛苦你了,这么一会工夫就弄了那么多菜。”玄舞边张罗着碗筷边答:“不辛苦,比起皇上日夜操劳,我这些不算什么的。” “你们都退下吧!”崇祯对着周围一圈的宫女太监道。众人微微一福身子都相继退出了撷芳斋。 “现在就你我二人了,以后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不要叫我皇上,叫我由俭,知道吗?”崇祯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玄舞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叫出口,看着崇祯期许的眼神,咽了口唾沫,轻轻的唤着:“由俭!” “哈哈哈哈,那以后我就叫你舞儿吧!”崇祯边说边夹了一块里脊肉到嘴里“恩,好吃好吃!” “皇上,哦,由俭。”玄舞欲言又止道:“其实玄舞这个名字不是我的真名,是当了杀手后取的,我本姓叶,名小蝶。” 崇祯放下筷子,看着她道:“叶小蝶?真好听的名字,其实不管你叫玄舞也好,小蝶也罢,都是我的妻子,我都会好好照顾你一生的!”玄舞眼眶湿湿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眼角,随时都要喷涌出来似的。赶紧转过头,不让崇祯看见。崇祯小心的捧过她的脸,温柔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玄舞胡乱的擦着眼睛,对崇祯道:“快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崇祯一脸真诚道:“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以后的日子里,我不会再让你流眼泪了,相信我好吗?” 玄舞乖乖的点着头,崇祯夹了一块虾仁炒鸡蛋道:“多吃点,看你那么瘦,小心冬天的西北风把你刮走啊!”玄舞一脸笑意的吃着,有种从未有过的感受漫溢心头。 “咦?这可是我最爱喝的汤,你是怎么知道的?”崇祯说完,就拿着汤勺盛了一大碗“呵呵,我先喝咯!”说着就凑上前去,玄舞猛的一激灵,端过他面前的汤道:“皇上,我……我忘记放盐了!”说完,把碗里的汤倒回大汤碗里,急匆匆的说:“我拿回去再加工一下,您稍等片刻!” 崇祯笑着道:“你这迷糊的小傻瓜!”刚一说完就听到“哐啷”一声,跑进小厨房一看,整个汤碗都摔碎在地了,玄舞一脸沮丧的看着他说:“对不起,手太滑了。”崇祯赶忙拉起她的手道:“没事没事,手没烫着吧?碎碎平安嘛。”说着就拉着她走到前厅继续吃午膳。整个中午两人有说有笑,似乎都忘记了各自的使命,只贪此刻。 盛京御花园,哲哲和几宫女眷连同家卉正在花园赏花,“家卉啊,这江南的风景是不是比盛京更美?”小玉儿问道。 家卉看着四周的美景说:“江南的风景更多的在于它的小桥流水和它婉约之美。其中以苏杭为典范,古来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说。南方的园林独具特色。园内的四季晨错变化和春秋草木枯荣以及山水花木的季相变化,使人们可以不出城郭而获山林之怡,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乐。”家卉滔滔不绝的说着。 众人听的都沉醉了,哲哲先开了口:“被家卉说的,我真恨不得立刻就去南方山水中畅游一番呢!” “那还不容易啊,等将来我们满人拿下了这整片江山,皇后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小玉儿阴阳怪气的说着,浑然不顾家卉此刻的尴尬,随又问着:“家卉啊,你说你是希望汉人坐拥这江山,还是希望满人坐拥这江山呢?”好象等不及要看她出丑的样子,暗自窃笑起来。 家卉早料到小玉儿会刁难她,不卑不亢的道:“这个天下,从来都不是属于某个人的,也没有人是理所当然的可以坐拥这江山。天下有德者居之,只要让百姓过身太平日子。谁当皇帝都不重要!” 话一说完,就听到阵阵鼓掌的声音,众女眷回头一看,原来是皇太极和多铎几兄弟走来,大家忙不迭的给他请安。“家卉,想不到你区区一弱女子,居然有如此论调,实在难得啊,难得!”皇太极来到她面前,赞许着。 “呵呵,我就说吧,她很特别!”多铎轻轻的对着多尔衮说。家卉第一次看到这个传说中的男人,日后的摄政王,这个浓眉锐眼的男子,高大挺拔,混身充满了生机和男子气概。此时他的目光越过家卉,落在她身后的女子——大玉儿脸上。严苛的脸上不禁多了几分温柔。 “今天是七夕,四哥可有什么东西要送给众位嫂子啊?”多铎打趣的问道。 “呵呵,我们可不时兴过这个,晚膳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饭就可以了!”皇太极轻描淡写的说着。随即走到凉亭中坐下。家卉正欲走进去,却被多铎拉住道:“喏,这个给你。”说完摊开手掌,露出一个漂亮的黄玉手镯“我给你戴上吧!”不由分说的替家卉戴好,一个劲的说:“漂亮,真漂亮。家卉戴什么都那么好看!” “你们小两口就不要腻味了,等到下个月二十,就给你们办喜事,以后呀有的是时候在一起,呵呵!”哲哲看二人站在亭外,忍不住的笑起来。 “啊?要那么晚啊?四嫂你也不找个近点的日子,这我还要等上一个多月呢!”多铎猴急的说着,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家卉却不安的扫视着亭外,周围除了往来的宫女太监,却没有连佚的身影,便忍不住黯然神伤起来。 第二十六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多铎暴跳如雷的在屋子里吼着,烛火明明灭灭的闪动着,映照在他愤怒的脸上:“那么好的一次进攻机会,崇祯竟然会有所准备,实在不可思议!” 多尔衮静坐在一边,也不开口。只顾品着杯中的龙井,一脸淡然。多铎急得一把抢走他手中的杯子道:“哥!你还有心思喝茶!” “既然已成定局,又何必懊恼。一次战役的失败并不能阻碍整场战争的成败。”说完站起身准备出门。却被多铎一把拉住:“我越想越不对啊,这么精密的策划,崇祯那猪脑子根本是料不到的!哥,我气不过。原本那么好的一次表现机会,现在白白的错失,害得我还被皇太极训了顿。” “除了你我兄弟以及几大将领,你还把这事告诉过谁?”多尔衮不急不徐的问道。却有如闷雷般打进多铎的心——家卉!他唯一告诉的外人就是家卉。不对不对,家卉一介女流怎么会参与这种事情。 “是谁?你告诉的是谁?”多尔衮定定的看着他,有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哪有谁啊?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多铎闪躲着他的眼光。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只希望你不要因情误事。” “哥,不要怀疑她好吗?我相信她就如你相信玉姐姐一样。所以请你不要怀疑她!”对着多尔衮的背影,多铎喊着。既是说给他听的,同时也是告诉自己的。 “好,哥不说了,只希望你好自为知!”说完多尔衮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退出了书房,只剩下一脸失落的多铎满心疑惑。 晌午的御花园,知了依旧在不知疲倦的啼唱着。家卉提着毛笔在学字,虽然在现代的时候她的钢笔字是非常娟秀的,但一握着毛笔就开始横七竖八起来。这会儿趁大家都在睡午觉,闲来无事,便拿出一些字帖开始临摹起来。手指却总是不听使唤似的,一会工夫,地上就扔满了废纸团。最近几日总是困在清宁宫中,虽是锦衣玉食般的日子,可终究还是个囚笼。真是难以想象这宫中的女子是如何度日的。 想到下个月二十就是和多铎成亲的日子,心里就开始无端的沉闷起来。不知道连佚终究选择的是她还是他心头的责任。如果他放弃了他们的感情,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咦,这是谁呀?”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 家卉猛一回头,这张脸似乎在哪儿见过,从心底里讨厌面前的这张脸。“听说十五叔要迎你进府了,呵呵,你还真是麻雀变成凤凰咯。不过十五叔府中的凤凰太多。小心最后被打回原形!” 是豪格!家卉突然想起,这人就是杀死秀屏的豪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扔下手中的毛笔冷冷的道:“你来干吗?” “喔唷,十五婶说的什么话呀?小侄是来道喜的,您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反倒那么凶呀?这可有违你们汉人的妇道哦!”豪格上前一步,边说边轻佻的捋着她的发丝。 家卉“啪”的甩开他的手:“别拿你这肮脏的手碰我!”说完就要离开凉亭。 豪格趁四下无人,猛的拽住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道:“十五叔有什么好的?不过一个不得势的郡王而已,我可是堂堂皇子。将来自然是贵不可言,你……” “哼,皇子?生的却比狗还贱。”家卉冷笑着推开他。豪格却死死的拽着不放,一副无赖的表情:“可是我这狗,偏偏看上了你,怎么办?” “你……”家卉眼看挣脱不了,气急的转身就给了他一个巴掌。豪格虽说并非是最尊贵的皇子,但也是从小万人追宠的长大,几时受过这般鸟气,顿时恼羞成怒的反手回了一个巴掌,家卉冷不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嘴角溢出丝丝血迹。豪格慢慢蹲下,奸笑着嘲讽道:“清高什么呀你?不过就是多铎的玩物罢了,等他玩腻了,自然就丢给别人了,呵呵,还真以为自己是宝啊?不识抬举!” “你在干什么?”多铎远远的跑来吼着,身后紧随着连佚。两人见家卉摔倒在地的这般模样,顿时都心痛的溢于言表。多铎一把扶起家卉,看着她嘴角的血丝和微肿的脸颊心疼不已,转过身狂怒的对着豪格道:“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碰我的女人,去死吧!”话一说完,就狠狠的给了他一拳。豪格忽的一闪,避开这拳。碍着身份且自知理亏,忙赔着笑脸说:“我这……这是在和十五婶开玩笑呢,不小心才……” 话未说完,又猛的挨了多铎一拳,一下子整个头都蒙了,眼冒金星,跌坐在地,鲜血顺着鼻子直淌到下巴。呆呆的怵在原地,一言不发的捂着脑袋。多铎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豪格就猛打,豪格只顾着的防卫,却也不敢还手。多铎这个火暴脾气宫中人人知道,得罪了他,可要有一阵子没好日子过了。周围渐渐的围来一群宫女太监,众人惊恐的看着,但都不敢来劝。 家卉无力的扶着亭柱,转头看向连佚,他欲言又止似的,却可以清楚看到眼中的雾气和怒气。可终究他还是没有说话,家卉失望的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如今他近在咫尺,却始终不愿意跨出这一步。曾几何时,他竟然变的如此优柔寡断,面对她的受伤,竟然可以这般无动于衷,此时此刻家卉多么希望连佚可以上前拥着她,告诉她:别怕,有我!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这难道就是自己深爱的男人?难道就是自己千山万水要找的男人?家卉冷笑着摇了摇头,跌跌撞撞的走出凉亭。多铎一看她要离开,赶忙急急的追出去,临走还不忘重重的踹豪格一脚,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家卉,家卉你没事吧?”多铎尾随其后,紧张的问着。 “没事,让我一个人呆会!”家卉丢下一句话就拔腿跑开了。多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断的咒骂着自己,怎么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想着便气不打一处来,猛的回头,豪格却早已一溜烟的跑的不见踪影。 多铎喃喃着:“不行,我还是去清宁宫看看她。”说完就快步朝清宁宫方向奔去。留下一脸落寞的连佚,“啪”重重的一拳打在亭柱上,顿时右手血流如注,想着家卉刚才的眼神,分明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天那!究竟为什么,自己会陷入这样两难的绝境。如果没有崇祯的重托,刚才恨不得利马将豪格碎尸万断。可是……“啪”又是重重的一拳,仿佛只有这样身体的剧痛,才能减轻内心的伤痛! 一回清宁宫,家卉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蜷缩在床角,没有眼泪,有的只是无穷尽的绝望。原本如此亲近的连佚,如今两人却似乎愈行愈远了,互相都无法跟上对方的步伐,无法了解对方所想,原来这种感受是如此的悲哀。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家卉,家卉你在里面吗?快开门啊!”多铎的声音传来。家卉捂着耳朵,为什么不是连佚?为什么不是他?难道他真的要放弃她了吗?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吗? “你再不开门我就撞拉?”多铎门外喊着,门口似乎围的人越来越多,一阵嘈杂。“去去去,你们都走开点!”多铎朝着人群道。不一会,又恢复了鸦雀无声。 “砰”门被撞开了,多铎急急的跑上前,抓着家卉的肩膀温柔的说:“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捧起她的脸,赫然看见那肆意的泪水,心痛连连。“我帮你拿点药膏涂一下吧!” 家卉没有回答,呆呆的坐着,任由多铎忙进忙出。 “家卉,别哭了,你放心,我一定饶不了豪格,终有一天,让他死在我手里。”忿忿的说着。家卉看着面前的多铎,这个凶暴野蛮,孔武有力,粗鄙庸俗,好色成性的豫郡王,此时竟然如此真诚,如此担忧,又如此柔情。为什么他不是连佚?为什么陪在身边呵护她的不是连佚?多铎疑惑的看着家卉:“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傻瓜,没事了,没事了!”说完搂着家卉,却发现她竟然如此孱弱,如此娇小,却又如此的瑟瑟发抖。 “怎么了?脸很疼吗?”多铎关切又仔细的审视着她的脸庞及嘴角。 “不疼!”家卉淡淡的说着,可是心很疼! 第二十七章 清宁宫,皇后的卧房中,多铎不停的来回踱步。“十五弟,你就别在我眼前晃悠了,出什么事了,这般要紧?那么晚还过来,是和家卉吵架了吗?”哲哲有点困意,打着哈欠。 “四嫂,从小你就最疼我们哥仨,我也从未求过你什么,但现在我必须带家卉回王府,希望你能同意!”多铎一脸诚恳的说。 “回王府?这可不行,她是待嫁的姑娘,必须到了新婚那日方可……” “不行,我没办法等到新婚,我必须现在就带她走!”多铎不容哲哲说完就打断。 “为什么?只是下个月二十,没多少天了,这都不能等吗?怎么可以这样孩子气?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你若不为自己考虑,也不想想家卉?外人知道了还不说三道四的,以为是家卉耐不住寂寞……” “哎呀,四嫂,我就和你直说了吧,今天在御花园,豪格这王八蛋,居然敢轻薄家卉,还动手伤了她,我怎么敢再让她住你这里。我必须带她走,马上就带她走!”多铎一想到白天的情景,不禁又是火冒三丈。 哲哲顿时惊讶的从塌上起来,看着多铎道:“真有此事?”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豪格也太大胆了,太放肆了。多铎这事我一定替你做主,你若相信四嫂,就让家卉呆在清宁宫中,我一定会保她周全,万不会再让人碰她。”哲哲认真的向多铎保证着。 “不行,我来只是告诉四嫂,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家卉我今天必定要带走。反正迟早是要嫁给我的,才不管外人怎么说,谁要敢议论她,背后嘀咕她。他一定割了那人舌头,说到做到!”多铎越说越愤怒,浑然不顾哲哲的好言相劝。撂下了话,就独自离开。 “这下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哲哲睡意全无,想要禀告皇太极,可如今夜已深沉,他必定在哪宫妃子处歇息,也只好等明日再说了。 一早,哲哲就把这消息告诉了皇太极。看着跪在地上的豪格,皇太极怒不打一处来。“你这混帐东西,居然干出这样的事。” “皇阿玛,儿子知道错了,多铎……呃,十五叔已经教训过孩儿了,你看,脸到现在还肿着呢!”豪格面对盛怒的皇太极,指着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解释着。 “哼,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只会坏大事!”皇太极上前一步重重的踹了他一脚:“朕才不管你是不是看上那汉人女子,只是,如今正是用的着多铎三兄弟的时候,你不但不好好拉拢,反倒结下这梁子,倘若是其他二人也罢,多铎从小被你玛父宠坏了,如今看你怎么收拾这局面。”“那儿子去给他赔个不是!”豪格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低着头不敢正视皇太极那阴冷的脸。 “哼,他们三兄弟向来是共同进退的,你现在就去负荆请罪去。先去找多尔衮,多铎向来只听他的!” “恩,儿子知道了,这就去。”说完着急忙慌的跑出了书房。 很快家卉被安顿进了豫王府,好在原本就用来成亲的院落已经布置一新了,家卉看着来来往往的丫鬟太监,一瞬间,竟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怎么样?喜欢你的新家吗?”多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家卉不答,静静的看着院落中的一切,太湖石筑起的假山,泉水丁冬的拍打着石头,湖里的鱼儿自由穿梭,周围种满了各色的花朵:有茶花、百合、黄花槐、西洋鹃、芙蓉花、一串红,彩叶草,仙客来、蝴蝶兰、文心兰、月季花、……花团锦簇,开的那么盎然,那么生机勃勃。家卉忍不住看呆了。 多铎看她那么开心,便急急的上来邀功:“呵呵,这些可都是我特地命南方的花匠来种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就干脆每种都种上一点,还真是好看呀。你可别谢我,只要你快乐就好。”边说边要采下一朵蝴蝶兰来。家卉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动,花儿都有生命的。” “我不过是想帮你戴一朵嘛!”多铎解释着。看着家卉抓着自己的手,不禁美滋滋的,反手握住她的手道:“你的手还真软。” 家卉猛的抽回自己的手,走到一株茶花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好香,简直要陶醉在这满园花团之中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呵呵,对了,你知道这院落叫什么名吗?”多铎神秘兮兮的问家卉。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啪啪”击了下掌,进来两个小厮抬着一块扁额。 “你来揭开吧。”多铎兴匆匆的示意家卉。家卉疑惑的走上前,慢慢扯下罩着的红稠,赫然跳出两个镀金的大字:卉园! 家卉愣愣的看着扁额,摸着上面的字迹,这是连佚的笔迹啊。 “呵呵,看你感动的那样子,虽然这字不是我写的,但名儿可是我取的哦,想了成百上千个名字,最后还是觉得这个最好,清新雅致,既贴切你的名字,又可以让人清楚的知道,这满园都是鲜花。最近是不是觉得我的文采越来越好了啊?”忍不住的向家卉邀起功来。 “谢谢。”家卉转过身看着多铎,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庞,这个男子居然有着这样孩子气的笑容,怎么能联想到他将来竟然一手炮制了“扬州七日”这样屠城的惨剧。 “多铎,可以答应我件事情吗?”家卉认真的问。 “当然啦,你要什么?天上的月亮我都会想办法摘下来给你,只要你每天都可以让我看到你的笑脸,别对我板着脸就好。”说完竟然不好意思的搔起头来。 “我只希望。”家卉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说“不管你将来的战争要打多久,要打多远,希望你不要伤害无辜的百姓,可以吗?” “好!你说的我都答应!”多铎收起玩笑,回以同样认真的表情。 “不反悔?不忘记?” “不反悔!不忘记!” 晚饭过后,多铎去了多尔衮的睿王府,阴云密布,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在天空中闪着。风使劲地吹着,树枝被风吹得喀嚓喀嚓作响,顷刻之间,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这雨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美丽的珠帘。家卉倚靠在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雨景。最近的天气和心情都实在憋闷的难受,这场雨倒可以让人暂时舒心一些。 “家卉……” 这是连佚的声音,家卉猛一颤抖,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他一身狼狈,浑身湿透的站在她面前。“你的伤没事吧?” “不劳连大侠操心!”家卉冷冷的说,好象要和他刻意保持距离。连佚跨前一步道:“不要这样,对不起!昨天……” “昨天很好啊,我夫君见我受到伤害,狠狠的教训了豪格。能嫁给这样的人,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啊。”家卉嘲讽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别这样好吗?我知道你怪我,怨我,恨我。可是……” “你永远有那么多可是!可是这个,可是那个!你有没有为我可是过?”家卉重重的推开他,哽咽的说。“如今,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我还是要你所谓的责任?” “为什么要逼我?” “是的,我是在逼你,我只想知道答案。不愿意再象傻瓜一样的。” 许久许久,屋子里一片寂静,连佚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看着家卉道:“你知道我的答案,我是不会放弃我的国家的。” 家卉惊讶的看着他,良久露出一丝苦笑,惨白着脸道:“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了,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一点。”说完转身走到桌子旁,取出两个酒杯,倒满之后拿到连佚面前,眼泪突突的夺眶而出,却依旧强装坚强,淡淡的说:“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诗是什么吗?”没等连佚开口,喃喃道来:“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觞!连大侠不愧为一代豪杰,求仁得仁。如此气度,真是痛快。儿女情长对你来说,恐怕只是拌脚石吧?呵呵,想那红尘百转的你与我,颓垣断井边踉跄过,姹紫嫣红里贪恋过,这一刻,利名竭,是非绝,所有的欠缺与圆满,都在这杯酒里,澈为静默。” 把酒杯塞进连佚手中,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干了这杯,从今以后,你我恩断情绝!” “家卉……”连佚看着手中的酒,此刻明晃晃的竟如此刺眼。“别这样,我答应你,再给我几年时间,让我做完我该做的,好吗?”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家卉捂着耳朵:“你好自私,为了这些根本不能实现的幻想,而宁可割弃我们的感情。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完一仰头,喝下这满满的一杯酒。用力的往地上一砸,杯子瞬间粉碎,正如她此刻的心。 “别让我两难,别恨我。”连佚没有喝那绝情酒,放下杯子就离开了屋子。窗外依旧大雨滂沱,闪电打的这个屋子忽明忽暗。家卉“噗”的晕厥倒地,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第二十八章 之后的几天,连佚没有再出现过,而家卉的天地始终禁锢于这个小小的“卉园”,多铎派了几个丫鬟过来伺候,尤其是叫里尔尼和塞青的两人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家卉依旧沉浸在几日前和连佚的对话中,暗暗苦笑着,或许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 “参见侧福晋。”窗外请安的声音响起。 “起来吧。”一个庸懒的声音。不一会,一位身着荷绿色旗装的娇艳女子,身材称的上火辣,摇晃着腰枝进来了,身上挂满了各色珠宝首饰,一进门就斜眼打量着家卉。忍不住嗤之以鼻:“哟,你们的新侧福晋在哪儿呀?我可是特地来拜会她的。” 站在家卉身后的几个丫鬟忙不迭的道:“禀侧福晋,这位就是新侧福晋。”说完就赶忙替她倒茶拿点心。 “喔唷,我都没认出来,还以为你是哪房的丫头呢。呵呵”说完就忍不住讪笑起来:“妹妹可别见怪啊。” 家卉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串门了吗?”说完就自顾自的在屋子里摆弄起东西来:“哟,看来王爷对妹妹还真是上心啊,这件翡翠明珠屏风可是朝鲜上贡的珍品,当年连正福晋都没讨得,如今王爷竟然赏了你,呵呵,妹妹啊,你可是前途无量啊。哎呀,还有王爷最爱的东瀛黑牡丹都放你这养了啊”边说边逗弄着鱼缸里的几尾黑牡丹。 家卉不答,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旁若无人的在屋子里翻动,反正这些所谓的珍宝,对她而言本就一文不值。倒是身后的几个丫鬟看不过去了,塞青推了推家卉轻声道:“侧福晋。” 家卉摇摇头,依旧喝着杯中的花茶,这是早晨从园子里的花丛中采的,四五片百合花瓣加一勺蜂蜜,再配上清透的晨露。清雅芬芳,让人不禁神情气爽起来。 “妹妹还真是悠闲啊,瞧这卉园,收拾的多精致呀,连这名儿都取的雅致,哪象我住的院儿,连个正经八百的名儿都没有。不过妹妹啊,姐姐可要提醒你一句哦。”说完神秘兮兮的靠近,轻声说:“你们汉人不有句老话吗?一入侯门深似海。呵呵,你可要走的稳当点,免得一不小心给淹死了。”说完就哈哈的走出门去,身上浓郁的脂粉味随风飘进。 “侧福晋,你也太好欺负了吧?”塞青在身后抱怨着“刚才这位是乌雅氏,也是一位侧福晋,四年前嫁入王府的,可得王爷的宠了,还为王爷生了个小阿哥。尤其是正福晋死了之后,府中就以她为主了,另外的几位侧福晋,庶福晋都不敢得罪她。不过王爷如此偏爱您,您大可不必怕她。” “这和我有关系嘛?还有别叫我侧福晋”家卉不温不火的说着,想到乌雅氏刚才说的那句:一入侯门深似海。心就微微的抽痛起来,但并不是为了这一句,而是它下面一句:从此萧郎是路人!好嘲讽的诗啊,苦笑的摇了摇头。 里尔尼一边替家卉倒水,一边也喋喋不休起来:“不是奴婢爱多嘴,您啊万不能得罪她,之前王爷也宠过一个庶福晋,结果她自恃过高,总是和侧福晋对着干,结果趁着王爷出征,她可被整惨了,如今王爷的新鲜劲一过,还不是把她撂在一边,这不,她现在总急急的巴结侧福晋呢!” 这就是古代女人的悲哀,往往拼命争取来的男人,自己并不爱,只是为了往上爬,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家卉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就起身去院子散散步。 两个丫头相视着摇了摇头,里尔尼说:“这汉人女子就是无知,看她一副清高的样子,得罪了侧福晋都不知道,估计以后有的苦头吃了。” “谁在那胡说八道呢?”多铎一脸严肃的盯着屋子里的丫鬟。 “奴婢给王爷请安!”众人跪了一地。 “刚才是谁在那里嚼舌头?”目光冷冷。 刚才说话的里尔尼忙不停的磕头,边磕边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王爷饶命啊!” “哼,来人那!”进来一列侍卫,多铎斜眼扫了她便道:“把她拉出去,割了那个乱放屁的舌头!” “王爷饶命啊,饶命啊!”里尔尼吓的面无人色,整个人软软的倒在地上,仍不住的求饶。其他几人也都吓的瑟瑟发抖,但谁都不敢求情,深恐殃及自己。 “拖走拖走!”多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几个侍卫就压着那丫鬟出去了。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以后谁敢背后嘀咕家卉,这就是下场。家卉人呢?” 跪倒在地的几个丫头,早就已经吓的失了魂,强忍着恐惧,哆嗦着说:“侧……侧福晋去后院弄花草去了。”多铎赶忙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瘫倒在地的几个丫鬟。 “猜猜我是谁?”多铎远远就看到家卉正弯着腰在摆弄着蝴蝶兰,于是轻轻绕到她身后,蒙住她的眼睛。故意压低了嗓音。 “放肆的小泥猴!”家卉忍不住捉弄他。 “好啊!”多铎一把转过她的身子,佯怒着:“好啊,敢这样说我?你这个爱踢人的小烈马!”说完就胳肢起她来。园子里顿时传遍笑声。 “好了好了,别闹了。”家卉边喘边说。 “家卉,我想让你当正福晋!”多铎认真的说。家卉撇开头,当初答应皇太极的赐婚,无非是为了刺激连佚,可如今……“干吗皱着眉头啊?”多铎关切的问着。 “没事,我饿了。”家卉扯开话题。 “你要吃什么?我马上让厨房去准备。我昨天打了头鹿,你尝尝看吧!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弄!很快的,你等着啊”说完就轻快的跑开了。家卉笑了笑,发现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坏,也有善良,充满童真的一面。 午饭吃的极其丰盛,但周围站了一圈伺候的丫鬟小厮,反倒让家卉食不知味起来。 “家卉,下午我和几个兄弟还有将领有场摔交比较,你也来看吧,就在校场。”多铎边吃边说着。“你最近一直呆在府里,也闷坏了吧。就当出去散心!” “恩,知道了!”最近的确愁云惨雾的,该出去走走了。 “那快吃吧,我要向你证明,我是最勇敢的巴图鲁!” 校场中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满人不忌讳女子出席这样的场面,因此周围也有不少的女眷。家卉一身红色的旗装,格外耀眼。身在其中,被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吆喝声所感染。 多铎一上场,就忙不迭的叫嚣起来:“哪个不怕死的上来和本王较量?” 一个彪形大汉冲上前道:“我来和王爷讨教两招。”话一说完,就扑上前去,按住多铎的肩膀,横扫右脚想拌倒他,哪知多铎向后一跳避开,反而一个过肩摔,把那大汉扔倒在地。顿时周围的气氛沸腾起来,叫好声响成一片。之后岳托和安达拜也上场挑战,不一会工夫却都纷纷败下阵来,多铎开心的直朝家卉挥手。脱下上衣不停的拿在手上甩着。 “你,过来!”多铎指着场边的贝仓利,也就是连佚。“你来和本王过过招!” 家卉看着连佚的背影,忍不住紧张的拧绞着手中的帕子。虽然连佚武艺高强,可依旧为他捏了把汗。只见他走到校场中央。 “大老爷们的,把衣服脱了打才痛快呢!”多铎道。 连佚脱下上衣,往身后一抛。摆好架势等待多铎出招。只见多铎一个飞腿过来,眼看就要中连佚胸部,他却轻松的一个鹞子翻身,转到多铎身后去了,双手按住他的双肩,往后一扯,顿时将他束缚住。多铎一看吃了暗亏,且家卉正在一旁看着,恼羞成怒的一个手肘打向连佚,也被他不偏不倚的躲开,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柱香的工夫,远远听到有人说着:“好了好了,再打下去,天黑都分不出胜负呢!”众人回头一看,是阿济格。 两人这才都松了手,多铎郁闷的对着他说:“贝仓利,看来你平时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王爷承让了!”说完就转身去拣衣服,多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若有所思。阿济格走上前,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喃喃道:“贝仓利他……” 多铎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眼中却明显露出了杀机。 第二十九章 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之中,感受着硫磺散发的味道,连佚狠狠的将自己沉没。肆意的黑暗席卷而来。如果压力也可以让人窒息的话,那此刻真的憋闷到抓狂的地步。孤独寂寞吞噬着残存的信念。家卉的婚期日益逼近,自己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想着她那日所说的“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心就钝钝的沉痛起来。理智告诉自己,必须提前行动,马上行动。猛的冲出水面,任水滴顺着发丝滑落。 快速的换上了夜行衣,就悄悄潜出豫王府,才刚过二更天,路上已无行人,三两下的轻功飞跃,就到了睿亲王府,避开巡查的侍卫。很快来到了多尔衮的书房,以前陪同多铎来过几次,因此也就轻车熟路。翻身上了屋顶,掀开了砖瓦,书房中幽黑寂静,空无一人。轻轻的扔下一颗石子,“啪嗒”一声,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于是纵身跃下,推开窗户,潜入了书房,在黑暗中,连佚矫捷的身影不断四处翻动,却安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通常的军事秘信以及战略部署图都是放在多尔衮的书房,可是书桌上只有几页无用的宣纸,猛的想到书架,转身仔细的翻查却依旧一无所获。月光诡异的照进书房,映照着连佚的身影。 难道不在这里?连佚不禁有所怀疑。环顾四周,冥想着到底会放在什么地方呢。突然目光回落,发现面前的落地青瓷花瓶,鬼使神差似的忍不住伸手进去一掏,手上有硬硬的触感。拿出一看是一个牛皮纸的包裹,借着月光打开,果然是部署图,细细的看了一遍,牢记心头。于是又恢复好原样,依旧放回花瓶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悄悄的隐出了王府。 回到自己卧房,赶忙取出纸笔,重新描绘了刚才的部署图,心中暗自欣喜着。趁着夜色,放飞了信鸽。看着鸽子扑腾着翅膀远去,默默的祈祷着,家卉,等着我,很快,很快就可以带你走了! 大明的畅音阁,每逢初一就是和玄越约定的接头日子,玄舞依旧戴着那紫色的斗篷,独自来此等候。环顾四周,茫茫黑暗,依旧是死寂般可怕。 “咳,咳!”假意咳嗽之后,玄越如期而至。 “主公问事情办的如何了?崇祯服了几日三雀草?”早料到玄越会如此相问。玄舞不答,背过身去。玄越看着她的背影冷冷道:“你不会还没下手吧?” “没有合适的机会!”玄舞为自己找了个最拙劣的理由,却一眼便可识破。 “呵呵,堂堂玄贵人,崇祯的宠妃,怎么会没有机会?即便我相信,你认为主公会相信吗?”玄越走上前去,正视着她的眼睛:“不要误事了。” “我心里有数。”玄舞淡然的说着,眼中却分明有着挣扎,爱她如越,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所想。玄越心中的恐惧由然而生。忍不住的假公济私起来:“主公让你对天盟誓,一定会亲手夺了崇祯的性命,如若不然,他日定将受万箭穿心之酷刑!”心中忍不住的祈祷玄舞快说,快说啊! “我承诺的事自当完成,何必来这无谓的盟誓!”倔强如她,怎会轻易就范。 玄越低低的笑了起来,如此凄惨,如此无奈的说:“舞,我可以说,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你的所想会瞒的了我吗?” “什么意思?”口气不自觉的强硬起来。 “我劝你不要玩火自焚了。不要走不归路,我怕你回不了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这个一向冷漠的女子,此刻竟然,竟然眼中闪过一丝柔情,是的,柔情!这是玄越从未见过的眼光,为了得到这样的眼光,即使立刻死去,他也甘之如饴。可惜,这样的眼光却分明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不想听无谓的废话,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不怕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吗?” 玄舞猛的停住了脚步,夜风吹动着她的裙摆,没有回头。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上的红绳,“他的命现在是我的,要杀的话也只能由我动手!”撂下了话就直直的走了。玄越想要追上前去,可脚步分明有千斤重,压在脚尖,亦压在心头。忍不住仰天大笑,整个紫禁城回声连连,还没等侍卫赶来,他就消失在这夜空下。 玄舞慢慢的走回了撷芳斋,没人发现她离开过,一派安宁的气氛。取下斗篷挂在架子上。“谁?”惊觉有人坐在椅子上,暗恼着自己怎么警惕性变的那么差。 “你回来了?”黑暗中,崇祯的声音响起。 “皇上?”玄舞赶忙点上蜡烛,却发现崇祯一脸怒气的冷冷的看着她,不禁心虚起来:“皇上怎么那么晚到我这儿?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被崇祯直视的心里不禁毛毛的。 “你去哪儿了?”崇祯的声音冷若冰霜。 “我,我出去走走,屋子里太憋闷了!”胡乱的编派个理由。 “何必走到畅音阁?未免太远了吧?”说完狠狠的砸掉手中的杯子。 “皇上……” “想不到你终究还是背叛了朕,看来朕真是错看了你,更错爱了你!”说完就起身来到她面前,托着她的下巴道:“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好,原来都是你的伪装,呵呵,堂堂九五至尊,居然这样让你玩弄于股掌!你要杀朕是吧?好!朕不躲,就站在你面前。”说罢取出怀里的匕首塞进玄舞手中:“来啊,杀朕啊,你要朕的命,那就给你!来啊!”边说边撺掇着玄舞的手往自己胸膛刺去。 “不要,皇上你别这样!”玄舞用力的挣脱,却依旧被崇祯死死抓住,慌乱的抢夺中,匕首稳稳的插进崇祯肩膀。顿时鲜血如柱,喷涌而出。 “皇上……”玄舞整个人呆若木鸡,看着崇祯痛苦的脸色惨白。猛的惊醒,丢开手里的匕首,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取出手帕急急的按住他的伤口。“皇上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手帕立刻被鲜血所染透,血顺着玄舞的手指不断的滑落。崇祯推开她的手:“让朕死吧,只有这样你才能交差吧。” “不不不,皇上,我从没想过要你死,我不要你死!”说完就撕下自己的裙摆按在崇祯的伤口上。“皇上,我这里没有金创药,你得快让太医诊治啊,不然……” “宣太医的话,你就死定了。”崇祯吃力的说着,眉头紧皱着,嘴唇也渐渐的失了血色,变的煞白。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我着想,皇上,你是存心要我悔死吗?”玄舞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让你死,从来都没想过。我如何忍心……”话未说完,就被崇祯一把搂在怀里。“别这样,皇上,会压倒你的伤口的。” “不管它,让它疼,朕如今只要你一句话,你会背叛朕吗?”崇祯的眼神搀杂着太多的情绪:期待,恳切,悲戚,深情。 玄舞看着迎着这样的目光,斩钉截铁的说:“不会!永远不会!” “谢谢你的答案,朕不会有事的,为了你,朕也会长命百岁的,你替朕简单的包扎一下,止住血就可,剩下的交给朕处理。”玄舞颤抖着手,为崇祯仔细的包扎着,血似乎没有完全止住,依旧担心不已。 不一会,太医院判被宣进了撷芳斋,在崇祯的授意下,他自知不该多言,于是快速的清洗了伤口并上了药膏,嘱咐该服用的汤药以及禁忌的事宜,就乖乖的退下了,不敢多逗留。 崇祯无力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玄舞轻轻的吹着手中刚熬好的药,来到床边伺候他喝下。随后坐在一旁看着他此刻熟睡的样子,忍不住心疼的抽搐起来。脸上一片湿漉漉,伸手一摸,竟然,竟然是眼泪。从来没有哭过,从来不知道原来流泪的感觉竟然是这样。慢慢牵住崇祯的手,喃喃道:“皇上,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答应你,等你好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负你!”说完就起身替崇祯盖好被子,走到桌案边吹灭了蜡烛,独自睡在藤椅上。 漆黑的夜,皎洁的月光,崇祯的面庞依旧苍白,嘴角却分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良久良久…… 第三十章 “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问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家卉信步在王府里闲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背诗,忍不住走上前去,只见湖边一灰衣少年站在树下,双手负在背后,手中拿了卷书,正摇头晃脑的背着诗。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猛的一转身。 “家卉姐?是你啊。”正是明珠,明珠开心的跑上前。 “呵呵,原来是你啊,我当是谁在吟诗呢?”家卉乐呵呵的说,接过他手中的诗卷说:“是谁叫你背这首《州桥》的呀?” 明珠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回答道:“是军营里的一个汉人伙夫,我没事的时候就去那里蹭饭,时间久了,他也会时常教我一些汉人的诗词,呵呵。家卉姐,我觉得汉人真了不起,居然可以用那么平凡的一个个字,组成如此不平凡的诗。有悲壮的,有凄美的,有动人的,我觉得我已经爱上汉人的文学了。” 家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汉人有着几千年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后你长大了会了解更多。对了,你怎么在豫王府啊?” “哦,是豫王爷让我今天过来的。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明珠有点紧张起来。 “别担心,没事的!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好象长高了不少啊。”家卉边说边比着明珠的身高“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挺小的个子,怎么一眨眼工夫,都长的比我还高了呀。看来你得感谢那位汉人伙夫,经常让你蹭吃蹭喝的。”说完就笑开了,一扫几日来的阴霾。 “什么事情那么开心啊?让我也乐乐!”老远多铎就听到家卉如铃般清脆的笑声。忙不迭的也跑来凑热闹。 “参见王爷!”明珠必恭必敬的行礼。 “起来吧!”多铎一脸笑意,倒是让明珠觉得亲切了不少。“家卉,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的那么开心,什么事啊?我也要听!” “没有啦,在和明珠开玩笑呢!说他一下子长的象个小大人了!”家卉边说边忍不住笑意。明珠被说的不禁扭捏起来。 “哈哈,我们满人在他这个年纪都可以成亲了,明珠,你好好表现,再过两年如果你有了军功,我就把……恩,就把我的侄女,阿济格的女儿嫁给你,如何?” “啊?不行啊,那可是格格啊!”明珠吓的直摆手。 “怎么这样扭捏?男子汉大丈夫,有了功名,别说是格格,就是嫦娥仙子都能娶。是吧,家卉?”多铎说完就贼贼的笑起来。 “问我干吗?” “你不就是我娶的嫦娥仙子吗?”说完就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不是找明珠来有事嘛!我不打扰你们了!”说着朝明珠微微一笑,便欲离开,“那好吧,今天晚上一起去我哥府中吃晚饭,他那来了个南方的厨子,一定会合你胃口的,下午我来找你。” “知道了!” 下午,多铎应着家卉的要求,没有让她乘坐马车,而是改由骑马去睿王府,天气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可一出门的工夫就变的阴沉沉起来。 “家卉,我看你还是坐马车吧,万一下起雨来怎么办?”多铎骑在一匹赤马上,威武万分。家卉则一身白衣骑着一匹黑色的小马,也是精神熠熠的。 “不用,我想看看盛京的景色,呼吸下自由的空气!”边说边新鲜的看着周围的街景。这里都是满人,大家都忙着摆摊做生意,但还是有很多人忍不住向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多铎忍不住轻声嘀咕起来:“哪里的空气不自由呀。” 家卉没有理会他,依旧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猛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眼帘,此人一身青衣,背着一柄长剑,进入了一家酒肆。家卉冲着多铎道:“我们进去喝点茶吧,我有点口渴。” “前面就要到睿王府了,去那里喝吧要不,这里人多杂乱的。”多铎转过头说。 “我现在就想喝。” “那好吧,好吧!”说完就停了下来,扶着家卉下马。“小二,快泡壶好茶!”多铎扯着嗓子对里面的人喊着。小二一看两人的穿着打扮,忙不迭的迎了出来:“二位里面请,里面宽敞着呢!”边说边迎着两人朝窗边的雅座走去。 家卉四处搜索着刚才那熟悉的背影,却不见那人。趁着多铎去解手的工夫,赶忙拉住掌柜的问着:“掌柜的,刚才有个背着剑的青衣男子进来,怎么没见到他?”说着边塞了十两银子在他手里。 “哦?你说这位小爷啊,他是楼上天字号厢房的客人,来这住了快三天了。”掌柜的接过银子,一脸笑意的回答着。“姑娘找这位小爷有事的话,我替你去传个话吧要不?” 家卉刚想说话,就看见多铎快步走了过来,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掌柜领会的便退下了。 “刚才和那人说什么呢?”多铎有点吃味儿的问着,替家卉倒了杯茶,顿时茶香四溢起来。窗外阴霾的天气终于忍不住的大雨滂沱起来,“呵呵,家卉,刚才还好听你的,不然我们可就要变成两只落汤鸡咯。”多铎总是这样想方设法的逗着她开心,偏偏每次都失败。 家卉心事重重的时不时朝楼梯上看去,却总不见那青衣男子的身影。莫非自己刚才眼花?忍不住的狐疑来。多铎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抬手在她眼前晃晃,问道:“怎么了?想什么那么出神呢?我看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咱们也不能让我哥一直等着吧,要不我叫人雇辆马车,早点过去吧,你看怎么样?”边说边看着家卉的表情。 家卉思索了片刻,点点头。 “哎哎哎,这位小爷,刚才有位姑娘找你呢!”掌柜的放下手中的算盘,拉住正从楼上走下来的青衣男子,此人正是连斐。“等了您好一会儿呢。” 连斐奇怪的打量着掌柜说:“姑娘?不会吧,我这儿也没有熟人,或许是认错人了吧。”正说着就要出门。掌柜的忙说:“我看不像认错人的样子,她挺着急的样子,但我说替她上楼通知您一声,她又不愿意,问她什么事情,她也没说。” “哦?她是一个人来的吗?长什么样儿的?” “不是一个人,和一个年轻公子模样的人一起来的。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看打扮应该是个满人姑娘吧,刚才走的时候,我听那公子好象叫她,叫她家什么来着的。”掌柜苦思冥想的挠着脑袋。 “家卉??”连斐激动的抓着掌柜的肩膀。 “对对对,是叫家卉,哎呀,小爷,你弄疼老朽啦。”掌柜的边说边揉着肩膀。 “对不起啊,掌柜的,那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连斐不禁兴奋起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刚走了半盏茶的工夫,他们坐着辆黑色的马车好象是往南边儿去的。”掌柜的指着南边说。 “太谢谢你啦!”说完连斐赶忙冲了出去,也顾不得外面的大雨,这几个月来的寻找看来果然找对方向了,可刚才家卉是和谁在一起的呢?如果是和连佚的话,为什么刚才不肯出来相见,反倒匆匆的就离开了呢?无论如何,还是先追上去再说。 多铎牵引着家卉走进睿亲王府,原以为多尔衮的王府必定是穷尽奢华,想不到竟然如此简单,穿过了回廊来到了正厅,多尔衮和小玉儿早就等待多时了,一见二人,便忙活起来。 “多铎你也真是的,从你王府到我这儿也就一会的工夫,我们还以为你迷路了呢!呵呵。”小玉儿说着。命人端上了点心茶水来。 “呵呵,刚才有点事儿耽搁了,哥,你说的江南厨子呢?”多铎边问边替家卉夹了块玫瑰膏。 “急什么?等不急想尝江南美食啊,他正在小厨房准备着呢。” “我可不急,我这人啊对吃的从来不讲究,就是忍不住想让家卉尝尝,她每天吃的就跟小猫似的一丁点,或许吃了家乡的菜就能胃口大开起来。” “哈哈,多铎,看来你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啊?”小玉儿打趣着“不过今天来尝这江南美食的,可不光我们四个,我还请了个客人呢。” 众人抬头看着她,多尔衮开口道:“还请了谁?”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小玉儿哧哧的笑着。 大家也没多理会,东拉西扯的谈起家常来。多铎总是对江南充满了好奇,总想听家卉讲江南的风景民俗和好玩的事儿,家卉突然想到,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和他多说说扬州的好,说不定将来他一个不忍心,可以放过扬州的百姓,避免这“扬州七日”的惨剧。于是清了清嗓子说:“江南的美景数不胜数,但我觉得属扬州为盛,自古我们汉人中就相传:扬州遍地出美女。扬州的百姓民风淳朴,善良辛勤。而扬州最好吃的就是五丁包子,咬一口下去,可真的是齿颊留香呢。最美的风景算是瘦西湖,美极了。扬州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如果你们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去那里玩玩,绝对会流连往返的。” “扬州出美女啊?我好象听旗下的汉人包衣说过,那你一定就是来自扬州的,是吧?”多铎笑着说。 “多铎,看你那傻样。”多尔衮看到多铎这样一派天真的样子,也情不住的为他高兴,毕竟人这一生,能碰到个让自己倾心去爱的女子不容易,可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看着家卉,总觉得她的眼神里总有太多看不透的情绪,她看多铎的眼神,永远不会像多铎看她那样,充满炙热的情愫。 “其实扬州并不是满街都是美女,由此一说,主要是因为,当年隋炀帝建造了大运河之后,四处游行,最后停在了扬州,于是他让各地官员都选派漂亮的姑娘送到扬州集合,所以百姓就觉得扬州的美女特别多,渐渐的就有了这样的传言。”家卉把以前一个扬州同学告诉她的话,照搬了出来。 “哦,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一个地方专门出产美女的呢,那也太玄了吧。”小玉儿讪笑着,抬头往门外一看,站起身道:“我请的客人来了。”说着就迎了出去。 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多铎的侧福晋乌雅氏正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款款走来。一进屋子就香气扑鼻。 “给睿亲王请安。”福了福身子。多尔衮抬抬手,示意起身。 “王爷啊,您也太偏心眼了。”说着就坐到多铎身边,笑着打量着家卉道“怎么只带妹妹来品尝这江南美食?我也从来没有吃过,您怎么也不带我来尝尝鲜呢?要不是睿王妃疼我,让我过来,恐怕这会我还在府中眼巴巴的等您呢。” 多铎瞪了小玉儿一眼,没好气的说:“有什么新鲜的,以后我也请个江南厨子回去,让你天天吃,吃腻死你。” “好了,多铎别说了,既然来了就一起用膳吧。”多尔衮拍了拍他肩膀。多铎向来只听多尔衮的话,现下他都出来圆场了,也不便发作,只得闷闷的不说话。 不一会,菜就陆续上齐了,家卉的确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江南的食物了,不禁胃口大开,这厨师做的也精巧可口,实在是诱人,大伙都吃的赞不绝口。多铎看她吃的开心,不禁忙着替她夹这夹那的,浑然不顾乌雅氏那即将要喷溢的妒火。 “呀,这肉烧的可真不错,睿亲王啊,要不您就把这厨子赏给我们吧。”乌雅氏开口向多尔衮讨起人来“您是不知道,我们家博儿啊,就爱吃肉,王爷在几个孩子里,最疼爱的就是他了,特意请了好几个厨子专门负责他的饮食,可府里的几个厨子啊,烧来烧去就那几种,实在太没胃口了。”边说边瞟了家卉一眼,示威的神情一目了然。 小玉儿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笑着说:“呵呵,想不到多铎那么疼博儿啊?那看来对妹妹你也是万般的宠爱吧。” 多铎正要发作,家卉轻轻的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接着吃饭,于是只得乖乖低头吃饭,也不理会这一搭一唱的妯娌二人。乌雅氏看两人这样,便觉得这眉来眼去的是公然的挑战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怒气,假笑着说:“哎,恐怕啊,以后王爷最宠的就不是我了,昨夜博儿还问我呢,说阿玛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呢,哎,真怕这孩子以后跟了我这快要不得宠的娘,会被人欺负呢。” “你还有完没完呢?”多铎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吃饭就吃饭,话怎么那么多,如果你们要聊天,那就去后院慢慢聊,别影响了我们用膳。” “小玉儿,想必你也吃饱了吧,那就陪弟妹出去走走吧。”多尔衮冷冷的声音传来,小玉儿赶忙拉住乌雅氏道:“妹妹别说了,菜都凉了,快吃吧。” 于是一顿饭便在沉默中度过,个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 饭后,多铎和多尔衮在书房议事。家卉则被小玉儿和乌雅氏拉着在偏厅闲聊,她二人总是一唱一和的说着,家卉没有细听,倒忍不住的想着下午见到的人,那分明是连斐,可他怎么会来了盛京呢?难道是来找她的?连斐是连佚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小手足情深,如果连斐也极力反对他的决定,或许连佚会有所动摇,想到这里,真恨不得立刻就找到连斐,和他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妹妹在想什么呢?”小玉儿问着“怎么好象不太愿意和我们聊天似的。” “没有啊,刚才想事情走神了。”家卉轻描淡写着。 “哦,那麻烦妹妹你能不能去后面的小厨房拿点燕窝过来?”小玉儿道。 “啊?知道了。”家卉虽感奇怪,但也没有拒绝,在丫鬟的带领下寻摸着去了小厨房,端了三碗燕窝进来。二人只顾着聊天,也不搭理她。家卉独自走到窗口,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顿时变的格外的清新,还有六天,六天之后就要嫁给多铎了,心中忍不住的暗暗祈祷着:连佚,一定要带我走,一定…… “呀,妹妹你怎么啦?别吓我啊!”小玉儿尖锐的声音传来,家卉猛的转过身,只见乌雅氏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不醒人事。小玉儿不停的摇着她,却依旧没有丝毫反映。多铎和多尔衮闻声赶来,看着地上的乌雅氏,问道:“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啊,刚才和我聊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工夫……她不会是死了吧?”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妹妹啊妹妹,你可别死啊。” “闭嘴。”多尔衮喝到。并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她是中毒了。” “中毒??怎么会呢?哎呀,莫非是刚才的燕窝?”小玉儿尖叫着。 “什么燕窝?”多铎问着。 小玉儿颤抖着手,指着家卉说:“刚才,刚才就是她去小厨房端来的燕窝,妹妹一喝就昏倒在地了。你,你好狠毒啊,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家卉惊愕的站在原地,下一秒工夫就恍然大悟了,原来这都是她们二人事先设计好的圈套,于是冷淡平静的说:“我没有下毒,不是我干的。”“我相信一定不是家卉干的。”多铎说着就把家卉护在了身后。 “多铎你这糊涂的家伙,居然被这小狐狸精给迷的不分好歹了。不行,一定要把她送到宗人府严惩不待。”“谁敢?”多铎道,话未说完,家卉竟然推开了他,跑到桌子边,拿起乌雅氏刚才喝过的那碗燕窝猛的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多铎猛然反映过来,一把上前抱着她道。“你这傻瓜,我信你啊,你何必要这样?” “我看是想畏罪自尽吧?”小玉儿冷笑着。一抬头对上多尔衮冰一样的目光,讪讪道:“我不管了,免得里外不是人。”说完就挑起帘子出门了。 “放心,这毒不厉害,大夫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多尔衮劝慰着。多铎看着怀里已经昏死的家卉,心痛连连,浑然忘却了依旧倒在地上的乌雅氏。抱起家卉就进了厢房。 不一会,大夫就来了,给二人仔细的把过脉之后道:“豫王爷请放心,两位侧福晋的毒都没有大碍,小的这就开解毒去淤的药方,细细的调理几天就会好的。” “可她怎么脸色那么白?怎么还不醒?你这庸医要是治不好,我就砍了你的脑袋当夜壶。”多铎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领,恶狠狠的说着。大夫吓的直打哆嗦:“王爷,王爷您不必挂心,小的,小的怎么敢欺骗您呢。” 多铎松开了手,大夫赶忙擦着额头上的汗,开起了药方。 “放心,没事的!”多尔衮扶着他的肩膀安慰着。 “哥,我要带她回王府去。”说着就拿被子裹紧家卉,打横抱着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对着几个丫鬟道:“把侧福晋也扶出来。”于是众人手忙脚乱的抬着乌雅氏尾随其后。 看着多铎着急的表情,多尔衮忍不住的叹气喃喃着:“如此深情的爱上一个女人,不知道是你的幸福还是不幸。” 第三十一章 卉园,夜已深沉,多铎担忧的看着家卉沉睡的面容,暗恼着为什么从认识她到现在,总是让她受伤。坐在床边,轻轻的抚摩着她的头发,端详着她的面容,似乎有种很强大的引力,始终无法离开目光,她的一颦一笑,哪怕一声叹息,都会让自己莫名的挂心。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年多尔衮始终放不下玉姐姐,这种感情可以让人忘乎所已,眼中只有对方。 虽然大夫已经口口声声保证说她的毒没有大碍,不多久就会醒过来,可一刻不见她醒来,就一刻都放心不了。 “启禀王爷,侧福晋醒了,哭着喊着王爷的名字,您要不要去看看……”一个丫鬟站在门口怯怯的说着。 多铎不耐烦的说:“喂她吃点东西,让她早点睡吧。我这还有事呢。”说完就摆摆手。 丫鬟预言又止的说:“侧,侧福晋说,如果王爷不去她那里,她就带着孩子死给您看。”说完吓的赶紧低下头。 “又是这样,真是的。”多铎看着家卉,心想过去看看,快去快回,她应该没有那么快醒的。于是就起身朝外走去。临出门还不忘对一旁的丫鬟嘱咐:“好生照顾着,敢有半分怠慢就取了你们的脑袋。”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家卉思绪已然清醒却始终没有睁眼,暗想着原来女人的争斗可以如此残酷,为了争宠可以如此不择手段。这种战争虽然没有硝烟,却比男人战场的斗争更可怕。索性的是,自己无意去淌这浑水。感觉到喉咙里灼热的气息,缓缓睁开眼,床边站着三个丫鬟,一见她醒来,赶忙上前轻声问着:“侧福晋您醒拉?要不要喝点水?” 家卉无力的点点头,丫鬟们赶紧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家卉抬头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最边上的塞青身上,问着:“怎么最近都没见到里尔尼呢?” 塞青哆嗦着跪倒在地:“禀侧福晋,她做错了些事情,被王爷送出王府了。”谨慎的回答着,不敢把里尔尼被割了舌头的事告诉家卉,深怕一个说错就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恩。”家卉点点头,塞青看她此刻那么无力,就上前替她把枕头垫垫高,让她舒舒服服的靠在床头。“替我把窗打开吧”塞青赶忙跑去开了窗。“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不行啊,王爷要我们好好照顾您的,我们走了,王爷会怪罪的。”说完众人跪了一地。 “王爷说过让你们别怠慢我,可没说要监视着我吧?”家卉说。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下去吧,多铎问起来,我不会牵涉到你们的。安心退下吧。”挥了挥手。众人见她如此,面面相觑,只得乖乖的退了出去。 月光皎洁,星影缀缀,家卉傻傻的凝望着夜空,无尽的苍穹,看不到边际,顿然觉得人是如此的渺小,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因为多了谁或少了谁而改变,依旧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谁?”一个黑影闪进来,家卉警觉的坐了起来,黑色的影子渐渐的走入了烛光映照的范围,家卉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连佚。一身夜行衣,面容略带憔悴却丝毫不影响风姿。 “你怎么来了?”家卉强压着内心的激动,靠在床头故做冷淡,手指却紧紧的拽着被角。 “家卉,时间紧迫,我只能长话短说。”连佚走上前扶着家卉的肩膀道:“第一份军事图我已经拿到了,后天子时,我在卉园后面的小径等你,带你走!” “后天?为什么不是现在?我们现在就走吧?”家卉兴奋的拉着他的手,眼中闪着光芒。 “你的身体还没有养好,而且后天多铎要参加礼亲王寿诞,不在府中。我必须拿到第二份军事图。你趁这两天好好养身体,我先走了。”说完落下重重一吻:“相信我!” “连佚”家卉喊住他“我相信你,你自己要小心啊。”家卉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空下,心里顿时阵阵暖意。终于可以离开了,终于可以一起离开了。以后的日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再分开了。不禁喜上眉梢,起身下床走到梳妆台,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梳子梳起头来,想象着以后自由自在的美好日子,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起来了??”多铎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看到家卉穿着单衣坐在椅子上,快步上前把她扶到床上道:“那帮该死的丫头呢?一个个都死哪儿去了?你饿了吧,我给你端了鱼片粥,趁热喝了吧。” 家卉靠着说:“我已经没事了,谢谢。” “何必跟我客气,再过几天你可就是我的福晋咯。”多铎笑着说。 家卉审视着面前的他,笑容中依旧有着担忧的神情,忍不住的伸手抚平他皱着的额头,多铎一把抓住她的手:“家卉,这是你第一次这样看着我,第一次碰我的脸,我好开心啊,这样是不是代表你已经爱上我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信守诺言,也谢谢你的照顾。希望你永远都能快乐。”家卉幽幽的说。 “我很快乐啊,有你在,我每天都快乐,我不需要你谢我,只要你这一生都在我身边就好,不行不行,要生生世世都在我身边才好。行不?”渴盼的等着她的回答。见她不做声,忙又问道:“行不?” “行。”家卉思索片刻答应着他,心中暗想:原谅我,这是我第一次骗你,也会是最后一次! “真的?你答应了?那,那你快喝了这粥吧!”多铎激动的语无伦次,端着的粥也差点翻了。“让我来喂你吧。”家卉乖乖的任由他喂着,看他快乐的象个孩子似的。 “家卉,我想把府里的女眷都放出去,我以后只要你,什么女人我都不要。” “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想和那么多女人来分享我吗?”多铎放下手中的碗,牵着她的手问。 “不是,只是,只是……” “好了别说了,等我们成亲之后,我就把她们都遣散了,以后我只要你,只有你!”说完顺势将家卉搂入怀中,家卉没有挣脱,对于多铎,她终究是亏欠的,恐怕永远都没办法偿还了。 第三十二章 “哥,他真的会来吗?”多铎压低了嗓门道。多尔衮手一抬,示意他声音轻点。就着小小的墙孔环顾着黑暗的屋子,没有任何动静。 “他一定会来。”多尔衮胸有成竹的说。转身对着身后的几名侍卫道:“你们几个都给我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来。” “是”众人顿首。小小的密室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多铎的手始终握在刀把上,凝神贯注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响。 “他来了。”多尔衮唇语道。众人皆一凛,聚精会神的等待他下命。 只见一个黑衣人身手敏捷的跃进屋子,仔细的在房中摸索着,突然走到书桌旁,拿起一个信封,借着光月细细的看着。多尔衮一个手势,众人从密室中冲出,屋子里顿时一片亮堂。黑衣人冷不防的拔出剑,却已被团团包围。多铎看着眼前蒙面的黑衣人,缓缓走上前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我的贝仓利都统?” 连佚慢慢摘下面罩,提剑往前走去,也不开口。 “你一定奇怪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吧?呵呵,哥,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多铎冲着多尔衮问。 “让他死也做个明白鬼吧!”多尔衮道。 “就凭你们?有本事杀我吗?”连佚开口,一个转身砍翻了身后想要偷袭他的侍卫,顿时血溅四步。 “知道你的武功不俗,不然也不会被崇祯派来当卧底,只是……呵呵,你看看你的手吧。”多铎笑着说。 连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竟然已经发黑,不好,中毒了。唯今之际只有趁这毒没有蔓延,赶快突出重围,带着家卉离开这里。于是提起剑就朝多铎挥去,多铎往后退了几步,周围的侍卫赶忙上前阻挡连佚,才三两下工夫,连佚明显感觉自己的手无力提剑,整个人的意志也似乎有点模糊,用力的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哐啷”一声,剑却应声掉地。众人赶忙上前举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告诉你,是你自己出卖了自己。”多铎上前拍着连佚的背,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翘,笑着说:“想那贝仓利之所以被我重用,就是在五年前替我档过一箭毒弩,那个丑陋的伤疤至今还牢牢的烙在背上,可惜你的背却光洁无暇,哼。” 连佚猛的想起,必定是那次在校场赤膊比武的时候被发现了马脚,真是功亏一篑啊。不对,那上次自己拿到的第一封军事图?? “至于你上次在花瓶里拿走的第一封所谓的军事图,也是我们事先安排好的,恐怕你的傻皇帝现在已经做好应战的准备,可惜啊可惜,他中了我们声东击西的好计。哈哈,这次我们特地没去参加代善大哥的寿诞,为的就是在这里恭候大驾,这回你死也该瞑目了吧!”多铎说着举起剑一步步的朝连佚走去。 连佚通红着双眼,拼着最后一点力量从靴子里取出匕首,朝多铎刺去,多铎不料他居然还有力气,被冷不防的扎进了肩膀。多尔衮赶忙上前扶住多铎,冲众人喊道:“把他乱刀砍死。” 连佚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却难掩那眼中的镇定,看着众侍卫一步步的朝他逼近。心中苦楚,却只得认命。 “住手!”家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进书房赶忙冲到连佚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在身后:“谁敢动他,就必须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家卉,你……”多铎强忍着肩膀上的伤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她。 “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家卉搂着怀里深中巨毒的连佚,哀求着多铎。 “你?家卉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过来!马上到我这边来!”多铎怒瞪着双眼,杀气腾腾的说着,简直不敢相信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家卉使劲的摇着头。多尔衮扶着多铎,却被他推开,踉跄着朝家卉走去:“你居然骗我?枉我如此待你,你居然这样骗我?” “原谅我,多铎。请你放了他。”家卉避开他的眼神,别过头说。 “别,别求他。”连佚气息渐弱。 “如果我不答应呢,你预备怎么样?”多铎道。 家卉随手拣起地上的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说:“那你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你以为我狠不下这个心吗??”多铎吼着。 “好,那就让我们比比,谁的心更狠更硬。”说完朝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下去,顿时血迹潺潺顺着脖子直往下淌,家卉吃痛的咬紧嘴唇。 “家卉……”多铎心疼的看着她:“为什么要逼我?” “是,我是在逼你,放了我们。给我们安排辆马车,现在就让我们走。”嘴唇渐渐发白起来。却依旧倔强的昂着头。 “你现在马上给我过来,听到没有,马上!”多铎捂着自己的肩膀喊道。众人都提着剑,没有多尔衮的首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多尔衮终于开口,冲着家卉道:“家卉你把匕首放下,我答应你,我不为难他,你过来,我们自然会放了他。” “对不起,睿亲王,我必须和他一起走。” “不行,家卉,你是我的福晋,你答应要永远陪着我的,你答应过的!”多铎孩子气的说。 “原谅我,多铎,今生我只能负你,让我们走。”家卉的身形微微晃动着,看着地上气若游丝的连佚,她知道一刻都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可是看着多铎兄弟二人的神情,分明是不会让她离开的。干脆心一横,拿着匕首往自己的肩头又刺下一剑,喊着:“放我们走!” “家卉,家卉你别伤害自己。”多铎略带哭腔的说,看着她受伤,心疼的好似被万刃剐着。 “好,既然你不愿意让我们离开,那我就和他一起死。”说完举起匕首欲朝胸口捅去。 “我答应你!”多铎脱口而出。众侍卫诧异的回头道:“王爷,不行啊,放虎归山会……” “闭嘴,给他们准备马车让他们走!”多铎冷冷的喊着。 家卉扶着连佚,慢慢的朝门口移去,匕首却始终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众人让出一条路来,皆不敢造次。经过多铎的身边,分明的看到他眼中的愤怒和心痛,太多复杂的感情夹杂着,家卉不忍正视他的眼睛,低着头喃喃:“谢谢你。原谅我。” 众人紧随着二人来到王府大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家卉小心的把连佚扶进马车,看着身后的众人,冲多铎微微一笑,跳上马车,驾驭而去,随着滚滚的烟尘,消失在这黑暗的夜色中。 家卉拼命的赶着马车,不顾肩头的巨痛,“家卉……家卉……”马车内传来连佚轻声的呼喊。于是赶忙停下车,转身进去扶着他,汗水湿透了衣裳,柔声道:“我们安全了,连佚你要坚持住啊,马上就可以找到医馆治你的毒了。” 连佚神智模糊,却牵着家卉的手道:“让……让你受累了。” “别说傻话了,你安心躺着就好。”解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他的身上。突然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莫非是多铎后悔了?赶忙掀开帘子一看,周围已经被一列马队包围,众人举着火把。家卉紧张的挡在连佚身前。 “得得得”一阵马蹄声音传来,黑暗中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豪格! “哎哟哟,我的十五婶啊,怎么半夜还出去啊?”奸笑着策马上前,“我一听到探子的回报,就赶忙出来找您了,呵呵。” “你想怎么样?”家卉道,她清楚的明白落在豪格手里,自己必定凶多吉少。下意识的摸着匕首对着豪格。 “十五婶,我可是一番好意啊,来接您到我府中暂住几天。您不会不赏脸吧?”笑的那么狰狞,让人毛骨悚然。“上!”手一摆,众随从通通上前,把家卉牢牢抓住,手里的匕首也被夺下。毫格看着马车里毫不动弹的连佚说:“十五婶,你这就不好了,居然给十五叔带绿帽子,我可要替他清理门户哦。” “你想怎么样?”家卉冷冷道。 “怎么样?哈哈,先把你带回我府中,好好的调教调教,至于这个男人呢……来人啊!把他给我丢下山崖去!”豪格下命令。众人赶忙把连佚拉出,几个大汉架着他就朝崖边走去。 “不要!不要!”家卉喊着“豪格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 “现在可由不得你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让你知道,得罪了我的后果。”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可没十五叔那么蠢。”看着面前脸色苍白,泪水连连的家卉,不禁觉得无比痛快。 “给我丢下去!”一挥手。众人应声而上。 “不~~~~”家卉眼看着连佚被丢下了万丈深渊,仿佛一个破碎的弧度。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猛的挣脱掉豪格的束缚,朝着山崖边奔去,没了连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只有随他而去。 “想死?没那么容易吧!”豪格一把拉回她。“要死也要等我本王玩够了!” 家卉猛的被拉回,跌坐在地上:“啊~~~~~~~~~~~~”尖叫着,山林中回荡着她的呐喊,激起了树上的鸟群,纷纷飞散开去。“连佚,连佚……”喃喃的喊着。眼前一片黑暗,厥倒在地。 第三十三章 狂风肆意的呼啸着,树枝被打的都弯了腰,仿佛老天的呜咽声,偶有几声闷雷和闪电,映照着屋子一片阴森。多铎蜷缩在墙角,一壶一壶的灌着烈酒,酒水顺着下巴不停的流淌。 “王爷,王爷你别喝了,小心身上的伤口又要裂了。”侧福晋乌雅氏抢着多铎手中的酒。 “滚,都滚,全都滚。”多铎硬拽着酒壶不松手。 “王爷,你何必为了那贱人而糟蹋自己呢?”乌雅氏道。 “啪”多铎一巴掌狠狠的甩在她脸上,通红着双眼瞪着她:“谁给你这权利这么说家卉?谁?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乌雅氏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多铎,愤怒已经让他完全失去理智了,象一头发疯的狮子。捂着红肿的脸夺门而出。猛的撞上一个宽大的胸膛。 “呃,睿亲王。”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多尔衮进屋关上了门,踱步到多铎的面前,慢慢蹲下,看着瘫在地上如一堆烂泥似的,酒气冲天的多铎。拿起地上的酒也猛的喝了起来,直到空了酒壶,用力的砸在地上:“多铎,哥来了,你有什么不痛快都和哥说。” “哈哈?不痛快?”多铎努力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窗口:“哥,你知道吗?我现在很痛快,这里,这里在流血!”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原来心痛的感觉真他妈的痛快!” 多尔衮上前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傻弟弟,想哭就哭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哭?”多铎推开他“我为什么要哭?我根本就不爱她,哥,你知道吗?我只是因为和她打赌而已,其实,其实我根本不爱她,她算什么?我!堂堂的豫亲王,汉父最疼爱的儿子,我想要什么女人没有?等拿下了中原的万里江山,这汉人女子,我简直是予取予求。我怎么会在乎她?我,我一点也不在乎,真的。”哭腔哽咽,倔强的说着不在乎,却难以掩饰那满脸的泪水和通红的双眼。多尔衮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多铎突然用力的抓住多尔衮的衣襟:“哥,你相信吗?我真的不爱她,你信吗?” “哥信!哥当然信!”多尔衮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如此的绝望,如此的心碎。 “哥,你听!”多铎突然说。 “听什么?” “你听这儿。”多铎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它碎了,你听到它碎了的声音吗?好大声。我好疼,我的心好疼!”说完就丢开酒壶,抱着多尔衮嚎啕大哭起来。 “哭吧,好好的哭吧,哥在你身边。”多尔衮陪着他坐在地上。拍着他的肩膀轻轻的唱起歌来:“草原上广阔的天地,在心上。马儿呀,轻轻的奔跑在那天地间,心上的人儿,你何时来到?我愿用一生来等待你,亲爱的姑娘哟……” 多铎在他的哼唱声中,渐渐的平静下来,气息逐渐稳定,很快便昏昏睡去。多尔衮眼中闪着泪光,看着痴情的弟弟,想到痴情的自己,人这一生,终究还是逃不出个情字。不管是王公将相,还是黎民百姓。情之所钟,无怨无悔。 “扑通”家卉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周围一片阴暗,只有头顶有淡淡的一束幽光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想知道。反正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嘶”冷不防被豪格抓住了头发,重重的往后一扯,痛的头皮发麻。“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豪格一脸淫笑的摸着她的脸“啧啧啧,这江南女子就是水灵,这脸简直都能掐出水来。小侄就想和你亲近亲近,这回,应该没人会来打扰我们了吧?我亲爱的十五婶!哈哈哈哈” “呸!”用力的一口唾沫吐在豪格脸上。猛的起身朝身后的石墙上撞去,豪格一把拉住她道:“我说过,想死也要等本王玩够了!”说完将她按倒在地,粗暴的撕开外衣:“哼,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救命啊~~救命啊~~”家卉声嘶力竭的喊着。 “再大声点,喊呀!要不要我帮你喊?呵呵,这是我王府后院的井底,你认为会有人听的到吗?会有人来救你吗?”说完将她的手牢牢扣住,吻上了她的脖子。家卉拼命的挣扎着,左右摇摆着脑袋,感受到他浑浊的气息在耳边吹动,猛的咬住自己舌头,与其肮脏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干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人了。 “想死?”豪格掐住她的下巴,撕开自己的袖子塞进她的嘴里,看着她清澈的双眼盛满泪水和恐惧,不禁万分得意。“我会让你死的,但不是现在,哈哈哈哈哈哈”淫邪的笑声在狭小的井底回荡…… “扑哧”豪格猛的停住,愣愣的低着头,看着身下的家卉,她惊恐的表情一如刚才,可是,手中居然拿着一个发簪,狠狠的扎进豪格的腹部。鲜血顿时喷涌出来,豪格一松手,家卉猛的逃到墙角,看着豪格慢慢的站起来:“你……你这婊子敢……” “就让我们同归与尽吧。”说完鼓起勇气,冲向豪格,用力的把簪子再朝他身体里推进。 “啊!”豪格一掌推开他,踉踉跄跄的朝小门逃去,守在门外的几个侍卫看见他这样狼狈,满身鲜血的样子,吓的赶忙扶住他。“关门,快关门。” 铁门嘎然锁上,一切又恢复了死寂,家卉哆嗦的猫在角落里,整个人不停的瑟瑟发抖。身上的伤依旧在流血,恐惧压抑的整个人快要崩溃了。短短的几个时辰,恍如隔世。连佚,连佚死了吗?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这一切怎么会是这样的?额头,脖子,肩膀血迹斑斑,可是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了,为什么每次都在自己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却有这样的结局。是自己害了连佚吗?如果不逼他那么快的抉择,就不会这样了。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为了救他,可最终害死他的,却是自己。 井底的生活已经让家卉分不出自己是人还是鬼了,头发散乱的垂着,衣服破败的搭在身上。只有头顶那偶尔的光束,提醒着自己白天黑夜的交替。豪格没有来过,想必也伤的不轻,没有水,没有吃食。只有铁门外的一个老妇,时时的监视着她,也不开口。只是一直守在门口。两天两夜,好象漫长的两个世纪。家卉傻坐着,想着曾经走过她生命中的每一个人:父亲,母亲,二叔,二婶,denny,连佚,莫总管,连斐,多铎,庄妃等。这一切究竟是梦吗? 白天的多铎依旧是个镇定自若的将领,一呼百诺的王爷。可一到夜晚,似乎所有潜伏的伤口都开始蠢蠢欲动,撩拨着他的心,撕咬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婚宴的取消,对外就慌称家卉病逝了。反正这样的“慌称”对皇室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做戏做全套,整个豫王府内挂满了白灯笼,布置好了灵堂。多铎把家卉用过的器物,穿过的衣裳全都放进了棺木中,亲自落下了棺钉。夜已三更,多铎靠着棺材,又是一壶一壶的喝着酒,灵堂内的白幔随风飘动。门口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端了一碗醒酒茶进来。 “王爷,您小心伤了身子,喝点茶吧。”小心翼翼的靠近多铎。 “哼,心都伤了,还要身子做什么。”多铎低着头,喃喃自语道。又猛的灌了一口酒,呛的忍不住咳嗽起来。 “王爷……”丫鬟唤了一声。帮他轻轻的捶着背。 多铎慢慢的抬起头,醉眼迷离中,仿佛看到了家卉的脸,猛的丢开手里的酒,急急的爬过去,一把抱着她:“家卉,家卉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就知道!” “哎,王爷你认错人了,你放开奴婢。”丫鬟想要挣脱。 “不,我再也不让你走,再也不让你走。”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人,深怕下一秒就会消失。“不对,不对,你走,你走。你背叛了我。我不要见你,我没有想过你,真的,我没想过你,你走!” 丫鬟缓缓站起身,准备退出灵堂,多铎看她要离开,踉跄着上前环抱住,哭咽的说:“我没有很想你……却一刻也不曾忘记。” 丫鬟傻傻的任由他抱着,暗想,此生此世,能有个这样痴情的男子如果爱自己,那即便是死也值了。轻轻转过身,捧住多铎的脸道:“王爷,我不是侧福晋,您认错了,我叫刘三秀,是正白旗的包衣。” 多铎审视着面前的女子,她分明有着家卉的唇,家卉的鼻子,喃喃的重复着:“刘三秀?” “是的,奴婢刚进府三日,王爷,您先喝了这醒酒茶吧。”说完就扶着多铎坐下,替他一口一口的喂着茶,多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是啊,她不是家卉,家卉永远不会那么柔情的对他。可是她的眉宇间,竟然那么的像家卉,那么的像。 “抱着我!”多铎道。 “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刘三秀吓的直摇手。 “我让你抱着我。”多铎的眼神那么的柔情,那么的无奈。刘三秀颤抖着手,将多铎揽在怀里。 “说你爱我!” “我爱你” “说你今生只属于我。” “我今生只属于你。” 第三十四章 苍茫的戈壁,盘旋的秃鹫,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孤狼矗立在月光下嘶吼。家卉不停的奔跑着,奔跑着,长发迎风飘洒着。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在追赶。一脸惊恐。浑然没有发现前方的大地缝。连佚试图拉住她,阻止她,却都是徒劳。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跌落进无尽的深渊。 “家卉……小心……”痛苦而嘶哑的声音从喉间传来。好痛,浑身的四肢百骸像要被撕裂了一样。是梦?幸好是梦。 “师傅,他醒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不一会儿,一个厚重温暖的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脉搏上。“恩,伤势很重啊,估计熬不过今晚了。” “哎哎哎。”蓝衣少年拉住准备离开的白发老者说“师傅,你要救他啊。” “混帐东西,你莫名其妙的给我拣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还有脸让我救他?我这里的药可都是上好的良药,给这活死人吃了,岂不是浪费?”老者有点怒气。 “呵呵,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救他了。”少年得意的盯着老者说“你是怕救不好他,然后在徒弟面前丢脸,是吧?哈哈。” “你这小兔崽子。”说完就抡起椅子朝少年砸去。师徒两人就在屋子里追打起来,直到老者气喘吁吁的蹲坐在地,一边喘气一边指着少年道:“你这小王八蛋,居然这样气你师傅,哼,小心遭天谴。” “哼,还说医者父母心呢,你见死不救,不知道老天是先谴你,还是先谴我?” “你,……你……” “好了师傅,别你你我我的,我知道我家师傅的医术最高了,轻易不肯出手的,谁叫这小子和我们有缘呢,就当做善事吧,行不?” 老者慢慢起身,捻着长长的胡须,审视着床上的连佚道:“这后生伤的可不一般呀,身上那么多的地方都摔折了,脑子里的淤血估计也很严重,还有中的毒都扩散到五脏六腑了。你看他气若游丝的,为师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咯。”说完就走出了屋子。 “啊,师傅你去哪儿?”少年急急的喊着。 “混小子,我去采草药去。真是的,对个外人比对师傅还关心。”嘀咕着背着药篓上山去了。 连佚可以清楚的听见他们师徒的对话,可眼皮却沉重的一点也睁不开,全身无法动弹。自己死了吗?恍惚中又昏沉了过去。 少年看着昏迷不醒的连佚,不禁摇了摇头,也步出了茅屋。 井底腐蚀的气味依旧如此凝重,家卉气若游丝的瘫在地上,阳光又一次如约而至的照射了进来,角落里传来晰晰梭梭的声音,慢慢的睁开眼睛,原来是几只老鼠。几天没有进食,身上的伤口也都已发炎溃烂,已经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老鼠在面前钻动。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生不如死”,家卉扯着嘴角苦笑。 突然头顶的井口传来几个脚步声,依稀听到两个男子的声音,好熟悉……这是……好象多铎和多尔衮的声音。 “看你这两天精神也好多了,哥就放心了。” “我没事,还有那么多军国大事等着要帮你处理。”多铎的声音那么的低沉,再也不是以前那欢快的声音了。 “好弟弟,哥真的以你为豪,哥听说了那个叫刘三秀的丫头,你若喜欢就收了她吧。” “恩,哥,我们进去吧,几大贝勒都还在里面等我们呢。”脚步声逐渐远去。 家卉知道,只要自己拼出最后一口力气用力的大喊,一定可以让他们听到,或许就可以得救,可是……再一次忍不住的苦笑,原本口口声声的说爱自己一生,不过也是个幌子而已,才四天的工夫,就喜欢上了别人,看来是自己太高估多铎对自己的爱了。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了爱,就没有了伤害。 死亡似乎已经进在咫尺了,可竟然没有害怕,甚至有一丝期待,再不多久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秀屏姐,连佚。隐隐约约中,仿佛看见他们都张开着双臂在迎接自己。满足的微笑着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哐当”一声,铁门被踹开,守门的妇人已经被打晕在地,进来一个黑衣人,一把揽起倒在地上的家卉,借着影射下井底的月光,看着她惨白而又血迹斑斑的面庞,轻轻的拍着她的脸:“家卉,家卉,你醒醒啊……” 一阵强烈的晃动,仿佛天摇地震,却始终睁不开眼睛:“冷……让我睡……” “别睡啊,家卉,答应我,千万别睡着,我这就带你走。”家卉不再说话,软软的任由那人将自己抱起出门。 昏迷中,听到阵阵打斗和嘈杂的声音,自己的身子也被颠簸的不停摇摆,可意识终究还是模糊的,尤记得之前还是白天,可怎么现在四周那么黑,夜晚了吗?好困,好冷,好害怕。强烈的黑暗终于还是席卷而来,吞没了自己残存的意志! 黑衣人扛着家卉左闪右躲着,身形却始终稳健。眼看着蜂拥而来的侍卫越来越多,赶忙从怀里取出迷雾弹,狠狠的往地上一砸,顿时烟雾弥漫,趁着众人都迷眼的工夫,带着家卉扬长而去。 第三十五章 空气中满满的药香味充斥着大脑,不再是阴冷潮湿的感受,取之而来的尽是满身暖意。家卉挣扎想想要坐起,“咳咳咳”却忍不住的干咳起来。 “家卉,你醒啦?”欢快的男人的声音——连斐家卉迷蒙中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真的是连斐,他一身蓝衣,满面疲惫却又兴奋的看着她。“你终于醒了,我都快担心死了,来,喝一点水吧,看你整个人都憔悴了,要是让我哥知道的话,还不心疼死啦。” “哐当”杯子应声而碎。家卉紧紧抓着连斐的手臂,“救连佚,救连佚……咳咳咳”不顾被烫红的双手,紧拽着连斐道:“连佚掉下山崖了,去救他啊,快啊” “你说什么?我哥跌入山崖??怎么会?” “别问为什么,什么都别问,快带我一起去找他,迟了就来不及了。”哭泣着喊道。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整个人都那么虚弱,我怎么放心离开?” 家卉猛的从床上爬起,踉跄着穿起外衣,“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跟你一起去,就是要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连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家卉,她的神态依旧如当初要寻找连佚般的坚定,只是这次更多了一份视死如归的态度,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拒绝她的。于是便拿起床边的披风小心的为她系上,“当心着凉,我先看着你喝完这碗药粥,我才放心让你跟我……”话音未落,却已见家卉端着药碗火速的吞咽着。胡乱的抹了抹嘴道:“喝完了,我们走吧。” 连斐牵着虚弱的家卉,百折千回的走在密林中,不停的呼唤着连佚,却得不到一丝回应,家卉明知道事过多日,连佚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念头始终徘徊在脑海。密林中的雾气久久不散,能见度极低,脚下踩着枯叶的声音吱吱作响。 “家卉,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没事,继续走吧。” “别逞强了,快坐下”连斐强按着家卉席地而坐,“看你一头的虚汗,先休息一下,不然即使找到了我哥,你哪有精神来照顾他呢?听话!” 家卉茫然的看着前方,喃喃道:“我们会找到的吧?我们能找到吗?你看,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他会活吗?” “一定可以的,他是连佚。他一定吉人天相,爹娘都在天上保佑着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连斐承诺着家卉,仿佛也是在承诺给自己。 “嗯,我们走吧。”家卉起身准备出发。 “慢着,有人。”连斐轻声说道。并拔出随身的佩剑,环视四周说道:“哪条道上的朋友?有话就请出来说,何必藏头露尾的呢!” 家卉也起身细听,除了风声,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但看连斐那么认真的神情,隐约也感到了些许不安。突然只见满地枯叶轰然离地,朝他俩扑面而来,连斐一手搂着家卉,一手拿剑四下飞甩,直到枯叶渐渐恢复了平静,连斐丝毫不敢松懈。只见迷雾深处走出三个持刀蒙面之徒,双方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僵持着。 “要过杏子林,必须给咱三兄弟留下买路钱,不然就一人留一个胳膊。”其中一个大哥模样的人说道。 连斐松了口气,把剑收入鞘内。转身给了家卉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踱步走到三人面前,不疾不徐的说道:“原来几位兄弟是要钱啊?这还不容易嘛!”说完从钱袋里拿出两锭黄金,摊在手心里,从左往右的在三个大汉面前扫过,三名大汉虽然蒙着面,看不出表情,但从眼神里却看到了无限欣喜和诧异。“敢问几位尊姓大名啊”连斐问。 “我们兄弟是杏子林的三大王,人称杏林三虎的就是我们”左边灰衣矮小的男人回话。 “哦?原来是杏林三虎啊?久仰久仰,这两锭金子,在下奉上就权当给三位打打牙祭,但是现在在下有一事相托。如果三位大侠能够帮在下完成的话,那必将奉上黄金一千两…”话音未落,只见三人揭开面罩,冲到连斐面前,不可思议的说:“一…。一…。一千两?黄金?” “是啊。不过我话还没说完呢,是一千两黄金一位,你们三个加起来是三千两黄金噢!”连斐看着三人夸张的表情忍俊不禁。 “不过,我们怎么相信你能兑现呢?如果我们兄弟仨帮你完成了任务。你小子翻脸不认人,老子我找谁去啊?”为首的人故作冷静的问,其实双眼却一动不动的盯着连斐手上那两锭金子。 “就凭这个!”连斐唰的扔出一个金牌。 为首的人接住一看,大惊失色“御,御剑山庄??” “不错,现在御剑山庄在找一个人,你们三人如果能帮我毫发无伤的找回来,这三千两黄金就是你们的了。如何?” “行行行!我们答应,我们答应!”杏林三虎眉开眼笑的承诺着。并接过连斐手中的两锭金子。矮小的男人对着为首的男人说道:“大哥,咱哥儿仨总算是遇到伯乐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树林了。哈哈” 第三十六章 “连斐,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愿意跟着我们?”家卉疑惑的轻声问道。 “他们出来混,不过就是为了钱,我给他们的酬劳,估计他们在杏子林打劫三辈子都不一定赚的到,所以他们一定会跟着我干。”连斐苦笑道“没办法啊,现在找大哥,光我们两个人是不够的。再说他们也非大奸大恶之人,无非是求财而已。”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并非奸邪之徒呢?” “呵呵,因为他们三个所持的刀都没有开刃,又如何来伤人呢?不过是装样子吓唬人而已的。如今战事连连,老百姓三餐不济。很多人都是迫不得已落草为寇”连斐说。 “嗯……”家卉若有所思的走着。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一切,就像倒带一样的在脑海重复着。 夜已深沉,五人举着火把依旧在每个角落搜寻着连佚的蛛丝马迹。长长的路的尽头是一片满是星星的夜空。忆往昔,点点滴滴,酸甜苦辣尽落心头。 “连公子,快来看啊!”大虎朝连斐喊道“这里有衣服碎片。” 连斐和家卉赶忙冲了过去,将碎片拿在手中,家卉哽咽的看着碎片激动的说道:“夜行衣?当初连佚掉下山崖的时候的确穿的就是夜行衣啊。连佚!连佚!”说着赶忙四处寻找叫喊着,山谷里久久不散着回音。 “你们三个以这里为中心点,分别往东南西三个方向寻找,明日日落之时在此会合。” “是!”杏林三虎听令散去。 “家卉,我们就朝北面去找。”连斐扶着家卉的肩,轻声说道“放心吧,既然只看到我哥的衣服而没有见到人,说明他一定没有死,说不定是被好心人所救。我哥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恩,连斐,此时此刻,我多希望你能有一张金口!”家卉痴痴的说着。连斐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搀扶着家卉,走在夜色苍茫的密林中。 “师父,他到底怎么样了啊?”蓝衣少年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连佚,忧虑的问着老者。 “真是啰嗦,你一天要问几遍啊?他根本就是活死人一个,他的毒蔓延已久,即使救活了性命,恐怕也会留有后遗症啊。”老者捻须。 “什么后遗症啊?怎么会有后遗症呢?”少年紧张的拉着老者。 “这个我还不知道,或许成为傻子,或许半身不遂,或许变成聋子哑巴,或者再也看不见了。谁知道呢?看他小子自己的造化了。现在毒素虽然已基本除清,但之前中毒时他已动用真气,毒素早已侵入血液,为师也无能为力啊。”边说边搭着连佚的脉搏,又一次的摇了摇头。蓝衣少年看着面色青紫的连佚,不禁感叹着造化弄人,原本还是叱诧一方的御剑山庄庄主,如今却是这样的一副狼藉。不免伤怀起来。 “喂!看谁呢?看的那么入神?”一个女子轻轻的敲了下蓝衣少年脑袋。 “师姐。你回来啦?”少年兴奋的看着面前梳着两个辫子,有着浅浅酒窝的紫衣女子。 “怎么?不希望我回来啊?这大半年帮师父四处找药材,你看我都瘦一圈啦!”说完紫衣女子打量着床上的连佚道:“这人是谁啊?好像是中毒了吧?” “哦,他是我前两日在谷底救回来的一个人,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是蓝衣少年把当初自己潜进御剑山庄盗宝,继而又被连佚释放的事情娓娓道来,原来他就是当初那个号称“江湖小盗帅残血”的年轻人。 “阿血,沁儿,快来吃饭啦!”老者在门外喊着。 “走吧,师姐,不然好吃的又要被师父吃光啦!”阿血拉着沁儿就走,沁儿转身关上房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连佚,他满面病容,发丝凌乱,却难掩那一脸英气俊容。 “看什么呢?快吃饭啦!” “哦,就来!” 饭桌上,老者不停的给沁儿夹着菜:“这大半年在外辛苦了吧,看你都瘦了一圈呢,来,多吃一点!” “师父你偏心啊,把肉都夹给师姐,让我吃素啊。”阿血假装生气的说。 “你个混小子,你要是有师姐一半的聪明懂事啊,我就心满意足了,傍晚的时候别忘了给那活死人身上的伤口换药,并且把我调配的药给他服下。” “知道了”阿血一边吃饭一边允诺。 “师父”沁儿放下碗筷说道“师弟经验尚且不足,这些事情还是让我来处理吧?” “你才刚回来,还是先休息几日吧。让这小兔崽子也多锻炼锻炼” “我不累,我也想帮忙,师父你就答应了我吧”沁儿不停的晃着师父的手臂,撒娇的说着。 “好好好,还是你最乖,阿血好好跟师姐学着点,你个懒家伙!”师父一脸宠溺的看着懂事的女徒弟,笑意盎然。 第三十七章 “王爷,更深露重,小心着凉啊。”刘三秀小心翼翼的替多铎披上外衣。每每夜梦中醒来,总见多铎一人倚靠在床边若有所思,她明白,多铎又在思念那个让他爱之深,又恨之切的女子。 “走开,让我一个人呆着。”多铎没有回头,言语中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自从多铎纳她为妾,三秀就清楚的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仅仅因为自己的眉宇间有着几分家卉的容颜,而多铎命人帮她定做的都是家卉以前穿的衣服,命人梳理的也是家卉的发髻,甚至在床底之间,也常常呼唤着家卉的名字,自己终究只是个可悲的影子,虽然父母兄弟因此而脱离了贫困,但眼前这个称为“夫君”的男人,真的有爱过自己吗?没有!没有!影子始终只是影子。 “那妾身就退下了,王爷您也早点歇息吧!”三秀识趣的走开了。 多铎依旧如雕像般矗立着,看不出此刻的心绪,但他自己清楚的明白:隐藏的有多辛苦,爱的就有多辛苦。“沈家卉,我恨你,我恨你……”多铎喃喃低语着。为什么过去了那么多日子,这样的痛苦依旧没有丝毫的减轻,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就如嗜血的蜥蜴般,吞噬着每个细胞,“哐当”多铎顺手扫落一旁的青花瓷,他像发疯似的砸着屋内的一切,仿佛这样可以砸掉家卉在心里的一颦一笑。 守候在门外的丫鬟仆人都不敢进屋,那么多天下来,多铎常常会陷入这样莫名的狂躁,人人都知道原因,却人人都不敢提及,这是一个禁区,就如同已被封锁的“卉园”一样。他会疯狂的如龙卷风似的砸毁园内的一切,也会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一件件的重新捡起来。就这样的挣扎在爱与恨之间。 大家只能愣愣的守在门口,等他发泄够了,再进去收拾残局。三秀躲在帘子后面,痴痴的看着多铎的一切。如果能够,她真的想代替家卉去爱他,去补偿他。可是她只是刘三秀,只是和家卉神似的刘三秀,求不得,终难寻。 “师父师父,他醒了!”沁儿着急忙慌的喊着。 老人大跨步的走近屋内,看着连佚虚弱的半睁着眼,轻声问道:“先不要说话,我给你喝点清毒茶。”话未说完。就看见沁儿赶忙端起碗,小心翼翼的一勺勺喂到连佚嘴里,并不停擦拭着嘴角流出的茶渍。老者看着女徒弟这般行为,内心也便知道个三四分。少女情怀,情窦初开,不禁想起已故的老伴,难免有些许的伤感。 搭着连佚的脉搏道:“你身上的伤痕已无大碍,修养十天半个月就会好,但毒素无法清除,我现在配了个药方,你必须每日服用,已抑制毒素的蔓延,一旦停止服用超过三日,便将命丧黄泉……” “师父!你的意思是,连大哥如果不每天服药的话,随时都会死吗??”沁儿紧张的问。 “哎……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这个毒乃是关外的一种叫萨满教的组织提炼的,中原地带根本是无所得到解药,而且……”老人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连佚的眼睛,缓缓说道:“萨满教通常只提炼毒药,而没有解药。也就是说,如果提炼此毒药的巫师已经死亡的话,那普天之下,就再也无法求得解药了,我也无能为力啊。”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师娘当初可是解毒高手啊,她不是留下一本医术的吗?难道也没有写吗?”沁儿着急的有些口不择言,忘了每次提到师娘,总会让师父难受。 老人摇了摇头:“人生在世,何必在乎长短,只要活的灿烂,便也不枉此生。年轻人,你说呢?” 连佚挣扎着起身,沙哑着喉咙道:“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只是这人生与我来说,长或短,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连大哥,你别这么说。”阿血背着草药走了进来。疾步走到床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连大哥,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连佚疑惑。 “呵呵,我就是人称江湖小盗帅的残血,之前曾到贵庄‘拜访’过的,还有印象吗?” “原来是你啊。”连佚努力想给个微笑。 “我说过的,不会白拿你的银子,看吧,这回把你从山谷里给救了回来,算是报答你了吧?呵呵”阿血故作轻松的调侃着,想缓和刚才凝重的气氛。 连佚一听,赶忙问到:“请问当天救我之时,可有发现一个女子?” “女子??没有啊,就你一个,奄奄一息的趴在那里。我就把你给背回来了,怎么?难道还有一个女子吗?”阿血疑惑的问着,遥想当初看到连佚的时候是清晨,雾蒙蒙的山谷,即使不远处有其他人的话,也不见得会发现,莫非自己真的漏了救人吗。 “家卉……家卉……”连佚喃喃着。挣扎着想要下床。这才发现自己的四肢百骸就像有千百把钝刀在不停的来回切割着,撕扯着。 三人不约而同的上前把他按住,老者不免有些生气的说:“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给捞回来,你不好好躺着,乱动什么?再说你的毒依旧残存在体内,只要一运真气,就会如万马践踏般的疼痛。快躺下,躺下。” “是啊,连大哥,你先养好身体再说,等病好了,不管你想找谁,我都陪你一起去找,好不好?”沁儿担心的问。“你看你看,伤口都渗出血来了,快躺下吧。”说完强按着他躺下。 连佚不再说话,紧闭着双眼,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但却无法抑制的颤抖着,沁儿以为他是因疼痛而如此,殊不知,他是多么苦苦渴盼着家卉能够平安无事。老者拉着阿血离开了屋子,沁儿不停的帮连佚擦拭额头的汗珠,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的心疼。 第三十八章 “家卉,快看,前面有一处宅子,我们过去问问吧。”连斐指着远处的一栋屋子说。 “他会在那里吗?”家卉有点迟疑,害怕又是满心的欢喜赶去,失望而归。 “去看了就会有一丝希望,不看的话就永远不知道了。”连斐拉起她的手就走。 二人一路小跑,来到了屋前,四周用篱笆围起的小院落,里面种满了不知名的花草,有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进去看看。”连斐说着。 “我——”家卉有些犹豫,更多的是不敢面对。“你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连斐走进篱笆内,轻轻叩了扣门。 “谁啊?”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门慢慢的打开了。“找谁?” “请问姑娘,最近有没有看到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穿着黑色的衣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连斐比划着形容连佚。 “你是什么人?”一身绿衣的正是沁儿。 “我是他的弟弟。”并指着篱笆外的家卉道:“这位是嫂嫂,我们一起来的。” 沁儿隔着花草打量着家卉,清丽动人,宛若空谷幽兰一般。 淡淡的回答:“没见过,你们去别家看看吧。”说罢便关上了门。连斐回头,不忍的望着家卉失望的神情。 “没事的,我们再去找找,一定就在附近的。”安慰着她,其实他自己的内心何尝不是百转千回呢。 二人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走着。山间的气温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明媚,一下子又乌云密布起来,家卉裹了裹衣领,有一丝寒意。连斐赶忙解下披风替她系上:“当心身体啊。” “谢谢。”家卉淡然一笑。 “你看,前面有位老人家,我们去问问吧。”连斐说着便飞奔过去:“老人家,老人家,请问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受了重伤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 “呃。”老人省视着连斐:“是不是跟你小子有几分相像啊?” 连斐顿时眼睛放着光芒,频频点头:“是啊是啊,此人是在下的兄长,老人家在何处遇到他的?他现在在哪儿?” 家卉也激动的拉着老者:“老人家,你带我们去找他吧。求求你了!” 老人挣脱开二人的手:“干嘛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嘛,我带你们去吧,把这个家伙给带走吧,不然我珍藏的名贵药材都要被他吃完了。”说着就前方带路。连斐上前替他把背着的药娄取下。 “我来替你拿吧。”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老人虽已白发苍苍,却依旧健步如飞,如履平地。不一会,三人又来到之前的宅子,家卉和连斐互望一眼,有些不明白。 “沁儿,开门。”老人冲着屋内喊道。 “来啦,来啦。”刚才的少女笑着打开门,却在望到连斐,家卉的时候,笑容顿时凝固:“师傅,你怎么带他们来了?” “噢,这两人估计是那小子的亲戚,让他们把他带走吧。” “姑娘,难道你刚才是在欺骗我们?”连斐质问道。 “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我怎么可以随便把我的病人交给你们呢?”沁儿反驳着,心里有些许的不安,不愿意连佚就此离开。 “带他们进去吧。”老人的眼神顿时有着不容质疑的严肃,知徒莫若师,他清楚这女徒弟的想法,只是感情这东西,强求不得,万般不由人啊! 沁儿有些不甘心,却也不得违背师命。 “跟我进来吧。”冷淡的说着。 连斐跨步而入,回头却看见家卉依旧站在原地。轻轻的拉起她的手:“来,进来吧。”家卉任由他牵着,心内却波涛汹涌般的起伏。 沁儿带着二人走入内堂的最深处,指着一扇门:“他在里面,你们进去吧。”推开房门,一股清雅的药味扑面而来。 床上躺着一个人,在幔帐的隔断下,看不清面容。 “哥?”连斐试探性的喊着“是哥吗?” 床上的男子似乎一震,挣扎着起身,掀起幔帐。望着眼前的二人,哑然的轻呼:“连斐?家卉?是你们吗?” 连斐扑到床边,握着连佚的手:“是我们,是我们,哥,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好久好久。我和家卉,再找不到你的话,我们要崩溃了。” 连佚的眼光越过连斐,直直的望着家卉:“家卉。”一滴清泪潸然落下。 家卉依旧痴痴的站在原地望着他,没有说话,没有移动,只是泪流满面。 “家卉,你快过来啊,快告诉我哥,我们找了多久。”连斐拉着家卉来到床边“一路上遇到多少困难,你都没有哭,现在看到我哥了,怎么反而哭了呢?” “家卉。”连佚伸出手,温柔的拉起她的柔荑。“你受苦了。” “为什么?说过不会冒险,说过不会丢下我不管,为什么还要这样?”家卉边哭边摇着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吗?一次次的想死,可是却告诉自己,连佚一定还活着,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找到他。” “对不起。”连佚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口,一把扯过家卉,搂在胸前。 “你的伤口会裂开的。”沁儿走进屋子,冷冷的说着。家卉赶忙离开怀抱,看着他隐隐渗出的血丝。 “快放开,不然又该流血了。” “让它流吧,能看到你活着,我死也愿意。”连佚不肯松开怀抱,反而搂得更紧,生怕她会逃走。 沁儿失落望着眼前的一幕,这是她也渴望的拥抱啊。不禁红了眼眶,夺门而出。 “以后不会分开了是吗?”家卉呜咽的问道。 “是的,不会分开了!”连佚承诺。 “不再管国仇家恨,不再管民族大义了,是吗?” “嗯。”连佚的胡渣顶着家卉光洁的额头。 “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会御剑山庄。”家卉浅笑着说。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美丽的蓝图。 “哥。你要快些好起来。”连斐也有些哽咽。 连佚抬手拍着他的肩膀:“好兄弟。我的好兄弟,谢谢你。” 屋内顿时一派融合,久别重逢的三人说着彼此的思念,久久没有散去。 第三十九章 家卉和连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连佚,虽然他体内毒素没有解除,但身子却一天天的康复起来。 一大早,家卉就替连佚换纱布:“好点了吗?” 连佚没有回答,望着家卉消瘦的面庞:“让你担心了,我……” “别说对不起。”家卉掩着他的唇:“我们回山庄,重新开始,好吗?” “好,重新开始!”连佚眼内闪着耀眼的光芒,轻搂着家卉:“我连佚真是何其有幸,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子。老天待我不薄。” 家卉浅笑着窝在连佚怀里,贪恋这此刻的温情。 连斐正打算找连佚,在窗外看到二人相拥的一幕,心内钝钝的有些生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推门而入:“啧啧啧,你们不要那么甜蜜好不好?真是羡煞旁人啊!” 家卉窘迫的离开怀抱:“你们谈吧,我先出去了。”红着脸,夺门而出。 “呵呵,嫂子别不好意思啊,反正都是一家人嘛。”连斐调侃着。 连佚的目光尾随着家卉的身影。 “哥。”连斐的叫声打断了连佚的思绪。“你,还会帮皇上吗?”这是他最忧心的。 “我恐怕是爱莫能助了。”连佚叹了口气:“大明的气数,已然名存实亡,被取代也是大势所趋了。” “那如果皇上再一次的要求你呢?你会拒绝?”连斐望着他的眼睛。看他迟疑着,声音竟然有些生气:“哥,你不要傻了,我知道,如果皇上再一次找到你,你一定会挺身而出,哪怕知道是个不归路,你也会帮助他的,是吗??可是这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改变的,你要多为,多为嫂子考虑啊。她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你难道不知道吗?如果你还在乎我这个弟弟,还在乎嫂子,那就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再回头。我想好了,到时候安排人把御剑山庄给变卖了。我们重新去别的地方寻一处宅子,重新开始生活,好吗?不要让宫里的人再找到你。我们三个人,像以前一样开心的生活,行吗?行吗?”连斐说得有些激动,面色绯红。 连佚不露声色的望着他,半晌,忍不住眼含笑意:“看来,我们阿斐真的长大了,可以冷静的安排将来的事情,哥真的很开心。” “哥,那你是答应了?”连斐迫不及待的询问。 “嗯!”连佚重重的点头。 “呵呵,那等你的伤好了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连斐眼内闪着光,开心极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连佚的伤势也渐渐的康复起来,只是毒素偶有发作,但他只字不提。不想让家卉和连斐为他担心。沁儿眼看着连佚对家卉的百般疼爱,心里有些不好受。 “连大哥,你是不是打算要离开?”沁儿小心翼翼的问。 “是啊,叨扰了那么久,我也该要告辞了。”连佚对沁儿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在最痛苦的那几天,是她无微不至的陪在身边照顾。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沁儿问。 “明天上午。” “那么快?”沁儿脱口而出:“可是你的毒?” “我会再想办法的,反正一时半刻也死不了。呵呵。”连佚笑着回答。 “那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最近我也在研究一种草药,或许可以治好你的病。而且你偶有发作的话,没有我在也不行啊。”沁儿抓着连佚的手臂,“这,恐怕不太好吧。”连佚犹豫着。 “连大哥,你就带我去吧,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沁儿急急的保证着。 家卉推门而入,看着沁儿正抓着连佚的手,有些迷惑。连佚赶忙松开手,对家卉解释道:“沁儿姑娘说想跟我们一起走,你看如何是好?” “不行。”连斐从家卉身后走来。他始终气沁儿当初骗了他们,脸色阴沉着拒绝。 “连大哥,不能再瞒着他们了。”沁儿跨出一步,对着家卉和连斐说:“你们还不知道吧,连大哥虽然身上的外伤已然痊愈,但是当时所中之毒根本就没有清除,如果不治愈的话,会要了他的命的,只有我在身边,时不时的给他配些药,才能慢慢的止住毒素。” 家卉和连斐惊诧的望着连佚:“大哥,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啊?”连斐上前抓着连佚的肩膀,有些微怒。 “不碍事的。”连佚尽量的轻描淡写。 家卉忍不住泪眼涟涟,忧心如焚的望着连佚说:“就带沁儿姑娘一起走吧,别让我们再担心了,好吗?” 连佚最不能看到家卉的眼泪,赶忙答应:“家卉,你别哭啊,我答应就是了,别哭啊。”温柔替她擦拭着眼泪。 沁儿也终于说服了师父,同意她陪连佚一行一起出谷。 睿王府。 “哥,我明日要随军去扬州了。”多铎向多尔衮辞行。 “嗯,你万事小心,切不可再鲁莽。”多尔衮嘱咐着他。 “不会的,我已经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呵呵。”多铎苦笑着摇了摇头,用力的想甩走脑海中的那个女人。 次日一早,多铎便率军浩浩荡荡的南下。 兵至扬州,史可法正在扬州督师,固守孤城,急命各镇赴援,但各镇抗令拒不发兵。多铎则乘机诱降,史可法严词拒绝。五次致书,史可法都不启封缄,历七昼夜。 终于在四月二十五日城破,城破时史可法被俘,多铎劝他归降,史可法说:“我中国男儿,安肯苟活!城存我存,城亡我亡!我头可断而志不可屈!”说罢,便跳下了护城河。 “豫亲王,怎么处置这些人?是否屠城?”一旁的副将问多铎。 多铎闪过一丝犹豫:我只希望,不管你将来的战争要打多久,要打多远,希望你不要伤害无辜的百姓,可以吗? 好,我答应你! 不反悔?不忘记? 不反悔!不忘记! 多铎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家卉的嘱托,迟疑的望着跪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王爷?怎么处置?”副将再一次询问,打断了多铎的沉思。 多铎脑中百转千回,眼神阴郁,忿忿的挤出几个字:“杀!片甲不留!” 第四十章 御剑山庄,已经一片萧条。 管家莫天合正在庄门口擦着匾额,远远的见到连佚一行人走来,愣了半晌,赶忙激动的迎了上去…… “庄主,二庄主,沈姑娘,你们总算回来。”说罢,不禁潸然泪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莫总管,你真是乌鸦嘴哦,我们三个人福大命大,估计你到了两百岁,我们还活蹦乱跳呢。”连斐不禁开起玩笑来。 “呵呵,好久没有听到二庄主的调侃了,我还真是怀念的紧啊。”莫天合擦着眼泪,浅笑着说。 “你最近好吗?”连佚询问着。 “我很好,就是日日挂念着你们,如今你们平安回来,我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呃,这位姑娘是?”莫天合打量着走在最后的沁儿。 沁儿微微的行礼。 “这位是沁儿姑娘,算是连佚的救命恩人。神医谷夜的女徒弟。”家卉介绍着莫言。 莫天合冲沁儿点头微笑:“原来是庄主的救命恩人,那以后也就是我莫天合的恩人,姑娘里面请。” “莫总管严重了。”沁儿有些不好意思:“救了连大哥,也是因缘巧合而已,况且救人性命,也是医家的本份,沁儿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呵呵,走吧。”连佚笑着朝内走去。 五人边说边进府。原本热闹鼎沸的御剑山庄,如今冷冷清清,亭台楼阁依旧在,小桥流水依旧在,鲜花锦簇依旧在。但现在却空旷无比,没有人气。虽然莫天合依旧将山庄收拾的干净清爽,但萧瑟冷寂的感觉,却是无论怎么收拾都隐藏不了的。 连佚冲家卉抱歉的一笑,家卉握紧他的手。她要的只是连佚而已,其他都是身外物。 莫天合带着沁儿去她的住处,连斐则回“傲月轩” 家卉和连佚直奔“寻常阁”。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钢琴依旧静静的倚在窗口,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家卉缓缓的坐到钢琴前,幽然的弹奏起来,行云流水般的音符飘荡在空中,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琴声如诉,所有最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仿佛是过尽千帆之后,沉淀出的最美好的希冀。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星空》。《婚礼的祝福》。《秋日私语》。这是家卉在现代时最喜欢弹奏的曲目。 连佚靠在琴边,不禁也心神荡漾,含情脉脉的望着家卉如痴如醉的演奏,阳光斜斜的撒进屋里,也撒进了二人的心扉。 “今天简单的收拾一下,后天上午我们就离开这里。要开始浪迹天涯的生活,你,准备好了吗?”连佚拥着家卉,温柔的问道。 “嗯,你停泊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家卉靠在连佚的怀中,心满意足的说着。 “以后,我们找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盖个园子,前面要种上很多的花,还要架一个秋千。”连佚浅浅的说着。 家卉眼内闪着动人的光芒:“还要有一个池塘,我喜欢荷花,要种满满一池塘的荷花。还有葡萄藤,夏天的旁晚,我们可以在葡萄藤下。饮茶,谈天,下棋。”两人兴高采烈的比划着,仿佛这些美景已经栩栩如生的出现在面前。 连佚扳过家卉的肩,眼含笑意的说:“就只有我们两是不是太孤单了?” 家卉别过头,羞涩的说:“什么啊?不是还有连斐吗?” “连斐将来也要成家的,迟早会离开我们的。”连佚不禁捉弄起家卉来。 “那,那我们就养一只狗。” “养狗?又不能陪我们聊天,又不能帮我们做事。还是不要了,再想想,还有什么人可以陪我们?” “呵呵,你是不是打算纳妾啊?我不介意哦。”家卉笑的有些狡黠。 连佚放开怀抱,故作生气,叹了口气说:“哎!看来你是不爱我了,都不想帮我生孩子,看来我要好好的考虑考虑,要不要把我的下半生都托付到你手里。” “你——”家卉轻轻的捶打他的肩头。“讨厌鬼,走了啦,不陪你闹了。”说着就转身跑了出去。 连佚笑意盈盈的望着家卉远去的身影。这个女人,值得自己付出所有! 殊不知,在后窗的角落,始终有个阴郁的眼神望着二人——沁儿。眼看着家卉回到了连佚身边,自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不禁忿忿起来,是自己无微不至的陪在连佚身边照顾他,给他关怀和鼓励,凭什么现在家卉回来了,自己就要被打回原形。如果没有家卉,假以时日,连佚就会喜欢上自己的。沁儿双手不停的搅着,怒火中烧。 连佚偶一回头,蓦的看到沁儿站在窗口。 “有事吗?沁儿?”连佚轻声问着。 “呃。”沁儿换上一副甜美的笑意:“连大哥,今天感觉怎么样?” “呵呵,没事,如果你不提醒我,我都没觉得自己是个中毒的人。”连佚莞尔一笑:“在这里还习惯吗?过几天我们会离开这里,你,还要跟着我们吗?” 沁儿紧张的一把握住连佚的手:“连大哥,你要赶我走?你不要我照顾了吗?” 连佚不着痕迹的抽开手:“不是连大哥要赶你走,只是,以后我们的生活都会漂泊不定,将来怎么样,我也不能保证。你跟着我们,只会担惊受怕。还是回到你师傅身边吧。” “可是你的毒还没有解啊,我不能离开你。”沁儿眼内含着一层雾气:“让我跟着你,我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幽幽的表情,煞是委屈。 “你——”连佚疑惑的望着她。 “我喜欢你,连大哥,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之后,就不能抑制的喜欢你。可是,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家卉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会打扰到你们,我只想在你身边,时不时的见到你,就心满意足了。”沁儿说着就环住连佚的腰,靠在他怀里。 “别这样。”连佚推开他,转身踱步至门口,背向她:“沁儿,很谢谢你那些日子的照顾,你那么乖巧,那么聪明,我始终把你当一个小妹妹看待——” “连大哥,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沁儿抱住连佚的背,倚在他肩头,低低的饮泣着:“我不要做妹妹,我做妾,做丫头都可以的,真的,我不会和家卉姐抢你的爱,哪怕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只是别赶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大哥,我今天——”连斐眉飞色舞的大阔步走进“寻常阁”。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沁儿赶忙松开连佚,一脸尴尬。连斐愣了半晌,冷冷的冲沁儿说:“你在干吗??” “我,我。”沁儿不知该如何回答。望了连佚一眼,便匆忙的跑开了。 “哥,怎么回事?”连斐明显不悦。 “没事,小丫头胡思乱想而已。”连佚轻描淡写的说。 “你不要伤了家卉的心,她为了你——。”连斐有些气愤。 “傻瓜,我对家卉的心,怎么可能有丝毫动摇,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我是说,今天下午我想带家卉去后山打几只野兔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嗯,好啊。不过家卉不会打猎,带着她上山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看她近些日子不是担惊受怕,就是愁眉苦脸。带她去狩猎,也让她开心开心。”连斐毫不掩饰对家卉的好。 “那好,你们去吧,早点回来。”连佚笑着说。 “知道啦,那我走啦。”话未说完,人就已经跑出好远,连佚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第四十一章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空气里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家卉一身浅蓝色的长裙,身处在这山水天地间,宛若空谷幽兰。哼着不知名的歌,欢快的走在前面。 连斐紧随其后,望着她窈窕的身影,不禁怅然若失。有那么一瞬,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如果一辈子没有找到连佚。是不是自己就可以这样一辈子取代他,照顾家卉,陪着家卉。 片刻,连斐被自己有这样的念头给吓到了,不禁拍着自己的脑袋:傻瓜,傻瓜,家卉是属于哥的。 “你怎么了?头疼吗?”家卉猛然回头,就看见连斐皱着眉头,敲打自己的脑袋。 “呃……”连斐尴尬的说:“不是,正好头痒,就敲一敲。” 家卉走到连斐面前,轻轻的伸出手,在他的后脑勺上轻柔的挠着:“傻瓜,头痒就挠一挠啊,干嘛用敲的?”吐气如兰,呵在连斐的脸上。“还痒吗?” “恩,还痒。” “你啊,快去娶个媳妇吧,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看来我和连佚得帮你张罗一门亲事了。”家卉笑意盈盈的说着。 “我不要!”连斐斩钉截铁的拒绝。 “不要?为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由不得你哦,呵呵。” “你以后就会明白,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而我,不想将就。”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语。 家卉的脸近在咫尺,连斐端详着她的面容,眉似新月,眸含秋水,绛唇映日,肤如凝脂,暗香袭人。忍不住的伸手抚上她的脸。 “呃。”家卉惊讶的看着他,停住了手。“怎么了?” “呵呵,你的脸上好脏啊,我帮你擦掉点。”连斐一脸严肃的样子,右手装模作样的在家卉脸上擦拭着:“好了,现在干净多了。” 家卉不明就里的浅浅一笑:“谢谢。” “快看,有兔子。”连斐突然兴奋的指着前方。 “哪里??哪里??”家卉激动的眼若星辰。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人家打猎,这是第一次真真实实的自己亲历,不免紧张中有着一丝期待。 “嘘。”连斐示意噤声,猫着腰,轻轻的朝前方走去,并抽出背上的弓箭。家卉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跑了猎物。 “嗖!”连斐稳稳的射出一箭,发出一声闷响,显然已经射到猎物了,嘴角不禁扬起淡淡的笑意。 两人走上前去,拨开草丛——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一只银色的兔子。不过只是射中脚而已,兔子并没有死亡,而是痛苦的望着他们,仿佛是在哀求,鲜血潺潺的流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连斐上前抓起兔子的耳朵,拔出了箭:“今晚我们可以吃新鲜的烤兔肉了,你还没有吃过吧?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连斐。”家卉欲言又止,心疼的望着受伤的兔子。 “怎么了?”连斐低头望着她。 “我们放了它吧,它很可怜,我不忍心。”小声的说着,并拿出怀里的娟帕替兔子把伤口给包扎起来。“它也是生命,我觉得我们好残忍。” “好,听你的。”连斐爽快的答应了:“那你是打算现在放了它呢,还是打算带回去帮它养伤?” “带回去吧。”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连斐把弓箭重新背在肩上:“走吧!”扶着家卉的手,就往山庄走去。其实他心里清楚,不管家卉说什么要求,自己都不会拒绝,对她,根本无法抗拒。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御剑山庄。 家卉为小兔子上好了金创药,并且仔细的包扎之后,放在小篮子里。 就跑去找连佚。 连佚正在花园中独自下棋,一看家卉回来了,不禁笑着问:“今天有收获吗?” 家卉莞尔一笑:“没有啦,看来今晚你要吃素了哦。”望着棋谱上独自对弈的黑白两棋,忍俊不禁:“你一个人下棋不孤独吗?我陪你吧。” “好啊。”连佚将棋子重新归类。“执黑先行。” “不要,今天我教你一个特别的玩法吧。”家卉从小喜欢玩五子棋,于是就把五子棋的规则简单的告诉连佚。连佚心领省会,两人就在这和风旭日的午后对弈起来,欢声笑语不断。 “哎呀,哎呀,走错了,让我重新来过嘛” “可不能悔棋哦。” “拜托,就让我悔一次嘛,拜托啦。” “好吧,下不为例。” “咦?我这里少一个子,让我多放一个吧。” “呵呵,耍赖啊你?” “哪有耍赖?就这里嘛,让我多放一个吧,拜托拜托!” “真拿你没办法。呵呵” 两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好不快活。不一会,天色都渐渐的暗淡下来。 “连大哥,家卉姐,该吃饭了。”沁儿远远的跑来。 “嗯,就来。”家卉赢了一个下午,开心的揽着连佚的肩膀朝饭厅走去。 莫天合与连斐已然入座,看家卉满面春风的样子,不禁问道:“嫂子,什么事情那么开心啊?” “呵呵,我今天啊,下棋赢了连佚一下午呢,他啊,被我杀的片甲不留。”家卉笑着回答。 “不会吧?我哥的棋艺可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啊。我看啊,一定是他故意让着你。” “呵呵,你有让我吗?”家卉望着连佚问。 “没有没有,沈姑娘棋艺高超,在下自叹不如!自叹不如!”连佚笑着认输,并给家卉作揖。 沁儿看着如此和谐幸福的二人,不免心里又忍不住的伤怀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连大哥,快尝尝我做的兔肉,我用了七种香料……” “兔肉?”家卉诧异的望着沁儿,并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连斐。 “是啊,我看你们打猎回来的兔子在那里,就用了我家祖传的烹饪秘方。”沁儿津津乐道的说着。 “你怎么如此自作主张?”连斐凶凶的喊着:“这个是家卉救回来的,打算自己养着的。” “啊??”沁儿诧异着,随即一脸歉意的冲着家卉:“对不起啊,家卉姐,我看它放在篮子里,以为是你们打回来的猎物,我要是知道是你养的,我一定不会这样的,你原谅我啊,家卉姐。”说罢,便忍不住泪如雨下。 家卉虽然心里不好受,但拍了拍沁儿的肩膀道:“没关系,不知者无罪,不能怪你。” “以后要动一草一物,麻烦你都学会问问主人家的意思,别自作主张,自作聪明。”连斐态度冷漠的说着。 “算了,阿斐,沁儿也是一番好意。”连佚出来打圆场:“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连大哥,你们吃吧,我不饿。”沁儿说着便噙着泪跑出了饭厅。 家卉有点不安:“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这也不该怪她,她也是好心。我去看看她吧。”说着家卉起身准备追出去。却被连斐一把拦住。 “我去吧,你陪哥吃饭。”柔声的说着,看了连佚一眼,便匆匆的赶了出去。 “欣然居” 这是安排给沁儿的住所,连斐轻轻推开院门,只见到沁儿枯坐在亭子里发呆。 “咳咳。” 沁儿回头,看到了连斐,赶忙站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有事吗?”声音有些哽咽。 连斐走到她面前,怒目望着她,冷冷的说:“你别打我哥的主意了,也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沁儿没有料到连斐会如此的直截了当:“是,我是喜欢你哥,难道喜欢一个人错了吗?”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如果你敢做任何伤害家卉的事情,那就大错特错!” “好笑。”沁儿回瞪着连斐:“我至少敢大胆承认我喜欢连佚,那你呢?你喜欢沈家卉,你敢认吗?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不知道吗?旁观者清,只要沈家卉一出现,你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如果照你的说法,你现在也是大错特错。” “但是我不会给她带来烦恼,不会让她两难。而你呢?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哥,就请你不要打扰他,不要给他带来困扰。”连斐有些恼羞成怒。 沁儿忿忿着:“我没有你那么伟大,喜欢一个人就该得到,就该拥有。” “收你的这套论调,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惨。”连斐撂下了狠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欣然居。 第四十二章 整个扬州城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死寂充斥着所有的街道。清军进入的第十天,使得这个富饶的城市,顿时成为一座死城。多铎一身戎装,目光清冷,右手垂着长矛,迎着风缓缓走在道路上,银色的矛头在地上无力的拖曳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与微闪的火星。 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做了什么?环顾着萧瑟破败的街道。民宅,酒肆,客栈,钱庄,棋社。不同的招牌,昭示着曾经这里是如此的繁华热闹,可如今到处都是死亡的味道。 与公,出发前,曾答应过多尔衮只会招降,而不会滥杀。 与私,曾经许诺过一个人,会和她一起来扬州,永远不会伤害无辜百姓。 可如今,这个城池中的百姓,被他杀的片甲不留,血流数日。他到底做了什么? 隐约间,仿佛听到了阵阵啼哭的声音,多铎收了收心神,朝哭声走去。 转过街角,就发现一座破败的屋子,哭声似乎是从内传来的,多铎轻推虚掩的屋门,屋内一片狼藉阴暗,并散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借着阳光,只见一个妇女虚弱的躺着地上,额头尽是大汗淋漓,身下却是潺潺不断的血迹。 女子身边一个新生的婴儿正在不住的啼哭着,多铎走进她身边,妇女虚弱的睁开眼,在望到多铎的一霎那,眼神内尽是恐惧,怨恨,无助,痛苦和哀求。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蠕蠕的颤抖着嘴唇,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滑落。 多铎俯身望向孩子,是个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胖小子。 “我会照顾他的。”脱下黑色的披风,小心的将孩子包裹在内。 妇女痛苦无奈的淡淡一笑,赫然长逝。 怀内的婴孩,因多铎的拥抱而停止了哭泣,呼吸渐渐平静的酣睡起来,小嘴无辜的噘着,睫毛忽闪。多铎端详着手中如此柔弱的小生命,心内竟止不住的疼了起来,紧紧的拥着他朝军营走去。 连佚一行赶着马车一路往南方走去。经过之前的商量,放弃了去琼州的打算,转而去大理,这个家家有草,户户有花的人间天堂。 莫天合负责驾马车,连佚与连斐兄弟俩骑马前行,家卉和沁儿则安坐在马车内。 “家卉姐,要不要喝点茶?”沁儿贴心的为家卉倒着水,并放入几瓣菊花。 “谢谢。”家卉浅浅一笑,接过杯子,几日的颠簸,使得她满面疲惫。 “很累吗?”沁儿移到家卉的身后,替家卉捏着肩膀。“这些天都在马车里,你一定浑身酸疼吧?这样舒服些了吗?” 家卉不安的按住了肩头沁儿的手:“沁儿,你不必这样的,我们不是主仆,算起来你还是连佚的救命恩人,所以你不必为我端茶倒水,不必为我捏肩捶腿。你明白吗?” 沁儿低着头,眼泪簇簇而下:“家卉姐,我宁愿这样一辈子做你的丫头,只有这样,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你才能每天见到他,是吗?”家卉替她说出了想法。 沁儿一把握住家卉的手:“家卉姐,你知道我喜欢连大哥的,是吗?我求你,让我一直在你们身边吧,我不奢望可以做妾,我只想做个卑微的丫头就够了,真的,你不要赶我走好吗?”说着说着便止不住的哭泣起来。 家卉为难的蹙眉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喜欢连大哥,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家卉姐,你一向都是深明大义的,求你,让我在你们身边吧,为奴为婢,我都愿意的。”沁儿哀怨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 “我,我。”家卉替她擦着泪水,有些于心不忍:“沁儿,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爱情,将来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愿意与你厮守终身的男人。” “你不答应,是吗?”幽怨的望着家卉。 “我不能答应。爱情中容不下第三个人,让你做丫头,只会害了你,你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会找到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爱情。”家卉好言相劝。 沁儿别过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车外的风景。 天色渐渐阴沉起来,不一会,便暴雨如注。五人匆忙的投了家客栈,连佚,连斐,莫天合已经淋成落汤鸡了。 “小二,快去帮我们熬点姜汤过来。”家卉嘱咐着店小二。 “好咧,您稍等。”小二搭着抹布就朝后厨走去。 “我去帮忙吧。”沁儿说着便随小二一同离去。 三人刚换好干衣服,就见沁儿举着托盘,端着五碗姜茶走来。“连大哥,连二哥,莫总管,你们快喝些姜汤吧,不然感冒了就麻烦了。”转身也给了家卉一碗:“家卉姐,你也喝吧,防范于未然。” 家卉接过碗:“谢谢,你想的真周到。” “嗯。那你们先歇息一会,等会小二把菜都上齐了,我再来喊大家用膳。”说罢,盈盈的退了出去。 “沁儿怎么有点怪怪的,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莫天合边喝姜汤边问着。 连斐赶忙接口:“我说老莫,你管的还真多,女人家的心思本来就是一天一个样,管她那么多干嘛,快喝吧,不然要凉了。” 莫天合哈哈一笑,便不再疑问了。“家卉,怎么你看上去那么累?”连佚握着她的手,关切的问着。 “没事儿,可能前几日没有睡好吧,别担心。”家卉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那你快回屋躺一会,等会晚膳沁儿会来叫你的。”连斐边说边将家卉往屋外推去。“才几天功夫,你都瘦了一圈了。” “嗯。”家卉点点头,便走向对面的屋子。由于下雨,整个客栈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只剩两间客房,迫于无奈,只得三个男人一间,两个女人一间。家卉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不一会便沉沉的睡去。 第四十三章 “连大哥,吃饭了。”沁儿敲着门,小声的喊着。 “来了。”连佚随着沁儿朝楼下大厅走去。“家卉呢?还没有醒吗?” “是啊,看来家卉姐是累坏了,要去叫她吗?” “不用了,让她睡吧,等醒了再弄些清淡的小食给她。”连佚有些懊恼,他这些日子只顾着赶路,忘了家卉是个弱女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今天看她一脸疲惫,脸色发白,定然是累极了。 “好的,对了,连二哥呢?”沁儿问着。 “他刚才说和莫总管去后院澡堂泡个澡,应该就快来了吧。”连佚说着朝后院望去,正巧莫天合神清气爽的走来。 “舒服啊,这样的天气泡个温水澡,实在太享受了,这客栈,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莫天合笑呵呵的说着。 “阿斐呢?” “不知道啊,没和我在一起。” “这小子,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算了,我们先吃吧。”连佚边说边招呼着二人入座。 小二端着托盘笑着跑来:“菜来咯!爆炒田鸡。五彩牛柳。花菇鸭掌。肉末烧饼。红豆膳粥。莲蓬豆腐。清炒菠菜。奶汁鱼片。绣球乾贝。” “哇哦,想不到这个小地方做出来的菜可真不简单啊。”莫天合有些意外的望着这些精美的菜品。“看的我越发觉得饿了。” “哈哈,几位客官可不要小瞧我们这家店啊,虽然地段并不繁华,但是我们老板可是以前在御膳房工作的,现在告老还乡在此开了客栈,所以啊,这些个菜以前可都是皇帝老子吃的哦。”小二一脸得意的滔滔不绝起来。 连佚动筷夹了块奶汁鱼片,放在口内细细咀嚼,果然是入口即化,奶香四溢,滑而无骨。“嗯,好味道。”不禁赞不绝口起来。 “呵呵,我没骗你们吧?是很好吃的,几位客官请慢用吧。”小二端着空托盘便退下了。 “咦,连二哥怎么还没有来呀?”沁儿问着:“不然菜都要凉了。” “庄主。”莫天合用手肘轻轻推了推连佚:“我看这丫头八成是喜欢了二庄主吧?等我们安定下来之后就干脆也撮合他们一下吧,说不定也是一对美眷呢!” “莫大叔,你别拿人家开玩笑嘛。”沁儿红着脸说。 “呵呵。”连佚笑着饮酒:“老莫,以后我们的生计不愁了,你以后可以当媒婆。来养活我们这一大家子。” “哈哈,庄主真会开玩笑。”莫天合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不过这二庄主怎么还没回来,到底去哪儿了呀?” “还有家卉姐,怎么睡了那么久呀,是不是生病了?”沁儿问道。 连佚听罢,赶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我去看看。”心内有些许不安。 “我也去。”沁儿丢下手中的筷子,紧随其后。 二人快步走到家卉门前,连佚轻轻的扣了扣门:“家卉,家卉,你醒了吗?” 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人回答。 “家卉姐,我是沁儿,我能进来吗?”沁儿用力的拍了拍门,依旧毫无反应,与连佚对视了一眼:“该不会真的病了吧?” 连佚什么也顾不上了:“家卉,我进来了。”用力的抬脚一把踢开门,屋内幽暗的看不真切,沁儿连忙点上蜡烛。 连佚冲到床边,挽起粉色的床幔。 顿时整个人如触电般的呆滞着,只见家卉衣衫半褪,露出整个肩头,腮晕潮红,显得格外娇丽蛊魅。而身旁躺着的是——连斐。赤裸着上身,将家卉揽在怀内,两人沉睡着。 连佚肩头止不住的颤抖,手指紧紧的握着拳,捏的关节咯咯作响。沁儿走进一看,惊呼的捂住嘴,赶忙上去推着家卉:“家卉姐,家卉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连斐幽幽醒来,睡眼迷蒙的望着眼前怒气汹汹的连佚:“哥。”突然感到手上压着一个重量,撇过头望去,惊的赶忙坐起来:“这,这怎么回事?” 家卉被连斐的吼声惊醒,也慢慢的睁开眼,朦胧惺忪。右手无力的托着头:“头好痛。”在望到连斐的一刹那,忍不住惊叫道:“你,你怎么在这里?”一把抓过被子捂在胸口。 “我也不知道。哥,你别误会啊。”连斐起身抓着连佚的手臂解释着。 家卉这才发现连佚正面色铁青的望着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连佚,你听我解释啊,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在我们兄弟之间游走?说你把我当傻瓜在耍弄?还是说你对我竟然是这样的”痴心“?”连佚寒着脸,恼羞成怒的步步质问。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只是头好疼想睡一会,等醒来就这样了。真的,你相信我。”家卉缩在床角,声泪俱下。 连佚冷冷的看着她,良久,屋内安静的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终于,转身离开。 “哥。”连斐拉着连佚:“你不相信我们吗?家卉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了解吗?这中间肯定有问题,先了解清楚再判我们死刑啊。难道你要冤死她吗?” “连二哥,你让连大哥静静吧,你还嫌伤他不够吗?”沁儿扶着连佚不住颤栗的身子。 “我只相信我看见的。”连佚背对着他们,毫无表情的说着,便阔步离去。沁儿望了望屋内的二人,随即也跟着连佚离去。 连斐想要追出去,却突然觉得语塞,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回头望着家卉,她瑟瑟的缩着,眼泪一颗颗无声的滴落着。拿起床边的衣服替她披上:“别哭了,我们着了别人的道了。我会去跟哥解释的,他会明白的。” 家卉呆若木鸡的没有说话,只是任眼泪流淌。 “你别吓我啊。”连斐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泪水:“别哭,别哭,我这就去跟他解释。对了,我想起来了,一定是沁儿搞的鬼。之前我正好要去澡堂的时候,她说你好像病了,让我来看看你,但一进屋子就没了知觉,醒来就已经是这样了。我去跟哥说,赶走这个用心歹毒的女人。” “别去了。”家卉抬起头,眼神迷离:“他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他只相信他眼睛看到的,却不相信他心内体会到的。如此卑劣的一个小把戏,就拆穿了他对我的感情。呵呵。”苦笑着潸然泪下。 “无耻的女人,我这就去杀了她。”连斐看不了家卉的痛苦,感觉比让自己挨一刀来的更痛,怒气腾腾的冲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 连斐杀气腾腾,怒不可遏的冲到沁儿的屋内,一脚踹开了房门,沁儿猝不及防的站起,想要逃离,连斐却猛的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挺挺的朝她刺去。沁儿一个闪躲,剑锋不偏不倚的插进肩头,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衣衫。 “你要杀我可以,听完我的一番话,如果你还要坚持要我的命,我也无话可说。”沁儿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 连斐额头青筋暴起,提剑抵着她的脖子:“你这个无耻的女人,还有什么想狡辩的?现在不管你说什么,今天都必须要死。” “是,我是无耻,我为了得到我爱的男人,可以不择手段。”沁儿迎着连斐的目光,忿忿的说。“至少我敢争取,而你呢?你只是爱情里的胆小鬼而已。” “你说什么?”连斐的剑有些颤抖,割破了她颈间的皮肤,血丝潺潺而下。 “我说你是没用的男人,只敢躲在后面,不敢表达自己的爱,我看不起你。” 沁儿轻蔑的望着他:“是男人的,就跟连佚去争啊。是男人的,就跟沈家卉去表明心迹啊。” “这就是你要垂死挣扎想说的遗言?”指上渐渐用力。 “杀了我可以,但是连大哥就要做我的陪葬了。”沁儿一脸邪恶的笑着:“我早说过,连大哥的毒根本无解药,只有我每日早上给他服下抑制毒素的药丸,他才能活到现在,如果断药三日的话,他就必死无疑了。” “哼,我就不信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可以救他。”连斐放下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是啊,天下除了我,还有我师傅可以救他,但是在我随你们出谷的第二日,师傅就去云游了,他现在在哪儿,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道。除非你有把握在三日内可以找到他来给连大哥续命。”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如果你真心爱我哥,就该祝福他,让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连斐想不到这样清秀的面容下,藏着魔鬼般的心。 “你怎么能保证他跟沈家卉在一起,就一定是幸福的呢?其实你该感谢我,现在连大哥估计放弃沈家卉了,这不正是你最好的机会吗?你我各取所需,我会永远陪在连大哥身边,而你可以带着沈家卉远走高飞,这难道不是你所要的吗?”说罢,沁儿嗤嗤的笑了起来。“揭穿我,只会让连佚死亡,只会将来让沈家卉伤心,以她的心性,肯定会一辈子守寡,而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如果配合我,便可得到日日所盼的如花美眷,难道不好吗?”沁儿不失时机的劝说着。 这样的一番话,的确是打动了连斐的心,他一方面顾忌着连佚的毒,一方面原本觉得家卉是遥不可及的,现在突然有了一丝希望,不免有些许动摇。 沁儿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连斐面前:“点头,就一举两得。摇头,就两败俱伤。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连斐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屋子。踱步走到家卉的门前,犹豫再三,敲了敲门:“家卉,你在吗?我们谈谈吧,我进来了啊。”说罢,推门而入。 屋内点着灯,却没有家卉的踪影,猛然的不安涌上脑海,连斐在屋子的每个角落找寻着,却只有满屋的清寂,夜风轻轻吹送着,将桌上的一张纸条吹落在地,连斐弯腰执起“我走了,好好保重自己!” 家卉走了?家卉走了! 连斐握着纸条冲到客栈外,四周一片漆黑,哪儿都没有她的身影。转回头跑去连佚的房间,没有敲门,径直撞了进去,连佚正孤坐在窗前。 “哥,家卉走了。”连斐拿着纸条递到他面前:“怎么办?她走了啊,现在世道那么乱,天色又那么暗了,她一个弱女子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连佚一震,想要挪步,却依旧没有动。 “哥!”连斐用力的推着他:“你这是怎么了?你真的不顾她的死活吗?” “你去找吧。”连佚强忍着不安,挤出一句话。 连斐松开了手,呆呆的不敢相信的望着他:“你竟然如此狠心?好,我去找她,找到之后,我就会带她走的远远的。”说罢头也不回的冲向茫茫夜色中。 连佚望着他匆忙的背影,眼中雾气弥漫。 家卉背着包裹,在林间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这陌生的古代对她来说,像是个可怖的牢笼,没有家,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就如她刚到古代的时候一样,但至少那时候还有蛋蛋祖孙在身边陪伴,可如今,除了孤寂的身影,自己一无所有。在现代所学的一切,英语,法语,计算机,金融,钢琴,小提琴,在这里都是无用武之地,将来,何以谋生呢?转回头,望着来路空无一人,不禁潸然泪下。 不一会,大雨滂沱而下,大颗大颗的雨滴,打的人生疼,家卉躲在一片土丘旁,浑身湿透,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家卉~家卉~你在哪儿呢?”远远听到一个男人呼唤的声音,在大雨中却依旧清晰的,家卉微微的侧头望去,一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连斐。“家卉,听到的话就回答我,家卉,你在吗?”焦急的声音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大雨打在脸上,睫毛上,都有些睁不开眼,家卉没有出声,背靠在土丘上,听着连斐的呼唤越来越弱,越来越远。 月亮彻底的隐匿到了云层里,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家卉不敢动弹,只得无助的蹲在土丘下,整个人又冷又累,闭着眼睛,抱着头,想着以前和父母在一起的快乐时间,借此来打消无尽的恐惧和忧伤。 第四十五章 大雨终于停歇了,太阳渐渐冲破浓雾,在林间映入淡淡的光圈,家卉打了打精神,浑身湿漉漉的继续前行,经过一夜的思索,打算去苏州找蛋蛋祖孙,当时连佚解散御剑山庄的时候,蛋蛋祖孙曾说过要回苏州老宅。现在在古代,她唯一感到亲切的就是他们,有了目的地之后,便也有了动力,忍着饥饿与疲惫一路前行。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江宁城,也就是现代的南京,这里相对之前的一些城镇,还是热闹许多,商贾往来不断。 “高朋居”一座热闹的客栈。 家卉盈然而入。“姑娘,您是打尖呢?还是住店?”一个热情的小二迎了上来,看样子不过十六岁左右,笑容可掬。 “呃,给我一碗阳春面就好,再倒些茶水。”家卉边说边入内。这次出门只带了三件替换的衣服和五十两银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苏州城。小儿乐呵呵的将她引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好咧,您稍等。”说着便倒了一杯茶,一阵风似的忙去了。 家卉握着手中暖暖的茶杯,品尝着茶香,顿时消除了一半的疲惫。 “哎,你听说了吗?清军在扬州杀了七天,几乎是屠城。”邻桌的一个蓝衣中年男子压低了嗓子,正在和同伴小声议论着。 “是啊,这些狗鞑子,硬说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愣是杀了近十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啊。真是可恶。”另一个年老的男子愤怒的边说边锤桌子。 蓝衣男子赶忙按住他的手:“您小声点,现在鞑子到处都有耳目,万一落在他们手里,可就必死无疑了,尤其是这次的什么主帅,叫多铎的,简直就是个魔鬼。” 多铎! 家卉心中咯噔一下,是他!他在扬州?他竟然屠城?之前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伤害无辜百姓,不会滥杀无辜,如今怎么会这样? “而且听说他们马上就要到江宁来了,到时候不知道这里又会是如何的凄凉境地了。真不知道大明的皇帝在想什么?居然杀了袁崇焕,哎,袁故经略,何负与卿啊?”老者忿忿的饮了一杯酒。 “皇上也是被满清鞑子的诡计给骗了,毕竟皇上崇文多过于崇武,没有沙场经验。”蓝衣男子叹气无奈的说。 “难道真的要亡我大明江山?罢了罢了,大不了到最后和满清狗一起死,能杀一个是一个。我这把老骨头也豁出去了。” “嘘~~~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两人便沉默不语,静静的饮酒。 家卉脑中百转千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是时间! 记得以前历史书上说过“扬州十日”是在顺治年间,而如今依旧是皇太极执政,那怎么会有这扬州屠城惨剧呢?是历史书的误写?还是若干年后会再有一次大规模的扬州屠城?还是……突然一个不安的念头撞入脑海。家卉握着杯子的手,不禁微微的颤抖起来。 “刚才是你们两个再这里非议时政?”一个衣着光鲜,满面油光的男人走到邻桌问着,身后跟了十几个随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客栈给围住。 “没有啊。”老者淡淡的说着。“你是谁?” 身后一个随从上前一步,一脸献媚的说:“连他都不认识?听好了,这可是满清御封的”平南军师“——欧阳成,欧阳军师。” “哼。”老者轻蔑的闷哼着,不屑一顾。 欧阳成见他此般神情,怒气油然而生,一脚踢翻了一旁的椅子,恶狠狠的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明气数已尽,亡国已然是定局,你们两个,还有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听好了,多铎王爷已经攻下了江宁周围的好几座城池,马上也要到江宁了,你们如果都乖乖的降了,定会有条活路,如果负隅顽抗,就等着和扬州一样的下场吧。”提高了嗓门说着,似乎想要所有人都听到。 “你,亏你还是汉人,居然做了满人的走狗。”蓝衣男子怒气冲冲的上前欲抓撤他,却被一旁的随从死死的按在桌子上。 “哼,什么汉人满人的?只要让老子过上好日子,管他是哪里人,我现在已经入了旗,等满人拿了这万里江山,我就是开国功臣了,你们也良禽择木而栖吧!”说罢,就拍着蓝衣男子的脸,“今天我就拿你祭旗,来欢迎多铎王爷的到来。”从身后随从的手里接过长剑,对准他的脑袋,重重的挥去。 “噌。”一旁的老者用双手死命的握住剑,顿时鲜血喷涌而出,十只手指几乎要被连根斩断:“都是汉人,都是大明的子民,为什么你要帮助满人来伤害我们?为什么你要做走狗?如果你的列祖列宗地下有知,一定会恨你这不肖子孙,将来你拿什么去颜面去酒泉之下面对他们?”老者强忍着剧痛,颤抖着声音。 欧阳成一脚踹开老者:“去死,老子只管今朝,酒泉之后的事情等到了黄泉再说。”说着便一刀狠狠的插入老者胸膛,客栈内的人惊恐的哀叫着朝外涌去,却被几个随从死死的抵住门口。 “你们如果谁再啰嗦,这就是下场。”拔出刀,溅出一身的血。老者痛苦的在地上抽搐,怒目望着他,良久良久,终于停止了呼吸,死不瞑目。 “刘叔~~~刘叔~~~~~”蓝衣男子身子被死命的按住,却仍旧痛苦的喊着,嚎啕大哭起来:“你们真的是魔鬼,你们不得好死!” “我是不是不得好死,恐怕你看不到了。”再一次举起刀,朝他劈去。 “住手!”家卉忍不住的呵斥着,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请你放开他。” “凭什么?今天我不想杀女人,你别逼我动手。”欧阳成扫了家卉一眼。 家卉踱步走到他面前:“你想做杀鸡儆猴的把戏,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杀了一个几乎可以做你父亲的老人,难道还不够吗??” “别跟我说教。”欧阳成眯着眼,色迷迷的望着家卉:“放了他可以,除非有什么更好的交换条件。” “姑娘,你别管我了,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别蹚这浑水,快些离开。”蓝衣男子冲家卉喊着,眼内充满了歉意和无奈。 家卉从手腕上用力的取下黄玉手镯:“这个给你们买酒喝,就放了这位大哥吧,你们已经杀了一位老伯,没人再敢议论了,就高抬贵手吧。” 欧阳成接过手镯,对着阳光照看着,通体晶莹,毫无瑕疵,少说也值个五百两。再说自己警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杀一个闲人也没什么必要,到不如拿了这镯子去“清欢楼”好好的快活快活。 思索片刻,便示意几个随从放开了男子,对家卉说:“这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看你这漂亮姑娘求情的份上,我就放了他。”说罢就呼喝着随从,洋洋洒洒的离开了客栈。 男子一脸哀伤的扶起老者的尸体,泪湿眼眶。 家卉起身准备离开。 “姑娘。”男子哽咽的喊着:“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可否留步,等我安葬了叔叔之后,再好好感谢你。” “不用了,我还打算去苏州,公子不必挂怀,请节哀。”家卉云淡风轻的说着。 “我们原本也是打算去苏州城的,不如下午我与姑娘同行,一路也好有个照应,不知可否?” “姑娘,你,你的阳春面,还,还要不要上啦?”小儿从柜台哆哆嗦嗦的探出脑袋问着。 “姑娘还未用膳?要不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料理叔叔的后事。下午我们一起去苏州城,可好?”蓝衣男子渴盼的望着她。 “那好吧。”家卉点点头,她的确已经很饿了,而且整个人累的几乎虚脱,现在根本无法赶路。 蓝衣男子抱着老人的尸体离开了客栈,家卉胡乱的吃了两口面,就让小二给她一间中等房,并准备了一大桶洗澡水。走了将近一个晚上,舒服的泡了一个澡之后便沉沉的睡去。 第四十六章 “连大哥,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刚做了些点心,你趁热吃吧。”沁儿端着几盘小点,轻声的呼唤着。 连佚依旧纹丝不动。 “别难过了,家卉姐不懂珍惜你,是她没有眼光,犯不着为了她,而伤了身子啊。你为何不怜取眼前人呢?”放下盘子,温柔的执起他的手:“我一直都喜欢着你,让我陪在你身边,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呵呵。”连佚苦笑着抽开了手,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即使没有了家卉,我也不会再爱别人了。” “为什么?”沁儿惊呼:“她真有那么好吗?她都已经变心了,难道你还不死心吗?连大哥,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我吗?” “变心?”连佚的眼神内有着难以琢磨的神采:“但愿时间久了,她真的可以变心。连斐会对她好的,假以时日,她就会忘记我,忘记我这个将死之人。” “你……”沁儿哑然失声,不知所措。 连佚站起身,望着阴沉的天气:“我的毒,已经日复一日的越发难忍,刚开始每日服药还可以控制的住,现在渐渐的越来越难抑制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很难熬过一年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让她离开。”幽幽的说着。 “你知道?”沁儿惊讶得有些心虚。 “阿斐是我祸福相依的弟弟,家卉是我生死与共的女人。我太了解他们了,他们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伤害我的事情。”连佚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沁儿从身后一把搂住他。 “对不起,对不起连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我太爱你了,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不是故意陷害家卉姐的。你别怪我。”慌乱的解释着,她没有想到,连佚对沈家卉的感情居然会那么深,宁愿自己独自面对死亡和孤寂,也不忍她为他而难过落泪。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痴心。 “不要说抱歉,我没怪你。阿斐是个开心果,他会让家卉快乐起来的。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你知道连二哥喜欢家卉姐?”沁儿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怀。 “他是我的亲弟弟,他的所思所想,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小哀戚戚,大哀默默。连佚的表情让人看不懂他此刻的心绪。 “那么,那么别让我离开好吗?”沁儿泪眼婆娑着,哭的有些微颤:“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会只爱家卉姐,我也不奢求你能有一些些的喜欢我,只希望让我陪在你身边好吗?做丫头也可以,做妹妹也可以。你病了我照顾你,你累了我陪伴你,你死了,我,我来埋葬你。让我在你身边吧。”苦苦的哀求着。 “哎,何苦呢?” “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啊,连大哥,不管你要去哪儿,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伴,我也会努力治好你的毒,以后也不会再耍心机了,我只想单纯在你身边,每天看着你,就足够了。”贴在连佚宽厚的背上,沁儿感到无比的满足。 “傻瓜,我只是把你当妹妹看啊。”连佚重重的叹气。 “妹妹就妹妹,我也愿意。”沁儿急急的保证着:“那妹妹跟着哥哥,也是天经地义的,以后都别再赶我走了,好吗?连大哥。” 连佚默不做声。其实没有了家卉,身边是什么人都无所谓了,反正他很快就会死,而沁儿,也只是个渴望爱情的女人而已。 得到了连佚的默认,沁儿开心的欢呼雀跃起来。她知道,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良药,终有一天,终有一天,她会让连佚爱上自己,彻底忘了沈家卉。 “咚咚咚”沉沉的敲门声惊醒了家卉,穿好了衣服起身开门,正是那蓝衣男子。 “呃,我打扰姑娘休息了吧?”看着家卉睡眼惺忪的样子,男子有些不安。 “不碍事的,我也正准备起来了。公子有事吗?”家卉问道,将男子迎入屋内。 男子从腰间取出一张银票:“姑娘,刚才您的镯子少说也值个八百两银子,让你为了我破费,真过意不去,这些银票你拿着。”不由分说的将银票塞进家卉的手中。 一千两! “那个不值钱的。你不用客气。”家卉将银票还给他。 “我家三代都是开当铺的,对于这些首饰,我还是比较有研究的,那镯子的质地绝对上乘,姑娘你就收下吧。”男子执意不肯收回银票。 家卉顿了顿,思索片刻道:“那这样吧,我拿这些钱买些米和面,去苏州的一路上,我们分发给一些穷苦人家,你觉得好吗?” “当然,难得姑娘如此古道热肠,对了,在下叶清泉,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沈家卉。”浅浅的说着。 “喔,家卉姑娘,我先下去打理一下行装,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启程,好吗?”叶清泉问。 “好的,有劳叶大哥了。”微微的行礼送走叶清泉。 窗外阳光刺眼,家卉倚靠在窗边品茗,未来的一切,越来越迷茫。没有了连佚,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孩子,何处可安身?遥想着曾经有过的山盟海誓,共同度过的时光,彼此没有因为死亡而分开,如今却被这小小的把戏粉碎了信任和爱情。此刻看来,过往的一切更像笑话一场,不禁百感交集,欲哭无泪。 连佚知道了自己的离开,是会难过?还是如释重负?沁儿是不是为自己的离开而欣喜呢?思及此,心内钝钝的疼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下午时分,叶清泉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并雇了两个车夫,一个负责赶马车,自称老张。一个负责赶粮车,自称老林。年纪相仿,约莫四十出头。 家卉强忍着心头的眷恋,钻进了马车,内室布置的简约精致,还备下了很多精美的点心茶水。 “家卉姑娘,这一路上就要为难你与我同行了哦。”叶清泉歉意的说着。 “叶大哥太客气,是我叨扰了你才对。”家卉说。“你去苏州是探亲吗?” 小心翼翼的替家卉倒了一杯花茶递到面前,缓缓道来:“现在世道不好,我结束了几家当铺的生意,打算捐给朝廷做军饷,现在军粮紧缺啊,能帮一点是一点。苏州是最后一家了。” 家卉有些失神,这样的一段话,曾几何时也出自连佚的口中。如今听来,不免有些苦笑。 “是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笑吧?”清泉望着她的神情,有些尴尬的问。 “不是,不是。”赶忙摆着手解释:“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而已。叶大哥你侠义心肠,我佩服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可笑呢?那刘叔是你的家人吗?” 提起了死于非命的刘叔,清泉忍不住戚戚然:“他是在我们家做了四十年的老掌柜了,虽非亲人,却胜似亲人啊。他原本已打算告老还乡,但知道我要结束当铺,他便随着我四处奔走,如今,却客死异乡,我真是汗颜,对不起他老人家啊。”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家卉抱歉的说着。 “我没事,等这次的事情办完了,我再把刘叔的坟地迁到我家祖坟里去,毕竟他一辈子为了我们叶家鞠躬尽瘁。哎,不说伤心的事情了,对了,那你呢?去苏州做什么?一个女孩子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出来,你家人放心吗?”叶清泉早就想问了,但怕唐突。 “去投靠一个亲戚。”家卉轻描淡写的说着,转过头望着车外的风景,有些“花月两模糊,隔帘看欲无”的感觉。自从离开了连佚,家卉越发的少言寡语。清泉见她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开口,彼此沉默着,一路无语。 “东家,要变天了。”老张冲着叶清泉喊道:“要不要找个地方避避雨?” 叶清泉掀开门帘,果然已经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似乎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嗯,这附近可有客栈?” “没有啊,东家你不是吩咐走近路吗?这儿附近多是山路,连户人家也没有,更别说客栈了。”车把式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回答着清泉。 “那就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吗?” 车把式思索了片刻,大叫道:“有了,前面二里地的地方,好像有一个山洞,我两年前赶车的时候见到过,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行啊,只能这样了。你小心驾驶啊。”嘱咐好了车夫,清泉担忧的对家卉说:“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或许要睡山洞了,好在我准备的褥子也够多,你就将就一个晚上吧。” 家卉怡然一笑:“不碍事的。” 马车在羊肠小道上快速飞驰着,在赶到山洞的片刻之后,便暴雨雷鸣起来。众人狼狈的躲进山洞,却被扑鼻而来的浊气熏的直咳嗽。家卉细细打量着山洞,是个葫芦形的洞穴,顶部还不停的滴着水,到处都是结满的蜘蛛网,还有一些蝙蝠及鸟类腐烂的尸体,腥臭的气息让人作呕。 “家卉姑娘,我帮你在里面铺了三层褥子,颠簸了一路,你快靠着歇一会吧。”叶清泉一进山洞就帮家卉准备好了一切。“我们三个睡外洞,你安心的睡在里面吧,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有劳叶大哥了,但是你们褥子都给了我,晚上你们怎么办?”家卉卷起地上的两条褥子给叶清泉递了过去。 “我们三个大男人,坐一个晚上没事的。”不由分说的将褥子重新放了回去:“不要为我们担心,你好好休息吧。等我弄好了晚膳再来叫你。” “晚膳还是我来弄吧,你和两位车夫大哥休息一会,我坐了半天的马车,也该松松筋骨了。” “你个姑娘家的,可会生火?”老林笑着问到。家卉一脸窘迫的站在原地。 “还是我们来吧,你休息休息。”叶清泉笑着嘱咐着,并从马车里取了些锅子和一些事先准备好的干柴,出门在外,随时都要风餐露宿,备些柴火,似乎已经是出门的必需品了。 不一会,香气扑鼻的肉末荞麦面便已端了上来,家卉笑着接过叶清泉递来的碗:“好香哦,闻着我更饿了。” “那你快点趁热吃吧。我们平时赶路都会备下这样的面食,既好吃又能补充体力。”车把式老张乐呵呵的说着,并狼吞虎咽起来,整个山洞弥漫着“呼哧呼哧”的吃面声,热气腾腾,好不热闹。 “咦,老张,你手上怎么还绑着红绳啊?跟娘们似的。”车夫老林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他的手腕。 “去去去,这是我媳妇给我求来的,是保平安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老张边说边放下袖管:“我每次出来赶车,她都是一百个不放心的,这不,前天在”无望寺“的大和尚那里求来的。我说老林,你也让你媳妇去求一个,图个心安嘛。”老张的神情有些美滋滋的。 “嫂子可真是贤惠啊,不像我家那口子,整天就围着仨孩子打转,根本就没功夫搭理我,哎。”老林郁闷的说:“我没啥可图的,就希望每天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她倒好,自己跟孩子们热炕头,让我打地铺,经常我半夜到了家,他们都睡了,家里啥热菜热饭都没有,看来娶妻娶贤,真是有道理啊。” 看着老林绘声绘色的抱怨着自家媳妇,众人都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突然门口的马惊嘶起来。 老张,老林赶忙拿起短棍,侧身猫着腰走到洞口,厉声呵斥道:“什么人在外面?”常年的车把式生涯,让他们变得非常敏感和警觉。 家卉和叶清泉相视一望,都有些许的担忧。这山林密布的荒郊,该不会是打劫的吧?“别担心,你躲在里面,我出去看看。”安抚的拍了拍家卉的手,便尾随至老张老林身后。 第四十八章 之前的瓢泼大雨已经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三人呆呆的站在洞口,望着外面数以百计的满人骑兵,诧异的不知所措,老林握在手里的棍子都掉在了地上。 叶清泉首先缓过了神,上前一步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骑兵们规则的朝两边让去,只见从列队的最后,一身白色铠甲的年轻人骑着马“嘚嘚”走来,原来正是多铎。到了叶清泉的面前,拉住了缰绳:“她人呢?和你们同行的女子呢?”一脸蔑视的看着他,眼含杀意。 “什么姑娘?就我们三个大老粗。”老林抢先一步嚷着:“你们满人不要欺人太甚了,难道连我们在此躲雨都不行吗?” 多铎没有说话,挥了挥手,立刻有十名骑兵下马,朝洞内走去。叶清泉下意识的挡住他们的去路,却被一人狠狠的踹到一边,老林老张见势,赶忙上前帮忙,无奈三人虽孔武有力,却敌不过训练有素的满洲骑兵,不一会便被制服。 多铎翻身下马,冲着幽暗的洞口喊着:“沈家卉,如果不想你的朋友立刻死去的话,就乖乖的出来。我数到三。” “你们这帮满清鞑子,都说了只有我们三个,你究竟想干什么?”叶清泉被按在地上,愤怒的咆哮着。 “一!”多铎不疾不徐的喊着。 “二!”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洞内传来,多铎的声音有些微颤。片刻,家卉的身影已出现在洞口。 望着多铎一身戎装的站在细雨中,分开了那么久,他原本稚气的脸庞,已然变得成熟,也越发的俊朗。 “放开他们吧。”家卉淡淡的说着。 “沈姑娘,你别出来啊。”老林冲着她喊着,却冷不防的被一旁的骑兵重重的打了一拳,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起来。 多铎省视着面前朝思暮想的女人,虽然一身粗布装扮,却依旧难掩那倾城之姿,忍着心中的思念,面色依旧冷冷的说:“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我才会考虑放了他们。”说罢,便不由分说的将她拉上马背,一个转身,策马离去。 家卉被多铎圈在怀中,飞驰在密林之中。两人皆沉默着,只有风在耳畔呼啸,宛若悲鸣。 良久之后,终于到了一处隐蔽的深宅大院,天色也终于彻底陷入黑暗,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在风中摆动着。多铎抱着家卉下马,粗鲁的敲着门环,探出一个小厮。 “王爷,您回来啦?”恭敬的行礼,并忍不住的打量家卉。 多铎没有理睬他,牵着家卉径直朝后院走去。不一会儿,到了一处卧房,推门而入。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点上灯,回头望着家卉。 “你不要为难叶大哥他们,他们都是好人。” “就这些而已?”多铎有些失望,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家卉说些什么。还是仅仅想听她说话的声音。“那么不屑我送你的东西吗?”从怀里取出一个玉镯,正是当年他送给家卉的定情信物,不料却被家卉给了欧阳成。若不是今天看到欧阳成拿着镯子四处炫耀,恐怕他又和家卉失之交臂了。 “对不起。”家卉喃喃低语。 多铎哀伤的吼着:“我不要听你总说”对不起“,你除了讲这三个字,难道就真的对我无话可说吗?”用力握着家卉的肩膀,似乎想要把她给生生捏碎了,忿忿的说:“我真恨不得杀了你。我连做梦都想杀了你。” 家卉抬眼看着多铎心碎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给他的伤害实在太大了,蹙眉强忍着肩头的剧痛:“我知道我伤了你,可我能说的,只有抱歉。你想杀我,我也不会怪你,可是,你曾经答应过我,永远不会伤害无辜的百姓,为什么还要酿成屠城的惨剧?” “答应?你不是也答应过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吗?”多铎松开她的肩膀,负手走到窗边:“我就是要杀人,而且还要你记住,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的,如果不是你之前说过你喜欢扬州,我根本不会屠城,如果要怪,你该先怪自己的言而无信造成了那么多人的死亡!” “你真残忍!”家卉之前的担忧果然从他口中得到了证实,原来真的是因为自己,才会害了近十万的无辜之人,思及此,不禁潸然泪下。 “残忍的是你!你把我对你的真心就这样践踏着,你把我变成一个傻瓜,那么长的时间以来,我都过着”外人看笑话,自己看伤疤“的生活,有多痛苦,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多铎怒吼着,额头的青筋清晰的暴突着,昭示着他此刻的盛怒。“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寸步不离的在我身边,如果你再敢离开我,再敢欺骗我。我会杀了那三个人之后,杀尽所有的汉人。” 家卉跌坐在地,忍不住的抽泣颤抖。 “那该死的男人呢?为什么不在你身边?”多铎原以为他们二人早已远走高飞,双宿双飞,但今天问了欧阳成之后,得知家卉是一人来到江宁城,与叶清泉等人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心内顿生疑惑,莫非那个男人中毒死了? 家卉沉默。 “我不管他是生是死,但现在起,你只能跟着我。明日我们就启程回盛京。”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在关上门的时候,立马落下了锁。 家卉没有动弹,没有求救,甚至没有想要逃跑的念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早已让她心力交瘁。人一旦没有了信仰和目标。自由或者囚禁,活着或者死亡。都没有分别了。 第四十九章 家卉枯坐了一夜,把自己来到古代的一切,都细细的回味着,曾经历过的人,曾经历过的事,曾经历过的爱与恨,在脑海中反复播映。 直到阳光再一次照进屋子,多铎端着早点正准备开锁,却隔着门格,望到她落寞的侧影,不禁有些失神,昨晚没有仔细打量她,今日在晨曦的笼罩下,皎若秋月,般般入画,清美一如初见,但却难掩消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 该死的,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撩拨起自己的心绪。多铎缓了缓神,推门而入。 “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故作冷漠的将托盘放在桌上。 家卉撇过头,没有回答,也没动弹。 “如果你不吃的话,我现在就杀了那三个人。”多铎握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你说我把他们五马分尸的好呢?还是凌迟处死的好?还是直接吊起来暴晒至死?” 家卉不等他说完,就端起桌上的粥,狼吞虎咽的吃着,包的满满一嘴,强忍着泪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多铎心疼的抢下碗:“你想呛死自己吗?”抬手轻轻拨开她唇边的米粒。 因吃的太快,家卉忍不住的咳嗽起来,嘴里的粥也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却猛然被一个大手揽进怀抱,多铎温柔的轻拍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哎……”忍不住叹息,将头埋在她的发间,闻着淡淡的幽香。 家卉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一颗一颗落在多铎的背上,她为自己感到可悲,也为多铎感到可悲。难道爱上一个人,就注定会受到伤害吗?自己是这样,多铎也这样。他对于世人来说,是个可恶可恨的杀人魔王。可是对自己,他却始终不曾有过辜负和亏欠。 “怎么哭了?怎么了?”多铎慌乱的捧着她的脸庞,替她擦拭着眼泪:“家卉,别哭了,你这样,我心都快碎了。我答应你,我会放了他们的,你不要再哭了。” 事到如今,多铎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情,家卉心内百转千回,不禁伸手拥着多铎,靠在他肩头。多铎惊慌失措的愣在一旁,这是家卉第一次主动抱他,有些受宠若惊的呆若木鸡,生怕这只是个梦境,自己一动,就会醒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明知道不值得啊。”家卉哽咽的问着。 “如果我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你,那就会想办法做到不爱你。”多铎红着眼圈:“父汗曾说过,人最难约束的就是自己的感情。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你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我在恨着你,我该恨着你!可是这种感觉不会让我快乐,甚至让我非常迷茫,会问自己,为什么恨一个人也会如此痛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酣畅淋漓。直到与你重逢的那一霎那,我才明白,长久以来,我不过是以恨的形式在爱着你。” “多铎,你真的是个傻瓜。”家卉轻轻擦拭着他滑泪的面庞。 握住她冰凉的手,多铎渴盼的问道:“家卉,让我爱你好吗?我知道你的心里不曾有过我,更不会爱上我,可能还有着别人的影子,但我不介意,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只要你允许我爱你,允许我来照顾你,对我而言,就是幸福!我想做一辈子傻瓜,只要有你!” “我……”家卉欲言又止。 多铎赶忙用手掩住了她的唇:“别,别那么快拒绝我,我给你时间来考虑,等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好吗?”多铎的眼内饱含着深情与哀求,期盼与无奈。家卉沉默的浅靠在他肩头。 罢了罢了,就为了这个拥抱,曾经的所有伤痛都瞬间成为过眼云烟。多铎心内暗想着。 “旺旺旺。”门口传来一只狗的叫声。家卉回头望去,只见一只又大又脏的狼狗正一脸无辜的望着二人。 “黑皮,不许叫。”多铎冲着狼狗呵斥道,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杀风景,真恨不得一脚把它给踹开。 “是你养的狗吗?”家卉从小就喜欢狗,忍不住上前逗弄着:“它好脏啊,我们等会帮它洗澡吧。”黑皮很有灵性的赖在家卉脚边撒娇着。 多铎走到她身后,浅笑着:“是前几天捡的流浪狗,挺温顺的。” “是吗?不过它挺胖的,看不出是只流浪狗哦。”家卉有点诧异的望着面前肥头肥脑的黑皮。 “狗不会瘦,因为它不会思念。人会瘦,因为正思念着别人,人总是被思念折磨,在思念里做一只可悲的流浪狗。”多铎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家卉故作茫然的望着他。 “没什么。”多铎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我命人去打点水来,一会儿我们一起替它洗澡吧。黑皮,过来。”看到黑皮不断的厮磨着家卉,多铎居然有些吃味儿。一把扯过黑皮的耳朵,将它拉到一旁。 黑皮无奈的被扯到一旁,望着盛怒的多铎,只得哀怨的望向家卉,投以求助的目光。 “你别凶它啦,黑皮,过来。”得到了恩准的黑皮利马屁颠屁颠又蹭到家卉怀里。“黑皮好难听啊,帮它换个名字吧。”家卉掩着笑意说。 “都听你的,叫什么都行。”无论家卉说什么,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拒绝。 “嗯,我想想哦,叫小多。”家卉忍不住开起他的玩笑。 “呵呵,别说叫小多了,哪怕叫小多铎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多铎一脸宠溺的抚着家卉的发丝。 家卉止住了笑意,出神的望着多铎,平静的外表下掩盖着沉重的心情和波动不安的情绪。虽然不能拥有自己梦想中的那段感情,但至少可以成全别人的苦心。多铎有些失措,深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得家卉难过。 良久,家卉嫣然巧笑,冲多铎伸出手:“你好,我叫沈家卉,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啊?请我关照?”多铎有些不明白。 “是多多关照,不是多铎关照。”家卉失声笑起来:“喂,你对第一次见面的朋友一点不热情的吗?” 恍然大悟后的多铎如获至宝,忙不迭的伸出手,却突然发现手上因摸过了黑皮,又黑又脏,便赶忙往袍子上蹭了蹭,这才小心翼翼的握上家卉的柔荑:“你好,我叫爱新觉罗多铎。很高兴认识你。” “我饿了。”家卉笑着说。 “呃,你要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燕窝粥?杏仁糕?还是要玫瑰糕?对了,你要不要尝尝虾肉饽饽?”多铎喜出望外的说着。 “嗯,都要吃!”家卉捂着自己的肚子:“我好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哦,真的好饿哦!” “好,你等着,就来,很快哦。”多铎说罢,便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望着多铎欢快远去的身影,家卉眼含笑意的揉着黑皮的下巴:“小多,你说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呢?” “呜呜呜呜。”狗狗不明所以的望着她呜叫。 “连佚已经开始他的新生活了吧。”有着一些伤感,若有所思:“我,也该开始我的生活了。” 第五十章 大明,景山之巅。 高耸峻拔,树木蓊郁,风光壮丽的景山,一直是皇家圣地。崇祯一身戎装,双手负于身后,睥睨着眼下无边无尽的紫禁城。在苍茫的暮色中,笼罩着无法言说的肃穆与悲凉。这红墙金瓦之内的世界,充斥着杀戮与阴谋,天下逐鹿,群起争之。 “一眼望去,千里故人稀。一醉问天地,黄泉远,孤魂又何依。”崇祯喃喃自语着。 “皇上。”玄舞立于身后,唤回了崇祯的思绪。“不要御驾亲征,让我去吧。” “不行。”崇祯断然拒绝道:“朱家的天下,朕自会捍卫,即使是死,朕也要和大明的将士们死在一起。” “不要说死,你会长命百岁的。”玄舞有些动容。 崇祯转过身,凝望着面前的女子:“这是男人的战争,你且在宫中呆着,如果朕回不来,你带着皇后和皇子公主们从密道离去。”说罢,从袖内取出一筏丝帕,慎重的放在她的手心:“这是地宫的图纸,你且好生收着,地宫之内有存粮可度数月,并有永乐皇帝留存的大量财宝,朕将这些都托付于你,如果朕死了,你一定要保住这些皇子们,待有朝一日,重夺大明的江山。”崇祯幽幽的说着诀别的话。 玄舞握紧手中的丝帕,拼命摇头:“不要将这样的重担交给我,不要说这样”遗言“。大明朝不能没有你。”不由分说的将丝帕重新塞回崇祯手内:“李自成那里交给我,让我来替你对付他,你且安心在宫内坐镇对付满洲鞑子。” “你……” “让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玄舞握着崇祯的手,眼内闪着无限的柔情和坚定。“起风了,皇上快回宫吧。” “朕何其有幸,可以在这乱世之中,得你这般重情重意的红颜知己。”紧握着玄舞的手,崇祯感慨万千。“若平了此番战乱,将来朕定将立我们的儿子为储君,把这万丈荣耀的皇帝宝座,传位于他。” 玄舞浅笑着说:“皇上又说胡话了,太子之位不是早就已定了嘛,慈烺太子敦厚仁义,将来定是一代仁君。况且,况且我还不一定会生儿子呢,说不定以后生的都是公主,难道皇上要让我们将来的女儿去做武则天吗?呵呵。” “朕说认真的。”深情款款的握住玄舞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信誓旦旦的低诉:“我们一定会有属于我们的儿子,朕定将会把这万里江山交付在我们儿子的手中,慈烺,慈炯,慈焕都不是可造之材,朕不放心把江山托付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唯有你,都说儿子像母亲,我们将来的孩子必定像你,聪慧,机智,成大器。” “皇上,有你的这番话,我就知足了,什么江山,什么皇位,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平安喜乐就好。”玄舞随着崇祯走在夜色中的下山之路。心内却是心潮澎湃,百感交集。身前的这个男人,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绪,他时而多情,时而冷漠,时而蜜意,时而暴躁,阴晴不定。口内说着甜言,眼内却看不见真切。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玄舞有些怅然。 猛然间,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半个身子要跌下百米高崖,崇祯一把拉住她的手,稳稳的将她揽回胸膛,惊魂未定的玄舞靠在崇祯怀中,听着他强震有力的心跳声。 “没事吧?”崇祯安抚着她,柔声问道。 “有你在,我没事。”玄舞淡然的回答。 “那么,牢牢的牵着我的手,跟着我的脚步,我们一起走。好吗?”牵过玄舞的手,崇祯缓缓的踱步在前。踏着他的脚步,望着他的身影,玄舞知道,她终究是愿意信他的,此生。 连续几日在颠簸的路途中赶路,蜷缩在狭小的马车内,家卉不免有些腰酸背疼,蹙眉揉着肩。 多铎一掀开帘子,便见到此般情景,忙不迭的大喊:“停车,停车!”整个马队噶然而止。 “家卉,累了吧?我陪你下来走走吧,还有两三日便可到盛京,到时候我一定找几个丫头好好的帮你捏肩捶腿。”多铎边说边扶着家卉下马车。 “没事的,我下来走走就好。”家卉笑着环视四周:“这儿好美啊。看来我沿路上错过了不少宜人的风景呢。” 多铎快步跑到轿子内,取出一方蒲团放在树下的阴凉处:“家卉,快到这儿坐一会。”扶着家卉,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在蒲团上,自己则蹲坐在地上,轻柔的捶着家卉的小腿:“怎么样,舒服些了吗?” “大家都看着呢,你好歹也是王爷啊,让人看了,岂不是笑话。”家卉推开多铎的手,正欲起身,却又被多铎按着。 “喂,你们统统背过身去。”多铎朝着一干侍卫喊着,众人不敢怠慢,立马都转过身去。“这会儿,没人看咱们了吧?我才不稀罕当什么王爷呢,今儿个,我就是沈姑娘的小厮,只负责替沈姑娘捶腿。” “贫嘴的家伙。”家卉任由多铎小心翼翼的替自己揉着腿,眼含笑意。看着家卉清美的笑颜,多铎更是喜上眉梢,卖力的做个尽职尽责的“小厮”。 “庄妃娘娘还好吗?”家卉忍不住的询问:“皇太极待她还好吗?” 多铎停住了手,疑惑的望着她:“怎么想到问她呀?还行吧,不过皇太极现在更宠另一宫妃子。” “海蓝珠?”脱口而出,家卉忍不住掩口。 “你怎么知道?好像是叫海蓝珠,也是从科尔沁来的,还是玉姐姐的亲姐姐呢。不过仗着皇太极的宠爱,没少欺负玉姐姐。对了,你怎么知道?” “呃,我也是在民间听别人随口说起的。”家卉打着马虎眼,搪塞着。 “嗯,你好像很关心她?之前在宫里,就见你与她亲厚。” “庄妃,她只是个苦命的女子啊。”想着她将来悲苦孤寂的一生,家卉便心有不忍。 “你有几颗心呀?”多铎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这个人也同情,那个人也关心,天下可怜之人太多了,你要一个个的去管吗?你啊,还是多管管我吧,我也是个可怜之人,苦苦追求一个姑娘,却总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多铎猛然发觉自己措辞不当,赶紧闭嘴。 “接着说啊,热脸贴冷什么呀?”家卉调侃的望着一脸无措的多铎。 “冷,冷巴掌。”多铎执起家卉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你看,这不正是”热脸贴在冷巴掌“上嘛。” “真是受不了你。”家卉笑着推着多铎。“天色快暗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休息够了?” “嗯!” “好嘞,王母娘娘启程啦!”多铎边嚷边扶起家卉,笑着为她掀起门帘,扶上马车。 第五十一章 马队浩浩荡荡的停在豫亲王府门口,多铎温柔的搀扶着家卉下马车,门口早已候着数十位家丁,几位侧福晋也恭敬的肃立等候着。 家卉一袭白衣,面上蒙着薄纱,只露出盈盈秋水般的双目,款款走下马车,宛若天人。在望着“豫亲王”三个字的匾额时,不禁有些犹豫,这个地方是曾经拼命想要逃离和挣脱的,如今却又不得不重回故地,心内百感交集,脚步蹒跚。 多铎紧握家卉的手,在她耳边低喃:“欢迎你回家。”笑着满面春风的领她朝府内走去。 刘三秀特意精心装扮,紫红色的旗服,象牙玉的发簪,显得端庄高贵。站在女眷群里,翘首盼望着多铎的归来,想不到,等到的却是他和另一个女子携手同归。望着多铎的脸上闪耀着从未有过的深情,眼光所追随的始终是身边的那位白衣女子,不禁忍不住的潸然泪下。 多铎拉着家卉一路小跑的走到王府的最深处——卉园。 “瞧,我们的卉园。还是一如之前般的美丽吧?”多铎轻轻推开院门。“我连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你会再回到这里。” 家卉失神的望着“卉园”二字,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当日正是出自连佚之手,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一切都恍如隔世。面上的薄纱轻轻飘动着,让人看不真切神情,纵然心内愁绪万千,只是她的声音,依旧还是那么的淡然:“卉园,卉园……” “是啊,你的卉园,我们的卉园。”多铎指着院落中的一处空地,开怀的畅想着:“这里,我要命人挖一个大鱼塘,里面要养很多的锦鲤。还有这里,我要为你做一个秋千架,上面要垫着鹅毛软垫,每一个黄昏,我都来帮你推秋千。对了,你看,还有这里,我要造一个八角亭,用太湖石砌上石桌和石凳,下雨天,我们就一起在亭子里听雨,夜晚,我们就在亭子里赏月,你说好吗?” 家卉望着眉飞色舞,一脸兴奋的多铎,眼里,心里,全是满满的感动。但却隐约透着一丝不安:“多铎。” “怎么了?” “你忘了吗?沈家卉已经死了,你也通报上了宗室玉牒,那么,现在我是谁呢?”家卉说出了隐忧。 “我都忘了这件事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就说你死而复生了吧。”多铎挠着脑袋,愁眉苦脸起来。 “别人会相信吗?”家卉不置可否。 “那要不你换一个身份,我给你安排一个旗籍。”多铎眼睛一亮。 “那就更不行了,府内的人,上至侧福晋,下至丫头侍卫,认得我的人,可不在少数啊。” 多铎气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让你一辈子面上蒙纱吗?我可不要你这样。” 二人半晌不语,坐在屋前的台阶上。 “家卉,还是公开你的身份吧,我想过了,不管是藏着还是瞒着,终归会被人发现的,于其以后授人以柄,不如现在开诚布公,我就说之前的入棺者,并不是你。而面前的你,是我千山万水寻找回来的。” “私报玉牒,可是欺君大罪,你不怕皇太极会怪罪于你吗?” “当然不会。”多铎胸有成竹的说着:“他还要倚重我们兄弟三个,断然不会为了这点无关大局的小事而开罪了我们哥仨,等会我先领你去前厅当众宣布你的身份,等事情传到皇太极耳朵,他如果想拿我问罪,只会自讨没趣,以我哥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定然有所顾忌。所以,我断定,皇太极即使知道,也不会怎么样的,孰轻孰重,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嗯。”家卉默默的点头。 “相信我,我定会护你无恙。”多铎指天盟誓:“只要我多铎活着的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王爷还真是痴情人啊。”门外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正是侧妃乌雅氏,怒目望着蒙面的家卉,一步步的朝她走去。刘三秀尾随其后,也疑惑的打量着家卉。 “你?沈家卉?”乌雅氏冷不防的揭开家卉的面纱,终于见到了这个熟悉的让她恨之入骨的面庞。“你竟然还敢进府?你这个汉人的奸细,我要禀告大汗,治你的大罪!” “去吧!”多铎愤怒的冲她喊着:“如果大汗不追究,你便是自讨没趣,并且这辈子都休想得到我的原谅。但如果大汗追究的话,那于我,于你,于博儿,于整个豫亲王府,会是怎么样的打击?你考虑过吗?如果你什么后果都不管不顾的话,那就尽管去吧,我派人给你安排快马,立刻进宫告状去吧。” 乌雅氏被多铎的一番话,吓的止步不前,她只是想对付家卉,万万不敢给多铎惹来灾祸。气愤的瞪着家卉:“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就那么阴魂不散呢?” 家卉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什么会随多铎回来,她自己都无法言说。 “滚出去,你们两个都给我滚,以后谁敢踏进这卉园半步,我就剁了谁的脚。”多铎粗鲁的推搡着乌雅氏和刘三秀。三秀终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家卉的容颜,刹那震惊,原来这就是令多铎魂萦梦牵的人,原来这就是卉园的女主人,原来,自己和她真的有几分神似,原来,一切皆是因为她! 脚下踉跄,三秀跌坐在地,不可置信的望着多铎,没有丝毫怜惜的将她推出门外,甚至连个正眼都没有看过自己,早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个影子,但她始终心甘情愿的做着影子,可如今,正主已经回来了,她这个冒牌货也该落幕了,噙着泪,掩面跑了出去。 “刚才那位姑娘是不是姓刘?”家卉怔怔的望着刘三秀远去的背影,问着多铎。 “你怎么知道?她叫刘三秀。你不喜欢她的话,我马上命人将她赶出府去。”多铎揽着家卉的肩头。 果然如此,家卉重重的叹了口气,史书上早就写过,多铎一生最为宠爱的女人,并不是满族千金,而是一个叫做刘三秀的汉人女子,想不到,历史上的她,竟和自己有着几分神似。 公告 本人之前因为筹办婚事而无暇顾及小说进程 在此说声抱歉 现婚礼完毕 小说将会继续快速进行下去 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也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更祝天下的眷属都是有情人 各位有任何对小说的不满或者看法 建议 都希望大家可以不吝赐教 不胜感激~~~~ 本人之前因为筹办婚事而无暇顾及小说进程 在此说声抱歉 现婚礼完毕 小说将会继续快速进行下去 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也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更祝天下的眷属都是有情人 各位有任何对小说的不满或者看法 建议 都希望大家可以不吝赐教 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