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山河》 第1章 志衡 民国四年,衿德城里来了一伙土匪,占城外的靖观山为王,常百十来号人骑着马下山作乱。 住在秋家小南院儿的白志衡曾计算过,这伙土匪光是一年里就抢了几十个衿德姑娘,且还不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近日来,他们越发猖狂,庆陵街洋糖店家的二小姐,字画铺子家的四姑娘,都被他们连夜穷凶极恶的上门,仗着人多马壮,刀枪在手的给掳走了。 家里人无不泪眼涟涟求到官府去,可那位大人坐在堂上,三角眼飘忽无定,八字胡透出一脸的奸相,脸庞红出酒晕,说起话来舌头都大了:“啊?什么啊?谁又丢啦?” 家人瞬间醒悟,这年头,官府是靠不住了,心痛自家闺女之余,只得派下人多出去靖观山送银钱美酒,看能否将孩子换回来。 于是因这伙土匪的缘故,衿德城时常是天一亮,街边为讨生计而出来摆摊儿的小老百姓们就能瞧见富贵人家朱红色阔气大门上扎着明晃晃的锋利小匕首,匕首上还得刺着字条儿,然后开门的下人见状惊慌失措的喊来管家,管家大人再取下来拿给自家老爷看。 老爷接过来,带上西洋眼镜仔细瞅,好家伙,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上头无比猖狂的写着:宋老爷子,米粮银钱酒与色。如若不依,贵府小姐迟早压寨。 宋老爷子没好气的取下西洋眼镜,气得吹胡子瞪眼,浑身颤抖:“你赶紧去告诉小姐!近几日她不准出门!晚上再多派人把大门和小姐闺房四周都给我守好了!” “他奶奶个熊!啥都要!啥都要!我他娘的迟早得把整个宋家都交代出去! 是啥都要。 大上次这伙缺德的要了百十来坛宋家的五十年女儿红,差点没把他心疼的卧床不起,上次要的是金银财帛,这也能接受,毕竟是身外之物嘛,可那伙缺德的恬不知耻临时变卦,非要宋家再给搭上九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宋老爷子仗义,为自家闺女积德这种损事儿也干不了,就跟强盗头子商量,看能不能把姑娘们换成别的。 好家伙,就这么着,又搭进去五千个大洋。 “早晚被洋枪崩死的杂碎!”宋老爷子气不过,狠狠咒骂。 管家站在一边儿还没说话,宋小姐这时候已经躲在门外偷听。 还非要拉着无辜的秋玉芜一起。 宋小姐名叫婉仪,十五年前投生在衿德宋家,宋老爷年过四十才有了这么一个姑娘,又是独生,因此更是金尊玉贵的养大。 婉仪小声问身旁的秋玉芜:“玉芜你说,我爹这么生气,是那贼匪们是又提什么过分要求了?” 秋玉芜穿着新做的藕粉色褂裙,微风吹来伴着春日里丁香花的淡淡香气,暖阳之下,庭院之中,娉婷徐立,显得柔婉淑仪,神色宁静,又似阳春白雪。 她声音淡淡,透着些悠然自若的意思:“这伙贼匪如此凶恶,看样子你我以后是真的不能常常见面了。” “你怕什么?咱们怎么就因为这群贼匪而不见面了?如这次一样不就可以?我让家里轿子去接你来小住嘛。”宋婉仪不乐意,拉着秋玉芜的手一个劲的小声说:“你不知道,父亲现在都不让我出门儿去,你若不能来,我是憋闷的很!” 这两人还在门口站着,春露从庭院外头匆匆跑进来,神色焦急:“玉芜小姐!玉芜小姐!” 声音大了点,门里头宋老爷子听到也不骂了,宋婉仪怕管家会出来查看,赶紧拉着秋玉芜跑。 当春露站在她们俩面前时,宋婉仪嫌她刚刚声音大,轻杵她一下,温声怪罪:“那么大声做什么?又不是听不到。” 可春露急的一个劲儿摇头,望着秋玉芜:“玉芜小姐,我刚刚在街上遇见满生,他说您家大姐哭着跑回来了,您快回家去看看吧!” 玉芜一听大姐回来,心顿时一紧,春露又说是哭着,她马上想到大姐的婆家,而后匆匆别了婉仪,赶紧回家。 婉仪在她身后喊:“我让家里轿子送你!” 轿子轿子,关键时候顶不上两条腿,她现在可没有那个平和心情等轿夫来抬轿。 家里这时,正乱着。 秋文渊立于庭院不许大姐进屋,还怒道:“哭什么?!嫁出去的女儿...” 只是他那句话还没说完,秋玉芜就匆匆赶来了:“父亲!” 她站在大姐身旁,伸手握住大姐的手,以示安慰。而秋文渊却是愤怒至极:“你跑来跑去成什么样子?!毫无女子姿态,赶紧回屋!” 这就是她们三姐妹的父亲,秋文渊,前清的举人,然而生不逢时,如今已是民国四年,他饱读四书五经,吟诗作赋的长大,却郁郁不得志。妻子又是早亡,只留下了三个女儿,令他无望,遂愤怒与日俱增。 “父亲,大姐哭着回来,必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您为何不让大姐进屋说清楚?” 秋玉芜望着父亲,眼神中带着心疼。 “她已是温家的人!不明不白的跑回来我若许她进门,只会让人家觉得咱们不知礼!” 迂腐,秋玉芜心中恨着,不得不为大姐说话:“大姐毕竟是我与玉桃的姐姐,我如何能看着她受委屈?” “我让你回屋子!”秋文渊怒骂。 “请父亲答允,让我与姐姐一同进去。”秋玉芜坚持。 大姐这时已哭的颤抖:“父亲!求您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有下堂之妇才会回来本家,且大有人无颜归来,遂自刎于世,玉书,你还不觉得自己做错?” 秋玉芜站在秋玉书旁边,只觉得心上拔凉拔凉,嗯,要是再这么听父亲说下去,估计大姐就得被刺激的撞墙寻死了,于是她望向父亲:“我送大姐出门。” 这算是恳求,而秋文渊终于松了口,语调依旧严厉:“送到大门口就赶紧回来,近日不太平。” 大姐踉跄了几步,悲痛欲绝:“父亲,妹妹?难道你们真的都不要我了吗?” 玉芜默不作声的拉着她就要走,到了大门口,避开看门下人,秋玉芜小心的拽住姐姐衣袖:“大姐,你别难受,我不是真的要送你走,只是父亲那态度你也看到了,我若再求情,只怕你真的回不来了,还记得咱们后院的北口缺角吗?以前我们常常把那边的大石头踢开然后顺着空儿偷溜出去,你从这出了门便往那儿走,我在北口缺角等着接你。” 而大姐苍白着脸,隐忍含泪的看着她,此时已不复刚刚的悲痛,似乎是走了这一路,有些想开。 她缓缓苦笑,叹一声:“唉,原是我不该来,触了父亲霉头,我知你是好意,心里也始终记挂着我,可若父亲知道我偷偷进家,只怕他会迁怒与你。” 玉芜正欲说话,玉书却已话里带着无望:“罢,我走。” “大姐,我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可父亲是那意思。” 秋玉书的背影瘦削而孤独,无依无靠如水上浮萍,温家是武家,有个小小的武馆营生,父亲向来觉得舞刀弄枪的不成体统,于是瞧不上,也就是因此,令大姐在温家过得十分不易。 婆婆最气的莫过于是她用丈夫给她的体己贴补自家的缘故,又三年无所出,因此更时常欺负她。而丈夫,唯母是从,庸庸碌碌,近年来也被母亲挑拨的开始对玉书动起拳头来。 大姐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难过。 家中玉桃咳的厉害,病的像林黛玉,怕是在多过些时日,就要咳出血了。 秋玉芜默默坐在桌台前,不说话。 “姐,刚刚是不是大姐回来了?”玉桃躺在床上憔悴的望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无力的灵动。 “回来有什么用,父亲不让她进门。”秋玉芜越想越来火。 “大姐哭了吗?”玉桃问。 秋玉芜没说话。 她心烦意乱的闭上眼,趴在桌台上,想父亲接近刻薄的迂腐死板,对礼教纲常的要命较真,她就觉得简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大姐八成是又被打出来了,而父亲却丝毫不能理解她的委屈。 若不是婚后大姐时常贴补她们,她们哪里还能住得起这么气派的大院儿,用得起下人?就凭父亲那常常跟所谓的好友喝酒问月,鼓乐吹笙,吟诗作对,四处买字画儿卖祖产,丝毫不懂得银钱来之不易的性子吗? 她家祖上本也是衿德有名有姓的大户,历代祖亲都是做官的,而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却是三十岁才中举。 可中了举又有何用?山河已改,他只能算作个自视清高的文人了。 久而久之,这无奈与愤恨,便深深浸入他的骨血,使其本风姿翩翩之人变得浑浑噩噩,靠变卖祖产为生,不肯面对现实。 直到玉芜大姐出嫁,他们家已然不剩下些什么,不过是还住着气派的大院儿,而下人却多数被玉芜遣散了。 大院儿南头住着白志衡,那是父亲挚友的遗子。 也就这件事儿秋文渊办的明白。 当年衿德发洪水,白志衡父亲因此逝世,白母殉情,临死前书信一封将自己不满五岁的儿子托付给秋文渊,秋文渊有文人风骨,志衡又是好友之子,他当即跪在好友灵前,起诺发誓,要将这孩子养大,且会把自己之女聘他为妻。 一诺千金重,为妻这大任,便落在了当年只有三岁的秋玉芜头上。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大姐那时已九岁,而小妹尚在襁褓之中,她们与白志衡不合适。 家中唯剩下玉芜与其年龄相仿,又生的粉雕玉琢,天真无邪。 第2章 戏园子里的一见钟情 隔日才过了晌午,玉芜就趁着父亲出门会友顺着宅院小后门走了。 她要去戏园子帮工,也算是减轻大姐的负担。 说是帮工,可抛头露面的事儿做不得,于是只在后台转悠着,帮“角儿”描描眉眼,沏杯茶水,亦或是置置行头之类的小事。这活儿虽轻松,却极挑人,毕竟那位角儿,也是个怪脾气的主儿。 芸哥儿初登台那年十七岁,身形修长而面相温润如玉,扮起贵妃相来娇若桃花,缱绻明澈。一曲醉酒让他红遍了衿德城,从此这衿德最大的戏园子里,便生了位角儿。 “今儿来的晚,怎么了?” 芸哥儿背对着刚走进后台来的秋玉芜,冲着镜子里的她淡淡问道。 “没怎么,路上见着卖桂花糕的,我看着香甜,想买来着。”秋玉芜笑笑。 芸哥儿转过来打量她,俊俏的脸上透着些冷淡:“上妆吧,不然一会勒头太疼,没时间适应。” 秋玉芜早习惯他这个脾性,其实他人不坏的。 芸哥儿一语不发的坐在椅子上,玉芜静默走过去,轻轻拿起梳妆台上的红白油彩,缓缓均匀的涂抹在他脸上,轻轻地。 芸哥儿闭着眼睛问她:“我瞧你做派,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子女。” 秋玉芜握着油彩盒子的手收紧,又淡淡道:“家贫是真,做派,是浑然天成。” 芸哥儿睁开眼睛,丹凤眼望着她揶揄:“你是真不自矜。” 她这时候沉默不语,开始拿另一个胭脂调和颜色,然后重新打在他眼皮上,这一番功夫做完,芸哥儿欣赏镜子里自己的妆容,满意了句:“行散而神不散,不错。” 秋玉芜拿起黑油眉笔帮他描眉,顺便仔细的画眼圈儿,上眼线尾翼长于眼角,线条光滑流澈,眼尾端尖细上挑,衬的那张风华绝代的俊脸是灿如云霞,美若红花。 她轻轻道:“我刚刚进屋时,看到你置了新行头,那凤冠很美,上头的珍珠也很圆润,还有点翠的头面,真好看。” “你喜欢,送你一对。”芸哥儿望着她,目染桃花,语不惊人死不休。 秋玉芜一怔:“我用不到的,你留着罢。” “下九流的东西,所以你瞧不起?”芸哥儿继续讥讽。 秋玉芜索性起身询问:“今儿戏服换新的吗,我帮你去拿。” 她想离他远些,不想惹他不快,让自己也不好过。 “去拿我戏箱里的云肩,描金祥云的。” 秋玉芜要去隔壁给他拿戏服,步伐不由加快,一开门,却见到了个衣着显贵,风华正茂的男子。 而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位公子哥儿,皆一副混不吝的做派。 最前头的男子与玉芜面对面站着,中间仅就隔了一张绢帕长短的距离,慌乱的她下意识退后几步,防备的道:“几位是谁。” 门外的男子们听到她这句如若蚊咛的话便开始混笑,轻佻眼神都飞到她身上,秋玉芜明白这指不定又是衿德城里头哪家哪户的纨绔公子哥儿,随后便上前想将门关上,不让他们进来。 可最前头的男子此时却伸出一只手压挡住房门,不让她关。秋玉芜微愠看他,男子始终一语不发,只是对她灿然一笑,如黯淡夜中的星光熠熠,顿时满室生彩。 “这是哪家小姑娘啊,看样子玉雪可爱,就不知许没许人家啊。” 一混账子随着那张开的木门登堂入室,大剌剌的倚在芸哥儿的梳妆台前,看着他,却说的是秋玉芜。 “这就是那个让我妹妹魂牵梦绕的戏子,叫什么来着?芸豆儿是吧。” 剩下那三四位公子哥,在经过秋玉芜身旁时还不忘记端详她几眼,随后才有礼端正的坐在房间里头的沙发上,看他们的好戏。 秋玉芜站在原处,觉得皆是些风流子弟无事纨绔,遂有些不屑。 可她一抬头,却发现了最初那位衣着时新,英俊翩翩的男子,依旧是站在原处盯着她瞧,直瞧的她心里发毛,不由得退到芸哥儿身旁去:“走吧,咱们去走走台。” 而芸哥儿此时被倚着梳妆台耍无赖叫他“芸豆儿”的那名男子激的冷笑:“呦,这位爷原是来替妹妹抱不平的,那么请问,爷的妹妹,是哪个妹妹啊,我,不记得了。” “你!” 那男子瞬间恨得抓扯气他衣领,一拳便要狠狠揍过来,只是秋玉芜惊呼一声,竟不怕死的上前去拦:“不行!” 这一拦,惊了三个人。 首先是最初在门前盯着自己的那男子,见她不要命的冲过去拦拳头,竟然急的大步走进门来,飞快一脚狠狠揣在燕生身上,踹的他身子一歪,摔在地上了。 坐在沙发上准备看好戏的公子哥儿们皆是一愣:“慕山!” 而芸哥儿更是一脸的诧异,他没想过的,秋玉芜竟会给自己拦拳头。 陆燕生倒在地上,被朋友们搀扶着站起身来,捂着发痛的胳膊怒道:“陈慕山!你做什么!难不成你也钟意这戏子?” 原来刚刚看了自己半天,又保护自己的人,叫陈慕山。 秋玉芜偷偷看他。 芸哥儿冷着脸站起身来,去护住身后的秋玉芜,顺道冷漠的怒指着陆燕生下逐客令:“我不管你是什么达官显贵,滚出我的屋子!” 这是芸哥儿第一次表现出那么在乎秋玉芜来,她自己都是一愣,而这一幕落在陆燕生眼中,则是奸情满满,他怒不可遏的要再次走过去打芸哥儿一个嘴巴,却被身旁的陈慕山伸手阻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声音淡淡的,温和的眼神依旧落在秋玉芜的脸上:“行了,今儿不合适。” “我妹妹被这个戏子迷得不想嫁人,我都恨不得打死他!你居然拦着我?陈慕山!陆苏茹你就不放心上是吗!” 陆燕生气得都要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陈慕山只是问她。 秋玉芜被陈慕山问得一愣,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不是那什么陆燕生跟芸哥儿的恩怨吗? “小核桃。” 这是艺名,她出来帮工,总不能将真名漏出去,怕给家里惹麻烦。 最要命的是她爹,要是知道她出来帮工挣钱,给戏子上妆,端茶倒水,都能为了她的名节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沉溏。 她爹绝对干得出,秋玉芜从他不让大姐归家这件事情上看出来了。 “姑娘登台唱戏吗。” 陈慕山依旧是温和谦然,细细询问。 虽然身旁的陆燕生已经因此愤怒的大呼小叫:“陈慕山!你这是要跟我对着干吗?!” “看上这姑娘了?!那我妹妹呢?!” 陈慕山挑眉,看他一眼,又将眼神缱绻深沉的凝视在秋玉芜的身上:“反正苏茹迷这戏子,不会嫁我。” 芸哥儿沉下脸,拉着秋玉芜要走。 而陈慕山拦住她,他生的高大,秋玉芜站在他面前,就跟老鹰逮住了小鸡崽子一样。 她抬头,扬眉而不怯懦,掷地有声:“你拦我作甚?” 那众随来的公子儿们依旧是坐在沙发上,幸灾乐祸的看着好戏,只是这戏却不是之前那一出儿了。 本该是一雄对一雄,而今变为一雄对一雌。 陈慕山风流一瞥,随后将手上的檀香木珠串取下来,硬生生塞进她手里去,语调沉稳透着揶揄:“小核桃是吧,这手串你拿好,等爷下次来找你。” 秋玉芜愣愣,手里捏着那东西,感觉自己像是被这男子冒犯了一般,惊慌失措间竟将那串珠给扔出去了。 啪嗒——。 手串掉在地上,一屋子人都愕然。 陈慕山愠怒:“做什么?” 她只是郑重:“我不要。” 这时,本气的不行的陆燕生就此拍手叫好,似是故意气陈慕山:“好!好!好!姑娘好样的!我竟不知这戏园子里何时来了这么些个硬骨头!” 话罢,他指了指站在一旁面容上浓墨重彩的芸哥儿,冷冷威胁:“你等着,下次,我还来找你!” 秋玉芜蹙眉看过去,陆燕生已冲坐在沙发上那几个少爷阴阳怪气道:“怎么,这戏园子里的破沙发就这么好坐?还看不出什么意思吗?咱们挡了陈家大少爷的场了!” 这话一出,众人看陈慕山对秋玉芜兴趣正浓,也就再不好多坐,默契一笑,各自站起身,相互勾肩搭背走出门去。 还有人来拉陆燕生,陆燕生冷冷看陈慕山一眼,随后将眼神里的怨恨多撒在芸哥儿身上:“你等着好了!” 这些人走掉,屋子里彻底清净,只是那陈慕山还未动过一步。 室内,芸哥儿冷漠瞧着陈慕山,陈慕山盯着秋玉芜,阴晴不定:“捡起来。” 什么捡起来? 自然是那被她扔去角落里的檀香木手串。 秋玉芜平淡的问:“捡起来您还要吗?” “我说给你自然是你的。”他冷冷。 “那我不想要,是不是就不用捡。”她瞪着他。 “你不捡,我就报官说你偷了我的东西,你试试看。” 无赖至极。 秋玉芜很快平静接受,面无波澜的妥协:“好,我捡。” 第3章 得到 那天,衿德落了春雨,芸哥儿在临上台前板着面孔看她:“你跟我来。” 秋玉芜问:“做什么?” 冷漠的芸哥儿拽着她往他那间专门放戏箱子的房里面去。 “你我相识一场是缘分,如今我不能留你了,这些银元和翠玉送给你,拿了便走。” 芸哥儿说起这些话,不免皱眉。 “就因为之前那些人?”秋玉芜不解。 芸哥儿低着头看她,脸庞上的戏装显得他娇娆,可他脾气不好:“对。” “戏园子主家儿还没发话,你就要辞掉我?” 秋玉芜又问,心中窝火。 “是我给你的银钱还不够吗?”芸哥儿似乎是故意气她:“你还想要多少?说吧,我卖了戏服也给你!” 哐——!秋玉芜重重将手中那小木盒子摔在地上,怒目娇憨:“我不要!” “今天给你檀香木手串那人,是衿德城有名的风流子弟,被他瞧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你主动想去给他做姨太太?” 芸哥生气,挑眉而故意讥讽。 “我已说过我家贫,父亲严厉,不准我做抛头露面之营生!我自认与你结识以来,从无一件事不尽心,从无一日不尽力,而今你只因有人与我言语,便将那称为瞧上?还编排我做姨太太?芸哥儿,你真当我是没脾气的吗!” 台前,那报幕人已在说贵妃醉酒四字,台下观众掌声雷动,不住有人叫好期盼。 台后,不远处的戏箱子房里,芸哥儿心中煎熬,虽是油头粉面,凤冠云翠的的娇柔扮相,握拳怒目之态却毫无贵妃之美感,反而像怒火中烧的青年。 “登台吧!角儿!”秋玉芜僵着脸说出这几字,尤其是那最后的一声“角儿”,咬字极重。 她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她最终还是将那檀香木手串收下了,不为别的,她不想缠上官司,而且若让父亲知道她在戏园子帮工就惨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日她与芸哥儿不欢而散之前,走出戏园子的陈慕山正含笑坐在黑色汽车里,意味深长的念着小核桃这三字。 小核桃,那姑娘生的唇红齿白,乌发云颜,杏核般眉眼,阳春白雪,仪态端庄的真不像个下九流。 除了,她受惊吓扔出去手串的那一瞬。 而自己见她第一面时,就纯纯的在想着要如何得到她了。 “九叔,帮我查一个姑娘,戏园子的。” 司机九叔是个健硕强悍的中年男人,年轻时跟在陈家老爷身边的,他冲着后视镜看着陈慕山笑笑,粗的嗓:“什么姑娘这么有福气,入了少爷的眼?” 陈慕山面儿上温和有礼,儒雅翩翩,而眼尾却带了一抹莫名的占有欲:“是有那样一个人。” 这感觉太奇怪,说不明白,若是握着钢笔写在纸上,大可写作一见钟情。 小核桃虽是在戏园子这种地方,但生的干净清冷,有种独特的,遗世独立之感。他见着了,觉得好,于是就想得到。 仅此,而已。 秋玉芜往家走,春雨还未停,她又忘记带伞,于是急匆匆的赶路,那串檀香木手串被她放在外衣口袋里,似乎是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家里内院的奶娘见她回来,焦急的跑过去她面前,开始抹眼泪:“二姑娘您可回来了!三姑娘吐血了!” 奶娘是她们姐妹的奶娘,自小跟随,所以感情深厚。秋玉芜听到后心都攥到了一起,蹙眉问她:“什么时候的事儿?!请大夫了吗?!” 这话,却是真戳中了奶娘的心,妇人心疼玉桃,哭天抹泪的:“您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三姑娘喝了新药,结果就说肚子不舒服!呕着呕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给我吓得啊...” 秋玉芜没工夫听奶娘那一套,急急往玉桃房间走,不住回头焦躁问她:“大夫呢?田娘子怎么说的?” 田娘子是秋文渊转为她们闺阁女子请的女医。 奶娘脚下的步伐因秋玉芜的话而停顿,淳朴的脸上眼角的褶子都透着绝望:“还不是老爷耍的那套本事?什么女子不得私会外男?!我今天去请她,人家儿子说田娘子上山采药去了,要三四天才能回来!于是我请田娘子的儿子来问诊,都走到门口了,内宅院门口那两个虎壮后生愣是拦着我!说老爷不让外男近内宅!” “这这这...这如何是好!我真是要急死了!” 秋玉芜焦头烂额,她先是去看玉桃,宁静闺阁里,小少女躺在床上烧的浑浑噩噩,颇有几分不省人事的意思。 “玉桃,玉桃?”秋玉芜试着叫醒她,可摸了摸额头,好家伙,这是要将人烧傻了的温度! 她有些着急,但很快做出应变,冷静道:“奶娘,你在这儿守着玉桃,等我回来。” 秋玉芜正要离开,奶娘却急急拽住她:“孩子,你要去哪里!” “我去南院儿找志衡哥哥,让他先把田娘子儿子带进南院儿,再想办法让他给玉桃看诊!” “不行不行!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你就惨了!你不能去见白少爷!” 奶娘忙摆手摇头,还要拽住欲离去的玉芜。 “我再不去,玉桃就完了!” 秋玉芜焦急一甩手,奶娘瘫坐在玉桃的床上,脸上有急色,却追不上离去的秋玉芜身影,只能哀怨哭叹了一声:“二姑娘诶!” 每每是这种紧急情况里,玉芜对秋文渊就会有几分怨恨,她恨他酸气迂腐,恨他满嘴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三纲五常,恨他抱着故国的梦不愿醒来。 可山河已改,山河已改了啊! “志衡哥哥!志衡哥哥!你开开门!”她站在南院门口急急的敲门。 南院向来没人看门,因秋家已无力支付那么多下人们的开支,又因白志衡是男子,于是早早遣散。 满生是壮大的青年小伙子,他从里头把门打开,见到是秋玉芜,赶紧往里请:“秋二小姐!” 此时人命关天,她顾不上什么仪态端庄,穿着褂裙跑起来,春风吹,微雨落,如一只忽闪翅膀的蓝蝶,被雨淋湿,而挣扎落在人间宅院中。 白志衡柔和淡然,温文尔雅,书生意气足的端正坐在书房里写毛笔字,听到秋玉芜的声音,顿时笔尖一抖。 “志衡哥哥。” 秋玉芜站在门口,都未踏进房门来,心却已经急的不行:“志衡哥哥,我妹妹高烧不退,田娘子不在家,能否请你去请来她儿子为我妹妹看诊?我知父亲严厉,绝不会让男子替玉桃问诊,可她若再不医治,怕真的是要不成了!” 白志衡此时撇下手中毛笔,站起来走去给她开门,木门打开,四目相对,白志衡见她眼中含泪,心痛又着急:“我这就去!” 此时天已有些发灰,是要日落了。 微微春雨,缠缠绵绵,淅淅沥沥,要停,不停。 秋玉芜向着天空双手合十,祈祷:“玉桃,她一定不能有事。” 时间不能耽搁,她故作如常的回了内宅,奶娘已经在用土法子给玉桃降温,可她难受的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姐...我难受...我想吃麦芽糖...姐...大姐回来了吗...我想她...” 半天,白志衡也没回来。而秋玉桃那样子明显很不好。 奶娘抹眼泪:“三姑娘诶。” 秋玉芜看不下去,转身出门,站在庭院里望着不远处那纹丝不动紧紧关闭的大门,她祈祷:若能使玉桃渡过难关,我愿用此生幸福交换。 只要,玉桃没事。 不久后,后院北口缺角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秋玉芜心中一惊,随后大喜,往那头走去看。 果然,是白志衡带着田娘子的儿子来了。 李盛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出来看诊,会用钻洞的方式进来小姐的闺房,而如今且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拍拍身上的土灰,抬眼见着秋玉芜向自己这边走来,面容上带着急切:“李大夫,咱们走吧。” 白志衡始终跟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纯粹干净的眼神却似有似无的都投放在秋玉芜的身影上。 “我看娘的诊病单子,三小姐患的是咳疾,可日子太久了,咳疾已引得三小姐肺部出现炎症,此次高烧便是肺出问题的缘故,只是这吐血...” 李盛青话说到一半,停顿片刻,又站起身认真对秋玉芜说道:“恕我直言,三小姐这吐血我瞧着不是好架势,我只能是先开副药让烧退下来,至于三小姐,也别等着我娘回来了,衿德城北不是新建了洋人医院吗?快请秋老爷送三小姐去做个详细的检查吧,那儿可比我们这小门小户的药材铺懂得多。” 秋玉芜攥着拳头沉默不语,奶娘随着李盛青出去开药,而后白志衡在室内轻轻慰她的心:“没事的玉芜,玉桃会好。” 秋玉芜始终没有落泪,她只是红着眼睛望向躺在床上,那瘦弱的,只有十四岁的少女:“娘死的时候,冲我说过的话,要我发过的誓,我总是得做到才行啊。” “娘那时是生怕我会不对她好,临了还要瞪着我,警告我说若是玉桃出事,她绝不原谅我之类的话。” “唉,其实何必如此呢,她恐惧什么,我只有玉桃这一个一母同胞的姊妹,如何能对她不好?” 白志衡心疼秋玉芜那副孤独寂静的样子,他恨不得能上前几步,将她护住。 然而礼法面前,他却也只能止步在原地,而后低头,压抑情绪的说一句:“我在这儿不合适,就先去送李盛青离开了,过一会我让奶娘回来陪你。” 第4章 我收你做姨太太好不好 戏园子里,九叔坐在后院茶房跟老板有一话没一话聊天。 戏园子老板姓杜,人精一个,明白衿德陈家这位爷来,定是家中少爷看上哪个戏子了,于是也笑着递话儿过去:“九爷,您喝茶。” 九叔老练沉稳的接过杯茶,随后吹了吹,放在一边了:“你这戏园子里来新人儿了吧?” 杜老板一愣:“没啊,这阵子芸哥儿红火着呢,我们也不好请新人啊。” 九叔直接开门见山,派头傲然威武:“有个叫小核桃的,前几日我家大少爷跟几位衿德公子来后台找那芸哥儿,给瞧见了。” “小核桃?那是个后台帮工的丫头,说到底是芸哥儿的人,不得算是我们戏园子的。” 杜老板想想,为难说道。 而他那一句“说到底是芸哥儿的人”,却令九叔脸色暗了暗,杜老板瞧出来,又赶紧圆话:“当然那芸哥儿也归我管的,大少爷要真瞧上小核桃了,我自然会让她听话...” “什么瞧上?”九叔冷冷看他一眼:“大少爷是觉得小核桃这名字起的有趣。” 杜老板脑门冒汗,怕得罪这怒目武夫而陪着笑脸:“是是是,是小核桃的名字有趣。” 九叔冷着脸,给他一句明白话:“你不必去要那姑娘顺从,权当不知道这事儿,只将那姑娘家住哪里,家中有几口人告诉我便好。” 杜老板哪敢隐瞒,他差下人去调来秋玉芜的记录,脑门上的汗都在落,忙用衣袖子擦掉,拿出本子翻到她那页,念道:“小核桃,原名吴玉,辜平人,现居城西馄饨巷子,北角楼511室,家中无人。” 九叔一听馄饨巷子,不免有些看不起:“下九流就是下九流,住的也是流氓地痞聚集的地界儿。” 而此时衿德城南的秋家大院儿里,秋玉芜正跪在父亲书房,身姿笔直,不卑不亢:“我没错。” 哐当——! “不知羞耻!枉我平日对你苦心教导!” 秋文渊见她依旧那副倔强样子,就心烦意乱,顺手将桌台之上的一杯暖茶摔了出去。 茶杯碎裂在坚硬无比的地砖上,四分五裂,如同刑罚。 秋玉芜心中憋着一股火:“不知羞耻?不知羞耻!我却只知道若当日我不去见志衡哥哥,若不让那李盛青前来为玉桃诊治,只怕父亲还未归家,玉桃就要去了!” “巧舌如簧!离经叛道!你给我跪在这儿反思己过!” 秋文渊怒不可遏的指着她骂,却不忘记将书房的字画儿收起来,随后要送给自己“挚友”,聊表情谊。 过了晌午,秋文渊就拿着字画儿离开了宅院。 秋玉芜早不跪了,她回去内宅看了看玉桃,那日李盛青开的药果然好使,她虽还是咳,却已经不发热了。 “姐,你要出门去吗?”玉桃想下床。 而秋玉芜阻止:“别下地,地上凉,躺着。” “我两个时辰后就回来,不用记挂。” “姐,戏园子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别再去了。”玉桃苍白着脸,边咳便劝说。 “咱家现在真这么穷吗。”玉桃眼神如鹿,纯粹迷茫。 “若过得去,我怎么会去戏园子帮工?”秋玉芜反问。 玉桃的眼色暗淡下来:“是我的病,拖累了你。” 秋玉芜却淡然:“不是你,是爹一个劲儿卖祖产,得了钱就要去贴补字画儿笔墨纸砚,与三两好友吟诗作对,好酒好肉,他当自己是君子,可别人眼里,不过是个愤世嫉俗的没落贵族。” “而如今,连贵族都称不上了,我打听到他将咱们家最后一块田地也卖了。查家中的账本儿,所剩银钱仅供支撑我们半年的,且父亲还一个劲儿的往外花。” 玉桃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怎么会这样?父亲难道不知道这些?” 秋玉芜冷嘲:“如何能不知?他是装糊涂,每日醉生梦死,只寻欢乐,豪不顾忧!我去找父亲,拿着账本儿给他瞧,结果父亲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闺阁中宁静的气氛使秋玉桃绝望,她哑着嗓子带着哭腔:“那大姐呢,大姐知道吗?” 秋玉芜叹了口气:“大姐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成婚三年一直用姐夫给的体己贴补咱们家,我当初不知,奇怪姐姐的婆家何故对姐姐如此苛待,直到去年冬末时,姐姐第一次被姐夫打出门子,我才知道了这当中的事儿,若我还不出去帮工挣些银钱补贴家用,你是要她的日子继续难过下去吗?” 玉桃闭上了眼睛,将身体也埋在被子里,有些难受:“姐,我觉得日子过得苦。” 秋玉芜只淡淡道:“你不必多想,姐会把你的未来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过得不好就是了。” 这日,别了玉桃的秋玉芜往戏园子去的时候,不知曾有一辆漆黑色汽车,严肃的行驶在衿德城西路上,最终停在馄饨巷子的北角楼下。有不远处茶摊子上喝茶抽烟的小马仔瞧见,放下茶碗仔细打量起这车来,大家心知肚明,车里头坐着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汽车里,九叔身旁坐着华易,是跟陈慕山一同长大的管家之子,他回头看一眼陈慕山,问:“少爷,我这就过去?” 陈慕山今日穿着黛色绣竹的长衫马褂,手中拿着一柄折扇,粗碎短发如漆凌然,显得五官更加深刻深邃,眉眼深沉如溪如画,墨浓一般,瞧着那栋灰色小楼,兴致正浓:“去吧。” 而当秋玉芜终于匆匆赶到了戏园子,城西馄饨巷子北角楼下停着的那辆黑色汽车里,华易从北角楼511室回来,告诉陈慕山:“少爷,北角楼511室住的是位老妇,并不是那姑娘。” 九叔在一旁问:“你没找错?” 华易冤枉:“我就是怕自己弄错了,愣是把北角楼从一楼开始到顶楼都敲了一遍门。” “这地界儿上,只有马仔地痞会在这儿租房子,亦或是做“卖花”营生的女人,那姑娘,这儿是真没有。” 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华易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陈慕山:“少爷,那姑娘是不是把你给唬了啊。” 陈慕山本是面儿上有些阴霾的,但听到华易说那姑娘是不是在“唬”他,又忍不住觉得有趣,折扇清脆出声,被他轻易展开又合上。 “查无此人,有意思。” “去戏园子罢。” 此时秋玉芜已在芸哥儿屋子里坐了有一会儿,芸哥儿依旧不跟她说话,端着姿态坐在沙发上抱猫,秋玉芜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问:“今儿唱哪一出啊。” “牡丹亭?打金枝?长生殿?” 只见那芸哥儿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闭嘴。” “芸哥儿,我总是不懂你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跟我使性子,明明我已做得极好。” 秋玉芜叹了口气:“不论怎样,我希望你有话明说。” 芸哥儿这时扔下那猫,站起身来笔直高挺,身上的戏服未褪,面容上的妆依旧玫艳,他声音迫切:“我不希望你在这种地方待下去,你走罢。” 走,已然走不了了。 有人敲门:“芸哥儿!杜老板找你!” 是个半大孩子,无父无母,以戏园子为家的下人。 秋玉芜给他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杜老板抽烟,那屋子里总云岚雾绕的,你喝杯水润润嗓子,省的去了被那烟气熏烤。” 芸哥儿接过那杯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秋玉芜的指尖儿,竟一阵脸红,无语而紧张。 只可惜,这样青春年华,掩盖在厚重玫红油彩之下,只见贵妃之相明艳四方,不见少年纯情,心悸慌张。 “你不准出去,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回来有话跟你说。” 芸哥儿一本正经,乖乖将茶水喝了,又轻轻放在案桌上,对她嘱咐。 秋玉芜只当是他气消,高兴都来不及:“嗯,我等。” “我晌午去街市,见有人卖桂花糕就买了些,但那玩意儿甜腻,我不喜欢,你帮我吃了吧。” 话罢,芸哥儿从沙发对面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极其冷漠的塞进她手里,就不再看她一眼,端正出门去了。 可悲啊,可悲,无人知他刚刚脸红。 桂花糕是她上次想买却没买的。 当时她刚用自己跟玉桃的月钱,把玉桃一个月的药买齐,荷包里连个铜板都不剩,就别说是什么零嘴吃食了。 她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那一纸包的桂花糕,想想芸哥儿那张别扭的俊脸,无声笑了。 嘴硬心软,他一定是特地买给她的,又不好意思说,才走的这么快。 这时,房门被打开,进门那人英俊翩翩,长衫马褂,个子高高,笑如唇染桃花,鼻梁俊挺,眉眼似画,短发如杉,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身后跟着三五随从,一派公子哥儿的风流气场。 秋玉芜握紧手中的糕点纸包,提防的站起身来:“你们找谁。” 陈慕山却只是慢悠悠渡步到那梳妆台前,倚着身后的木架子,吊儿郎当的看着她,虽俊眉大眼,却是阴晴不定。 他身后那三五随从留在门外了,甚至还有眼色的将门给悄声关上。 秋玉芜往后躲了几步,有些愠怒:“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戏园子后台,生人不可以进来!” 可巧他不心急,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木头椅子上,发出缓慢,嗒——嗒——嗒——的声音,令人心生恐惧。 春风得意,俊眉轻抬,陈慕山盯着自己左手大指上的玉扳指瞧:“我收你做姨太太好不好。” “你出去。” 秋玉芜被他言语轻薄的红了脸,有些生气,心想女子出来博生活真是不易,尤其在这戏园子里,遇到如陈慕山这种风流浪子,他简直是厚颜无耻至极。 “你不想做姨太太,我就在庆陵街给你置套宅子,日后我偷偷去,不叫旁人知道,怎么样?” 手中那纸包里,若不是芸哥儿给她买的桂花糕,她几乎都要将那纸包给捏碎了。 羞愤交加,秋玉芜气的冷冷道:“陈公子,你话说完了就请出去,我等着角儿回来上妆呢。” 角儿。 陈慕山莫名念叨,冷笑:“他回不来。” 秋玉芜慌乱:“你说什么?” 陈慕山再次盯着她瞧,镇定自若,神情如定:“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出这屋子,他就回不来。” 第5章 靖观山上的土匪们下山了 戏园子杜老板房里,易南萍跟芸哥儿坐在沙发上,看着杜老板坐卧在一旁小榻上吞云吐雾,皆有些皱眉。 易南萍可没这悠闲心情闲坐在杜老板屋里,她身裹玫红旗袍,衬的身姿玲珑有致,脚上一双洋派黑色高跟鞋,故作风情的翘起二郎腿来,旁人能瞅见她那旗袍遮不住的地方上,小腿纤细白皙的肌肤。 眉如远山黛,眼似丹凤神,易南萍明艳娇媚,笑呵呵开口:“杜老板,您今儿叫我们来,不会是让我们看你表演抽大烟的吧。” 芸哥儿白了她一眼,不屑做声。 易南萍是他师妹,唱大鼓书的,他自小看不上,嫌她张扬放肆,没一点女子做派。 “今儿,今儿找你们来...是有大事儿说。” 杜老板缓缓开口,用手舒舒服服搓了搓自己那张已经有了好几条褶子的老脸,慢慢从榻上起身,步步如虚空般往他们俩处走来。 “就是这个,合同书。” 说着,他从茶桌抽屉里掏出两份纸张来,递给易南萍和芸哥儿。 “我想了,你们俩,算是我这戏园子里最红的,而我这戏园子里最红的,便是整个衿德城里最红的,孩子们,签了吧,对你们对我,都是好处。” 杜老板年过四十,家中八个姨太,妻子亡故使他更逍遥自在,此刻讲着这些道理,芸哥儿瞅着他两鬓已百,而脸上却依旧红如虚火,不禁心中厌恶。 杜老板像是想起什么来,浑浊的眼睛一眯:“对了,这上头的字儿啊,可仔细看看,都是规矩,你们俩啊,先在我这里看,哪一条不懂,就问门外守着的钟伯...” 说着,他却迈着虚空的步伐将房门打开,出去了。 易南萍挑眉看看那一堆字儿的纸张,烦道:“最讨厌看字儿了。” “第六个字儿念什么?”她问向身边的芸哥儿。 芸哥不悦的看她一眼:“与。” “与?什么意思?” 她无辜的卖弄风情,看着芸哥儿,害的芸哥儿忍不住暴躁的拿过她手中的合同书,将上头的字念给她听:“衿德大戏园与易南萍合同书如下。” “我问你“与”是什么意思。”她娇娇的看他。 易南萍用涂着红色蔻丹的纤细手指柔和的将那被芸哥儿捏在手中的合同书压在沙发上,一字一句的紧盯着他,眼波带着秋水之光,腻腻切切:“是不是,我与你,你与我的意思?” 芸哥儿顿时明白她意图,轻悠悠讥讽冷脸:“同为下九流,自然是你与我,我与你的意思。” 易南萍的精致妆容,在此刻苍白憔悴,她那追逐时髦而烫的短短卷发,也似乎失去伶俐质感,乌黑灵动的眼珠透着失落,只剩一声风情呼唤:“芸哥儿说话真刻薄。” 戏园子后台的芸哥儿房里,秋玉芜将怀中抱着的那一包桂花糕无奈放在梳妆台上,随后褂裙端庄的想走出门去,陈慕山只是坐在沙发上悠闲看着地上懒散躺着晒太阳的那只白猫,笑而不语。 他不开口,秋玉芜自然出不去这房,门口的华易将门从外头挂了锁,跟另外几个随从安静守着。 她敲门问声无果,只得转过身来站定,蹙眉望向那富家少爷:“你这是在缠我吗?” 她其实心中慌慌,本身自己的身份就不能被他人所知,而此刻,却遇到个痴缠的主儿。 “吴玉这名字,听着像江南人氏,不如我给你改个名字,叫温玉好不好?” “温香软玉。” 这一刻的秋玉芜才意识到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她真是后悔自己没有听芸哥儿的话,离开这场儿。 “我...我在老家定亲了,不能跟你。”她别别扭扭说出这番话来。 苍天,若是父亲听到,一定会杀了她。秋玉芜想。 “我去馄饨巷子的北角楼找你,可一整楼都没有你。” 陈慕山依旧不看她一眼,只是开始招惹那只白猫,甚至起身走来,似理所当然的将梳妆台上桂花糕的纸包打开,取出来一块欲喂猫。 秋玉芜见状顿时心中一惊:“诶!” 陈慕山终于算是望了她一眼,带着些怪罪的笑:“怎么,拿了你一块儿桂花糕,你就心急了?” 秋玉芜忽然想起他刚刚说去了馄饨巷子的北角楼找她,顿时明白定是杜老板告了秘,她心里发凉,有些不安:“陈少爷,您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而我只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姑娘,我不渴望大富大贵,荣华旖旎,珠环翠绕,红玉白珠,绫罗绸缎在身,金粉银沙如溪,我只想凭一己之力赚钱贴补家用,请您放过我。” 陈慕山手中拿着的桂花糕喂给那地上的猫咪,那猫咪闻到香甜味,又许是饿了,竟利索起身,试探着爬到陈慕山的脚边,伸了舌头张了嘴。 就是这样一幕,讨好了他,陈慕山蹲下身摸了摸白猫柔顺的脑袋,轻轻问话:“知道我怎么见了你一面,就会这么想要你吗。” 秋玉芜不语,而他继续追忆。 “第一面儿,还是在这间屋子里,你我站门里门外,四目相对。你不懂,我瞧出你身上有种纯澈明灵的气质,下九流,又不似下九流,说贫苦,你却又好似有着铮铮傲骨,眉清目秀,气华颜正。” “还有,是你骗我,你怎么会骗我呢,骗我你住在馄饨巷子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秋玉芜此时嘲讽:“我自始至终都没对你说过这些,你却知道了,那也是杜老板骗了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陈慕山离开那猫,转过身向她一步步缓缓走来,神情镇定:“不,是你骗了他才对。” 眼看着那高高个子,长衫马褂的俊俏公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秋玉芜恐惧的转过身去敲门:“开门啊!” 而陈慕山伸手拽住她欲挣扎的胳膊,硬生生令她转过身来面向自己,那一刻,秋玉芜在绝望中闻到他身上有沉香木气味。 “松开我,否则我咬舌自尽。”秋玉芜冷静说道,而她面前,是陈慕山的胸膛。 “咬舌自尽,不怕疼的?”陈慕山轻佻,用单手将她两只手抵在糊了厚实绒纸的木架门上,贴的她越来越近,另一只手往她腰上摸,隔着秋玉芜的锦缎褂裙,仅仅一楼,使她被迫贴近自己,秋玉芜反抗失败,恨羞不已,紧闭上了眼睛。 他声音轻薄而放浪,气息吐在她头顶:“你就跟了我吧,反正如何,我瞧上了的物件儿,总会是我的。” 他说完话特地低头,轻慢的看她,却吓了一跳。 只见她瓷白的脸上,杏核大眼紧闭,像是在忍受着痛楚一般,红唇紧紧抿住,却依旧在嘴角流出血来。 咬舌自尽?! 陈慕山想到这四个字,迅速松开了对她的桎梏,甚至冷声命令她:“张开嘴!” 秋玉芜哪里会听他的,她是在赌,赌这轻薄浪荡子见着血,会败了兴。 直到陈慕山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紧紧的,疼的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眼泪都痛出来,大颗大颗的落出眼眶,顺着清秀素净的脸颊,落至陈慕山掐在她下巴处的手上。 温热的,带有力度的,一滴,两滴,三滴。 那感觉很奇妙,陈慕山心中泛起波澜,忍不住去望着秋玉芜水汪汪的杏核眼睛。 她嘴唇处的血,沾染在他的手指上,她眼尾垂落的泪,零落在他的虎口之处,仿佛是带着仙气儿,让他记住了这种感觉。 “很好,吴玉,你让我记住了。” 他笑,熠熠生辉如彩虹,眼神中流转着潋滟的得意与喜爱。 而秋玉芜正因他刚说的那句“我瞧上的物件儿”而不悦,舌头痛着,还不忘冷冷讽刺他:“记住?陈大少爷连我家住何处都不知,如何能说记住我?我告诉你,今日之后我会离开戏园子,你将再找不到我。” 陈慕山温着眼神看着她,秋玉芜只想离开这里,不住的转过身去敲门:“有人吗?门外的,将门打开!” 门外之人,自然不会应她的话。 陈慕山这时靠在门上,侧过头对急的不行的秋玉芜别有深意道:“你信不信,我会找到你,即便你什么也不说。” 秋玉芜也侧过头怒怼:“那请陈少爷找找看好了,但有一点,您总得先放了我出去再说。” 这一日回家,必然会晚。 秋玉芜怕陈慕山会派人跟着她,于是一直在城西附近的街市上转悠,直到天色都暗了些,她才想要回家。 而秋玉芜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路过街边一家卖蜜果儿的小摊位上,蜜果儿裹了糖浆,红艳艳亮堂堂,她走上前想去给一直在吃苦药的玉桃买一根,却无意间看清摊子上立着的一面小铜镜子,镜中她身后一辆漆黑色汽车闪过的身影。 秋玉芜顿时敏感的转过身去查看,这时身后卖蜜果儿的姐姐问:“妹妹,蜜果儿还买不买的啊?” 秋玉芜攥紧了拳头,落荒而逃。 而这样的逃却还不到真正时候。 她本想往量衣店铺里跑,然而当她过了街,就听到不远处有几声枪响。秋玉芜赶紧停下来查看,又闻马蹄声阵阵而来,嘈杂厚重,不似一人。 紧接着,是前面街上摆小摊子的商贩们的惊恐喊叫声:“来了!来了!靖观山上的土匪又下山来抢人抢财了!快跑啊!!!” 第6章 梦 似乎是直到秋玉芜听到那些人在喊“快跑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随着大家一起在街市上逃亡。 然而人家都是住在城西的,她家在城南,今天本就是为了躲那陈慕山对自己的纠缠,才故意跑到城西,秋玉芜越想越恐慌,这偌大的城西街上,人人往家里跑,可她能往里躲? 眼看着城西街市上的人已越来越少,秋玉芜迷茫无措的继续逃亡在大街上,且完全不知出路在何方。 就在这时,路边一辆漆黑色汽车停在她身边,后车窗摇下来,是刚刚在戏园子里轻薄了自己的陈慕山,恣意风流,轻狂如海。 “吴玉。”他忍着笑叫自己。 而秋玉芜此时彻底怔住,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耳边已传来马蹄阵阵,还有那帮粗糙土匪们吹口哨的声音,她甚至不用回过头去,也知道自己已成了众矢之的。 土匪彪悍,刀枪在手,马匹健壮,街上届时除她一个穿干净褂裙,眉清目秀的小女子,再无旁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唯有陈慕山悠闲如故坐在汽车里,依旧云淡风轻的望她,意欲谈笑风生,根本不在乎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那么此时此刻,自己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秋玉芜想。 “小姑娘!转过来让我们瞧瞧模样!” 土匪们已然在她身后不足五米处对她调笑喊叫。 秋玉芜紧紧攥着拳头,无言看了陈慕山一眼。 那厮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是在等自己向他服软,求他保护自己,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将车停在这里,还轻松的看着她。 可他不怕死吗?那可是群杀人如麻的悍匪啊。 “今儿这地儿好,清净。” 陈慕山轻易转了头,从车窗处凑近她,衣冠禽兽,笑若灿星:“你不如就站在这儿想想清楚,是跟了我回去,还是跟他们上山。” “你跟了我,十殿阎罗来拉你,我都会叫他们悔来尘世一趟。” 这是,情话吗? 不,这是威胁。她荒凉的反应过来。 秋玉芜的身前,是珠环翠绕,红袖添香长大的富商公子。 而她身后,则是凶残暴戾,杀人如麻的恶毒匪寇。 任是谁选,都会选前者吧? 可这不就是威胁?陈慕山对她有恃无恐的威胁? 秋玉芜冷静的想,就算自己跟了他又能怎样?姨太太?他之前也说过,自己不过是他瞧上了的一个物件儿。 一只钗,一块表,一颗珠,一件衣,仅此,而已啊。 身后的土匪们马蹄声逼近,不时有污言秽语编排在她的身上:“我说小姑娘嫁没嫁人啊?” “你什么眼神呐,那一看就是个学生啊!” “今儿是撞大运了,刚到街上就“捡”着个漂亮姑娘,还躲都不躲,逃都不逃,行啊妞儿,有气节!” 最后讲话的男子,就是胡四九,这百十来号土匪的头头儿,他一发话,身后那群小匪们都不再乱说,只听,看起来颇有组织纪律性。 胡四九年纪与陈慕山一般,二十四五岁,人高马大,彪悍健硕,眼露凶狠,断眉厚唇,脑门斜过鼻梁延伸至嘴角有一道深深刀疤,是几年前继父砍的,当年本想一刀砍断他脖子,却被他逃脱。从此落草为寇,几年光景竟集结了一帮子活不下去的辜平难民,做起强盗的营生。 由于不要命,他们这伙人从辜平一路凶神恶煞抢到衿德,官府无能,使得他们占了地形复杂,容易迷路的衿德靖观山,做起了山大王。 秋玉芜的肩膀,被她身后骑在马上挥舞马鞭子的胡四九轻轻打了一下,不是疼,是恶心。 “妞儿,来!上马!哥哥拉你一把!” 胡四九打量她的身段儿,下流而放肆。 此刻陈慕山的面容已接近冷淡,手中捏紧了那柄扇,语调沉声,郑重严肃的望着她:“你现在必须做一个决断了。” 秋玉芜嘴角显出一抹讽刺的冷笑,那是在瞧不起他的算计。而又柔婉转身,规规矩矩看着那马上的胡四九,秋玉芜意外了。 那道疤痕,太深。 胡四九见秋玉芜模样好看,娇憨明艳,顿时心里激动的不行,甚至觉得自己这趟除了她,什么都不想抢了。 正兴高采烈,秋玉芜却恢复平静,面对着他,声音徐徐:“你那词儿用的不对。” “什么词?”胡四九显然听不明白。 “这,才叫做气节。” 秋玉芜无比淡然的说完话,转过身去,望向自己面前的漆黑色汽车,想都不想,心就一横,狠狠用脑袋重重撞上去。 那一瞬,车子被由外重重撞击了一下,华易跟九叔看到秋玉芜那视死如归的神情后,都愣住了。 是陈慕山沉思的片刻,再后来,他惊慌失措的望过车窗外,秋玉芜已然摇摇晃晃的冲他挑衅一笑,语调轻如丝:“我...我谁也不跟...” 而后,如一只蓝蝶落在凡尘之中一般,她脑门上有因刚刚的撞击流落出来的殷红血液,顺着眼尾流淌至嘴角,下巴。 陈慕山简直是疯了,看到这一幕,他不顾及的下车,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秋玉芜抱住,才发现她肩膀是那样单薄,瘦弱纤细,嫩黄色绣花的长衫褂裙穿在身上,露不出手腕小腿,雪颈香肩,不知比那穿洋裙,烫卷发,学新派的贵家小姐们美出多少倍去。 柔软合宜,可怜惠淑,端庄孝洁,如栀子花般纯净香甜,若不是出身下九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慕山为此皱眉,赶紧将昏过去的秋玉芜抱起,极有眼力见儿的华易连忙下车为他将车门打开,而后胡四九见到嘴的鸭子要飞,怒吼着挥舞手中铁枪对准陈慕山:“干什么?抢我的人?!!” 九叔这时手里拿着两条“黄鱼儿”走到那伙土匪面前,虽独身一人,却面色安详,神情镇定,丝毫不惧凶神恶煞人高马大的胡四九,言语慨然周全:“今天出门匆忙,原是我家少爷房里丢了个人,这两条黄鱼儿,聊表一下我衿德陈家九叔对诸位兄弟的敬佩之意,还望大当家的海涵。” 衿德陈家? 胡四九开始犯起了嘀咕:“衿德那么多姓陈的人家儿,你说的是哪个衿德陈家?” 只见这时,华易帮陈慕山安顿好流血不止昏迷着的秋玉芜,从汽车前座铁青着脸走出来,清冷少年语调带冰:“衿德丝绸大户,陈家。” 这话一出,那群土匪果真不敢上前了。 胡四九他们心中是有着一杆秤的,虽是匪寇,抢劫为生,却有三不抢,为官者,不抢,怕被连锅端了,大富贵者,不抢,怕被记恨雇凶灭了,年老者,不抢,这是为人的道义。 而这衿德丝绸大户陈家,便是大富贵者,亦还是代代与官家交好的大富贵者。势力庞大,盘根错节,那些阴暗处的弯弯绕绕不为人知,神秘而危险。 胡四九瞅了一眼那漆黑的车窗里,被陈慕山抱在怀里的正是自己看上的小美人儿,可他如今只能顺坡下驴似的,咬着牙接过九叔手中的两条“金鱼儿”,在马背上坐直身子,握紧手中的鞭狠狠一抽马屁股,忍痛吼了句:“儿郎们跟我走!咱们劫西北铺子去!” 汽车后座上,陈慕山怀中紧紧抱着昏迷过去的秋玉芜,他咬牙对驾驶位上的九叔道:“请城北洋人医院的张医生去别院等着。” 旧梦,缠绕在秋玉芜的心里,她依稀回到幼年,那时城南的秋家大院儿下人成群,风光无限,母亲苍白着脸颊,抱着襁褓中的玉桃在庭院的秋千上。 九岁的大姐在内宅子里学女红,四五个妈妈就守在外头,静悄悄的,大姐拿着绣针天真的问奶娘:“我绣这东西送谁啊?真是不喜欢极了。” 记忆穿梭着,又带她去到内宅正室,一群亲者佣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床上那苍白憔悴,即将逝去的夫人哀痛哭嚎。 她看见年幼的自己,被躺在床上喘气极为费力的母亲死死拽住胳膊:“玉芜,我的好女儿...你...你要照顾好妹妹...玉桃她...她太小了...而且,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啊...” 大姐是妾生的。 五岁的秋玉芜怯生生的,望着将死的母亲,心生恐惧,忘记言语。 结果母亲当她是不愿意,竟然张口狠狠咬在她胳膊上。 多年之后,秋玉芜右手小臂内侧,留下一处细细弯弯的,如同月牙一般的疤痕。 她无法忘记母亲当日所说,以及那怨恨的眼神,望着自己,仿佛是想将自己碎尸万段:“日后看着这伤,就要想起母亲的话,你日后若不护着玉桃...我...我便死去了也不会放过你...!” 这是,遗言。 她猛然清醒,惊恐着睁开眼睛,心脏狂跳,额头疼痛,脸颊火烫。 摸了摸脑门儿,早已经被纱布包扎好了。她身下则是软的床,天花板上雕刻着西洋图案,奢侈美感,她从软软又宽敞的大床上起身,扯开盖在自己身上的绣花紫缎被子想下床。 一抬头,发现陈慕山正倚在门口,侧着头看她。 那姿态自然,他换了衣服,是洋衫西裤,戴着镶金丝边儿眼镜,个子高高,面容俊俏,玉树临风。 她忽然联想到少时曾读过的那句“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秋玉芜问:“这是哪里。” “我的别院,喜欢吗?”他问。 第7章 衿商会议 她漠然看他:“我该走了。” “可你在发烧。”他强调。 “无事,我依旧可以回家。”她坚持。 “或者你应该谢谢我,毕竟是我将你从那土匪场带了回来,又找人给你包扎了伤口。” 陈慕山眉宇飞扬,但更多的是从他出生就开始存在于他自身的优越感,他总是很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然如果你愿意,这宅子就是你的。” 秋玉芜脑子要炸了,忍着脑门的痛,她试着用柔和的语调与他言了声谢谢,又试图离开这里:“我走了。” “我说过我送你。” 当秋玉芜走到门口时,陈慕山不出乎预料的拽住了她的胳膊,态度有些强硬不耐:“拿乔儿是吧,你够了啊。” 秋玉芜想甩开他禁锢自己的手,可一阵头晕,她站都要站不住,慌乱急切:“你松开我!” 陈慕山强行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声音透着威严:“我说了,你走不是不可以,但总要我送你才行。 秋玉芜恍恍惚惚头重脚轻的下楼,木质地板,她的锦绸绣鞋踩在上头轻飘飘的,无声无息一般,陈慕山拉住她一只手,被她不情愿的瞪一眼:“轻薄子。” “你松不松开我?”她红着脸气道。 他当然不会松开,定了定神色,望着她:“我喜欢牵着你的手。” 秋玉芜几乎是要咬碎银牙,挣又挣不脱他对自己强硬的束缚,不由气得的眼眶开始氤氲湿润:“我未出阁就跟你拉拉扯扯?清白不要的了?” “我把你藏在这宅子里,谁知道?你要实在担心,就光明正大的做我姨太太。” 陈慕山一本正经,秋玉芜甚至开始觉得这人能将如此纨绔放肆之话讲的这么理所当然,还真是一种本事。 但她已快被陈慕山的言语气疯,忍不住暴躁,怒吼了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做你姨奶奶!” 男子听到此话挑了眉,有些气极:“你刚刚是把脑子撞坏了吧。” 眼瞅着要天黑,她着急:“我就是脑子撞坏了行了吧?你松开我!让我走!” “我说过我送你。”他坚持。 秋玉芜愠怒:“我不用你送!” 气氛就在此刻静默下来,两人无声对峙。 陈慕山望着她,轻松悠然。 最终,秋玉芜叹了口气,做出妥协:“好,我让你送,我让你送!你现在就送我回家。但你绝不可以踏入我家门半步。” “好。”他答应的乖巧,高高的个子,笑如春风,似乎是生平头一次如此乖顺。 汽车发动,他两个人坐进去,这次开车的是华易,稳稳将车开出庆陵街。 陈慕山不见九叔,随意问了句:“九叔呢。” 华易从前头看到坐在陈慕山身旁一声不吭,满面阴沉的秋玉芜,恭敬道:“九叔回染布厂了,说是那头颜料出岔子了。” “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他又看了一眼秋玉芜。 秋玉芜的视线始终望向窗外,不情不愿的念道:“城南,庐江街东四十五号。” 华易一脸惊讶的通过汽车的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做声,而后专注开车。 唯有陈慕山,在听到秋玉芜自报家门之后,面容上透露出微妙的笑意:“庐江街,好地方。” 那是衿德文人雅士聚集最多的定居之所。 而当汽车终于行驶在庐江街上,秋玉芜见到自家的宅院在前,无奈言了一句:“停。” 汽车停下,陈慕山俊眼望去,秋府近在眼前,格局宽大气派,松砖灰瓦,景如山水。秋玉芜欲下车,被他又一次的强行拽住:“你到底是谁。” 她惊慌,强作镇定:“你别碰我。” “你不说我就拉着你的手进去问,这秋府总有人是认识你的吧?”陈慕山手上力道慢慢收紧,对她施压。 “我是下人。”她闪躲他的眼神。 陈慕山如豹盯猎物,轻轻慢慢问:“秋府的下人不好好在秋府待着,要去戏园子帮工?” “我实在好奇,不如就走进去问一问秋府的人,这自家下人私自出工,该当何罪?” 秋玉芜死了心,这一切都瞒不过他,甚至,若是激怒他,怕到时连整个秋家都会知道自己去戏园子赚钱贴补家用的事儿。 那时,父亲一定会毫无脸面。 多可恨,红尘虚荣,可笑羞耻。 她咬了咬牙,自曝家门:“你不必恐吓我,没错,我就是秋家的小姐,到戏园子帮工是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事儿我不会告诉你,但倘若你再问,我便再撞一次车,就横死在你车里!” “你横竖是知道的,我做得出!” 后来,许久许久,陈慕山都无法忘记那时秋玉芜的模样,她澄澈干净如嫩杏子般的眼睛透着羞愤,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姑娘,却十分的有气节血性,倔强执着。 那种晶亮,那种透着生命力与生俱来的坚强,和闺阁女子们不该有的反叛精神,她似乎都有。 只是过了不久,在她彻底属于自己之后,那种生命感,却在一点点的干枯,一点点的悲哀讽刺起来。 然,这是后话了。 那日过后,衿德城便又到了每月十五,衿商大会的日子。 这一日,衿德城有头有脸的权者,商贵之家的主子们都会来衿德堂开会。 至于开会的内容却都普遍是大同小异的。 如,最近一月里谁家的亏损多了些,谁家的生意更红火了,亦或商户之间该如何帮衬对方,谁与谁有了嫌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当讨论过半时,商会会长就又会照例提出新的议题:论如何将衿德的生意做的更好,更大。商户之间该如何摒弃前嫌,开诚布公,和气生财,彼此扶持。好共同在衿德城做出一番名声,世代相传。 陈家老爷子四十有三,稳坐桌前主位上,虽颇有些老态显现,眼神却依旧犀利,苍劲十足的面向同桌的诸位商家老爷:“这一年来衿德城不太平,相信在座有儿有女的各位也是苦不堪言...” 老爷子正说着话,陈慕山恭敬站在父亲身后,无意瞥眼间看到站在自己对面陆老爷子身后的燕生。 当时,他正玩世不恭的冲着自己散出一个冷笑来。 这冷笑什么意思,他并非不懂,只是觉得燕生对自己较真儿了。那一日,他本是为了陪燕生出气,才与那几位狐朋狗友同去了戏园子,想找那戏子的麻烦。 想到此处,谁又能料到他一眼便瞧上了个姑娘呢。 燕生若真因此不痛快了,那他也甘认,毕竟小核桃...不对,是吴玉... 错错错,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是秋府的贵小姐才对。 谁让那秋家小姐着实有趣呢。 正这么寻思,耳畔却传来陆燕生半冷不熟的阴谋:“我最近听闻件趣事儿,不知当不当说。” 陈慕山阴沉着脸看他一眼:“知道不当说,就该闭嘴。” “陈慕山!你当真要与我如此?!” 被陈慕山一句堵的没说出来的陆燕生面容发青,气得不行,愤而用手指着他道:“也罢也罢!我们就此当着诸位长辈同袍的面儿上割袍断义好了!” “胡闹!无礼竖子!还不赶快住嘴站好!” 陆燕生压抑多日的怒火依旧没能完全撒出来,就被陆老爷子一拍桌子给镇住了。 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气得不行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来,给这会桌上的诸位谦逊赔罪:“犬子无礼,望诸位宽和。念在小子年岁尚轻,狂妄不知世道,莫怪罪!” 而陆燕生却还是咬牙切齿的,他的脾气想发出,却明白此时不是好时机,遂愤愤不平的忍了下来。 衿德的规矩,各家来开衿商会议的人家,都要带着嫡长子来。 会议中,老子坐堂,小子站听,先见世面,后立根基。为的,是日后接手家业后,能如父辈一般老练熟悉这套生意经。 这次会上,各位老爷身后站着的公子哥儿们神情各异,有看好戏的,有鸣不平的,更多的,是寻机会拉架的。 那几位拉架的便是上一次一同跟陈慕山陪陆燕生去寻那戏子芸哥儿仇的公子们。 他们眉宇间均有些担忧,生怕这两人会因那日之事担忧,易呈业首先干笑着突兀出声:“啊呀,这几日不见,我都差点忘记要跟燕生借茶书的事儿了,今日当着众位的面儿说一嘴,燕生听了便要记得寻机会将古籍借给我来看看啊。” 那剩下的几位公子哥儿十分有眼力见的附和:“是啊是啊,我们听说,燕生家的茶籍可是老方儿了...” 这时,不远处同站在父亲身后的姚景泰阴着俊脸:“不过一本老书,何以称奇?呈业闫琪你们几个未免奇怪了些。” 姚家与陆家同为衿德大茶商,互相明里暗里斗来斗去,嫌隙已久,此刻姚景泰言语更是不善,带着挑拨幸灾乐祸道:“刚听燕生的意思,似乎是有什么事儿没说出来啊,不如说给大家听听啊。” 陆燕生此刻却铁青着脸闭了嘴,他不是傻子,再说,傻子此刻都能听出姚景泰话里的阴谋坏水儿。 他是生气陈慕山之前戏园子里突然的倒戈,可他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破事儿就出卖他从小到大的兄弟。 罢了罢了,饶了他! 第8章 定亲 春去夏便至,衿德城闷热了几日后,天上又开始飘落小雨,连带着将闷热的暑气都降下许多。 临近七月,日子却过得慢起来,主要因玉桃的病反反复复,家里给抓了新药,却依旧不见好转。 而秋文渊最近不知为何,也总是在家,使得玉芜不方便出门,她只得步入前厅账房,跟愁眉苦脸的管家叔叔算算银钱账目。 “二小姐,是卞叔无能,夫人去的时候把这偌大家业托付给老爷,命我协助,可老爷...老爷他真是....!” 管家卞叔后头的话没说出来,秋玉芜却都替父亲臊的慌,她凉凉扫了眼账目,只冷静问:“现下账上银两还有多少?够府里多少日子的吃喝开销?下人妈子们的月钱赏银?” 卞叔愁的两鬓发白:“不足三个月的...” 话说出来,他又心生不甘:“要是老爷不乱卖田产铺面,也不至于...” “多说无益,卞叔,父亲挥霍无度,我替他羞愧,可如今玉桃病重,是万万缺不得银钱渡命的,你先在这账上拿出一半的钱存起来。” 秋玉芜蹙眉,正说到这里,家里养的小丫头阿绣却跑来,站在门口喘匀了气:“二小姐,老爷在书房叫您去呢。” 她话里急匆匆的,有些胆怯:“我瞧着老爷手里有张紫彤彤烫金的纸片子,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听来往通传的外家人讲,好像是说有别家的公子请您去什么舞会...” 这时,碰巧雨停天晴,衿德那炎夏的闷热感就又死灰复燃。 秋玉芜冷着心随阿绣往秋文渊的书房走,沿途瞧见院子里丁香树在无声息的随风落花瓣。 白丁香啊白丁香,盛放之时枝繁叶茂,叶绿蕊黄,香的馥郁翩翩。可到了这般光景,却也逃不过落得个伶仃寂寞。 “你与陈家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秋文渊将手中请柬放在书桌上,一脸古板严肃的质问她:“你与他是何关系?” 秋玉芜当时看到那请柬上飞狂张扬的字迹落款,整个人都愣住了片刻。 秋文渊见状皱眉,不悦女儿如此举止:“这便是轻浮,你何故如此?” 秋玉芜解释:“并非父亲所想,我与他毫无瓜葛。” “玉芜!你是我最最看重之女,切记不可做使我蒙羞之事。” 父亲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像是告诫:“玉书是姨娘生的,上不得台面。你妹妹身体又羸弱无能,为父一生无子已是憾事一桩。若你举止行为不检,这秋家,怕真的是要倒台子。” 玉芜袖中攥拳,言语严谨:“父亲,你知不知如今秋家银钱账目已所剩不多了?” “可您前几日又私自卖了田产...” “行了!我还轮不到你这小辈来说教!” 秋文渊冷冷打断她:“你与志衡的婚事今年便会正式定下,日后你行事更要检点才行,切不能让人说出半个不字来。” “敢问父亲可为玉桃想过吗?”秋玉芜心中憋着一股火。 而秋文渊却答非所问,看样子一本正经,却又好像是在逃避她的质问。 秋文渊板着脸:“庐江街东的珠玉铺子是留给你的,日后你嫁了志衡便要出府令居,这是为父给你的嫁妆,也算是你与志衡的营生...” “玉桃她怎么办?父亲日日出府与所谓好友欢聚饮酒,可曾想过家中小女正因病痛折磨吐血高热?!” 秋玉芜一句一句的噎住秋文渊,使得秋文渊不禁有些惭愧,可他无能面对:“那是她的命!讨债来的东西,先是克死她娘,后又拖的秋家半死不活,卖祖产田地变现过活!外头人都当我秋家有金山银山使唤,唯独是咱们爷俩知道这其中的不痛快!” 说的简单,秋玉芜此刻心中恨极了他:“讨债?!玉桃何其无辜?!不是父亲一次次卖田卖地,秋家何至于伶仃至此?不是国破后父亲的一蹶不振,多年来借酒消愁,不惜千金购买字画墨宝怡情,秋家百年书香,又何故断送?!” “住口!你怎么变得如此狂妄!” 温良恭俭让,她从小要熟记,要用一生来遵从的礼法,此刻却被内心的不甘给击碎了。 她跑出父亲的书房,踩上了庭院小道上青石板的水窝上,湿了鞋子。 阿绣追不上她,房里老爷瞥了眼那桌子上静静躺着的紫色烫金请柬,和那张扬轻狂的陈慕山落款,遂摔杯子砸碗的怒吼:“看住二小姐!她八成是要疯魔!” 宅院大门外站着的几个虎壮青年下人见着她奔赴前院,有心阻拦,却不敢上前触碰,一时都犯了难:“二小姐!我们没得老爷的点头是不能放您这时候出去的!” 秋玉芜心中这股闷火爆发,她转过头狠狠望向父亲书房的方向,又转过身来,气息不顺:“我要出去,你们给我让开!” 这时阿绣追上了她,伸手拦住她的胳膊焦急欲哭:“二小姐二小姐!咱回内院子吧,别让老爷再动怒了!” “动怒?他这可不是生气啊,他这是在逃避!不止是今天啊,我前前后后说了多少遍的!可...可他只是回避我啊!” 秋玉芜愤怒,过了一会,又懊悔的平静下来,带着烦躁而失落的神情,愤恨倔强,凝视不远处庭院正在落花的丁香树:“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又听不懂。” “真正能听懂的人,他不听的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落,话罢。 花香依旧弥漫,夏日,也终是炎炎。 秋玉芜徒自往深深庭院走去,阿绣无声的跟随着,她看着秋玉芜背影孤寂瘦削,颇有之前玉书小姐回来时的失魂落魄之感。 内宅里玉桃服了药昏睡着,她那小院子里都是药草气,奶娘见着她来,想把榻上的玉桃叫醒,好姊妹两个说说话,只是秋玉芜神情阴沉的摆摆手,只叫奶娘出来。 两人在房外言语,秋玉芜问她:“玉桃最近如何了。” 奶娘心疼,叹了口气:“老样子啊,药不少吃,罪不少受,却还是不好。” 秋玉芜想起自己将嫁给志衡的事儿,有些担忧:“奶娘,若日后我不能常来探望玉桃,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她,玉芜绝不会亏待您。” 话说至此,她从自己手腕上掏下个红脂玉的镯子,礼貌款款塞进奶娘的手中:“不止此物,日后我必还有重谢。” 奶娘脸上却是一阵红,手中摸着那镯子,又推脱:“这不成的不成的!小姐,无论如何我也是会好好照顾三姑娘的,您这...” “您便安心收着,不过是个镯子,算不得厚重礼,日后玉桃还得是您悉心照顾,我才放的下心出嫁。” 秋玉芜脸上透着些平淡,她甚至也觉得奇怪,奇怪自己为何在听到即将出嫁的消息后,一点都不震惊。 甚至,是无所谓。 这是凉薄吗,亦或冷血? 当然,也可能都不是,是她还未遇到那能令惊艳自己一生的良人。 可惜,她遇不到了。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古往今来礼法道义前,绝无她做主之权。 一阵微风缠着夏热而来,吹得她褂裙微微飞起,乌黑发丝也跟着浮在空中一瞬。 玉芜无意抬头看了眼这宅院深处的四方天地。 就这么点自由,却似乎亘古不变。 女子,如此。 戏园子过去了春劲儿,眼下暑热又阴雨连绵,来的曲儿客不算多,可陆苏茹之兄长却一如既往的执着于找芸哥儿的茬儿。 不知他是跟谁通了关系,竟次次都得以跟三五好友入戏园子的后台见上那芸哥儿一面。 不为别的,他纯粹只为恶心这戏子,最好能令他上台连戏都唱不好。 可那芸哥儿硬是云淡风轻,似乎丝毫不将他那些戳人心的言语行径放在心上。 简而言之,就是根本不在乎。 这也令陆燕生执着于此,几乎是要天天光顾着戏园子。 身旁就有损友出阴招,说让他找些小马仔收拾一顿得了,哪至于他次次跟个娘们儿似的往这里头计较? 然,他何尝不想这样。 可奈何父亲在这衿德也是响当当的大茶商,他怕脏了父亲的名声。 外地人都言衿商最风雅,他若还偷偷寻地痞混混滋事被人知晓,那倒霉的除了他自己还能是谁呢。 每每想到此处,陆燕生就更恨上芸哥儿几分。 这一日推开戏台后室的门,他依旧大剌剌的走进来,纨绔无赖似的往芸哥儿那戏台桌上一坐,言语恶劣,冷嘲热讽:“芸哥儿啊,听闻你最近去姚家唱堂会了,那姚家好玩么。” 此时玉芜已好久都不去戏园,芸哥儿身边也换了新的小奴仆,姑娘好奇的瞅陆燕生,芸哥儿却皮笑肉不笑:“下九流嘛,天生下来不配享受,即便去姚家唱了堂会,也没那个命端详姚家的细致。” “倒是您呐,时常来瞧我,前两日姚家少爷倒是开过你我的顽笑,我不知如何解释好,也就没辩白些什么。” 陆燕生被他言语怼的想伸拳头,门外却有小厮喊:“芸哥儿,该上台了!” 眉眼妖娆,油彩红粉扑面,芸哥儿丹凤眼流转打在陆燕生身上,潋滟万千风姿的起身,穿戴着精致戏服轻轻向他俯了身,嘲讽道:“回见了您。” 那小姑娘怯生生送走了芸哥儿,退回到房间时发现陆燕生依然在,还咬牙切齿的瞪了她一眼:“看什么!” 她吓一跳,没出息的退去门外头,心中暗自觉得,这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第9章 为妻 麓钏街,正东向,陈家大院儿气派的很,连那门口那对儿镇府石狮子都神气威武,风姿凛凛。 朱红色外正门更透着大气深远,连地上砌的石砖都平整如一。 陆苏茹来找陈慕山玩,半时辰里,陈慕山房里的姑娘们奉了几回的茶点糕饼,被她嫌烦的给遣走。 于是这屋子里终于只剩下陈慕山与她两个。 她这才自在的倚靠在椅子上逍遥,甚至企图“敲诈”他一番:“慕山哥,这次我十七岁生辰,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啊?” 她衣着新式的洋裙,黑皮跟鞋,露出一点点的小腿肌肤来,容貌清秀姣好,如洋娃娃般。 坐在红木桌前的陈慕山正神情悠然的用鹿皮小巾在擦拭手中的怀表,听到她的“勒索”后,有些逗趣儿的意思:“不如送你个嫂子,她读书一定是非常好的,我娶进门儿来,没准儿还能时常教导你功课。” “咦!我才不要呢!是你想娶妻子了吧?!少拿我做理由!” 天不怕地不怕的陆苏茹白他一眼:“我只好奇是哪家的贵小姐,能让您这情场浪子收心。” 啪嗒,他将手中的怀表随意撇在桌上,静静起身,款款绕过红木桌台,往她的身边儿走来。 陈慕山西装革履,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却儒雅翩翩,在看向如自家亲妹般的陆苏茹时,忍不住炫耀:“是有那样的一个妙人儿。” “出身书香世家,有胆有谋,气正颜华,我差人打听过的,说她学识俱佳。” 陆苏茹一脸的不信:“这话儿你也信?满衿德城的闺阁小姐们你且挨个儿打听去,哪家儿传出来的信儿不是如此的?” “不过都是为了自家姑娘攀高枝儿的时候“好挂”点儿罢了!” 陈慕山此时此刻却想到那张倔强坚毅的脸庞,霎时冷峻的脸上缱绻温和:“便是攀高枝儿,那也是我这混账有幸,攀了她的高枝儿。” 陆苏茹不明白:“你真的心里有她了?我可不信。” “我会娶她为妻的。” 陈慕山想都不想,清隽的脸上透着些自信与肯定:“这些年遇的女子,没一个似她气质容相那样好,我只怕不要她会后悔终生。” “可成亲这样的大事,你总要心里是有些她的。” “我心中?我心中自然是有她的。”他慢慢笑。 屋外头,陈慕山房里的丫头们在听动静,都曾以为陆小姐最终会成为陈家的少奶奶。 却不想,这多年的念头竟都错了。 玉棠轻掐了下婼瑛的手臂,小声嘱咐:“你这就告诉老太太去,省的到时大家意想不到。” 偷偷站在门口的婼瑛还未接话,就又被素华给摁住,凤眼扫着玉棠劝说:“我觉得不成,咱们是少爷房里的,怎么能去跟老太太串话儿。” 婼瑛这时候也为难:“是啊玉棠,这事儿要是被少爷知道了,以后咱们还怎么服侍啊。” 琅嬿这时候却通红着双眸站在一旁不语。 玉棠也未注意到她,只是皱了眉,冲着素华说道:“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多不愿背着大少爷讲这些?可若这日不说,大少爷更是不知道何日才会向老爷提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近年来,老太太隔几日总是要提一提陆家小姐的,若真是赶在咱们前头将这亲事给定下了,那少爷还...” 就在这时,琅嬿却嚎啕一声哭了出来:“枉我多年情思是白费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这姐妹儿三个哪里想得到刚刚一语不发的琅嬿此刻是崩溃了,她们仨吓了一跳,随即赶紧捂住琅嬿的嘴巴,想把她拖走。 只是屋内正谈笑风生的陈慕山与陆苏茹虽不知道屋外刚刚咬耳朵的那些秘密,但那句哀怨深刻的“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却是听了个清楚。 陆苏茹眼珠乌溜溜的打转在陈慕山的身上,陈慕山听出外头的动静是自己房里丫头的声儿,疑惑着还未言语,陆苏茹却先打趣他了:“这是怎么,跟着你的丫头姑娘还至于如此委屈?” “亦或是你给她什么不痛快的了?” 陈慕山笑不出来,他房里的姑娘都是老太太从小给他放进来的,年岁都比他要小些,大户人家规矩多,这四个精挑细选,就是为了日后给他做通房丫头的。 只是成年后的陈慕山不愿。 这四个吧,各有千秋,从小也算是跟着他入学堂,习文断字的,皆颇有些见识,与寻常丫鬟不同。 因此,他更是珍惜这四个与自己一同成长的情分,将她们视作妹妹,以礼相待。 琅嬿的哭声他听出来了,于是他快步出门去看,只是那时候,琅嬿已经被其余那三个给拖拽走了。 小转角楼阁外头,玉棠正怒火中烧着。 “哭哭哭!你这没出息的哭什么!” 玉棠牙尖嘴利的骂她,顺带着用手指头戳她几下:“痴傻了吧你!” 婼瑛就拉着她,好生劝道:“别了别了,好姐姐!琅嬿也是心中难受啊。” “她难受?她是傻子!明知道少爷待咱们几个是情分不同!可那情分,也不是你痴心妄想的风花雪月啊!” 玉棠恨铁不成钢。 素华就静静坐在石阶上陪哭得梨花带雨的琅嬿,轻声安慰:“好了,今日哭痛快了,以后就不想这虚无缥缈的事儿啦。” “我...少爷...可少爷对我好的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琅嬿依旧陷在里头不出来,哭的翦水秋瞳都带着凄怜:“少爷,少爷每年...每季都送我衣裙,衣裙上绣芍药,他知道我最爱芍药花!” 素华叹口气,正想不出话慰她的心,就又听到头顶传来玉棠刻薄却明亮的声音:“那你记不记得少爷每年每季也会送我们衣裙啊?” “婼瑛衣裙上绣栀子,我的是海棠,素华的莲花...” 这人,真是刻薄尖锐呢,硬是要将琅嬿的美梦完整打碎。 琅嬿坐在地上哭泣不止:“你闭嘴啊你!” “心比天高,真当自己是个小姐?别忘了,咱们出身都是奴婢!是命好才得了少爷的抬举!” 玉棠不顾身旁婼瑛跟素华的阻拦,狠狠的走到她跟前去骂她:“你若真想堂堂正正的喜欢少爷!这会子便不该如此不顾周正的哭的糊里糊涂!” “你若真想堂堂正正的喜欢少爷!这会子便该将这份心意深深藏住!真情意的盼着少爷得偿所愿!娶得如花美眷!恩爱百年!” “倘若,你觉得苦!你觉得煎熬难受!你便该放了自己这份不该有的念想!从此只做个丫鬟,服侍少爷!等到了嫁娶之龄,便开开心心出府去成家!” “行了行了你就别再说了!”素华赶忙的劝阻玉棠,而琅嬿这时却抱着婼瑛,哭的痛苦不堪。 四个粉黛不知道,在这庭院不远的拐角处,陈慕山正微微沉目,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身旁的陆苏茹打量他的神情,试探道:“想不到,我竟然窥探到如此的大秘密了。” 而陈慕山却因这句话轻笑,微微瞥她一眼,毫不在意:“不过是小丫头怀春,何况自始至终我都当她是妹妹的。” “要我说你这人可真薄情,琅嬿从小跟着你,你抬举她做个姨娘有何不可?” 陆苏茹忽当说客,有些可怜琅嬿。 可陈慕山接下来说的话,令她觉得简直是狂妄。 陈慕山挑眉:“我若真要抬举,那四个便早都抬举了,不过是我心里不钟意罢了。” “这世上许多女子,真能得我意的,少得可怜。” 陆苏茹这时候有些火气旺了:“是啊,您陈大少爷多风光无限啊,在衿德的风月场里,多少姑娘们念叨着你的诨名呢!” “你啊你啊,早早家去吧,最近也别总来找我混,省的我奶奶整日让我娶你,她跟我爹还真以为我对你有心思呢。” 陈慕山这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话说的轻慢起来:“殊不知我迷上的,可不是你这样的姑娘。” 陆苏茹不爽,刚想反驳,却被陈慕山抢先一步,走了。 她只好倚在旁边的青瓦墙上,莫名巧妙的看着“知难而去”的陈慕山,又觉得有些佩服他。 他是往那前头“红粉香玉”的堆儿里头去了诶! 婼瑛最先看到他来,那时琅嬿还抱着她哭的凄惨,素华见着他有些紧张,倒只有玉棠最为淡定:“大少爷。” 琅嬿一听这仨字儿,吓得哭都不敢哭了,赶紧的站起身来回头看去。发现真是陈慕山高高大大的站在她身后,正微笑望着她。 她此刻抽抽搭搭的,反而急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少...少爷!” “哭什么呢,谁欺负你了。” 陈慕山噙着淡淡笑意,轻声细语:“谁还敢给我房里姑娘们气受不成?你说出来,我找他去。” “没...没!我...”琅嬿吓了一跳,边擦掉眼泪,边委屈的不敢说出实情来。 素华这时周全站出来挡在琅嬿面前,温声恭敬:“爷,琅嬿是想家,想回辜平去看看呢。” 婼瑛这时候也过来将琅嬿护住,轻轻拍她的背脊以视安慰。 可玉棠却始终不过去,反而孤零零淡然立在一旁,不耐言了句:“行了,还嫌天儿不够热么?趁早散了罢!” 说着,便要离去,陈慕山这时候反看她一眼:“行啊你,如今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玉棠斟酌他话中真意,八面玲珑道:“如何能不将大少爷放在头位?我不过是仗着少爷温和而作个妖罢了。” 第10章 静待佳人至 “琅嬿。” 陈慕山忽然叫她一声,温和带笑,却令琅嬿打了冷战:“少爷...” 玉棠虽面冷,心却是热的,她生怕陈慕山是听到了她们之前的言语,要发落了琅嬿,一时不免也焦急起来,想帮她开脱。 素华与婼瑛此时却一同开口了:“爷!您听我说!” 玉棠心里赌气,觉得这俩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平日里周全宁静如水,今日却如此慌张,真是该打。 “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慕山俊脸上呈现纯良,疑惑的神情仿佛那黑心肝的坏人不是他般。 素华与婼瑛面面相窘:“我...我们...” “我不过是想说琅嬿既想家,不如就回家去看看。你们拦住我,是以为我会说什么?” 陈慕山继续装无辜,故意盯着那四个看,琅嬿眼眶红红的,望向他的时候目光躲闪,甚至有些惭愧之意。 婼瑛跟素华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玉棠瞅瞅琅嬿,带着点不悦。 “行了,今儿你们四个偏都这么古怪,我知道你们平日都是真心待我,琅嬿也是,哭什么,来,拿着绢帕擦擦干净。” “不过就是想家了,我派人送你回去看看就是。只是一点,可不准再哭了。” 素华有些担忧:“爷,琅嬿一人...” 话未说完,陈慕山却将手中绢帕递到琅嬿手中,随后利落道:“你们三个都陪着去。” “辜平山水好,风清,水秀,鱼米之乡,是养人的好地方儿。” 玉棠这时候反应过来,有些愕然:“大少爷,您这是...” 玉棠是拔尖儿的聪明,陈慕山敏锐的察觉她的意思,特地话里有话,意味深长:“趁年少,多出去看看走走不好吗,我派九叔送你们去,其余皆不必担心,看上什么,想买什么,银钱花销只管记在我账上,唯有一点,可不准替我省钱,我房里的人,还不至要如此计较。” 玉棠心绪不宁,陷入沉思:难不成大少爷刚刚是听到了她们的话? 她还未想通,陈慕山的目光已转到那三个的身上。 “琅嬿,你最招人怜,只是我受不了这个,这女子一落泪,我就难过的很,你若哭的让我心碎了,日后,我也就不敢再见你。” 陈慕山说这话时依旧温情款款,只是琅嬿听出这其中的威胁,亦心如死灰,明白了自己的小心思原早已被他识破。 城南,庐江街东,秋府大宅门前,站了个穿绣青虎长衫的华易,容相干干净净,身姿细细长长,沉着稳重,眉眼间颇有几分明媚的俊朗,他手中拿着封信,向秋府看门的两位后生笑着解释道:“两位兄弟,我是麓钏街陈家的,来替我家少爷送封信。” “信?”那两人有些狐疑:“既同是衿德城里住着的,何以要送信来?你且说是何事,我两为你同传一声不就得了?” 华易无声扯出个笑意:“这信,是我家少爷写给秋二小姐的。” 在这段时间里,衿德商会临时开了好几次会议,会议主题都是围绕着衿德城的生意运作,以及该如何摆平靖观山上那帮穷凶极恶的土匪们隔三差五所要钱财而展开。 于是作为商会会长的陈秉毅,忙着处理这些问题,连带着陈慕山都不得空闲了。 陈慕山每日在绸缎厂与各种染料,丝绸布艺打交道,初时还能忍受,可日子久了,不免觉得不耐烦起来。 他一不耐烦,就想起那个清冷自矜的人来。 也不知道她这么久没见到自己,会不会是已经忘了他。 如今他房里那四个粉黛已去了辜平有四五日,他晚上从工厂出来回陈家宅院,屋外头伺候的小厮丫头们总是不能顺他心意。 不是沐浴时的水过热了些,就是伺候他茶点穿衣时不够温柔,亦或语调行为不算和气柔软,他有时烦躁急了,觉得真是一点儿也不如玉棠她们懂事。 每每到了这时候,陈慕山就不免有些后悔自己之前那么潇洒的送她们出去玩。 古往今来,哪家富贵公子能做出这事儿来? 这日从绸缎厂里算清了账目,陈慕山坐在桌案前,手中毛笔还没放下,他又想自己足有一整月未曾见过秋玉芜了,遂心绪一动,就想写封信给她。 灰线的白信纸,洋洋洒洒不过几段飞扬张狂的话,写完又被他亲自折好,放进信封交给华易,淡淡吩咐:“你亲自去送,务必交到秋二小姐的手里。” 秋府,二小姐秋玉芜。 这是九叔为他打听到的具体信息,其父举人出身,其家乃百年书香世家。 他当初知道这些消息时欣喜若狂,可又疑惑,这样的门第怎会让小姐去戏园子里给戏子化妆? 陈慕山不禁想到陆苏茹当初迷上那戏子芸哥儿,恨不能日日去听戏的事儿。 顿时心里一沉。 他以为,是秋玉芜钟意芸哥儿,才自甘落下身价儿,去他身边儿。 这样一来,他心中又开始较劲儿了:“你等等送了信再去趟陆家,让苏茹帮我个忙儿。” 秋玉芜这日依旧在玉桃的小院儿里,院子里熬煮的汤草药味道太浓郁了,熏得她觉得自己再这么待下去都要变成药材。 奶娘从玉桃屋子里走出来,见她就坐在院里的乘凉小榻上,便陪着笑过去:“二小姐,这天儿进了暑了,热得很!您还是回院子休息去吧。” 只是秋玉芜此时可没心情跟她聊这些,她只是想想略微见底的荷包,以及之前卞叔给她算的那笔账,更觉沉重:“奶娘,玉桃好些了吗。” 顿了顿,奶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敷衍她:“我瞧着是比之前好多了,三姑娘现在不吐血了,田娘子的药吃着,近日来也不怎么会发高热,想必是快好了吧。” 玉桃生下来身体就不行,从半年生一次大病到现在日日服药吊命... 想到这里,她实在没法放心下来。 之前因李盛青的建议,秋玉芜也曾跟父亲谈过要送玉桃去城北的洋人医院看看,可父亲一听说如此,想都没想就严词拒绝了。 秋文渊的原话:“洋人医院?那一个个儿黄头发弯弯曲曲,蓝眼珠跟鬼似的!你要把你妹妹往那魔鬼窟里送?那里头房间连床单都白的如丧事一般,你是在咒她吗?!” 她就此闭了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亲自去了趟田娘子的药材铺,询了妹妹的确实病况,又新开了药,拿回去熬煮。 田娘子的意思,玉桃的状况是不好的。 可父亲近日来似乎是那最后一块被他卖掉的田地没能卖的一个好价钱,连续几日都绷着张脸,也不怎么出去与好友见面了。 荷包渐渐不宽裕起来,虽家中一切供给还照旧,但就父亲这个手笔习惯,秋玉芜冷静的想,秋家迟早会变成空壳一个。 “二小姐——!” “二小姐——!” 远处的院子门口,是阿绣轻轻推开玉桃院子的木门,边匆匆跑过来边叫她,手中还拿着封信招摇。 秋玉芜怕吵到里头刚刚吃了药在休养的玉桃,赶紧冲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只是阿绣见状竟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动弹了。 “你怎么了?手里拿着的是谁的信?” 秋玉芜无奈走过去,风一吹过来,伴着还未落尽的丁香花香气。 “是您的信,门口卞叔儿子送来的。”她红着脸,有些着急。 秋玉芜奇怪的拿过来,一瞬看到那张扬有力的“小核桃亲启”二字,顿时心情不明朗。 小核桃这名字,知道的人太少了。 戏园子里的芸哥儿跟杜老板绝不会知道她居所之处。 唯一知道她是小核桃,是吴玉,又是秋玉芜的人,只剩下那张狂的富商公子了。 陈慕山。 只是这样的秘密,却成了他有恃无恐威胁自己的理由。 她恶狠狠的将那信封捏在手里,奶娘站在她身后默默然的乱想,却没上前去。 “二小姐。” 秋玉芜经过阿绣身旁,走得有些快,甚至还带起来一阵风来,阿绣望着她的背影念了一声。 她快步往自己院子走去,心情简直是糟透了。 这种信,不必说也知道是私密的。可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的送过来,就如同上一次他莫名其妙的送那劳什子的请柬。 秋玉芜推开房门,独自走进去,坐在小圆桌旁没好气的撕开信封。 只见那灰线白纸上赫然写着三行凌然有力的字。 第一行:玉芜小姐,见字如晤。 第二行:那日一别,思你日夜。 第三行:今在庆陵别院,静待佳人至。望汝不负慕山心意。 搁下信在桌子上,玉芜不解这人怎会如此想她。就因她之前去了戏园子,便真当她是个随便之人了? 信看完,她就着屋里头一个小烛台的火光烧了,只剩下些灰色渣子垂落到锦绣的小桌布上。 只是心中的激荡却不能如这被烧成灰烬的狂狼之信燃烧殆尽。 她怕陈慕山日后会莽撞的令秋文渊知道这些,于是虽心中百般不愿再见到他,可又担心若这次不当面拒绝他,他下回,会更加有恃无恐的来信。 甚至,是来往。 毕竟上次他连新式舞会的请柬都给她张扬的送来。 夏天,内院里有些果子树在成长酸涩的青果,只是如此炎热的夏里,秋玉芜只觉得似乎看不到头了。 第11章 庆陵街的阴谋 繁密而深深扎根在土壤里的樱桃树随风落花瓣,吹得院子里都是,她走出去的时候,发现下人们正拎着扫帚清理,见着她,也不忘记低低身子称一句:“二小姐。” 还什么二小姐呢。她心里念叨。 家里头的烂事,都是父亲弄出来的,卖田地庄子,母亲走了他便挥霍半生,哪还有一点文人风采。 今日便又是出门儿去吃酒了吧,她想着,只觉得心中郁闷的更多了些。 阿绣从门口就跟在她身后,秋玉芜轻声言语:“去请轿子,我要出门一趟。” “二小姐要去哪里?”阿绣问的仔细。 迈出内院儿的门子,秋玉芜想到那封成了飞灰的轻狂之信:“庆陵街,那头有家糖果铺子,卖西洋糖,我去给玉桃买些,压药用。” “奶娘昨儿才新制了盐渍梅子,二小姐说...” “让你去就去,哪儿就那么多话。” 这不耐烦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秋玉芜微蹙眉,阿绣见她如此也不敢再多言,迈着轻巧的步伐去给她请轿子了。 秋玉芜站在内宅外头,静静的等。 天儿热啊,晴空万里,蓝天白云,可风如热浪,身上穿的绣叶褂裙是几大层儿轻罗烟纱织的,本是足够轻快凉爽的,可偏偏她心中搁着事儿,一点都不觉轻松。 阿绣又半天也不回来,秋玉芜等久了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火气,独自径直往外宅方向走去。 实际上,那西洋塘甜甜腻腻的,真不如秋府奶娘腌的酸梅可口。 近日的事儿多,她也没注意到,其实她院儿里樱树花朵已然快落尽了。 那些樱树枝芽上失去玫白色小花瓣的掩饰,露出许多青青小果来。有下人们看到忍不住用手揪了几颗塞进嘴里,酸涩无比,却又舍不得吐出去。 “这不熟的果子,可真是难吃的很!” 一个小丫头攥着手里的扫帚,难受道。 “那是小姐的果子树!又不是你的?你且少做些孽吧!” 另一个年长她一些的大丫头拧了她肩膀一下,语气不太好。 小丫头肩膀一疼,鼻子就跟着一酸,然后生气的扔下手中的笤帚:“作孽?我喜欢那果子我就偏要摘下来!不好吃我也认了!不成吗?与你何干啊?!” “你啊你啊你就倔吧!早晚要闯出大祸!到时候被撵出去我可不管你死活!” 说这话的人是那小丫头的亲姐姐,叫桂芝。原府里伺候姨娘的,那会大姐才长到十三,姨娘就死了,她俩便去了大小姐院儿伺候,姐妹俩素不和睦,常因琐事争执不休,有时闹得太荒唐了,便是整个府中下人都要知道。 轿子停在大院儿正门口,秋玉芜走过去的时候,阿绣正要指挥着轿子往内院儿抬。 坐进轿子里,她微蹙眉,一只绢帕握在小小玉手之中,随意落在绣叶褂裙上。 轿子出了府,不由得忧思起来。 此生,在未遇到那陈慕山之前,似乎一切事情都能被她轻易掌握。 偏巧陈慕山是个例外。 他笑,她就慌张,想到他的言语。 他给她写谦和如沐春风的信,她就不安,想到他的孟浪之态,甚至,是他的怀抱。 这便是绝对不该有的念头。 闺阁女子有了这样的念头,若被旁人知晓,那简直是要无法做人的。 只是她不会蠢到这次出门,真的去他的别院找他。 轿子到了庆陵街,她就寻了个由头让轿夫落轿。 阿绣始终跟着她,跟的她心烦意乱,更怕跟陈慕山就此碰上,于是顿了顿步子,她停下来细细的吩咐:“阿绣,这条路北有家洋糖铺子极出名的,你去替我买吧,我有些累,就站在这里等你。” 阿绣一愣,又担心她一人在这大街上不成:“小姐,那你先进轿子罢。” 轿子正停在街市对面,轿夫们歇息着,连带着看护她。秋玉芜见状心中更加乱了。 “我这就去了,你赶紧去买糖,我等你一起回府。” “快去。” 她又催促。 阿绣信她的话,自然不敢迟疑了,快步向前走去。 秋玉芜甩掉了她,立刻又想到身后跟着的那四个轿夫,见前面有个茶摊子,就叫了四碗山楂凉茶,又冲那四个人示意。那四人笑着恭敬的走来:“二小姐!” “我想在这里四处逛逛,你们就坐在这边喝茶边等我好了。” 炎炎夏日的暑热上头,这四人又是做的体力活计,见小姐如此体谅,更是开心坏了,心想能消遣一时,连忙点头哈腰:“谢二小姐!” 这时,前方侧边街角出现了个高个子清瘦青年,正微笑注视着她。 那个男子是很眼熟的,可秋玉芜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了。 她只是觉得终于将这最后的四个桎梏也甩开,便开始凭着之前的记忆,小步伐的走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上,寻找陈慕山的别院。 走了不远,那高个子清瘦的青年却忽然拦住她:“秋小姐。” 她听声音,又抬起头淡然看他,那青年的眼神是礼貌而疏离的,甚至有些冰冷。 她忽然想起这人是谁。 这是上一次她撞车时,跟随着陈慕山的那个青年。 绣青虎的长衫马褂,个子高高细细,眼神带着狠劲,却又隐藏凶恶。 看得出来,他是个在陈慕山身边混的很好的年轻人。 “你去跟他说,我不会私下里去他别院的,他要见面,正巧我也有话说。庆陵街向南有家桂花糕铺子,内设茶间,我就在那里头等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秋玉芜说这话的时候,心都是虚空的。 因为她不知道陈慕山派这人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她也不敢细想,毕竟那人心智成熟,高深莫测,并非是她能轻易拨弄之人。 只见华易无声一笑,又道:“秋小姐说的是,我家少爷后来也想到您定是不方便的,于是早已在茶园子里头等您了。” 茶园子?是哪个茶园子? 她正欲问,却见这热闹无比的街市上,行驶来一辆漆黑色轿车。 下意识以为车上之人定是陈慕山,于是秋玉芜冷着眼望去。 可是错了。 那车上走下来的,是个娇滴滴穿洋裙跟鞋的大小姐。 漆黑头发烫的时髦,带着卷卷乖乖贴在饱满的额头上,细眉长眼,娇俏可人。 陆苏茹一见到秋玉芜就笑,秋玉芜又不认识她,只觉得此人多半是有点毛病。 华易见着她,恭敬低低头:“陆小姐。” 陆苏茹冲着他笑笑,又转过头来跟秋玉芜假客气:“这位就是秋二小姐吧?我早听慕山哥提起过你。他赞你气正颜华,沉稳自矜,我本不信的,可今日得以相见,慕山哥所言不虚啊。” “是他客气,我与他不熟的。”秋玉芜冷静拒绝认领这些所谓的好话。 “我是这衿德大茶商陆家的女儿,陆苏茹,今日是慕山哥托我来接你的,去那茶园子见上一面。” 陆苏茹婉转言语,眉眼带笑,却不轻浮,只是热闹。 秋玉芜来不及想着为陆苏茹与陈慕山的关系,便又疑惑问道:“是哪家茶园子?” 陆苏茹咯咯一笑:“当然是我家的茶园子啊。慕山哥生怕你觉得不舒服,硬是要我来接你的,秋小姐,您别介意啊,他也是好意。” 秋玉芜打心里不愿意去,她始终觉得这是个阴谋。 因为这一切都不在她预料之中。 可陆苏茹已经把话说的不能再回头,周全而得体:“秋小姐,您别多想,我家在这衿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儿,那些子脏事儿乱事儿是出不得的,且放宽心。” 秋玉芜来不及迟疑,她一瞥眼望向远方,结果却看到了前头不远处正向她走来甚至招手的淳朴阿绣。 前有阿绣,后有轿夫,中间是这麻烦窝子里的人们。 秋玉芜无奈咬咬牙,死就死吧!随后冷情着心,跟笑嘻嘻的陆苏茹上了汽车。 她多不愿意再与陈慕山有所纠缠,可她不得不去,她怕的是陈慕山那厮轻狂起来,会直接来府中寻她。 那她曾偷去戏园子帮工的事情,将无法再被她隐藏起来。 这一路陆苏茹跟她说了许多关于陈慕山的事儿。 皆令她觉得这浪子,真是从小给培养出来的。 四个通房丫鬟,打小儿放在他房里伺候,个个儿模样标志水灵,又聪明伶俐。 打小儿便桀骜纨绔,除去读书功课,祸事没少招惹,常常跟一群狐朋狗友厮混,玩猫逗狗,拎笼子遛鸟儿的。 这姑娘,不用多想,自然也是没少垂青的。 坐在汽车里的秋玉芜冷想,都说这人忌全盛,可他陈慕山为何总是例外呢。 到了陆家的茶园子,秋玉芜下了车,陆苏茹却完全不认生的笑着走过去拉住她胳膊:“咱们一起进去。” 一起进去,当然很好。只是秋玉芜并不知道陈慕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他不得不戒备着。 华易就稳稳的跟在他们俩不远处的后面。 进了大茶园子的正门儿,园子一楼有人唱曲儿,是大鼓书,女子的声音又有力又英气,只是略微夹杂着些媚,她并没有太在意。 二楼是雅间儿,天字号是正中位,安静的很,陆苏茹领着秋玉芜亲切的往里走,可迈进去的第一步,就令她愣住了。 这是他们许久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而陈慕山却似乎没什么变化,衣着人时,西装倜傥,正懒散轻慢的坐在茶桌正位上,不重视的瞥她一眼,笑意渐浓:“秋二小姐。” 秋玉芜因这一句话,忽而顿住脚步,思绪被他打乱,强撑着攥拳,冷淡回应:“陈少爷。” 那声秋二小姐,如同是讽刺一般,可她没有办法报复。 陈慕山如今正是春风得意,恣意风流,笑容如沐春风般温柔,眼神缱绻,言语却淡淡:“坐过来吧。” 这时她身旁刚刚还拉住她胳膊的陆苏如此刻却松了手,秋玉芜意外,陆苏如便又自顾自圆场:“行了,我这来了茶园子,总是要先去跟大哥打声招呼才成,既然秋二小姐我送到了,那就你们俩先聊,我跟哥哥招呼一声,自会再上来坐陪。” 话语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秋玉芜虽然慌乱了一刻,却始终不愿被陈慕山看清,于是强撑着站的笔直,淡淡:“那陆小姐慢走。” 陆苏茹看了一眼陈慕山,意味深长,才转身离开这屋子,还不忘记关门。 第12章 折辱 秋玉芜不卑不亢的缓缓渡步过去,这雅间儿宽敞明亮的很,就连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儿,不远处香炉子里焚着的沉香都是极佳的名品。 在偌大茶盘圆桌前,她只能选择坐在他的对面儿,冷淡的盯他一眼:“陈少爷今日约我前来,想必是有些话要对我讲,只是,我也正巧有话要与您说。” 陈慕山似乎是运筹帷幄已久,并不急于求成,于是便始终悠然自得的望着她,隽秀的脸上带着些张扬和笑意:“先别着急说正事儿啊,今儿,我可是为了你,特地请了咱们衿德城的名角儿前来唱戏的。” 名角儿,秋玉芜忽的就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那厮正有恃无恐的冲着她阴晴不定的笑:“听闻,那角儿一曲贵妃醉酒,唱的妙极。” 秋玉芜听得出,他在提及贵妃二字时,几乎咬牙切齿。 可秋玉芜不明白他有何恼怒的。 只是聪明如她,猜测怕是芸哥儿要被他给糊来了。 不远处,镶金兽炉里细细散散的香淡淡然的四散着。 秋玉芜看到陈慕山凝视着她,忽然一拍手。 这是示意,在掌声响起后不久,极短的时间里,屋外头候着已久的人便缓缓推门而入。 贵妃扮相,明艳四方,依旧是那旧日的模样,衣着,闪光,妖娆的眉眼,红粉金砂描眉眼。 而当这位角儿注意到秋玉芜的时候,也惊愕了。 怎会是她?! 身着锦绣褂裙,衣着贵重,钗环精致,发髻若仙,远山黛如雾,杏眼星瞳天真烂漫。 这般娇俏的姑娘,这般被自己暗自放在心里头钟意的人!这多日不见,害得他思念许久的人!她难道真的跟了陈慕山?!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之后她就此消失!毫无音讯! 秋玉芜觉得心累,她猜测陈慕山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许是为了能让她再难堪一次吧。 真是个恶魔。 而芸哥儿在惊愕愤怒交织间,忍不住语调发颤,哀其不幸,竟冲动的不顾陈慕山还坐在这里,便伸手指她,面容愤怒:“你...!”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桌前主位上的陈慕山却因芸哥儿的反应彻底阴冷了眉眼,狠拍一下桌子,言语冰冷威胁:“放肆,这是衿德秋家的二小姐!” “小姐?”芸哥儿不敢相信,思绪都被陈慕山带着走:“什么秋家?” 陈慕山见此情形冷笑:“什么秋家?自然是下九流这辈子都触不着的秋家。” 秋玉芜眼瞅芸哥儿的眼神灰暗下来。她厌恶的对陈慕山开口:“你有完没完?” “这样折辱人,你觉得开心是吗。” 她将自己对他的所有愤怒全盘托出,然而芸哥儿此时却讽刺的笑出声:“有意思啊,真热闹!” “原本以为戏台子上的热闹,已是世间不好遇到的,可我没想到,更热闹的闹剧,竟就发生在我自个儿的身上。” 踉跄一步,他凤眼闪过湿润氤氲,带着怒火看了眼秋玉芜。 此时秋玉芜心中对他有些因欺骗而产生的愧疚,芸哥儿话也开始带刺:“怎么,贵小姐如何要轻贱自己去戏园子那种地方,好玩儿是吗?嗯?将人骗的团团转,有趣的很吗!” 秋玉芜于心不忍:“芸哥儿,事情不全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欺骗了你,可...” “别说是你无可奈何才如此!”芸哥儿怒目冲她,恨得不行。 可就是如此的行为,却在不知不觉当中惹得陈慕山相当窝火儿。 他自己都没对秋玉芜说过一句重话儿呢。 一个下贱戏子,凭什么? 他冷着脸,阴霾阵阵的盯着秋玉芜,又看向桌前头不远站着的芸哥儿,忽的一盏茶拿起便狠狠扔过去。 “风尘里打滚的戏子,也敢喊主子的威风?什么东西。” 句句字字,带着火,压着怒,虽像风轻云淡替玉芜说话,却又好似一把锋利之刀,直戳芸哥儿的心,将他脆弱柔软的心戳的鲜血淋漓,破碎不堪。 茶盏砸碎在芸哥儿的脚边,他甚至躲都没躲,茶水就阴湿了他的戏服下摆,他又被那话刺伤,不愿再忍,愤而拂袖瞪向陈慕山:“你说什么?” “够了!” 秋玉芜再忍受不了如此的情景,她猛地站起身,气得瞅陈慕山一眼,神情都带着愤怒:“我真的很讨厌你。” 这几个字而已,却令陈慕山心中震荡了一下。 可惜陈慕山性情向来古怪,阴晴不定的,他怒极反笑,冷冷讥讽:“你跟着我,不比迷恋这戏子强?” “如今我不要你做姨太太了,我派人问过你家世不错,书香门第,家中历朝历代都有做官儿的,虽说如今有些没落,可我不嫌弃,娶你为妻好不好?” 这话,就当着芸哥儿的面儿上毫不遮掩的说出来,那轻慢不在意的语气,就好像他之前将她关在戏园子的后台屋子里,摆弄着玉扳指,神情淡然的问她“我收你做姨太太好不好”的语气一样。 都透着满满的不珍视,不在意。 秋玉芜脸面都要尽失,芸哥儿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是这陈慕山在轻薄欺负她。一瞬竟冲动的想上前带秋玉芜走。 只是秋玉芜想的深长些,她是觉得陈慕山今日既然能当着自己的面儿叫来芸哥儿,一定是想捉住些他的错儿,亦或是她自己的错儿... 只是这样的话,芸哥儿如今留下的时辰越长,对她来说,也就越是不利。 于是她主动开口:“你让他走,我有话跟你说。” 陈慕山冷笑,眉眼带寒:“走?角儿走了你单跟我讲话不闷吗?我可不想听你说那些招我不舒服的话。” 最后那句,是陈慕山故意点拨她。 秋玉芜险些僵住:“我能说什么?我不过是听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现在唯有顺着陈慕山的意来周全圆话儿,顺便打量陈慕山的神情,生怕他忽然阴晴不定的再送她个“意外礼物”来。 芸哥儿已然再站不住,可陈慕山先开口了。 他是惯会折辱人的,轻轻伸手给坐在一旁的秋玉芜倒了杯茶,又推过去两盘子糕,含笑若刚刚无事发生般:“来,尝尝苏茹家的茶糕,他们家的味道最正了。” 正说着,秋玉芜沉下心,鼻尖已经嗅到淡淡茶香气来,她有些不安的看向陈慕山,而这时,陈慕山只将她这不忍芸哥儿如此的眼神,当做是她对芸哥儿有私情而心虚,继而心气儿愈发不顺。 他冷笑着,盯着她,话却说给芸哥儿听:“怎么,唱曲儿的是哑了不成?花了大把银钱请来博美人一笑的,连醉酒都不会唱了?” 秋玉芜静静落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得攥在一起,心中极其不适。然而耳畔却传来陈慕山继续的命令:“芸哥儿,请吧,今儿便就听你最会拿捏的那段儿。” “我不想听。”秋玉芜再度抬眼看着他,淡然间带有意思恳求。 而陈慕山只冷冷:“唱。” 芸哥儿僵在原地,他这时候忽流了一颗眼泪,却不敢看向秋玉芜一眼。 他觉得不配啊。 少爷跟小姐坐在一桌上。 他穿着潋滟戏服,站在一边儿,美则美矣,却几多轻贱啊。 这已然不是得到多少银两,就能令他忘记这种屈辱的了。 多少银两,在喜欢的人面前,尊严尽失的那种感觉,是无法说的。 那之后,所谓的活着,就是行尸走肉般。 前事不敢想,后半人生亦不敢仔细过活。 他张张嘴,有些发涩,不敢再去看秋玉芜,死气沉沉的将戏词勉强唱出来。 一颦一笑,兰花指,下腰,转身... 这雅间儿是真的大,容得下他如此折腾。 那一声声,嬉笑怒骂,落在秋玉芜耳中,是折磨,是屈辱。 而陈慕山终于在她如此情绪中满意了。 曲过半,当陈慕山看到秋玉芜面容越发苍白后,终于喊停。 而芸哥儿,早已是半条命去了。 他亦不知自己是如何心思漂浮,如受重创,倍感荒谬可笑的走出这偌大雅间的。 “你满意了?” 秋玉芜心中过不去那酸涩情绪,冷冷的质问他。 而陈慕山却故意气她般的轻佻点点头:“也许是吧。” “陈慕山,我原本以为你只是风流,可我现在,我发现你简直就是黑了心的混账东西。” 她细细慢慢的说,平平淡淡,就仿佛在说一段娓娓道来的故事,只是语气中,充满了厌恶。 秋玉芜忘不了自己初见芸哥儿时,芸哥儿那风华绝代的样子,那股神气的劲头。 可今天的芸哥儿,仿佛是从九天之上,被打入了泥泞沼泽。 她想到这里不由声音有些颤抖恶寒:“我近日来找你,我是有话要说的,不是来特地见你一面的。” 陈慕山逐渐在她的话语中板起面孔:“秋二小姐,我刚刚说过要娶你为妻的话,不是顽笑。” “不可能。”她淡淡拒绝。 “我今年就会嫁给心上人了。” 心上人,心上之人。 秋玉芜在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迟疑。 提到白志衡,她脸都不红的。虽说是结亲了,可为何,为何如此平静,便能接受呢。 这,也一直都是自己想不通的原因。 陈慕山那张俊脸,随着秋玉芜话中的那句“心上人”,彻底阴霾起来:“你说什么?” 而秋玉芜挑眉看他,虽不算完全勇敢,却也是故意气他:“怎么,陈少爷神通广大的,能查我家世身份,却查不出我会跟旁人成亲吗。” 第13章 执着 眼瞅陈慕山的面容此刻冷下来,他却又威胁笑笑:“真要嫁别人,难道疯了不成?” “那人是谁。”他又问。 秋玉芜低垂下眉眼,没想好要如何开口,更怕自己一时冲动,会惹恼了他,于是淡淡退咐:“我父亲好友的儿子,我俩从小结的亲。” “不准嫁给他。” 陈慕山忽板着面孔,伴随阴冷眼神:“你要是嫁给他,我就弄死他。” 秋玉芜不悦看他:“你才是疯了不成,我跟你是何关系,你凭什么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这次来见你,只是想跟你说清楚你我之间的事儿。” 陈慕山却犯起了无赖,他恶劣的冷笑,又轻薄望着她:“你我之间的事儿,你说得清吗你。” 这一句话把她堵得是哑口无言。 秋玉芜想着对策,那头的陈慕山依旧不放过她:“你不嫁我,我就直接去你家跟你父亲提亲,十里红妆,聘礼贵珍,届时你父亲一定要问我如何认识你的。” 秋玉芜心凉,想到父亲到时那张难堪屈耻的来脸色,她又十分生气,恨这富商公子的胡搅蛮缠,于是故意气他:“随你的意,但我说了不嫁给你,就算清白名声尽失,我也不会嫁给你。” 而陈慕山听到她这番言语说辞之后,竟温和的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个劲儿。” “但愿你能如始至终的硬气。” “你这样的男子,家世,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纠缠与我。”她蹙眉。 陈慕山挑眉,邪气的睨着她:“你也说我这样的男子,这样的家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现在就想要你,给我吗。” 秋玉芜被他这番浪子言论撩拨的有些红脸,她羞愤:“这世上总会有你得不到的。” 陈慕山这时慢条斯理的倒茶,嗅了嗅那茶香,轻描淡写:“得不到,除非是爷本就不想要的,不然,我就是搭了性命,也要拿到手里。” 这一日,是不欢而散。 秋玉芜恨得牙根痒痒,觉得自己来见他,竟然还想着苦口婆心的跟他好好谈一谈,这种想法真是幼稚极了。 像他这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满脑子的春花秋月,一点道理人情都不通的。 自己回来府中,只见阿绣已然是急疯了。 她站在大府门外来回渡步,埋怨自己丢了小姐,直到秋玉芜隔着不远唤了她一声,她猛地回头看到小姐,这才安了心。 “您下次可千万别一时兴起了,可吓死我了。”阿绣捂着胸口,欲哭。 秋玉芜本就因在陈慕山这里吃了亏,正心中不平,见她这样,不免更加忧虑:“行了,我没事,你去看看玉桃,奶娘之前说她好些了。” 有时人活着,总会因为一些奇怪的念想,而对自己的人生更加认真。 陈慕山打秋玉芜愤然离席之后,独自又在茶间里吃了一杯茶,一直在门口偷听的陆苏茹这时候开门进屋,站在门口,盯着他:“怎么,这就失魂落魄了?” 他却玉树临风端正坐在椅子上,轻轻抚摸手中茶杯:“这话儿留着给旁人吧,我要回家禀告父亲了。” “禀告?你什么意思?”陆苏茹不理解。 陈慕山此刻抬眼往她,笑的熠熠生辉,唇染桃花:“自然是要娶她了。” 麓钏街,陈家大院儿的书房里,陈秉毅拿着个西洋放大镜,坐在书案前欣赏字画儿。 他见陈慕山这次如此正式的来找自己,觉得新奇,可手中字画儿更是名家的珍作,他也舍不得少看几眼,于是顺带着问他几句:“怎么,可是多少年不见你如此规矩的来见我了。” 就在这时候,本身姿高高挺拔的陈慕山却忽然对父亲跪了下去。 “父亲在上,儿子想娶一个姑娘为妻。” 陈秉毅手中的西洋放大镜被紧紧握了一握,他在听到陈慕山的言语之后,又顺手将它抛到一旁去,没心情在赏析那珍贵字画儿。 老爷子终于认真,开始询问。 “是苏茹吗。” “并非苏茹,是另个女子。” 陈秉毅在听到那姑娘不是陆苏茹后,眉毛皱了起来,连带着不怎么好心情:“什么人家儿的。” “城南,庐江街东四十五号秋家二女。” 听到这里,陈秉毅紧紧皱起的眉毛,终于算是有了些舒缓,但始终是不愿的:“那女子家里是何营生。” 陈慕山郑重抬起头来,望着父亲,冷静禀告:“书香门第,家中历朝历代为官。” 而父亲听到这里冷笑:“为官?历朝历代?你且告诉我,如今是何朝代。” “不过是个没落文人家的女儿罢了。” “你要她我不反对,但是妻,恐怕她为你妻后,不能在生意上成为你的助力。” 父亲的话,令陈慕山心中积压的那块儿石头分量又变重了些,他争取:“她家虽没落,却是极体面的人家儿,何况自古商贾无颜,儿子若能娶她,必会使我陈家昌盛百年。” 陈秉毅只十分不解的看着他:“你从来不会如此急切,便是真看上了,想娶,也该是个慢条斯理的性子,如今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那姑娘明日就要嫁人?” 陈慕山紧握拳头,直直恭敬的跪在地上,却掷地有声:“我若不得娶她为妻,此生就都不会再娶。” “你敢!” 那头陈秉毅被他这“恭敬”的威胁激怒,骂道:“不成家,不延绵子嗣,便是不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若嫁给别人了,只怕我此生都过不安宁。” 想到这里,他咬牙,眼里都是执着。 “我这一生,唯缺她一个,便能早早圆满了。” 风过草如茵,庭院深深,四方天地有限,这日秋玉芜默不作声的倚在凉亭里饮茶。 阿绣却从外透进来,边跑,声音里透着激动:“二小姐!二小姐!” 秋玉芜这时手里抓着团扇正有些打盹儿的意思,结果听到她声音,不免又看她过去,平平问了句:“怎么了。” 待凑上前来的阿绣喘匀了气,开心道:“刚奶娘告诉我的,说三姑娘起来了。” 她手里团扇差点没抓住落在地上,坐正了身子,又重问阿绣:“你说玉桃?” 秋玉芜生怕自己是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 阿绣猛的点头,笑的甘甜:“是啊是啊!奶娘说这时候正要出屋子走走呢!病了这些时日,这可是头一次啊!” 是了,这算是这一年里夏日的好消息。 秋玉芜赶紧往玉桃的院子里赶,生怕错过。 只见玉桃正站在院子里摘小花儿,她穿着白色的长衣褂裙,面容苍白,身体瘦弱,却是真的站起来了,秋玉芜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恩,忙走过去扶她:“好点了吗。” 玉桃病了这些时日,成天昏着躺着,身体没有力气,看到姐姐来,遂才算是开怀,声音透着沙哑却知足道:“好,我好得很,姐,你说,我这是不是要病好了啊。” 秋玉芜不想玉桃多想,于是温然看她:“是,你要好了。” 过了一会,前院子的下人来知会,说老爷晚上要一家人吃饭。 其实秋家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正式的进膳了,玉芜正纳闷,但又看到妹妹似乎真的有了些活力精神,便也顺了心意。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玉桃还未真正采撷几朵夏日花,便就又突然的气虚无力,斜着瘦弱身子栽倒一旁青石砖地上。 这一变化,直接吓惨了阿绣跟奶娘。 奶娘吓得喊了一嗓子:“来个人啊!三姑娘又厥过去了!” 秋玉芜上前去扶,结果发现玉桃身子冰凉凉的,脸上却热的如火炭。 蔓延的高温暑气,似乎都是绝望。 她实在没什么心情离开着内院,于是转头吩咐阿绣:“你去前院告诉父亲,今晚我得留下照顾玉桃,不得空去了。” 而也就是小半柱香的时辰,阿绣带着足以惹恼秋玉芜的消息回来了。 阿绣为难的转达秋文渊的原话:“不得空?父命不从!何以为孝?何以遵三纲?” 秋玉芜忍不住:“你有没有跟父亲说玉桃又昏过去的事儿?!” 阿绣脸都涨红了:“我说了的,可老爷他说...” 秋玉芜见状似乎猜到了什么,她忽然摆摆手,有些嘲讽:“不必说了,他说的话一定十分让人寒心。” “那小姐,咱一会儿还...”阿绣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说下去。 秋玉芜想,为难阿绣有什么用,索性就不让她去传话了:“不提晚上,先看着玉桃。” 话罢,转身迈进玉桃屋子。 奶娘正坐在床边儿抹眼泪呢,玉桃此时是清醒的,但转眼间就又开始咳个不停,亦有些发烧,苍白的小脸儿上有病态的红晕。 “姐...我没事...就是许久不出屋子了,身体没劲儿。”她难受的说。 晚上,秋文渊在正房里摆桌,一桌却只坐了他与白志衡爷俩,两人皆有些尴尬,下人们穿梭,上汤上菜的,秋文渊铁青着脸,气得又重派人去请秋玉芜。 卞叔应令去敲内宅子的门,琼沅给开的门,她年岁小,没眼力见儿也不客气:“卞叔,这时候您敲什么内院儿的门呐?这里头住的都是女眷!” 卞叔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只郑重道:“去请小姐,老爷等着呢。” 这时候桂芝见着了,赶紧跑过来给妹妹收拾烂摊子,歉意的冲卞叔笑笑:“真对不住,她原是个没道理的,卞叔您且稍等等,我这就去找小姐来。” 第14章 铃铛们回来啦 秋玉芜去前堂时,菜食汤羹早已齐全上桌。秋文渊脸上带着不悦,盯她一眼:“来得这样迟,真是没规矩。” 而白志衡却温和的圆场:“定是二妹妹有事情耽搁了,二妹妹,快快入座吧。” 他身姿挺拔,穿着长衫马褂坐在桌前,面容俊朗,志气高高,干净而温和。 秋玉芜心无半点波澜,低眉垂眼的坐在白志衡对面,秋文渊见状徐徐言道:“今日喊你们同来,是有事情要说。” 白志衡恭敬替秋文渊斟了一杯酒:“伯父,您请说。” 秋文渊看看自己从小养大的白志衡,老脸上透着安慰的神情,是少见的和蔼:“好啊志衡,你已成人,我也算是死后,能对你父母有所交代了。” 提及父母,白志衡脸色一顿,随即隐藏住那些悲伤,又怀着澄澈的感恩:“若非是您,我如何又能长大呢。” “何况,您还...”说着,他面红了,偷偷的看一眼那头神色淡然的秋玉芜,又鼓起勇气:“何况,您还将玉芜许配给我为妻,我...” 啪啦——。 为妻,为妻。 这两个字她似乎已经听了很多遍,却是从另一个人嘴里。 因此秋玉芜刚刚面无表情拿起的筷子,就因白志衡的言辞,而失神落下。 不得不说,这是陈慕山给她的阴影。 平时最重礼为的秋文渊此刻见秋玉芜如此失行,瞬间冷了脸:“你这是怎么了?来迟了就算了,连个话都不会说了?还摔筷子?平日的教养都去哪里了?” 秋玉芜恨他,恨父亲之前听到玉桃病了,都不会着急,她这时候心中有火气,正没地方撒。 “今日玉桃起了,我以为她是病要好了,可没多长时间,就又昏了过去。” “我担心她。”她赌气,故意道。 白志衡此时低下头,想跟秋玉芜说说话,可又担心于理不合。 秋文渊此刻几乎被她激怒:“今日叫你们来是要讲大喜事的!提什么晦气的!” 秋玉芜嘲讽:“大喜事?您卖田地卖祖产卖的家都要倒了,还有什么可喜庆的?” 砰——! 秋文渊狠狠拍桌子:“忤逆的东西!” 秋玉芜却不怕他,硬气的站起身来,侧过头望他:“父亲,您叫我来,志衡哥也在,应该是要说我们成婚的事情吧?” “那您就说吧,把日子告诉我,我当天来参加。后院里玉桃病的厉害,娘死的时候要我照顾好她,父亲,我实在分不出心去操心我自己的喜事儿了,您愿意操持便操持,您不愿意操持,便草草把我嫁出去,这就结了。” 话罢,她轻轻看了一眼白志衡,白志衡的脸色,也不算明朗,只是对她,还是保留着几分温情。 她礼貌轻轻的凝视白志衡:“志衡哥,我先走了。” 这颗心,像是铁石心肠。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成婚,白志衡是很不错的人,可为何她如同行尸走肉般,不喜不悲,不怒不火。 父亲在她身后,冲着她越走远远的背影怒骂:“离经叛道的小东西!你迟早是要气死我的!” 而志衡就劝和,声音透着纯善:“伯父,您别动怒,玉芜她就是这样的脾气,您不要气坏身体...” 久了,他想到自己会与从小爱慕的女子成亲,心里便更多处几分欢愉来,向本来气得不行的秋文渊郑重起誓:“伯父,若我娶了玉芜,我会对她一生好的...” 隔日,秋府来了不速之客。 那人送了张红纸来,并十分周全礼貌的冲秋文渊躬了躬身,轻言细语的:“秋老爷,这是衿德陈家送的聘信,想聘您家二小姐。” 秋文渊一个头两个大,一口茶水差点没呛着:“陈家?又是陈家?” “秋家门阁森严,从不让女儿家轻易出门,旁人家公子不知根底的,如何知道她?” 华易细细长长站在一旁,有些淡淡笑意:“自然是缘分天注定,我衿德陈家也算是在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聘信是老爷子首肯的,才会遣我先来。” 华易说着话,紧盯着秋文渊的神色,又温道:“我家老爷知道您最重礼教,您若准了这聘信,那之后的喜礼,便会依随旧礼制送来。” 秋文渊看他一眼:“不行,二女儿已聘了人家,今年秋初便要嫁了。” 华易眉头一跳,随后又道:“秋老爷,若您允了衿德陈家的亲,那之后的风光...” 秋文渊直接摆手打断:“不成不成,若不重诺,何以为人?千金在前,不足一诺之重!你速速走罢。” 后来,秋玉芜在卞叔的口中知道了这些话,虽是父亲将陈慕山挡了出去,却也不能令她完全心安下来。 只因那时候在陆家茶园子里,陈慕山对她那句像是威胁的话,始终在她心里,时不时就出现。 “但愿你能如始至终的硬气。”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玉桃的身体似乎是真的在好转,虽那日又昏厥了,但那之后,却是可以起身的。 只在小院子里短暂活动,秋玉芜也有意的陪她,当日便听道前院传进来的话,是她的婚期要定了。 秋初,风高气爽,是个好时节。 玉桃这一日想出府走走,秋玉芜摇头:“不行,你身体不好。” 而她却恳求:“姐,你就要嫁人了,日后你我姊妹,再不可能如今一般自由自在,我虽身体不好,却还是想跟你留下这样一份念想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出去热闹街市上走走,你我拉着手,看看人,买些有趣的物什,好吗?” 玉桃再度恳求,秋玉芜有些心软。 奶娘这时候捧着汤药碗过来,笑呵呵:“三姑娘若想出门玩玩也不是不行的,田娘子前几日不也是说让你多走走吗,否则这身子也没有力气啊。” 那碗药,玉桃就着盐渍梅子含泪喝了,她喝完了,又对秋玉芜苦笑:“姐,下次可千万别给我买那西洋糖了,甜甜腻腻的,我喝了药再吃,都恶心死了。” 西洋糖,秋玉芜心里也不舒服。 “姐,咱们就出门去不远处走走吧,我有多少时日没出去这院子了呢。”玉桃想想这份不自由,不免有些哀怨。 而秋玉芜的心,就在她这份表达不自由的言论里,放了下来。 可惜她刚刚唤阿绣出去备车,卞叔就过来内院子通知了。 秋文渊,他限了秋玉芜的出行。 理由是快要成婚的姑娘,就不要出门去招摇了,安安静静待嫁即可。 玉桃的小脸耷拉下来。 而秋玉芜这一次没有反抗。 四方天下,是否她去了哪里,都是如此呢? 那她现在,要做的是否应该是适应,而不是反抗呢。 那头陈慕山被陈秉毅叫到书房,陈秉毅脸上带着些打量和不快:“那女子是定了亲的,你死心了?” “慕山你太冲动了,连这细枝末节都不打听明白,就非那女子而不娶。” 陈秉毅老眼精明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像是在敲打他,而陈慕山,却至始至终都波澜不惊。 他语调自然:“儿子知道,她许了人家。” “但儿子不死心,不过是许了人家罢了,并非是成婚。” 陈秉毅皱眉:“你说什么?” “儿子要娶她过门做太太。”陈慕山冷静的望着陈秉毅。 而陈秉毅气得冷笑,想刺激他:“你知不知道,我派华易去问了人家,人家可是不愿意呢。” 陈慕山面色上闪过一丝暗的神情,随即又淡定回话:“儿子,会让秋家愿意的。” “慕山,陈家独子可不该耽于小儿女情爱。” 陈慕山平静的执着:“儿子只要她。” “那女子秋初便要成婚。” “儿子会赶在秋初前娶她。” 华易站在书房门口,肃穆着脸听到了这一切。 他转身就离开,飞快,思绪万千。 前几日刚开了衿德商会的众商会议。 靖观山上那群匪贼猖狂,抢了小富人家的大姑娘,后来那姑娘虽被赎金救回,却清白不在,当晚便上吊了。使得那户人家如今是家破人亡。 可子去母焉活?疯。 整个家里二女一子,长姐出了这样的事情,二姑娘算是这辈子难许好人家,那一子,也被影响的近几年难以娶妻。 月儿升空时,陈慕山房里那四个却回来了,轻言慢语的,你说我笑的往陈慕山院子里来。 “我就说那糖人儿是被婼瑛吃了!素华你还不信!现下这死丫头招了,你傻眼了吧?” 婼瑛咯咯笑,看着玉棠娇憨的瞪她一眼,忍不住道:“好姐姐,你就别在乎这些了!” 素华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还有些不敢相信:“好啊婼瑛!你居然真的骗我!” 她撅噘嘴,琅嬿这时候笑着插话进来:“好了好了!玉棠不饶人,婼瑛古灵精怪,只剩下咱们两个实诚人!快快不要理会她们两个了!” 说着,自己拉着素华的手就假装顽闹的要走,玉棠见状觉得有趣,又忍不住故意气她俩:“好啊好啊,走吧走吧。这就分道扬镳,一会儿见了少爷,也不必一同说笑了!” 这时,陈慕山听到动静儿从房里走出来,风华正茂,清风朗月,轻薄长衫华贵,噙着笑意望着不远处的这四个打趣儿:“你们可真像四个铃铛,叮叮当当的不停,外头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这院子里是怎么了。” 素华周全,落落大方的走过来几步,停在石阶下头轻言:“九叔送我们回来的院子,就被老爷叫走了。” “这段日子,你们这四位烂漫小姐,过得可舒怀啊。” 他柔和的看看四个铃铛。 琅嬿再度见到陈慕山时,心中那份感情依然在,只是她已将它深藏,于是主动大方言语:“山水色好,心旷神怡。” 玉棠这时候帮她接话儿:“辜平景色美,少爷若得了空,就去游玩看看吧,顺带上我们四个“铃铛”,我们可没去够呢。” 她故意话说的俏皮,惹得大家都在笑。 婼瑛却静静站在原地看四处,若有所思般的脸红。 怎不见如影随形跟着少爷的他呢。 她故作不经意开口:“怎见不到华易了?他不是总跟着少爷的吗。” 第15章 小匕首扎在秋家大门上 当靖观山上的小匕首扎在秋府气派的大门上时,秋文渊已经彻底不出府去了。 文人手里捏着那锋利的匕首,气急败坏的拽下上头的字条儿来。 秋玉芜见状漠然的想,这下有意思了,空壳子府里,怕是真要遭遇灭顶之灾了。 “美酒金玉小娘...小娘子?!!” 秋文渊为难,几乎是要念不出口:“这伙子天良丧尽的!” 而身后的卞叔却忧思冲冲的盯着那字条,提醒他:“老爷,这字条下头写着日期呢,怕是要你按日子送东西啊...” 秋文渊几乎是猛地回过神去:“送?我给他们这伙子身负命案的罪孽们送东西?!” 卞叔不假思索:“可是未按照上头送东西的人家,家里小姐姑娘的,都被他们给...” 看一眼小姐还在这儿,卞叔老脸上有窘色,话也说不出来。 而秋文渊想想家里有这几个只会惹他不快的女儿,就来了火气:“上头金玉美酒尚可凑齐,这小娘子...这小娘子我如何给他们置办?!难不成要把家里丫鬟送上去?简直丧尽了天良了都!” “你速速将这纸条给烧掉!就当没这件事情发生,也不准跟任何人提及!随后把院子里年轻后生给集到内院子门口看住了!” “二小姐即将成婚,决不能有任何闪失来辱没我秋家门楣!” 那日过去,夜里府里平静异常。 而秋玉芜心中的大石头始终没能放下,只是她不能去跟玉桃分摊这件事儿。 玉桃这时候已经能坐在院子里一段时间了,虽然身体孱弱,却不会在经常发高热,昏厥。 想想,也算是秋玉芜的一个安慰。 “姐,嫁人好玩吗。”她天真的问:“嫁了人,是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就更多了啊?” 秋玉芜哪里知道,她本身都浑浑噩噩的。 这偌大内院里,门外今日集了许多后生,几乎是整府最年轻力壮的那几个都在门外头守门了,因此外头灯火通明的。 “不知道为什么,外头那么热闹了。”玉桃好奇的说:“可能是姐姐快成亲了吧,父亲走了形式。” 秋玉芜对于秋文渊此举心知肚明,于是无声发笑:“这又有什么用,人之肉身,哪里敌得过刀子枪剑。” 玉桃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然而隔日,当那些秋文渊嘴里“丧尽天良”的凶恶趁着夜色上门。 她才明白。 年轻后生的英勇,不存在的。 好几个被刀子鞭子伤了几下,见着是流出了血,疼疼的,就好似是断了肠一般顺势倒在地上哎呦哎呦。 秋文渊是聪明一世而糊涂一时,他怕那伙贼人来抢人,结果把自家下人都派遣去内院子外头看守,害的那伙贼人都没费什么力,便已经草草踏破府门,登堂入室。 外头邻家的,听到声响,也差不多心中有数,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更是静悄悄的将家里四处都锁好了,无声无息,闭门如无人。 胡四九骑着马,高高在上,脸上刀疤依旧,秋玉芜睡梦中听到异常声响,以及男子浩方凶恶的声音,立即起身,穿好衣裙便往玉桃的屋子赶去。 推开玉桃的门,玉桃不见踪影,她心想坏了,又要出门去,结果衣柜子里藏着的奶娘这时候壮着胆子打开柜门子,哆哆嗦嗦的:“二小姐!三姑娘在这儿呢!” 秋玉芜听到声,快步跑过去,趁着桌上的烛火之光一看,果不然是在柜子里躲着,玉桃吓得够呛,连哭带抖:“姐,这怎么的了,怎么奶娘就带着我往衣柜子里头躲啊...” 她本是还想瞒她的,可奶娘已然愤愤:“还不是老爷?当日听卞叔说的,将那伙子亡命之徒要的东西给备齐喽,哪里来的现下这档子事儿?我真是...我真是年纪一大把还要经受这一遭...我真是” 说着说着,竟也要抹眼泪了。 秋玉芜耳朵听着那马蹄声停下来,起码是有不少于十几人的脚步渐进内室。而外头,家里下人仆女哭嚷着,火光茵茵透过窗。 她被迫做出选择,吹灭了烛火:“你们两个人藏好...” 话没说完,门被蛮力一脚踹开,走进来个扛着大刀的土匪。 胡四九直愣愣的往床榻那头走,黑的夜,室里看不清,后头又小喽喽举着火把高声得意的走进来:“当家!这后院儿我都看遍了!瘸腿捉了两三个丫头!长得模样还算标志,且是一水儿的清白人!” 这时候站在暗处的秋玉芜恨得闭上眼睛。 那三个里头,必然有一个是阿绣,她贴身的。 “先去把这家儿小姐给我找出来,大的那个要是找不出来,那三个丫头就直接当着她老子的面儿给杀了。” 声音毫无人性,冷血的如同禽兽。 他们,要杀人?秋玉芜惊愕的睁眼,暗处里无声息,而那听到命令的小喽喽将火把递给胡四九,便要出去了。 秋玉芜靠着冰冷墙壁,那一点小小的幕布之帘将她纤细俊俏的身形挡住。她内心急切,想着决不能让那三个替她送了命。 可该怎么办呢,她现在就连外头是何情况都不得知。 这伙贼人来了多少,府中众人,伤了多少,父亲如何,志衡...志衡哥如何。 而在她漠然思索的时候,这紧闭的闺阁房间里,忽起了一阵风。 随后,刺目红火带着烧焦幕布的味道向她而来。她本能望去那火光处。遂见到一张丑陋刀疤且熟悉的脸。 不就是上次在城西街市上,把她堵住了要抢走的那个胡四九。 她怔住。 其实也该想到他来,可秋玉芜害怕他会想起她是谁。 “这儿呢。”他狞笑,带着残忍和下作。 “老子就想,这书香门第家的小姐最是守礼了,大夜里的,准是要在自个儿房里待着的,未嫁人便是等成婚,要是成了婚,便是等郎君回来了...” 他毫不顾忌的说,于是身后头跟随他的人,也不顾及的放浪大笑:“当家!这秋府可是俩小姐呢!” 提及玉桃,秋玉芜想都没想,咬咬牙,要搭进去自己一辈子:“没了,我妹妹去了辜平婶家治病,家中如今只我一个。” 胡四九手探上来摸她脸,秋玉芜赶紧往后躲一下,逞强的苍白怒喊:“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若要金玉美酒,尽管去前院子找我父亲!我瞧你应是明白道理!当知道有些人触不得!” 她威胁,骗他,装的是满满的傲慢,像是真的不怕,可其实心里,早已经是颤抖不已。 “你父亲?哈哈哈哈!”他诡异的笑,让人觉得阴风阵阵,烦死人了。 秋玉芜觉察事情不对:“你笑什么?” “当家的!那被刺了一刀就倒地上的老货,真是这小姐的爹?我瞧着可真是没这小姐半分气质啊。” 胡四九都不用开口,他身后就有人给她解释事情经过了。 这时候,衣柜子里的玉桃听到父亲被刺了刀子,只以为他是死了,一下子忍不住,沉痛嚎啕出音来:“父亲!” 奶娘只恨不能掐死她。 秋玉芜也是如此想法。 胡四九脸上阴暗下来,黑着脸瞅她:“你骗我?” 秋玉芜见瞒不住了,心中火气也是满满:“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你亲妹妹被匪贼带走吗。” 这时候,胡四九才真的仔细的望了望她。 他好奇什么样的女子,有这份心,真的在危急关头里护亲人。 他从小到大,血脉至亲,是都没有给过他半点温暖的。 火把凑近秋玉芜的脸庞,她赶忙要躲避,却被胡四九用粗糙的手拽住衣领,拉扯的不能动弹。 玉容颜,俊俏而熟悉的脸,那蹙眉的样子,不悦的神情:“别碰我!” 胡四九忽然撂下火把,啪嗒一声,那火把掉在地上,随后却被身后人捡起。 他不知为何,开始粗声狂笑:“我说呢,原是之前错过的宝贝东西,这下又回来了!” 有人这时候去衣柜子里面把奶娘扯出来,啐了一口:“呸!狡诈的老货!” 随后又要去拽扯玉桃,结果把玉桃吓得直接犯了病厥过去了。 “你别去碰她!”秋玉芜炸毛,紧盯着那人,恨得杀了他的心思都有。 胡四九这时候忍不住凑过去拽她了:“生气了,气我抓了你又想逮你妹妹?” 秋玉芜一阵恶心,被他拽扯住正揉捏的胳膊都要不会动了,她木僵着脸,瞪大了眼睛:“生气?我秋家之子女,习得圣贤书,大不了碰头死去!绝不容你等染指!” 胡四九气得切齿:“你说什么?!” 他又忽然想起这妮子之前就曾在他面前“气节”过一回,说实在的,他挺喜欢她这性子。 节烈,忠贞。 “别生气啊,那你跟我走,你听话的跟着我,我不要你妹子的。” 他滑腻腻的说,脸上刀疤依旧恐怖至极。 屋外头,内院里足有四五十的人马,个个不好招惹,胡四九把她扛在身上往外头带,她极力挣扎,结果被他摔在地上,差点就痛昏过去。 胡四九低头冷冷:“我可告诉你,女人在我这,我不宠着的,你跟我一直拧着,我就拿鞭子抽死你。” 秋玉芜低着头,她并非是要激怒他,只是当庭广众被男人扛在肩上,这是会逼死她的。 于是她坐在地上,痛的捂腿,淡淡恳请:“你让我走着出门吧,起码别让我父亲看到这幕,我秋家重礼,你这样,我妹妹以后怕许不到好人家了。” 眼前,耳畔,她听到的都是沉重兵器人马火把狞笑摩擦燃烧的声音。 也奇怪这伙人怎么会这么有恃无恐的就因她家没能准备东西送上山,便真的有胆子下山来报复。 第16章 十六章:心头好 那一段路,那一段,从内宅子走出去的路,煎熬,又麻木。 火光映的似乎是要将天都照亮了,玉芜迈出内院子门槛的时候,回过头去望了一眼。 阿绣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连带着是桂芝跟她妹妹琼沅。 这三个女孩子一生下来就在这院子里过活,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凶恶的场面,均都是哭的惨绝人寰,十分可怜。 胡四九站在门外不耐烦,见她半天都不动,忍不住一鞭子打过去。 可是不忍心,这姑娘好看啊,又忠贞,上次她当着自己的面撞车的事儿,他甚至还是历历在目的。 于是这一鞭子就抽在她脚边的地上了,啪的一声,吓了她一跳,只是闺秀的仪态依旧端在那里,秋玉芜只是蹙眉:“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跟你走?” 这时候听到不远处秋文渊愤怒又痛心的声音:“玉芜我儿!死也不能从了这匪贼啊!我秋家百年清誉...” 他话还未说完,是白志衡被这伙匪贼众人用刀子架在脖子上,他眼神执拗沉痛的盯在秋玉芜的身上:“二妹妹...!” 只是胡四九脸上已是挂不住,他猛地转过身去,手中鞭子扔在身边跟着的年轻人身上,又从那年轻人手里接过一把大刀,凶神恶煞的往秋文渊那一处走去,边走,边破口大骂:“你这老货忒是可恶!” 秋玉芜见状,愤而向他奔去,下意识怒目阻拦:“你做什么?我已经答应了跟你走!” 而这时胡四九却冷笑:“跟老子走?你这小妞不是最有气节?只怕是现在答应的好听,之后还未上山,便又会自寻死路的吧?!” “为了,保住那劳什子的清白?!”他狞笑:“老子告诉你,没用,早见过你的血性,这次,老子非得...” “你闭嘴!”秋玉芜被他说得惨白了脸,怒气冲冲的堵住他后面的话。 而这时候,秋文渊忽然觉得不对,他几乎是忘记了如今这一份的危急,而是又奇怪的看着秋玉芜:“这是何意?他怎么就见过你...” 后面那几句话,被他吞进肚子,是的,他不敢将那几个字,当着这乱糟糟的场面,众人,说出来。 秋玉芜亦无答复,她其实也很害怕,可这局面,她经受着,又不得不去坚强的面对。 转过身,款款拜别父亲,郑重大方:“父亲,照顾好玉桃。” 在这短短的火光时刻里,她却已经想通。 自己出了这门,怕是清白就不再重要了,这衿德城大,话语传的也快。即便她有幸逃离那靖观山上的土匪寨子,在这城里,也是活不下去的。 而且,她若活下去,怕是秋家这一家子,都会败落。届时玉桃定嫁不出,而大姐,也会因她而受到牵连。 几乎是苦笑了一声,罢了罢了,不过是死,只要是下了狠心,她又如何做不到。 月色朦胧,黑幕沉沉,这一夜有家破碎,骨肉分离,而当明早天色亮起来时,亦不知道是何等局面。 陈慕山手中握着小茶杯,书房之中,几乎是要将那被子捏碎。 他暴怒,又极力忍住:“你说什么?” 华易这时候跪在他面前,垂头,却不愧疚恐惧,甚至是言之凿凿:“爷,我上了靖观山,替爷办事儿去了。” 这时,他抬起头,皱眉看看陈慕山,又淡淡说:“这时候,胡四九那绺子应该已经去了秋家了。” 啪嚓——! 陈慕山将手中茶杯向他扔过来,那茶杯,就粉碎在他左手边的地上。 “你疯了!”他暴怒,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双手用力拎起华易的衣服领子,恨得不成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而华易始终平静,甚至,是视死如归般:“爷,您想娶秋小姐,我得帮你的忙。” “所以你让山匪将她带走。”陈慕山的手都气得在颤抖。 “是。”华易想都不想。 陈慕山则一拳重重击过去,华易被打得踉跄在地,陈慕山却丝毫不解气:“回来再惩你的错!” 说着,他牵挂秋玉芜,焦虑无比,欲急匆匆出门去。 华易这时候忍痛站起身啊,赶紧跑去拦他:“爷,您这时候不能去!” “让开!”陈慕山几乎是血红了眼睛。 “爷!那秋家小姐是定了亲的!您本就娶不了!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咱们家大业大的,多少人在眼红盯着?您这样一意孤行,只会使您与老爷离心!” 华易几乎是在沉痛劝说。 婼瑛端着盆井水镇过得杏子樱桃,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弹,手中握紧那盆果子。 是的,她都听得见了。 “你将她一个女子扔在那土匪窝里,华易,咱们家大业大,行事更要光明磊落!你这样做了,那她以后怎么办?我是要娶她做妻子的!可我要的也是一份光明磊落!而非手段算计!” 陈慕山眼神里带着些心疼,他气得连喊人带焦急:“九叔!” “九叔!” 心中急迫到不行,他撇下一头仍沉默觉得自己没错的华易,独自出门寻人。 听到屋子里的脚步声,婼瑛赶紧将手中的盆子放在青石砖地上,躲藏起来。 直到陈慕山离开着院子,直到院子外头已升起冉冉火把,她才彷徨的往少爷的书房里走。 只见,华易跪坐在地上,垂着头,沉默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 婼瑛想到之前少爷的言语,声音就有些发颤:“这段时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少爷要娶那女子,而那女子早就定了亲了,老爷知道了,更不愿意让少爷娶她,婼瑛你也应当知道少爷的性子,他撞了南墙,亦不会回头。” 是否因是太长时间的陪伴,使他只凭她的一个音,便能分辨,她是谁。 婼瑛想到不好的事情,有些害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易却苦笑了一下:“我上山去了,找了那绺子,后又挑拨那绺子去那家寻事,这不,那家小姐,今晚已出事儿了。” 婼瑛心里颤了一下:“你...你做了坏事...” 她是不敢相信,这个曾让她觉得踏实,又正直的少年,现下里做出了这种事情。 “为什么。”她追问。 “你怎么会这样做。” 华易侧过头,望着她,平平淡淡:“明天一早,靖观山上的土匪夜里掳走了秋家三小姐的消息,便会传出来。” 婼瑛蹙眉,完全不能理解华易的行为。 而华易这时候虽是嘴角一处微微发红,却又胸有成竹:“虽然,被掳走的人是二小姐,可谁会在乎这些呢。” 婼瑛越来越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我不明白。” “婼瑛,你不必明白,少爷他明白就够了。” 当陈慕山脸色阴沉的带着人赶赴去秋家时,秋玉芜早已经被那伙贼人掳走了。 秋文渊最是疑惑这夜半三更,家里刚遇了事情,怎会就又生人摆放了。 哆哆嗦嗦的,本就是被胡四九那行人吓坏了的,老脸上热泪还未擦干,忧心女儿又再度惶恐至极,苍老着声音就指着陈慕山跟他身后的那一群小伙子,冲着白志衡身边的下人急急命令道:“快去给我把他们赶出去!赶出去!锁门!快去!” 九叔上前连连解释:“我家是衿德大绸缎商陈家,这是我家少爷,听了你家遇事情了,连夜赶来的!” 秋文渊一愣,外加上疑惑:“这夜里黑漆漆,你们如何得知?” “自然是我家少爷挂心你家小姐!” 这时白志衡脸上苍白了一瞬,不免有些不悦神情望过去那边。 提到秋玉芜,秋文渊瞬间就没了气力,神情中充斥许多悲愤:“我这女儿啊...我这秋家门楣啊...这伙亡命之徒!老夫恨不得诛之泄愤! 而这时候,陈慕山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他俊脸上都透出慢慢杀意:“九叔,派人去追,天亮之前,我要她完好无损的下山来。” 九叔了解陈慕山的秉性,知道他绝不会如此便放弃那秋小姐,于是更加觉得是华易鲁莽了:“少爷,我这就去,要不先让小厮陪着您回府等?” 陈慕山哪里有心情回家去等,他回头看一眼,那秋府门外头站着的,满满腾腾足有七八十个青年壮小伙子,均是个个儿手中握着刀枪,老老实实的站的挺直,在那等着消息。 他摇摇头,声音透着恨意:“我没心情回府去,就在这里等,九叔,你记着,我在这里,等你把她给我带回来。” 那后面的话,说的极为重视,陈慕山自然也是有他难做的,他多想亲自上山去,将秋玉芜带下山来。 可又是不能如此,这一夜,这事儿必然是会传出来的,到时候陈秉毅知道了,发现他因此还上了山,那玉芜嫁给自己,只会是难上加难。 他是无所谓的,千金万宝,抵不过他的心头好。 而儿女之情面前,永永远远是有家族无奈。 秋文渊一听说陈慕山的人要上山去救玉芜,心思活泛起来,但又觉得不妥当:“你们这外家的,管秋家的事儿,怎么说都是逾越...” 这时候陈慕山正是气儿不顺,他扭过来脸瞥秋文渊一眼,言语透着故意和冷寒:“不然呢,我看着她死?” 第17章 资格 九叔带着人连夜上山,这七八十壮实后生都举着火把,直映的这靖观山下一片火光。 秋文渊知道这陈家来头大,亦是不敢薄待,匆匆派了人去内院子照看秋玉桃,就又请了人看茶,亲自邀他正堂坐等。 而白志衡,眉头紧锁,虽不言语,却总是怀有忧愁的。 陈慕山坐在椅子上,杏仁茶端上来之前又镇了镇冰,因此十分凉爽。 “不知,陈公子这连夜而来,是如何得知的消息呢。” 秋文渊打量他,缓缓问道。 白志衡这时候也盯着他,心中奔腾的不行。 而陈慕山心中只担心着秋玉芜,始终肃着张脸:“我在府中听到了动静。” 好家伙,他家在麓钏街,如何能听到这庐江街的动静? 秋文渊不必细想,也知道这中间定有他不晓得的事情,因担心是女儿的操守问题,他老脸沉重着:“这次便是陈公子救了小女,只怕小女也不得活了。” 白志衡脸上闪过一丝悲鸿:“若玉芜能回来,我带她走也使得!” 陈慕山抬眼特地看向白志衡,寒凉着神情:“你带她走,你凭什么。” 白志衡察觉到他来者不善,更像是想得到秋玉芜的态度,于是皱眉冷问:“我与二妹妹是打小定下的亲事,又如何不得带走她?” “倒是你,这忽然冒出来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谈论她?” 说着,他不免气得满脸涨红,声音更是不悦,带着之前陈慕山刚一进门的愤怒。 而陈慕山却始终不急不慢的,甚至发笑,淡淡然的回敬:“资格?你同我谈论资格?” “我只告诉你,能娶她的人,只能是我陈慕山。” 字字句句,倨傲不训,却胸有成竹般。 秋文渊脸上忽的不明朗了,他老眉高皱:“陈公子,你如此言语,怕是太过逾越了。” 而白志衡早已经忍不了,他站起身,往陈慕山这边来,愤然道:“你凭什么说这些话出来?平白侮了二妹妹的名声!” 陈慕山只是冷笑,微微不屑看他:“我还能是凭什么,自然是凭我有这样的能力。” “不然难道是你带着人上山去?” 陈慕山盯着面前的白志衡,他已经羞愤难当了。 陈慕山淡漠挑眉:“书香门第,这一代代传下来的,就是无贞宁死是吗。” “只可怜了那样一个风华正好的姑娘,投生在这明晃晃的“书香家”!” 秋文渊面子上挂不住:“那是她的命!总不能因个女子便毁了家声名誉!” 白志衡却在此刻扭头看向秋文渊,神情带着难以置信:“伯父?” 这时,满生从门口跑进来:“老爷!老爷!出事儿了!” 秋文渊今天是被这伙子忽然下山的土匪们吓得腿肚子都哆嗦,这时候满生又说出事儿了,他几乎是连挺都不敢听。 白志衡先迫切的问:“怎么回事?” “是外头...外头有山贼...”满生跑的气喘吁吁,话都未说完,秋文渊听着又觉得奇怪和恐惧:“那伙子人不是刚走吗?!” “是那伙人!那伙人单枪匹马的下山从这庐江街一直跑马到头!到了头,还一直满大街的吵吵嚷嚷说是抢了咱们家三小姐!特地炫耀的!” 满生涨红了脸说完话,秋文渊只觉得要疯了,他颤颤巍巍的后退了两步,捂着头,沉声疲倦道:“三小姐?” “三小姐不是在内院子里昏着呢嘛?!” 秋文渊暴怒,有种崩溃的歇斯底里:“赶紧给我派人去后院看守!去啊!” 而陈慕山,却微微攥起了拳头。 他反复思索之前华易的话里有话,觉得这中间有很多的蹊跷之处。 而白志衡,更是怀疑的看着他,冷冷的探问:“陈公子,您这神情,恐怕是知道什么吧。” 他木着脸,寒着目光:“我能知道些什么?我只知道,得尽快把我的心上人带回我的身边!” “你!”白志衡被他激的几乎愤怒的要冲上来,后又被满生与秋文渊拦住。 秋文渊怒怒出声:“好了!本就好些子烂事情!志衡你还要生事端吗?!” “伯父!这人他出口便轻薄二妹妹!志衡是在忍受不了!” 白志衡沉痛出声,甚至是想指着他,叫他滚出秋家去。 可后又想,自己,哪有这个资格呢。 这秋家,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家啊。 他不免有些气虚,顿了顿,又听见身边秋文渊的声音传来。 “志衡,你先回屋子吧,等天亮了,咱们再商议玉芜的事情。” 白志衡脚步一颤:“伯父,二妹妹如今死生未卜,我如何能...” “回去吧志衡,你在这里,又能成什么事情呢。” 秋文渊叹了口气,劝说道。 而这句话,绝对是刺痛了白志衡那脆弱的尊严,他几乎是瞬间便惨白了脸。 而山上的秋玉芜,此刻也并不好过。 她被人绑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同跟她绑在一起的,还有阿绣,桂芝和琼沅。 琼沅这时候还在哭,而桂芝已经收声了。 阿绣是不怎么会哭的那种姑娘,但这不代表她就不害怕。 秋玉芜打量着山寨子里的屋子四周:“别哭了,好好看看周围的摆设,将我们三人绑在这屋子里,分明是要求财啊。” 琼沅这时候觉得自己都已经是这种遭遇了,一心埋怨秋家不作为,于是说话也不管不顾的,只一味哀怨:“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若不是在秋家做事,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正说着话,身旁桂芝冷不丁骂她:“若不是在秋家做事,你早大街上饿死了!不知道感恩的东西!你现在还说出这种话来?!” 阿绣心乱如麻,怕得不行,见她们姐妹之间争执严重,忍不住圆场:“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思在这里吵架?不怕死的吗?” 秋玉芜根本就没工夫搭理琼沅的那些废话,她现在担心的,是土匪们要的赎金,那空壳子秋家给不起。 毕竟,这是三个人呢。 而秋文渊就这点好,读书读傻了,绝对会坚守道义,要么,就救三个人,回去酌情再行处置,而要么,就是一个都不救。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忽然,外头有人一脚将门踹开,凶狠的很,刚一进门,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声音,秋玉芜是忘不了的。 只是琼沅阿绣还有桂芝被胡四九吓了一跳,几乎是集体尖利着嗓子哀嚎。 胡四九见状立刻恶着脸一脚踹过去。 倒霉的桂芝,便挨上了这一脚。 桂芝无论怎么说也是个弱女子,胡四九这一脚不轻的,直奔着她胸口去了。桂芝事后直接躺在地上,几乎是要断气的样子。 琼沅这时候很害怕,又怕自己也会挨上这一脚,连忙的往阿绣的身上躲去。 而胡四九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他似乎是故意当着秋玉芜的面儿这么残忍的。 秋玉芜蹙眉看着胡四九的手段,只见他一直粗壮手臂,揽过琼沅,吓得琼沅直接求饶:“别!别这样!” 而胡四九只是狠狠的拽住她的头发,几乎是是想杀了她一样的:“别?到了我这儿,还由的了你去做主?!” “你别杀我!你别杀我啊你!”琼沅哭的很惨,甚至是可怜兮兮。 秋玉芜再也受不了这境况,只是她依旧要照顾脸面,于是冷冷的问胡四九:“你到底要做什么?” 而胡四九这时候见她主动跟自己搭话,于是笑笑,松开拽住琼沅头发的手:“你不怕吗?” 秋玉芜心里叹气,但面上还要维持淡然:“不怕?我怎么可能不怕,你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丫鬟,而我这时候手脚都被捆着,我得多害怕下一个倒霉的会轮到我?” 胡四九打量她,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姑娘:“可你这神情,分明是料定了我不会动你。” “明明,刚刚在山下,你还不是这个样子。”他疑惑。 之前在山下,胡四九明明注意到秋玉芜脸上的神情,灰暗而决绝。 可此刻,却又多了许多的从容淡定。 “你掳我们上山,真是要毁了我们,早不会将我们安置在这屋子中。”秋玉芜道。 “屋子里摆设一般,恐怕也不是你的屋子,所以你要的,也不是我们的人,是我秋家的赎金吧。” 这一句的胸有成竹,其实是心里没谱的。 秋玉芜也很虚,她只能是诈胡四九心思简单,会以为自己早已料定了事情的发展。 “你怎么知道。”胡四九不得不去佩服秋玉芜的脑子。 她见状是自己猜对了,不由轻松了些,故作幽幽:“那你想要多少银钱?” 胡四九有些懵然,但很快恢复以往那残酷样子:“你觉得你值多少钱呢。” 秋玉芜不语。 而胡四九的话还在继续,只是语气中更多了不舍:“我是真不愿意再送你下山啊,不然,你跟了我吧?” “你看,若是你这样下山去,清白名声也毁了不是?日后,哪里有人家敢要你啊?” 他还在引诱,然而秋玉芜又不是傻子,她冷笑:“我就是毁了清白,自然也能去庵堂,常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何必来你这煞气重重之地折磨自己?” 第18章 正妻之位 山下,秋府中的人已坐不住,陈慕山正有一下每一下的抚那掌中茶杯,正不耐烦,忽听前方声响。 是跟着九叔的年轻仆人。 那人跑着过来,喘着粗气:“少爷,我们跟着九爷上山了,那伙子匪贼要五千金才放人的,这会九爷正在山上周旋呢,要我速速下来传话!” 五千金? 秋文渊险些要坐不住。 如今这诺达秋府,辉煌不再,五千金? 他甚至都不好意思叫来管家卞叔,他怕当着陈慕山的面丢人。 陈慕山这时候几乎是毫不迟疑:“还愣着做什么,拿钱去啊。” 而秋文渊才缓缓开口:“且慢...” 后面那句没钱,他却始终说不出来。 陈慕山侧头看他,目光有些不善:“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公子,你看着更深露重的,我...我一时恐怕凑不到那么多银钱。” 后头的话,说的叫他窘迫,但好在,是硬撑着讲完。 陈慕山心中有些数,这老爷子是最能花钱的,之前调查秋玉芜家时,就已经将这老爷子本性调查的清楚明白。 这秋家,如今是空壳子,五千金,怕是真困难。 但其实陈慕山是真的没有所谓的。 五千金,他出了也无妨,反正是为了自己的女人。 顺便,拿这件事儿压掉她身上捆着的亲事,一举两得。 月色寒寒,夜凉如水,陈慕山那将手中那抚出温度的小茶杯转转往茶桌上那么一搁。 轻轻一声。 随后,他如常开口:“这五千金,我出了。” 秋文渊脸上神情动容,而不远处站着的满生却忽然皱眉。 “就当是,我予给秋家的初金吧。” 初金? 那是衿德城家小儿女成婚时,男方送给女方的第一个礼金。 秋文渊明显是有些接受不了:“可是小女玉芜已有婚配,秋时便会...” “我只会对我自己的女人好。” 陈慕山不等秋文渊说完话,便直接开口,话语之中,明里暗里,透着意思。 满生这时候几乎是要拔腿就跑,而秋文渊发现后怒吼一声,喊人要将他给拦住。 “满生!你给我站住!” “来人啊,把他给我拦下!” 而满生这时候却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不忿,他被三两年轻仆人拽住,几乎是狼狈的要跪在地上。 “老爷!老爷!二小姐是要嫁给我家少爷的!这是不能改变的啊!”他悲声哭喊。 “我家少爷那人您知道的!认死理!您可不能如此便...” “秋老爷,我耐心有限,如今我便只给您三个数,若您之意不收下我这初金,那这大半夜的,我就不出来找罪受了。” “还有,您是聪明人,当知嫁给我衿德陈家,要比上了山的新娘子好上多好倍。” 秋文渊因这一句话,彻底绝望。 是啊,若是玉芜就此真的上了山再下不来,那这名声就算是毁了,连带着玉桃都不好嫁人。 “3。”陈慕山冷冷开口,有恃无恐。 秋文渊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陈公子!” 满生哭喊声不断:“老爷!您是读书人啊!读书人!可不能不重规矩体统啊...!” “2.”陈慕山微微皱眉,语调冷下来:“秋老爷,您如今,可就剩这一个数儿了。” “1。” 陈慕山毫不停顿,残忍出口,随后又见秋文渊正老脸为难,遂站起身来,便作势要走,且冷漠异常。 见他真的要走,秋文渊上前欲阻拦,而身后满生却大嚷道:“老爷!您不能如此啊!我家少爷他...!” “陈公子留步!”秋文渊这下才有了几分气魄,却是破罐破摔,咬紧了牙关:“陈公子,我家小女,也是饱读诗书,常明识礼的长大,老朽知你家大业大,富贵荣华,可若非是正妻之位,老朽决不允小女出嫁!” 这是他给自己,也是给整个秋家,最后的尊严感。 陈慕山听到这里,终于停下脚步,高大的个子转过身,却微微带着笑意:“秋老爷,慕山自然是要娶她为正妻的。” “除去她,没人有资格坐在我身旁。” 他掷地有声,给出这个认真的承诺。 那头秋文渊的声音在发颤,身后满生的喊声也带着恨意:“老爷!老爷!二小姐跟我家少爷,他们可是打小定下的婚啊!” 而秋文渊这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虚虚弱弱:“允...” 秋府这一夜里,是真的不得安宁了。 秋文渊怕满生发疯,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于是叫下人将他押去了柴房,而那头陈慕山也未闲着,他正欲拨人回府筹赎金,而那秋家寂寞寒凉的院子大门前,却晃晃进来个人影。 那人细细长长,个子高高,清秀却冷漠的脸上带着忠诚跟恭敬,华易这时一步步走进院子,进来堂厅,低头,沉沉冲陈慕山道:“少爷。” 这时的陈慕山如何愿见到他,他心中还在恼他,于是话里话外也都是不客气:“你来做什么?” 华易淡淡然,笑,却更多是温然的解释:“我来,帮少爷做事。” 陈慕山冷着语调:“不必了,你且回府去吧,我近日都不愿再见到你。” 因这几句话,华易却也是毫无情绪上的转变,只是更多的表达自己的忠诚:“少爷,我是带着赎金来的,八千金,分文不少。” 八千金?秋文渊开始怀疑了。 之前的赎金是五千金,这八千金是何意思?还有,陈慕山还没来得及回去筹赎金,那这人,他又是怎么得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思索再三,又三,可却还是因底气不足,而不敢将话问出口去,秋文渊只得盯着陈慕山,注意他接下来的动作。 而陈慕山,也确实没有令他失望,他并未询问八千金的缘由,便匆匆吩咐人上山去了。 可能是真的挂记在心吧,陈慕山并没有继续等下来。 他起身,向秋文渊告别:“我心中牵挂,实在是没办法一直这样等下去,便先行一步离开,去靖观山带她回来,您无需记挂,我一定将她带回来。” 连夜映衬着火光,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赎金上山去。 而山上,九叔正坐在寨子正堂里,等着赎金来好领人走。 但有些事情往往不会顺遂人心。 胡四九贼心不死,又贪图秋玉芜,不愿放任,见身旁还有两个姑娘,便动了坏心眼。 他想都没想,冲外头喊,唤来两个男子。 “给我把这两个打昏过去,绑好了,塞进麻袋,去山腰那边等,一手收了赎金上来,在放人。” 秋玉芜这时才反应过来胡四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不放过我?却要全部的赎金?!” 而胡四九此时此刻残忍的解开事实真相:“小娘子,你长得这么漂亮,我胡四九疼爱都舍不得,何况是将你放走?” “还有啊,我告诉你,可千万别以为那山下陈家的,是什么好东西!” “你是不知道,我下山,能去你们家一遭,可都是那陈家的出的主意!” 秋玉芜不敢细想:“你说什么呢!” 胡四九鄙夷发笑:“说什么?那日我初次见到你,便觉得你十分可人!可惜被那陈家少爷抢先一步,而后,我并没有将你是何人调查清楚。” 秋玉芜紧紧盯着胡四九,生怕会漏掉他的一个表情。 胡四九掐掐她的脸,继续道:“我日日夜夜可都在想着你啊,只是那日走的匆忙,却是没办法寻找你的具体信息。” “老天眷顾,竟让陈家的人上山来,跟我说,秋家二姑娘模样好的很!且我之前还是见过的!” 秋玉芜听到这里,才开始记得要问话:“陈家,是哪个陈家?” 而胡四九却直截了当:“自然是大绸缎商陈家!” 这句话罢,秋玉芜彻底绝望。 陈慕山?真的是陈慕山吗?那个曾说要娶自己的,风流公子哥? 可是现在又是什么状况?他要人上山来,让土匪去自己家抢自己? 这是否有些奇怪? 许是想让秋玉芜明白这一切,胡四九竟然继续说下去:“那人好心机手段,要我抢了你家,再顺便将你也掳走,随后将抢了你家三姑娘的消息放出去,这样,既不会毁你的清白名声,又能达成他所愿,我呢,之后向秋家索要钱财,也不算是损失。” 这一切,就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甚至,是光明正大,好不觉得会因此而羞愧的。 秋玉芜气得不行,听到这里,她几乎是要将陈慕山的祖宗十八辈都骂一遍。 天煞的魔星,他这样做,是等着秋家没钱赎她,随后他再装作慈悲的施于援手,然后自己卑微的,想尽办法的去回报他? 简直是黑了心肠了!她气急。 胡四九痴迷的望着她:“可是啊,他也没想到,我会临时反水啊。” “我告诉你,小娘子,老子才不会把你让出去,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屈辱,这一次,我要让这屈辱加倍的回返给他!” 秋玉芜这时候瞪着他,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气得哆嗦:“你也是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娘子生气起来,也这么漂亮!”他狞笑,甚至放浪形骸的探出手去,意欲摸她的腰。 秋玉芜厉声骂道:“混账!别过来!” 胡四九怎会害怕,他甚至是好脾气的开始跟她滑腻腻的讲话:“混账?我是英雄啊,我救你离开那山下城里压抑毫无自由的四方天地。” “你也不想想,你就算是嫁给陈家那小子,又能得到多少的自由与畅怀心绪?你跟着我,我保证好好对你,且真的待你好,予以真心,这山,河,任你自由,不必那山下规规矩矩的一辈子强上百倍?” 第19章 轻重 九叔坐在山寨的正堂里等当家,然而却先等到了自家少爷。 他连忙站起身来,有些惊讶:“少爷,您怎么来了?” 陈慕山却不谈论及自身,透露担忧道:“她人呢。” 九叔连忙:“这不等赎金呢嘛,我已经跟那贼人商议好,赎金一到,立马放人。” 陈慕山心中只担心秋玉芜安危:“去找人来。” 这时华易沉默不语,低着头飞快往里头走,九叔看在眼里,皱了眉。 这熟悉的,就好像是之前来过的一样。 而请出来的人却不是胡四九,确切的说,华易是连胡四九的面都没见到。他站在院里越寻思越觉得事情不对,甚至是有些觉得不妙。 只见出来的那男子像是个管事情的,他指示着手下,将个大麻袋扔在他的面前,那麻袋里似乎是有两三个人形,却均是不动。 九叔狐疑,不想表露,于是只试探着问:“你们当家这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似乎颇为得意:“我们当家仗义,您家交了赎金,我们这头自然会将人送出来!” 陈慕山立刻俯下身欲将麻袋打开,而脑袋此时立即被抵上了一把枪。 冰凉凉的,透着杀意。 那男子声音带着张扬,丝毫不管不顾枪口指着的人是谁:“我们当家的说了,您要是想看看人,便要出去山寨的,若在这里检查,我们可是不依的。” “你给我把枪放下!”九叔见状怒道。 “知道你枪口下的人是谁吗?敢碰一下试试,衿德陈家,能弄死你一个山寨!”华易咬着牙,心中带狠。 而陈慕山,他是个奇人,现如今心思已全然都不再他自己身上。 伸手轻轻摸了摸那麻袋里的人。皱眉而冷冷:“这不是她。” 那本来张扬得意的男子此刻忽变了神色:“这里头可是三个人呢!大少爷摸错了也是正常!” 而陈慕山此刻挑眉:“摸错?都是女人,摸着谁都是一样的,可这三个里头,没有我的女人。” 说着,他毫不畏惧的抬头,一瞬,便是脑门抵住枪口,冷冷发问:“我的女人呢。” 那人持枪的手忽的颤抖了一下,却想到当家的吩咐,于是只能死撑:“少爷这说的是什么...” 砰的一声。 是九叔趁机给了他胸膛一脚。 那人是个生手,估计才落草为寇没多久,十分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九叔一脚踹上去的时候,直接将他踹的趴在地上了,枪也被扔了出去,甚是狼狈。 华易见状走过去从容捡起地上的枪,而后缓缓将枪对在他身上,面无表情,等陈慕山的意思。 那人。却早被吓得要尿裤子,结结巴巴的,竟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别别...!您别动手!”他恐惧的不行。 华易却轻轻微笑了一下:“我动什么手啊,自然是主子让我动手时,我才会动手的啊。” 这话,前半句说出来的时候还好些,而后半句,却是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那男子脸上都灰了,只是哭嚷道:“我还年轻啊...!” 陈慕山咬牙站起身,十分克制自己的愤怒情绪,言语深深,用些力度:“我的人呢。” 九叔这时上前又是一脚揣在他脑袋上,厉声呵斥:“说话!” “不...不...不知道啊!”那人十分可怜,抱头痛哭。 而华易十分伶俐,明白陈慕山的心意,于是根本就也不惯着他,冰凉的手拿着枪,枪口顺着他的脑袋往身上移,移到腹部的时候,他停止了动作。 男子已然是恐惧到了一个几点,甚至连求饶都要不会了,他哭道:“爷!大爷!我就是一个小喽喽啊!您杀了我...您杀了我也算不得什么啊!” “您就行行好!您放了我吧!来时...” 而华易这时候厉着眼神:“少废话,人呢。” 那小喽喽还是在迟疑,而后华易直接开枪,冲着他脑袋旁的一寸处。 砰的一声巨响,在他耳边,他瞬间耳聋。而后连害怕都要忘记。 而华易却丝毫都不当心:“我告诉你,再不说实话,下一枪,就打在你脑袋上。” 陈慕山已然愤怒升腾,只是他持着姿态,生生克制这份杀意,装作是云淡风轻:“算了,一个小喽喽,不知道的事情多也很正常。” 这话,像是要放了他,男子顿时眼神中透露出光芒。 可这句话还没说完,后面那句话,陈慕山几乎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杀了吧,反正,他活着也没用。” 淡淡然的这一句,足够令人恐惧万分。 华易毫不迟疑:“是。” 话罢,那枪口便稳稳指向他的脑袋。 男子终于忍不了,崩溃:“爷!我说!我说!您别杀了我啊您!” “那贵家的小姐,被当家的劫持上来,当家的反悔,说另两个可以不要,但这个,绝不放,这才...这才让我来骗你们的啊!” 陈慕山清隽的脸上这时闪过一抹肃杀,他直站着,拳头早已攥的紧紧,而后几乎是要将牙齿咬碎:“九叔,东西都带了吗?” 九叔一愣:“您是说...” 陈慕山这时寒着眼神,望向那倒在地上颤抖不已的男子:“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甭当只有他手里有家伙,我衿德陈家昌盛了这么些年,到了我这一辈,我只要那个女人,你要是言而无信,我就屠了你这寨子,鱼死网破。为心爱的女人战,不丢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那边,秋玉芜与胡四九,正周旋。 胡四九身上恶习太多,首先是那眼神,看人色眯眯,几乎是要将她看透,秋玉芜忍着心中复杂的厌恶,开口:“你真的不让我走?” “可你受了那些钱,就不怕报复?” 而胡四九现在是上了色劲,早已置生死于肚外。 “报复?报复也不是这一刻的事儿,这一刻,是我跟小娘子的事儿。” 他说着,笑的恶心人,脸上的刀疤赫然发瘆。 哐当! 屋子的门竟被人踹开。 首个进来的,穿长衫马褂,面容清隽,个子高高,眉眼带着清冷的狠意。 而此时此刻秋玉芜见到他时,心中是复杂的。 一方面,自己如今这番遭遇,全是拜他所赐。 而另一方面,他,似乎又像是来救自己的。 这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秋玉芜不由得依旧冷冷旁观了。 陈慕山身后,只跟着九叔跟华易,很明显,这是寨子把那些人给提前扣下了,就是因为害怕他们反扑。 而胡四九这时候心里也正是恼火着,他怒道:“做什么!” 可很快,有反应过来,这陈慕山如此愤怒的踹开门,看样子是识破了他的计,是来要人的了。 而他也不藏着掖着,直爽一乐:“呦,这不是陈公子吗。” 看到旁边站着华易,胡四九话中无德:“华小爷这是怎么了,咬牙切齿的,难不成是我这寨子里照顾不周?” 而陈慕山多余的一句废话都没有,只望着不远处坐在桌台前的秋玉芜,隐藏著内心深处的热与心疼,化作淡淡两字:“过来。” 秋玉芜正发怔,而后身旁有胡四九狠狠拽住她的胳膊:“我看谁敢!” 九叔这时候手中举起一物,当着胡四九的面扔过去。 啪嗒一声。 是一块成色不太好的碧玉项链,上头杂质略多,翠的苍白寒霜。 “认识这东西吧。”九叔冷冷问。 胡四九顺着望下去,拽着秋玉芜胳膊的手瞬间就无力了。 甚至,是语气都开始发颤:“这东西...这东西你在哪里拿的!” 华易这时威胁开口:“城西馄饨巷子北角楼,你老子娘住的地方。” 秋玉芜疑惑的看了胡四九一眼,还未想到什么,就又听陈慕山威胁:“华易前脚找你做事,后脚,就留下这个后路来,怕的,就是你临时反水。” “如今我也就你一个机会,我知你娘遇人不淑,继父害得你落草为寇,你虽心中恨着他们二人,却终是放不下自己亲娘,月月到了日子,便寄钱去那北角楼511室,是与不是?” 胡四九逞强认下:“是。” 而陈慕山直接戳他命线:“我呢,没什么耐心,脾气又不好,只给你这一个选择。” “要么,你不把她还给我,我杀掉你娘。” “要么,你把她还给我,我既往不咎这一切。” 秋玉芜此刻没有言语,她微微垂下头,眉眼皆潋着神情,静默无声。 而陈慕山,甚至是连眼神都不愿离开她半刻。 胡四九已然没有讲话,他眼神中都是恨意和羞耻。 陈慕山这时安然开口:“秋玉芜,来我身边。” 这屋子静下来,没声音,秋玉芜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望过去。 “来啊。” 陈慕山又再次轻轻的唤她,目光良善而温暖,似是引诱一般。 秋玉芜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控着发虚的两条腿,扶着桌子,看了身旁的胡四九一眼。 而胡四九此刻,也正在死死的盯着她。 那眼神,凶恶的像是要活活吃了她。 陈慕山再也忍不了:“胡四九,你给我后退几步!你吓到她了!” 气氛中,忽然有一丝微妙转变,明明这是个严肃恐怖的场面。却硬生生被陈慕山给转变了。 胡四九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女人,这大少爷就这么看重? 是,这女人好看,他也喜欢,可老子娘姓命在前,他是毫不犹豫的就能放弃的。 女人,没了再抢呗,老子娘,那他妈是生自己的人。 第20章 黑漆漆 那片黑漆漆的山林之地,恐怕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了。 陈慕山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曾松开,就那样领着她,似乎是再走往山下去的路。 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不该争执,于是她也只是微微蹙眉,衬着陈家下人们手中高举的火把,将脚下的路一步步走的踏实安稳。 耳畔响起的,皆是火把燃烧和人们下山的脚步声,九叔跟华易走在最前面探路,而这一刻的安宁却不长,带着的是身后传来下人们的痛喊跟枪声。 陈慕山见状紧紧攥住秋玉芜的手,皱眉回过身去望。 秋玉芜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她一下就想到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直接道:“或许是胡四九反水,他是要杀了我们!” 陈慕山半天没有言语,眼神寒冷的像是冬天的尖锐冰针,万分杀意腾腾。 九叔跟华易这时候冲过来,手中举着火把,正烧的滋滋啦啦。 “少爷,您带着些人跟秋小姐先走!我和九叔带着剩下的人处理这状况。” 此刻,秋玉芜耳边,已经是枪声阵阵,甚至是震耳欲聋。 火把燃烧的味道,呛得她有些头昏:“陈慕山,不行,这是山上,咱们打不过这些山匪的,他们是把山当成家的!” 而劝说,却没有九叔跟华易两个人离开的脚步快。 她才缓缓定住神,发现尘埃落定,那两人早带着一拨人往回去了。 陈慕山此刻拉着她开始跑,跑的她褂裙子都要飞起来,绣鞋都被磨破边子,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随着二三十个年轻仆人,只是这些仆人虽是男子,却不顶事儿。 还未完全脱离山上,却已经是跑丢了有十几个。秋玉芜不住的回头去往,后方,有的是枪声与受伤之人喊叫之音,凄凄惨惨的,在黑暗的靖观山上显得尤为骇人。 不知是跑了多久,秋玉芜使劲的拽拽陈慕山的衣服,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不行!我真的跑不动了!” 那时身后,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仆人,陈家的仆人也逃命似的跑过来,却是带着哭腔:“少爷,这路咱们似乎没见过啊,天黑黑的,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出路啊。” 陈慕山铁青着脸,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拽着面色涨红又憔悴的秋玉芜。 秋玉芜机敏,见他如此不语,知道定是迷路了。 而后方,是枪声,却已听不见太多人的凄惨叫嚷之音,只剩下,马蹄阵阵,外加着往天上打枪的胡四九,得意洋洋的猖狂笑音。 可能是她太敏感,又可能那马蹄阵阵,是她慌乱之中听错了的结果。 可无论如何,她始终是悬着心:“你听,听到后面的声音了吗。” 陈慕山一愣:“什么?” 秋玉芜这才疲惫的看向他的脸:“我听到,我听到身后声音,马蹄阵阵,枪声坏人...” 陈慕山却满脸写着疑问,只是他并未真正表现出来,只是静静默默:“你听错了。” 秋玉芜平静摇头,刚想说些什么,而后陈慕山却拉着她就往前走。身后是仆人们跟着,洋洋散散的跟,刚刚跑山跑的,大家都累了,甚至,有些人手中的火把都扔了,摔得浑身是伤,为了活命,还要勉强的忍痛站起身来。 “你怎么会来救我。” 秋玉芜忽然问,这时候她正被陈慕山拽扯着往前走,虽然,谁都不知道前方究竟是不是下山的路。 陈慕山听到这个问题,怔了一下,他平平淡淡的开口:“我要娶你。” 秋玉芜的坏心情就在这时候爆发了。 她现在很渴,很无辜的被陈慕山害的绑上山来,又无法反抗的差点真的失去清白。 而这人,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又来救她? 她恨得牙根都痒痒:“你做梦!” “你连心肠都是黑的!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秋玉芜气得哆嗦,意欲挣脱他的手,可又被陈慕山转过头来,握得更紧:“我告诉你,现在不是你我争执的时候,你应该知道的。” 是,现在局面未明朗,九叔跟华易以及那些家仆都没有动静,谁也不知道,身后那些土匪如今究竟是什么境况。 可心中就是有着这口气啊。被他害成这样的气啊。 秋玉芜愤怒中,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你把我害到被绑上山,你凭什么现在又能信誓旦旦的说这些话?” 陈慕山凝视着她:“我没有。” 秋玉芜却无法再去相信,遂冷笑:“你没有,你陈慕山没有做,难道是谁替你做的?” “胡四九对我说了的啊,是你遣人上山的,是你家的人!” 那身后众仆,皆有些意外这位年纪轻轻的书香世家小姐,居然会在这种时刻发火。 陈慕山脸面不好看,冷冷问:“无论怎样,我来救你了,我不让你跟土匪,你难道不该对我感恩吗?!” 感恩?!!她冷笑的差点哆嗦:“陈慕山!感恩?你居然敢对我说这两个字?我恨不得直接把你从山上推下去!你怎么不说若不是你让土匪捆我上山这一遭烂事儿啊?” 这夜里黑漆漆的,家仆们不敢掺和进来他俩的争吵,只有一个稍微大胆的,走过来一些,像是劝说,又像是苦求:“少爷,咱们还是先找路吧,这...我真是怕后面的贼人们追过来啊...” 陈慕山早被秋玉芜激的脾气起来,他似乎是粗粗的呼了呼气息,随后狠狠的瞪了秋玉芜一眼,冲身后的仆人正经道:“举着火把,前面探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下山的路,走得十分不安生。 先是身后又仆人因没有火把照明问题而摔跤,秋玉芜听到重重声音似乎还是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漆黑色山林周围,似有人在打量着他们。 那马蹄声,从阵阵,变成了零星,却依旧是种威胁感。 她又再次的紧紧拽了一下陈慕山牵着自己的手,而后靠近他,小声的问:“你听见了吗。” 这种危急时刻,似乎总是要摒弃前嫌才能转危为安的。 她不得不佩服陈慕山的淡然自若了。 他高举着手中火把,似乎是在招摇一样。 侧过头,轻轻缓缓小声的道:“他们在小规模人马的包围我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那话语中的热热气息,直冲着她的耳朵,秋玉芜脸红,但好在是夜里,他看不清这些。 “你是说,火把出卖了我们?”她红着脸,一本正经。 “你信不信我。”陈慕山百拉着她边洋洋散散的往外走,边小声的问。 在后面仆人的眼中,这两人,是有些奇怪。 明明刚刚还在针锋相对,而后,却又挨靠的这么近,近的就好像新婚燕尔。一时,身后的人都在开他们的玩笑,只是不敢大声,之感微微发出些许笑意。 跟兄弟们躲在不远处的胡四九气得咬牙,心想这女人真是浪荡,刚刚还是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做派,而月亮下头,暗处却开始勾三搭四,跟个勾栏女子有何不同? 他心中气不过,手里握着枪,都想要打去了。 结果身边的小兄弟拦住他,悄声音的对他道:“别,大哥,您这时候动手,身后那帮人听到声音不就会赶过来了吗,咱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给甩掉的。” 胡四九气得语气带着恨意:“这女子,真...” 那小弟怕他气性太大,会使得这场小战失败,于是又抢先道:“大哥,别担心啊,前面不是有条河吗,咱们就等着他们过了河再收拾!到时候,身后那帮难缠的就是听着枪声跑过来了,过河却也是需要时间的啊,到那时,咱们早夺回失去的了!” 胡四九咬牙:“给我盯仔细了,人一旦过河,直接开枪!除了那个女子,剩下的,不留活口!” 陈慕山这边,早早嗅到不对劲。 他一直拉着秋玉芜的手,又淡淡揶揄她:“行啊你,小家碧玉原来也这么灵力机敏啊。” 秋玉芜没空搭理他的无赖,蹙眉道:“你是不怕死的吗?” “眼前的局面不明朗,你也知道有什么问题,现在还问我这些无聊的话?” 陈慕山眼睛透着恣意,又似乎是早有主意:“那你到底信不信我啊。” 秋玉芜气结,又是这句话。 她没好气的,冷冷小声:“信你?信你我不如去自挂东南枝!” 东南枝。陈慕山这时抓着她的手在慢慢收紧,嘴上,却依旧是淡定的孟浪:“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若有一天,是你愿为我豁出性命...” “陈大少爷放心好了,绝不会有那一天的。” 秋玉芜冷冰冰的打断他的话,并想绝了他的念想:“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哦,志衡哥哥嘛。” 陈慕山忽然笑出声,神情中多有不屑:“只是你志衡哥哥此时,被父亲喝令回房休息了,估计明早睁开眼睛,才能见到你了。” “陈慕山!”秋玉芜愤怒,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就在这时,陈慕山忽然回头看她,似乎认真:“前面是金谷河,水流湍急,汹涌能吞人姓命。” 秋玉芜火气正大,可当陈慕山对自己正经的时候,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那份脾气,她心中气得不行,转头看向那哗啦啦黑压压的河水,气道:“那又怎么了?你跳下去好了!” 陈慕山就轻笑,他是喜欢她生气的,但如果他们能先找个僻静处,似乎会更好一些。 陈家仆人这时候已然全部过来,陈慕山冲他们小声吩咐道:“以我摔掉火把为号,你们四散逃跑,能下山的下山,下不了山的,找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去,等天一亮堂,就寻机会下山回府。” 那些仆人还疑惑为何要熄灭火把,陈慕山这时是少有的正式:“我们被土匪盯上了。” 这话一出,他猛地将手中火把狠狠往前方不远的河水中扔去。 只瞬间,陈家的那些仆人们却好似是得到号令一般,都纷纷将手中火把向前扔去,于不远处的胡四九眼中,就好像是在看一场烟火。 第21章 二十章:聘 起初胡四九不清楚秋玉芜这边的情况,一脸愕然的看着那一束束火把被扔到空中,闪烁着落进河水中湮灭。他只觉得似乎是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果不其然,随着那些闪烁纷飞的火把尽数灭掉,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陈家的仆人这时候已然四散去了,而秋玉芜,她被陈慕山拽扯着,拉去了不知何处的黑暗草丛中。 闭着眼睛,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被陈慕山紧紧的拦抱住,脸庞都贴着他的胸膛,耳畔,则是马蹄重重声音,并伴随胡四九骂娘。 “他奶奶的!这伙子奸诈之徒!竟然敢耍老子!” 而胡四九不知道,他恨的人,就在离他不远处的草丛中躲藏。 秋玉芜心都在砰砰跳,不光是她,她清楚地听到了陈慕山的心跳。 那心跳,带着种奇怪的感觉,又似乎是来自她自身的反应。 而陈慕山呢,他都不用低头,两个人已是挨得那么近,甚至,除去青青草香气,微风趁着夜色吹来,他嗅到秋玉芜的脖颈处的淡淡脂粉香。 耳畔的声音逐渐远去,胡四九那一行人是去了别处追逐,她轻推了陈慕山一把:“松开我。” 陈慕山不松手:“没走远呢。” 秋玉芜知道这是他故意说的,但由于却是羞愧,只低低的道:“不行。” 而陈慕山是风流的,他垂下头,在草地里,将脸埋进她脖颈处的肌肤,秋玉芜瞬间一愣,恐惧而惊愕,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慕山见状变本加厉的悠闲道:“知道我为了你花了多少金吗。” 秋玉芜抽气:“松开!” “但是为救你姓命,我觉得值了。” “回头下了山,我就给你加送聘,你这次,非嫁给我不可了。” 秋玉芜浑身冰冷,一动不动的卧在草丛中,只觉得有些虚空感,那是种隐隐的担忧,带着些焦虑,十分难熬:“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陈慕山冲着她脖颈吐气:“当然是我心里有你。” 秋玉芜几乎是败了所有的情绪:“我已有婚配,又怎么可能嫁给你?” “你父亲允了。” 这是那夜里,最后的一句话,他们之间。 陈慕山听着那帮土匪逐渐远离的声音,扯着秋玉芜的胳膊就往下山的路走。 其实这算是他头一回上这靖观山上来,上山时,路就记了一遍,草草的,但他担心秋玉芜,硬生生的将这段路完全记住,带着秋玉芜,冷着脸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秋玉芜只觉得自己的胳膊似乎都要不过血了,陈慕山紧紧拽着,她甚至觉得胳膊有些发痛。 而陈慕山却不在跟他讲话,似乎是之前她说的话,惹了他的不痛快。 而这样的事情,却还没有到头。 他们下山的时候,不见陈家仆人的身影,他们只能顺着土路走,往熟悉的大道上赶。 秋玉芜是在走不动了,而陈慕山依旧拽着她,她不禁憔悴道:“我真的太累了!” 陈慕山这时候用力一扯她,带着些狠,更多的是激:“现在就累了?就不怕他们追过来?” 秋玉芜没说话,但情绪已经很低落。 她的两条腿疼的都像是要断了一样,而且脚上穿的锦绣鞋早已被这山上尖锐石子磨出口子来。 她是真的受不住。 而陈慕山,很明显话里话外都是在逼她。 她正欲下决心,却腿上一松,再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被陈慕山背在身上了。 这次她没说话,她怕自己会影响他。 而这样的行为,在她心中被自己谴责。 陈慕山背着她,边走,变笑了:“你说你啊你,千说万说的不要嫁给我,可我碰了你,这更深露重的,你我两个人又如此亲密,恐怕是你跟你那志衡哥哥,这么多年都没有...” “陈慕山!”秋玉芜羞极反怒。 “诶!”陈慕山揶揄。 忽然,秋玉芜看到他后背的衣衫上,有一道很明显的深深口子,眼神完全盯过去的时候,忽有些疑惑。 再仔细的看,甚至用手摸上去,她听到陈慕山的忍痛闷哼。 “你这怎么弄得。”她不由得正经的问,再无法介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礼。 “不用你管。”陈慕山别扭。 “到底怎么弄的。”秋玉芜不高兴。 “不小心挂的,刚刚草丛里。” 陈慕山的声音,透着轻松,似乎是不想让秋玉芜多想:“你就别管了,我毕竟是个男人,花花草枝的刮伤又要不了命。” 那天夜里,黑的不行,那一整条通往大路的土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秋玉芜看不到他身上伤口的具体,甚至不知道他身上伤口究竟有多深。 直到他们双双归还了秋府。 夜半三更,秋府却是灯火通明,秋文渊坐在正堂,焦虑不安的等待着未知。 直到看府的后生们跑着来报,说二小姐回来了。 他惊喜过望,遂又看到不远处正往里来的陈慕山竟然背着秋玉芜,瞬间老脸就沉下来。 而秋玉芜并非是不想下来,但陈慕山不放。 直到秋文渊面色不好的走上前去,陈慕山这才脸面上带着笑意,又轻轻将她扶着落地,随后摆手俯道:“二姑娘我给您送回来了,明日,陈家会着人亲自来送聘,望伯父一定心中有数。” 聘? 秋玉芜扭头,不悦而反抗:“陈慕山?你疯了?” 陈慕山忽然一派正经模样看她:“我疯什么?我初金已然给了秋府,自然是要娶你过门的,光明正大。” 最后那声光明正大,说的是真光明正大般。 秋玉芜一直听到陈慕山说他要娶自己,但她总是当做是他胡诌。 想她早已定亲,那陈慕山凭何娶自己? “这事情...玉芜,为父...”秋文渊说话却忽然说不利索,迟疑减慢的态度,让秋玉芜有些觉得不安:“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秋玉芜忽的惊诧:“不对,土匪要的赎金,是他给的?!” 简直是倒了血霉,秋玉芜头痛欲裂:“父亲,您究竟是答应了他什么?!” “玉芜,事从权宜,这是无可奈何的,为父...为父亦十分的为难,你要知道,若明日你还未下山来,恐怕你的名声,是真的会被毁于一旦。而到了那时,整个秋府的清誉,都将不再...” 父亲似乎是在劝说她,而秋玉芜,心凉了半截:“所以,你要用陈府的钱救我的命?那为什么不自己拿赎金?!” 这话,刚一说出来,她又觉得可笑。 也是啊,就胡四九那群人,狮子大开口也是有可能的,而秋家,如今只不过是个颤颤巍巍的空壳子罢了,有何能利用的。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悲愤就多过无奈。 而似乎都是故意的,这世道轮回捉弄,父亲的声音带着忧虑重重传来。 “玉芜,人不可不重视诺言,你恐怕,不能嫁给志衡了。” 秋玉芜愣愣:“人不可不重视诺言,我为何不能嫁给他?” 秋文渊还没有讲话,陈慕山却直言冷冷:“如何嫁?在我今日救你之前,早于伯父商议好你我婚亲之事,如今,只差些正礼罢了!” 秋玉芜狠狠看他:“做梦。” “你放心好了,我会让这一切来得早一些,赶在秋初之前,完毕。” 陈慕山发笑,带着蓄谋已久的锐利盯着她:“说好的娶你,如今我做到了。” 夜暗透了,可能是打击太大,秋玉芜甚至不再去看父亲一眼,她低着头,说了句话。 “父亲,我不能嫁给志衡哥,是因付不出当时山匪们索要的赎金吧。” “父亲,我不想责怪你任何,但求你好好看看这家,如今的秋家,是否还像是一个家。” 说完话,她就直直的往内院子走,似乎是真的绝了请了。 陈慕山盯着她的背影,没有讲话,心中,却是不舒服的。 他从小这样长大,没有不来贴他的女人。如今在秋玉芜这里碰了钉子,怎么会舒服呢。 就好像是一种执着的心情,他被她拒绝,于是他就一定要想尽办法的将她得到。 而这种得到,是不是爱,亦或者到目前为止,究竟是不是爱,这是不能确定的。 白志衡那头,也不好受。 他哪里睡得着。 满生还是没有回来院子,他想出院子,却又被门口秋文渊派来的人给拦住。 他担心秋玉芜,只恨不能撞墙而出。 哪怕,是满头的鲜血淋漓。 可噩耗往往来的也是飞快的。 满生在柴房里打转,大声的叫嚷:“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啊!我家少爷...” “闭嘴!老爷的意思满生你还听不明白吗?你不过是个下人,难不成还想做老爷的主?” 门外头,卞叔的儿子在骂他,凶神恶煞的,又是苦口婆心。 卞叔的儿子,是跟他一同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忍心他一根筋执拗的到底。 满生狠狠的踹了一脚柴房的门,几乎是哭丧似的:“你知道什么?我家少爷心意从未改变过,如今二小姐如果嫁不过来,那你让我家少爷如何活?!” 卞桓站在门外,听着满生话里的愤怒,他也恨那陈慕山,夺人所爱,恶意使然。 第22章 二十一章:反叛精神 当天一早,是白志衡徒自憔悴着容颜从院子里出来,他跑到正厅里见到正饮茶不知沉思何的秋文渊,望着他,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伯父!” 白志衡容里面里,多得是沉痛:“我听下人说,今日陈家的来送聘,这是怎么回事!” “二妹妹呢?她...” “志衡,有些事儿,伯父是无可奈何...” 白志衡忽然猛摇头:“伯父!二妹妹要嫁给的人是我!这是婚约啊!如何不作数呢!” 秋文渊被他噎住,是婚约,是从小到大的婚约。可昨夜里那帮土匪,要的赎金他却给不起。 若交不上赎金,玉芜便回不来,过了夜,更是清白无保...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婚约,如何不重视这份婚约? 可事情面前,很多小情小怨,都要妥协。 秋文渊正欲措辞,而秋玉芜这时候却出现在门口:“父亲。” 秋文渊重重看她一眼,把手中的茶杯落下在桌上,有些沉默。 “我不会嫁给陈慕山的。”她坚定不移的走进来,说道。 秋文渊不由生气:“玉芜,你不要一时意气。” 秋玉芜因他这句话而反问:“一时意气?父亲,什么叫一时意气?” “他陈慕山要娶我,手段却并非光明磊落,我身上本就有婚约的,与他讲明,他却不依,这难道就不是他的一时意气吗?” “若他未拨赎金来救你,你早...” “父亲!赎金本就该是自家来缴,若我家交不起,便是我死了,我也不会怨恨,都是命里该遇到的事儿!可凭什么?凭什么他帮我缴?难不成我是因为这赎金,而卖给他的?” 想到这里,秋玉芜只觉得屈辱,而白志衡此刻见到她,似乎心中更加有底了,他迅速站起身来,走到秋玉芜身边,对她心疼道:“二妹妹!” “我绝不会让你嫁给他,你安心。” 白志衡轻轻的说,旷澈的眼睛带着血丝,一看昨夜就是无眠的。 秋玉芜平静的看他:“志衡哥哥,我也不会嫁给你。” !! 白志衡俊朗的脸上忽然闪过惊愕:“什...什么?” “二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玉芜却敛下眉眼,转过身去,看着秋文渊,声音铮铮:“经过昨夜,我似乎发现要保护自己,并不能去倚靠别人。” “到了危机的时刻,没人能保护得了我,我只能保护自己。” 她轻轻的说。 秋文渊有些不能理解她的意思,怎么就不能嫁给陈慕山,也不能嫁给白志衡了呢? 他脸上带着些不耐烦:“荒唐,什么保护不保护的?女子嫁人为妇,亘古不变!” “可父亲保护了母亲吗?”秋玉芜不怕死的反问。 “大姐夫,也一样保护不了姐姐。”她继续质疑。 这两件事,秋文渊没办法反驳,只能骂了句:“牙尖嘴利!” 秋玉芜是不怕的,她道:“父亲,恐怕这婚事,我不会认了。” “不可能!今日陈家的聘送来,该执行的便都要执行!你不认?你没有权利不认!” “可若是我不乐意,最凶极,也不过是三尺白绫,落个干净!” 秋文渊被她这句话刺激的哆嗦,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是离经叛道!忤逆不孝!” 白志衡此刻神情复杂,他声音带着许多的压力:“二妹妹,你究竟为何如此?” “是你心中没了我吗?” 秋玉芜疲惫,却还是要将这一切说清楚,她淡淡的,开口:“志衡哥哥,嫁给你,或许对我来说真的是个很好的归宿。” “可我如今做不到了,对不起,我要悔婚了。” 话说出口,秋文渊彻底炸毛:“不行!是退婚!” 秋玉芜磕碜他:“退婚,然后嫁去陈家?父亲,这两家,我都不会嫁。” “你究竟要做什么?!”秋文渊头痛而沉重:“忤逆不孝的东西,悔婚?你以为你悔了婚就能自由吗?这衿德城里,只怕是要有数不清的小人看你的笑话!” “我要去金陵,去念书。”秋玉芜忽然说。 “去金陵?”白志衡苍着脸,有些难以置信:“可二妹妹的学识在这衿德城里,已算是拔尖了。” “拔尖?不过是个小城罢了,我曾认真想过的,嫁人,生子,可经历了昨夜的一切,我发现我做不到。” “父亲,志衡哥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如此平凡,如此,如此被动的生存在这世间。” 秋文渊直接的摇头:“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乖乖的嫁人吧。” 而说到嫁人,白志衡又是不依的:“伯父!” 秋文渊此刻已经逐渐崩溃,脾气破碎的道:“做什么?!如今已经是这个局面!志衡!你就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便是这一句话,只给在秋家居住了多年的白志衡最后的一点底气也荡然无存。 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呢?自己,不过是被秋家养育的人,无论如何,怎样境况,也是要对秋家感恩戴德才对的。 于是,白志衡沉默了,带着骨气,又没有骨气。 而秋玉芜,这些年,她习惯了的。 人都要为了保护自己而自私一次的对吧?她再道:“我不会嫁给任何人,现在。” 话罢,转身离去,秋文渊这次是心中搁着事儿,无暇理会她,心想等到时候婚事真的来了,她也是没办法推脱的,实在不行,便让两个壮实丫头擒着她,押着她进喜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的白志衡,一脸恨意的跟着秋玉芜离开了。 “二妹妹!二妹妹!” 内院子外头的小亭子路里,白志衡快步更上前去,意欲将她阻拦住:“等等二妹妹!” 秋玉芜对他,是有怜爱之心的,而这种心情,就是这种心情,却没办法在此刻继续展开。 不因别的,只因昨夜,她对整个秋家,都失望透顶。 自家的儿女被土匪绑走,赎金交不起,要将自己卖给他人,让他人来缴这份赎金,整个秋府,都不作为,所有所谓爱她的人,还都认为这一切都是对的。 “二妹妹,我只问你一句。” 白志衡眼眶里带着泪,似乎是十分不服气:“你不嫁给我了,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了那个陈慕山?” 秋玉芜怔怔,心想这是什么话?她...她怎么可能喜欢他?! 可就是这样一瞬的沉默,却使得白志衡更加误会的笃定她,遂眼神都带着不甘跟嫉意:“可二妹妹,这么多年来,我心中,只有你!” 秋玉芜想这得解释:“不是的志衡哥哥,我并非是喜欢他,我烦他都来不及!” 而白志衡呢,他转身走了。 走的冷冷气气,走的似乎带着恨意。 扭过头,便是内院的木门,进了这木门,是四方天地,是汤草药熬煮的味道,是花儿草儿盛放的地方。 而即便是这一切在她的身边人与物,她却都感受不到安宁,任何的安宁。 陈家的聘,于午过一刻送来。 那是他们家挑的吉时。 陈慕山俯首站在父亲书房,恭敬的对着陈老爷子道:“谢谢父亲。” 而陈秉毅只微微给他一个眼神:“慕山,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如今你便要接在身上了,那女子,我虽是不满意的,你昨又因她而置于险境,按理说,我应当是要反对你们才可以。” 陈慕山眉目一皱,还未言语,便又听到陈秉毅继续:“可能让你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是她,她做到了,我相信你的眼光,可我也告诉你,进门一年,我要一个孙子,若做不到,那休妻书,也是不远的。” 陈慕山拳头紧攥,声音铿锵:“是。” 陈秉毅心里有火,他今日去绸缎庄,结果听到了风言风语。 这便是昨夜那帮土匪们特地传下来的风言风语了。 只是怪得很,连他自己都知道,被掳走的是秋家二姑娘,可出了门,大家却都煞有其事的说,掳走的是三姑娘,还是土匪昨夜故意炫耀,在大街上叫嚷出来的。 这中间,定是有隐情。 陈慕山昨夜忽然去了庐江街的人家,后小厮来说,他是为了救秋家的二姑娘,陈秉毅因此已经是老大的不乐意,觉得那女子落入了土匪窝,还有何能救的? 却不想,不过两个时辰,陈慕山竟然真的将那女子完完整整的带回了家。而秋府老爷那头,关于嫁娶之事竟也点了头。 他终于算是对秋家那女子感到好奇了。 心里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姑娘,能被他儿子倾心到如此地步。 “你说什么?!” 闺阁之中,秋玉芜从软塌上坐起身来,看着面前正抹眼泪的奶娘,只觉得虚空:“你说的...是真的吗?!” 几乎是使着浑身的劲在问话,她恨得牙根痒痒:“是谁将这些消息传出去的!” 奶娘心疼玉桃:“我哪里知道呢?只是今天上街去买些布料子,听见旁边有人在说咱们秋府三小姐昨夜被掳到了山上的事情!” “他们还说,咱们家三小姐至今都未下山来,估计...估计是毁了清白...再回不来了的!” 这种话,便是十分严重的话了。 若是真在衿德城中传开,那只怕玉桃,真的要在人人口中传述的不堪了。 第23章 二十二章:婉仪来了 一波未平,然一波又起。 满生被关在柴房一夜,卞恒则是守在门口了一夜。 天亮时,满生还骂着,他担心将柴房的门打开,满生会冲出来,便硬是等到里头连点声音都没有。 而那时候,已经是午时过了,陈家来送了聘,他眼见着陈家的东西啊红红火火的往宅子里头送,那么多,人都长长的排着队,红箱子,圆盒子,这样的,那样的,绫罗绸缎,珠玉奇珍。热闹非凡。 柴房里头似乎是听到了声响,猜到什么,满生嘶哑的声音传来:“这样不成的!卞恒!你去劝劝老爷啊!这样是在坑我家少爷啊!” 而卞恒,早被他爹叫走,做事去了。 今日无论怎么说,都算是陈家与秋家的大日子,无论,这大日子是怎么来的。 于是,卞恒一忙就忙到了天黑,这府中下人极其势力,见二姑娘竟在亲事前头换了夫家,连带着白志衡的家生奴才也不待见,满生被关在柴房里一夜外加上一个白天,竟无人进来给他送些许吃食,他肚子空空的坐在柴房阴冷潮湿的地上,饥寒交迫。 卞恒记录下所有的礼物单子,各式物件,才抽出身来,去管满生,伸了伸酸痛的腰与肩膀,他急急去了厨房盛了碗白粥,又将柴房的门打开,走进去。 满生这时候正直愣愣坐在地上,见到他,十分生气:“你给我滚!” 卞恒有苦说不出:“行了,你我之间生什么气呢,吃饭吧。” “二小姐是要嫁给我家少爷的!这事情是从小定下来的!老爷怎么可以反悔呢?!” 他越说越生气,看到那碗白粥,虽然很想吃,但又想到白志衡,一时间,竟学了读书人所谓的骨气,脖子一扭:“不吃!” 卞恒叹了口气,将那碗白粥摆在他面前的地上:“行了,你知不知,今日陈家的聘都已经送过来了。” 满生瞪大了眼睛:“什么?即便是陈家要娶秋二小姐,这也是要定下良辰吉日才会来的吧。” 卞恒摇头:“如今还说什么良辰吉日?你在这里是不知道,我家三小姐,名声毁了。” 这是第一句噎住满生的话。他鼻尖闻出白粥的清香,随后刚想问些什么,就又听卞恒如实说来:“昨夜里土匪来,抢了二小姐便走,而后陈家少爷就来了,这偌大秋府小姐的赎金,竟是陈家来付清的,我父亲虽未多说什么,但这其中的事情,我大概是明白些,不过是秋府如今落败,连小姐赎金都缴纳不清,而陈家的少爷一边是将赎金缴清,可另一边,又在同时为谢老爷,要老爷将二小姐许配给他,这样,他似乎才会真的出手相救...” 满生犯了糊涂:“什么意思?三姑娘昨夜并没有被带走,可为什么名声会被毁?” 卞恒怕那粥凉,主动拿起粥碗,另一只手拽住满生不愿意伸过来的手,将粥碗放到他的手上:“说来这事情,就奇怪了。” “昨夜里绑匪来,绑走了三姑娘,却又对外策马扬鞭,挨家挨户的宣扬,说是绑走的是秋三小姐。” 这是阴谋,然而现在大家都无暇去顾忌这些。 婚事,是婚事来了。 不管秋玉芜所谓的反叛也好,拒绝也罢,终是抵不过大红喜裙送进屋子来。 她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把大剪子,抱着衣服进门的丫鬟盯着她,那丫鬟是桂芝,心中带着恐惧:“小姐...您...” 自那夜她与琼沅一同身陷囹圄后又得陈家仆人的救后,便是吓坏了的,连日打蔫儿不说,琼沅更是被吓的开始发烧,烧到现在都躺在丫鬟屋子里养着,好在秋玉芜体谅,并未让她前来洒扫。 “把那衣服给我扔出去!否则我就将它剪碎了!” 秋玉芜怒道,甚至举起手中的见到,似乎是在吓唬她。 而桂芝是真害怕,不过好在阿绣聪明了一会,去了宋家找婉仪小姐来。 这婉仪本就许多日未曾见到秋玉芜,心中想念的很,而有听闻她家昨夜的事情,担心的不行,心里想着,即便今日秋家没人来请她,她也要寻个由头出府来。 这不,刚一进了内院子,就听到了秋玉芜的叫嚷声,那声音高高的扬起,就好像是有人在逼她一样。 门口桂芝见到她,惊讶了一句:“宋小姐?” 秋玉芜的心这才好受了些,宋婉仪机灵,将桂芝手中的喜服接过来,又将她遣走:“行了,这儿就没你什么事情了。” 桂芝是巴不得离开,见她给了自己个台阶下,便赶紧的点头:“是!” 宋婉仪拿着手中喜服,等到桂芝真的离开了内院,她才急匆匆迈进屋里来,顺便将这手中累人反锁的通红衣服往桌子上一扔,转过身进来里头屋子:“昨夜就听你家这边有动静,我父亲吓了一跳,几乎是要将我锁紧地房里头,可说是你,今日一大早你家的事情就传遍了,说是土匪绑了你妹妹,而晌午一过,陈家却又来送聘?”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婉仪将心中的疑惑都说出来,坐在小榻上,盯着秋玉芜看。 而秋玉芜,则是一点都没想要瞒着她:“婉仪,昨夜其实是我出了事情,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传出去的,竟然是我妹妹被土匪绑走的消息。” “你说,昨晚上被土匪绑走的人是你!”宋婉仪吓了一跳:“那你...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有些话,未出阁的姑娘,难为情讲出来。 秋玉芜知道她什么意思,也不愿意让她为难,于是淡淡道:“清白是吧,放心,还有,但我身上的亲事,名声,清白,估计很快也要毁掉了。” 宋婉仪更是疑惑:“我确实是听说你家与白志衡解除了婚约,又似乎是要与咱们衿德绸缎富商陈家的独子定亲。” 说到这,宋婉仪更是将自己这些年的听闻都要一股脑儿的将出来:“但是我可听说,那陈家独子脾气秉性并不好,风流轻佻是出了名的,他还有四个通房呢,怕是你真的嫁过去,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的!” “玉芜,你是我唯一的好姐妹,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就这么傻傻的嫁给那种人!” “再说了,志衡哥才是好人呐!” 她越说越多,甚至开始忧虑:“何况,陈家在衿德十分有势力,虽说是头一份的风光。但却并不是谁都能消耗得起的。” 这话中,是真的担心她。 秋玉芜苦笑:“自古婚配,门当户对,我家如今在外人眼中是风光还带着雅明之意,但其实,这内里早就不成活,我又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宋婉仪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的:“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芜,你究竟是要做什么?”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你不要让我担心!实话实说来!” 秋玉芜本是倚在床边的,见她如此,竟扑哧笑了一声:“瞧你这担心的模样。” 而话里,却开始缓缓认真起来:“我私心想着,是得走了,尤其,是经受了昨夜的那么一遭儿。” “一直以来,我将秋家当做是我遮风避雨的保护,可如今,受了这些罪后,才发现是我自己想多了,什么保护,什么大家闺秀,都是旁的,毫无用处,甚至,还会害死我。” “婉仪,你是我至亲姐妹,我不瞒你的,只求你也不要阻拦我。” “因为,这每个想法,都在我脑袋里想了许多遍,若是不可行,我绝不会说出来。” 宋婉仪听到这里,再看到秋玉芜坚定的目光,她只是很害怕:“不行,玉芜,我们是女子,女子是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着四方天地?当然,女子若能平平淡淡安稳一世,未尝是不好的,可是婉仪,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命。” “我心意已决,绝不会跟那陈家人结婚,我要去金陵,去念书。” 话语铮铮,带着对外来的美好盼望,秋玉芜甚至定定的望着宋婉仪的眼睛:“婉仪,我希望你好,但,到现在了,谁都不能再动摇我的心。” 宋婉仪百般的纠结,她不愿让秋玉芜走,她怕秋玉芜会受罪:“我且问你,你要离开,是因为不想嫁给陈家的人吗?” “还是你喜欢志衡哥,想跟他一同走?” 这话问出来,秋玉芜一愣。 这样的话语,是女子间不可问的,什么喜欢,什么一同走,什么不愿意。 她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若是以前,在我没遇到昨夜之事时,我一定觉得若是要我嫁给志衡哥哥,我也是愿意的,为什么要反对呢?” “但,我昨夜,似乎想到了很多。” “人活一生,不可以如此浑浑噩噩,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婉仪,这是我人生的意义,我要去追逐我人生的意义才行。” “虽然,虽然我还这么不清楚,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但我明白的,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的。” 宋婉仪没接上话,她学识不够的,从小也不太喜欢这些诗词歌赋的,当秋玉芜说道那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时,她的脑子里只想到了旗子,武将,以及金锁银锁铜锁。 虽然是完全不相及的。 第24章 梅子汤水 那日宋婉仪离开后,白志衡便跪在秋文渊面前。 他俊朗的脸上带着惭愧的红:“伯父!二妹妹的事情,难道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秋文渊是亏欠他的,所以秋文渊心中也不明朗:“孩子,就当是伯父欠你,但伯父一定会让你娶伯父的女儿为妻。” 这话说出来,白志衡脸上瞬间苍白,他恍惚间抬头,虚无的看过去:“什么?” 而秋文渊却不以为然:“伯父知道,你心中是有玉芜的。” 白志衡阻止他将话说的更加可怕:“伯父!我一心只有玉芜!” 秋文渊难做:“如今,玉芜与你,是当真情深缘浅。” “志衡,你是个好孩子,便不要让我为难,你只需要记得,无论如何,伯父绝不会亏待于你!” 这一番话,被门外头经过的桂芝听见,她心里聪明些,觉得这些是得说给小姐听才行,于是竟匆匆往内院子跑去。 桂芝将秋文渊的原话转达给秋玉芜听,秋玉芜蹙眉想到这话中的重点,不禁有些恶寒:“父亲说,一定会让志衡哥哥娶他的女儿?那岂不是玉桃了?!” 想想那脆弱不堪的妹妹,她叹了口气:“简直不可理喻。” 那夜里头收拾自己这多年积攒下的细软,又仔仔细细的算了算如今府中剩下的钱产,玉芜手里的这些积蓄,也不过是够一个人外出求学一年多的。 她将这些不甚多的细软放入梳妆盒子里头,望着铜镜发愁、 她是想将玉桃一同带走的。 玉桃脆弱,可怜体无比,又怯懦不擅反抗争取,若是将她留下,而自己一走了之,就父亲那样的做派,她指不定是要受得多少苦楚。 倒不如跟自己去金陵学习,便是身体不好,便是不如在这府中的生活安逸,却也是能开阔自己的视野,日后,作为女子的选择也更多一些。 正这么想着,这第二天,听桂芝说出来这些话,她是真的开始觉得自己有些不懂秋文渊。 是他过于迂腐了,姐姐不能嫁的人,让妹妹去嫁?玉桃凭什么?她凭什么为了秋家的名声,搭进去自己的一生? 简直疯了。 “你妹妹怎么样了?”秋玉芜岔开话题,平静问道。 “琼沅还是在发烧,却是比之前要好一些了...”桂芝小心应付。 陈家大院里,婼瑛跟玉棠去小厨房里给陈慕山熬梅子汤水去了,琅嬿去库房拿了新制的沉香正欲回陈慕山的寝居熏屋子,留下素华一人在书房为陈慕山研磨。 自从那日陈家的聘顺利的进了秋家的门后,他便一直是心情不错,玉棠还曾胆子大的打趣他,说他是浪子回头,不知道是哪家小姐倒了八辈子霉。 他在写信,自然是写给秋玉芜的,素华一眼都不看,只仔仔细细的盯着黑漆漆的磨盘,细细研磨,淡淡笑语:“我就觉得,爷似乎是变了。” 陈慕山刚刚起草了二字,听到这句话,笔尖顺势一偏,问道:“变什么了。” 素华雅然放下手中的墨块,看了他一眼,悄然道:“爷似乎是变得善良了。” 陈慕山挑眉:“善良?那是我以前是不曾善良的吗?” 素华摇摇头,解释:“爷以前也是善良的,虽外头爷的名声,总是跟这家那家的小姐,这楼那楼的脂粉姑娘们有关系,但素华跟那三个都明白的,也不曾伤害过谁,皆是你情我愿,逢场作戏。” 陈慕山手中执笔,意欲去蘸取墨汁,语调悠然:“你们四个,倒都是伶俐聪慧的,不枉我平日里对你们好了。” 这时候,门外头传来阵脚步声,素华先望过去,陈慕山听这脚步声觉得熟悉,倒像是久久不联系他的旧友的。 果不其然,那人进了屋子,脸色有些微微发窘,但却还是气呼呼的模样,穿着西装,带着妹妹,陆燕生眼神不自然的盯着地面,没好气的:“听我妹妹说,你要成亲了?这么快?” 而陆苏茹就要比陆燕生热情礼貌的多了,她手中提这个红色木盒子,里头不知道转了什么,却笑嘻嘻的凑过去,要递给他:“慕山哥哥,恭喜你呀!” 陈慕山看她一眼,宠宠发笑:“行了小鬼头,倒是比你哥哥懂点礼貌。” 陆燕生脸色都有些涨红:“我要不是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 素华极有眼力见:“少爷,我想去小厨房看看梅子汤水熬煮的怎么样了,到时候,在让婼瑛他们端来几份,也给陆少爷,陆小姐尝尝。” 陈慕山点头:“成,去吧。” 这时候陆苏茹倒是看痴了,她盯着素华离去的背影,道:“哎呀呀,素华姐一如既往,如此体贴,不愧是...” “行了,她可不是你说的那样。”陈慕山不准她再说下去。 陆燕生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为了揶揄,遂开口捶打他:“若说是将通房的丫头都当做亲妹妹待的,整个衿德城里也就你陈慕山如此。” 陈慕山握笔的手一顿,有些不高兴:“她们是人,又俊俏聪明,我自然是不忍心如此的,何况,这本就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她们好好地,还是要嫁人的。” 门外头,从陈慕山寝居里熏完了香回来的琅嬿,静静默默的驻足,离那敞开的门不足一手臂的距离。 她不敢出声的,觉得陈慕山说的话,有些感动。 似乎这时候再进去,也是不合适的,她掉转头就走,去了小厨房。 而小厨房这时,正乌烟瘴气。 素华正算着甘草的剂量,想着一会要放进去多少熬煮。 玉棠盯着那正在炭火上熬煮的小罐子,一时有些恼:“好素华,这罐子里头的虹荼花朵跟梅子都要熬煮烂了!” 素华这时候才将一捧仔细了看过又看,筛选好几遍的优质甘草捧起来,婼瑛这时候上前去帮忙,用抹布盖着盖子,将它捏起,顿时那乌红色的汤水都沸腾,向空中冒着热气息,熏得玉棠又觉得热,又觉得酸酸香甜。 刷啦啦——。 一捧甘草刚刚撒到罐子里,就被那炙热到不能更炙热的梅子汤水给吞噬赶紧。 素华拍了拍手上的甘草渣滓,又道:“虽然现在天热,府中饮水多用冰镇,但甘草性寒,给少爷用,一定要控制好剂量不是?” 婼瑛刚刚将盖子重新盖上,就见着琅嬿跑进来。 “你怎么没在书房里头伺候?”玉棠奇怪。 琅嬿这时候正是被陈慕山那几句无心的话感动的双眼含泪,而玉棠见着了,还以为她是让少爷给骂了。 于是有淡淡的问:“怎么了?少爷难不成还对你不起了?” “才不是呢!”琅嬿反驳。 她将刚刚听到的话,跟大家伙学了一遍,当话说完了,梅子汤水也熬煮好了。四个人心中的感动不少。却就是玉棠有些别扭,她故意找话,不想被其他三个看出自己眼中的脆弱:“诶,这汤水还这么滚烫的,我将它装好,放去冷窖里去镇镇好了。” 那三个,素华微微擦擦眼泪,婼瑛直接都哭出来:“少爷,我就知道他从小就对我们好...” “行了,甭说这些了,做活去吧。”琅嬿怕她情绪太激动了,等一会会惊扰道陈慕山,就主动找了个由头念叨她。 素华得知是陆家兄妹来了,从院子里出去,去到大院子的厨房里头找负责糕点茶饮的小丫头拿陆燕生跟陆苏茹比较喜欢的吃食。 那小丫头可能是年纪小,正因夏热而有些打盹儿,素华轻轻抚抚她的脑袋:“快醒醒,不然等等来了奶奶姑子的,非得教训你。” 小丫头似乎是曾经被教训过的,立刻惊醒过来,脸上听到奶奶姑子,还要害怕:“素华姐姐!您可千万别说我打盹儿了!我怕的很...” 素华善良:“我自然不说,只是你在这里当差,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这一次是我,可若是下一次呢?算了,我还有事情,不能跟你多说,你快些给我拿点酸奶酥饼,芙蓉糕,蛋黄咸肉酥,月亮糖软,还有莲子清茶,后头院子来了人,这些要速速送过去才成。” 那小丫头听到这些,也知道得开始忙碌了,连困倦之意都因此而被打断:“是姐姐,我这就准备,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您若是等不了,不如我置好了给您送去?” 素华是个认理的人,自然不会这时候就回头:“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等你跟我一同往后头少爷院子里送。” 这大厨房,素华四处走走看看,那小丫头正将糕点与茶饮装盒子。 她看看案台,又盯着那些青菜看看,只觉得这大厨房里,做的大多是府中饭菜,虽色香味都是一等一好,但却似乎还是不如她们小厨房里四个姑娘鼓捣的有味道。 小厨房里的,虽然不是名厨手艺,却是自家的味道了。 “素华姐姐,都装好了的,只是这糕点盒子有些多了,我用了大盒子装,怕是咱们两个人拿不了。” 小丫头盯着素华老老实实道。 素华看一眼,却是有些多了,但那些东西,两个人拿是勉勉强强,三个人,就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想了想,还是如此了:“无妨,咱们两个拿吧,费些心思。”她对小丫头吩咐,说着,将重的,大的盒子都拿在手中,一时觉得沉重,却又不想再烦劳他人,于是又道:“快去那那两个盒子,莲子清茶在盒子里,可千万拿稳了,不要洒出来。” 第25章 心思 素华带着小丫头正拿着这些吃食往宅子里去,眼瞅手上盒子就要拿不住,正有些不安呢,跟前却探过来个大高个儿,伸一只手过来,就将她手里费劲拎着的盒子接过,还好脾气笑笑:“怎么拎这么多东西?” 素华一惊,抬头一看,发现那人是陆燕生:“陆少爷!” 陆燕生摇摇头:“怎么这么生分?咱们又不是头一回见?” “陆少爷还是将东西给我拿着吧。”素华觉得不妥。 陆燕生却低头看了眼那盒子:“这里头是什么?” “一些糕,是陆小姐跟您都喜欢的。”她细细的说。 低着头,素华态度是极好的,就是太恭敬,陆燕生乐呵呵的站在她面前,反而显得是她过于严肃。 “所以,是要送去书房的吗?”他笑笑:“那不必了,我这就要离开,你若真是有心思,不如就在此送送我好了。” 素华一愣:“送?” 陆燕生似乎是头一次这么仔细的瞧素华这个人。 他是知道陈慕山房里的四个姑娘,模样都是极好的,也聪慧。 但这样仔细的相处,还是从未有过的。 素华身后跟着的小丫头笨拙,见状只觉得自己该出个声才成:“陆少也好。” 声音是轻轻脆脆,倒让素华清醒了:“少爷,您要走,我送您一段路,但我们陈家特制的莲子清茶,味道极其不错,您真的不打算尝尝?” 他却摇头,声音淡淡不在乎:“下次吧,这一次,是真的不得空闲。” 其实,不过是因陈家独子突然结亲,陆家长辈坐不住了,见自己儿子如此年华,竟只有个姨太太在侧,一心,也想给儿子找个正妻。 “那,您慢些走。”素华行了行礼,低着头,忽又想起那糕饼盒子还在陆燕生的手中,于是抬头神情不变,周全道:“这盒子糕饼算不得什么珍贵,但您若是喜欢,不如手下吧,也算是我们这些下人们的一份心意。” 陆燕生其实真没心思拿盒糕饼走的,但是又觉得素华这人落落大方,气质是蛮好的,竟不觉像房中的丫鬟。 “行啊,那我就拿走了,不过,你真的不送送我?”他刻意的低下头,去看她的眼神,素华躲闪,微微退了一步:“少爷等着茶呢,陆少爷就请恕我无礼吧。” 炎夏风吹过来,吹得她刘海有些飞扬,吹得陆燕生心中痒痒,有些心思,暗自升起。 而突然的还不只是陆燕生的心思。 是秋玉芜,她心中搁置许久的事情,近日有些安耐不住。 往玉桃院子走,奶娘刚熬煮了药汤,正欲送进去。 秋玉芜接过手:“不必奶娘伺候了,奶娘请去歇歇吧,我跟玉桃姊妹两人,也要说些话来。” 奶娘见状,自然不好意思再介入,珊珊走了。 秋玉芜推开玉桃的房门,见她正虚弱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绣手帕子,她将那碗热腾腾的药碗放在木桌子上,玉桃看到她来,笑笑的:“姐。” “今日怎么样?”她如常的问话。 玉桃也如常:“身上倒是不太累了,只是有时候,只觉得还是难受。” 秋玉芜诶说话,但将那药碗端过去:“喝药吧。” 玉桃很乖,说喝药便是真喝药,也不管那药多苦涩。 当一碗喝完,玉桃已然皱紧了眉头:“真难喝啊。” 秋玉芜从锦袋子里掏出两颗梅子蜜饯:“压一压。” 玉桃接过手,忽的问了句:“姐。” 秋玉芜看着她,心中想说的话,被压制了。 “姐,你什么日子成婚?” 秋玉芜别过眼神,不去看她:“不知道,也许,不会成婚了。” “姐,我知道你不情愿,我虽然不走出这屋子,可外头的事情,也不是完全不了解的。” “他们,外头的人,传我清白没了,是吗。” 这话一说出来,猛地震了秋玉芜的思路。 她声音带着担心:“你别多想,不是这样的。” “我都知道,奶娘她说了,她都跟我说了。” 说到这里,玉桃眼眶红了:“只是我没想到,我病都没好,还要遭遇这种恶毒非议。” 秋玉芜听她这么说,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玉桃,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姐带你走。”她下定决心,最后说。 玉桃惊愕:“走?” 她根本想不到秋玉芜的真实想法:“姐,你是要走去哪里?你...” “玉桃,姐不会跟陈慕山成婚的,这件事情,是不可能发生转变的,姐要去金陵,而且就在近日了,路上盘缠细软,姐会想尽办法凑齐,而且姐会带着你一起走,你不要担心,我们去金陵读女子学院,父亲这头,我会想法子的。” “姐你是说...你是说要离家出走?!!” 玉桃被她这离经叛道的惊声吓了一跳:“不行的不行的!这是忤逆反叛啊!姐!你万万不能如此!” 秋玉芜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又镇静问她:“父亲的原话,说若是我不能嫁给志衡哥哥,便要志衡哥哥娶你,你愿意如此吗?” 玉桃脸上瞬间红了,正欲讲话,却又开始咳嗽不止,秋玉芜见她如此,赶紧去给她倒杯茶水:“你别急,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如此...” “不成不成!我怎么能嫁给志衡哥哥?我心中从来都没有过他!况且我从小就觉得你们两个才匹配啊!” “玉桃,如今便是如此的境况,我不会嫁给志衡哥哥了,亦不会嫁给陈慕山,我要去念书,去金陵,去成长,若你跟着姐,姐不会叫你吃一点苦,但如果你不跟着姐,姐也不会怪你。” “我,非去不可了。” 说完这话,秋玉芜定定的看着她:“你好好考虑一下,即便是去了金陵,姐一样给你找大夫治病。” 那天的谈话结束,秋玉芜异常干脆的收拾自己房间的盘缠细软。 她做了一件十分大胆的事情。 典当。 将她从小到大,所有的首饰,金银玉琴,有价值的,能典当的,全然典当。 那天,她偷偷换了仆人衣服,从内宅子的破楼洞子里出去,一路遮着脸,去了人烟最稀少的街市,寻了家普通典当行,将这些东西折还成银票。 由此,她跟玉桃去金陵的路费以及入学的学费算是凑齐了,回来宅内,她细细的计算,甚至,还富裕许多。 夜半,她将这些东西全然收拾好,又去偷偷的找玉桃。 玉桃果真没有睡下,她今日一整日都在思考秋玉芜的话,如今算是要比白日时候想的通透些。 见到秋玉芜过来,她主动走下床,有些虚无感:“姐。” “玉桃,你想的怎么样了。”她问。 “姐,我害怕的,我真的很害怕。” 玉桃实话实说,澄澈的双眼,透露出许多迷茫:“然而,我却又很想跟你走,我知道,父亲迂腐,然,他那一套,在如今这纷乱世间,没用了的。” 秋玉芜听到这里,知道玉桃已经想明白,顿时心中也舒朗起来:“好,玉桃,这几日你便好好休息,最多三日,我一定带你走。” “姐,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你这样带着我离开,是叛离啊,何况,何况你跟陈家如今有婚约在身,你要如何抽身?再说,真的离开了,父亲怎么办?他要如何跟陈家交代呢?” “姐,我们总是不能把这烂摊子交给父亲去处理啊。” 是啊,玉桃说的没有错,这几日,她昏了头。 这些事情,一件件的来,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土匪走了,又是陈慕山的死缠烂打,就这么轻易的订婚,陈家如此大的威力,在这衿德城里,就只凭她父亲?如何摆平? 想来想去,秋玉芜都觉得自己应当将这件事情做好,才有资格去金陵。 而陈慕山这时候,心情正是不错的。 下午时,那四个熬煮的梅子汤水此刻冰镇的正正好好,透着寒气,被玉棠给端上来。 玉棠嘴巴上透着些许紫红色,一看就是没少喝这汤水,陈慕山由于心中牵挂着秋玉芜,倒是端端正正坐在书房里写了好久的喜帖。除了陆家兄妹来看他时,他歇了会,几乎这一整个下午,直到天黑都未停歇,竟将那些喜帖都要写完了。 梅子汤水冰冰凉凉,酸甜生津,他喝一口,只觉得神清气爽,见着玉棠站在一旁笑嘻嘻的,也喜气道;“你笑什么。” 玉棠平时最是不饶人的,此刻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我笑啊,有人要做新郎官儿了,却还是一副风流做派,也不怕,将来少奶奶吃醋!” 吃醋?陈慕山忽的楞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过秋玉芜会对自己吃醋。 印象中,她对自己一直冷冷的。 也不知道,若是真成了婚,她会不会温柔些。 陈慕山挑眉:“怎么就是风流做派了?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玉棠笑了笑:“少爷您不如去问问他人好了,都不必往远了说,就咱们房中那三个,您随便打听问话去,问问她们您对女子的态度,旁人看着,是否认为是真的端正?” “我便不说的太多,省的您疑惑,且就是您对我们这四个人,好的很啊,只是那言语话间,便令人觉得是个浪子!” 玉棠是实话实说,她明白的,少爷虽然在为人善良正直,但因身份而不由得有时候要逢场作戏些,虽都是些雪月风花的梦般,但旁人看来,却还是个轻薄浪子模样。 也不知道,那秋家的小姐,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第26章 二十五章:偶遇 衿德城入秋前夕,最后那一道喜礼送来秋家院子。 那时候白志衡已然憔悴许多,他更是死都不出院子的。似乎是受到很大的打击。 满生脸上的愤怒挡不住,近日来已经连卞恒这个从小到大的好友都不再搭理。 这日巧合,秋玉芜从内院子刚出去,还未到前厅,就见着满生在不远处叫她:“二小姐!” 她多日不见到志衡跟满生,自然心中不曾提防什么,散散走过去:“怎么了?” “二小姐,我家少爷病了,我私心想着,想...” “让我去看看他,是吧。”秋玉芜盯着他红透的脸,平淡淡:“好,我去。” 志衡的院子,近日竟有些萧索意思,快入秋了啊,若没有拿横来的一刀子,她本是要嫁给他的。 白志衡苍白着脸庞,憔悴坐在桌台前,勉强握着毛笔在写东西。 秋玉芜推门走进去,离他有点远,微微发声,叫了句:“志衡哥哥。” 这一声哥哥,却是十分讽刺。 白志衡见到她,眼睛都直了,只是想想自己依旧不可以跟她一起,便心中煎熬,握着毛笔的手一抖,一块浓黑的墨迹便印在那白皙的宣纸上,氤氲出一大块乌色。 “二妹妹。”他心怀悲痛,眼眶发红。 几乎是瞬间,白志衡又将手中的笔落下在砚上,飞快的站起身,走过去秋玉芜的身边。 “二妹妹,你怎么来了。”他低着头,见着秋玉芜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感触颇深。 “我遇见满生,他说你病了,情况不好,志衡哥哥,我总是得来见见你才成的。” 秋玉芜却始终离他有一点距离:“你我如此相见,若被人碰着,难免会讲成是私相授受,上一回山匪来家里,玉桃的名声已经如此了,我不想再有人来祸害秋家。” “志衡哥哥,你独自保重,玉芜已经见了你的面,就先离开了。” “二妹妹!”白志衡哪能就这么让她离开?他这二十几年里,头一回的如此冲动,快步过去,啪的一声将门稳稳摁住,又反应过来这行为于理不合,矛盾痛苦的后退一步,与她保持着距离:“妹妹恕我孟浪了,你听我说,我知你心性,你绝不会愿意嫁给那个姓陈的人!” 秋玉芜摇头,盯着他,却靠在门上,肯定的道:“我是不会嫁给他的,可我也绝不会嫁给志衡哥哥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情,若是没有前段时间山匪们的那一出,我可能真的会遵循父亲意愿,嫁给你,但...那事情发生之后,我发现我信任的,我爱的人们,竟没一个能真正的护住我,志衡哥哥,说一句真心的话,我很失望,不是因这世道,而是因我这可微蒙尘,又相信希望的心!” “二妹妹,我不懂你的意思!”白志衡不敢细想她的话。 “志衡哥哥,是我知道了我想要的,与不想要的。” “就这么简单。”秋玉芜简洁道。 “可婚事已经这样定下来,你又如何反抗的了?”白志衡难以置信。 “我不愿,总是有办法的。” 秋玉芜说完这句话,便转头开门离去,白志衡还要追她,却听到她冷淡的回话:“你不要追着我,我认定了的事情,是不会回头的,志衡哥哥,我心里盼着你好,真的,万望日后,若我不再这里了,你也要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几乎是奔跑着离开白志衡的院子的,心里很难过,这种难过,也是一种丧失感。 她失去了从小到大一直以来诊视自己的哥哥,这样的一个好哥哥。 白志衡迈出门槛,似乎是撕心裂肺喊了一句话。 “妹妹!” 那句话,跟秋玉芜将院门亲手关上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她握着门环的手,紧紧地攥着,心情复杂。 不往内院子里走,她是往外头去,前厅的卞恒见着了她,赶紧的将她拦住:“二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秋玉芜心里正不舒服:“出去一趟。” 卞恒想的多谢,心思也活络:“那不如我请轿子来?” 秋玉芜拒绝了:“不必,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卞恒又答:“那我请丫头陪着您。” 秋玉芜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拒绝卞恒,反而会令他生疑,于是索性道:“让琼沅跟着我好了,那丫头她不是前几日一直在生病吗?我就带着她出去,也算是安慰了。” 卞恒是不知道,琼沅是性格上的缺失,比较好把握控制。 于是卞恒很快温和道:“那小姐请您稍等一下,我这就遣人去找她。” 秋玉芜没讲话,如今能出府,已然是莫大的好运,她可一点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冤家路窄这四个字。 不光是窄,简直是可以再用四个字来形容,她跟陈慕山相遇的方式:羞愤难当。 庐江街往南走有家茶糕铺子,糕点一绝,她这次出来只是想探探路,想着离家的那天,能熟悉一些。 却不想,那家茶糕铺子里,有个熟悉的高大人影,她身后跟着喜滋滋的琼沅,两人刚一走进来,就发现那人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琼沅不认识陈慕山,但陈慕山认识秋玉芜。 他是蓄谋已久的,却没想到这故意往庐江街来,居然真的能遇到她。 所以,是否能说一句缘分天注定? 秋玉芜一见到他就转头要走,而身后琼沅闻到茶糕香味,十分不愿意离开,找话道:“小姐这就离开?我见这边糕点饼子种类很多,不如咱们就逛逛吧!” 她一脸的谄媚,而秋玉芜则冷下脸:“走。” “刚来就要离开,是怕见着我吗。” 身后,是陈慕山的声音,秋玉芜听到后下意识转过去,防备的打量他,话还没说,她又见着不远处有个姑娘正在跟他讲话:“少爷少爷!白茶糕咱们也买些吧!我瞧着是好吃的样子呢!” 少爷?少爷?买些吧?! 秋玉芜不仅蹙眉去看那不远处的姑娘。 好家伙,模样俊桥,娇憨可人,明媚如春花般,身穿落英样式的褂裙子,竟出挑的都不想是个丫鬟的做派! 陈慕山是话没说完的,他正要回过头看一眼,秋玉芜眼睁睁的盯着他,有个身影却又娉婷小步的走来了。 是玉棠,玉棠眉眼如鹿,伶俐仔细的盯着秋玉芜瞧了瞧,又看自家少爷脸上都是得意神情,遂猜到这一定是秋家的小姐,于是有些机灵的俯了俯身,乖顺问好:“秋小姐!” 好家伙好家伙!竟还不是一个女子了! 他陈慕山还真是风光啊!出个门,身旁要跟着两个标志姑娘?怎么?偏爱红玉脂粉? 想到这里,秋玉芜不免有些对他瞧不起了,冷冷淡淡的瞪他一眼,回话道:“我就先离开了。” 陈慕山忽然想到什么,发笑道:“喂,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秋玉芜脚下一滞,心中厌恶,话里带着寒气:“什么?” 这时候婼瑛也走过来,玉棠拽住她,两个站在陈慕山的后头不远处,陈慕山就这么手指折扇,长衫马褂的走去她身边,认真而坦诚:“都说若是能偶遇心上人,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能恩爱白头的。” 玉棠忍不住有些想吐槽他。 还偶遇呢,这几日陈慕山每日都要往这庐江街来,还不坐车,非要溜达着,她们四个一开始都跟着,而素华跟琅嬿这几日实在是觉得太累,有些撑不住了,今日,这才是她们两个始终跟随。 “红茶糕饼出来了!” 店后头,有伙计在喊话,搭配着茶糕的香味道,十分勾人。 这店里还有他人买客,声音颇有些嘈杂,甚至是带着混乱感。玉棠比较有眼力见,她扯着琅嬿走到陈慕山的面前:“少爷,府里奶奶说要我们帮着她去小东街买花绳的,我们这就得过去看看了。” 陈慕山瞥她:“去吧。” 秋玉芜心中窝火:“我要走了。” 她其实真的是挺单纯的,这话,说出来,本意是因为她不愿意跟陈慕山接触,然而在玉棠和琅嬿的眼中,这就变成了是吃醋,甚至就连陈慕山都这么觉得。 “咱们来是天定的缘分。”陈慕山不打算让她离开,沉沉在她身后又道。 秋玉芜没心思跟他纠缠,何况身边还跟着琼沅这样一个不长心的,她是两头都觉得难受。 “婚期定了,你父亲还让你出府,我倒是真的没想过。”他又笑笑。 其实婚期早就订下来了,但是秋玉芜压根就没心思知道是哪天,所以前头院子里传来内院的话,她也压根就没听,每日暗着自己的计划进行,预计过几日,自己能典当的东西就都能典当换城银票了,到那时候,天高海阔,她带着玉桃,去金陵,重新找寻自由。 “我说,你就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讲?”陈慕山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牵了牵她的衣袖。 秋玉芜哪里预料到这些?她猛地愕然惊恐,快快的转过身去,睁大了眼睛看他:“你做什么!” “我想牵你的手啊。”他那头欠揍的说。 在人们跟前,秋玉芜简直是要疯狂:“你...你怎么敢!” 陈慕山挑眉看她:“敢?我怎么就不敢呢。” 说着,伸出一只手,似乎是要逗逗她。 第27章 二十六章:心思 落荒而逃,落荒而逃,秋玉芜简直是一点端庄仪态都顾不得了,她只想赶紧逃离陈慕山这个魔星。 慌里慌张间,她甚至不小心将前妇人手里提着的小篮子碰倒了。 篮子里有些糕饼袋子掉了出来,那妇人粗着声音道:“你做什么啊!” 秋玉芜脸上似发烧般红透了,她见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于是赶紧摸摸口袋,又掏出来个碎银子,递了过去:“真是过意不去。” 那碎银子,足抵过那妇人篮子里所有东西的价钱。 那夫人见白捡的便宜,便圆滑却刁蛮的瞪她一眼:“下次小心些!” 陈慕山正欲走过来,秋玉芜见到他脸上似乎有些愠怒,便知道他要发作,先他一步道:“你别说,别讲,我不喜欢多事情。” 琼沅就一直躲在一旁的糕饼摊子处,眼瞧着这一幕发生,这是她头一次见到陈慕山,他高大清隽,芝兰玉树,顿时也算是少女怀春了,一心想着小姐成婚,她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才成。 回过头来看,那妇人早捡了便宜走了,剩下她自己独自,唤了一声不远处的琼沅:“走了。” 陈慕山的目光这才注意到她还带了个丫鬟出门,不免无意瞥了琼沅一眼。 就是这样的一眼。 平淡无感情,虽然不算是冷漠,但绝对是毫无知觉的一瞥。 然而琼沅不这么想。 她是真的心比天高,还没读过几本书。 “你就这么走了?我们这些日子都没见过面呢。”陈慕山要走过去拦她。 秋玉芜迅速离开那家铺子,就当做是自己没听到陈慕山的话,甚至还有些冷漠。 而琼沅这时候开始用小聪明了。 她突兀给陈慕山行了个礼,脸上是无辜而礼貌的:“陈少爷,我家小姐虽然会家给您,但这段时间里,您最好不要招惹她,我最近瞧她,像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陈慕山本不欲跟除去秋玉芜之外的人讲话,但听琼沅话中,句句都离不开秋玉芜,顿时心被勾起来:“她为难什么?” 琼沅从这时候开始作死:“我家小姐她...这...这让我怎么说出口啊。” 陈慕山觉得这姑娘似乎有些不对的地方,但还未说什么,就听见门口琅嬿清脆的声音:“爷!我们回来了!” 玉棠拉着琅嬿的手,冷她一句:“半点规矩都没有,主子们说话,你个小丫头插什么嘴?” 琅嬿有点委屈,不过她四下看了看,那秋家的小姐,哪里还有踪迹了? 琼沅却是站在那里,玉棠瞧着她穿衣沉灰,不似个贵小姐,心中也算是有点数了,她走过去,有礼站在一旁,低眼垂眉的:“少爷,我们置办好东西了,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陈慕山对琼沅兴趣不大,又被玉棠这么一打断,更是想到自己要去西街铺子查货,于是道:“行了,没什么事,琅嬿带着东西回府,玉棠你跟我去西街铺子查货,顺便将账本拿回来对账,听九叔说,那边账目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就是要走了。 琼沅见状有些心急,于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少爷少爷!有个事情,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玉棠冷着眉眼:“那就不必说了,我家少爷贵人事多,没工夫跟你浪费。” 顿时,琼沅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这位姐姐,我与你都不认识的,你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 玉棠冷笑:“可别叫我姐姐,你我都不认识的,称呼就免了。” 琼沅如此更是下不来台,琅嬿一旁看她,一旁圆场:“少爷,秋小姐走了?” 陈慕山压根都不再搭理琼沅了,径直往外边走,便谈笑道:“嗯,走了,不过她好像是被我吓着了,走的惊慌失措,这不,丫鬟都丢了。” 玉棠回头刻意看琼沅一眼,那眼神冷冷的,带着探量。 可琼沅不管不顾的,听见陈慕山似乎是提到了自己,顿时脸就红彤彤了。 红的,如同她是个新娘子一般。 秋玉芜走了,她自己走的,回头一瞅,根本就不见琼沅身影。 当时她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是自己走的太快,所以琼沅没跟住,估计自己会找回府的,所以她并不担忧。 就是因她不上心的缘故吧,所以后面当这个隐患出现时,她都觉得意外。 是的,根本想不到,这隐患居然会是琼沅。 但那时候的琼沅,已经想当姨太太想当疯了。 一人回府,门口看门的都觉得意外,小姐居然自己回来了? 她不管不顾,刚路过前厅,就又听见秋文渊在摔杯子,外加上破口大骂:“志衡!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礼教在前!你...” 紧接着,又是白志衡的话。 白志衡声音恳求又卑微,却似乎不服:“伯父!志衡这些时日里,夙夜忧叹,夜不能寐!志衡的心中,只有我的二妹妹!您不可以将二妹妹嫁给他人!” “而且...而且二妹妹她...” 那后头的话,他是不敢说的。 而秋玉芜也明白他想的是什么。 不过就是那一日,她们见到了,她对他说的那番话。 不会是其他的了。 可惜秋文渊根本没听出来白志衡的意思,他还在一意孤行,只试图稳住白志衡的心:“志衡吾儿,你虽不是我亲生,可这多年来都养在我的身边,我待你是如子啊!” 又是这么一出。 白志衡听到这里,眼神都带着些脆弱。 而秋玉芜无声笑了。 自己这父亲,耍的一手好手段。 最爱演这出父子情深的戏。 见白志衡不讲话了,他继续情感绑架:“孩子,我何尝不知你心悦玉芜?可如今便是这样的情况,玉芜她,恐再过半月,就真的要嫁入陈家了。” 半个月?秋玉芜蹙眉。 这些时日她选择性的逃避这件事情,却没想到意外听到这喜日子,还是一样的觉得刺耳朵。 “伯父,可原本要娶二妹妹的人是我!是我啊!您明明是允了的啊。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姓陈的一句话,横刀插入,二妹妹就成了他的新娘?” 白志衡说到这里,痛心不已:“那是我想了许多年的人啊,那合该是我的新娘的啊。” 而秋文渊呢。 他听到这一切撕心裂肺,却唯有沉默以对。 白志衡的话说的让秋玉芜心情不好,她本想离开,却又听到秋文渊十分令人惊愕的话。 “志衡,伯父答应你,一定为你寻更好的亲事,若你一心求娶玉芜,不如,退而求其次,玉桃其实...” 哐当,她差点把自己绊了一个跟头。 听到秋文渊那些话,秋玉芜捂着有些发痛的腿,懵了,连他后头的话都没心思听下去,就逃命一样的想往内宅子去。 而秋文渊的话,不远不近,不大不小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秋文渊当时说,志衡,若是玉桃,我便能做主,这一生,她定会嫁给你为妻,我的女儿,绝不会比玉芜差。 这算是什么意思?秋玉芜散散慢慢的往内院子走,夏日里暑热令人昏头,她抬头望望天,觉得这都要入秋了,却还是这么热,就好像是存心折磨人一样。 而入秋,若不是陈慕山,她就要晚些嫁给白志衡了。 命运讽刺吧,一个白志衡,她本想浑浑噩噩的嫁了得了,却又要历经一波风险,让她看开。 而一个陈慕山,却又是在看开中,因缘巧合,处心积虑的要剥夺她这份渴望自由的心。 而玉桃,红尘中一可怜人。 志衡,亦是。 内院子门前守着的仆人见到她,连忙给她开门,又带着笑意:“二小姐。” 秋玉芜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恭维,因她要嫁给富商的儿子了啊,若是这时候伺候的好,怕是之后小姐出嫁的赏钱,也是不会少的。 玉桃今日竟起身了,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着。 阿绣在她身后轻轻的推。 秋玉芜隔着不远,盯着她愁思,玉桃虽然有些精神头,却是又瘦了,瘦的连衣服都要撑不起来了。 这样可不好。 正想着,奶娘见着她,乐呵呵喊了句:“二小姐!” 玉桃听见是姐姐,也赶紧停下秋千来,奶娘搀着她起身,往这头走。 玉桃满脸笑意,却抹不去她神情中的憔悴,只是今日确实是很活泼:“姐姐!” “二姑娘,今日三姑娘晚饭吃了有一碗呢!喝药也不吐了。” 奶娘急着邀功,而玉桃瞥她一眼:“才不是这样呢,都是中午觉得药吃不下,遂未吃饭,饿了一顿,到这时候,才算是有了点食欲!” 秋玉芜满眼都是她,也不理会奶娘的话,只吩咐:“奶娘回屋子吧,我与妹妹随意坐坐。” 奶娘听出意思,也不拒绝,只又喜气盈盈的看着她:“二小姐,那需不需要备些点心?” “不必。”秋玉芜摇头。顺便拉过玉桃的手,就要带着去秋千处单坐了。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玉桃还未等坐下,就讲道。 当时奶娘,正站在不远处,要走,又未走,已然喜滋滋的看着她们姐俩。 秋玉芜不悦:“奶娘,走吧,您这么盯着,我要如何跟玉桃说心里话?” 第28章 二十七章:心里有你 不过说是心里话,也不过是前些时日她与玉桃说的那件事。 近日她已经筹好了欠款,只欠东风了。而玉桃如今虽算不得是大病初愈,却也算是病好了一半了。 玉桃最近愁思也算是不断了,她心里想着姐姐跟她说的话,心中,就反复的折腾。 “姐,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咱们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她劝说秋玉芜。 秋玉芜只看着她,淡淡:“我刚刚可是从前厅回来的,听到父亲说,要将你许配给志衡哥哥。” “而且父亲说的肯定,你要是不跟我走,按照父亲的秉性,就真的会搭上自己的一生。” 玉桃呆愣愣:“你是说,是说父亲他真的要将我嫁给志衡哥?” 玉芜点头:“我听到的,是这样的。” “姐,我跟你走。” 玉桃紧接着垂着头,说道:“无论如何,我怎么可能嫁给志衡哥呢,这让我们姊妹以后要如何共处?” “我自然是无所谓的,但熟知你性子,绝不会愿意如此。”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秋玉芜抚抚她的手,宽她的心:“后天。” “明日,我们就出去探探路子,这样咱们走的时候,也会顺利些。” 玉桃想着,又有些担忧:“只是父亲,我又觉得我们如此,是对不起他。” 秋玉芜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会留下书信一封,府中银两还够他挥霍一些时日,昨日我偷偷出门,去钱庄又给他存了一笔款子,再加上咱家还有个铺子在外头,父亲吃喝是不愁的。” “另外,我会修书一封,明言他,要他仔细生活,不可再如过去般。” 而这计划说来容易,执行起来,却是频频受到阻碍。 先是玉桃在离家前日,又开始高热不止,而后,则是玉芜,她这日正欲出府去办事,却被前厅的下人来唤。 卞恒说,是陈家少爷来了,要带着小姐出府玩。 玩,她打小就生在这衿德城里,若说是玩,有何新意? 她下意识拒绝:“我不去,男女之间如此为何?” 卞恒却意外:“可是小姐,您今日,不是就要出门的吗?说是上次那家茶糕铺子的糕点味道极其的好...” “我不去!”她怒道,顺便就要关门了。 而秋文渊此刻却出现在内宅的门口,秋玉芜蹙眉见他往这边来,心中暗觉不好,想躲避。 可惜晚了。 秋文渊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过来:“不去什么?!” “玉芜,你不能如此不懂事情。”秋文渊走过来,劝她。 秋玉芜自打听说自己要嫁给陈慕山开始,心中就一直跟他憋着气呢,于是别扭冷冷道:“不懂事?我都不知道,原来在父亲的眼中,我是如此不懂事。那志衡哥哥懂事他如今懂事的要碎心断肠!” “玉芜!”秋文渊声音里透露出老大的为难:“玉芜,怪父亲,这都怪父亲,怪父亲,无能力,不能护你。” 今日不知道为何,秋文渊的话如此软,软的让秋玉芜瞬间一愣。 她向来是你强我更强的性子,然而面对忽然示弱的父亲,她反而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 想着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他,顿时心中也算是五味杂陈般难受,于是话语,便多了些愿意。 “父亲就不能帮我回绝了吗?礼法在前啊。”她声音闷闷的。 秋文渊是觉得这句话耳熟,然而他现在没工夫顾忌这些,老气横秋切切道:“玉芜,今日真的不合适让他离开,你不知道,这小子带着诚意来的,我没办法遣他。” 直到去了前厅,秋玉芜才知道,所谓诚意,是何东西。 是字画,陈酒,古时旧物。 秋玉芜有时候也觉得想笑,这旧的都破破烂烂的东西,父亲怎么就会这么喜欢。 而父亲,还真是在这上面栽了大跟头。 陈慕山依旧是君子如玉,虔诚温和,衣着崭新长衫,真是翩翩公子的样子。 望着她的时候,右手握着柄扇,立刻合起来,双手握在一起,颇有架势的冲她微微一拜:“秋二小姐。” 这会子开始装公子,倒真是不想那时候在糕饼店里捉她的样子了。 而陈慕山,他本是要跟玉棠去铺子查货理账的,而玉棠就伶俐多了,两人查好货,玉棠就道:“少爷,我瞧着你,似乎心思都不在这上头了,你若信得过我,这账目,便交给我来查吧,到时候,我将汇总的结果告知与你。” 陈慕山愣一下:“呦,玉棠伶俐啊。” 而玉棠只瞪他一眼:“我还不是看你根本就不想在这铺子里久待?说实话,少爷你是不是因秋家小姐啊。” 陈慕山也不掩饰:“嗯,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就这么放她走。” “那您就去找她啊,为何忍着,这可不像您的做派。” 这不,他就来了。 带着礼,只为了她。 秋玉芜一见到他,就心觉复杂。 人非草木,陈慕山如今的这份殷勤,在她眼中,虽然不在乎,却也是觉得他在做无用功,一时有些疲惫。 “晚些陆家妹妹做宴,慕山,想带着秋二小姐一同,可否?” 陈慕山微笑凝视她,衣冠簇新,高大风流。 “只是我未嫁人,便跟你出行,恐怕多有不妥。”秋玉芜平淡拒绝。 “有何不妥?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你我之间订了婚的,反正,我们就要成婚。”他胸有成竹。 “玉芜,这件事你便不要再推脱了。”秋文渊这时候插进话来,就连对陈慕山的态度上,都多了温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秋玉芜也知道,自己无论再怎么推脱,如今已经来到了前院,便是一定要随他取得了,可心中还是不舒服的,于是眼神错开,不去看他。 而秋文渊这时候有自原其场:“我瞧着,你们这就出府去吧,怕是再晚些,有些不好。” 这边,两个人就要出府了,那头,琼沅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头来,心中安耐不住:“小姐!” 秋玉芜意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脸色涨红,是在众人面前开口的缘故,又有些识不清世面,于是话里话外十分朦胧:“小姐,我想着,您不能一个人出府去啊。” “放肆!哪里跟着出来的,还不滚回去!”秋文渊震怒,几乎是要动手。 琼沅这时候已经很恐惧,但还是恨着心,咬着牙继续;“小姐今夜若是身旁不跟人,我担心!” 听起来,倒像是个忠仆。 但秋玉芜觉得奇怪,若论起贴身的丫鬟,那也是阿绣。若论说是普通丫鬟亲厚些的,那也是桂芝,她琼沅向来一般,这时候殷勤,就很是奇怪了。 但她并没有深想,因为身旁还站着陈慕山,她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目光,于是只想尽快离开府。 出了府,九叔坐在汽车里等。 她一声不吭的上车,陈慕山则是紧跟着坐在她旁边,声音,都透着淡然的愉悦:“我本以为,你父亲会是个旧派的人,不会允许你这时候与我出行。” “却没想到,你父亲竟也接受新派思想啊。” 秋玉芜这时候冷冷的戳破他:“他本来是不接受的,奈何你苦苦相逼,字画以惑。” 九叔这时候发动车子,顺便透过后视镜瞅了瞅这位秋小姐。心中震惊了一下。 好个清高俊俏的女子,又伶俐聪慧的样子,对自家少爷,还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怪不得,怪不得自家少爷会这么上心了。 车子往陆苏茹另置的院子开去,秋玉芜不知道,还以为真是去陆家。 她勉强开口:“咱们是去陆家吗?” 陈慕山轻笑:“你若是想去,倒也未尝不可,到时候于人前,我大大方方介绍你是我未过门的正妻,也算是风光。” 而秋玉芜听到那声正妻后,下意识又想起糕饼铺子里,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明眸皓齿好年华的姑娘。 那两个,估计跟他这种浪荡公子哥儿关系匪浅吧。她想。 而陈慕山见她陷入沉思,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你怎么了?” 秋玉芜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心中所想,索性也就不搭理他,觉得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吧,自己今日就当自己是个木偶好了。 而陈慕山却不打算就这么结束谈话,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见她的机会。 “你嫁过来,谁都要叫你一句少奶奶的,到时陈家便是你来主持内宅,我心中有你,自然也会对你十分的好,那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为何就不能冲我笑一笑呢。” 秋玉芜忽然听他对自己这样讲,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陈慕山说的这些,似乎都有礼,而自己这时候,仿佛也是真的该好好的同他一起。 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么不舒服呢。 是了,就是因为这样的手段,做派。 她厌恶了。厌恶这种他的理所应当,厌恶这种,以强迫为前提的方式。 车这时在气派的院子外停下,陈慕山却不为所动,也不再说些什么。 他是在等秋玉芜回话。 秋玉芜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不舒服:“陈慕山,你说我们婚期将至,可你觉得,我们两个人真的了解吗?” “你嫁给我,我们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彼此,我心里有你的,玉芜,我说真的。” 他的话,沉甸甸的,表情态度,却是头一次如此的认真。 秋玉芜见九叔坐在前头,这时候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有些仓皇:“别再说了。” 第29章 二十八章:深刻些 到了陆苏茹的场儿,只见她穿青色绣云嵌珠的长款子旗袍,配着高高的跟鞋,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声音一下一下的,身旁还跟这个男子,男子瘦瘦高高的,正是华易。 华易似乎说了什么,引得她发笑,她刚要说些什么,华易便眼神极佳的看到陈慕山与秋玉芜下车,瞬间便端正站好,温和冲着前方一拱手,陆苏茹见状,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结果见到他们俩同来,扑哧一声又笑出来:“慕山哥!怎么带着新嫂子就这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安排人接你们去!” “你陆苏茹的热情似火,我与你嫂嫂可是消受不起。” 陈慕山说这话的功夫,便已经将秋玉芜拉入自己的怀中,一路揽着过来。 因上次山匪滋事,华易已然是被他冷落许久,他站在一旁,低低唤一声:“少爷。” 而陈慕山就如同没听到一样的,他只冲着怀中的秋玉芜道:“苏茹是我自小认的妹妹,日后也是你的妹妹,不必羞怯。” 而秋玉芜,她才不是羞怯。 她是不认那句嫂嫂,然而想反驳,却又觉得怎么反驳,都似乎是在让这件事情一直不能被翻篇。 她索性低头,闭嘴。 陆苏茹不知道是天真,还是真的世故,她热情的拉过来秋玉芜的手,有些带着情谊的:“嫂嫂,你只管叫我苏茹就好,今日的场儿,虽看着很热闹,来者甚多,却都是十分有礼的。” 她有些不适应,被陈慕山看在眼中,走过去,顺便就揽住她的肩膀:“行了,咱们就先进去好了。” 华易跟在身后,陈慕山发觉,淡淡冲他:“你回去吧。” 他脸上闪过一丝苍白,就连陆苏茹都看得出来:“怎么,你们最近不忿了?” 华易周全圆场:“怎么会,那少爷,我便先行离开。” 话罢,他转身离开,脸上的苍白更重些,却无人发现。 “刚跟华易说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陈慕山波澜不惊,一手揽住百般不愿意的秋玉芜,一边带着笑意,谦和问陆苏茹的话。 就是这样的场景,而秋玉芜却忽然觉得是这么熟悉。 女子,又是女子啊。 他陈慕山似乎是无论去到哪里,都离不开女子。 好像过去婉仪跟她讲的,他房中的四个丫鬟,还有这位陆小姐,都是他的红粉知己吧?而自己呢,自己若是不反抗,也会如同是被他收藏在一起的珠玉一般吧。 想着想着,三人就一同来到宴厅。 宴厅请了洋人吹萨克斯,弹钢琴,还有一屋子的人在跳舞,桌子上有蛋糕,红酒,看样子,是洋派的聚会。 这里来的,估计都是贵小姐,穿洋裙的,着旗袍的,再往里头走些,似乎还有吸烟的。 无不是优雅的,却透着一股只属于衿德的纸醉金迷感。 陈慕山的手这时候松懈下来,却还是顺着她的身体往下移,秋玉芜紧紧拽住他不安分的手,声音小小却发怒:“你有病吧你。” 陈慕山轻笑,却不讲话,亦不看她。 而陆苏茹一人在前领着他们两个进屋,丝毫没注意到这两个人的行动。 那屋子,一推开门,又见着两个姑娘。 是了,桌子上稀里哗啦的摆着那么多的麻将。 旁边陪着茶,有些点心,那两个姑娘坐在桌前一个抚抚眉,一个顺手摸摸头发,见着门打开,就悠闲抬眼看过去:“呦呵,这不是陈家少爷吗,苏茹,你怎么把你前未婚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领过来了?身旁跟着的,又是哪家脂粉铺子的啊,怎么以前都没听过。” 讲话的这个,是曼君。 姚曼君,姚景泰的妹妹,姚家跟陆家是死对头,姚曼君的哥哥姚景泰更是与陆燕生不睦已久,甚至连带着,是将陆燕生的这些个朋友都不予好脸,但姚曼君却跟陆苏茹意外交好,据说是当年在上海上学时结实的,两人当时一拍即合,都认为家中之事,自有家人,而她们,则是凭心交往。 这也算是好的,毕竟姚曼君是真的将陆苏茹当做姐妹。 但这话说的是真不好听,怎么说秋玉芜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姚曼君讲的这些,无疑不是在羞辱她。 秋玉芜站定在门口,平平缓缓看她一眼,冷冷淡淡却又礼貌周全:“这位小姐伶牙俐齿,是陆妹妹请来专门为我等助兴的曲艺伶人吧。” “不过她是哪个戏园子的呀,咱们大婚的时候,也请她来好不好?” 忽然,她像是觉得一句话没够,又转过头去看着陈慕山,似天真般问。 陈慕山惊愕一刻,觉得自己从未感受过她的主动,而下一刻,他有反应过来,秋玉芜这句话的意思,遂低头发笑,还不忘配合她:“行啊,你愿意,怎么着都成。” 这话,另个姑娘也听出来,姚曼君这时候开始拍桌子:“你侮辱我?!” 秋玉芜正经:“非也,我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来者何人,一时间说话,没头没脑,无礼不周全罢了。” 这番话,倒好像是在骂姚曼君的言辞了,但明显很高级。 陆苏茹也听得出秋玉芜的意思,但这时候,她又觉得是姚曼君自取其辱,即便是自己与她好友多年,她也无法去帮她做什么,于是眼神瞥向另个女子。 那女子看的明白,主动解围,笑笑言语:“这是做什么?苏茹带来的姑娘,自然是我们的新朋友,只是我觉得,慕山你也是的,都不跟我们主动解释解释这姑娘是何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慕山敛了笑意,正经起来,拉着秋玉芜坐到桌前去,陆苏茹鬼灵精怪的,也坐过去一旁:“这还用猜?这些年了,他领过谁来我私人的场儿?” 外头,西洋乐声音不断,欢声笑语,优雅迷醉, 屋里,五人坐桌前,谈笑话语间。姚曼君这时候瘪了瘪嘴,不语了。 轮到陈慕山道:“我太太,即将过门,届时,大家同去吧,尤其是,姚小姐,毕竟我家太太,想你过去的。” 这话,无疑不是故意的,秋玉芜心中动荡了一下,又偷偷的看他一眼,只见他从容淡定,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般。 正如此想着,她又发觉陈慕山的手轻轻捏了自己一下。 在桌子下头,他抓着自己的手,抓得紧紧的。 好像是在安慰她,又好像是在支持她。 总之这下绝对令人心乱,她自己都奇怪,这算什么呢?她凭什么因这一下子的悸动,而搭乱阵脚? 话还未结束,只见姚曼君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她果断站起身来,透着冷冷的笑,几乎是想吃了陈慕山般:“哼!你也少做些妖吧,这些年来你再我们这圈子里,名声如何当我不知?不过是今日瞧上了这个姑娘,便如珠如宝的恩爱她一时!明日,心里头有了另个女子!便又风流倜傥的追过去罢了!你不就是有一副好皮相吗?!我就不信了,这姑娘心中不因你的过去而犯嘀咕!” 说话到此,秋玉芜依旧是心平气和的,只不过她觉得刚刚陈慕山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才说的那番话对姚曼君,这时候又因自己而被姚曼君凶神恶煞的言说,她心中过意不去,想着要一报还一报,于是又轻轻细细的开口:“男子嘛,如此算是正常的,只是我嫁过去,便是正妻,我一心,只想好好顾他,至于旁的,他愿,即是我意。” “你倒是还真想的开!”姚曼君这时候拿过衣架子上头放置的外套,怒气冲冲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便要离去了。 陆苏茹见状要拦阻,可姚曼君回过头有一句:“可别要我别离去!我且告诉你,若是下次有场儿还有他们俩,就请你千万别邀我来!” 坐着的那女子叫红鱼,正欲起身:“诶!曼君!你看你这怒气冲冲的样子!” 姚曼君更是毫不留情:“可别叫我曼君,你也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姑娘!跟谁在这儿攀亲戚呢!” 这话,说的江红鱼一脸的红透,秋玉芜见状,未开口,就又听见陆苏茹的声。 她是有些气的:“曼君,你讲话究竟要不要这么难听?你知不知若不是那群山匪捆了她弟弟,她家又何会将自家一大半产业多卖了换钱?” 而姚曼君,她已然不顾及这些,扭着腰,转过身就离去了。 江红鱼眼眶带着耻辱的晶莹,脸色极度不好:“罢了,她向来这样子,只是今日,我也没什么好心情,先走了。” 说着,她也要走。 这时候秋玉芜开口,并不是阻拦她的行为。 “我家,祖上代代做官儿,风光的紧,而到了我父亲这辈,却山河不再了,他学了一辈子的文,到如今半点用不上,母亲病逝,他更不愿意仔细过活,我家如今,虽还算不得是破落,却也离破落不远。” “但,我总是认为,无论一个人出身如何,遭遇了什么,这都不能说明这人的价值,人活着,避免不了被猜忌,侮辱,欺负。但人活着,也可以志气高高,铁骨铮铮,有思想有抱负,一辈子,誓死捍卫心中所想,一辈子,努力朝着心中的希望前行,如此,便是死了,亦会含笑九泉,无悔,不怨。” 话一说出来,不大,却颇有气势。 陈慕山眼神中带着惊艳,看着她,心中升腾出一种奇异感觉。 那是新的情感,情绪。比之前的在乎要深刻些。比过去,刚刚见到她容颜,听闻她谈吐时,要深刻些。 第30章 二十九章:绝望感 走了个姚曼君,这屋子里变剩下了四个人。 本想着打麻将的,可惜秋玉芜并不会这个,陈慕山见状照顾她:“我看不如今天就来点儿雅的,叫桌子酒菜来,咱们四个飞花好了。” 屋外头笙箫欢笑,这屋子里头,却要玩些文静的顽意。不过好在江红鱼跟陆苏茹飞花也玩的极好,因之前一直在参加洋派的聚会,竟是好久都未玩过飞花了。 四人同敲酒杯,第一声,是陈慕山快了,于是由他起飞花。 这一起,倒是令秋玉芜惊讶了。 她一直当他是个纨绔子弟,竟不想他也有这样的文采。 “今日大家聚在一起,是欢,我与玉芜,即将成婚,是喜,不如,我们就以欢喜为令好了,诗中带着欢喜则算胜,若念不出来,便要,罚酒一杯。” 他轻笑说道这,忽的认真了眼神,看向坐在他左侧的玉芜,淡淡开口:“一雨罢耕桑。平生欢喜处,是吾乡。与君花底共风光。” 叮——。筷子轻敲一下酒杯,令便轮到了秋玉芜来接。 她耳朵都红了:“我归应待乌头白,惭愧元郎误欢喜。” 江红鱼这时候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什么欢喜之词,遂大大方方的举起酒杯:“也罢也罢!我喝了就是!” 陆苏茹这时候却道:“是日回舆罗万骑,此时欢喜赐千金。” 几轮飞花令下来,秋玉芜竟滴酒未沾。 这不得不感谢她的父亲了,从小是诗词歌赋的熏陶,就连陈慕山跟陆苏茹,都轮番饮了几杯酒。 桂花甜酒一壶尽了,四个年轻人的话说的也就更贴合一些。 江红鱼并不了解秋玉芜跟陈慕山的事儿,于是问起来,也就毫无顾忌:“你们俩,是谁先瞧上谁的啊。” 一问到这个话题,秋玉芜闭口不答,甚至举起了一杯酒水,一饮而尽。 这桌上便静悄悄起来,陆苏茹多少是知道秋玉芜对这婚事颇有微词,于是正欲打圆场。 可就在这时候,陈慕山却忽然出声了。 语气从容淡定,似君子如玉:“自然是我,是我先喜欢了她,于是,想娶她做妻子。” 那天,直到聚会结束,秋玉芜的心,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沉重感。 晚上是陈慕山送她回家,可刚出了府,她却怎么都不想进去那漆黑色的汽车里了。 她凉凉跟陈慕山讲:“我想走走。” 当然,不出意外,陈慕山答:“我陪你” “陈慕山,可我真的不喜欢你。” 秋玉芜走在夜色斑驳的街道上,对着身旁的陈慕山说。 “我知道,可这重要吗。”陈慕山继续波澜不惊的回答。 秋玉芜这时候堵得慌,她听出来了,这是陈慕山跟她别着劲呢。 这样,确实很令人生气。 她特地转过头去,没好气道:“是啊,是真的不重要,亘古不变的,不就是对女性权利的剥夺吗?对女人而言,爱谁不重要,不爱谁不重要,嫁给谁不重要,不嫁给谁也不重要!”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忽的红了,声音都开始有些发抖:“总是这样对待我们。而这,这也是我不愿意的原因。” 陈慕山这时候也开始被秋玉芜激的有些恼火:“你究竟要怎么样?我搞不明白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我是对你不好吗?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嫁给我,只要你不激怒我,我保证你这辈子都能富贵荣华!” “你是真的不明白!陈慕山!你不明白一个女子,一个女子这一辈子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秋玉芜冲着他怒道,顺便,狠狠的瞪他一眼:“我告诉你陈慕山,你现在一意孤行的娶我,你一定会后悔。” 话罢,她扭头就要走,可惜没走出去几步,就又被陈慕山给拽回来。 陈慕山使了蛮力,很大的力气:“你说什么?” “你给我仔细的说,你刚刚对我说什么。” 他紧紧的攥着秋玉芜的手,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 “松开我!你少做些孽吧你!”秋玉芜分离的挣扎,慌乱之间,居然扇了陈慕山一记耳光。 啪——,响亮的一声。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打了别人的耳光。 不是故意的,可这一下子倒是叫她不知该怎么做了。 陈慕山也是一脸的震惊,随后紧紧攥住她胳膊不松开的手,就此松懈了下来。 “你...你刚刚是打了我?” 他难以置信。 而秋玉芜,这时候也觉得很紧张:“我...!谁叫你抓着我不放开。” 越说,声音越小,她心虚的去看陈慕山脸上的巴掌印。 他脸皮红了,似乎是有些肿。 这可怎么办,陈慕山看着她,首先是眼神里冷冷的,带着恼火。 他是真生气了,长这么大,没哪个姑娘敢对他如此的。 可后来,秋玉芜那个愧疚的小模样,倒是令人觉得有些想笑。 是挺可爱的,透着些老老实实的愧疚。 但他还是故意吓唬她:“我长这么大,可没挨过巴掌呢。” “那你想怎么办啊。”秋玉芜低下头,十分的别扭:“是你刚刚不松开我,我着急,才没了轻重。” “道歉呐。”那头,那人高高大的懒懒散散着。 啊?秋玉芜纯澈的抬头,一愣。 她怎么也想不到,陈慕山会这样就放过了她。 她带着些莫名:“真的就只要道歉?” 当然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 果不其然,这一句话刚刚说出口去,陈慕山是猛然的低头,轻轻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秋玉芜这时候的脸,要比陈慕山的脸红了。 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你干什么?!” 一时间,心头涌上情绪万千,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莫名就被不喜欢的轻薄浪子给亲了,这怎么可以?过意不去,没法过去! “你怎么能这样?!”秋玉芜气得不行:“混账!” 而陈慕山见她生气,还有些吊儿郎当:“怎么就是混账?我都不怪你打了我一巴掌的事儿。” “那是你活该!你活该你懂吗?!”秋玉芜气得不行,转过头就飞快的往庐江街方向走。 而陈慕山始终跟着她,简直就是个魔星一般:“别走那么快啊。” “够了!你能不能离开我?陈慕山,我不喜欢你,我绝对不可能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不信你等着,你就等着洞房花烛那夜里,狠狠地丢脸好了。” 这是那天里,她对陈慕山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句话,说的冲动,说的泄愤。她最终是看到了陈慕山脸上闪过苍白神情,才掉头离去的。 是,秋玉芜说的是实话,而这样的实话,说出来却是危险的暴露。 回家时,秋文渊竟然已经等她很久了。 秋玉芜去秋文渊书房回话。 秋文渊当时还在写东西,见她进来,笔也不停下来,声音透着疲惫:“回来了吾儿。” “父亲。”秋玉芜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恭敬道。 “玉芜,等你嫁了人,便是大人了,为父有事情跟你商议。” 秋文渊说话藏了一半,无奈秋玉芜就只好问下去:“不知何事。” 他这时候抬眼看他,声音透着不可忤逆的态度:“你妹妹的事儿。” 果不其然,不是什么好事。秋玉芜冷眼:“玉桃?她病着呢。” 秋文渊摇摇头:“再病,也得嫁人不是?玉芜啊,你这辈子,是嫁去陈家了,志衡...” 说到这,秋文渊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志衡你就别思索了,你们俩,是真无缘分。” “有缘无缘,还不是父亲一句话的事儿。”秋玉芜说到这里,反而笑了。 夏夜里,蝉鸣阵阵,却多得是无奈。 秋文渊放下笔,刻意没再说什么丧气话,叹了口气:“说到志衡,我对他爹当年是有承诺在的,我说过的,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为妻...” “父亲!”秋玉芜在这个时候愤怒:“所以您的意思,我嫁不了了的,就要让玉桃顶上?” “玉桃年岁还不大,何况身子骨还不好,你就让她嫁给不爱的人?她这一生要怎么过?” “什么爱不爱的?!日子过得久了,也就放在心上了!” 秋文渊老大的不乐意,因秋玉芜的声音大了一些:“小些声音!你说的这些话,可不要被人听到才好!否则,旁人还不知道要如何说你我!” “这哪里有玉桃的婚事重要?父亲,你叫我如何说你才好?!”秋玉芜拒绝:“我绝不可以让玉桃就这样嫁给志衡哥哥!否则,我对不起娘的嘱托!” “放肆!这是我决定了的事儿!岂有得你说不?!” “如今我也说了不了,您不愿意的,就不要怕小辈儿的反抗了!”秋玉芜说着,转身离开。 身后书房里,秋文渊怒吼:“你是翅膀硬了不是?有了夫家,便忘了自家?!” 她不予理会,只身回去内宅。 院子里,不见下人,不见玉桃。 往玉桃的屋子里走,果然,她坐在桌前,趁着烛火在看书。 “看什么呢。”秋玉芜推门而入,随意道。 玉桃见着她,乐了:“没什么,诗词罢了。” 这屋子里依旧是药草熬煮的气味,她的妹妹,依然瘦弱,病态。 秋玉芜坐在她身旁:“玉桃,咱们就快要离开了,跟姐走,会后悔吗?” 玉桃这一刻,将手中的诗词书放到桌子上,认真回答秋玉芜的问题:“不知道,姐,我是真的不知道。可这些年在这院子里打转,抬头是四方天,低头,是青石砖,无趣,真的没意思,连药汤我都喝够了。” 她说这些,深深刻刻,这也是秋玉芜切身体会到的。 无趣,甚至有种沉默的巨大绝望。 第31章 三十章:不怕 本以为这段时间里,最令秋玉芜伤神的,就是这场婚事了。 而她却不知,这一天清早,更令她头痛的事情正在发生。 是大姐回来了。 确切的说,是一身伤,泣涕涟涟而归。 前堂里,父亲依旧不让她进屋来,只急急的问:“你这是怎么弄的?你婆家怎么说?” 玉书在也忍不住这无休无止的打骂,她受够了,这下竟直接跪在地上,冲动道:“父亲,这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您想想办法!您让我回来吧!” 秋文渊脸色霎时变得很难堪,秋玉芜问讯匆匆赶到,见秋文渊正坐在堂前焦头烂额,而下头正跌坐着哭泣不止的大姐,秋玉芜心里瞬间咯噔一下:“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她赶紧上前去扶她:“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是了,这门口还有仆人在的,玉书这模样,确实不好看。 “爹!妹妹!我不起来!我不能起来!今日若我回到家里,我得被他们打死!” 玉书哭的不行,像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事一般。 “爹您是知道的,您一直都知道那人他打我!可您不管,这一次,他要纳妾,我起初并未说什么,只是后来,听说那姑娘出身不好,便才多言了两句,他就掐我的脖子,拽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撞啊!他亲口说的,他要杀了我!杀了我啊!” 温成生这样的行径,着实可恨。秋玉芜咬牙:“大姐,你别哭了,家里一会给你做主。” 话说到此,她转过头去,坚定的看着父亲:“父亲,事到如今,你还要让大姐如此卑微吗?” “这几年,大姐一直苦苦挣扎煎熬,您难道还要充耳不闻她的痛苦吗?” 秋文渊一直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神情沉重的在想些什么:“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好个从长计议! 秋玉芜一下子站起身来:“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您还不如问过大姐的意思,若大姐都不想再从温家过日子,不如直接和离!” “你说什么呢你!平白让人家看了笑话!” 秋文渊被秋玉芜这一句话惹得炸毛了:“若真是你姐姐从人家家里出来了,你还要她以后如何做人?” 而秋玉书这时候挣扎起身,拽住秋玉芜的衣裙,哭喊:“我要和离!这样的日子,我真的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啊!” “父亲!父亲!您看看我身上的这些伤,旧伤好了,又添新伤,新伤刚刚熬成旧伤,又添新伤!每日每夜的担惊受怕!每日每夜的焦虑恐惧!这哪里是过日子?他们温家,是人间炼狱啊!” “无论如何,我不要,我不要再回去那家里了!”玉书哭泣,怕父亲不给同情,甚至重重向父亲叩头:“父亲,您就怜悯怜悯我!” 秋玉芜望过去,非常难过。 大姐身上,手腕胳膊甚至是肩膀,都有伤,有的结痂,有的红肿淤青,惨不忍睹。 她忍不住将秋玉书扶起身:“大姐,你先跟我回内宅,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说着,秋玉芜又回过头去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大姐身上伤情,我们总要了解一二。” 这时,秋文渊终于软下意思:“去吧。” 这一路到内院,秋玉芜拉着姐姐,姐姐哭的不停,她不言不语。 到了房间,她让奶娘打水来给姐姐沐浴,秋玉书却崩溃了:“玉芜,你千万不要嫁人,嫁人,嫁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你完全不知道你究竟嫁给了什么东西,是人,还是豺狼虎豹。” 说着,浴桶里还有蒸汽,却熏得她满脸是泪水:“我的命太苦,这一生,被那温成生所累,若这次不能与他和离,我宁可去死!也不再回来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而温家人,平日责打了玉书后,是根本不会管她去哪里的,但这次,竟派家中管家,来寻她了。 这倒是奇了怪,阿绣来禀的时候,秋玉芜刚给玉书沐浴完毕后,往伤口上涂抹好药膏。 听阿绣这么说,秋玉书吓得哆哆嗦嗦:“不行,他们来抓我了!他们来抓我了!我不走!我不走!” “姐,姐!没人让你走!父亲若是说不要你回来,我第一个不同意!”秋玉芜努力的稳住她的情绪,安慰道。 “你就安心在内院里待着,我去前头看看怎么回事!你放心,这里是内院,外人是不会闯进来的。” 话说到此,她正欲出门去,却又看秋玉书还是很害怕的样子,于是又道:“让阿绣陪着你,你放心好了。” 想想外头的豺狼虎豹,秋玉芜心中有股怒火。 憋着这股气,她往前厅去了。 果不其然,温家人飞扬跋扈,猖狂的很。一个区区的管家,话里对秋文渊没有半点恭敬,甚至是神气极了。 “秋老爷,我家少爷今日是忙,不然呐,就亲自来接少奶奶回府了!这不,遣了我来,不过身为温家管家,我来也是一样的。” 话中,透着一股子贬低,秋玉芜来了前厅,见秋文渊瞪着她,于是也不做声,默默站在一旁,冷眼瞅着这位好大架子的管家演戏。 而这位管家,压根就没意识道秋玉芜是个不该惹的。甚至在见到秋玉芜之后,还另外起了话头:“这位姑娘,可是秋家二姑娘?瞧着模样是俊俏水灵,该是行为也要比她姐姐乖顺的吧?不过这少奶奶也是的,偏要惹少爷的不快。” 秋文渊听到这位管家竟然议论自己的女儿,瞬间脸上挂不住:“您失言了吧!” 卞恒这时候站在外头,是之前秋玉芜特地安排的,同时在堂外的,还有几个年轻后生,只等着里头一声令下,便会冲进去。 秋玉芜也不着急,声音带着懒散:“这位是温家的管家是吧。” 温家管家得意洋洋:“正是。” 秋玉芜冷笑一声:“哦,你说错了的。” 秋文渊一愣,随即老眉横皱:“不得无礼!” 温管家却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秋玉芜特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喊了一声外头的卞恒:“都进来!” 只听见开门声,卞恒站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四个后生,温管家见状有点心虚:“我说秋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给我打这个不知死活的老货,不用踹他窝心脚,就打在脸上,给我抡圆了胳膊,使劲的教训!留下一口气儿,再给我把他扔出府去!” 秋玉芜冷冷道。 温管家听到这里,又气又害怕,神气不再:“你...你这是疯了不成!” 而他早被卞恒身后的四个年轻后生给稳稳紧紧的架住,动弹不得,卞恒也抡圆了胳膊,就等着秋玉芜一声令下了。 而秋文渊这时候决定阻拦:“不成!玉芜,不得冲动!” 而秋玉芜,她这时候心中的火才更要撒出来。 秋玉芜缓缓渡步往温管家那里去,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却带着杀气:“我说,你之前说错了的,可惜你没听出来我的意思啊。” 温管家惊恐的望着她。 而秋玉芜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姐姐那么乖顺的,谁让我不舒服了,我会加倍返还的,你也好,温家也好,我若是姐姐,便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罢,温管家额头上留下汗珠:“小姐....小姐您要是这样做了的话,您这是...”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卞恒,狠狠的给我打。” 这是她最后给温管家的话,而堂上坐着的秋文渊,虽有心阻拦,却又觉得他温家着实欺人太甚,一时间矛盾:“玉芜,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温家的人。” “我姐姐嫁入温家日子不少了,他温家,何时将我姐姐当做人看待?若真是搁在心里的,又怎会害的姐姐一身的伤?” “父亲,您是不知道,姐姐浑身上下,除了脸颊,竟没有一块好皮肉。” “打,给我狠狠的打!” 话罢,秋玉芜重申。 她就坐在侧边椅子上,静静默默的冷眼瞧着这一幕发生。 只见卞恒抡圆了胳膊,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又是一个巴掌。 起初温管家还想抗拒回嘴,可惜到了后头,他是被打的一点声音都出不来了,甚至,满嘴流血。 秋玉芜嫌他腌臜,于是也不去看他,而秋文渊这时候也不出声了,只是那一巴掌一巴掌的响声他觉得脑袋痛:“玉芜,你这样做,还是太冲动了些。” “冲动,父亲,如今是他温家觉得咱们秋家窝囊极了!” 秋玉芜说着,将手中茶杯放到桌上,声音都透着狠:“我倒是要看看,温家人究竟这之后要怎么做,敢碰了我大姐,还这么猖狂,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哎呦!哎哟哎呦!秋老爷开恩!秋二小姐开恩啊!老朽...哎呦!老朽只不过是来传话的啊!”温管家满口是血,脸庞红肿,不断的求饶。 而秋文渊看过去,神情中也有些迟疑了。 只有秋玉芜,她是从始至终,态度就没转变过的,依旧是冷冷,依旧是漠然:“开恩?管家确实是来替温家传话的,可自打见着我开始,便失去了恭敬!我还未出阁呢,你怎么敢来议论我,这事儿,我就是打了你,也是在给你训诫罢了!我到想知道,温家知道我将你打了,究竟会怎么做!” “实话告诉你,我不怕的。真的不怕。” 第32章 三十一章:复杂 将那温家不知礼数死活的管家轰出门去不久,果不其然温家就来了主子。 温成生带着人手,冷脸找上门来:“开门来!” 卞叔去开门,这时候玉芜正坐在前堂等他呢。 秋文渊则有些惴惴不安,秋玉芜见状,道:“父亲害怕什么?左右是他温家做错了事情!” 而秋文渊摇摇头:“他家出身武家,你难道还指望着他温成生讲理不成?” 正说着话,温成生便带着人进了堂。 横眉怒目,先是盯着秋文渊,秋文渊亦不语不悦,不去看他,也不说话,他碰了钉子,又来寻秋玉芜的不是,声音里带着苛责跟刁难:“我听说,你把我家管家给打了?好大的胆子!” 秋玉芜愤怒拍桌子:“放肆!我看你是狂妄的很!先敢伤我姐姐!后又敢拍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我家侮我名声!我告诉你,就那样的老货,打死都是轻的!” 温成生见秋玉芜胆子大得很,而且还一点都不怕他,又觉得这姑娘生的模样好,又似乎比她姐姐更得他心些,遂心思就多了一点,就连话中,都透着些恶意:“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这其中,肯定是又误会的。” 秋玉芜刚刚想起姐姐那一身的伤,恨得牙根痒痒:“误会?怕是不见得!” “我今代替姐姐告诉你,姐姐她要与你和离!” 和离?!温成生听到这里,先是愣了愣,随后又有些震惊:“不可能!我绝不同意!” 秋文渊这时候,终于开口,而说出来的话,却令秋玉芜失望。 秋文渊的声音带着踌躇:“我看,还是先让玉书回家去吧。” “父亲!姐姐的家在这里!你要她回去哪儿?!”秋玉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玉芜,这和离两个字,不是那么轻易就说得出来的。”秋文渊说着,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了。 秋玉芜则是心凉了半截,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想想姐姐那一身痛楚,再想想温家人的欺人太甚,她恨不得亲手将温成生打出门去,于是冷冷道:“你这次来,难道是来接我姐姐回去的?” 温成生以为她态度软下来,于是立马又得意起来:“那是自然的。” 而秋玉芜很快冷笑:“不可能,你少做梦了。” “我姐姐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回去,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秋文渊这时候却不乐意秋玉芜这么拔尖了:“你少说两句!” 而温成生压根就是一莽夫,且心中龌龊,冲动好色:“那你也跟我回去,你跟你姐姐两个人,都去我家,我啊,我保证好好对你...” “温成生!”这一次,这一声怒吼,是来自秋文渊的。 不知道是不是总也不发大火的缘故,秋文渊被激的甚至咳嗦起来。 秋玉芜这时只觉得温成生又恶心又混蛋,她忍着心中愤怒,再度喊来卞恒。 卞恒带着人过来,而温成生则自己带了一帮武夫,秋府的后生虽是青年力壮,却也抵挡不过他们这一批武夫,秋玉芜见状,直接冷道:“你今天敢碰我家中人一下子就试试看!且不说别的!就从你管家与你刚刚侮辱我算起,自然是会有人来给你教训的!” 温成生家,在衿德算不得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有个武馆,看似威武些罢了,实则也不过是卖体力活计的,在衿德城里又无人脉,甚至还比不得如今的秋家。 当初,他家母亲看上姐姐的贤惠,托了媒人前来说亲,父亲直接就给回绝了。 可惜可惜,后来阴差阳错的,姐姐竟然会心定与他。 而不过一两年光景,那起初的少年郎,也开始对她拳脚相加。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温成生此刻已然有些发怒:“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你姐夫!你秋家不是书香门第吗?怎么现在连个未出阁的女子都如此无教养?!” 秋文渊脸色难看的很,正想说话,却被秋玉芜抢先:“我如何不敢这样与你说话?且先别说什么姐夫不姐夫的!我秋家更也不是你能随意言说的!你上门便是无礼!如今猖狂在我父亲面前,又想来欺负我!逼我姐姐跟你回府?我告诉你,不会的,我姐姐绝不可能跟你回去!” 温成生此刻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而秋玉芜胸有成竹:“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很快就要嫁人了,夫家是衿德大绸缎上陈家的独子!你敢来欺负我就试试!” 话罢,她欲喊卞恒出门去叫人来。 而这时,温成生终于精明了一次,他有些诧异:“你不是要嫁给白志衡的吗?怎么会突然...” “这用不着你管!总之给我滚出去!秋家不欢迎你!若想来,就带着和离书来!” 温成生走时灰头土脸,身后跟着的人也打蔫,堂前坐着的秋文渊见他走出了门,才叹了一口气:“唉!你说说你!你何必如此拔尖呢!” “还未嫁人,就口祸不断,虽是为了姐姐,可你...可你知道他出去咱们家会怎么说吗!” 秋玉芜冷静转过身,望向父亲:“无妨,我岂是会在乎这些的人?不管他怎么说,我只管自己个儿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父亲,我要回去照顾姐姐。” 话罢,她转身果断离开,秋文渊心中还有话憋着没说,但他此时此刻,也说不出口来。 玉书依旧是那样子,抱着枕头,在玉芜的房间里嚎啕大哭,阿绣怎么哄劝都哄不好,秋玉芜走进门来的时候,她甚至以为是温成生又来了,吓得尖叫了一声:“啊!别过来!” 玉芜很小声的探进来头,温温的声音:“姐姐,是我。” 玉书这才好些,可也只不过是一瞬,就又恢复到被惊吓到的时刻:“你!玉芜玉芜!你来做什么?是不是他来了?温成生来找我了?!” “我不跟他走,我不要跟他走!我再也不要被打了!我再也不要...!” 话说着,玉书却越来越癫狂,甚至摇着头哭的梨花带雨的下地来,直想往床底下躲避,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 秋玉芜使劲的拽住她意欲躲闪的身体,又将她稳稳的抱住,轻轻的安慰:“姐姐,你放心,玉芜在这里,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玉芜不会不管你,家里...” 想到秋文渊那软弱的样子,秋玉芜定了定心:“家里也会保护你,无论你嫁给了谁,秋家,都是你永远的家。” 听着这些话,秋玉书终于情绪上有些安定了,只是一直在哭,哭的,平白让人觉得难过:“妹妹啊妹妹,姐姐觉得这日子真的好苦好苦!姐姐真的受不了了...” 话说到这里,秋玉芜忽然想到什么,她支开了阿绣:“阿绣,你去照顾玉桃吧。” 阿绣刚一出门,她则松开玉书的手,两姐妹面对面坐在地上、 秋玉芜仔细而小声的问她:“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玉书一愣:“什么?” “我们离开衿德,你,我,还有玉桃,我们三个人去金陵。” 玉书似乎是被吓到了:“这,这怎么可能呢!” 见姐姐当自己在说疯话,秋玉芜又对她认真的解释道:“可能的,我不是快成婚了吗?可我是绝不会嫁给那人的,我要走,我一定一定要离开才成的,而玉桃,父亲居然要她代替我嫁给志衡哥哥,玉桃也是不愿意的,我只有带走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过来。” “姐姐,我想过了的,与其嫁给不爱的人,半死不活的折磨着过一辈子,不如博一下。” 而玉书,她明显是觉得玉芜疯了。 甚至,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愕然:“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女子这一辈子,不都是应当嫁给男子,成为妻子的吗?我们算是命好的了,能做人正妻,能主持内宅,这本是应当珍惜的福分啊。” 秋玉芜一口老血差点被玉书气得吐出来。 而玉书却还未说完:“况且,总有些薄命女子,一生要做人妾,甚至被主家发卖的更有的是,我们生在秋家...” “行了姐姐,别说下去了。” 秋玉芜对玉书的话题,就此打住了。 玉书这样的性子,她也没法再说些什么下去,都已然是这样了。 “玉芜!你话里说的意思让我觉得很危险,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玉书皱眉。 而秋玉芜此刻却发笑:“当然是骗你的,我要如何带着玉桃离开衿德呢?我哪里有那样的能力?连衿德的街都没出去过几条呢。” 她多存了个心眼。 本想带着玉书,却没料到玉书的思想是如此的。 那么,她也只能尽量的救赎自己跟玉桃了。 “玉芜,无论如何,我们姊妹三人,绝不可以给秋家丢人。”玉书继续说道。 而玉芜已经兴致不高:“当然,绝不可以。” 她没注意到,玉书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情。 是了,离家这么久了,小妹都长大了,想的事情,也更多些。 只是这样的想法,就连想想都是危险的,何况她还能详细的讲出整个计划来。 一时间,心头涌现万千思绪,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第33章 三十二章:被出卖 第二日一大清早,玉芜被秋文渊叫去书房。 玉芜本不知道为什么,可当她走进去书房之后,又见着了大姐正怯怯站在一旁,她瞬间心中有了答案。 恐怕,便是那最坏的事情了。 高密。 她心里凉透了,却还是不露声色的站在大姐身边,恭敬对父亲道:“不知父亲叫我来是什么事情。” 秋文渊脸上袒露怀疑,却不见动怒:“你快成婚了。” “是。”秋玉芜周全回话。 “玉芜,说真心话,是否不愿嫁。”秋文渊又问。 “是。”秋玉芜回答。 秋文渊的眉头紧皱:“你就回答的这么直接?” “父亲,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亦没什么可说的,我多不愿意嫁给他,您也是知道的。” 眼瞅着秋文渊就要生气,秋玉芜冷眼看去身旁的玉书,始终没说话。 玉书一直低着头,似乎是难为的很。 而秋文渊,秋文渊的反应则有趣了。 他明显是要稳住她,就连语句都怕说的太重会伤到秋玉芜:“玉芜,你不过还是太年轻了,才会有这些想法,你不知道的,有些时候,日子一天天的过,就过顺了。” 说这话的时候,玉书的肩膀抖了一下。 出了父亲的书房,玉书在她身后拦住她:“妹妹。” 玉芜头都没回的走了,毫无反应。 秋玉芜只觉得是自己愚蠢,为何要告诉玉书自己的大计划呢?玉书是这样的姐姐,她不打算走的,恪守成规,只怕自己做的不够想母亲那一辈的女子。 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她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她飞快的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受不了了,这种压抑的心情真的要把她活活给憋死了,她恨不得立刻逃走。 而到了院子门口,她愣住。 门口,是父亲特地派的人,足足有十个仆人,就看守在她们的内院外头。 拜姐姐所赐。 她终于明白秋文渊不跟她发脾气的缘故了,原来,是这样。 那么是否,当她回到内院之后,直到结婚当日,她都出不了了呢? 玉书已经追上她,眼眶含着热泪:“妹妹!” 秋玉芜冷冷的盯着她:“为什么告诉父亲,你明明知道,那几乎是我唯一的机会。” 玉书看着外头还站着男子,一时有些难为情:“我们进去说。” 秋玉芜冷冷扭过头,漠然推门入内院。 玉书赶紧跟着她:“你听我说。” 玉芜站在院子里,声音发凉:“说?如今还要说些什么?而我又要如何相信你呢?” “妹妹,姐姐真的是有苦衷的。”玉书说着,一颗眼泪就吧嗒掉出来。 秋玉芜不想再看着她难受:“你说啊。” “我怀孕了。”玉书说。 秋玉芜瞪大了眼睛,质疑道:“你说什么?” 玉书摇摇头,不知是何意,略带沉痛:“过几日,我就回去了。” 秋玉芜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这样对你,你要...你要回去?” “那我能怎么办!我怀了孩子,总不能在娘家生?!若真是和离了,那这孩子要怎么办?我又要怎么办?” “玉芜,你知道父亲那个人的,他是不会让我就这样回家的,便是和离,我只担心我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那你为什么要跟父亲说我的事情,你出了问题,你可以告诉我啊?我们是姐妹,我又怎会不帮助你?!” “告诉你...” 玉书摇摇头,有些哭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告诉了你,你能怎么帮我?”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而是姐姐,你并不相信我。”秋玉芜一阵见血。 谈话,陷入了僵局,玉书是如此刻板的,人又老师,她是实在没心情再跟她解释什么,于是玉芜漠然道:“我去看看玉桃。” “玉芜。”玉书忽然叫住她,心怀愧疚:“你不必去了,玉桃她,父亲让奶娘全权照顾了。” “父亲还说,你结婚之前,不要再出院子了,便是想出去,这院子外头的人你也是看到的,都围着内院呢,你出不去了。” 这话洋洋洒洒说完,让玉芜觉得有些五雷轰顶的感觉,她忍不住抽气:“姐姐,我跟你有仇是吧。” 玉书沉默不语,半天,道:“玉芜,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你挣扎不了,也逃避不了,人,得认命的。” 玉芜忽的叹了口气,声音透着疲惫:“出去。” 玉书一愣,紧接着又听见玉芜的声音:“离开我的屋子。” 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就好像是她的人生,这一辈子才走过二十多年华,却似乎能看得见尽头一般。 有天,玉书在温家的时候,偶然房檐子上头摔下来一直小雀鸟,是一命呜呼的那种。 下人们见着了,拿着就走,想烤了吃。 她就静静的站在屋子里,看着那只一动不动的小鸟。 有一个小小的瞬间,她觉得活着也就是这样,不一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而获得时间久了,在这幽深宅院中,竟觉得唯有死了才能真正干净清净。 秋玉芜在房间里坐着,枯坐,只是片刻,却已经觉得憋闷得很,她又起身,心想决不能就这样真的傻傻等着。 换了身衣裙,她往内院子角落处的破洞去。 好在那个洞很隐秘,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人发现。 只是攥了那洞之后,她成功出了内院,又往外头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门是肯定走不了的了,秋玉芜只能从下人们会走的小偏门往外头绕。 好在这会子下人们都在各处洒扫,此时偏门大开,却没人进出,她趁这个好时机,赶紧往外头去了。 这一路竟然会这么畅通无阻,就连她自己都没想过。 而走着走着,她却走到了个老地方。 是衿德最大的戏园子。芸哥儿在的地方。 想想上次他们的不欢而散,又是跟那陈慕山有关系,她沉思蹙眉,站在戏园子门口半天,欲走。 有些人,这一生都没法好好的说几句话的。 回过头去,结果见着个熟人。 穿紫色旗袍的易南萍。 易南萍的眼神勾人,带着股伶俐:“呦,这小姑娘之前不是跟芸哥儿的吗。可是好久都不见你了,这最近是跟人跑了不成?模样也俊俏了,穿着打扮,也更像个有身份的了。” 秋玉芜忙别开眼神,想走。 她觉得,自己总不能跟易南萍牵扯太过。 而易南萍就此拦住自己:“着什么急走啊你,我话都没说完呢,对了,既然见着你了,我可也是有话要问的。” “你为什么离开芸哥儿了?”易南萍紧紧盯着她,问道。 秋玉芜觉得自己没法子解释:“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可我现在必须得走了。” “走?走哪儿去?这大清早的,戏园子都没开张呢,你不如就来我屋子里头坐坐,等等芸哥儿,也好叙叙旧。” “我也就纳了闷了,芸哥儿什么姑娘没见过呢?你走那段时间里,他天天要喝酒的,下台来也要喝酒,半夜三更的撒酒疯。” 易南萍的眼睛滴溜溜的打转在秋玉芜的身上,只让秋玉芜觉得这神情有些凶恶,一时间,竟然不像是找她说话的样子。 “易小姐,我真的有急事,不能在这里跟你耽搁了。” 话罢,秋玉芜要走。 然而她低估了易南萍的手段。 “来人!”易南萍叫喊戏园子里头的人,顺便手扯住秋玉芜的手,那意思,是真的不打算让她走了。 秋玉芜慌乱中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这话说来快,而那方下人仆女的来的更快。 戏园子偏门敞开,出来两三个男子,个顶个的身强力壮,见到是易南萍,又都从凶神恶煞转换成笑脸相迎:“易小姐,您这是有什么吩咐吗?” 秋玉芜觉得不好,结果易南萍笑了:“见着个熟人,你们帮我领进去我屋子里头吧。” 眼瞅着那三个男子向她这头过来,秋玉芜忍不住:“不必了,我自己走,易小姐方便的话,就同行好了。” 易南萍怎么会不方便呢?她可是给了芸哥儿一个大人情呢。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的:“自然是同行才好。” 两人往戏园子里头走去,身后还跟着那三个身强力壮的威武打手。 秋玉芜只觉得有些危险,却又不能脱身,一时有些焦灼起来。 果不其然,她才刚刚进了易南萍的屋子,就又听见易南萍跟那三个人吩咐:“叫我师哥过来吧,就说,我屋子里有他惦记的人。” 这话说的,有些让秋玉芜难堪。 她垂下头,那三人好奇的打量她,而易南萍一挑眉毛:“怎么了,看什么看!赶紧去啊。” 就这样,那三人才反应过来,要走。 而秋玉芜,她想起上一次她跟芸哥儿那么尴尬的离别,一下子站起身,说什么也要拒绝易南萍:“不成,我必须立刻走。” 易南萍也不拉扯她,只淡淡的闲聊:“行了,我都拉你进来了,你就这么走了,当真是不给我面子。” “我与易小姐又不相熟。”秋玉芜心中不悦。 第34章 三十三章:发现 想想芸哥儿,那人,那性子,秋玉芜是在坐不住要走。 可刚走出门去,就是那么巧。 秋玉芜的脚步如同是顿住了一般。 她不是不想离开这里,她是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再走了。 芸哥儿惊愕而苍白着脸颊,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两个人就那么直直的对视,毫无言语。 终于,芸哥儿缓缓走过来,却是绕过了她,直接进了易南萍的屋子。 易南萍很明显对芸哥儿此举很是满意,她甚至笑的明艳动人,就好像秋玉芜此时此刻的尴尬,跟芸哥儿的苍白,跟她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师哥!怎么见了熟人也不打声招呼啊,多没礼貌!” 说着,她要往前头去拦住秋玉芜意欲离开的身影。 而这时候芸哥儿狠狠拽住她,将她往后一推,易南萍随即一个趔趄,穿着高跟鞋没站稳,靠在墙上,差点摔倒。 她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十分没好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而芸哥儿此时此刻脸上充满宁静的愤怒:“谁让你找她过来的。” “天大的冤枉,她自个儿站在戏园子外头,我瞧见了,以为她是怀念旧主子,才会成人之美,将她领进来!”易南萍仿佛真的无辜,怒气冲冲。 而芸哥儿,芸哥儿是不会如此想的,他寒着脸:“你一天天的闲成这样?不是陪你的姚少爷去了吗?!还有功夫管旁人的闲事儿?!” 而秋玉芜,她实在听不下去这两人的折腾,不论他们两个在屋子里吵些什么,是否跟她有关,只是这一切一切在她看来,都是讽刺的。 于是她准备离开。 而这时候,易南萍又似乎是疯了一样,她笑着,挑衅般的看了一眼芸哥儿,又晃晃悠悠的出去拽扯秋玉芜了。 秋玉芜明显没想到她会这样,结果被她使劲拽着往屋子里头来拉扯。 “易小姐,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她奋力反抗,一只手掰在门把上。 “请你松开我!让我离开。”她再度抗议,摆明立场。 而这时候芸哥儿站在原地,他都不会看她一眼的,只是语气冷漠:“易南萍,你今天抽哪门子邪疯?让她离开这里!” 秋玉芜看向芸哥儿,她是想知道芸哥儿究竟对自己什么态度的。 而易南萍呢,她则因秋玉芜这一个神情,又认定了秋玉芜对芸哥儿是芳心暗许,遂更加恩怨分明:“不是你们俩怎么就不叙叙旧聊聊天呢?” “好歹之前也是在一起共事的啊。”说到这里,她眼睛又滴溜溜的转起来,如同一朵妩媚殷红的玫瑰花。 啪——。 这一声,惊住了秋玉芜,也愕住了易南萍这个惹祸精。 她这些年来,虽说不算是跟芸哥儿相依为命,却也算是什么苦都与他同吃了。 然而,今天的芸哥儿,因为秋玉芜打了她。 因为一句话,他居然伸手打了她。 这就好像是做梦一般。 而且,这样的梦,俗称噩梦。 想着想着,眼泪就落出来,易南萍也不再笑了,只声音带着些微微的哆嗦:“你...你对我动手...” 花说出来,却不相信自己经历的竟然是真的。 是啊,一切一切,就如同虚无缥缈之梦境。 而芸哥儿,他此时此刻却爆发了。 “易南萍!你要点儿脸面吧你!知道人家是谁吗?!人家有名有姓!庐江街书香世家的贵小姐!你跟人家比?云泥之别!” “还有啊,你怎么敢将人家就这么找过来?人家早许了亲!知道是谁吗?甭说别的人,就是你巴着不放的那位姚少爷!你回去问问!好好的打听打听,问问人家姚少爷,知不知道衿德大绸缎商陈家的长子!” 这一连串的刺激,使得易南萍彻底闭嘴。 她睁大了眼睛,猛然的看着芸哥儿,眼眶里似乎是有泪水,却又倔强的没落出来。 那是她的卑微感,太强烈了。 秋玉芜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就当她正想硬着头皮的离开时,芸哥儿却忽然跟她说话了。 “秋玉芜。”这一声,干干巴巴,别别扭扭。 她勉强的应了一声:“嗯。” “你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咱们不是一路子的,往后,也走不到一起去。” 这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又很令人绝望。 而秋玉芜,她忍着心中的不舒服,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于是她扭过头看看芸哥儿,声音淡淡的:“芸哥儿,我当你是我朋友的。” 芸哥儿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棱角分明却苍白的脸上,闪过些仓皇,总之,她看不懂他的意思。 易南萍这时候哭的惨,声音虽不大,却抽气的很,有些悲剧感。 “你走吧。”芸哥儿跟秋玉芜道。 他是真的不打算让她留下来,甚至十分不乐意,而秋玉芜也明白,上次毕竟经历了那样不舒服的见面,谁又能真正开心呢。 秋玉芜离开戏园子时,前厅已有戏子伶人在走台了。 咿咿呀呀的,不知道是青衣还是小妹,霸王还是虞姬。 她沉默不语的往戏园子外头走,没一个人阻拦。 出了门,一步步下台阶,又走去了路边,却似乎见到熟悉的人。 秋玉芜定睛看去,是汽车啊,漆黑色的。玻璃窗里坐着的人,是个中年男子,长得眼熟。 那人!她心中大惊。 那人她怎么会不认识呢!不正是跟随陈慕山的那个九叔么! 可他怎么会恰巧在这里? 九叔在到路边不远处停着车,坐在车里,却似乎是故意装作没见这她,还欲发动车子离开这里。 可惜晚了,秋玉芜向来是敏锐的,她发觉事情不对,于是早直直走过去,向他。 九叔见躲避不得,于是索性自己个儿下车来,大大方方的去跟秋玉芜打招呼了:“秋小姐,这么巧。” 巧?怎么会呢!秋玉芜心中憋着火,因之前在戏园子里的遭遇而不舒服着,而外头,就又遇见了陈慕山的人,她冷冷的开口:“他叫你跟着我?” 九叔笑嘻嘻,脸上无辜,透露着中年人的世故:“怎么会呢,我这也是出来办事儿,结果跟您巧遇上了的。” 第35章 三十四章:告罪 而秋玉芜不信:“巧遇,这世间说来的巧合,不过都是蓄意罢了。” “他叫你跟着我,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的?让我来猜猜好了。” “昨天,今天,哦不,要不就往远点猜,半个月前?刚订婚的时候?!” 九叔心惊,他竟然小看了这个女子。 想不到一个闺阁小姐,心思缜密到这种程度,且喜怒不形于面。 人家厉害,但自己也不能将什么都说出去,于是只含含糊糊道:“秋小姐,您说这话,我听不太明白。” “明不明白的重要么,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人。”秋玉芜冷冷的说。 话罢,不等九叔讲话,她先开口:“去告诉陈慕山好了,就告诉他,我知道他怕什么,但他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不代表就不会发生。” 九叔一时没反应过来:“秋小姐,您这是...” 秋玉芜嘲讽:“九叔,你跟着他很多年了吧,应当是了解他究竟是什么人的,讲句真心话,我也不怕你回过头去跟他言语,我就是不喜欢他。” “他的态度,他的脸,他的话语,他的手段,我厌恶至极。”她坦言。 这是九叔,头一次听到有个女子,会这样讲他家的少爷。 九叔不解的看过去:“秋小姐,你为什么对我家少爷如此偏见。” 秋玉芜摇摇头:“不是偏见,而是他令我看到的,就只有这些罢了。” 话到此,算是进入僵局了,而秋玉芜决不愿再跟他在这里僵持纠结着,于是她扭头就走,留下九叔一个人愣在原地半天。 九叔是真的想不通,这世上还有如此女子,就能这样不卑不亢的,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喜厌与否,都透着直接,冷情又诚实。 可能,也就只有这样不会谄媚且真实的女子,才能得到少爷的青睐吧。 这次,他跟着秋玉芜,确实是少爷的命令。 但少爷只是因之前土匪的事情担心她,她又从不对少爷有些许善意,少爷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保护她。 只是可惜,这阴差阳错的,竟然让自己跟踪失败了。 现在,继续跟着她,只会令她觉得愤怒,于是,九叔只能回去交差了。 而府中,却也正有事情。 是华易,华易跪在陈慕山的书房中,请罪。 玉棠正端茶进来,见状一愣,迅速处变不惊的将茶水放置在陈慕山桌上,又低头反应道:“小厨房炖汤呢,我先去看看。” 说完话,也不管寒着张脸的陈慕山答不答应,转过身就跑了。 “你这是做什么。”陈慕山放下手中的钢笔,阴晴不定。 “少爷,我来请罪。”华易说着这话,却波澜不惊的,就好像是早就能面对的了的。 “你如今能耐大得很,都能当家做我的主,还用请哪门子罪?” 陈慕山说着话,气势暗压压的。 “正因与此,华易才有罪。” 华易说着,忽然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柄锋利匕首,寒光乍现,陈慕山眼神汇总带着审视跟不悦:“你这是要做什么。” 华易跪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一刀子就狠狠刺进自己的大腿上。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他忍着抽气:“今日,就是少爷您要了我的命也好,可就是一条,甭在晾着我,不搭理我,少爷,我是与你一同长大的,旁人受得了的忽视,我受不了,真的,比死了都还难受。” 话罢,他抬起头看了眼陈慕山:“您觉得不解气,我就在刺几刀,直到您心中的火气散去为止。” 陈慕山怎么能让他继续伤害自己?他别开眼神:“你不必如此。” 说话间,华易却一点都不怂的,又抓着匕首,狠狠刺了自己大腿一刀。 血,顺着破碎开的衣袍流淌出来,可见那伤口不浅。 “少爷,我知道您现在还生我的气。” “但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个女子忧心。” “山贼是我找的,挑拨,也是我挑拨的,包括那人,也是指好了的。” “但我只是不想让您难做,毕竟老爷当时,也并不认可您的选择。” “我只是想着,若是我主动些帮您想想法子,或许,这事情能容易些。” 说完这些,华易的脸上已经疼得开始流冷汗,煞白的俊脸,显得有些虚弱,眼神却锋利的很,攥紧手中的刀子,又一下狠狠的刺进自己的身体。 也就是这一下,陈慕山终于忍不住,冲过来将他踹倒在地上,那匕首就被扔出去不远处,陈慕山冷着脸:“出去。” “那少爷,是原谅了我吗。”华易却憔悴虚弱的重新跪好,丝毫不管自己受伤的身体。 陈慕山脸上闪过复杂神情,却又冷静下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但就是因为我将你当做朋友,所以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去短时间的接受你做的这些事情。” “这让我觉得对她不公平。”他强调。 “或许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此刻的感受,我爱她,我很喜欢她,很想让她变成我的人,但经过这样的过程,我也很害怕,我怕她对我的印象坏透了,我怕她因此而封闭她对我的那颗心。” 说到这里,陈慕山却又觉得是自己有些话多,于是他停下来,走到门口去喊人。 好巧不巧的,叫来的人,不是什么仆人,而是婼瑛。 婼瑛被他叫进屋子,结果吓了一大跳。 屋子里有股血腥气,她又见到地上横着把刀子,而华易就跪坐在一边,衣袍上还有不少的血。 这让人觉得恐怖,婼瑛也不例外。 “这是...少爷,华易这是怎么了?”她惊愕焦急。 而华易却微微低头一笑。 而陈慕山,更是淡淡然:“搀扶他出去服药。” 婼瑛见状也不再乱问话了,只得带着华易往外头去。 华易毕竟是个男子,一伸手,不小心碰到她的腰,结果她哎呦一声,推了他一把。 可怜的华易就再次倒在地上了。 甚至还有几分痛楚:“婼瑛你做什么?” 陈慕山反应过来,叹了口气:“罢了,婼瑛,你出去喊个男子来。” 就这么一句话,华易明白了婼瑛之前的反常,于是也不再言语了。 第36章 三十五章:少女觉悟 婼瑛喊过来个仆人,才算是成功将华易从这书房里挪出去。 而她又担心华易状况,一时间站在屋子里头踌躇不定的。 陈慕山明白,于是故作不在意道:“去告诉华易,就说这事儿翻片儿了,让他好好养伤,养好了再回来我身边。” 婼瑛一愣,随即又很惊喜:“那少爷,我先去找他?” 当然,当然是要你去找他,不然为何如此这般说。 陈慕山点头:“去吧,记得找家医去开好药。” 话说到此,婼瑛应了声就离开了,陈慕山站在书房里远眺她的匆匆离去的背影,又想到了自己跟秋玉芜,一时有些感触。 人啊,是就怕情。 这几日风平浪静,无人起事端,就连靖观山上的那伙子土匪也轻声的很,陈慕山算着日子,发现离婚事越来越近了。 这是挺好的事情,当然,对于他自己。 他也不知道,秋玉芜对她的误会越来越深了, 还有九叔被她发现的事情。 秋玉芜回府之后越想越气愤,她在内院子秋千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却恍恍惚惚见着玉书似乎要离开。 “姐,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玉书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穿着得体,不见泪痕,明显是要离开的样子。 玉书见着秋玉芜,眼神间有些躲躲闪闪,更多的是尴尬:“玉芜,我,我要走了。” 秋玉芜一愣:“走?你要走去哪里?” 话说到此,气氛越来越难熬,玉书为难的说道:“回家。” 这下秋玉芜算是明白玉书的真实意思了,回家回家,之前她就说过,秋家才是她唯一的家,而现在,讽刺的很啊,她竟然要回温家了。 就因,腹中骨肉。 见秋玉芜的神情渐渐变化,玉书紧张起来,甚至上前去欲拉住她的手,而眼泪,也又似乎不值钱的落出来:“妹妹,我没办法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你还未嫁人,等你嫁人了,你就会知道,这个世道,能给我们女人选择的权力,是真的太少太少了。” 秋玉芜挣脱她的手,她不是恨玉书,她是气愤玉书的软弱,和不自知。 女子就偏偏得弱柳扶风?就偏偏得被男子保护?可她又过得是什么日子?何苦来哉! 秋玉芜神情静默的摇头:“不是这样的姐姐,你不该如此想,便是女子,也理应当又选择的权力,喜欢的,绝对不要靠近的,我们当有自己的选择才对!” 说道这里,玉书已然红了眼眶,她只轻声的问她:“那妹妹,你呢?你选择了吗?你有这样的权力吗?” 这一句话,堵在秋玉芜胸口。她沉默,又想到些什么,遂言语:“是的,我在选择,我正在选择!无论结果怎样,我不会亏待自己!姐姐,你现在或许看不到我的选择,但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到时候不光是我的选择,还有我得到的,我获取道的尊严,尊重,自由。” 自由。玉书轻悠悠的念叨这两个字,眼神中却都是敷衍:“哪有什么自由,身为女子,终生受困男子,不死不休,且就算是死了,焉是男子的,就连名字都没有,最后,只剩下个温秋氏,妹妹,我这一生还没到头,却又似乎已经到头了。” 说这话的时候,玉书不免神色有些苍凉,但更多的,是她的习以为常。 这种样子,就好像是被岁月打磨消耗干净掉所有热情的人。 可悲的日子将她一切的热情似火,一切的对生命的态度都冲缓平淡了下来,好像什么都已经改变。 对于这样的姐姐,秋玉芜不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 其实是她自己也没准,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让姐姐回过心意来,但很多时刻里,她只能选择闭嘴。 因为之前,就是姐姐出卖了她,而她真的不能保证,这一次的开口,姐姐又会对她做出怎样的事情。 沉默了一刻,玉书似乎是想到了之前她对父亲言明了秋玉芜的计划的事情,而感到难堪,于是有些歉疚的抱住她:“妹妹,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包含太多东西。 “从小,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个娘生的,我娘轻贱,我便是喜欢你,也是不敢太逾越过身份的,可是妹妹,我从未要害你,我知道我不该跟父亲说你的事情,但是我害怕,我真的恐惧,我嫁入温家,已是如履薄冰的生存,若是你名誉上受损,我在温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且父亲是这样的人,你若是真的因此而离开,恐怕他会气疯了,到那时候,秋府怎么办?玉桃又该如何?” 玉书的担忧,不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秋玉芜并不想为了别人而妥协自己。 没有谁,真的是没有谁想过她的难过。 眼瞅着时间要到,玉书生怕自己回去晚了,又会被家中人责骂,于是也不敢太耽搁时间,她从袖子里伸出手臂来,左手手臂上戴着两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递给秋玉芜,声音带着颤抖:“你嫌弃姐姐小家子气也好,胆小懦弱怕事情也罢,但姐姐是真心疼爱你跟玉桃,前两日我去瞧她,只见她苍白脸颊,瘦弱的很,姐姐没什么可给的,这两个镯子,是我成婚的时候,温家送的,料子是很好的,现在我将它们送给你跟玉桃。” “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如同这玉镯,温润可人,得遇两人,终生平安,不似我。” 说道这句话,天微微落雨了。 闷热的下,随着一声突兀的雷声闪过,瞬间刮起凉风一阵,玉书转过头要走了,玉芜拉住她:“下雨了,别走了。” 玉书不看她,背对着:“得走了,我嫁人了。” 那一日玉书走的决绝,怀着身子,温家依旧没人来接她,秋玉芜站在原地,被雨水淋湿,偌大院子里,没人瞧见。 她发誓,她不要姐姐受这样的苦,她不要。 “小姐!小姐您下雨天的站在那里做什么!” 最终还是阿绣出来,见着她如此境遇,赶紧拿起把纸伞冲上来。 第37章 三十六章:夜半无人 凉雨纷纷的,阿绣的话格外侧耳:“不过四五日的光景了,您就站在雨天儿里?淋病了还如何成婚啊?” 雨水都顺着秋玉芜的头发往下淌,秋玉芜脸上不悲不喜,冷静的问,如同闲话家常:“我什么时候成婚啊。” 是,因为不愿意成婚,她根本就是一直在躲避这个日期,平时都不让身边人讲,只知道,还有些日子。 “还剩下四天了,近几日您没注意到府中来了许多人,给您置办东西吗?光是婆子丫头来来往往的进内院来布置,就是好几批呢!这都是老爷的意思,毕竟小姐您是要嫁给大人物的,总不能草草了事啊。” 阿绣说着,似乎对未来有了很美好的期盼。 “阿绣,以后照顾好老爷。”秋玉芜沉沉的说。 阿绣只觉得奇怪:“小姐?你糊涂了不是?您成亲,我是得跟您一起去陈家的啊。” 进了屋子的时候,秋玉芜的浑身都已经被雨水淋湿,她不冷,只是有些沉默:“我知道,但你一定要照顾好老爷。” 这话就说的奇怪了,但阿绣并不在乎,她急急忙忙的要去给小姐找干净衣服换,木柜子打开,选了套算是艳丽颜色的衣裙子,拿出来,结果被秋玉芜拒绝:“不穿这个,紫紫的,要青蓝的那件。” 青蓝衣裙,还是好久之前做的,当时,秋玉芜想到这里,自顾自的走到木柜子那里,自己去挑了。 是过去的心绪与现在不同了,过去的她,更安于现状一些,而现在的她,她无法正经的去面对了。 出了靖观山的那档子事情,似乎是唤醒了她心中的那一份渴望自由的意识,而姐姐则更是她的醒目下场。 她救不了玉书,因玉书已然沉沦进去她认为应当的事情。 青蓝衣裙还那么光滑透着凉意,薄薄的,却又庄重。 还是当时白志衡给她挑的料子。 满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内院子门口敲门。 有时候人间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碰巧是秋玉芜在思索他,碰巧,是他来找秋玉芜。 门外做活的桂芝回来时候碰巧遇见,狐疑道:“你不是白少爷院子的吗?这时候来做什么?” 满生淡淡笑笑:“这不是小姐要成婚了吗,我家少爷,给小姐送了份礼,又觉得相见不便,这才叫我送过来。” 桂芝也道:“那你交给我吧,我会去送给小姐。” 满生也不拒绝,伸手将一个小窄黑木盒子递给她,桂芝刚收下,满生便离开了。 进了门的桂芝,在门口的锁眼处张望很久,知道发现满生早已走的没有了踪影,才又鬼鬼祟祟的将门打开,又抄了近道儿去前厅书房找秋文渊。 秋文渊当即拿过木盒,打开来仔细查看。 木盒子里装着一封信。 洋洋洒洒三行字。 第一行:青燕飞入奢贵家,犹记惊鸿照影。 第二行,一腔情志苍白心,再不言与当日。 第三行,从此山水寄余生,忘却曾月驻灵溪,满腔心事,不语不严,独默默遗活。 秋文渊反复的揣测白志衡这封信,却怎么看,都像是寄送心中执着的。 只是这信还算是写的规矩,并无小情小爱,他又觉得,是该给白志衡一个告别的权力。 于是他将这封信从新放入那木盒子里头,又递给桂芝,吩咐道:“去给小姐吧。” 秋玉芜坐在房间里看诗词,外头落雨纷纷,像是要黄花落尽。 桂芝站在她门口,神情有些紧张,手中更是静静地攥着那木盒子:“小姐。” 轻轻一声,秋玉芜看过去:“怎么了。” “我刚刚门外头遇见满生,说是志衡少爷给您写了封信呢。” 秋玉芜握着书的手收紧,嘴上却依旧平淡:“什么信。” “我这就给你拿进来。”桂芝轻悄悄的走进屋子。 那样的黑木盒子被秋玉芜打开,桂芝意欲回避,却被秋玉芜拦住。 只见秋玉芜极其镇定:“你走什么,走了,这不就成了我跟他的私情?你还不回跟父亲说了不成?” 桂芝吓了一跳,她差点以为秋玉芜是知道了她跟老爷的那些秘密,遂开始装傻充愣:“怎么会,我是小姐的丫鬟。” “你可不是。”秋玉芜一边拿出盒子里的信,一边自言自语。 那三行字,她念了一遍,被桂芝听见,只是可惜文绉绉的,她并不能听出信中意思。 其实,这是秋玉芜跟白志衡两个人隐秘的默契。 这几句话,没人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何寓意。 每个字似乎都有关联,却又都无关联。 秋玉芜看了几遍,思绪都定在了“月驻灵溪”这四个字上。 “你出去吧,去看看玉桃,这边不必伺候。” 桂芝离开,安安分分,不敢再讲什么。 月驻灵溪。 她明白的。想到这里,秋玉芜将这封信撕碎了。 月,即为夜,灵溪,其实是庐江街南方向的一口水井罢了。 这是她跟白志衡的曾经。 两个少年,年少时候夜半去那水井旁边等“鬼”来,当时都逞强着说不怕,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惜到了夜半三更,却都有些打怵。 那地方,有点偏僻。 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房檐上头还有雨滴落下,声音沙沙,带着些许不明的沉着感觉,落在地上,水坑,石阶。 青蓝衣裙穿在身上,站在屋子门口,风一吹过来,凉飕飕的,料子却又丝滑如澈。 秋玉芜闻到雨水落进泥土的味道,很熟悉。 就好像是小时候的那种味道吧,只可惜不赴当年意了,她已经长大,能更敏感的领会什么叫做失落,什么叫做无奈。 命运对女子的桎梏,思想上的觉悟,却是矛盾的。 金陵,因此更像是一个美好的梦,不知道会不会视线的梦。 想到这里,有些无奈。 夜半三更,她从床上起身,穿着整齐,往内院子的破落角里去。 当她成功离开了秋家,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时,她又觉得自己疯了。 这大晚上的,她孤身前往,且还不知道白志衡的究竟意思。 白志衡是最守礼节的君子,这一切,又或许是她会错了意。 就在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下去的时候,前方有个微弱的灯火映着。 提灯的男子,高瘦而挺拔,是他。 “二妹妹。”白志衡边走过来,边凝视着她,沉声的念。 “你真的夜半三更和我相见,但是为什么。”秋玉芜不明白。 第38章 三十七章:心烦意乱 在这样寂静落寞的夜晚,这样空旷无人的街道,简直就是未婚男女的大忌讳。 白志衡焦急的看着她:“二妹妹,我想带你走!” 秋玉芜心中晃了晃:“带我走?” 这样的话,离经叛道,不被礼法世俗所包容,秋玉芜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像是白志衡会说出来的话。 秋玉芜又问:“你今晚这样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要带我离开?” 白志衡点头,肯定:“当然,我知道你绝不会愿意嫁给那样的一个人,我带你走!你放心,不必回头,我带了银票的...” 当然,白志衡知道这还不足以能说动她,他又道:“妹妹,你留下来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要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吗?跟我走吧!妹妹!” 秋玉芜后退了一步,眼神透着些意味不明的拒绝:“我不能就这样跟你走,这会让你背负骂名。” 白志衡不在乎,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骂名与否。 “志衡,你以后不要在这样突兀的找我,我要回去了。” 说着,秋玉芜转头要走,又听见白志衡在她身后痛苦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跟我在一起?” “我们一同长大,一同识字,一同背书,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秋玉芜听到这里,才发现白志衡的执拗简直是太可怕了。 她冷静下来,道:“可是我从来就不是蒲苇,志衡你也不是磐石,这样的诗句,不适合我们。” “况且,这诗的结局不好,以后就不要念了。” 夜,开始凉起来,明明还没到秋天,却使人有了一种苍凉之感。 秋玉芜是一步步走回秋府的。 而白志衡没有,他绝望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秋玉芜一步步远离他,一步步的,将他彻底失去了。 那绝对是令人难以忘怀的一个夜晚。最起码他是永远也忘记不了了。 回到府里,秋玉芜在收拾细软。 婚还是要逃的,但不能连累其他人,大婚大日,她会借口要一人换喜袍,然后顺着内院子的破洞逃出去。 当然,还得带上玉桃。 钱已然是够用的了。 但想到玉桃,就得去看看她,不然还是会不安心。 秋玉芜往玉桃的房间里去,结果玉桃早睡下了, 她站在床边静静看看,觉得真好。 真好玉桃一直都这么乖顺,这么给她省心。 隔天一大早,家里派年岁大的妈妈来给她送喜袍,要她试穿。 穿自然是会穿,秋玉芜冷着张脸,将衣服一件件穿上,又系上扣子,面无表情的被那群妈妈推到铜镜子前头照面。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笑呵呵的,仿佛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一样,整个内院都能听清他们的声音。 琼沅在内宅院子里扫地,往屋子里瞪了一眼:“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换个衣服也至于?” 她身后的桂芝见状掐了她一下,小声道:“你不要命了?说什么呢!小姐成婚是大喜之事!” 大喜。 琼沅怒气冲冲将手中扫帚扔在地上:“要你管?我愿意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正说着,门外头是卞管家在敲门。 桂芝吓了一跳,不再言语,她害怕的是刚刚妹妹的话被管家大爷听见了。 于是赶紧瞪了她一眼:“闭上嘴!干你的活计去!” 琼沅虽然冲动,但也知道这时候不宜是非太多,于是愤愤不平的弯腰拎起地上的大扫帚,跑了。 卞叔来,一进门,就老道的冲桂芝笑了笑:“我听你们内院热闹得很啊。” 桂芝脸色一白:“卞叔...” 而卞叔却不说别的的:“丫头别害怕,卞叔是说妈妈们的声音。” “今日我来,是来给小姐送绸花的,这绸花,一共六朵,象征六荣,还是老夫人在的时候的规矩,如今小姐出嫁,自然要承继。” 六荣。 秋玉芜穿着鲜艳柔软的红喜袍,衣裙上头绣珠嵌玉,头冠更是繁华宝贵,却也极为沉重,她将头冠拿下,伸手去取盘子里头安放的绸花。 六荣,是指嫁荣,妇荣,诞荣,育荣,贞荣,忠荣。 朵朵的绸花都美,只是这样的称谓,很沉重,就如同那华贵的头冠一样。 竟离她成婚已经是这样快了。 想想,似乎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安逸的,幸福的,不悦的,危险的。 而她就这样一件件事情的经历,一点点的再长大一些。 铜镜子里的那个娉婷徐立的俊俏者,是她,静默安好,闺阁中被老婆妈子簇拥着打理祝福婚姻的女子,是她。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其实真不想就这样逃离。 她也舍不得这样的衿德城。 可也是这样的衿德,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秋家,逼迫的她是不得不选择逃离。 逃离束缚,逃离本就不该成立的婚姻。 逃离,所有的压迫,桎梏,还有抬头就可以见到的四方天地。一生的血泪寂寞。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妈妈们还是不让她将喜袍换下来,说是一会,会有秋家的亲朋子女来看她。 真是的,她一身通红的似血,有什么可看的呢? 真搞不明白为什么成婚一定要穿成这样,头冠那样重,却还是要被妈妈们帮助着戴上,随后要庄重的坐在床榻中间一点点,静默无语的等待。 这过程很漫长,长的甚至使秋玉芜选择提前离去。 很讽刺,她忍了这么久,却在成婚的前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头上的冠太重,来往的子女走了一波,又来一波,直到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之火,重重将头上的头冠扯下来,随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屋子里头的众人皆吓了一跳,都觉得这小姐不知道是在抽什么风。 而秋玉芜气得话中透着寒气:“都给我出去!出去啊!” 她是再也忍不住了,那头冠掉在的地上晃动了几下,就被爱惜心痛的妈妈赶紧走过去捡起来查看“伤势”。 好在,头冠坚固,上头甚至连一块翠玉都没有碎裂。 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第39章 三十八章:婉仪被绑走了 秋玉芜轰走了屋子里所有的妈子,这屋子里头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更是飞快的将衣服三下五除二的脱下,随后换上一套常裙,却恢复了冷静。 没用啊,这时候,她就是想逃走,也完全逃不掉的啊。 外头一定是妈妈们在守着的。 她就算是跑出去了,没准还会被人发现那内宅子后头破洞的事儿。 何必啊,何必。 想到这里,秋玉芜疲惫的闭上眼睛,重新躺回床上。 被子上熏得是竹木香,干净清淡。 她苦恼的翻身,心想为什么要这么难过。为什么事情一点都不简单。 还有白志衡,她也想不到他会被这些事情逼的转变如此之大。 似乎是一切都朝着挣扎无望的方向在发展。 她不认命,是真的不认命,却不知道命究竟在何处,那个方向,要用何种方式奔去。 没有了,没用的。 一切都这么奇怪,还有陈慕山,她悲剧悲剧婚姻的起源。 忽然,陈慕山玩世不恭的脸,似乎出现在她的脑海间。吓得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屋子里是片刻的宁静,转眼就又妈妈们担心的在屋子外头对她讲话:“小姐啊,小姐您是怎么了?是不是暑热闹得啊?” “小姐,您得开开门啊,不然我们没办法放心的啊!” 外头人一直说话,她就干脆一直都不说话,直到外头有胆子大的妈妈,试探她:“小姐,您要是不开门,我们可就进去了啊,不然老爷那里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交代的啊!” 一个婆子这样说,没用,结果是一群婆子前前后后的重复,随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就有了勇气,竟将门也给打开了。 妈妈们走进来,结果见到秋玉芜换上了常裙,正坐在床边冷冷的看着她们。都惊讶了:“小姐诶,您怎么把喜袍换下来了?这一会咱们还见人呢!” 秋玉芜冷道:“就穿这身了,再逼我,我就一个人都不见!” 可巧,后头来的那人,是婉仪。 婉仪自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开心自在。 她这次来,带了礼物。 是个盒子。 只是这样的小姑娘似乎如今也是有些不同了,虽然依旧是与秋玉芜话语间谈笑,却总是有几分奇怪。 秋玉芜就旁敲侧击的问她:“你怎么了。” 婉仪自然不会说,她就逞强的笑笑:“没怎么啊,这不,给你送礼物啊。” 礼物,真是礼物。 宋婉仪将手中握着半天的小盒子递过去给秋玉芜。 秋玉芜接过来,发现这里头轻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刚想晃晃,却被宋婉仪拦住:“诶!可不能这样晃荡的!这里头可是我给你买的上好的衿墨,你若是晃荡的把上头的金粉勾勒刮花在木盒子里头!可是很可惜的!” 秋玉芜奇怪:“衿墨?你怎么...” 话没说完,她本来想说的是“你怎么会想起来给我买这个?再说我也不缺啊。” 可惜宋婉仪似乎料到她的意思,提前用话点她:“我知道你喜欢,现在就想打开来看,可是现在我也在,不如等我离开了吧。” 她这样说话,旁人是听不出什么意思的,但秋玉芜听得出。 她也想可能是那装墨的盒子有问题,宋婉仪她才回这样奇怪。于是主动应下:“好。” 话罢,她将那墨盒子放在自己的枕头下头。继续装作热络的跟宋婉仪聊家常。 妈妈们坐在屋子外头的茶桌前,一个劲的在说些什么,声音不大,却似乎都是嫁娶之事的。 到了时间,宋婉仪得走了,秋玉芜出去送她,结果才出了内室,妈妈们就一拥而上,不让她再往外头走了。 秋玉芜自然不愿意,却架不住妈妈们的阻拦。 宋婉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我走了,玉芜。” 这句话,不知道为何说出来有些心酸。 秋玉芜忽然有种感应,觉得不能让婉仪走。 可惜晚了,婉仪笑嘻嘻的冲她告别,随后离开了院子。 秋玉芜眼瞅着她离去,觉得累,心想无论如何这后头的人也不要再见了,平日见不着,偏都赶在今天来?谁爱见谁见去吧! 她这次横下心,真的将自己身边的妈妈们全部都轰走,一个都不留。 当她再度一人处于室内,忽然想起婉仪送给自己的那个墨盒子。 赶紧往床边去,拿了那盒子打开来看。 只见,附在盒子里最上头的,是一封信。 寥寥数语:“玉芜,我的姐妹,知你境况,无奈无以援助,值得奉上银票数张,贺你自由来去,往后天南水北,但求勿忘你我姐妹情谊,若安顿下来,定要向我书信,你我终会再见。” 一信读完,尽数以烛火殆尽。绝留不得。 她心存感动,将银票拿出来,全部放进自己之前的细软小盒子里。 而这世道,乱的却也让人心惊不已。 她身居内宅,本不该知道婉仪之事,但今日自打婉仪离去,秋玉芜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她不由想出去走走,结果刚走在内院里,就听见又下人窃窃私语,说什么贵小姐被土匪绑走了的事情。 秋玉芜自然奇怪:“你们在说什么?” 那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结果见着是秋玉芜,更加害怕:“小姐!没什么没什么的!” 秋玉芜觉得她们有鬼,于是缓缓走走过去,审视道:“没什么,还说的那么起劲?” 那两个小丫头将头低下,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秋玉芜就吓唬她们:“不说是吧,那我出去问问好了。” “小姐您别去!”那两个丫鬟几乎是同时说道。 秋玉芜见状更加狐疑,料定了这样个丫头心里有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你们说的是哪家小姐被土匪绑走了,这青天白日的,还能出这样的事儿。” 然而,就是这样的青天白日,就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其中一个丫鬟似乎是横下了心:“小姐,我要是说了,您千万别冲动啊,老爷刚刚下的令,绝对不让您出府半步的。” “是宋家小姐,婉仪姑娘,她...”那丫鬟咬着牙:“她是刚从咱们府中出去不久,一伙土匪几乎是从天而降,将她捞上马,跑...跑了!” 第40章 三十九章:婉仪出事 秋玉芜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居然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那小丫鬟更是不敢撒谎的:“真的!” 听到这,秋玉芜几乎是跑出内宅子的。 而到了外厅,家中仆人将她团团拦住。 站在最前头的是卞叔,一脸为难:“小姐。” 秋玉芜焦急:“卞叔,婉仪被土匪掳了去。” 卞恒这时候走过来,似乎是在安慰她:“小姐,我知道你会担心,已经派人去宋府询问了,眼下还没回来。” 便是卞恒周全,能行事又当,但秋玉芜依然不能放心:“不行,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卞恒站在她面前,低垂头:“小姐,老爷不让您出去了。” “我说我要去宋家。”秋玉芜几乎在咬牙。 “我看你不是要去宋家,你是要去送死!” 秋文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堂里走出来,站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冲着秋玉芜怒道。 秋玉芜转过身去,见到是父亲,心中又是担心宋婉仪:“父亲,你知道我跟婉仪的感情,我一定要去宋家一趟才行。” “你马上就会成婚,这时候出去做什么?玉芜!你又不是没见过那群土匪凶神恶煞的样子!而且这时候宋家一定也乱着,你就是去了,又能给宋家什么样的帮助呢?!” 秋玉芜站在原地,她心中有很多的焦虑,更多的是对于婉仪的不安全感。 想着婉仪就连今天临走还在想方设法的帮衬自己,而自己这时候,却一丁点都帮不上她... 不行,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忽然想到陈慕山。 之前自己被土匪逮着,不就是陈慕山弄出来的事情吗? 秋玉芜心凉,她又觉得自己甚至不清楚陈慕山跟土匪的关系。可她现在却不得不向他求助。 她扭过头去,走向父亲:“我现在要出府。” 秋文渊自然是不同意的:“不成!” “我现在要出府去陈家,找陈慕山。”秋玉芜语不惊人死不休。 秋文渊听到她的话却脸色带着些不悦:“你一个姑娘家,去找他做什么!” 是了,这就是又让他不开心了。 秋玉芜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头:“我总是不能看着婉仪羊落虎口。” 然而,这一切的争执,纠结,都停止在了秋家被卞恒派去宋父询问的下人来报时。 下人来,带着噩耗,粉碎掉了秋玉芜所有的希望。 “老爷!老爷!” 那名仆人跑的很快,似乎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色惨白发青,眼神中惊恐异常。 秋文渊最是忌讳府中下人这样急切的喊他,凶道:“怎么了?这么没规矩?!” 那名仆人刚跑过来,就已经腿软跌坐在地上了,声音干涩结巴,透露恐惧懿昌:“老爷!老爷!” “刚我去了宋府打听!不过是才进去屋子里头,就听见宋老爷跟宋家下人的哀切哭音!我就往里去啊,结果,结果...那里头有一具都烧焦了的尸体啊!乌黑乌黑像是炭!” 仆人说到这里,秋玉芜心都攥到了一起去,她冲到那仆人的身前,一把抓扯住仆人的衣领,声嘶力竭:“你说什么呢你!” 那仆人也不过是个刚过了二十岁的男子,看到自家小姐情绪这么激动,于是更加恐惧了:“小姐小姐!我说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没骗你的!真的,真的!他们宋府的人说了,那尸体是宋小姐,是那帮土匪亲自送回来的,说是因小姐宁死不屈,活活把她烧死的...这送下来,就是为了羞辱他们家!” 话说到这里,秋玉芜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她没听见,身边有前呼后拥的仆人妈子声音。 再醒过来,人已经回到了内院,外头天都黑了,她一天没吃东西,疲惫的厉害,宋婉仪的事情忽的想起,使得她红了眼眶。 挣扎着要下地,结果被刚端着药汤进屋子的奶娘见着。 奶娘哎呦一声,赶紧走进来,将药汤碗放在桌子上头,随后过来搀扶她,想让她躺回床上:“小姐,您赶紧好好的休息吧,这离成婚就剩下两三天时间了。” 秋玉芜挣脱开她的手,跌跌撞撞的走到桌子前。 桌子上还放着几盘子糕点呢,她抓过来就吃。几乎狼吞虎咽。 奶娘见着了,以为她是饿了,赶紧道:“诶诶小姐!您等等吧!我差人去给您拿饭食来!” 而秋玉芜理都不理,奶娘见她没有动静,觉得她也跑不出去,就自顾自出门去找人到小厨房里拿餐食去了。 她不知道,秋玉芜在吃下三四块糕点后,直接套上了衣裙,跑了。 跑出门去,跑到内宅子的破洞处。 她必须必须要去宋家。 婉仪,婉仪。 那个娇憨明媚的姑娘。 她不相信这样一条活泼的生命,会无声的逝去。 而到了宋府,里头火光哭声一片。 她往里走,结果见着了婉仪的灵堂。 宋父早就哭昏过去好几次。 这里烧纸的味道很重,秋玉芜几乎的要腿软虚脱。她望着里头那黑沉沉压压的棺材,绝望的眼泪不住的落出来。 宋老爷注意到她,老泪纵横的被下人搀扶着走到她身边去,苍老的声音透着无望和痛苦:“丫头。” “宋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玉芜的声音不住颤抖,甚至是句不成句。 身边还不住有下人走过,手中拿着纸花纸钱之类,面容,无不哀凄。 宋老爷沉痛的闭上眼睛:“我的婉仪啊...” “我可怜的孩子啊!” 秋玉芜眼睁睁望着那棺椁,想着那里头躺着再也不会动,不会笑,甚至是烧焦了的婉仪,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我不信,我不信这样短的时间里就会发生这样多的变故,叔,你有认真的检查过这人真的是婉仪吗?” 秋玉芜十分艰难的说出这番话来,甚至连“尸体”这两个字都不想用在婉仪的身上,她不住的摇头,不住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就不相信婉仪会这样离开...她是聪明的,不可能...” 而宋叔叔,眼神悲戚呆滞的望着那不远处女儿的棺椁:“白发人送黑发人,女儿,你走了,就这样屈辱的离开,我活着还有什么劲...” 秋玉芜慢慢的,一步步的靠近那棺椁,她将手放在棺椁上,半天,不语。 棺材已经钉钉子了,再也不能打开,而秋玉芜的心中总是有很奇怪的想法。 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婉仪没有死。 而这样的感觉,又没有任何理由来证明。 第41章 四十章:逃婚失败 浑浑噩噩的丧礼,结束在她的婚礼当天。 秋玉芜是要逃走的,然而这几天婉仪带给她的折磨不小。 她始终认为婉仪没有走,没有离开,没有死。 可心中总是很难过,感觉自己连话都要说不出来。 玉桃为数不多的来主动找她,商量离开后的事情。 “姐,金陵好玩吗。” 秋玉芜始终躺在床边:“好吧。” 她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婉仪的样子来。 结果眼泪就不听话的纷纷流出。 玉桃见状了,劝说她:“姐,我听说婉仪姐姐的事情了,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要好好的过好咱们的生活。” 秋玉芜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凉凉:“过好咱们的生活?玉桃,咱们的生活如果过得好,还至于要逃走吗?” “玉桃,你跟婉仪交情不深,所以我能理解你对她的离去毫无感觉,但你不可以,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这样没心肝的话,让身为她姐妹的我觉得十分刺耳。” 玉桃脸色一瞬尴尬:“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气。” 秋玉芜说着,眼眶发红:“衿德的规矩,离女儿家梳妆还有将近一个时辰,你去换了干净衣服,再来找我吧。” 其实,她所说的干净衣服,也是有讲究的。 指的是仆人们的粗布衣服。 她自然不会嫁给陈慕山,这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逃婚,也一样。 而婉仪,她实在是放不下。 如今只能是一样事情一样事情的做,可能唯有这样,才能使她暂且活过来些。 她换下衣服,穿上事先准备好了的“干净衣服”,随后将自己存放银票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大衣兜子里,这时门口有人小猫一样的走进来。 “姐。”是玉桃。 玉桃换了灰色粗衣。 秋玉芜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仔仔细细的叮嘱:“一会,不管遇到怎么样的事情,都不可以惊慌失措,不可以出声。” 玉桃乖顺的点头:“都听你的!” 秋玉芜情绪并不好,却还是拉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外头走。 这时候的天色还是黑着的,当她们走到了内宅子破洞那里,秋玉芜远眺身后的方向,看到有喜妆婆子已经举着油灯烛火的往她的屋子走了。 心中庆幸,还好是早走了一步,不然,没准是真的走不了了。 两个人费劲的从破洞中再度挣扎出来,刚抬起头,玉桃却先傻眼了。 她直接躲到秋玉芜的身后,声音微微发抖:“姐,这是...” 秋玉芜这才抬眼望去,心中,愕然。 站在最前头的人,是华易啊。 而他身后,跟着的是陈家的仆人们。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宅院子里头也传来惊天动地的惊叫声:“诶呦!小姐怎么不见了?二小姐呢?!!” “快来个人啊!二小姐不见了!二小姐不见了!” 华易瞅着秋玉芜,似笑非笑,却还是恭恭敬敬的:“二小姐,您这时候,是要奔哪儿去啊。” 秋玉芜僵持在原地,面色沉沉:“让开。” 这一刻,她是愤怒而理智崩溃的。 成婚之前的那些压抑压迫,还有婉仪的事情,使她整个人都沉重极了,有很重的怒气:“我让你给我让开!” 陈家仆人,自然不会听她的。 而华易,他的姿态有八成像陈慕山。 他满不在乎自己的愤怒:“二小姐,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秋玉芜冷冷:“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可能嫁给陈慕山!” 而华易更是嚣张,他直接冲身旁的仆人命令道:“去,派人进秋府告知一声,就说二小姐走错了路,出府来了。” 玉桃却开始害怕,她拽着秋玉芜的衣袖:“姐,姐!咱们这是要被发现了吧?父亲那里可怎么办啊!” 秋玉芜已经恼火:“我死都不会嫁给他!” 说罢,她要带着硬闯。 而玉桃,她害怕了。甚至在往后拽扯秋玉芜:“姐,咱们别走了,父亲一定会知道的,到时候咱们两个...”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秋玉芜转过头去怒道。 接下来,讽刺的一幕发生了。 玉桃真的回去了,回到那破洞里头。 她最后一句话,在宅院外面可怜巴巴的跟秋玉芜说:“姐,我回去,我得回去,问害怕父亲会生气,你别逼我。” 好家伙,说的就跟是她强迫她跟着自己一起走的似的。 秋玉芜见状心凉了半截,又想若是婉仪在自己身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不放弃自己。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秋家的人是生怕弄丢了秋玉芜,搞砸了今天的事情。 已经有人跑出来抓她。 两个妈妈紧紧的拽住秋玉芜的胳膊,声音透着焦急:“哎呦喂我的小姐诶!您怎么就出来了?!还有!你这...您这一身上穿的是什么呦!” 话说到这,那妈妈们又注意道华易他们是陈家的人,一时心思活络,想想这时候他们加的人在自家外头撞见自家小姐,自然是不好,于是干净的要拽着秋玉芜回府去。 秋玉芜挣脱不过这两个妈妈,一路被不情不愿的拖拽回去府中。 房间,红的不行,红绸缎,红纸,红喜帕,喜袍,头冠。 沉重华贵,却很不实在。 她被妈妈们默契的摁在梳妆台前。 而奶娘在她身边,帮她打理头发,却是话中有话:“二姑娘,我知道您不情愿,可陈家的面子得给,不然咱们秋府成什么样了?这古往今来,大姑娘上轿子都是头一回,可您但凡想想秋家,也不该闹今天早上这么一出儿,您啊,也别急了,老爷已经知道了,正往这头来呢。” 不急,怎么可能不急。 她被迫换上了喜袍,这屋子里头乌泱泱一大堆人,说吉祥话的,做吉祥事儿的,没一个省心。 屋子外头的门打开,秋文渊板着脸却不进来:“你长本事了!大清早的是要去哪里?!” 他进不来的。 这是衿德嫁娶的规矩,新娘子屋子里出门之前都不准进来男子。 秋玉芜连话都要说不出来,恨得牙根痒痒:“我本事多了去了!您要是想知道,往后还有的是日子!” 第42章 四十一章:大婚啊 这将是秋玉芜难以忘怀的大喜之日了。 太难忘了。 秋文渊隔着门骂她,她心中难过婉仪的事情,一抬眼,看见铜镜子里头的自己,被装扮成新娘子的样子。 很好看,但并不值得开心。 逃跑失败了,半路上,还出了玉桃这个小叛徒。 真是的,一点都不坚定。 衿德的规矩,陈慕山已经到了门外求娶,门口自然是有人拦截着他,他骑在马上,高大挺拔,长袍马褂的大喜衣袍,俊美容颜,双目熠熠,眼波流转间都是儒雅风流。 九叔在前头敲门,身后跟着华易,华易身后又跟随着一群小厮丫头,娇娇的,声音都透着喜气。 婼瑛安耐不住,也凑到门口的九叔身旁去,声音透着亮:“开门啊!” 九叔吓了一跳,转过身见到是这小妮子,故意吓唬她道:“小丫头片子往前凑什么?!也想嫁人了?” 婼瑛自然面红耳赤的又跑回来,跑到素华身旁,素华今天也格外的开心,她家少爷娶亲了,似乎还娶了个很优秀的女子。 玉棠拽拽身旁一直没说话却在打嗝儿的琅嬿,笑话她道:“呦呵,这是吃撑着了?!” 琅嬿白她一眼:“就你牙尖嘴利。” 不过她还真的是吃撑着了,她就在刚刚还在给这场大婚装喜果子,结果没忍住就偷吃了几颗,这不,吃多了,还真的觉得饱。 马背上,陈慕山早已安耐不住,他虽然听说了秋玉芜之前试图逃跑的事情,当时是真的火大,但现在这一刻里,他又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去到她了,觉得满足。 似乎,是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一下子。 秋家门被推开,陈家人喜喜气气的走进去,陈慕山也下马,一步步,稳稳当当的踩着地,往里头走。 那样子,是真的很郑重。 人生第一次,带着对两人未来的悸动,想象,一步步的往里面走去。 前厅,院子,大堂。 当喜娘带着身披凤冠霞帔,头顶红锦绸缎盖头的秋玉芜走出来时,他忽然豁然开朗,眼前一亮。 秋玉芜,今天一身红的如火。 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秋玉芜了。 想不到曾经的戏园子里一瞥,能钟情到如今,成婚,他甚至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 成婚。 想到这里,甚至心中有些缓缓的傲然。 她这个人,不喜欢他。 居然会有人不喜欢自己。 喜娘搀扶着秋玉芜,要她跟陈慕山一同行礼向父亲,然而秋玉芜却迟迟跪不下去。 这时意料之中的事情,秋玉芜自己想。 陈慕山见状果然沉下了脸,情绪也不复刚刚的明朗了。 九叔看出来陈慕山神情中已经带了脾气,这时候秋文渊也发现了秋玉芜的不对劲,于是有些紧张:“玉芜,此时此刻,还不行礼告别父亲?” 而盖头下的玉芜,却似乎无声无息,连话都不说一句。 华易见陈慕山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好,于是乐呵呵的圆场道:“一定是二小姐还不太清楚这离家的规矩,喜娘倒是好好教教啊!” 而他们后头,站着婼瑛玉棠她们,婼瑛跟琅嬿还在偷偷的吃喜果子,根本就没注意到前面的不妥,反倒是玉棠和素华,她们两个人发现了问题,对视一眼,索性双方都是心知肚明了。 这新娘子,可不是脾气大这么简单的事情啊,这不摆明了她是不想嫁吗。 但这样的僵局并没有持续很久,陈慕山这时候向秋玉芜这头走了几步,有种神秘的感觉,声音淡淡的,小小的:“我知道你不情愿,也知道之前你的姐妹出了事,可是玉芜,你不想知道那事情的后续是怎样的么。” 秋玉芜心中的火气,在这个时候被陈慕山完全淡化掉,她甚至大惊失色,若不是身旁喜娘摁着她的手,她都能在此刻将头上的盖头扯开! 心中因陈慕山刚刚的话语而觉得惊愕恐惧。 陈慕山这么讲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后续?! 难道死亡还不是后续? 秋玉芜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因此焦急的在发烧,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身旁的陈慕山紧跟着她,也跪下去。 拜别父母,亲朋好友,外头喜乐鞭炮,屋内感触良多,热闹非凡。 然而对于这样的成婚,秋玉芜却是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虚无缥缈感。 她走着家中的石板路,一步,两步,三步。身后众人纷纷,喜乐阵阵。 这合该是最热闹的人生事了。 可为何,她心中一片的寂静。 视线,凝结在一片红色绸缎中。 她不知道,在自己的身后,在大家的身后,站着憔悴的白志衡。 那样的白志衡,神情的萧索,她将永远也不得知。 不知道是折腾了多久,秋玉芜坐去了新房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就快要散架子。 这样太折腾了。 头冠沉重,那就去掉。 嫁衣红的似血,那就换下来。 而就当她刚把嫁衣拖下去,身着着白色里衣的时候,她愣了。 是门,这屋子外的门被打开了。 秋玉芜几乎是瞬间就攥紧了手中的衣服:“谁!” 还能是谁。 是陈慕山呗。 他笑着眯起眼,往里头走,走到不远处的桌子前坐下,秋玉芜见状,又赶紧将红色的嫁衣披在身上,防备的站在床前:“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早,当然早,他多怕这位美丽的新娘子,会趁着自己不注意而逃跑? 而他,他也不想再一片酒醉迷离中,结束掉自己的婚礼。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怕,今夜无春宵。 但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就都挺好。 你要是问爱什么,不知道,你问在乎什么,为什么就非得是她,也不知道,这糊里糊涂的,两个人就是要在一起,虽然你不情,但是我愿意。 陈慕山一直沉默,却带着笑意坐在桌前,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合卺酒,笑出声来:“合卺酒,你快来。” 秋玉芜也不是疯了,于是冷冷回话:“我不去!” 陈慕山似乎是在存心的逗她,挑眉看看:“你不来,那我就过去好了。” “你敢!陈慕山你要是敢就这么过来...我就弄死你!” 秋玉芜已然是愤怒的态度表现,伴随咬牙切齿,甚至目光所及之处,都在寻找“杀人凶器”。 第43章 四十二章:威胁 陈慕山这时候,衬在灯火之下,喜袍还没有换下来。 他只是淡淡叹了口气:“秋玉芜,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可你也不至于这么讨厌我?” “逃婚?大婚当天的逃婚?你是嫌命长,还是这辈子都不再打算回来衿德了?” 话说到此,陈慕山更是带着些讥讽的神情,望过去:“我一直当你是心思活络且聪颖的,但你原来也会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你这样做,就不怕外头的人不是华易,而是土匪吗?” 土匪,又说道了土匪身上。 秋玉芜疑惑的看着他:“婉仪的事情,白天你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陈慕山这时候却忽然挑眉:“什么意思?我随便说说骗你行礼跪别罢了。” 就是这样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秋玉芜:“你把婉仪当成什么?!你随便说说?你凭什么说他?!” 砰地一声,几乎是巨响,秋玉芜被陈慕山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声音吓了一跳。 陈慕山的情绪在今天一直在压抑着,而此刻,他被秋玉芜这不知道自己做错的样子而彻底惹怒:“凭什么?就凭我娶了你!就凭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丈夫!” 秋玉芜却被他惹火:“丈夫?!” 说到这里,她更加的愤怒,顺带着还想刺激陈慕山,于是冷笑出声:“丈夫?你算我哪门子的丈夫?!” “我告诉你,我应当嫁给的,是家中志衡哥哥!与你有何相干?!你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 陈慕山被秋玉芜此刻的言语激怒,甚至带着更大的火气,站起身来,猛地一把将桌子推翻过去,声音带着狠狠:“对!我就是强迫你嫁给我!但那又怎么样?!我说我要娶你,姓白的那小子有什么资格说不?!还不是我花了大把银子将你变成了我的妻?!秋玉芜!你少他妈在那边拿乔儿!我早就告诉过你!不成的!没用!” 当时婚房中,红红喜气,而桌子上的合卺酒随着喜蜡,却被陈慕山全部一推到地上,烛火被陈慕山灭了。 合卺酒,杯子碎了,酒水被地毯吸无了。 这样的破碎画面,秋玉芜怔怔的看着,承受着。 她的心情很难言喻。 可她也坚持不住了,忍不住坐在床上,有些冷然,又有些事不关己的淡漠:“你现在发这么大脾气,不过是在自作自受罢了,陈慕山,我从来都不想嫁给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你,你一意孤行,你非要娶我。” “现在,你把我困住了,而自己,也困住了。”她嘲讽他。 而陈慕山,却已经开始走向她,步伐轻轻,缓缓,带着稳重,沉默。 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秋玉芜忍不住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怎么,生气了?” 当然,这多值得生气。 而陈慕山是低头看着她,声音透着阴寒的残忍,这一刻,不再明媚,不在宠溺,剩下的,唯有狠:“困住你,我就很开心了,你只能是我的,秋玉芜。” 每一句话,像是烙印,像是咒语。 秋玉芜忽然轻轻闭上了眼睛,话都软软的:“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你说的这些,我觉得奇怪,就好像我奇怪你怎么会一定要娶我,总不可能是爱,陈慕山,你骗骗别人还行,可是我看得出来,你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我,对吧。” 秋玉芜的每句话一阵见血,却还是有些糊涂。 她其实不该去小看情感。 她也还不太明白,情感究竟是什么。 就好像她的姐姐,玉书也不明白一样。 古往今来,逆来顺受,这些秋玉芜没有,但是也庆幸她的没有。 陈慕山盯着她,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秋玉芜被他看得发毛:“你什么意思。” 他眯起眼睛,话里有话:“洞房花烛夜,还能是什么意思。” 秋玉芜料到了的,但她不扭捏,不做作。 她知道,就是如此了,最糟糕最糟糕的结果。 是失去啊,但她如今有什么资格说不,都已经是这样的结果。 “我知道的,不就这个吗,我又不害怕。”秋玉芜逞强。 她是最会逞强的,从小到大,小的时候,生病吃药,说药不苦,不怕。 今夜里,她褪去喜袍,将里头的里衣露出来,眼神轻蔑的盯着陈慕山,声音冷冷:“陈慕山,你以为我会害怕吗?又或者说是向你示弱?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根本就不在乎。” “住手。”陈慕山忽然脸色不好,发沉:“你这么不在乎是因为什么。” 秋玉芜就是故意的,她抬起头,嘴硬道:“还能因为什么,不是大喜之日吗?!” 而陈慕山此时此刻却开始陷入了纠结。 他心里明镜一般,秋玉芜是不喜欢自己的,不光是不喜欢,甚至是非常的讨厌自己。 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她忽然要对自己坦诚,忽然要将她自己给予他? 怎么会呢,如何肯呢。 陈慕山不免蹙眉问她:“你疯了吗。” 而秋玉芜已然站起身来,脸有些发红,声音却还是逞强的硬气:“疯了,我从你逼迫我嫁给你的那天开始,就是疯了的!陈慕山,你不是想要这些吗?你来拿啊?来拿好了!我只剩下这些!你不如拿完了速速杀了我,也给我个痛快!” 而当她把话都说完,陈慕山早已经被她激怒。 他森冷着神情,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想死?你想得美,秋玉芜你就算是死了,祖宗家法也得写你是陈秋氏,明白吗?生生世世躲不开我,逃不了我,就是你现在这一刻死了也是一样的。” 话里,透着无尽的狠毒和对秋玉芜的威胁。 秋玉芜已然是处在窒息状态里,她甚至眼冒金星起来,整个人飘飘忽忽,耳畔传来陈慕山如同魔鬼的声音,使她坠落。 第44章 四十三章:秋天到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玉芜病了,在成婚的第五天。 她是故意去淋了雨,结果当晚就发了高热,烧的她都要糊涂,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身旁陈慕山的声音情绪很不好:“她不是吃了药了吗?怎么还没醒过来?” 醒不过来,不是药吃的不好,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 华易跟医官站在一侧,医官上前给秋玉芜诊脉,查询,一本正经的安慰:“少爷,少奶奶是身体有些虚弱的,但您也边担心,约莫着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即便是这样说,陈慕山已然是放不下心来:“用最好的药,我只要她没事,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这便是霸道了,秋玉芜不忍心让医官跟华易为难,索性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微微发哑:“我醒过来了,你别吵。” 陈慕山严峻的神情因秋玉芜的苏醒而得以缓解,他凑近秋玉芜,甚至拉住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了?” 秋玉芜头疼:“热,我应该是发烧了。” 这时候医官又道:“少奶奶,您是发了高热,不过刚刚吃了退热的汤药,您且放心,很快就没事了。” 秋玉芜神情倦倦:“我困了。” 如今,她也只有用这句话,这种生病的情况,来打发陈慕山。 而陈慕山也许是心中有数,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黯淡:“睡吧,我不打扰你。” 随后,便意欲退出卧室。 华易见状,赶紧拉着医官往卧室外头走,让着室内,仅剩下他们两人。 也许是赌气吧,这几天陈慕山都没有给过秋玉芜什么好脸色。但今日听说她病了,还是急匆匆的放下了家里的生意,赶回来看她。 外头的秋雨带着寒气,正淅淅沥沥的落着。秋玉芜见陈慕山还没离开,索性盖着棉被转过身去了。 其实她对陈慕山,还是有些恐惧的,因为大婚当夜,他们俩的那些争执,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陈慕山,那样的他,带着盛怒,带着未知的暴力力量,仿佛是可以摧毁一切的。 “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正别扭着。”陈慕山忽然在她身后,说道。 紧接着的,是脚步声,慢慢慢慢的传来在她耳畔,秋玉芜忍不住将整个人都要埋进被子里。 陈慕山见状,蹙眉,却始终没有再往前走。 他站在原地,不动,声音淡淡:“不必这样,往后我会让你逐渐对我上心的,我会让你知道,这世界上除了我,没人能给得了你幸福跟安稳。” 忽然,外头闪过一个打雷,秋玉芜耳边听到的雨声更大了,伴随着激烈的落下,有种严峻感。 但她始终都没有转过身去,她不愿意。 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陈慕山,他本来在自己心中感觉坏透了,而如今,似乎又有些对自己特别的可怜巴巴。 秋玉芜的心,彻底乱了。 这场不情不愿的婚姻,让她疲惫,然而日子才过了五天。 生命还那么长,之后又该怎么熬呢。 “我这就得走了,你好好休息,玉棠跟素华在外头,你有需要就叫她们进来。” 于是事情在陈慕山的话中,开始有趣起来。 玉棠向来是伶俐聪明的,在这短短几日的婚期里,她就老早发现这位新娘子,似乎跟少爷不太对付。 毕竟大婚之夜的室内狼藉,杯酒碎裂,她们四个都听在耳朵里头了。 当时,她们四个本来悄悄躲在门外头,想要闹新房的。 结果,素华刚要推门,就听见了陈慕山在屋子里头摔桌子,还夹杂着秋玉芜的冷讽。 这谁还敢再进去? 玉棠当即小声道:“行了,回去洗洗睡吧。” 还闹什么闹?屋子里头都已经闹上了不是吗。 那之后,她们四个更是多注意在秋玉芜的身上了,主要是她们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样的美人,却不为少爷所动。 在她们的眼里,秋玉芜很冷,冷情,冷漠,似乎跟谁都不热络,也没有那个心去贴近热乎。 甚至就连平时,对自己的丫头,都只是淡淡然的。 阿绣是憨直一些,而另一个叫做琼沅的,便是精明一些,似乎有些算计,却还未露出狐狸尾巴。 “我瞧着,咱们这位主子,可不像是个善茬儿啊,这样不愿意接触人。” 玉棠冷道。 素华却扯住她的手,小声道:“你快别说了,咱们就站在这门口呢。” 那又如何,玉棠不屑的:“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她若是存心计较,早打发我们这些养在屋子里头的丫头。” 而里头,秋玉芜睁着眼睛,瞅着床铺一侧绣着的鸳鸯图样,用手摸了摸。 很柔和,很秀密。 但怎么着她似乎都接受不了。 这五日,见了陈家族亲朋友,回了自己家,又见了那么些的人。 每个人脸上都透着笑意,问她成婚如何,而她也只能是敷衍的回复。 总不能说,大婚之夜,她跟陈慕山吵架吵了一宿,临了陈慕山还搬出去住了书房? 这种话,就是连陈家,都不让外传的。 谁还不要个面子了? 索性秋玉芜的心思也都不在这上面,她满满的厌倦,想到了婉仪的惨死,又带着深刻的伤痛。 遂想到陈慕山当时闪烁的神情,话中的意味不明。 虽然后来陈慕山跟她解释,说他当时就是为了激她,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秘密,秋玉芜觉得有秘密,而且是陈慕山故意瞒着她的。 想了半天,她还是挣扎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起来,一步一缓的往外头走。 打开门,秋天的冷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还夹杂着几滴雨,冰凉冰凉的。 她被这冷风吹得咳嗦起来,就站在大门口,风还在往屋子里窜。 素华见状赶紧几步就凑过去,将秋玉芜往屋子里头搀,玉棠则掉头去小厨房拿一直蹲在锅子上的暖汤,两人丝毫不耽误,伶俐极了。 “少奶奶,家里的医官儿说您有些伤寒了,可不能再这样吹风才是啊。” 素华扶着秋玉芜,更多的是担忧:“怎么说,也不能让自己更难受不是吗。” 秋玉芜坐在桌子旁边,一时有些发笑,心想不愧是跟着陈慕山的丫头,心思灵敏,什么都猜得到。 第45章 四十四章:不愿为妾 秋玉芜坐在桌前不久,便有些肚饿,这段时间里,她情绪不好,即便是吃东西,也吃的不多,更多的还是在忧心婉仪的事情。 而当玉棠终于将小厨房熬好的暖汤锅子拿来时,她的食欲果然被勾起来。 喷香浓郁的锅子,秋玉芜瞅着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什么锅子?” 玉棠笑着回答:“回少奶奶的话,这是菌菇牛肉的暖汤锅子,是之前少爷说的,现如今入秋了,时节清冷,您又病了,索性就命人给您炖了一小锅,您快尝尝吧。” 秋玉芜早就饿了,于是也不藏着掖着,素华给她盛了一碗,她拿着汤匙,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菌菇很好吃,脆脆的,爽口。 牛肉也很嫩,肉香汤纯,陈家的厨子,是真的不错。 而玉棠这时候趁她没注意,给了素华一个眼神,素华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灿然笑笑的对秋玉芜道:“少奶奶,其实少爷心中很在意你的,你病了,他甚至样子看上去更不好一些。” 秋玉芜捏紧了勺子,想到了婉仪的事情,心事重重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玉棠也凑近了,笑着:“您是说少爷吗?少爷今日要去庄子的,里衿德城不远,但事情太多,今晚是回不来的,不过明天,明天一定能回来。” 玉棠跟素华都想多了,她们竟然以为自己问陈慕山的状况,是因为自己良心发现,开始挂记他了。 实则不然,她是觉得自己最近太过于任性,以至于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去问过陈慕山。 而他们只见,却是有很多的误会。 逃婚这件事情,陈慕山还是窝着火的,尤其是自己大婚之夜对他的那一通挑衅,那些似乎冷漠无情的语言,她现在想着,都觉得有些后悔。 这样除了解恨,也没什么意义。 不是吗。 不过就是一时舒服了。 一碗菌菇肉汤下肚,似乎是周身都跟着暖和起来了,她也不再疲惫,除了还有些微微的统统。 外头的雨势见小,带着微微的清风,却还是冷得很。 秋玉芜放下碗,开始询问情况了。 这几日,她装着不舒服,几乎是能不见人,就不见人,然而如今,却不能再这样下去,毕竟已经是在陈家,已经不由自己了。 那么她就一定得将陈家,将自己的状况搞清楚,弄明白,省的将来一大堆的麻烦事。 “我记得,少爷房里,是有四个贴身伺候的,对吧。” 秋玉芜声音淡淡的,就像是在说无关痛痒的话一样:“你们俩在这儿了,那另外两个呢。” 玉棠神色一变,怕她忽然刁难:“少奶奶,另两个今日在少爷书房呢,但少爷已经走了。” 最后那句话,硬生生的加上,像是在解释什么。 秋玉芜心里有数,声音轻轻的:“去吧她们俩也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说什么,不过是女人那点事情罢了。 素华留在秋玉芜的身边,心中也不明朗。 她在想,会不会是秋玉芜觉得她们四个这么多年都生活在陈慕山的周围,是不妥当了? 难不成,是要将她们都打发出去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来,人就开始悲伤。 直到婼瑛跟琅嬿也匆匆随着玉棠走进来屋子。 四人站在桌前,秋玉芜的对面,恭敬行礼,问安:“少奶奶。” 玉芜点点头,倒是没什么过多的神情,显得不喜不怒:“嗯,起身吧,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 四人都是一团懵然,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好,低头,无人言语。 秋玉芜见状,又道:“今日我找你们四个过来,有两个原因。” 四人介怀沉重,继续听着秋玉芜往下说。 秋玉芜继续道:“这第一,是我听说你们四个打小就服侍在陈慕山的身边,与他交情深刻。” 玉棠率先回话:“回奶奶的话,这是折煞我们了,便是从小一起长大,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我们是奴婢的,心中不敢想其他,只想一心将主子侍奉好。” 琅嬿婼瑛也跟着附和:“是的!” 素华沉默,想继续听她说下去。 秋玉芜继续道:“无妨事,我只是问问,你们也别怕,我并没有觉得这样不好。” “第二,我想问问你们四个,有谁想做少爷的妾。” 这第二,秋玉芜问出口来,四人却都瞠目结舌。 素华更是愕然,她根本想不到,秋玉芜居然会这样平常的将那四个字轻易的说出口来。 而且更加令人不解的,是秋玉芜的那份淡定。 怎么会这样呢? 少奶奶刚刚不还在挂记少爷吗?!素华疑惑,暗自思索。 婼瑛此刻没头没脑的,竟然问道:“少奶奶,您这是要给少爷找妾室吗?” 秋玉芜只一瞬间心中有些不舒服,却还是镇定道:“这...这男子嘛,就是成了亲,也可以再成亲的...” 怪她是头一次给别人做妻子,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而她又不想让陈慕山再来缠绕自己,只能是想到这样的一个办法。 “总之,你们四个谁要是想做他的妾,就告诉我好了,我会给你置办的很好。” 秋玉芜说着这话,心中极度的不自然。 她并不是嫉妒,她只是不太喜欢这样的规矩。然而又很矛盾,自己如今,不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只是她会善心着对她们? 仅此,而已了。 玉棠这时候试探的插话进来:“少奶奶,您这意思,有点不好理解啊。” 素华周全:“少奶奶,您现如今是新婚,不需要惦记侧室的事情的。” 是啊,新婚里。她却是惦记的有些早。 “那你们,到底是谁想啊。”秋玉芜声音闷闷的。 是想要一个结果,就是如此。 琅嬿先答道:“我不想。” 秋玉芜抬眼看她:“为什么?” 琅嬿无辜:“从小跟着少爷一同长大的,这一下子成了他的妾室,怎么都觉得奇怪,以后日子,还如何面对?” 秋玉芜想想,竟然觉得这丫头说的很对。 随后素华终于开口:“少奶奶,其实,您不必听外头的人乱说,我们四个,虽然是打小儿跟少爷一同长大的,可却是极有规矩的,且我们四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想嫁给少爷,请您一定相信我们。” 素华话里透着真诚,甚至是令人动容。 秋玉芜见她们这样,如何也不忍心在将她们拉进来这“刀山火海”里。 第46章 四十五章:陈慕山受伤了 那一夜陈慕山果然没回来,晚上秋玉芜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外头有风吹过的声音,随后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雨。 她慢慢的就醒了过来。 夜晚总是能让人想明白白天想不明白的事情,秋玉芜也一样。 她开始想自己这两天的作为,陈慕山对自己的忍让态度,而自己却还是冷漠的对待他。 最有趣的陈慕山房中的丫鬟们,她们居然对陈慕山一点兴趣都没有。 想到这里,不免也觉得是有些觉得想笑了。 屋外头,阿绣在守夜,可是风挺大的,秋玉芜索性下床去叫她:“阿绣。” 阿绣正有些睡眼朦胧的将被子披在身上,见到是秋玉芜,赶紧站起身,恭敬叫一句:“少奶奶!” 秋玉芜对这个称呼向来就不喜欢,于是声音轻轻:“回去睡吧。” 阿绣一愣:“少奶奶,今天是我守夜。” “我知道,这雨夜里风大,你别再着了凉,索性回去睡吧。我一个人,也没什么的。” 夜晚的陈家院子里,风吹的树木沙沙沙的出声,夜里头又黑,阿绣这时候才不好意思起来:“少奶奶,其实我有点害怕。” 秋玉芜看过去,心想也是,不怪阿绣这样惧怕,外头黑的不像话,若她真的让阿绣走了,秋玉芜自个儿反而还要担心呢。 屋子里头只点着一盏油灯,虽然昏暗些,却起码能见着点光明,秋玉芜道:“那你不如就去内室里头的小榻上睡好了,总之不要一个人在外头,天冷了。” 是啊,天已经开始冷了。 当陈慕山回来的时候,他身上带着伤。 血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秋玉芜见到后惊道:“你这怎么弄的。” 这样惊慌失措后,陈慕山居然咧开嘴乐了,忍着痛欠揍:“呦呵,这才知道关心我啊。嗯?” 秋玉芜被他说得只觉得有气无力,随后装作漠不关心:“我不是关心你,我是怕新婚期间你死了,我会落得个克夫的罪名!” 医官来给他上药,陈慕山坐在床边,秋玉芜就要出门去。 他懒懒散散的靠在床头,喊她一句:“去哪里啊你。” 秋玉芜看他:“去院子种树。” 陈慕山听着听着,更加觉得她荒诞可笑了:“种树?” 秋玉芜也不理他,带着身边当值的琼沅就要走。 站在她身后,脸颊红透了的琼沅的样子,她并没有见到。 不过秋玉芜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要种树。 从素华那边拿来了杏花树的苗,她一向喜欢花花草草,于是觉得在内宅这头亲手种一颗,也算是个好意头了。 从挖坑开始,到埋土,琼沅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全是秋玉芜自己一个人弄得。 对于秋玉芜来说,她是真想亲力亲为。 而对于琼沅,她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心里对秋玉芜是有恨意的。 因之前秋玉芜曾询问过陈慕山房中的丫头们,有谁愿意做妾室。 她恨得是秋玉芜为什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宁可问外家人,也不问问自己这个“家里人”。 自打今年的秋天开始,衿德城就陷入了阴冷中,很少再有好的天气,而琼沅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她要主动出击,得到“艳阳天”了。 而种了树苗的秋玉芜,却并不能开心。 这人说来也很奇怪,明明自己就不喜欢陈慕山,对他甚至一点想法都没有。可也是陈慕山,当她今天看到陈慕山受伤归来后,自己却又很担心。 那种担心,并不是她担心自己“克夫”。 她是纯粹的在担心陈慕山的身体。 同时心中还存在着几个疑惑。 他为什么会受伤,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陈慕山总说自己喜欢她,然而,他却一直是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这是纯粹吗? 秋玉芜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默默向内院方向走了。 回到屋子,陈慕山果然已经疲惫的睡去了。 医官儿应当是刚给陈慕山将伤口包扎好后,走了不一会的。 秋玉芜静静的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看着陈慕山不语。 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眉眼很俊美,又柔和,又强硬。鼻子俊挺,嘴唇有些薄,下巴尖。 人又生的高高大大,风华正茂。 有时候,秋玉芜见着他,也觉得挺顺眼的。 但是不然,秋玉芜对于陈慕山强娶自己这件事情,还是很不满。 她也无法接受。 这就好像有些东西,本身是属于他人的,然而却被一个无理者强硬抢夺。 这样的方式,这样的道理,谁又能接受得了。 想到这里,秋玉芜冷笑了一下。 然而陈慕山的睡眠很轻,竟然被她给吵醒了。 这下便轮到秋玉芜不知所措。 陈慕山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秋玉芜正睁大了眼睛,何其无辜的看着他:“睡醒了?” 这屋子里头寂静的只剩他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秋玉芜不好意思了:“我出去,你睡吧。” “别走。”陈慕山忽然说。 “我昨天晚上没回来,你睡得好吗。” 这声音有些发涩,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秋玉芜低下头,小声应付道:“好。” 但这话一说出口来,她就马上发现并不周全,于是居然强行圆话:“好,但是也不好。” 然而陈慕山早已将她看穿了:“行了,甭跟我装糊涂。” 秋玉芜见状,不说话。 陈慕山嘲讽道:“我知道你并不爱我,今日更是,若不是出了我受伤这档子事,你也不会因为稀奇,而特地坐在我面前,观察我吧?” 他用了稀奇两个字。 稀奇。 秋玉芜反复的思考这两字。 “不,我并不是稀奇。” 秋玉芜说道。 “陈慕山,你受伤,我更多的是感到害怕,并没有高兴。” 这是实话。 “我是不喜欢你,但有些心思太过于恶毒,我做不到,我也没有。” 这也是实话。 陈慕山从床上忽然坐起来,动作快了些,结果牵扯到胸膛上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的,却还是乐了:“你这不就是在意我吗?” 秋玉芜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只是看着陈慕山,静静问他:“你究竟为什么回受伤?昨天到底是去了哪里?” 第47章 四十六章:婉仪的可能 然而陈慕山此刻却挑眉望着她,话语里透露出几分引诱,还有几分计较:“那我要是告诉你了,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这话说的,他一个大少爷,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还能缺什么?用得着她来给? 但以防陈慕山是在耍诈,秋玉芜还是沉了脸子:“你快点说!” 终于,陈慕山收起了不正经,瞅她一眼:“我上山了,靖观山。” 说这话,话中平淡的找不出意思的惊恐。 秋玉芜一听到那靖观山,就感觉是到了土匪窝子,她百思不得其解:“你去那里做什么?” 她的婉仪,她的妹妹,甚至是她自己,都差点毁在那地方。而陈慕山居然昨晚去了靖观山?! 陈慕山目光却始终平淡如一:“你别生气,听我细细的说。” “下面的话,我希望你听到了,不要激动。”陈慕山看着秋玉芜,若有所思的:“玉芜,你听我说,你担心的那个叫婉仪的姑娘,很有可能没死。” 轰隆隆,秋玉芜的心里有雷声。 她不敢想:“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她没死?”话中,多带着的是颤抖。 秋玉芜不能往下面再想。 婉仪是一个姑娘,她若是没死,那么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那靖观山上的土匪窝子里,还能有什么好? 而陈慕山摇头:“别急,昨天我之所以上山,就是想把这件事情查明白。” “你还记得婉仪刚刚出事的那天吧?”陈慕山问她。 秋玉芜点头:“那天她是去看我,回家的路上...” 陈慕山继续:“对,就是回家的路上,被土匪劫走了,但那天,土匪不止是抢了她一个姑娘。” 秋玉芜蹙眉:“我当时因着急与她,并未仔细的听家中下人讲明白此事,那另外的姑娘,又是哪家的小姐呢?” 陈慕山解释:“并不是谁家的小姐,是个贫苦渔女。” “那天,九叔正巧从庄子往府里赶,碰上了。” “那个渔女,当时身上中了一刀子,血一直流出来,马骑了一路子上山,她的血就那么如同一条线一样的淌,比我这可严重多了。” 可能是不想让她害怕吧,陈慕山这样说道。 “一个正常人,又是个娇弱的小女子,流血流的这么一路再上山,还有命活吗?” 陈慕山反问她。 秋玉芜冷汗直流,但她疑惑:“那如果她就是活下来了呢。” “不可能。”陈慕山斩钉截铁:“旁人能看错,可是九叔却绝对看不走眼,那渔女身上扎的那一刀子很重很深,就连血流的都那么汹涌,是不会有任何可能存活的。”陈慕山道。 “而且玉芜,你别忘记婉仪走的那天,是九月六,衿德的大日子,即便是山匪,也会望着上头顾忌的。”陈慕山再度提醒她。 九月六,是衿德的山神祭。 百姓们普遍都会去衿德城中的山神庙,乞求山神给予太平盛世。 然而住在靖观山的上的土匪,更是会顾忌着这个日子。 山神祭这天,乃至是这一整个月里,山上是不可以埋尸体的,否则,便是对山神祭不敬,会被报复的。 秋玉芜陷入沉思,陈慕山直接点破:“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山上真的死了这个渔女,还有那个婉仪,土匪们怎么可能只把婉仪的尸体送下山?” “你别反驳我说那个渔女未必会死,九叔的描述原话,说是心受重伤,血如奔涌。”陈慕山继续。 秋玉芜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陈慕山,我好想明白你的意思了。” 陈慕山看着她,半天没讲话。 然而秋玉芜却抬头,眼神中闪烁过难以置信:“你的想法,是那群土匪用渔女被火烧的辨别不出身份的身体,冒充了婉仪!” 后面的话,更加颤抖了:“所以,也就是说...婉仪真的是有可能没死,而是被...而是被那群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匪徒们囚禁在山上了?” 这样的想法,甚至不敢再去细想。 太可怕了简直。 陈慕山声音稳实:“当然,这也只是我们现在的推断,我昨夜上山,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想弄明白。” 说到这里,陈慕山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所以你看,他们是真的有鬼,当晚我上去,连那胡四九人都没瞧见,就听到几声枪响,随后就是马蹄阵阵而来,九叔见事情不好,我们几乎是差点送命。” 秋玉芜听到这里,觉得总有些不对劲:“你说,你们连人都没见到,他们就要动手了。” “那么这又说明什么?”陈慕山笑着考问她。 “这说明,他们知道你上来是做什么的。”秋玉芜回答。 是,就是这样。 “聪明,那也就是说...”陈慕山开始欲盖弥彰。 秋玉芜将他的话补充完整:“也就是说,婉仪有可能是真的还活着。” “若她一个女子,活在那虎狼之窝里,你救还是不救。”陈慕山紧紧追问。 秋玉芜冷情:“自然是救,她是我的姐妹,无论如何,我不能放弃她不管。” “说得好,可如果她真的活着,还被你救下了山,可名声呢,这一层,你有没有想过。”陈慕山继续问。 秋玉芜神色微微有些转变,是啊,自己这些日子都担忧她担忧的不行,但是这一层,她还真的没想过。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秋玉芜一直觉得,活着比名节重要。 其余人的那些误会辱骂,她甚至可以做到充耳不闻的。 但婉仪呢。她不确定。 婉仪的父亲确实很宠爱她,从小便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但名节一事,关乎的是整个家族。 秋玉芜迟疑了。 秋文渊也是如此,放不下,名声,名节,说什么人言可畏。 她忽然有些害怕。 她怕若真的婉仪活着,还下了山,却被父亲误解,亦或者是她真的受到了什么伤害。 那么她的一辈子,可能真的就到头了。 她甚至,还不到十八岁。 她甚至,还是一个会为了好玩的风筝,欢笑无惧的小姑娘。 善良,知道她要离开长衿,生怕她会过得不好,给了她一盒子的银票... 秋玉芜只要一想想这些,心里就难过的不行。 第48章 四十七章:清白 入秋后,天凉的很明显。 陈慕山因受伤,这几日都在家里休养。 但他将这受伤的消息隐瞒的很好,所有人都当他是舍不得秋玉芜,反倒把秋玉芜平白的看重了。 陈父自打成婚的第一日,按祖辈规矩,喝了秋玉芜的一杯儿媳妇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秋玉芜也比较乖顺,是知道陈父应该不算喜欢她,索性在府中悄悄的,从不多言语,也不多走动。 陈慕山见她这样,心中之前搁置的心事,又有些升起。 是父亲与他的约法三章。 子嗣为重。 这天他坐在院子里,秋风飒飒吹着,天空中偶尔有燕雀飞过,显得这里寂寞而孤独。 他忽然开始好奇,秋玉芜在他不在家的时候,都会做什么。 正巧秋玉芜手中抱着盘紫溜溜的葡萄也往院子里来。 他俩这就算是打了个照面,陈慕山乐得调戏她:“呦,这不陈家少奶奶吗,心情是不错的啊,还端着盘儿葡萄?难不成是打算喂我?” 秋玉芜这几日算是接触多了他,于是话里也开始带着些故意:“哪能啊,我疯了不成,喂你这种豺狼虎豹?” 想想这不光明的婚姻,秋玉芜的心中还是有恨的。 而陈慕山没想到这层,他只是更加揶揄她:“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你发发慈悲心对我这豺狼虎豹,难不成还是难为你了?” “秋玉芜,谁能为了你送命呢?是我,我为了你上山了,靖观山。” 靖观山,三字,重重出声。 他是玩笑话,而秋玉芜一瞥他时,看到了他胸前的白纱药布,心中终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声音发闷:“是,我谢谢你。” 陈慕山见状,瞪她一眼:“谁要你谢谢我,我要你爱我。” 说到这里,琼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中端着杯热茶,站在秋玉芜旁边,却是冲着陈慕山笑着道:“少爷,茶。” 这也是有意思了,少爷少奶奶都在,她一个丫头冒冒失失的端了一杯茶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秋玉芜心想,觉得有趣,不禁一抹嘲讽笑意露出。 陈慕山见到了,冷淡的看着琼沅:“不用。” 琼沅脸上的笑意瞬间僵持住,但更多的还是勉强的坚持:“少爷,这是热茶,秋天了,院子里风大,您喝些吧,去去寒气。” 陈慕山看了看琼沅,忽然想到什么,继而又望向秋玉芜。 他见到秋玉芜始终是那副看透这小姑娘的神情,笑又嘲讽,于是心中也明白了些许,索性就想逗逗她了 陈慕山故意从小榻上走下来,眼睛盯着琼沅仔细的看,却就是不看她手中的那杯茶。 而琼沅,还以为是自己即将飞上枝头,笑的更大方了,甚至当着秋玉芜的面,就开始对陈慕山暗送秋波。 陈慕山就笑:“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琼沅以为这是个机会,连忙低头行礼:“回少爷的话,奴婢的名字叫琼沅,今年满十六。” 陈慕山风流道:“十六,好年华。” 秋玉芜站在一旁,觉得自己似乎还比不得一棵树,陈慕山跟个奴婢,他俩简直是将自己忽略了。 出于报复的心里,她主动开口,冷冷:“她年纪好,你干脆收房算了。” 这句话算是让陈慕山觉得满意了,他终于转过身来,看着秋玉芜,眼神中却带着明朗:“那可不成,这是你的人,理当是你处理才行啊。” 琼沅听见陈慕山这句话,瞬间脸色惨白,甚至带着惶恐,看向了秋玉芜。 手中一直端着的那杯茶水,甚至都晃了晃,出了声音。 秋玉芜根本就不瞅琼沅。只跟陈慕山一句一句:“我可没那么多心思,她要是和你的眼缘,你收了就是,我没意见。” 琼沅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 而正当她把希望全部都放在陈慕山的身上时,秋玉芜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轻笑着出口:“不过你连你房里那四个都不收,我还真是好奇什么样的姑娘,你能入眼呢。” 这话,便是说她不成人了。琼沅瞬间觉得有些屈辱。 陈慕山听到此话,却连看她都不看她一眼,竟然转身就往秋玉芜那边去。 琼沅几乎是瞪大了眼睛,丢了十足的人。 陈慕山往秋玉芜那头走,走到了近处,当着琼沅的面儿就把她的手牵起来,声音带着亲密和讨好:“我怎么可能呢,都已经有你了,足足够够了。” 她再也没脸留下来,倒还是秋玉芜给了她一份颜面,瞥她一眼,道:“先下去吧。” 先下去吧。 她想的美事都无,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琼沅的手指紧紧狠狠的攥着茶盘子,一步步的扭头走。屈辱感倍增。 “你这丫头倒是个有野心的,主子有的,她也想要。”陈慕山瞅着琼沅的背影,讽刺:“自可惜空有副皮囊,却还不算太出挑。” “轻浮。” 只是陈慕山最后给出的评价。 这院子寂静的,偶也有下人经过洒扫,向他们问安,但终归因他们夫妻二人在此,而觉得不好打扰,索性暂且离开这里。 院子里好多的花都因秋天的雨水而被风吹落了,有时候秋风一来,一片的花落叶落,树木花枝却还是娇嫩的,倒让秋玉芜觉得奇怪。 她此刻,坐在陈慕山身旁的小榻上,乖巧的伸手摘下手中盘子的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我想知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陈慕山转过头,好脾气的也要坐在她身旁,而秋玉芜却不露声色的离开他一点。 但好在他不在意:“你说什么?” 秋玉芜认真的看着他:“婉仪,我昨天想了一整夜,我想婉仪的事情,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如果她或者,无论如何,我要救她回来,不管她经历了什么。” “陈慕山,我说真的。” 她再度强调。 陈慕山淡淡看她,同样认真:“那如果她真的清白没了呢。” “秋玉芜,我之所以上山,是因为九叔当日所见,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有蹊跷,也知道你一定放不下她,如果她活着,我答应你,这件事情我一定管,可如果她死了,亦或者是她真的遭遇了什么不堪,玉芜,我想她自己都未必能 第49章 四十八章:怎样的女子 “我知道女子的名节重要,也知道这世道赋予女子,无法逃脱的礼教责任,但是陈慕山,我可能天生的反骨,我抗拒着一切,我向往自由,向往平等,陈慕山,或许你不懂我说的这些话,但我觉得,女子也应该拥有更多的选择。” 秋玉芜洋洋散散的说,却不再怎么吃葡萄了。 “我是这样想的。”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给陈慕山听:“我想近日去趟宋父,婉仪的事情,我们有必要跟他父亲说。” “你要告诉她父亲?说她还活着?”陈慕山发问。 秋玉芜因他的话而沉默,缓了很久,才说:“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老人家好不容易置办完婉仪的丧礼,若是这个时候我再去给他说婉仪的事情,实在是在给他添堵。” 陈慕山想了想:“你的话是有道理的,不是说你添堵,而是在于这个话,你要怎么去说给他听,咱们总不能让他扑空,也不能给他个空欢喜。” 秋玉芜一团凌乱:“那怎么办,总不能不告诉他这些。” 陈慕山缓缓:“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此刻,秋风吹得阵阵,秋玉芜身上衣服穿得单薄,可能是有些着凉,竟咳嗦了一声。 陈慕山见状,微微蹙眉:“咱们回屋子。” 话罢,也不管秋玉芜怎么想的,竟然起身就拦腰将她抱起,大步流星走过院子,往内室去了。 院子中央还有洒扫的仆人,见状更是看都不敢多看,秋玉芜被陈慕山的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声说道:“喂,陈慕山!你放开我!” 只可惜陈慕山是充耳不闻,甚至故意的作弄她,就装作是自己没听清楚,又大声的道:“啊?你说什么?” 这样讲话,更是引得那些干活的仆人们看了。 秋玉芜脸一红,恨得低下头去,不言语了。 这几日,她一直与陈慕山同塌而眠。却还未发生什么事情。 秋玉芜便是这点与旁的女子不同,她虽不愿意,不想嫁给陈慕山,但却十分能接受现状,她明白,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做决断的,所以她很快接受了,她不想因这种事情,迁怒于他,实在是太过莽撞。 有时命运很奇怪,你不想要什么,就偏偏来什么,你也抗拒不得,偶然间接受了,却又发现这样的人与物,又带给你许多的惊奇。 陈慕山将她放在床上,秋玉芜猛然就站起身来,而陈慕山却没皮没脸的懒散躺在床上了,一只手,还紧紧的拉着她衣裙不松开:“我说你总躲着我做什么?” 秋玉芜不自然的想将他的手掰开:“没有。” 而陈慕山此刻却蹬鼻子上脸,一只手狠狠用力,见她直接拽到了床上来,倚靠着自己:“没躲着我,就靠近我些。咱们成了婚的,你我如此也算是名正言顺的恩爱不是?” 孟浪孟浪。 秋玉芜极力的挣扎,她是有些羞愤的:“陈慕山!我发现你这人就没个正经!” “我从来都不正经的,只有娶你,是我做的唯一一件正经事情。”他忽然说道。 似乎深情款款,似乎良善。 而秋玉芜是不信的,她被迫倚靠着陈慕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木气味,又想起了那一次初见面,在戏园子里,那一串檀香木的手串。 忽然间,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她当初要嫁的人,也已经断了缘分。 “你在想什么。”陈慕山闭着眼睛,放松的问她,一只手搁在她的脖颈之下,声音温柔:“别想别的,想想我,多想想我。” 秋玉芜无言以对,于是她开始慢慢默默的梳理自己跟陈慕山之间的关系。 第一,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有半点真心,说是喜欢,心思却都不知道是飞扬到哪里去了。 第二,他曾经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同时,用财宝金银诱惑自己做姨太太。 第三,他是用不好的手段,强娶了自己,这样的不纯目的,恕她实在是爱不起来。 但这些事情,她总不能现在跟陈慕山说。 有什么意义?没什么意义。这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为难,尤其是现在还存在着婉仪这件事情。 罢了,顺着他,尽量的顺着他好了。 “陈慕山,你从小到大,就没有喜欢的女子?我瞧着你房里那四个,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好样的。” 陈慕山侧着头,看她一眼,乐呵:“你这怎么了?吃醋?” 秋玉芜别扭:“我没有,我就是觉得你这人奇怪。” “我奇怪什么。”陈慕山再度闭着眼睛,轻轻的问她话。 秋玉芜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于是话语里都透着严谨:“我奇怪你为什么会对我上心,按理来说,我不过是个小家碧玉,你这样的公子哥儿,从小到大不可能没见过。” 那头在听到秋玉芜如此说话后,停顿了一刻,秋玉芜仔细的注意陈慕山的情绪,生怕是自己讲话给他惹火了,于是也闭上了嘴。 半天,陈慕山才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知道我的心意对不对。” 心意? 秋玉芜一惊。 她一点都没料到,陈慕山会这样问她,不过她这样回话,确实也跟心意有些关系。 秋玉芜没讲话,陈慕山却继续讲:“现在,我说什么,你或许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不然,你又会怎样想我。” 这话,像是软绵绵的报复,像是小刺,扎到了秋玉芜的痛楚。 “我说喜欢你,心里有你,是真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我说过我想拥有你,那就是当时心中的真实想法。” 秋玉芜听到这里,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好是坏,但却令人觉得有些踏实了。 然而陈慕山后头还跟着一句话,这句话说得,却让秋玉芜有些愣神。 他说:“但,我也承认如果你没有好的家世,我不能娶你做正妻。” 多诚实的话,一句话就将苦命女子的一生概括进来了。 秋玉芜觉得有些无奈:“你说的是,但好的家世,就算是做了正妻,也有更多的寂寞在宅院深深里。” “这世间,赋予女子容颜,身份,各种各样,各形各色的花开,而无论多么美丽,多么娇嫩,多么葱葱郁郁,却都躲不过四季流转,花落花败。” “怎样的女子,有怎样的哀愁。” 秋玉芜凉薄的意识道。 第50章 四十九章:丹橘 这一夜里,秋玉芜却莫名其妙的在陈慕山之前说过的一句“如果你没有好的家世,我不能娶你做正妻”的话中失眠了。 她本觉得自己并没有细想这句话的意思,然而脑子中却时不时的在衡量这句话。 秋玉芜心中不快,但也知道陈慕山也没有办法。 他的家世,注定他不可能轻易的成婚。 也注定了陈秉毅不会喜欢她。 陈慕山此时就睡在自己旁侧,他们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个长枕头。样子有些可笑。 秋玉芜缓缓慢慢的转过身去,偷偷的瞪着大眼睛看他。 陈慕山平躺着,俊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都被她看在眼里。 他是睡姿极好的那种人。呼声很轻,睡时也不会乱动。 但她还是不喜欢他。 “你还不睡。”陈慕山忽然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她。 黑夜里,秋玉芜瞪大了眼睛,吓了一跳:“你还没睡?” 这怎么解释的清呢,她大半夜不睡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瞅?多为难啊。 “我装睡的,不然你万一不跟我睡了呢。”陈慕山似乎很认真。 秋玉芜被他调侃的无奈:“你睡吧,我也要睡了。” 她说完话,就直接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心脏却狂跳。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忽然之间,不知道怎么了,她被一只手沉稳霸道的环抱住。 是陈慕山贴近她,深深的说:“你别扭的样子,可比你平时有风情的多。” 秋玉芜浑身都僵硬了:“你这是干什么?松开我。” 陈慕山却又不讲话了,半天过后,身后传来他沉稳规律的呼吸声,然而她使劲想挣脱,却都挣脱不了陈慕山。 一觉到天明,雨已经停了。 此时空气清新,带着凉意阵阵。陈慕山在用过早餐之后,对秋玉芜说道:“这两天绸缎庄子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将婉仪交给九叔了,你放心,他是我的心腹,会将这件事情调查明白的,到时候,如果婉仪真的没事,我陪你一起去宋府。” 话罢,他离别,要去庄子看生意了,近来景泰家开始寻事,抢生意什么的倒都是小事儿,但为了将名声打出去,开始不择手段,这就不太好了。 他前几日就听说姚家为了把名声打出去,竟然开始挤兑起整个衿德的绸缎商来,先是哄抬了衿德绸缎的价格,然后又将自己家压了多年的好绸缎当新物,贱卖出去,更是趁机撬了其他绸缎商人的墙角,把人家积累多年的大订单子都给拿到自己手中了。 这事情一出来,是挤兑的衿德的绸缎商家,染布厂子都倒了好些个。 这一此,更是丧心病狂的想砸陈家的生意了。 他刚到了庄子,就听见又有伙计在鸣不平:“他姚家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不过是一个月光景,却已经抢了我们三个大订单了,还都是老主顾!那厮无耻极了,贱价积货源买主,就不怕自家生意撑不住吗?可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赔?” 陈慕山从不远处听到这些话,有些想笑。那说完了话的下人也见到了他,遂是有些慌张的,赶紧跑过去:“少爷!” “行了,以后这些话被说,会落人口舌。”陈慕山提点他一句,随后往账房走去。 而账房的活计,早已等候多时了。 见到他来,赶紧将手中的账本递给他:“少爷,这是咱们庄子这月的账目收益,您核对一下。” 陈慕山接过来,翻开就看,一页页的,都不知道翻到了什么时候,直到这一本到了头,也已然到了吃中饭的时间,然而他的心却都不在这些上面:“这账目我看了,也都对的上,这月庄子里没进账多少。” 账房的活计赶紧回答:“回少爷的话,这月初时,姚家就开始作弄事情,咱们陈家,虽然是衿德城最大的绸缎家,生产和印染出来的绸缎,自然是能保证质量的,但...但实在是架不住他们姚家如此贱卖贵货啊。” 陈慕山听到这里,不仅冷笑笑:“他们家,是真在作死了。” 这时,华易从外头进来:“少爷。” 陈慕山见到他,问道:“何事。” 活计见状极有眼力的从这退出去,华易走进来,声音沉稳:“已经调查过了,姚家现在出去的货,真的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但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可以出售的这么便宜。”、 “按理来说,这么好的货,就这个白菜价钱卖出去,十匹八匹还有可能,但这都过了一个月了,他们家还是如此,若是说是想压迫衿德的绸缎商,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你想说这本身就是杀敌一千,而自损八百的法子,但姚景泰向来刁钻自私,根本不可能这样做,多吗。”陈慕山问他。 华易点头:“对,只是现在还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总是觉得,不全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少爷,刚刚我出去的时候,碰着丹姑娘了。” 陈慕山眼神一暗:“她说什么了。” 华易低头:“她倒是没说什么,就是那眼神,看人很不舒服,像是在嘲笑。” 丹橘,她是个没有名的姨太太。 不过说到姨太太,还真是抬举她了。 当初不过是个陈慕山去辜平谈生意时,对方人送的瘦马。 他当时正为了桩大生意而扮猪吃老虎,装作自己是个风流异常的大少爷,便“非常开心”的“笑纳”了丹橘。 然而丹橘也果真没让他失望,敌人送的人,果然都厉害。 那丹橘回了衿德,就开始生事端,他明明碰都没碰过她,她却开始要想进门的事情。 陈慕山对于她是毫无兴趣的,甚至想给她一笔钱,然后安生的送走她。 但事情往往会向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两年前她为他挡了一刀子,在胸口。 这就牵扯到了性命,于是很多事情,也就不能再任意的去做了。 丹橘当时在昏迷之前,一只拽住了陈慕山的衣摆,苍白的脸颊望他:“你...你别走,我不想死的孤零零...” 然而陈慕山怎么会让她死,他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要让她说着。 若她只是个普通女人,会害怕,会恐惧,会为了活着去出卖自己,那么他不会将她看重。 但若她为了自己,豁出去了性命,那么不管这个女人是谁,他都会没办法那么轻易的看轻她。 第51章 五十章:矛盾 那之后,果然丹橘活了下来,但她的事情始终是个秘密,陈慕山给了她个铺子,漫不经心的解释:“送给你玩,自己无聊时,也算是个意思。” 他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对那时候的丹橘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的是恩宠,虽然,他站在自己身边,却又似乎是离自己很远。 但没有女人,没有女人可以抗拒的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公子,将金子银子送到自己面前,虽不算多么体贴,但这些宝贵,足以成为他的魅力。 可是丹橘也没有想到,当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铺子,属于自己的仆人,活计,当她真正的过上稳定的生活,陈慕山却离开了。 准确的说也不算是离开,应该称为不再见她。 当丹橘去找他时,到了他的庄子,而庄子的活计说,他不在。 当丹橘豁出去一切,去陈府想要见到他时,却是九叔出来说场面话。 九叔老谋深算,话语中都透着意思:“姑娘来,见少爷不是不行,但老爷在呢,您若是进去了,以您的出身,恐怕也会被轰出来,从此,在衿德都难以立足啊。” 他们这些陈家人惯会钝刀子磨人的,索性是她伤痕累累,于是也都能忍住,明白九叔的意思,她最后只仓皇问过一句:“那么他呢,他不想见到我?” 而九叔也不过是一句微笑的周全话:“少爷现在,正跟陆家小姐在一起聊天,您去了,只会扫兴。” 陆家,小姐。 小姐。 她灰暗了下来,明白了。 转身,离去。 从此,安安静静生活在衿德。想他,但不见他。若碰见,躲得远远。 只是虽可以这样一直下去,但心却骗不了自己。 见到他时,她依旧难过。 陈慕山望着窗外:“午后了。” 账本晦涩,记得账目又多,他拿起钢笔签了落款,随后想起什么来:“对了九叔,我上次说的辜绣,你还有印象吧。” 九叔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已经按照少爷说的,招了辜绣的绣女,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只等着绣坊开张了。” 陈慕山点点头:“嗯,日子快到了,这事情九叔你盯着点,衿德现在还没有好的方式把辜平的绣技打出去,但并不能意味着辜绣上不了台面。” 九叔似乎是猜到了陈慕山的意思,他微微有些意外:“少爷您的意思,是要将辜绣在衿德城里盛行起来?” 陈慕山道:“姚家现在最缺打击报复,但若是我们也是在绸缎上做文章,就不合适了,他们虽然能那么便宜的卖出去布匹,也肯定不会让自己亏损太多的,所幸咱们就做些新颖的,到时候出了布料,直接辜绣手工上去,但要卖出更高价,才不会让人觉得我们是被迫的。” 九叔沉思了一会:“可这样,会有更多的人去买他们家的布料吧?” 陈慕山讽刺的笑笑:“他们家的料子,再好再便宜,也是锦缎料子,哪里比得上许多衿德人甚至见都没见过的辜绣?到时候,多请些贵家姑娘穿着,名声自然也就起来了,随后再做普通布料的绣面,样式清水一些,价格,不就跟着下去了吗?到时候,谁都能买咱们家的料子,知道的人多了,谁还在乎他姚景泰抢走的那几个大订单?” 秋玉芜坐在陈府,算日子。 她百无聊赖的。 秋家少奶奶待得静悄悄,半个月都没出门了。 琼沅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昨天自己别挤兑的羞愧难当,而今天,秋玉芜一直都没跟她说话。更是让她有些慌张。 秋玉芜也在思考琼沅的事情。 她能明白琼沅做出这样无常的举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飞上枝头。 然而一个有心气的女子,纵使相貌平平,谁又能去阻止她那颗意欲攀附权贵的心。 她向来公平,于是对琼沅又道:“你想伺候少爷,是吧。” 琼沅半天都没干吱声,随后,低着头咬着牙:“回少奶奶的话,是。” 这就是承认了。 秋玉芜点点头:“很好,你很诚实,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诚实。” 琼沅搞不懂秋玉芜的意思,膝盖一软,跪下求饶:“少奶奶!您恕罪!” 秋玉芜有些意料不到她会这样,但想到了足够令一个下人惊恐的点,于是又道:“起身,我不是在怪你。” 她淡淡的看着琼沅:“我跟你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于你的所作所为,可以接受,但我不喜欢你偷偷摸摸的姿态。” 琼沅愕然,她其实并没有听懂秋玉芜的意思。 秋玉芜继续:“少爷这人多少有些奇怪,我猜他并不喜欢送上来的。” 这样讲话,便是在提点了。 琼沅当即跪下:“谢少奶奶!” 那之后,秋玉芜就将她更多的安排在陈慕山身边了。 但陈慕山,丝毫没在意这些。 他甚至都没在乎过这些。 两人虽然如今,还是两人的关系,但他心中只有秋玉芜一个,甚至都不再跟呈业和陆燕生他们去茶园子戏园子的厮混了。 他不想有不好的传言,传进秋玉芜的耳朵,以此来增加他们之间的误会。 然而激烈的争吵还是如期而至,并不能因他的改善,而消散。 那天发生了件大事情。 他早早回来,屋子里头却没有见到秋玉芜,结果阿绣忽然想起秋玉芜的嘱咐,隐隐道:“刚才瞧见了少奶奶,像是去了南房的小院子。” 南房,那地方虽然日日都有人搭理,却是住客人家的,旁日她根本都不过去走动。 但陈慕山还是往那头去了。 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见她。 仅此,而已。 然而他的好心情,他的好期盼,却在打开南房屋子的门后,烟消云散了。 这里那有什么秋玉芜,这里只有个穿轻纱薄衣裙的年少女子,就是那个奉茶过的琼沅。 阴云阵阵,如同这凝结寒冷的秋天。 陈慕山冷着脸看了琼沅一眼,琼沅即刻害羞的低下了头。 然而她没有想到,陈慕山只是厌恶的摔门而去。 回了院子,又出了院子,找了九叔来。 发卖。 他这此是真的动了怒气。 当琼沅真的被五花大绑让陈家下人捆着拎出来时,秋玉芜终于从内院的侧边屋子走出来。 不过,她也是才听到这些动静。 见着琼沅,惊恐万分的琼沅也瞧见了她,大声哭喊道:“少奶奶救我!少奶奶救我!我是为了少奶奶才去的南房啊!少奶奶!” 秋玉芜冷冷看着她,听见她如此言语,甚至将自己埋进去,就仿佛能把自己摘干净似的。” 她若不愿,自己又怎能去逼迫她如此行事? 而自己,从根本讲,确实也是想要以她去应付陈慕山。 此时此刻,内院里一片的乱哄哄。 下人们纷纷站在一侧,有的拽着琼沅,有的,则是跟随陈慕山或者秋玉芜身边的。 陈慕山冷笑看着秋玉芜,话中有恨意,故意气她道:“少奶奶就不知道挑挑人吗?这样的也配往我身边送?知不知我这些年遇过的女子,就没有比她还差的?” 第52章 五十一章:什么是爱 秋玉芜见到陈慕山是真的生了气,于是声音也放低一些:“你对她不满意,我知道了,日后在寻觅好的,可以了吧?能否不要在生气?”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不远处站着的玉棠就替她捏了一把冷汗,众人理不清局面,还都以为是少爷对少奶奶不满,特地的置气。 陈慕山忽然愤怒,他用手指着秋玉芜,怒道:“你给我闭嘴!” 说完话,秋玉芜果真就宁静的看着他,直直的,却一语不发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只觉得自己都找不到理,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随后,他不理众人的目光,直接走过去拽住秋玉芜的手腕,将她拉扯着回到房间。 秋玉芜心中一惊,但还是没有发作,只是顺从的跟着他走,她明白,越是这种时刻,越不好去继续招惹他。 只可惜秋玉芜后悔自己当初没能把他的性子理解清楚明白。 她本以为自己若是找了人给他,他是会开心的,毕竟当初回门的时候,父亲也曾说过,做妻子要贤良淑德,要懂得为丈夫寻人,一方面是服侍,另一方面,便是绵延子嗣,是正妻正德的体现所在。 她其实最讨厌这样的事情与话,听着仿佛都是苦口婆心的大道理,然而这不过是千古年来的规矩,一种让女子压迫女子的规矩。 她从来不喜欢。 然而她也不喜欢陈慕山。 这反而导致她这样做了。 陈慕山将她一把狠狠的拽扯进入房间来,随后又松开她,狠狠将门关上。 外头院子的下人们面面相窘,捆着琼沅的仆人们,更不知道此时此刻要如何是好了。 “这...这少爷走了,这小蹄子怎么办啊?”他们彼此窃窃私语着。 还是玉棠给了个稳主意:“去把她先关进柴房吧,等少爷少奶奶再做决定。” 那群仆人还在迟疑着,不敢擅自做主:“那如果少爷问起来,发现还没有将她发卖,怪罪我们呢?” 玉棠皱眉:“你是真的傻吗?这可是少奶奶的丫头,籍契都在少奶奶家呢!怎么可能直接就让你出去发卖?你卖的出去吗你?” 话说到此,玉棠往那远处的屋子里看了看,淡淡道:“行了,都散了罢,各去做各自应当做的事情!” 屋子里头,却不是明朗光景。 陈慕山始终阴沉着俊脸,盯着坐在不远处的秋玉芜:“你还真是一门心思为了我好啊。” 秋玉芜此刻也很冷漠:“我不懂你为什么生气。” “琼沅即便比不上许多女子,可她一定不算是最差的。” “多一个人对你好,服侍你,你不应当觉得开心吗?” 这句话,就好像是在拿刀子捅陈慕山的心。 他很快被秋玉芜激的站起身来,向她走了过去,怒气冲冲:“开心?我该有多开心?我的爱妻对我从不上心,反而寻了其他女子来?我开心?我再这么开心下去!我就是个大傻子!” 秋玉芜不适跟他挨得太近,于是起身想远离一些,可惜陈慕山直接将她拽扯进自己的怀抱中,紧紧的锢着:“你要做什么?离开我?别想了秋玉芜,我是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 “你以为你寻个女子就能分散我的注意力吗?你可别忘记,我是娶了你的,作我的正妻,正妻你明白吗?不是妾室!不是姨娘!不是寻常女子!是我陈慕山堂堂正正,礼法宗全求娶得来的!” “你可以对我不上心,你甚至可以不爱我!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从始至终的爱你!只要我坚持去对你好,总有一天,你会为我驻足停留,为我奉上你的那刻真心!可你不能这样将我推开来!你不可以!” 这些话,说的铁骨铮铮,像是诺言,像是恨意满满。 秋玉芜被他抱得紧紧的,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窒息昏迷了。 很快,陈慕山就松开了她。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放开她。 秋玉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面色苍白,手指有些微微的发抖,声音不镇定:“陈慕山,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我不喜欢你,但有件事情你不明白你知道吗?” 陈慕山静静的,听着秋玉芜继续说下去:“我的不喜欢你,不对你上心,是因为我感受不到你的爱。” “那更像是你对一件物品的爱,从我们的第一次相见开始。什么姨太太,什么宅邸荣华,你许诺给我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天长地久,不是什么我心依旧,你许诺给我的,向来是金银珠玉,泼天富贵。但这不是真情,这不是真心。” 陈慕山沉痛的闭上眼睛,又再度睁开,痛苦不堪:“我现在说我爱你!你听见了没有!我说我爱你!我是赤诚真心的舍不得你!” 秋玉芜麻木的看过去:“我听见了,你喊得这么大声,屋子外头的人,跟屋檐上停留的雀鸟都要听见了,但是陈慕山,这样的话我也可以说,我还能说的很好听,很动人,但这又代表着什么?真心?你别开玩笑了,咱们都没有这样的热。” “自打你决定要娶我的那天起,我们之间,所有的相遇,所有的被迫并肩,一起,成婚,相处,就都是阴谋许久的。你在这样的生活里生活,你在这样的婚姻中迷恋所谓的真心真爱,别傻了,怎么可能呢?” 陈慕山眼神都开始透着红,他紧紧的盯着秋玉芜,咬牙切齿,声音一字一句:“我问你,你究竟要不要对我真心真情。” 秋玉芜停顿,沉默的看着他:“我姐姐跟姐夫到现在为止,成婚已有几年光景,却不幸福,姐夫总是打姐姐,三番五次的将她打出门子,我可怜的姐姐无地可去,想回到娘家,父亲却因她嫁出去无故,不想让她回府来惹得旁人猜忌。” “所以,我现在也要向她一样了是吗?如果我的回答让你很不满意,你也要对我动起手来,对吗?” 秋玉芜总是有办法对付陈慕山,她总是可以用软刀子,击垮,刺痛陈慕山的内心。 陈慕山眼眶中氤氲着水,像是幽幽深刻的溪流,却不明朗,甚至沉重。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离她有些远的坐在一旁,像是吵架吵得有些疲惫,嘲讽自己般:“你说这些话给我听,不就是为了让我难过吗?秋玉芜,自打我见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聪明到可以利用自己,让钟意你的人为你心痛。” 第53章 五十二章:失宠 屋子里,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静,秋玉芜也不再说些什么,她有些惊讶,惊讶陈慕山竟然已经将自己的这些小心思看透。 “而我。”他忽然继续说道:“而我只是觉得,只要我好好的对待你,我们日后还有那样长的日子,一定可以好好的了解对方,秋玉芜,我不管你现在是怎样想的,可你却要给我这样的机会的。” 秋玉芜没说话,她神色淡淡然,心中不为所动:“陈慕山,我感受不到。” 她说道。 陈慕山抬起头,心碎如雪:“感受不到什么。” “我就是感受不到你对我的真心,你做的,你说的,仿佛对哪个女子都可以,你这人姿态做派好,出身好,又懂得对女人好,说真的,我觉得你可以对任何人说出刚刚的那番话来。” 秋玉芜镇静自若的说出这些令人绝望的话,甚至看着陈慕山。 陈慕山的脸色明显很不好,他人更是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话,只是静静的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思索什么。 两个人就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秋玉芜坐着觉得腰肢都有些酸了,陈慕山那头才静默无声的站起身来,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了。 秋玉芜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有些歉意,却还又觉得他是活该,是他不知好人心,是他强硬在前头。 玉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她站在门口,规规矩矩又恭恭敬敬,声音不卑不亢,只是询问秋玉芜:“少奶奶,那丫头现在关在柴房里头,想来问问您要如何处理。” 秋玉芜一愣,思绪飞快的回转回来,冷静道:“你问她日后要如何,是回去秋府做事情,还是想离去了。” “若是回去秋府,你给她拿些钱,找人送她回去,若是她想离去,你先送她回秋府,将她的籍契还给她,对了,她还有个叫桂芝的,也问问桂芝的意思,是去是留,待遇一致,再给她更多些钱,便是如此了。” 秋玉芜说完话,叹了口气:“我有些累,不出门了,没有事情不要叫我。” 玉棠心知肚明秋玉芜的意思,于是果真也不再吵她,轻声轻脚的离去了。 秋玉芜不知道是怎么了,自打陈慕山刚刚跟她说完那番话。她就开始回想。倒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只是那些话中,陈慕山刚刚的眼神里,总是有些是她看不懂,捉摸不透的。 感情,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未知了。 刚刚自己的那番话,应该很伤人吧?而且陈慕山刚刚还帮助了自己,找婉仪的消息,还受了伤。 可另一边,秋玉芜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事情,那是他们如今矛盾的来源。 成婚。 这样不光明的成婚,还有她未成功施展的逃婚。 这两个事情,一件让秋玉芜对陈慕山有隔阂,一件令陈慕山对秋玉芜有心结。 而他们却几乎从来都没有面对过这件事情,估计是也知道他们之间感情太脆弱。 但有些事情,不谈论,不面对,就能永远安宁下去吗?不可能的,这些事情,总会在特定的一天里爆发出来,到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办法选择逃避这一切。 院子里似乎是因为她跟陈慕山之前的吵架的缘故,寂静无声的,似乎仆人们都生怕自己会惹了正在起头上的少爷和少奶奶,于是就连外头的洒扫声音,都小小的。 秋玉芜沉闷的坐在屋子里,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事情。 可陈慕山初见自己的时候,就是风流而不正经的啊。 他就是一个纨绔的富家公子,见着了姑娘就要走不动道儿。 他说他的赤诚真心,他说他的情真意切,可又要让秋玉芜如何去听信呢? 他们从来就不是一样的人,秋玉芜的冷情,她对旁人之爱的那种不信任,注定了他们的结合,会在他们所谓的感情中产生一场又一场争吵。 这样的争吵,这样的破碎,即便是再深刻再悠长痴心的感情,也会被岁月消磨殆尽。 到那时候,所有的绮丽,激情,美好都逝去了,他们也会成为滚滚红尘中的一对平凡男女,心中爱剩下一丝一缕,更多的,是凡尘的世俗,是令人沉默无语的麻木。 还剩下什么?还拥有什么? 不过都只是结局前的,放弃的挣扎罢了。 是认命啊。 认命。 她想到这里,不免心中觉得更加沧桑。 岁月催人,可年华正好,为什么也会感受到沧海桑田的变化呢? 陈慕山是一去不复返,连续着好几日都没有露面,内院子里头的仆人们都再传,说是少奶奶失宠了。 有的甚至都传到了秋玉芜的耳朵里,绘声绘色,带着不好的情绪。 说她自打成婚当夜,就跟陈慕山闹了不愉快,说她是被家里娇惯坏了的,说她有小姐脾气,平时冷漠的很,非常不好相处。 总之,就没有一句好话。 下人们的见风使舵,在大宅院子里是很常见的,秋玉芜这也算是见识到了,只是当她在面对那些不友好时,更多的选择了无视。 因为她的心中,还有着几日前的心事。 事实上秋玉芜想不通,她能理清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果缘由,但她发现她理不清自己跟陈慕山之间的纠葛矛盾,与所谓的误会感情。 这本是就是一笔糊涂的乱账。他们又都从来都没有去认真的理智分析这件事情。 秋玉芜再也坐不住,她只觉得这几日过得冷冷清清,甚是憋闷无趣。 站起身来,打开门去,走到院子里。 秋天已然来了许久,洒扫的仆人见着她,纷纷行礼问安,眼神中却透着打量,似乎是想试探这位少奶奶是否被少爷刺激的倒下了。 秋玉芜站在一棵树下头,静静的不知在观看什么,身后阿绣跟着,琼沅却已经拿了籍契跟银钱走了。 但桂芝还在秋府,似乎忠心耿耿。 阿绣一直很担忧,她也听到了许多风声,说少奶奶的失宠,说少爷开始再外头寻欢而不归家来了。 “少奶奶,今天无事,不如咱们去看看少爷吧。” 这是阿绣第一次这样主动的动脑子。 秋玉芜声音小小的:“不去。” 阿绣见她拒绝,更是着急了:“少奶奶,不好跟少爷吵架的,老爷要是知道了,您这边也不好做啊。” 第54章 五十三章:前厅 那头阿绣刚提到老爷,结果前厅就有人来。 是个上了岁数的婆子。 那婆子严肃,冲着秋玉芜福了福身,道:“少奶奶,老爷请您去前厅一趟。” 陈慕山的扶起,这倒是很少见的事情。 阿绣捂着嘴巴,暗自咒骂自己真是乌鸦嘴。 秋玉芜面容冷淡,镇定道:“不知道父亲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那婆子听了,却不言语,只是肃穆着面孔:“少奶奶,老爷的事情我如何知道?” 好家伙,竟然不是个善茬子。秋玉芜冷冷的打量她:“这就去了。” 而那婆子却不点头,咄咄逼人:“这可不成,老爷是让少奶奶您直接过去,而不是等您。” 秋玉芜怒极反笑了:“好,这就过去。” 当她说“这”这个字的时候,还特地强调了一下。 她心里明镜儿一般,婆子都是如此的对待她,那陈慕山的父亲,就更不必说了,一定是跟前几日她与陈慕山发生的矛盾有关系。 秋玉芜缓缓小步,随着那婆子走,阿绣就跟在更后头,三人竟谁都不言不语。 到了前厅,陈秉毅果然在等她。 而陈秉毅此次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 他根本连看都不看秋玉芜一眼,甚至只是抬了抬眼皮,象征性敷衍一句:“来了。” 秋玉芜面露恭敬,心中却是很不屑:“父亲。” 陈秉毅也知道,但他依旧要装作不知,甚至是糊涂:“听说你们前几日吵架了?” 秋玉芜知道他一定会问,于是故意装作愧疚的低下头,回答道:“父亲,这原都是我的过错。” 而陈秉毅却笑了:“你的过错?你给他纳妾,他却不知好歹与你闹脾气?这怎么会是你的过错?” “反倒是他之前受伤,我听人提了一嘴,说是跟你一个死去的朋友有关?” 秋玉芜眉头一挑,陈秉毅听人提了一嘴?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在暗示她?告诉她,他其实什么都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自己与陈慕山之间的那些过错,故事,都瞒不过他?陈秉毅是在警示自己,要自己安分?!! 而陈秉毅忽然又转变态度,继而有些许的温和:“男人吗,道义还是要有的,他又年轻,能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做事,受伤,这点我还是觉得欣慰的,毕竟,这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血性。” 秋玉芜越来越搞不明白陈秉毅的意图了。 他这次叫自己来,看这样子,还有那婆子,明明是要教训自己的,然而此刻,却又开始东拉西扯? 那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但无论如何,秋玉芜还是谨慎小心的道:“父亲,不管怎样,丈夫受伤,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我愿意接受您的任何责罚。” 陈秉毅看她这一副样子,忽的笑了:“责罚?咱们是一家人,等你生了儿子,我便是要做爷爷的,这陈家的家业,总有一天要由他传承下去,一家人,谈什么责罚不责罚?儿媳妇,你未免有些太见外了。” 秋玉芜忽然发现,原来这个家里,最可怕的人并不是陈慕山,恰恰相反,陈家最可怕的人,是陈秉毅。 这人模糊不定,性格不明,甚至有时候笑里藏刀,可以话里话外的让人觉得恐惧,果然是个老生意人。 但她跟陈慕山生的儿子.... 她甚至不敢往这块儿去想。 正当秋玉芜要询问陈秉毅的意思时,陈秉毅忽然话头一转:“玉芜,你嫁来陈家,也有些时日了,这几日我总是在想,你还没去过陈家的厂子,正巧我一会要去绸缎厂看近况,不如你也跟着问去,慕山也在,你们这些小年轻人,也可以将心中的误会解开。” 秋玉芜暗自觉得不好,她就知道陈秉毅找她就没有好事请! 她好不容易让自己这样清闲,这回,她还要跟着陈秉毅一起去找陈慕山“叙旧”?! 哪里来的这样的道理?! 可她是不想,却也没有办法说出来。 陈秉毅做了决定,更是不会容许她质疑。 果不其然,陈秉毅示意道:“你且回去收拾收拾,等我的人去接你好了。” 秋玉芜低头,乖巧:“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步离开前厅的,但心中的不情愿,却十分的明显,甚至连那一直沉默在旁的婆子都看出来了。 那婆子看着秋玉芜离去的背影,低头冲陈秉毅道:“老爷,您为什么不直接将咱们准备好的良人带给她看?” 陈秉毅冷笑,轻声:“带给她看?那她能说什么?说好看?” 婆子被陈秉毅说的话逗笑了,却还是忍着,故作正经:“那您这样藏着掖着不说,还要带她去找少爷,这不是让他们旧情复燃吗?” 陈秉毅冷哼:“当初我就不喜欢这个秋家的女子,慕山却偏要娶她,我当初不反对,是想着这女子虽不能成为慕山事业上的助力,却怎么说也是书香世家的出身,定能将内宅管理妥当,可这女子,她是一丁点儿的野心都没有,似乎是虽然嫁给了慕山,却根本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如此顽劣,反叛女子,我如何能容她?便是慕山现在不松口,意味的保她护她,但总有一天,她的这份冷淡,她的这些不争,无爱,终究会扼杀掉慕山对她的爱,毕竟再深刻爱恋,当激情退去了,也就是什么都不剩了。” 陈秉毅说的很自信,甚至是满意:“丁夷,你注意着她的动静儿,” 那位叫做丁夷的婆子听到陈秉毅的话后,立即点头:“是,老爷。” 而后院,这时候秋玉芜坐在梳妆台前,面色不好。 阿绣盯着她,试探的问:“少奶奶,咱们...咱们梳梳头吧。” 秋玉芜讽笑:“自然是要梳,还得梳的端庄,不然是要去厂子里闹笑话的吗?” 阿绣拿起木梳,一下一下的道:“少奶奶,您别置气。” 秋玉芜透过铜镜看着她:“阿绣,我发现你变了。” 阿绣手一顿:“变了?” 她以为是自己心中的秘密被戳破,一时候开始心虚了:“少奶奶说的,我听不明白。” 第55章 五十四章:寻夫 秋玉芜审视的看着她:“一直以来,你天真,憨直,而现在却稳重,明明是我嫁了人,怎么你却发生了这么多的改变?” 说到这里,阿绣脸红了:“哪里...哪里就有改变了?我不过是...不过是一直都跟着少奶奶您罢了,我...我...我才没有呢!” 说着,她甚至有些害羞了。 秋玉芜惊讶,她想阿绣这幅样子,难不成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于是她直截了当:“谁啊。” 阿绣一脸懵:“什么?” 秋玉芜一副看透了她的表情:“自然是你的心上人。” 阿绣绝望:“少奶奶!” “好了,我不问了还不行?”秋玉芜见她都要生气了,于是也不再逗她,只是哄道:“不过你现在年纪也可以嫁人了,若是你想,就告诉我,到那时,我一定给你置办妥当嫁妆,做你娘家人,给你撑腰,风风光光送你出门子。” 阿绣将秋玉芜的头发编好,绾起来,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她心里有一个大秘密,跟白家少爷有关系。而她却不可以告诉秋玉芜。 心中顿时复杂万千:“谢谢小姐。” 秋玉芜听见她这样说,笑了笑:“你忘记啦?我已经嫁人了,你要叫少奶奶,这里是陈家,比不得咱们秋家了,可别让人家抓到咱们的错处。” 秋玉芜说的这个很对,这陈家就连下人,都十分会讲话,她是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更何况,她心中还是向往自由的。 有些事情,暂时还没做,却不代表将永远停滞。 有些话,不说出来,却不代表心中无数。 她跟阿绣,这一对主仆,心中各有各的秘密,各有各的暗处,却都善良着,算是这段“悲惨婚姻”里唯一的好了。 陈秉毅的人很快就来接她,依旧是那婆子领头,秋玉芜早已经将自己的心情转换好,她微笑着看着那婆子,在轿子前头客气道:“还未问过您名字。” 那婆子也皮笑肉不笑:“奴婢丁夷。” 秋玉芜继续周全:“丁妈妈是陈家的老人了吧。” 丁夷应答:“回少奶奶的话,是的。” 秋玉芜又笑:“那这会便知道了。” 话罢,她上轿子,不再言说什么。 这就算是初次交战了,陈秉毅看样子是将这个婆子放到自己身边了,似乎是有监视的意思,但又模棱两可。 想到这里,秋玉芜有些皱眉了,她还是不能看透陈秉毅的真实意思。 但现在,她是在去看望陈慕山的路上了。 似乎陈秉毅,是想让她跟陈慕山多接触。 可是这样的接触,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就这样来了。 轿子到了厂子的时候,秋玉芜已经有些困倦了。 外头阿绣小声的叫她:“少奶奶,少奶奶,到了厂子了。” 她迷迷糊糊的答应着:“到了。” 拉帘子的,却是丁夷,丁夷笑着望着坐在轿子里的秋玉芜:“少奶奶,我扶您下轿子。” 秋玉芜眼神中闪过一丝愕然,却很迅速的做出反应:“好。” 她很顺从,很温柔的接受了这一切。 随后下轿子,眼神瞥了眼旁边的阿绣。 阿绣看着她,想说话却又被秋玉芜打断:“不必,不必跟我进去庄子里头了,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跟丁妈妈进去。” 阿绣还有些想跟随:“少奶奶...我...” 丁夷这时候却抢先厉害的回答道:“少奶奶都已经说了不需要你跟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大胆,敢阻挠主子的意思?” 这话中,三分客气,七分厉害,却都是在不住的威胁阿绣。 阿绣又年轻,更加不敢反驳什么,一时觉得委屈,反而低着头,小声哭了。 秋玉芜安慰她:“好了,便在这里等待。” 说完话,转头跟丁夷走了。 这种时候,秋玉芜虽然想多说些什么,却也知道不是最好的时机。 只能回去跟阿绣解释这一切了。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去面对陈慕山。 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何况是他们俩人现在的这个状况。 陈秉毅一进去厂子,便直接去了账房,而她作为儿媳妇,这时候也不好跟着去,反倒是丁夷带着她往里头走,说是要带她去见少爷。 少爷。 陈慕山那个人。 秋玉芜一直都没说话,只跟着丁夷走,到了陈慕山的书房门口,丁夷刚要迈进去,却被秋玉芜突然拦截下来。 这便是秋玉芜一直的意思。 她才不会让个下人左右。 秋玉芜依旧是那副三分笑意:“丁妈妈,我想跟慕山单独见面。” 丁夷果然有些意外:“但少奶奶,还是让老奴进去...” “不必,你就在外头等待好了。” 这番话,跟秋玉芜对阿绣说的那一番一样,丁夷不禁开始审视秋玉芜这个人。 她似乎是小看这位少奶奶了。 似乎,这位少奶奶,是有着能力呢。 陈慕山坐在书房里,根本就不知道是秋玉芜要来。 所以当他见到秋玉芜走进屋子时,整个人都惊愕了:“你怎么来了。” 话中虽然透着明显的质疑,却不是冷淡,甚至,似乎是惊喜。 而秋玉芜,这次来,是陈秉毅授意的,她自然聪明的不会跟他去吵架,所以笑呵呵的将事情简洁明了的告诉他:“今天跟父亲在前厅叙话,聊到你多日不着家,所以才带着我来看看你。” 她这样一说,陈慕山自然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嘛,她秋玉芜怎么会主动的来看自己呢? 想到这里,心中的灿烂又灰暗下去,可看着面前的她,他却舍不得冷淡,于是也柔和的语气:“我说呢,若不是父亲的意思,你怎么会来呢。” “一会儿跟我回去吧。”秋玉芜直截了当。 陈慕山倒是乐了:“怎么,你今天主动要我回家去?这可不像你啊。” 秋玉芜对着他,这一次也不想惯着,于是道:“你当我愿意呢?你不回家来,我日子简直是过得喜滋滋。” 但陈慕山不生气,他反而是要气秋玉芜:“是啊是啊,可父亲一个眼神,你就倍感压力吧?不然这么会这么乖巧懂事的来寻夫啊你。” 第56章 五十五章:吻 秋玉芜简直是懒得搭理他:“你行了啊你,这几日威风也刷够了吧?到底要什么时候回家来?” 陈慕山听出秋玉芜话中的软,心情简直是大好:“那不如你亲我一下,我就跟你回家好了。” 这话说得,就跟离家出走的孩子一般任性。 秋玉芜简直是在用看怪物的眼神在看着陈慕山:“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而陈慕山这一次伸手去紧紧拉过她到自己的怀抱中:“我们是父亲,亲一个能怎么的?” 能怎么的,夫妻。 秋玉芜不适的想挣脱开他的怀抱,但却始终被他紧紧的抱住:“我才不放开手,这么多日没跟你在一起,我想你想的很。” 秋玉芜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就开始觉得奇怪。 这么多日没在一起,又不是她让的? 是他陈慕山发少爷脾气不是吗? 于是秋玉芜声音小小的:“那你之前还跟我生气呢,我可不觉得你是想我想的很。” 陈慕山忽然将她的身体转过来冲向自己,轻笑了:“你这是怎么了?开始在意我了?” 秋玉芜简直是惊慌失措,她赶紧避开陈慕山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颊:“你说什么呢你?我要是在意你,那除非是我骗你呢我!” 眼瞅着陈慕山的神情从灿烂逐渐化为平淡,她才算是有些心虚的说了一句:“总之你早点回来家里吧,生的你父亲总训我。” 而陈慕山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但总归是有些对秋玉芜妥协的:“好,我回去。” 秋玉芜见他这么好说话,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不好意思。 她主动的找话头:“你...你最近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陈慕山难得是正经些的回复她:“还不错,有酒有肉,还有姑娘。” 秋玉芜听他这样讲,简直觉得暴脾气是说来就来。 但她总归还是要给陈慕山几分面子,于是她只皮笑肉不笑:“哦,那也挺好的,你这个人,我给你纳妾你不要,却要自己找外头的。” 而那句外头的,她说完,却又后悔了。 外头的,她之前也差点成为他外头的吧?若不是自己宁死不从。 可也没用,命运弄人,她也没躲过这一场婚姻,不是吗? 没用啊,没用。 但这不代表她的心就此死去。 玉桃是在刻意躲避自己了。 当初秋玉芜要带着玉桃一起离开,可惜她意志不坚定,临了临了的放弃。 如今躲避着自己,估计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但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着要如何能跟陈慕山和离。 想到此,她又有些惆怅。 何必呢,陈慕山究竟是怎样想自己的?一个玩物,一块珠玉? 正妻,在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眼里,究竟有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是个陪他老去的人罢了吧? 这样想想,秋玉芜就觉得很不甘心。 凭什么如此。 而陈慕山哪里知道她心中的想法,秋玉芜只是忽然想到了婉仪的事情还没有下落,于是问道:“婉仪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陈慕山正经的摸了摸她的发丝,声音温柔:“我让九叔去查了,果然有鬼。” 秋玉芜皱眉:“什么意思?” 陈慕山目不转睛的盯着秋玉芜,神色都透着股爱意:“九叔买通了山上的一个小喽啰,那人说,从山下掳上来的姑娘,确实是死了一个,不过,是另一个姑娘的替死鬼。” “另一个姑娘?!替死鬼!”秋玉芜忽然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渔家姑娘的死,是为了换婉仪的生?!” 陈慕山冷冷想到那帮穷凶极恶的土匪,恨恨道:“那群人狼子野心,残忍残酷,早晚是要出事情。” 秋玉芜此时此刻想到那倒霉的渔家姑娘,十分难受:“那姑娘家,也是可怜。” 陈慕山看着她:“这是命,玉芜,这是她的命,而我们,我们也有我们的命,挣不脱,逃不过,就好像我们现在一样,我喜欢你,我娶了你,你不想嫁给我,可你一样成为了我的妻子。” “这也是命。而人,人都是要人命的。” 陈慕山对自己说这些话,就像是在告示自己一样。 秋玉芜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她很不能同意这一点。 于是她也问陈慕山:“那如果我不认命呢?” 陈慕山只是笑笑:“你不认命无所谓,你就是我的命,我这一辈子,只认你,够了,足足够够的。” 秋玉芜不想再跟陈慕山继续这关于感情的话题,于是她直接道:“婉仪的事情,后面要怎么做?” 她询问陈慕山的意见,是因为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觉得很无助:“她真的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若她活着,不管她如今都经历了什么,我一定一定要将她就出来的。” 陈慕山摇摇头,却道:“那如果,她不想活了呢?” 秋玉芜一愣,随即:“不会的,且就算是她不想活下去,我也会一直陪着她。” 陈慕山不懂了:“你要陪着她去死?” 当然不是这样的。 秋玉芜道:“我会陪着她过生活,我会让她明白,死不是终点,不是死了,一切声音就会停止下来,人活着,长大,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女子,更加千难万险,家贫的,恐被发卖,被富家买去做仆人下女,甚至小妾,家富的,恐遭遇不善婚姻,婚后日子难熬,一生苦难寂寞。” “我要她明白,唯有坚强,唯有心中坚强,才能熬过这一生。” 陈慕山瞅着她看,半天才说了一句话:“秋玉芜,我真的觉得你跟其他的女子都不同,你很独特,我猜想我再遇不到如你一般的人了。” 秋玉芜听到陈慕山的话,遂低下头去:“我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 而陈慕山借机却揽住她的腰肢,贴近她的脸庞,声音低沉:“我的妻子,怎么可能是寻常?” 很多事情,没有答案,就譬如陈慕山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对秋玉芜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说什么也要将她娶进门来。 而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好像蛮不应该的,却又顺理成章。 第57章 五十六章:谋算 门外的丁夷已经在催促了:“少奶奶,咱们得走了,不可在外逗留太久。” 秋玉芜有些意外:“丁夷到底是谁的人?” 她在问陈慕山,陈慕山却道:“她是跟着我母亲的人,后来我母亲去世,她便成了内宅的管事,直到你嫁进来。” 秋玉芜直接的道:“我觉得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陈慕山笑了:“那是自然,她这些年,可是没惯着过哪个人,就连有些身份的,父亲的姨太太,她若是看不顺眼,依旧教训呢。” “在这府中,有宠爱的,都没她有权利。” 秋玉芜听到这里,门外的丁夷又在催促:“少奶奶,咱们可真的得走了,再晚怕是要被人说了。” 秋玉芜百年一直看着陈慕山,她问:“我就这么回去?” 陈慕山似乎是真的再逗她:“那不然呢?你还要留下来算账目不成?” 秋玉芜知道这厮就是故意的报复自己,于是道:“我以为你会跟我一起走。” 陈慕山挑眉:“要是想让我跟着一起走,那你就亲我一下。” 一瞬,甚至都不到一瞬,秋玉芜就做好了一切决定。 她直接踮起脚尖,抬起头,闭着眼睛就亲过去了。 甚至,这样的方式就连陈慕山自己都没想到。 他还以为,自己这番言辞,是会引起秋玉芜的讽刺。 然而,她居然真的亲了自己? 那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心,忽然因为这轻轻的一吻,乱了。 外头丁夷在敲门,他终于开始心烦:“退下去。”他对外头的丁夷皱眉命令道。 而丁夷那边,也是个意料之外。 少爷竟然发脾气了?他向来是好性子的。 竟也会发脾气? “跟我一起走吧。”秋玉芜声音淡淡,也不再去看他。 “好。” 陈慕山心中所有的欢喜,都只成了这一个字。 好,都好,怎么样都可以。他想。 在这份沉甸甸伴随巨大渴望爱意里,她似乎是冲自己走进了一步,而这样的一步,也是足够让他开心顺遂的一步。 他甚至直接将她再度抱在怀中,却闭上眼睛:“玉芜,我的玉芜,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秋玉芜心中还藏着事情,那样的事情绝不可以在这时候暴露给陈慕山。 于是,她装作不好意思,低着头,没有回答陈慕山的问题。 这时候,唯有闭上嘴巴,让他自己去认为。 她这一吻,其实无关风月的,她要的,是自由,从始至终的,都是自由。 她也知道这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但她一定要尝试。 不然这一辈子,那么长,她要如何生活下去? 回府之后,很快便是夜深。 秋玉芜坐在床边,沉思道:“陈慕山。” “我有事情要问你。”她说。 陈慕山从小榻处放下书,冲她笑着走过去,坐在身旁:“什么事情?” 那是一种忽然靠近的压迫感,搞得秋玉芜很不舒服,但她又不想让陈慕山这时候生气,只好忍耐着作罢,强撑着心中的不舒服:“我只是好奇,你这些年走马观花,就没有特别喜爱的女子吗。” 这确实是个值得探索询问的话题。 而她却不是十分想知道。 她大半夜的说起这些,无非是为了断了陈慕山这时候对自己的兴致罢了。 果然陈慕山的表情也不似刚刚那么轻松了,略微有些正经,又有些不悦:“没有。” “我不信。”秋玉芜又道。 她纯粹就是故意的,甚至故意的有些刻意了。 陈慕山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开始与她说反话:“是,我遇到过我特别喜欢的。” 秋玉芜忽然因陈慕山的话语眼神一亮,竟然还有些八卦了:“那是什么样的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陈慕山忽然反笑一下:“当时我去戏园子,结果就遇到她了,因为喜欢,又不知道她究竟的身份,甚至想收了她做姨太太,可惜这姑娘啊,扮猪吃老虎,竟然是个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秋玉芜你说说,在这中情况之下,我要不要娶她呢?毕竟这姑娘有许多的精彩之处啊。” “对吗?” 这一句句的话,成功让秋玉芜有些气儿不顺了。 更重要的,是当陈慕山那样执着的将这些事情都讲出来,她一时间觉得似乎话中的终点又一次显现在了自己的身上,遂有些失败的丧气。 她只淡淡又道:“行了,少说这些没用的话。” 陈慕山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没用的话?没准儿哪天你就会爱上我。” 而秋玉芜却没有继续与他说话了。 她不擅长骗人的,主要是这些年,都不屑于做这件事情,她总觉得人就应该正直善良,正义勇敢才对。 至于骗人,那是小人行径,她想来看不起。 然而现在,她却就是在骗陈慕山了。 之前的那个吻,她下决定只用了一瞬间,但想到这件事情,却是用了很多天来接受。 没办法,为了麻痹他,她只能牺牲一些自己,好换取她的自由。 也只有这样,她心中的那个计划,才能渐渐的去实施。 这也是很难为情的事情了,毕竟这一吻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升温,是必然的。 当然,是指陈慕山对她。 她这一吻,是什么都没有想到的,甚至,波澜不惊,平平静静的。 秋玉芜也曾因这一吻而觉得自己有些陌生,就好像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人。 可以如此淡漠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跟陈慕山之间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再挽回,那么这一个吻的吃亏,也就不要当回事情了吧。 只有这样,她放过自己,她的心,才能安安定定的实施接下来的秘密事情。 但那注定是一场狂风暴雨了。 到那时候,她与陈慕山之间的关系,就会从现在的裂缝,转化成四分五裂。 这是必然的,这是他们本就该分离开的人生。 也是他的因果。 但这是后话了。 在那之前,她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稳定住陈慕山的心。 让他对自己放心,让他给自己更多选择自由的权力。 第58章 五十七章:生死迷雾 婉仪的事情,依旧调查着。 当九叔再次传来消息的时候,秋玉芜跟陈慕山的关系已经逐渐的缓和了。 九叔说:“少奶奶,山上的事情这一次算是彻底摸清楚了。” “我敢确定,宋小姐一定还活着。” 这自然是好消息,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秋玉芜立即坐不住,她冲身旁陈慕山道:“我们得去将她救出来才行。” 陈慕山何尝是不了解秋玉芜的性子?但他却依旧淡淡的,只是问她:“现在靖观山上那群土匪都不轻易下山来了,你要如何与那帮人碰上?再说,若是碰上了,你又要怎么讲?直接说,你的朋友在他们手上?玉芜,你平日里是最聪明的,可如今怎么了?” 秋玉芜一愣,也是啊,若是平日里,她根本不可能这样不理智。 冷静淡然,出事自在,这才应该是她才对。 可如今,她却在处理婉仪的事情上变化了。 终究还是内心战胜了理智。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若是见到了土匪,便给多多的银钱,不必什么都跟他们讲的明白省的他们觉得我们是要治罪于他们,那样子,婉仪更容易出现问题了不是?” 这是自然的。 陈慕山盯着她:“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是没想过,可是玉芜,如果你这样讲给那群土匪,却还是又漏洞的。” “那伙人知道了宋小姐与你的关系,若是恼羞成怒,真的将她杀了,你该怎么办?” 秋玉芜愁眉紧缩,半天没有讲话。 而陈慕山见她如此,又道:“那换个角度来说,若是那伙人不杀婉仪,但要狠狠的因为你跟婉仪的关系而去敲诈你,你又该怎么办?” 秋玉芜这才将事情的反正彻底理解。 是啊,这不就是怎么做,都不行,都不对,都不应当吗?! 可是婉仪还在那虎狼窝中,她想想就觉得难受。 而陈慕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何况,宋老爷还不知道这事情吧?玉芜,你要怎么跟一个刚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的老人家,讲这些事情?可千万别忘记,他是个老人家,若是他知道了女儿没死,还身陷囹圄,你觉得他会怎样?” “只怕,到了那时候,宋老爷都会半死不活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跟他说的啊,那是他亲闺女!”秋玉芜急切的对陈慕山道。 而九叔却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屋子。 陈慕山安慰她,伸手拉住她到自己身边来,语言温柔而理智:“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说过的,真的到了那一日,你去宋府,我一定是要陪同的,你说不出来的话,我来说,你需要帮助的事情,我来做。总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对生活有一丁点的不如意,只要,你放心的依靠与我。” 秋玉芜的心思,此刻都在婉仪的身上,所以她面对陈慕山的情话时,反而显得没有那么热忱了。 秋玉芜摇摇头,想到婉仪可能遭遇的事情:“不行,真的不行。” “陈慕山,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得即可去宋府一趟。” 听到秋玉芜这样讲,陈慕山自然是有些意外的:“现在就去?” 秋玉芜肯定:“是的,现在就去,你知道的,我真的没法子在这样干靠下去,婉仪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是一定要去宋府的,在得知了婉仪的生存状况之后,她甚至是一刻都无法停止下来。 她,必须去! 可宋老爷,却明显在这多日的丧女折磨中,消瘦憔悴的很了。 见到是她来,勉强的冲她虚无般的说到买:“丫头,是来看我老爷子的吗?” 秋玉芜记得,自己每次来宋家,只要是见到了宋父,他都会很亲切和蔼的跟自己说话,从小到大,甚至她就没怎么见到他发过脾气。 就是这样的一个好父亲,好家人,却要经历这样的折磨事情。 而婉仪的活着,却有可能是将这老人带出绝境的第一个台阶。 婉仪走过去宋父的身边,陈慕山就跟在身后。 她拉住宋父,声音郑重又有些许担忧之情:“叔,玉芜有些事情想单独跟您说。” 她这样说,有些严肃,又有些安稳。 宋父不明白:“事情?” 自然是事情,还必须得单独说。 宋父见到她如此严肃之后,终于带着她跟陈慕山进了厅房。 一进房间,秋玉芜就再也忍不住:“叔,我有个事情一定第跟您说才行,只是,希望你能挺得住。” 宋父听到这里,却开始苦笑,声音中都带着沧桑之感:“时到今日,我还有什么是挺不住的?不过都是要经历罢了,丫头,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好了。” 秋玉芜咬咬牙:“叔,婉仪她可能还活着。” 宋父听到这里,眼前顿时一亮,却很快又黯淡下去,附加仇恨:“那伙豺狼虎豹杀了我的女儿,我迟早要将他们都烧死在山上!” 秋玉芜又道:“不是的叔,是婉仪!婉仪她可能还活着!不!她就是还活着!” 强调了婉仪的事情之后,宋父却又有些疲惫:“丫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不要拿婉仪的事情说事,我已经老了,是真的再也承受不了了。” 陈慕山这时候镇定的插话进来:“宋老爷,请您一定要相信玉芜的话,因为宋小姐,她是真的还活着。” 宋老爷听到陈慕山这样说之后,容情也开始发生改变,由之前的悲伤沉痛而转变成愕然:“你说什么?” 他终于开始明白,原来今天刚刚秋玉芜跟陈慕山的到来,以及他们说的话,都不是再安慰他。 原来自己的女儿,原来婉仪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宋老爷冲动的道。 陈慕山这时候直接的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宋小姐尚存姓命,但不好的是,她应该是被土匪掳走藏起来了。” 秋玉芜开始解释来龙去脉:“是家里的人亲自去调查的,叔,当时婉仪被掳走的当天,那群土匪也同时掳走了一个贫苦的渔女,但那女子挣扎过程中,被恼羞成怒的土匪用刀子刺成了重伤,活不成了的那种,他们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竟然将那渔女的身份换做是婉仪,还给您送了回来。” 第59章 五十八章:父爱 这些话,换做是旁人说出口来,宋老爷一定是不信的,但偏偏这人是秋玉芜。 他也算是从小看着这姑娘一点一点的长大的,他知道,秋玉芜心中有准的,若不是状况真实,她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那...那我的婉仪...我的婉仪她现在在哪里?...我...我这苦命的女儿啊!” 宋父只要一提起婉仪的名字,似乎就可以想到婉仪的脸,她的笑,她的撒娇,她的声音。 她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从小到大,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就这样娇嫩嫩的一个女孩儿,如今却被折腾的不知踪迹。 秋玉芜声音带着些隐晦和试探:“叔,我接下来说的话,您一定要撑得住。” 宋老爷当然是要撑得住的,甚至他想过,只要女儿还活着,那就怎么样都好说,怎么做都成。 “婉仪,万一现在很有可能在土匪手里,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在山上。” 秋玉芜说完这番话,担忧的看向宋老爷:“但您也别太担心,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婉仪没有死,那么她就一定可以被我们救出来的!” 宋老爷却想到另一件事情。 他觉得,那帮土匪不就是唯利是图吗?不就是要钱吗?他给!他给还不成?!要多少给多少!哪怕是将整个宋家都给出去!他是心甘情愿!为了女儿,哪怕是死去都行! 而想到这里,人就不免会有些辛酸。他叹了口气,道:“我不管别的,只要女儿能活着,我怎么样,怎么做都可以,无怨无悔。” 秋玉芜被他的话感动:“叔。” 宋老爷却擦干了眼泪,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的控制住自己全部的情绪:“什么也不多说了,丫头,老爷子我谢谢你对婉仪这么不放弃的追查,你说吧,接下来,咱们应当怎么做,老爷子我一定配合!” 是啊,为了女儿,怎么做也值得了。 而秋玉芜这时候,却看向了陈慕山,她问他:“我想,我们还是要联络土匪的。” 陈慕山点头:“是,却是应当联络他们,不然,要如何找回宋小姐呢。” 宋老爷可等不了了,他站起身来,直接就要喊人进来,拿着金银财帛上山找小姐去了。 而陈慕山此刻却阻拦住他:“不可,宋老爷,您若是这个时候,还拿着钱财上山,只会让那群土匪觉得您是将他们调查了一番,这样只会激怒他们,甚至是害了宋小姐的姓命。” 是了,陈慕山说的不无道理。 可宋老爷已然是激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甚至,他是焦虑不安:“那我得怎么做啊?你说!只要你说出来,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一定照做!我只要我女儿性命无虞!” 作为父亲,是真的急切的很。 陈慕山却镇定:“宋老爷,眼下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能做。” “得等着。” 他声音沉沉定定的,本来是令人安稳的,可这样的话,却又令宋老爷无法接受:“等着?!可是这要等到在什么时候?!我就婉仪那么一个女儿啊!我如何能失去她?不可以!不可以!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再不管她!” 想着想着,宋老爷又觉得婉仪一个人在山上,不知道冷不冷,有没有吃饱饭,会不会被人欺负... 甚至,还有些事情,是他根本不敢想的。 可他不在乎这些,他只要婉仪活着。 是的,活着,人唯有是活着,他才会有千种万种的可能。 而在某些情况下,一个人,能活着,却已经是千种万种的不容易了。 宋老爷想到这里,眼泪就开始流淌的不停:“我的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早些年就是没了娘亲的啊!现如今自己又这般境地!我的婉仪啊!儿啊!” 宋老爷哭的直令秋玉芜看着辛酸。 这样的父亲,这样爱孩子的父亲,再想想自己的父亲。 她有些觉得可笑了。 若是自己被土匪拐上山了这么多时日光景的,那么秋文渊应该都不打算让自己活着了吧? 毕竟对于秋文渊来说,女子的名节,是大过一切的。 这些话,这些事,这些道理,每每秋玉芜想到,再想到秋文渊说这话的样子,那副说教的态度,她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从家中出去,这一辈子都不回来的了。 事实上,她现在也确实是在做这样的事情。 但总是要先将婉仪的事情解决清楚。 毕竟,婉仪是真的对她好。 因为婉仪对她好,所以她更加不愿意失去她,更加不愿意让婉仪承受到一点点的罪过。 无论如何,无论事情低落坠跌去了何种地步,她活着,她就一定得拉婉仪回来人间。 而那群丧尽天良的土匪,他们是一定会有报应的。 老天也好,被靖观山上的土匪深深伤害的家破人亡的衿德百姓们也好。 总有一天,要他们血债血偿,要他们接受报应! 陈慕山这时候继续对宋老爷道:“您不用如此担心,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宋小姐没死的事情,这也就是在说明,说明是土匪们不想让她死去,甚至,用贫苦渔女的尸体充当是宋小姐,送下山来,这便是因为他们不想将真正的宋小姐换去金银珠宝。” “总行所述,足以证明那群土匪们,觉得宋小姐很重要,甚至,甚至是土匪头子觉得她重要。” “她没死,活了这么多的时日,那么,那群土匪也就可能不会轻易的伤害她,甚至,是会对她很好,很照顾。” 陈慕山的这番话说的确实没错,很理智,也能让人听懂,冷静下来。 但是,宋老爷毕竟是宋婉仪的亲生父亲,作为父亲,如何能在女儿身陷囹圄的情况下坐得住?即便是陈慕山这样讲出来这一切,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仇恨,甚至都想去放火烧山了! 他只要女儿好好的!她的女儿!谁都不可以欺负!谁都不可以伤害! 否则,他是真的会跟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宋老爷暗自的想着,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 第60章 五十九章:玉棠 当秋玉芜与陈慕山从宋家出来的时候,秋玉芜拽住陈慕山的衣袖:“如今我么将婉仪的事情全然告诉了宋老爷,那接下来又要怎么做?”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陈慕山竟然逐渐已经掌控了全局。 甚至是秋玉芜觉得陈慕山有这样的能力。 “知道婉仪活着,这其实还算是简单的,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要涉及到风险了。” 风险。 秋玉芜沉思:“你所说的风险,指的是如何去营救婉仪是吗?” 自然。陈慕山看着她答道。 “那群山匪最近都不下山来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这其中,一定有些事情是隐秘的,是他们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秘密。” 陈慕山说的对,而这秘密,其中一定也包括了婉仪。 回到陈府不久,秋玉芜就又被叫去了书房。 不过这一次,叫她的不再是陈秉毅,而是陈慕山了。 秋玉芜正百思不得其解,而当她到了书房,却见着陈慕山案桌的对面,正站着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就是玉棠。 玉棠见着了秋玉芜,一脸的正经郑重:“少奶奶。” 秋玉芜还没弄明白玉棠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玉棠却已经低头恭敬道:“我愿上山,替少爷少奶奶分忧。” 上山?秋玉芜愕然:“靖观山?!” 玉棠斩钉截铁:“是!便是靖观山!” 秋玉芜猛然看向陈慕山,又再度不能理解的将目光投向玉棠:“那靖观山是土匪窝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说你要上山?” 自然,玉棠的请求,她自然是无法去理解的。但是秋玉芜却很快的明白了玉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成,我不可能让你一个好好的大姑娘上山去为了我犯险!” 秋玉芜严词拒绝:“玉棠,以后这种话不准再说了。” 说完话,她还防备的看了看坐在那里一脸无辜的陈慕山:“你也不准同意,这太危险,说什么也不能再度搭进去一个姑娘了!” 陈慕山只平淡:“我可没答应她,是她非要等你来,要知道你的意思,我早说了不成的。” 而玉棠却敏锐道:“少爷,少奶奶,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是什么,不过你们放心好了,我上山之前,会给自己梳妆梳妆的。” “榴花疹子见过吗?得了会死人的!而且传染。” 说到这里,玉棠忽然得意的笑笑:“那群土匪,扎见着个迷了路的姑娘,自然想得到。可若见到了这满身的疹子,他们还能怎样?” 秋玉芜摇头;“你就不怕他们会杀了你?” 玉棠认真的道:“少奶奶放心好了,玉棠会等到自己找到宋小姐的踪迹,然后再称自己身上的疹子不是榴花疹子,只是普通的湿疹,只要请郎中来,开药,服药,即可痊愈,到那时候,我因此能将消息传下上来,而那群土匪,自然也不会要了我的姓命。” 她说到这里,陈慕山加了一句:“到时候那请的郎中,是我们的人。便是在请郎中时候,上山营救婉仪跟玉棠。” “可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危险了点,婉仪如今情况不明,而我们又要将玉棠给送进去,我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不行。” 秋玉芜还是拒绝了这件事。 她没办法答应这些。毕竟,玉棠是个姑娘。还是个很美丽的姑娘。 秋玉芜实在是不敢想象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落入了土匪手中,会经历怎样的一番波折。 这实在是太无人道的事情。秋玉芜想。 “我宁愿是令选择办法...” 正当秋玉芜说着事情,而陈慕山那边,却忽然甩出来一句话。 他只淡然的:“玉芜,你知不知道,九叔刚刚回来带的消息,说是那山上的小喽啰讲,宋小姐昨夜意欲自刎。” 秋玉芜惊愕恐惧的站在原地,只觉得身上都发毛:“你说什么?!” 然而陈慕山却好像是在刺激她:“我说,九叔刚刚的消息,他买通的那个小喽啰告诉他,婉仪小姐自杀了,不过没死成,被胡四九发现,恼羞成怒给绑走了,如今,是真的生死不明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每一个字,都令秋玉芜觉得恐怖万分,她甚至不敢去仔仔细细的揣摩陈慕山话中的意思,以及婉仪和胡四九真正的用途。 但她真的是关心则乱,忽然的一下子,仿佛所有的话都要不说了。 “她怎么会忽然的寻死?怎么会呢!”秋玉芜恼火,甚至是质疑:“我了解她那个人的!她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的去死!一定的...一定是她要做什么事情,是以死来做的借口罢了!” 秋玉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婉仪的寻死而受到了刺激,她一直摇头,而且否认:“怎么可能寻死,她又不是真那么在乎世俗,不过是...不过是想好好活着罢了!” 而陈慕山,他是最能将她看透的人。 陈慕山盯着秋玉芜,那眼神有着剔透的理智,却足以让秋玉芜觉得不舒服:“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陈慕山道:“你怕什么?你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秋玉芜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明白陈慕山的意思了,她苦恼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婉仪!” 而陈慕山这时候却轻声:“所以我给了你解决的方法,还是最容易成功的。” 秋玉芜看了一眼身边的玉棠,声音语调都带着特殊的苍凉之意:“你的意思,你的方法,就是用你的丫鬟,去以命换命!去放弃自己生的机会!” 秋玉芜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激动,她甚至伸手指向玉棠:“可是她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如何能如此轻易的就放弃?陈慕山,我们是人!人是有心有肺的!人要讲究情感!你若是这样做了,那么我们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说着说着,秋玉芜就跑了题。 她其实自己也感觉到了,但一时没能拐过来这个弯儿。 而即便是在这时刻里,秋玉芜反对的这么激烈,但最后,玉棠却还是去了。 第61章 六十章:生路 甚至这件事情,玉棠还是修书一封。 当秋玉芜跟陈慕山见到那封信的时候,陈慕山倒是意料之中,可秋玉芜,却无法淡定下来了。 “这...这!”她半天捏着那封信,十分的担忧玉棠的状况:“她就这样去了!” 陈慕山却淡淡然:“你别太忧心忡忡的了,这计划,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 秋玉芜惊讶:“你竟然早就知道她不会听劝?一定会走?!” 随后,她无法不愤怒:“即便是她再聪慧灵敏,她也一样是个弱小的女子!你难道不知道吗?!就这样让玉棠去山上,若是她真的出了事情呢?!” 陈慕山在秋玉芜的愤怒中有些懵然。 他觉得,秋玉芜之所以说出那些话来,是因为她嫁入陈家的时日还不长,还不足以去了解他的家人。 那可是玉棠啊,铁骨铮铮的一女子。 聪明灵慧,是他遇到的多少精彩女子都比不上的。 何况,他根本就相信玉棠不会出问题。 甚至,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而在玉棠上山之前,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前头的事情都很顺利,只是找宋婉仪这件事情出了些叉子。 她是装作自己是个衿德贫苦人家的女儿,以卖茶糕为生的,这一日上山来,却行错了路,结果倒霉的被土匪看见,直接就带上山寨了。 这一切都符合她的计划。只是当她见到胡四九的时候,有些意外。 胡四九居然受伤了。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只见胡四九坐在一把椅子上,玉棠被人押送这进来,使劲的给推到在地上,随后便是一抬头,见到胡四九的一只胳膊上缠着白布,似乎很严重。 “哪儿捡着的?” 胡四九只是眉头一皱,但是兴趣并不是很高。 “得了,待下去吧,自己看着办。” 这一句话,便是毫无人性的,他特地说给众位兄弟们听。 而这也就是玉棠意料中的事情。 她故意装作害怕,却一只手将袖子露出来,去拽扯身旁的那个凶恶的男人:“不要这样对待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我还要下山去的啊!” 而那男子明明是满脸的坏笑的,却忽然见着玉棠受伤的“疹子”,顿时神情都是以变,就好像是见着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你!你别碰我!” 说着说着,那个男子还往后退了一步。 而玉棠这个时候,却开始了恐惧的神情与话语:“我不要死!我不要!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命!求求你们了!” 而胡四九正坐在前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胳膊又因被宋婉仪扎了一刀,正疼着,一时间烦躁不已:“你们给我滚出去!” 而那群男子,这时候不敢触怒胡四九,只是为难这浑身长疹子还不断求饶的女子该怎么办是好。 于是,这群人被玉棠关进了个房间里,便不再管理了。 玉棠坐在椅子前,开始陷入冷静的思索中。 如今,这就算是成功的上山了。 可是面前却有一个难题,这个难题,甚至有些影响她后面事情的持续发展。 这个难题就是,郎中。 这些男子见到她浑身是疹子,已经面露恐惧,在这个时刻,她又怎么才能使他们帮她请郎中呢? 这可是一群杀人如麻的残暴匪贼。 为了个素昧平生,浑身疹子的女子? 应该不会的。 玉棠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自己还是轻敌了。 这屋子无声,寂静,还有些寒气。 玉棠静静的做了一会,忽然缓缓起身。 她是想起了个事情来。 人落入绝境,若不挣扎,便是只有死路一条。 挣扎了,虽可能避免不了死,却还是有一线是生的希望。 而这样的生的希望,也是她一直以来信奉的,对人生的觉悟。 自己这一次,是为了救人。 于是,她更加得努力才成! 想到这里,玉棠终于横下了心,走到桌子前,静静准备了一刻,忽然狠狠的将面前的桌子掀翻,并伴随着大声的惊叫:“啊!!!放我出去!救命啊!你们抓住我,你们抓住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想死!我才这么大!我真的不想死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果然,叫嚷在她的意料之中,引来了看门的匪徒。 那人将门上的锁打开,又狠狠的将门踹开,甚是暴躁的进了屋子,玉棠见状,故作恐惧的躲了躲,声音带着可怜巴巴:“大哥...” 就是这一幅小样子,那男子见到了,竟然心中平白无故的升起心疼之情来。 玉棠何尝能看不出来这男子的意思?于是她更加有底气了,继续的可怜巴巴:“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别杀了我!你别杀了我!” 说到这里,她开始变化神情:“或者,我可以做事情的!我会做活!真的!我可以伺候人!这山上,有些贵重女子的吧?总是需要人伺候的对不对?我可以的大哥!您放心!我真的可以的!” 那男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但他又觉得这姑娘说的有几分道理。 譬如,山上关在屋子里的那个女子,就是个贵家的小姐千金,正是需要人照顾的。 况且,昨夜就是因为她自己独处在室内里,差点就闹了个自杀。 若不是老大及时赶到,怕是那姓宋的姑娘,就真的死了。 想到这一层,他看了看玉棠,只是有些质疑:“你身上那疹子吓死人了都要,谁还敢要你伺候?!再说了,还不知道是不是榴花疹子呢!若真是榴花疹子,我们就得把你烧死了!” 这话,说的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但玉棠赶紧道:“不是的不是的大哥!我保证这绝不是榴花疹子!我保证!不信,不信您下山随便找个郎中来!您看看,我这究竟是不是榴花疹子!” 那男子正有些疑惑着,但又被玉棠的这番话,打乱了思绪。 玉棠揣摩着男子的意思,又隐隐约约的道:“在南街口,第一家就是个药坊,那里头尤为姓李的老爷子,看病很便宜的,大哥,求求您了,求求您行行好!也求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 第62章 六十一章:婉仪的秘密 玉棠的计,使的很顺利。 那男子还在迟疑的时候,玉棠便又信誓旦旦的说道:“大哥!我真的不是脏病!我家世清白的很!这真的只是普通的疹子!真的!我想活下去,大哥,求求您了,只要您帮了我,你想怎么着都成!” 最后那句话,说的令人更加动容了。 那男子也是,就因此心里痒痒的看着她半天,打量:“这模样倒是还挺好的。” 玉棠在心里厌恶,但是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低头哭泣,装作是真真的无助。 男子最终还是走了。 玉棠坐在屋子里,开始陷入冷漠之中。 那人,应当是给她找郎中去了吧?她摸着袖子中藏着的寒光匕首。 这群土匪,虽说是凶悍,可却愚蠢的很,见到她是一个女子,只身,竟然连检查都不检查一下,就这样大剌剌的关进来,还真的当她是个普通姑娘了。 正这样想着,外头却又听到些许朦朦胧胧的哭喊声音,是个女子,咒骂阵阵的:“胡四九!你这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混账东西!我早晚有一天杀了你!放火烧了你这里!” 玉棠一心惊,觉得这女子也许就是自己要寻找的人,于是站起身来,到门口去,束起耳朵听。 那头的咒骂声还没有停止:“胡四九!我恨死你了!我真的真的恨死你了我!” 玉棠只觉得奇怪,这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虽说是真的在痛骂胡四九,可不知道怎么的,却似乎还有些私情的味道。 而那头,也传来了胡四九的声音,他的声音冷冷的,大大的:“你恨老子?宋婉仪!要不是老子抢了你,换做是其他匪贼早把你吃干净了!骨头渣子都会磨成粉末泡茶水喝!你居然敢说你恨我?!你到底讲不讲良心?!” 听到这里,玉棠竟然忍不住都想笑了。 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娇娇弱弱的小女子喊打喊杀,凶神恶煞的大土匪要讲良心? 这不是简直是开玩笑呢嘛? 慢着! 玉棠忽然愕然。 她刚刚听见土匪叫那个女子什么?宋婉仪?! 是!是宋婉仪! 她没有听错! 安耐住自己激动的内心,她又继续往门边上听去。 只是那头,宋婉仪似乎是在哭泣:“早知道我有今日,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了你!我....我...!我简直是要倒霉死了我!” 而胡四九那边,又似乎是在安慰她,只是声音也不算是多么好听:“你何必这样想?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你虽然是在山上,又是我抢过来的,可是你扪心自问,我是否很珍重你?我什么时候忤逆过你的意思?婉仪,我对你已经是很好了!” “很好?!扪心自问?!你居然跟我说这两个字!”宋婉仪几乎是在冷笑:“你可别往自己的脸上是贴金子了你!” “你把我这样抢上山来,有想过我父亲的感受吗?日后我要如何再衿德城里立足?” 说着说着,宋婉仪更加是有些绝望了,她愤恨道:“你不知道名节清白对一个女子的重要吗?如今我就这样消失在衿德城里,日后旁人提起我,只会说我是被土匪掳走的!那绝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你懂么?!是你!是你这个我曾经救过的人!是你活生生的害死了我!” 声声带着仇恨的哭诉,令宋婉仪更加是有些悲观,她甚至笑了,笑的苍凉又伤痛:“我这是造的哪门子孽,活得好好的,金尊玉贵的养大,结果如今要生活在这土匪窝子里!我还不如去死好了!” 说着,胡四九忽然一声怒吼:“够了!” 这一声,足够的大,结果就连玉棠都吓了一跳。 外头继续怒道:“跟着我,就让你这么难受吗?” “你就感觉不到我对你的那颗真心吗?!” 他说着,宋婉仪却冷笑:“真心?!什么是你的真心?我只看到你的嗜血无情!你的杀戮残忍!真心?你现在给我说真心?难不成你将我囚禁在你身边,这就是你的真心?那么你究竟是要我做什么?压寨夫人?!还是只是个一辈子无名无分的女人?!” 砰——! 忽然的一声巨响,宋婉仪的声音也因此消失了。 玉棠听到这里,狠狠的把嘴捂住了。 她料想,这是枪的声音。 可是这开枪的人是谁? 而中枪的人又是谁?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十分不好的想法出现。 因为,婉仪那边,已经是没有了半点声音。 她又听见是胡四九咬牙切齿,愤怒到了极点的隐隐声音:“我恨不得...我都恨不得真的杀了你...” 话说到这里,玉棠终于叹气似的松了口气。 原来胡四九没有杀了婉仪。 那么,她接下来的计划就得赶紧的实施了,不然就照宋婉仪这样的火爆脾气,那她离死也是不远的。 只是事情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宋婉仪刚刚的话里话外,她对胡四九的态度,似乎都不甚明显。 甚至,甚至是真的有种很有交情的感觉。 不然,也是绝对说不出这样这么伤人的话的。 包括,在胡四九那最后的一句话里,玉棠敏感的听出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隐忍的,不愿意去伤害的,那种态度。 如今心中就这样的确定下来,首先是计划,初步的计划已经明朗,甚至在向顺利的方向进展,而之后,她需要面对的,便是有些危机的了。 她要顺利的将消息传给事先少爷就准备好了的郎中,然后再想办法,去到宋婉仪的身边,只有这样,唯有这样,她才可以顺利的将宋婉仪救出去。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门口终于有了脚步声。 还是刚刚的男子,那男子果真将他们事先就预备好了的郎中带来了。 玉棠见状,更加装作感恩戴德的冲那男子说:“谢谢您!真的!” 那男子还是因没有得到郎中的具体结果,而不敢去太过于靠近那玉棠,只是站在门外头,凶神恶煞道:“快点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玉棠冷眼瞧着那男子的样子,只觉得这样讨生活的人,真的是可怜,但又可恨。 第63章 六十二章:被相信了 那郎中赶紧也称是,与玉棠二人坐在屋子里,眼神中带着交流。 玉棠先说道:“郎中,我这疹子,起了有一阵儿了,但是今天可能是遇到了人,受了惊吓,这疹子,似乎又有些多了。” 这一句“遇到了人”,便是他们事先定下的暗号。 只要是玉棠对郎中说了这句话,那么便是证明,她已经找到了宋婉仪,也就是婉仪她还活着。 那郎中赶紧镇定下来:“姑娘,你这是急的,这疹子没有大碍,我给你开几服药就好了。但是近期,可不能与人太过于密切了,不然是会传染的。” “知道了郎中,谢谢您了,这一路上来,很是辛苦吧。” “说什么说!诊断完了就赶紧出来!该开药开药!该走人走人!若是敢说有的没的!当心要了你的贱命!” 那男子忽然凶恶的闯进屋子来,指着那郎中跟玉棠怒骂。 玉棠就装作自己真的很害怕,十分恐惧的往床后头退去:“啊!” 而那郎中,早就心中有准备,于是赶紧故意的求饶:“大爷,大爷您别发怒,我说!我诊断好了!” “这姑娘的疹子不打紧,但是在发作的时候会传染别人的,只要我给她开几服药,她自然会好,真的!真的!” “您可别杀了我啊!我这一把岁数了都。”那郎中继续道。 玉棠看着男子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似乎有些妥协。于是又可怜巴巴的说道:“大哥,您是听见了的,我真的没事,真的!您千万就行行好,可别杀了我!我还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您信我啊!” 那男子似乎也是在迟疑,但在听说宋婉仪没事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顺心。 毕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他也不想她就这么死了。 于是话里话外的,也有些软,只是依旧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你赶紧的给我出去开药去!” 说到这里,那男子又狠狠的盯着玉棠,一鞭子就抽过去。 啪的一声。 那一下,抽在她胳膊上了,是真的钻心的,火辣辣的疼。 玉棠想到过事情的很多钟发展,可是唯独是自己现在经历的这种,她没有想过。 而疼痛,她静静的捂着胳膊,苦楚的神情,闭着眼睛。 “我告诉你!给我老实点儿!要是让我知道了你半点的不好,我就抽死你!” 玉棠强忍着疼痛,露出一个苍白苦难的笑容来:“知道了。” 当那个郎中将玉棠的遭遇完整的转达告知给了秋玉芜与陈慕山之后。 陈慕山怒的将手中的茶杯摔个粉碎。 秋玉芜当即也站起身来,咬牙:“这群混账。” 玉棠被囚禁在屋子里头养伤的这两天,曾仔细的想过宋婉仪的事情。 她在等待时机。 等待一个足以让自己不被欺负的时机。 于是安安静静,于是默默无声。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是将近七天后,她在房间门被打开后,见到第一个男子时,首先惊叫的猛然起身。 那男子就是来欺负她的,她心里清楚的很。 于是,才要去扭转这样的局面。 “大哥!”玉棠先发制人:“您听我说,我有事情要跟你讲。” 见到她信誓旦旦的样子,那凶神恶煞的男子,忽然停下来,疑惑的看着她。 玉棠又道:“大哥,我听到咱们这里还有别的女子,是吗?” 那男子恶道:“是又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大哥,大哥,能不能让我见见她呢?我可能是认识她的,那日她的叫嚷之声很大,我听见了的,那声音我觉得很熟悉,像是我曾经的朋友!” 玉棠是故意这样说的,因为她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宋婉仪。 确切的说,她们是从来都没见过面的。 而她刻意这样说,是因为那一日她被关进房间里时,胡四九与宋婉仪的话语很可疑,甚至是让她觉得奇怪。 她总是觉得,胡四九似乎很看重她。 而且,是在乎宋婉仪的感受。 不然,就这边山上男子对待女子的态度,就如同是对待牲畜一般的手段,她真的恨不能想想一个娇滴滴大小姐,又有小姐脾气,她是如何在这虎狼窝中活到现在的。 “你说你认识那个女的?!” 那个男子自打听说玉棠似乎认识那个女子后,脸上涌现出一些不知名的笑,令人看着觉得发毛:“你真的认识那个女人吗?” 玉棠看着他,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点点头:“嗯,我认识的,我真的的认识!” 那男子似乎因玉棠的话,极其开心,更上下的打量她,话语中带着些遗憾:“只是可惜了,一个大姑娘!” 玉棠紧紧的攥着拳头,盯着那男子的时候,不敢有丝毫的迟疑:“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一定是不好的意思。 果不其然,那人掐了掐她的脸颊,竟然拽扯着她往外头走去了。 这是这七天以来,她第一次走出去,外头有大大的太阳。 甚至,她有些晕眩。 恍恍惚惚的,就被那男子用蛮力拽扯着到了一件大屋子里。 一抬头,果真又是胡思九。 不过倒是不止胡四九。 还有很多人。 皆是男子,喝酒吃肉的,哈哈大笑,见到玉棠被这样拽扯过来,还以为她是被人叫过来让他们取乐用的,正想走过去摸一把。 但被身旁的那个男子打了手,那男子邀功一样的拽扯着玉棠的衣服将她拽到胡四九身前。 “大哥!这女的认识咱们之前劫的那家大小姐!” 这样一句话,却让胡四九眼前一亮:“什么?” 虽说了这样一句惊讶的话,但胡四九却很快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反而是有斜斜看了一眼身旁的那男子,冷道:“问清楚了吗?可别是故意这么说,为了少遭些罪的!” “我真的认识,那是婉仪小姐吧?我家以前总给宋家送茶糕点心之类的,所以我见过好几次呢!” 玉棠装作是天真的说道。 胡四九被她骗的团团转,但始终还是有些怀疑:“你说真的吗?” 玉棠勇敢道:“真的!我想见见她!求求您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这时候,一定很需要我陪伴。” 最后这句话,她是故意说给胡四九听的。 为的,就是激起他的同情心来。 第64章 六十三章:秘闻 玉棠猜测的不错,胡四九果然是十分的在乎宋婉仪的,甚至还带着她去找了宋婉仪。 不过他只送到了门外头,却顿住了脚步,眼神看一眼手下,又似乎有些别扭的凶恶道:“我不愿意见她,你带着她进去与她相认好了。” 胡四九不进去,自然是很好的,玉棠机灵的跟着身旁与自己在一起的男子一起走进去屋子里,甚至有些激动。 她心中的这种激动,是她好奇,也不知道宋婉仪会如何与自己见面。 万一宋婉仪说出一句“根本不认识”,那她,可能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所以在这种时刻里,反而是要抢先讲话了。 玉棠进了屋,看到宋婉仪正坐在桌子边百无聊赖的喝茶水,她赶紧露出了个笑脸来,越过那身旁的男子走到她身边去,话里都是十分的殷勤:“婉仪!我们见面了!我们终于见面了!” 那宋婉仪见到有个明明陌生,却对自己十分热络的姑娘出现,吓了一跳,本能的防备站起身来,正欲开口问话,却又被玉棠上前两步走,给掐住了胳膊。 而那监视他们的男子,也只当作是玉棠的热情了。 玉棠掐捏这宋婉仪胳膊,已经让宋婉仪察觉不对,她也不是那么的愚笨,知道这姑娘有些蹊跷,所以直接不说话了。 玉棠笑呵呵的:“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可巧是遇到你了,婉仪,我家从小就给你家做茶糕点心,那时候我还没有名字呢,你给了我个玉棠做名字,我欢喜了好多几天呢。” 这些话,说的普通平常,然而婉仪却明白了玉棠的意思。 玉棠继续隐性的解释:“那一日,我刚从陈家送完茶糕点心出来,就是那个前段时间娶了庐江街秋家二小姐的陈家少爷,你知道的吧?唉,也是我命不好,偏偏是我上山采药时,被人给抓了。” “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玉棠还故意的泪眼连连起来。 “玉...玉棠...” 婉仪不熟悉的将名字叫出来,却忽然又想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正在监视着她们的人,于是便咬牙硬气道:“你别走,咱们两个在一起,我去跟胡四九说!” 虽然宋婉仪并不知道这忽然冒出来的玉棠究竟是做什么的,但刚刚她话中,却是有几分明朗的意思的。 她,应该是来救她的。 又或者,她是一定可以将她的消息,带出去的。 胡四九是在乎宋婉仪感受的,自打他得知宋婉仪想跟玉棠住在一起,他便也没有想得太多,只是觉得不过是两个姑娘嘛,在一起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索性他做了个人情,也想让宋婉仪就此记得他个好。 宋婉仪自然不敢在白天轻易的跟玉棠问外头的话。 直到了深夜,这两个姑娘都极其有默契的没有睡着,两人躺在床上,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话。 婉仪问她:“你究竟是谁?是来做什么的?” 玉棠便小声回答:“宋小姐,我其实是陈家的丫鬟,陈家少奶奶,是你的旧相识,我是因她才来山上救你的。” 宋婉仪听到这里后,惊讶之余,又觉得有些难过:“糊涂,你也是个姑娘家,怎么能答应这样的事情呢?” “玉芜也是的,她怎么这样就将你送上来?她向来是最有周全的人!” 玉棠的手搭住她的手腕,轻声的安慰:“宋小姐,不是少奶奶的意思,当初少奶奶知道我要上来,是严厉阻止的,是我偷偷来的,陈家也好,少爷也好,他们都对我有大恩,您是不知道的,我家少爷,非常在乎少奶奶。” 宋婉仪对这个陈慕山倒是也有几分的了解,不过并不算好。 据说是个登徒子,浪荡风流,留恋烟花。 玉芜本都是不愿意嫁给他的,若不是他的强行。 所以,她实在是没法好好的想这样的一个人,会真的“爱”玉芜。 就好像她现在的情况一样。 她忽然想到了胡四九来。 而玉棠这时候的问题,却尖锐了起来:“宋小姐,您别怪我多嘴,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您的,您可一定要将您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比如...” 宋婉仪看过去:“比如什么?” 玉棠丝毫不恐惧:“比如,您跟这位山大王的事情。” “那一日我听得清清楚楚,您与他之间,似乎有些事情,是我们都不知道的。” 婉仪的神情,从这一刻开始愕然,随即便敛下眉眼,有些不快了。 玉棠道:“宋小姐,我之前说过,我是来救你的,既然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那么你也一定要告诉我真是的情况,不然,我们的逃跑,可能会出现很大的阻碍跟隐患。” 婉仪听到这里,知道有些事情,是当真瞒不住了,于是无奈而疲惫的道:“我知道你想听我说什么,我告诉你他的事情。” 玉棠盯着她,却安慰:“宋小姐,您放心,您跟我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传,只是我需要您对我坦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彼此信任,相互合作。” 婉仪笑笑:“我懂。” 顿了顿,她又开始小声的道:“事情,可能要从很久以前说起来了,那时候,衿德城还没有闹土匪,我当时上山来扑蝴蝶,身边跟着下人的,可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还是迷了路,在山上走着走着,却又听见声响。” 说到这里,宋婉仪眼眶有些红了,也不知道是想了什么事情。 “我当时,心里是很害怕的,但又十分的好奇究竟是什么声音,于是就随着声音往前走。” “那前头,是一片竹林,我刚走进去,没几步就见着地上正躺着个人,浑身是血,当时不远处是有小溪的,我见他是昏迷不醒,不知道是究竟如何,于是就去了小溪旁接水,再用湿了的手帕子将他脸上的血擦干净。” 宋婉仪说着,似乎是行到了过去,有些苦笑:“他当时那个模样,是真的很吓人,脸上有那么长的伤口,现在虽然已经长好了,我却依稀还能感受到当时的那种深刻。” 第65章 六十四章:私情 宋婉仪继续说着:“就是这样,这就是我与胡四九的初见,当时是我救了他,他那时候很饥饿,又受伤,根本就是虚弱的不行,我那时候口袋中还有两块糖饼呢,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统统喂他吃了,害的自己饿肚子。” 说起这些来,竟然也觉得好笑了,宋婉仪跟玉棠一同躺在床上,话却还没讲完:“那之后,有下人寻找过来,我自然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跟陌生的男子一同,况且那时候胡四九满身是血,太吓人了。”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也就半年的时光吧,衿德城就开始闹土匪了,就连我父亲,都收到了土匪的勒索信。” “但那时候我并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姓给胡四九,直到前段时间,我从玉芜家里出来,结果沿街上竟然会与他相见。” “那时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靖观山上,那穷凶极恶的土匪头子。” 宋婉仪唏嘘不已:“当时他掳我上了马,我吓得什么都没响,却听到身旁不断有人在惊叫说什么土匪土匪的,后来他就笑,笑的声音很猖狂,很大声,跑马上山,到了这里,我才能恢复了些许的冷静。” “他对我很好,胭脂水粉,美食首饰,我要的,不要的,他都给我送过来,可是我一看这他给我的东西,我就觉的难受,我觉得,那都是多少女儿家的血泪。” “玉棠,你我虽然是初见,但我已经将我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了你,玉棠,胡四九对我很好,他是真的挺在乎我的,可能还是记着我对他恩情吧,我可以得到一些他的信任,但,我还是一定要走的,我是宋家的女儿,我不是山上的女人。” 玉棠听着她说这些,明白这是宋婉仪在跟她讲态度,于是冷静道:“宋小姐,我们一定会走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记着,明日正好山下郎中会上山来,给我开药,这也是我们家少爷少奶奶安排好了的,您只管装作与我关系很好便可,顺便,我需要你做些事情,好来降低胡四九对我们的不信任。” 宋婉仪赶紧问:“是什么事情?” 玉棠自信道:“是微笑。” “微笑?”宋婉仪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玉棠道:“宋小姐,不管明日你心里有多少的仇恨厌恶,亦或者是压抑痛苦,都请您对胡四九笑一笑。” 宋婉仪听到这里,沉默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玉棠拉住她的手,稳定她的情绪:“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心疼你,才会相信你,但我要的笑,可不是虚情假意,我要你天真无邪的笑,静默无声,却有着巨大的,足以能掀起波涛汹涌的淡笑。” “就好像,是你跟我家少奶奶在一起时,闲暇逗趣的那种,最后,有你们自己交流的时间。” 这样的教,玉棠几乎是要手把手的教宋婉仪了。 其实玉棠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宋婉仪。 那就是,胡四九根本不是为了报恩不动她,又带她走。 胡四九根本就是喜欢她,就是心里面有她,在乎她! 这是肯定的事情。 不然,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恶山匪,抓了她又不伤害她,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而且就算是胡四九真的记得宋婉仪对自己的恩情,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妙龄俊俏的女子,他胡四九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蛮荒之人,能不动心? 不可能的,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玉棠想到这里,却没有对宋婉仪说出事情真相。 因为她是害怕,她害怕宋婉仪就此心软。 女人,这是说不准的事情。 但是心软,可是足可以要了人姓命的事情。 “那,我们究竟会怎样逃走?”宋婉仪开始忧心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矛盾的很,一方面,想走,另一方面,却又不想去伤害了胡四九,结果便是为难:“我有点害怕。” 玉棠大概能去明白她的意思:“宋小姐,您是不是对胡四九有感情了?” 这就好像是戳破了少女的心事,然而这位宋家少女,却还是属于后知后觉的类型。 她迟钝而有些疑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这些日子以来,我被他强硬的绑上山,我恨也恨了,骂也骂了,甚至我还用刀子去刺伤他了,可是说句良心话,就他们这些人,这些本背负着许多命案的人,若是被人家这样伤害,一定会将得到多少,便加倍去奉还多少的,可是他不同。” 玉棠静静的听着宋婉仪倾诉:“他却没有伤害我,他这个人,脾气不好,我一跟他使性子,他会忍让我的,但是我若是伤害了自己,他就会发怒,会骂我,那声音很大,我觉得挺可怕的。” 玉棠冷静:“那后来呢?” 后来。 这真的是个好问题。 婉仪摇摇头,却恬静的笑了:“后来,他见到我真的害怕,就不再那样对我说话了,可是仔细的说来,想来,看来,他真的没有伤害过我。” 玉棠尖锐:“可是他作为一个土匪,将您劫走了,甚至您的父亲,都以为您死了,还将那巨假的尸体当成是您,给下葬了,现在,山下衿德城的人,都以为您死了。” 说到这里,宋婉仪低下了头,声音也跟着低下去:“是啊,所以我也恨,我想到这些,想到他剥夺了我自由的权利,想到他害的我父亲后半生凄凉,害的我父亲伤心落泪,我就很恨他,恨他不如去死!” 确实矛盾,甚至,是非常的矛盾。 玉棠不由得觉得婉仪可怜,可她已经找不到什么样的话,能真正的去安慰到她。 因为,这位宋家大小姐,跟这靖观山上的土匪头子,已然是关系匪浅了。 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起啊。她闷闷的想。 宋婉仪虽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喜欢这个胡四九的,但,她的话语已经出卖了她。 玉棠能做的,就是不要刺激她,这样才好真正的带她走。 第66章 六十五章:逃跑前夕 郎中来的时候,是过了午时的。 婉仪跟玉棠坐在一起,外头的男人也进屋子来监视,只是不见胡四九。 秋天了,山上的秋天,是越来越寒凉的。 “他人呢?为什么不见他。”宋婉仪冷淡淡的问道。 那男子是跟在胡四九身边的小兄弟,早就知道胡四九特别看重这位贵小姐,于是语言也恭敬些,笑笑:“我们老大啊,可是要给您个礼物呢!” 礼物。谁稀罕他的礼物。 宋婉仪暗暗的想。 玉棠看出来了宋婉仪的意思,赶紧偷偷的戳她胳膊一下,算是提醒。 好在宋婉仪也不笨,只装模作样的问了句话:“那他...他现在在哪呢。” 这句话问的不情不愿的,有些别扭。 可这句话在胡四九的小兄弟面前,便成了不好意思。 丁一还以为是自己猜测的对了,于是乐呵呵的道:“大哥现在在东山呢,估计要晚上才回来了!” “嫂子,您要是想大哥了,我带您去找大哥啊!” 轰隆隆,宋婉仪被这句“嫂子”吓得不轻,几乎是要窜起身来骂了。 “我呸!谁是个土匪的娘子?谁又是你的嫂子?!我有名有姓!我是衿德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宋氏女!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屋子啊你!滚!滚啊!” 说着,宋婉仪生气的开始轰丁一了。 丁一被宋婉仪忽然的生气搞得措手不及,甚至是有些觉得宋婉仪生气生的很奇怪。 可他还是被宋婉仪赶出去了。 宋婉仪啪的一声关上门,紧紧的。 屋子里只有那郎中和玉棠,以及自己了 丁一又不敢小看她,因为胡四九在乎。 她将门反锁上,又装作是没好气:“滚出去!我不是什么嫂子!我不是我不是!” 骂完,赶紧小步的走过来,走到那郎中的面前去:“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那郎中果然也不是什么真的郎中,正是陈府的一名下人,他恭敬的向宋小姐小心翼翼的道:“宋小姐,您先别急,听我说。” “现在少爷少奶奶已经将您还活着的消息传给了宋家,您父亲已然得知了,而今夜过了子时,您便跟着玉棠逃走,她知道路线,我们会在半山腰处等您,您放心好了,咱们这一次来的人多,又是他们这群山匪的措手不及,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郎中大爷这样讲,宋婉仪算是安下了心:“但愿,这一切计划都能顺利吧。” 她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我有事情,要大爷您帮我转达给玉芜。” 那郎中大爷道:“小姐但说无妨。” 宋婉仪皱了眉,仿佛是下了许多的心思:“我有一件事情,实在想说。” “那群山中匪贼,我知道他们是罪该万死的,可是毕竟...毕竟都是红尘中的薄命可怜人,我想让你告诉玉芜,若是我们下了山,他们追赶来,不管我们是否能有伤害甚至让他们送命的手段,都请留他们一条性命。” 玉棠动容,正欲开口,而婉仪却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要说了。” 婉仪低下头:“他对我好,我知道,怎样我都知道,可是我必须得走,因为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 那郎中大爷走后,宋婉仪静静的坐在床边,不知道是在忧心忡忡些什么。 玉棠是旁观者,她问话:“宋小姐,您是贵家小姐,父亲也算是衿德城中的名人了,您一时间迷路可以,但可千万不能走错了路。” “否则,仅仅是一步,也足够你粉身碎骨的。” 宋婉仪听到她说这些话,顿时心如刀割,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很苦恼,很矛盾,对那个人,又恨,又可怜。” “你不懂的,玉棠,我会心疼他,我真的真的会心疼他。” 宋婉仪有些痛苦:“你不知道,我刚刚被他劫持上山的时候,他对我很凶的,也没有说之前的事情,我那时候难过极了,想父亲,想家里,何况他又对我那样凶。” “我当时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说到这里,宋婉仪用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可是,事情却总不会是永远一成不变的。” “有天,他受了伤,身上脸上都是血,很吓人,我当时并没有被他禁足,甚至还能四处溜达,你看,这多可笑啊。” 玉棠瞅着面前这个富家的小姐,不知道为何,她也觉得感触良多。 “他那时候,身上受的伤很重,而且在山上,又一时间找不来郎中,他的那群兄弟啊,就想帮他治疗伤势。” 婉仪说着说着,却又伤感的笑了:“可是一群男子,如何知道治疗那样的伤口呢?” “我当时想着,虽然我十分的恨他,十分的想让他去死,十分的想让自己重新获得自由,可是,不能看着一条性命在我面前就这样死去,我不可以这样。” “于是,我走过去,我救了他,又一次的。” “从那之后,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我虽还未成亲,却也知道些男女之间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宋婉仪忽然哽咽了。 她默默的坐在一旁,眼泪大颗的无声流淌下来:“其实他真的挺好的,但是我也恨他,就是因为这两中复杂的情绪都混在了一起,所以,所以我真的是很难受。” 玉棠靠近送娃一的身边,尝试着去安慰她:“别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婉仪怀揣着心事,疲倦:“这样的话,我现在真的觉得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总之我们先逃出去,这才是对的。” 玉棠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坚定。 晚上时候,两人皆是将门打开,坐在石阶上看月亮,只觉得天气也冷了,这山上便更是觉得格外的冷情。 “对了。” 宋婉仪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玉棠,问道:“陈慕山对我家玉芜好吗?” 玉棠无奈的看着她,这已经是她几十次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第67章 六十六章:胡四九受伤了 玉棠指了指自己:“我可是少爷房里的,说起来,也算是中等的奴仆身份了,他为了少奶奶,都同意让我上山来接您了,您说我家少爷对你家玉芜小姐好不好?” 婉仪被她逗得笑:“也是,不过,我可不信你现在说的,等一会真下了山,我一定要找机会去看看虚实。” 玉棠也笑,却看向远方:“我家少爷,说起来,可是个定好的人了,相貌好,人品好,旁人说他留恋烟花,说他浪荡公子,可是我们这些跟随着他身边多年的人最清楚,他是个好人,心地善良。” 婉仪道:“可玉芜当初并不喜欢他,却是他强求的。” 玉棠温温:“是啊,可是男人不都这样吗?” 婉仪叹气:“我不知道什么男人,可若是我是玉芜,我也不会对一个强求与我的男人有好感,而且即便是有好感了,也一定会如同我现在这般,因恨跟好感同在,而难过不已。” 她们正这样聊着天,等待着之后的逃离。 可事情却又发生突然的转折。 这段时间以来,胡四九因为跟婉仪只见的矛盾,已经很少再见她,尤其是夜晚。 可这一次,胡四九身边的小兄弟却又要来接她。 这很奇怪。 婉仪防备的看着丁一:“你来做什么?” 丁一笑的有些讨好,但是又不敢再叫她嫂子,于是只好道:“我大哥让我来接您过去的。” “大半夜的接我做什么??!”宋婉仪有些害怕。 而玉棠却镇定的拉了拉她的手,轻轻的道:“去吧,他肯定是有事情找你,我们现在也反抗不了不是吗?那你就早些过去,也早些回来好了,我等着你,在这里。” 宋婉仪这才算是定下了心来,她想,玉棠算是聪明的人,既然是她觉得没问题的,那也就一定可以。 于是,逃离的事情,却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转变。 胡四九的房里,宋婉仪攥着拳头走进去,结果看见了坐在桌前,正在喝酒,却赤着上身的胡四九。 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就吓了一跳:“啊!” “你真是个登徒子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宋婉仪站在他的对面,猛然想回头就跑,结果门,却在这时候关上了。 她又怕胡四九会突然放下酒碗站起身来靠近她,于是赶紧转过身去,面对着胡四九,装作自己很有勇气的道:“说吧,你这次要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而胡四九这时候却放下酒碗,声音有些许的发虚:“过来。” 宋婉仪当然不依:“我过去做什么?我才不要过去呢!” 而胡四九这时候却站起身来,他是那样的高大,令宋婉仪此刻不由得有些忧心了:“你做什么?!你站起身来做什么?!喂!你别过来啊你!喂!” 胡四九是在向她走来的,然而胡四九,也是面色苍白的。 他每向前走一步,宋婉仪便是后退一步,直到,宋婉仪已经靠在了门边上,她再也忍不住了,有些恐惧:“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你,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侮辱与我,我就杀了你!” “不!我就直接现在一头碰死在这门上!” 啪的一声,轻轻的。 胡四九用手稳住了她的肩膀,高高的人低下头,轻声虚弱:“包扎,我的后背在流血。”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宋婉仪停止了挣扎。 她愣了。 胡四九,胡四九居然受伤了? 那她今晚的逃离,是不是算天赐的良机? 正这样想着,胡四九已经扯着她往屋子里头去了。 他背对着自己,而他那健硕的后背上,果真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了。 “这是...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伤口这么深?”宋婉仪惊愕:“像是野兽的抓痕,深刻的都要见到骨头了,你这究竟是怎么弄的?” 而且刚刚他当着自己的面,就那么坐着,还喝酒,面容都不改变一下的。 宋婉仪蹙眉,只觉得心如刀割:“你真的是活的很不像是个人。” 胡四九将桌上的包扎工具指给她看,意思是要宋婉仪来包扎。 他声音淡淡的:“像人?这世道这样,我命不好,遇上的父母双亲给了我身体,却不能养我如人一般活,只能是在这山上,像个野兽一样,就差茹毛饮血了。” 说着,宋婉仪手中拿着酒罐子的手都跟着抖了一下:“那你也应该是自己将自己照顾好,而不是每天都要流血!” 胡四九忽然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你以为照顾自己,很容易吗?你从小出身好,金尊玉贵,养到这么大,你知道什么。” “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是付出了许多代价了。” 宋婉仪听到这句话,忽然哭了:“那你更得好好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散了你这寨子,我带你下山,你去我家,我就说,我就跟我爹说,你是个猎人,在山上看到我,带我逃出来的...到时候,让我爹给你换个身份,你好好地...” “闭嘴!”胡四九不知道因为婉仪的哪一句话,被触怒到了。 宋婉仪被他吓了一跳,攥着酒罐子的手也一抖。 胡四九见到她这样,又是后悔,又是心疼:“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婉仪当然很委屈了:“我知道。” “但是你不应该吼我,我是好心。” 胡四九忍痛转过身来,他的两只手抓着宋婉仪的肩膀,声音有些抖:“婉仪,我们不一样,我知道我不应该将你就这样强行掳来山上,可是你不知道,你的音容,你的模样,这些年我从未有过片刻的遗忘,我只恨当初你走的那样匆忙,没能知道你的去向。我不求你原谅我对你做出的这些事情,因为我知道,这已经是不能去原谅的过错,但我依然要告诉你,我不能没有你。” 宋婉仪静静攥着酒罐子,白酒的醇香,就在鼻尖处萦绕。 她又忽然想到之后的逃跑。 是啊,她总还是要逃跑的。 只有这样,她才能回到她的世界里,回到她的家里啊。 只有这样,她才能去鲜活的感受这个红尘世间啊。 第68章 六十七章:心疼 望着胡四九那样牵挂的神情,宋婉仪平生有了第一次的酸涩。 她不知道,这种从心中涌现的情感究竟是不是爱,但她确定的,是她却是心疼胡四九。 这也就将事情都搞得很奇怪了。 譬如,她为什么会心疼一个杀人如麻,残忍毒辣的土匪山贼。 她凭什么? 这样的一个人,又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心疼呢? 想着想着,她更加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白酒罐子。 宋婉仪是在为难了。 有些冥冥之中的天意,是否真的就是注定了的? 她爱的,她恨得,她想的,她念的。 她放不下的,她想靠近的。 这一切的一切,令她在这样美好的年华中陷入忧愁。 “你在姓什么?”胡四九不解的问她。 宋婉仪被吓了一跳,她本身就是会心虚的,毕竟,今夜里,她可是要逃跑的。 “没什么。我不过是一时有些害怕。” 宋婉仪说着,蹙眉看向胡四九:“你后背,我帮你先处理一下好了。” 自然是好的,毕竟胡四九要命的在乎她。 而这时候,山下的衿德城中,陈家却是热闹的很。 作为宋婉仪的好姐妹,秋玉芜理当是坐不住的,她一定要跟陈慕山上山去。 这也就是他们两个之间分歧的所在了。 陈慕山不想让秋玉芜也跟着他一起去,本身,他就觉得,这就该是男儿的事情。 然而秋玉芜却不是这么想的。 在她心里,婉仪是很重要的人,不光是姐妹这么简单,这些年来,她与婉仪,早已亲如亲生姊妹一般,自己的姊妹涉陷,她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只去倚靠着男人? 这不可能的! 于是,她跟陈慕山算是发生了不小的激烈争执:“我说了,陈慕山,你不可以去限制我的自由!我是个人!我活生生的是个人!” 而陈慕山板着脸孔:“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你上山去的,你也知道,山上的那都是一群怎样的禽兽!” 秋玉芜脸上一红,却没心思去纠结禽不禽兽的问题,她只有些着急道:“可是我们上山去那么多人,你们手里又不是没有东西,怕什么?再说了,山上可还有玉棠跟婉仪两个姑娘呢!” 陈慕山只是冷淡:“那又怎么样,总之我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那种地方。” “陈慕山!”秋玉芜只觉得陈慕山此刻已经有些无礼了。 这根本,这根本就是毫无道理嘛! 而卞恒看着时辰,走进屋子来提醒:“少爷,少奶奶,时候可要到了。” 秋玉芜索性站起身来,眼眶都湿漉漉的带着泪水了:“总之我不可能不跟你去的,陈慕山,就算是我求求你了行吗?我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缺席,那人可是婉仪啊!那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陈慕山这时候见到她流眼泪,也有些着急的站起身来,温润的走到秋玉芜的面前去,似乎是讨好,声音柔和:“玉芜,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将你的宋小姐好好的带下山来,你要相信我。” 秋玉芜沉沉摇头:“不行,我不能就这样不去。” 陈慕山继续道:“何况到时候,宋家老爷也会去的,他们家,也带了青壮的人手,你就放心好了,宋小姐一定没事情的。” 秋玉芜望着陈慕山,眼神中有种寡淡的冷漠与接受现状:“所以说,你就是一定不会让我去的了,是这样吗?” 陈慕山顿了顿,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然而望着她的眼神却始终温和。 只是这样的温和,是带着很明显的原则:“是的,我不能让你去,因为这太危险了。” “那是我的朋友!那是我最好的姐妹!从小到大的情分!危险了又怎么样?我就算跟她一起死了!一起魂归荒野!又怎么样?!” 秋玉芜再也忍受不了,她愤怒的冲着陈慕山撒火,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陈慕山明显是在忍受她,但眉头已经带着愠怒,轻描淡写的拉起秋玉芜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轻轻的揉捏。 秋玉芜哪里想到陈慕山这时候会这样?她直接就想愤怒的挣脱。 可惜,她料错了,陈慕山压根不打算松开她的手。 甚至,是陈慕山狠狠的一扯,便将她直接拽进了自己的怀中。 “你!”秋玉芜又惊又怕:“你疯了!放开我啊!” 陈慕山自然不肯啊,而且,他是正在气头上的。 于是陈慕山直接冷冷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秋玉芜,轻飘飘的问话:“我说,如果这人是我,我被绑到山上去了,你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担心我吧?” “没准儿,还会高兴的,对吧?” “陈慕山,一码归一码!现在我们说的明明就是婉仪的事情!” “婉仪!你天天嘴里都是婉仪!你是否还记得你已经嫁给我了?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陈太太!不是什么秋玉芜?!” 陈慕山忽然的发怒,俊美的脸上都带着恶魔似的气息:“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每天想着你,我多想你也能想我在意你一样在意我!秋玉芜!难不成你真的是铁石心肠?可就算是一块石头,我焐了这么久,也应该被我焐热了吧?!” “你...你难道就没有爱过我吗?” 说到这里,陈慕山有些不敢置信:“我对你不好吗?” 秋玉芜挣脱开他的怀抱,步伐踉跄的站在一旁,忽然因他的话,而觉得有些许的苍凉感:“好?你要我如何去定义这个字?” “陈慕山,我现在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我没有爱过你。” 这一句话,在陈慕山听到之后,脸上瞬间惨白下来,仿佛是一点力量感都没有了。 他没有在说话,只是不断的抽气,仿佛是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而秋玉芜的话却还没有说完:“陈慕山,我确实是不爱你。但是,你对我好,我记得,我知道,我明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陈慕山,爱不是你想要,你就可以得到的,爱是自然的,是要靠本心的,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第69章 六十八章:让步 秋玉芜说到这里,想到了她最不愿意想到的事情:“嫁给你,我属实是不愿意的,但是我没有办法,陈慕山啊,我没有办法,当初我家也是面临着山匪的问题,你要我怎么办?所以当初我只能选择嫁给你,即便是我千万般的不愿意,没有用。” 说到这里,秋玉芜冷静而认命般的摇了摇头,静静地说:“陈慕山,没有用,所以你要的,你想的,你都得到了。” “我也确实好好想过的,只要你不招惹我,只要你能跟我好好的相处,我愿意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妻子,帮你纳妾,添房,真的,你想要的,自由的,省心的日子,我都可以给你,真的。” “但我求你了,就当是我求求你,你也给我一些自由吧。便是如同今夜这般,一方是我挚友,你要我如何就安安稳稳的坐在家里等消息呢?” “陈慕山啊,我做不到的,我真的无法这样!” 秋玉芜说着,她泪眼婆娑的看着陈慕山,很痛苦,很难过的哭了。 这是她多年坚强的瓦解,那些年,那些时刻里,秋玉芜该作为一个小女子恐惧的,哭泣的,她都没有哭。 但是在此刻,她哭了。 委屈,害怕,多年来装作坚强的那种疲倦。 她无法不在此刻脆弱的爆发。 而陈慕山,陈慕山是看不得她哭泣的。 于是他果然立刻站起身离,往秋玉芜那边凑近,赶紧用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爱与不爱了。 他只想着,自己不愿意看到她哭泣。 “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他不自然的道。 而眼泪是这样奇怪的东西,并不会因为什么而忽然的停止下来。 秋玉芜就后退了一步:“你别这样” 她无疑不是纠结的,她也没有办法不去纠结。 反反复复,秋玉芜只觉得时间会过得很快,于是她也只剩下一句话:“我要跟你一起去山上,我要跟你一起去接婉仪跟玉棠回来。” “陈慕山,我从未想过我会因为出入的事情求你,这当真是让我觉得屈辱了,但是,我求你,我真的求求你。” 秋玉芜重重的说着最后的几个字,眼神哀切而坚决。 于是,事情便僵在这里了。 一切都僵持在这里。 直到门外头的卞恒又在道:“少爷,少奶奶,时辰到了,咱们该走了。” 陈慕山默默的走到秋玉芜的身边,忽然紧紧的将她抱住,用了很大的力量一般。 然而,秋玉芜头顶的陈慕山的声音,却令她听到后觉得很灰暗:“你在家里,等我回来,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将玉棠和宋小姐完完整整的带下山来。” 陈慕山的话,说的很是坚决,但并不高亢。 他也不激动,就好像是在平平缓缓的叙述给玉芜听结果。 玉芜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再不可能跟他一同上山,虽彻底心情灰暗了下来,并挣脱他的怀抱:“陈慕山,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让我在往后的岁月中臣服于你,还是想让我彻底的断了除了你之外的念想?” “是不是,你想通过这样的举动告诉我,我秋玉芜,如今是嫁给你了,我秋玉芜,以后你不点头的事情,我就都统统的做不了?” “陈慕山,你能不这样吗?我会恨你的,真的。” 而陈慕山,此时此刻的陈慕山,他已然背过身去,不言语。 其实,他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言语了。 对于秋玉芜,他总是有些许自卑的,但他隐藏的都很好,所以秋玉芜才会一直只当做他是玩世不恭,而不是自卑。 陈慕山正这样想着,而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尖利的瓷杯破裂声响。 他听到声音,猛然的回过头去,结果就看见了是秋玉芜正捡起地上的茶杯,握在手里。 “你做什么?!”陈慕山在此刻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惊愕道,并赶快的走过去,试图跟秋玉芜夺取那枚瓷杯的锋利杯片。 然而秋玉芜自然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她是一点都不心疼的,直接就将那枚杯片搁在自个儿的脖颈上,十分的用力,甚至,都已经将自己脖颈上的肌肤划出血来:“你会心疼的是吗?” 她轻轻的问出来这样的话,甚至,神情中更多的是冷然的要挟:“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想让我这样做,你会难过是吗?” 陈慕山瞪着她,咬牙:“你不要伤害自己,我告诉你,没用的,在我这里,我说过不准的事情,就一定不可以!” 秋玉芜似乎是一定要跟他死磕到底了:“那如果我一定要如此呢?” “那如果,我一定要用伤害自己来威胁你呢?你要怎么选?我也告诉你,陈慕山,不过就是死了,我一条命罢了!何况你当初也是知道的,我可以为了气节去撞车,难道还怕此刻吗?” “人活着,什么都没有,失去自由,失去尊重,失去人格,失去个性,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陈慕山,我感觉,这些东西,我早晚会因为你而失去,那不如,我真的也不要再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陈慕山见到她这样,已经被她气得不行,然而他又害怕自己会真的害了她,于是,只好无奈的松口:“你先松开手里的东西!我们再来谈这件事情!” “没用的陈慕山!没用的!”秋玉芜的眼眶忽然被他气得又开始湿润:“时间已经到了!再不上山婉仪会遇到什么事情你敢保证吗?而你现在,到目前为止,却还在跟我周旋这件事情!没用的,陈慕山!” 此时此刻,屋子外头的卞恒也听出来事情不太好,他这时候就更加不敢去参与进来,于是只好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 “我如果就是不让你去呢。” 这是陈慕山最后的不死心。 秋玉芜寒冷着神情,似乎是在恨他:“那,你就会彻底失去我,我会死去,而就连死去,我也不会爱你,一点点都不会!” 陈慕山静静的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神情并不好:“你一定要去?” “是的,我一定要去。” 气氛就这样僵持下来。 然而秋玉芜始终望着他。 这样的眼神,他逃避不了。 陈慕山终于做出让步,在看到,秋玉芜脖颈处已经有鲜红血液流淌下来之后。 “好,我让你去。” 第70章 六十九章:苍凉 “但我有要求。”陈慕山道。 不过好在秋玉芜算是有心理准备的:“什么要求。” “到了山上,不准离开我身边半步,你必须紧紧地跟随我。” 这是陈慕山的要求,也是让秋玉芜愕然的一件事情。 她本来是以为,陈慕山会向她提出什么无礼的事情来,然而,却简简单单的,只是这样的一件事。 那么她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只是这样的事情。 所以秋玉芜果断点头了。 山上,宋婉仪帮胡四九处理好了背上的恐怖伤口,而胡四九却静静的拉着她的手,也不松开。 毕竟是大户人家教养长大的姑娘,自然是明理的,宋婉仪一边觉得有些恐惧,一边,又不想惹怒了他,于是声音淡淡的:“你放开我的手,我要去放东西。” 而胡四九,既然这次特别听话的放开了她。 可就在宋婉仪真的安下心来,去把手中的包扎东西都放到柜子上去时,腰身却忽然一紧。 说真的,是紧紧的被胡四九抱着,大有几分至死方休的意思。 她哪里经受的了这个?于是惊慌失措间,手中拿着的那些家伙都纷纷被她不小心的摔倒地上去了。 宋婉仪这一次是真的要命在挣脱他:“不行,胡四九,你疯了,你居然对我这样无理?” 胡四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酒水,他甚至将宋婉仪的肩膀直接掰过来,态度强硬:“我喜欢你,我碰你就是无理?我要你嫁给我的!” 好家伙!又是一场强买强卖!宋婉仪愣在原地,却忽然想到了山下已经嫁给陈慕山的秋玉芜。 那是她的好姐妹啊,可是女子,却最终也躲不过这一关。 而她呢,她似乎更加的凄惨一点,毕竟自己是个连成婚都没成过的姑娘家,却被山匪掳上山了,这种境遇之下,就算是她真的下了山了,又能怎样呢?是否还真的有人愿意娶她? 正这样苍凉的想着,那头胡四九却已经胆子大的凑近来亲了她一口在脸颊上。 宋婉仪当即愣在原地,脑海中只想到两个字:清白。 她本来是还算清白的,可是就在逃跑的前夕,她居然...她居然被土匪头子给亲了! 这...这是要她以后该如何做人? 正这样欲哭无泪的想着,那边的胡四九却换了招数。 他是越来越疯狂了,甚至已经不像是个男子,仿佛后背受了伤之后,他更加的野蛮了,像个真正的坏人。 宋婉仪被他拉着往里面的屋子去,她是极力的挣脱:“你做什么?胡四九我警告你!别对我不正经!我告诉你...” 然而她的话算是说不完了,胡四九看看她,眼神透着些温和,然而并不纯善,甚至邪恶,只是话里话外的,透露出来丝丝的宠溺:“我今天给你猎了只黑熊,等扒了皮毛,就给你做一件大氅,快冬天了,山上冷。” 宋婉仪因为这句话,而不得不去注意到他后背上的伤口。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更多的还是惊愕:“所以,你手上的原因,是因为你为了给我做大氅,而杀熊的时候,被熊伤到了?” 胡四九这时候却掐了掐她的脸颊:“怎么了,心里过意不去啊,那就亲亲我,你亲亲我,怎么着都成。” “包括我下山?”宋婉仪这时候忽然问出了这句不合实际的话语。 果不其然,胡四九顿时冷下了脸:“你说什么?” 宋婉仪知道不能再说下去,所以有些恐惧他,但心中十分不舒服。 “好了,天已经很晚了,我想回去休息了,玉棠还在等着我呢。” 说完话,宋婉仪很自然的就要走,她要离开这里,她也必须得离开这里 于是很多事情,便由着各种各样的因果发生了。 有的好,有的坏,有的巧合,有的疯狂。 但不管是那一种,折腾都是不少的。 就好像目前这样一样。 宋婉仪就是要走,然而胡四九却拦住她:“今天晚上别走了,就留下来,我的床榻给你睡。” “胡四九,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今天是真的很奇怪!”宋婉仪心中有些焦虑。 而胡四九,他笑的诡异:“你是在心虚吗?”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怕得很,她怕胡四九真的看透了她的心思。 而胡四九,是对她不依不饶的:“哦对了,那个郎中,我瞧着不顺眼,于是今天下山的时候,就给杀了。” 这样的一句话,惊愕的宋婉仪死死的盯着他,又恐惧,又结巴:“你...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你是杀了谁?!” 杀了谁,还能是杀了谁呢。 胡四九寒笑着,透着股阴狠,又雄壮高大的靠近宋婉仪,轻言细语:“自然是那个给玉棠看病的郎中,他居然暗中夹带消息,你说气不气人?我当时刚刚打猎回来,见着了,自然是血性未褪,一定一定要杀了的。” 宋婉仪只觉得自己都要不会呼吸了,她痛苦的很,那是一条人命,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谁有她清楚?! “你...你真的是好狠的心。” “那郎中又做错了什么?!”宋婉仪眼眶含着泪水,声音都开始哆嗦了。 “是,那郎中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帮人传话而已,而你呢,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宋婉仪?!你扪心自问,我这些日子动过你一根汗毛吗?我珍惜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宋婉仪听着胡四九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住的觉得寒冷,还有讽刺。 那种讽刺,令她想到了秋玉芜。 秋玉芜当初与陈慕山,是否也是如此的? 正这样想着,她断然开口,铁石心肠:“扪心自问?你居然要我扪心自问?胡四九!你不如就自己个儿好好的想想清楚!想想清楚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就因为喜欢,就因为想,于是将我好端端的从街上掳走?!我父亲可就是我这一个女儿啊!你都不想到这一层来的!” “将我掳上山来,你以为你不碰我,便是好心了?便就是善良了?我告诉你!胡四九,这恰恰是你的残忍,你让我的大好年华,陪你在深山中苍凉着!你要我倚靠与你,你将我囚禁,你现在又装作什么情深不寿?!你有多残忍,杀人如麻,害人家破人亡!你不知道吗?” 第71章 七十章:看着办 “你现在凭什么装作一副可怜样子?你凭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因此心软吗?不会的!我不会的胡四九!我恨你,今天我就是不讲这些话,我也恨你!我以后就是对着你笑!我也一样在心里恨你!永远永远都不会改变!我恨死你了!胡四九!你害的我失去了我所有的可能!” 宋婉仪说着,哭的更加厉害了。 而她此番的言论,句句都刺激的胡四九疯狂。 此刻的胡四九,已然不再冷静,他甚至已经起了杀心,狠狠的拽扯着宋婉仪往屋子里头走去。 宋婉仪却是宁死不屈的。 她看到里头屋子的桌子角,尖尖锐锐的,于是她想都不想,直接就一脑袋磕上去。 这一下,砰地一声,声音倒是个闷响,然而胡四九就在她身旁看着,他是眼睁睁看着宋婉仪装上去的。 要知道,那力道,是不小的。 “宋婉仪你疯了不是?!” 胡四九赶紧的将宋婉仪拉回来。 只见宋婉仪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来,不过好在,很幸运的没有死成。 又或者是宋婉仪太难过了,她又觉得额头疼,于是哭了出来:“你现在就是要欺负我了是吗?那之后,我便是不值钱了的,人人得而践踏折磨对吧?胡四九,我告诉你,我宋婉仪只要是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得逞!我恨你!胡四九我恨你!我真的真的恨死你了!” 胡四九就静静的听着宋婉仪发泄这些。 其实,宋婉仪跟玉棠的那些勾勾绕绕的他也是今日才得知的。 他今日本来是要出去一天的,只是为了给她猎只熊回来。 然而,山路上,他却见到了那个郎中,是来给玉棠治病的郎中。 只见那郎中见了他,就跟活见鬼了一样。 胡四九倒是知道自己脸上的疤痕,还有身份,确实是比较可怕的,但也不至于如他这一般的躲闪吧? 于是,他就那样带着好奇心的拦住了郎中。 只是也许是老天就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那郎中却先恐惧的跪下来了:“饶命啊大爷!饶命啊!我也是被人逼的!我没办法的啊!您饶了我,您别来追我杀我啊!” 那这样的话,说起来就有些奇怪了。 什么叫做饶命,什么又叫做被人逼的没办法?他不过是拦住了他,又何曾说过要杀了他的话? 一开始,胡四九也只不过是以为这人被他们的小兄弟给欺负了,正欲问清楚原因,然而紧接着,那郎中,却说出来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这个秘密,足够令他心寒。 就是他心尖上的那个人,居然是要跑的,还就是在今夜。 这郎中就是因为着秘密实在是太大了,压力如山,是在是忍不住,这时候有恰巧的遇见他,所以才会如此轻易的便将心中的心虚与恐惧泄露出来。 他也是不想的啊,可是,当他将这一切都说出来时候,他的死期也就是到了。 胡四九是毫不犹豫的就杀了他。 一则是因为愤怒,他愤怒宋婉仪对他的欺骗,愤怒一个自己放在心尖上宠溺的人,居然仗着自己的信任,想做出这样一番大事情来。 这简直就是在挑衅他。 于是他寒了心,发誓不会让她好过。 所以,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出。 胡四九狠狠的将宋婉仪推倒在地上,很用力的。 那样子,就好像是两个人在打仗。 而宋婉仪本身就已经因为撞了桌子,而头昏昏的,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反抗的能力了,于是躺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动作。 胡四九盯着她,好长一段时间都是不言不语的状态,于是他也开始想的很多起来。 心也软了,但这不代表可以原谅欺骗。 胡四九问她,宋婉仪,就在你想离开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也会难过? 他说:宋婉仪,我知道我也是对你不起的,但是我爱你,我心里有你,很有可能这一辈子,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宋婉仪躺在冰凉的地上,额头红肿,浑浑噩噩的冷冷:“那又怎么样?那又可以怎么样?我是个大户人家的出身,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你?便是一头真的碰死了,只要可以逃脱你的身边,我是怎样都可以的,死也不怕!” 这番话,说的倒也算是硬气的很了,但却丝毫没让胡四九生气。 胡四九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他聪明。 他最是懂得如何能让宋婉仪乖乖的听话的。 于是,他冷笑着说:“玉棠,她还在屋子里等着你呢吧?” 果不其然,果不其然。 宋婉仪是真的起身了。 但她实在是不舒服,于是很不适的坐在原地,眼睛中却带着恨意:“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该涉及到他人身上去!” 胡四九已然冷冷的:“涉及到他人?你别着急!我一定会好好地处置她!胆敢试图拐走你?她当真也是个不要命的了。” “胡四九!你不准这样做!”宋婉仪已经有些崩溃了:“玉棠不管是要做什么事情,那都是我的意思!若是我不愿意,她亦是上不来山的!我不求别的,但求你不要去伤害她!她是个无辜的人!” “她不应该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胡四九,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我会无法原谅我自己的,真的,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那么我呢!我呢!宋婉仪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的感受!还有我对你的心思!” “你就总是在说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自己!我!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站在你身边!你究竟能不能看看我啊!你究竟能不能感受一下我对你的这颗心啊!” 胡四九忽然的爆发,让宋婉仪吓了一跳。 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胡四九。 往常,那样的胡四九,都是冷冷,或者凶悍的,但对她,态度却总是温温和和,就算是不良善,也绝不会如此的吼她,甚至眼睛都要红了。 “宋婉仪,你不是在乎玉棠吗?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对你继续好下去了,我告诉你,玉棠,我会找人把她关起来,你对我什么样,我就会找人对她什么样。” “你自己,看着办。” 第72章 七十一章:恨 那绝对是令宋婉仪难过的一个夜晚。 不光是因为自己准备逃跑的计划,被胡四九发现了。 更多的还有因自己被人关在房子里,且玉棠也不知道踪影了。 她担心了很久,后来胡四九来到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宋婉仪在看着他的时候,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你来干什么。”宋婉仪疑惑的看着他,但更多的是有打量意思。 胡四九也不跟她藏着掖着,只是实话实说:“我来看看你,怎么,都住在我家里了,还不让我来瞧瞧你?” 宋婉仪只觉得可笑,他居然说自己是住在胡四九这里。 简直是要命了,她明明是被他掳来的! 但宋婉仪虽然心中还是很不开心,可面子上却也不能这样表达出来,因为毕竟,她还是担心玉棠的安危。 “你究竟把玉棠管在哪里了?胡四九,你能不能放了她?”宋婉仪试探的说道。 胡四九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讲话:“你要我放了她?放了她下山去吗?” 宋婉仪见他这样的态度,便知道多数是无望的,可她还是要去帮助玉棠试一试的,因为毕竟,玉棠是她的亲人啊。 “胡四九,你就没有亲近的人吗?如果是你亲近的人,你在乎的人这样被伤害,那你会愿意吗?” “我不相信你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疼。”宋婉仪这样说道。 可巧的是,偏偏胡四九就是这样的人,他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疼。 所以这样的宋婉仪,讲出话来,胡四九也只剩下了一些苍凉,甚至还有对过往生活的痛恨:“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贵小姐?你知道什么叫做饥寒交迫吗?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吗?你不过是个用钱养大的姑娘,你懂得什么?” “我胡四九,四五岁家破人亡,六岁跟着母亲讨生活,什么苦都受过,什么罪都遭了,继父给我这样的一道刀疤在脸上,我活着,却早就已经死了。” 胡四九说着,还指了指自己脸上那一刀醒目的刀疤。 宋婉仪看着他,觉得又心疼,又恐惧。 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她觉得胡四九是一个十分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虽然对自己很好,可是冲动的时候,也是真的很吓人。 她不喜欢这样的胡四九,可又觉得自己不得不去拯救他。 宋婉仪顿了顿,依然开口:“可是不管怎么说,当初我救了你,我们就已经是有了关联。” 说着,她低下头去:“虽然我不知道,也不敢想我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但是胡四九,我对你是有很好的想法的,你虽然凶悍,我也知道你经常做坏事,可是你在我这里,依然可以得到我全部的怜悯。” “我要你的怜悯做什么?!”胡四九被她突然激怒:“我要怜悯做什么?!我要什么你明明是知道的!” “是!是我知道!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你我出身不同,即便是可以在一起,你却也为非作歹!你伤害了多少衿德城里的姑娘?家人?!你将人家弄的家破人亡!我还跟你在一起?那是罪恶!罪恶你明白吗?!” 胡四九被她气得狠狠的攥过她的肩膀,用力的往自己身边拽:“我告诉你,罪恶?你说的那些罪恶什么都不算!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缺点事情对吧?我告诉你,就算我放了你!你也一样走不出这山!就算你走出了这山!你也只会见到这个世界上险恶的忍心!他们将都会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辱你欺你!你当这世上真的有救世主么!别傻了!别傻了!那都是假的!真正能为了你作出一切的是我!是我!是胡四九!” 宋婉仪是不会在这种时刻屈服,于是她红着眼眶:“不会的!不会!我的救世主,从来都不会是你!你不过是我人生中出现的一个意外!” “我一定会将你克服!我一定会!” 说着,她狠狠的一口咬在了胡四九攥着自己的手臂上,那架势,是真的很用力了。 胡四九暗自觉得疼痛,但依然忍耐着。 他是真的很恨,恨得不行,可是这样的宋婉仪,却又让他难过的不行,因为,她哭了。 这算什么?宋婉仪想着,忽然嚎啕大哭:“我恨你!我真的是恨死你了!这些天我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些逃跑的希望,可是你,可是你不动声色的就给我全部解决掉了!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我好恨你!” “胡四九,你这根本就不是在报恩!你是在伤害我啊!” 而胡四九则是一直静静的盯着她看,紧紧的将宋婉仪搂回自己的怀抱里去:“不管你怎么说,以后我不会让你离开,婉仪,你不知道,有些时候,外头的人,也是很可怕的,我好好对你,你别走了,行吗?” 宋婉仪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冷笑着哭的更惨了:“所以我才说啊,杀人如麻的土匪,怎么可能有良知呢!怎么可能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爱呢?!胡四九,你说说你这样,你究竟是想让我怎么做啊?!嗯?!” 胡四九始终都是静静地态度,他不知道是真的很伤心,还是压根就无视了宋婉仪的一切心情与想法。 可是再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没用了,就是如此。 她的希望,就这样消失在这个漆黑黑的夜晚,这样残酷的山上。 什么都不再剩下,甚至是生死未知的玉棠。 婉仪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的内心都要被撕碎了,好像是真的要找不到自己了。 “你到底还是想走,婉仪,你认命吧,我不会让你走的,真的,我说真的。” 胡四九的声音缓缓传过来,在她的头顶,她这时候还被胡四九紧紧的抱着呢,这个拥抱紧紧的,她甚至好像都听见了胡四九的心跳声音。 可是他讲出来的话就是这样令人绝望的。 真的很令人绝望。 宋婉仪通过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将胡四九的身体挣脱,脸上却不是愤怒的表情了。 第73章 七十二章:求 她只是用一种嘲讽的语调问他:“胡四九,你知道吗,曾经我心疼你,是真的想为你置出一个未来。” “我知道我是个女流之辈,可是我还有父亲,我的父亲在衿德城里也算是有些名望的。” “我想过的,只要我去求他,他一定能帮助你,你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可是我没想到,你就那样与我分别了,而那之后,你却自甘堕落,落草为寇,你知道吗?你失去的,不只是一个正经的机会,还有,是你失去了我,失去了我对你最初的感觉。” 胡四九一开始还没有真正的理解了宋婉仪的意思,他只是有些觉得不开心,不开心宋婉仪说的那番话。 于是,胡四九皱眉望着她:“你闭嘴。” “你就这么不愿意听实话吗?可是胡四九!我偏偏要说!我就是要让你听到,听到这些你不愿意听到的话!然后让你恨我,最好是你杀了我!这样被你放置在山上,我活的也是很痛苦的!” “有时候,我想我家人,我想念我的朋友姐妹!你是个没人疼爱的,你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思念!因为这样的你,本身就是残缺的!” 这句话刚说出口,宋婉仪就被胡四九扇了一巴掌。 甚至,她都愣了愣,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甚至难以置信:“你...你居然打我?!” 胡四九纯粹是被她刺激的动手的。 他在这一巴掌过后,自己都愣住了。 甚至,他更多的竟然是恐惧。 这些年来,他经历了太多的冷暖人情,受到过太多的伤害,可是那些伤害,只会在他的身上令他痛苦的感知出来,却不能让他真正的痛苦。 但是现在,却好像是他打碎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一样。 他是真的很难过。 “是你逼我的。” 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想了很久,咬着牙,忍着心中所有的心疼,故作着强硬的态度,将一切说出来。 他多么不想这样子。 但是没办法,命里这样,认不认,都是个悲剧了。 宋婉仪苍凉的望着他笑了:“你说,咱们这样,是不是真的很可悲?” “又或者说,我已经算是足够幸运的了,没有被你赏一个死?” “那如果那一天,你真的不开心我还活着,你会不会也杀了我?然后,将我随意的丢弃到山下去?” “我会有这样的一天,对吗?”宋婉仪紧紧的盯着他,眼神中又是嘲讽,又是心痛。 没用啊,这是命,这样的命运,这样的人,她都遇到了。 如今,她仿佛是能看到前路一样。 那样的前路,是个悲剧。 似乎连一点点的光明都注定看不到。 “你想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宋婉仪,我会让你好好地活着,好好的看着我,我也会养你,给你置办好看的裙子,首饰。” “但我不会像是你说的那样,对你不好,伤害你,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强迫于你,只要是你不愿意的,我不会逞强。” 这是胡四九的心里话,也是他一定一定要表达给宋婉仪的话。 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更加的复杂并且沉重了,但是事情还是事情,要一码归一码。 她恨他,这很正常,但他心中,始终不变的,都是她。 宋婉仪很明显是没有想到胡四九会这样讲话,她甚至愣了愣,最终又恢复冰冷的神情:“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成这样了,胡四九,我没有办法原谅你,这是一定的,但我也不欠你任何东西,是你,是你欠了我的,那样的人,一直都是你。” 说出这番话,宋婉仪就好像是将积攒在心中很久的话都讲出去一样。 但是人也早已疲惫,这样的深夜了,她走不了,山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状况。 一切一切,都是令人不愿意仔细回忆的。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将胡四九的情绪稳住了,因为这样,才可以令她真正的有可能救出玉棠。 宋婉仪已经不再奢望着自己可以得救的事情了。 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想让玉棠下山。 自己作为一个女子,已然是身陷囹圄,她不想再让另一个清白女子遭殃。 “如果我留下,我说真的,我真的留下来,你能不能就此放了玉棠,她真的无辜。”宋婉仪疲惫。 胡四九那头却还是不露实情:“不管怎么说,你不想动的人,我不会动,但我现在没办法相信你是否真的不会离开,所以,我也不会放了玉棠。” 宋婉仪早知道他会如此说辞,于是只简洁明了的道:“好,那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胡四九道。 宋婉仪叹了口气,郑重其事:“我希望玉棠即便是被你带走了,也能有一个人完完整整的活着,你知道,这样的世间,没有本钱的女子,是危险而可怜的,况且,她之所以只身上山,全是为了我。” “好。”胡四九这一次却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她。 也不知道是为了点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也累了,可能,是因为他看到了宋婉仪脸上的疲惫。 他心疼,心疼自己在乎的女子,这样的憔悴伤神。 胡四九也知道,他知道自己与宋婉仪之间的差距,可是,这一切却也是没办法的。 命运,从来不会任你选择,它永远都是去选择你的。 你说你要抗拒,你要选择自己的命运? 不可能的,别傻了。 “你会让她离开的是不是?”宋婉仪始终不死心:“我不管因为什么,总之我不要玉棠出一点事情,胡四九,我求求你,我不想因为自己在染上一条认命了,我求求你,否则,我真的也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这一段话,说的几近又要哭泣,她尽量的将一切都忍住,但还是有些难过:“我求求你。” 如今的如今,她也只能将这样的一句话了。 金银财帛,她现在也没有啊。 而且就算是有,胡四九也不见得会真的因此而动心。 他们的事情,已经是很复杂的了。 第74章 七十三章:被包围 已经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胡四九最终还是离开了宋婉仪的屋子,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他让门口看守的男子死守住宋婉仪,无论如何也不准备她离开屋子了。 胡四九带着一队兄弟浩浩荡荡的下山去了。 之前被自己杀了的郎中,因为恐惧,早在临死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一遍。 他竟然想不到,自己心中的这个贵小姐,竟然和衿德城的陈家少爷,以及跟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秋小姐有关系。 更加令他无法想到的,是这位秋小姐,竟然就是宋婉仪的好姐妹,甚至,还要来上山救她。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这世上的事情,真的很有意思了。 但胡四九嫉恶如仇,他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位神机妙算的秋小姐。 这一次,他便是要假装宋婉仪,带着兄弟们下山去包围那些试图来营救宋婉仪的人。 若是能活捉住个权贵者,那还能大大的捞一笔。 只是有些可惜,他跟宋婉仪只见,终究还是有了裂痕。 但现在也不能只顾及这些了,他真的不愿意放弃她,即便是宋婉仪如今已经对他恨意满满。 夜里山路本就难走的很,他们又不能去点燃火把照路,怕会引得山下那些人猜忌注意。 索性,连马都不骑了。 胡四九他们一路下山,终于看到了半山腰处果然站着一群人。 前头的,应当是一男一女了,他们倒是点着微弱的火把。 胡四九见状,绝不耽误时间,只冷静的传达命令:“去吧,分开去包围他们,等我号令,一举上前,全部拿下。记住了,这一次咱们劫的人家不同,想敲一笔大的,却千万不可以伤了他们太多。” 那些兄弟们也是有经验的,静悄悄的就围了过去。 可惜秋玉芜与陈慕山毕竟出身世家,哪能忽然就得知这些土匪的伎俩?他们还疑惑,这宋婉仪与玉棠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半天都没能下来山,秋玉芜正有些忧心忡忡。 不知道是过了过久,胡四九见到时机成熟,大声吼了一句:“抓人!” 陈慕山蹙眉,瞬间就听到耳畔响起了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音。 秋玉芜这时候也发现了,只是可惜啊,晚了。 晚了。 当秋玉芜走到陈慕山的身边时,陈慕山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了她身后的那一群家仆身边,然后斩钉截铁的立刻下决定:“快带着少奶奶走!快点下山去!” 就这样一句话,那群家仆们倒是也听话,真的要带着秋玉芜走。 其实,若是秋玉芜当时逃跑,还是有获得自由的一线生机的。 但她果断的又再次跑到陈慕山的身边,声音焦急:“我不走!这很明显是宋婉仪她们出事了,咱们今夜肯定是接不到她们了,要走,我们一起走!” 而陈慕山这时候冷静而成熟,他分析利弊,攥着秋玉芜的手道:“玉芜,你听话,你先走,我们两个根本是不可能一起走的,我们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做诱饵,你也看到了,那些山匪很明显就是来抓我们的,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阻拦这一切!另一个人才能逃跑!” “我读书的,可是书里没有说过,在危急关头,要抛弃伙伴。” 秋玉芜在这样的时刻,却依旧冷静的看着他回答。 而陈慕山注意到身边四周已经在逐渐接近他们的土匪,他等不了了,攥着玉芜的手拉近又松开:“玉芜,你听我的,我告诉你,你必须走,而且你要带着这群家仆下山去,我是陈家的大少爷,他们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最多是用我要挟家里拿钱赎人,再说我是一个男子,男子有什么可怕的?你是女子,又是我的妻子,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让我的妻子遭遇这种事情的。” “你快走!” “玉芜,你快走!” 陈慕山重复的赶她走,甚至推搡她,冲着她身后的家仆们:“卞恒,你们赶紧带着夫人下山去!快点!” “陈慕山!陈慕山你疯了不成!你会死的!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走啊你!” 秋玉芜疯狂的在不远处喊她,然而卞恒却拉起她就走。 他是真的听他少爷的话,就连他少爷的生死都不顾及了。 秋玉芜在此刻却忽然难过起来。 眼泪是忍不住的在往下落,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只是可能因为是在情急之下的缘故,她也无法去顾忌这件事情。 只是,心里很难过,难受的不行。 她就是不想跟陈慕山分开。 十分的不想。 好像这一次分开之后,他们就都会失去对方一样。 真是奇怪了。 明明这个人,他花心又风流,他邪气又坏透。 可自己为什么在这个能够摆脱他的时候,无法真正的放弃他呢? 为什么呢? 卞恒拉着她下山去,她一个劲的反抗:“你松开我!你疯了?敢碰我?!” 卞恒的脚步不曾停歇,话里却是不卑不亢的:“少奶奶,我也是听命与大少爷,行事自然更要听他的,他要我带着你下山,我就一定得将你成功的带下山去!” 她身后还有一大堆的家仆,家仆们都在劝说她:“是啊少奶奶,您就听听卞恒小哥的话吧,大少爷,一定可以吉人自有天象的!” 其实卞恒的话里,是带着火气的。 他不乐意了。 秋玉芜也听出来了。 可是她亦无法对他说些什么,一时间,也只能是陈慕山的事情:“我不能下山去,你自己下山,回到府中通传老爷这件事情,我要去找他。” 卞恒冷冷:“您便是上了山,又有什么用?您能救得了少爷吗?您只会将自己也搭进去!到了那时候,您能保证什么?是自身,又或是少爷不受到伤害?少奶奶,请恕我直言,您根本就什么都改变不了,那还不如跟我回府去,最起码,这是少爷愿意的事情,我是少爷的人,请恕我难以对您从命!” 这样黑漆漆的月亮,这样冷冷的夜晚,这样孤静而且令人绝望的半山之上。 第75章 七十四章:恕难从命 秋玉芜的声音也是冷冷的:“我说,我要回去!” “卞恒恕难从命!” 秋玉芜实在是挣脱她不得,只能是跟着他往下山的路走。 身后的仆人,见状更加是不敢出声音了。 卞恒小哥都生气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加不敢讲话了。 毕竟在府中,卞恒小哥也是能说的上几句话的,尤其还是老爷和少爷的跟前。 路,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走到了山下去。 秋玉芜见着那平稳而无人的道路,霎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转过身去,眼中含着泪水望着山上,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但更多的,还是她不能接受陈慕山,就是那个经常对自己言笑晏晏,揶揄逗弄的陈慕山,那个纨绔风流子弟,此时此刻,居然在山上。 居然,还是他放弃了自己生的可能,来许给她一个生存的余地。 这无疑不是令人觉得绝望的。 她想,自己甚至在来半山腰的前一段时间,还在跟他发生很严重的争执呢。 而且,这样的争执,更多的还掺杂了她对陈慕山的轻视。 她总觉得自己不喜欢陈慕山,总觉得陈慕山有一大堆的恶习,而且自从陈慕山用不正经的手段强娶了自己之后,她就更加的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他,连带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去看待他。 而这时候,仿佛是她一直对他存有偏见的缘故吧,她现在居然心中升腾起一丝的愧疚感。 这种愧疚感,夹杂着些许无法明说的复杂情绪,令秋玉芜一瞬间就陷入了愁思之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着卞恒他们回的府。 山上的情况也不算好。 陈慕山之前因为将自己身边全部跟随的亲信家仆都叫去护送秋玉芜下山了,而他自己,是活活被生擒到山上胡四九的寨子里去的。 胡四九眼神中透露着杀意,他之前明明见着了个女子的,那女子就好像是秋玉芜。 可此刻,是他们没能把秋玉芜一起抓获。 而且,他一想有别的男人上山来,就是为了救宋婉仪,他心里就十分的别扭着。 好像,是什么都想不到,只想到这个人,着实可恶,竟然要带走自己的意中人。 “为什么要上山来。”胡四九明知故问。 陈慕山却依旧吊儿郎当,云淡风轻:“我妻子的姐妹,在这山上,我不过是不想让她忧心忡忡,所以,特地来为她分忧的。” “姐妹,你是要娶了她?”胡四九果然误会了陈慕山的意思,甚至,他话语里都有些别扭的不自信,担忧因为担心,而不得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他是极度不自信的,虽然,自己现在,终于也逐渐的变得强大起来。 可是,那种在心中滋长多年的自卑,总是在他遇到美好的人和事情时出现。 就好像是一个魔咒一般,逼得他不得不凶狠,不得不冷漠,不得不去伤害他人。 “你问这样的话,难不成是你喜欢她?”陈慕山是一语道破了胡四九的心思。 胡四九见状,眯起眼睛,仔细的盯着陈慕山看,也不隐瞒:“是,我是喜欢她,而且,我是绝对不可能放了她的,谁来救她,我就杀谁。” 就是这样一句话,却引得陈慕山发笑了。 陈慕山挑眉,似乎是笑的都觉得难以置信:“谁来杀谁?那岂不是在说你要杀了我?” 胡四九皱眉看着陈慕山那样子,他似乎是不太相信的。 于是,他凶恶的道:“怎么,杀了你,你以为我是不敢不成?” 陈慕山却依然很轻松,甚至盯着他静静幽幽:“你自然敢,杀个人,这几年你毁掉的人家还少吗?” “可是你说你要杀了我,你是不会的。”陈慕山充满自信:“怎么可能杀了衿德最富庶人家的子弟呢。” “你想的,是拿着我的名号,狠狠的捞一笔大钱,如果你杀了我,只怕,我父亲会将你这山头火烧殆尽了吧?” “不过这情还真是动人啊,之前咱们遇见的时候,你可是听清了我的名号,就绕道走了的啊。” “现在,为了个女人,就成这样了?胡四九,你真的是变了。” 陈慕山说出这些话来,狠狠的刺激到了胡四九的内心。 恼羞成怒的胡四九甚至很觉得羞耻,一拍桌子,下令要他的那群兄弟们好好的“伺候伺候”陈慕山。 于是,那群兄弟,将陈慕山拖出去了。 这就不是好事。 皮鞭子沾凉水,一抽,两抽,都不带停的。 陈慕山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罪啊,自己又是被捆着的状态,于是也真的是十分的痛苦。 但是即便是这种时刻,他的身体已经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他却还是觉得庆幸。 还好,还好他的玉芜没有来。 还好,他的玉芜没有受到跟他一样的罪。 不然,是真的很难过了。 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好。 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来人。 正这样想着,他已经疼得睁不开眼睛。 而他最大的骨气,是他一声都不吭,硬是咬着牙撑着。 不为别的,就是不给山匪看到软肋。 况且秋玉芜现在顺利的话,应当已经随着卞恒回府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他的玉芜,就是她坚强的理由。 没有什么事情,没有什么人,可以令他放弃这些。 他活着,为了父亲,为了玉芜,也为了陈家的传承。 所以不管是要在胡四九这里经历多少残忍残酷的事情,他都要忍着,他都要承受着,为的,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也只有活下去,他才能让玉芜在这次事情过后,对他觉得歉意。 也只有歉意,或许真的能让玉芜对自己好一点。 “哥!这人好像不动弹了?不会是死了吧?”身旁,有小喽啰这样问话。 而过了一会,又有一名年长的男子蹲下身子,去看向陈慕山的情况。 那男子看了半天,又扯起陈慕山的头发,随后随便的松开手,陈慕山吃痛的闷哼一声。 “死个屁!活着呢!去打盆凉水来,浇他身上!” 第76章 七十五章:陪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陈慕山从小到大都没遇到的事情,如今在他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不被伤害,而受到了。 这样的遭遇,让他躺在地上,都觉得人生无常。 那伙贼人果真没有放过他。 甚至,在见到他这样的模样之后,还更加放肆了。 皮鞭子蘸着凉水狠狠地抽打着他,就好像真的跟他又多大的仇怨一样。 有时,人就是这样。 “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吗?不是很厉害吗?老子倒是要看看,这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求起饶来,是不是也跟个卑微的奴隶似的!” 卑微。 陈慕山思索这两个字,愈发的在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冷冷的讥讽笑意。 他长这么大,卑微的人,不是没见过。 就是这群山匪,他们想见到的,其实也不是陈慕山他自己的服软,而是,而是当一个有钱人家张扬肆意的大少爷,突然之间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破碎的除了他平日里穿的那些绫罗绸缎,锦衣华服,失去的还有美娇娘,他要像一个奴隶一样的冲着平日里他看都不回看的那些贫贱和真正卑微之人卑躬屈膝。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很令人觉得过瘾的。 当然,这些山匪,意识不到这一点,但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这就好像是代表了一部分人的共性,恶,贪,恨。 陈慕山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在跟他们折腾,反正总还是要活着的,家里,也不可能不管他,所以,他只要忍住了,使劲的忍耐,承担,并且等待,他就一定可以等到离开这深山的时间。 山下,陈家,此时此刻,陈老爷子简直是要疯了。 陈秉毅自从得知儿子为了秋玉芜几乎是把命都要给搭上了,就要家法处置秋玉芜。 还好是九叔一直在从中说些好话,外加着华易从中周旋,才使得老爷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想办法救陈慕山的身上。 不然,险些被仇恨完全充斥了他的意思。 而秋玉芜在华易的劝说下,回到了内院,内院里,那剩下的三个得知道玉棠还没回来,也早已经是急迫的不行,纷纷来找少奶奶哭了。 “少奶奶,您能跟我们说说吗?为什么玉棠还回不来?她不是今天就可以回来的吗?”婼瑛忍不住了,哭的一塌糊涂:“她那个人,最有意思了,虽然嘴毒,但心底是很善良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都是善良的人遭遇这些磨难?!” 素华红着眼眶,抱住她,眼神却望向秋玉芜,声音安宁又忧心忡忡:“少奶奶,您是从外头回来的,这时候少爷也没有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您可千万别把我们当做外人,您就跟我们说一句实话吧!这山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玉棠跟少爷都没能回来,老爷,老爷他还在前厅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就在这时候,却是琅嬿先反应了过来:“少爷,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琅嬿差点没被婼瑛打,婼瑛凶狠道:“什么叫做回不来了?!琅嬿你究竟会不会说话!少爷是个命好的人!怎么可能回不来!” 琅嬿被婼瑛骂了,心里觉得委屈,可又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辩白,最终,还是眼眶含泪,默默的站在一边了。 秋玉芜此时此刻心如刀割,她很迷乱,是真的觉得自己第一次这样无助,带着疲惫感,她叹了口气:“你们听我说,不必再吵架了。” 三个姑娘乖乖的看着她,眼神里都是期盼。 而她,却不得不去灰暗掉她们所有的期望:“玉棠,她没回来,少爷,被土匪们带走了。” 素华一愣,只觉得事情不妙:“这么会这样?不是都在计划里吗?怎么会这样?!” 望着秋玉芜,素华几乎是要真的受不了哭出来:“少爷说过的,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琅嬿则是站立不安的状态:“不会的,我不要少爷出事情,少爷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不行!我要上山去!我要去上山!” 说着,她竟然是真的掉头就走。 秋玉芜见状赶紧拦住她:“你去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上了山,你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再搭上一条性命罢了!” 而这时候,琅嬿却回过了头来,她面容姣好,却满是泪水,声音句句字字都是坚毅:“可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不该走!我才更加不能让少爷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山上!我不应当如此!” “于是在这样的状态里!我越是应该陪伴着他!越是应该与他在一处!我分担不来少爷的痛苦!我就应当让他知道!知道他不管要遭受多少的折磨!罪过!都有人一同陪着他承受!随着他面对!我不要他孤零零的!我不要他一个人绝望的感受那些痛苦!这是不对的!少奶奶!您还不知道少爷那个人吗?!他的心里,是最善良的!他真的是一个好人!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会这样好悠闲的生活吗?!是他!是他鼓励我们念书!教我们写字!给我们告诉道理!若不是他这些年来对我们四个的照顾,我们,我们更多可能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寻常女子!这一生,不管幸福还是不幸福,都会认了命的那种!” 这样的一番话,带着激动,带着悲痛,琅嬿在讲话的同时,身体都在颤抖。 这就是有些的喜欢,是根本藏不住的东西。 而这些话,也正是这些话,却在不知不觉中,撼动了秋玉芜。 一直以来,她自认为她是看惯了世态炎凉,人性丑恶的,也相信,自己的心,依然是成熟的。 她想,她也许一生也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什么类似牵挂的感觉了。 可是,事情又开始变得奇怪。 就好像是她之前,虽然在半山腰的手,陈慕山救了她,还要她赶紧走,这是在对她好。 他也知道,但是这样的好,最多是想让她自己还给他,而不是真的记在了她的心里。 第77章 六十六章:休书 但当她真正的听过了琅嬿的这一番热忱言论之后。 她的心思,似乎有些活络的改变了。 不是她想的,而是,就好像是读书时得到的道理启发。 她想,似乎自己真的做错了一些事情。 但这世道的事情就是这样,总是要错过,或者是做错了,才知道真意是什么。 只是此刻她现在这陈家的院子里,她也再也无法停在这里等待什么。 陈秉毅自然是早就找人去处理这件事情,陈慕山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承载了他许多的志愿,他自然是不准许他有事情的。 只是这千金万银,上山的路却依旧苦苦无得寻。 秋玉芜知道这一切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胡四九在向他们示威,因为他们曾经想把宋婉仪带走。 “少奶奶,我愿上山去,您之前不是收到了玉棠从山上给您找那郎中送下来的山上小路的路径吗?您给我吧!我上山去!” 琅嬿依旧执着的看着她。 秋玉芜静静默默的思索半天,才发觉琅嬿竟然也是个痴心的人。 只是,她已经犯错误将玉棠跟陈慕山搭进去了,她再也不可以将另外的人也搭进去。 这是她给陈慕山的一个交代。 于是,想了半天,秋玉芜才开口,声音定定:“你们好好在这里等着,我去上山。” 素华第一个阻拦:“不成的少奶奶!您怎么可以上山去呢?” 秋玉芜苦笑:“琅嬿说的一句话对啊,痛,也去陪着他,这才是对的,这才对得起他为豁出来的,不是吗?” 婼瑛站在一旁,面露难色:“少奶奶,您还是不要去了吧,我记得那山上很可怕,再说,是少爷让您回来的,您这时候如果再过去,我们...我们没办法跟少爷交代的啊。” 是啊,她们三个,要如何交代? 况且,老爷子也一定不同意的啊。 秋玉芜神色正经的看着她们三个:“我说,我一定要去呢?” “素华,婼瑛,琅嬿,我嫁到陈家这么久,跟你们少爷关系究竟如何,我想你们猜也可以猜得到。” “我与他,总是他付出的多一些,如今,更是要以己命来相护我,若是往常,我们之间并没有这些事情,那自然是继续冷淡下去,可现在,这件事情一出来,就是我欠了他的,我也理所应当去陪同他,总之,我实在没办法坐在家里等,等着他回来。” “我想,你们是女子,又也算是知书达理,你们,应当是可以懂得我的吧?” 当然,当然是可以明白她的,毕竟,这也少爷真正意义上的得到了少奶奶的回应。 可是,这让少奶奶出府,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素华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好的方法。 倒是婼瑛,开了口:“少奶奶,可是咱们内院子外头都有人看守的,老爷子刚刚有生了气,况且您身份特殊,老爷是绝对不会让你出去门子的啊。” 秋玉芜道:“是,可是现在真的顾不得了。” 话罢,她竟然直接走出去了。 陈秉毅正在前厅坐立不安的等待上山的下人传消息回来,结果听到门外的管家惊讶的喊了一声:“少奶奶。” 少奶奶,这名字听得陈秉毅只觉得心烦的不行。 他一开始就不愿意让儿子娶这个姑娘,可是偏偏儿子就是很喜欢她。 这怎么办?他的儿子,他清楚的很,自然是不会因这样点点小事情就放弃执着的。 陈慕山自小到大,想要的,就一定会通过手段得到。 他的儿子啊,他知道的很! 于是,陈秉毅想着那女子也算是书香世家的出身,如此娶了也应当的个娴静的,却不知道,这秋玉芜,真的是好大的本事。 进了门,既不相夫教子,亦不绵延子嗣,时不时地,还要跟陈慕山生个气。 想到这里,陈秉毅就更生气,他威严的让管家把秋玉芜叫进屋子里头来。 秋玉芜倒是不害怕陈秉毅,但还是恭敬的低着头走进来。 “父亲。”秋玉芜道。 “你别叫我父亲!老夫不配称作你的父亲!”陈秉毅怒目瞪着她:“老夫只是好奇,秋家是怎样的家教,将女儿教导成这样,挑唆着让慕山上山区会山匪,自己却下了山来!” 想到这里,陈秉毅就能是愤恨了。 秋玉芜却也不去解释什么,自是镇静的道:“父亲,我愿上山去,不为别的,只为去陪他。” 陈秉毅冷冷:“你去上山?你个女流之辈,上了山,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又当如何做?我们陈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再说了,你知道如何找到那伙子山匪的老巢吗?!” 陈秉毅气得不行:“一个女子,不好好安分守己照顾内院,反而还要生事!你简直是太不知体统了!” 陈秉毅说着说着,甚至一拍桌子:“给我回去内院反思己过!不准出门!” 秋玉芜冷静的道:“父亲,我知道上山的路。”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惹得陈秉毅去看她,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认识上山的路。”秋玉芜道。 陈秉毅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认识的?” 秋玉芜解释道:“那时,玉棠在上山传下来过消息,里头就仔仔细细的说了上山的路,父亲,我愿意上山去,不为别的,只是想跟他一起。” “求父亲成全。” 说着,秋玉芜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却也算是自然恭敬了。 陈秉毅不免有些要仔细的去观察秋玉芜了。 这样的女子,特立独行,真的好吗? 可她的话中,却也不像是在弄虚作假,似乎,是真的就这样想。 陈秉毅想着,话中却还是有些否定的意思:“我说过,你是女子,这时候出门,万一出了事情,我们陈家的脸面该怎么办?” “那不知道父亲想如何?”秋玉芜问。 陈秉毅盯着秋玉芜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出了诡计。 他道:“若是你愿意将休书签了,我自然同意你的想法。” 休书。秋玉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而那边陈秉毅却又道:“你放心,这封休书,不过是万一你出了事情的权益,你若是不愿意签,现在就回去内院子吧。” 秋玉芜想都没想:“我愿意。” 她担心的,从始至终都不是这场婚姻,她只是觉得陈慕山正在为自己受伤。 她心里过意不去。 第78章 七十七章:发现 签字休书的时候,秋玉芜几乎是没有一点点的迟疑。 她自己心中都觉得奇怪。 明明是不该这样做的啊?明明,她就应当好好的留在府中的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管不顾的,一定要上山去呢。 是她想到了陈慕山昔日对她的种种。 她从不相信陈慕山的话语。 她从初见的第一刻起,陈慕山对她的那种轻薄,已经被她深深的记住。 她从此似乎不管陈慕山那人对自己付出了多少,多么宠溺的恩爱,秋玉芜自己都理所当然的当成是他对所有女人的一贯手段。 更何况,她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爱。 陈慕山对她这种掠夺式的方式。 成婚成的手段强硬,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可是这样也着实让她伤透了心,由此,便不会在轻易的对他好。 可是陈慕山这次将自己推出去,自己留在山上拖延土匪,这件事情却也给了她很大的触动。 她一开始心中是麻木的,即便是回到了陈府,已然是如此。 但琅嬿的那一番话,那一番少女的热血,点燃了她。 她不是觉得琅嬿说得对,她是发现了自己内心缺失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 她也不知道,但她明白,那不是讨厌,不是落井下石,不是仇恨,不是看着陈慕山如此之后的幸灾乐祸。 她想让陈慕山回来,她不想让陈慕山在山上遭遇未知的伤害。 甚至,如果是可以让陈慕山回来,她都愿意自己去山上的。 还有就是,她秋玉芜,愿意去陪同陈慕山。 她愿意,这种心思里就更多了一些她不甚明白的东西。 那种东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只是想着,若是自己在山上,若是,自己在他的身边,是否这一切能有所改变?是否,这一切都能回到初始? 正这样想着,那休书的名字,已经写到了最后一笔。 陈秉毅拿过休书,让管家放好了。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冷着眼看她:“我带着人跟你一起上山去,你记着,上了山,找到路,带着我儿子出来,当然,若可以,这封休书,我自然会毁掉,可是若是你在山上出了什么问题,那这封休书,我机会让它成真,玉芜,你是知道的,我们是大家族,大家族,断断出不得风言风语。” 秋玉芜冷静的看着他:“我知道。”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秋玉芜自己走的这条路,已经将后路决断了。 但她不在乎,她现在是混乱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好离经叛道的都做一遍。 只有真正的经历了这些波折,似乎,有些事情才能真正觉悟。 上山的路,黑漆漆,带着冷冷的风,和人们心中的不安。 秋玉芜走在前头,下人给她高举着火把,这一路,她走的沉默而坚毅。 上山,凭着对之前对那封过去的信的记忆,她一路走,一路在想。 若是自己这一次见到了陈慕山,要对他说什么呢? 若是自己这一次上了山,见不到陈慕山,自己要怎么救他呢? 若自己,若自己这一次真的遭遇了不测,陈慕山那,又会怎么想她呢? 会为自己难过吗?他们成婚这样久了,她始终不曾对他有多一星半点的爱意。 他们总是吵架,总是冷眼旁观,总是讽刺对方,总是,总是一起令对方不开心。 想到这里,秋玉芜不知道怎么的,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快乐的感觉。 夜晚里,举着火把上山,冷风吹得厉害,这一路是真的走的泥泞而不顺利。 秋玉芜想,要是这时候,天亮了就好了。 但转眼又想,即便是天亮了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见不到陈慕山,还是,心中依然煎熬着。 这是不对的想法。 况且,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爱是什么?一见钟情又是什么?是否真的存在?是否,轻易就可以得到? 这些问题,都不是能得到答案的。 而她这样冷情冷性的人,也注定得不到这样的答案。 她只是质疑,质疑情,质疑爱,也质疑陈慕山这个人,过往里,不管陈慕山如何对他,她从不接受这些。 不接受这些来自丈夫的宠溺,不接受这些,来自陈慕山的善良。 可是书里也写过,鲜衣怒马少年郎,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她怎么就给忘了呢?她怎么就会忘记这些呢? 还是,她压根就没往这边细想想。 山上的路不好走,害的她漆黑黑的夜里也崴了脚,很疼,却始终前行。 秋玉芜眼眶忽然在这一刻有了些许的湿润。 因为她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那就是,如果是陈慕山,她可能都不会面对这样的情况。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觉得辛酸,这有史以来,她第一次的辛酸。 会不会,这也是陈慕山给她的感动呢? 毕竟,她知道,他那样的人,他是那样的人。 想到这里,眼泪落出来了。 跟随着的,还有她心中汹涌的感情。 这些感情,有爱的,又恨的,有平平淡淡不争抢的,还有默默的等待的。 就在这时候,她仿佛能看见陈慕山平时望着自己,那一副俊美,却又知足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爱是这样啊。 原来,这就是爱啊。 身边的下人,见着少奶奶落泪,以为少奶奶是害怕了,还想着要安慰,而秋玉芜却又道:“抓紧赶路。” 这一句话,仅仅是四个字,却已经是充满了坚毅的意思。 没什么别的,爱令人坚强,仅此而已,没有其他。 你想成为怎样的人,你想去爱谁,这本身,都是意义。 可是若你在平淡生活中,在家族的桎梏里,在婚姻的浩劫内,你反而会去忽略这最本质的东西。 而这种本质,也是人一生一世都应当去极力追逐的。 因为只有这一种东西,只有这样的物质,才能令你超脱与世俗之间,只有这样的一种物质,才能令你明白,山水人间,真正的明媚。 这本没什么,可是人更是如此,总在红尘繁华处,浑浑噩噩,一碗茶酒,一生便如此过去。 要是说可悲,又觉得不值得。 因为芸芸众生,乐在其所。 第79章 七十八章:再度上山 可是芸芸众生因此,真的就不会觉悟吗? 也不会的,总会有些人,能忽然明白这世间的道理。 了了分明,如如不动。 好像是忽然就懂了。 但是也会有一部分人,他们理解,但又超越。 他们前进,却又能明白生活的朴实与感动之处。 秋玉芜擦掉眼泪,脚腕正痛着,可她依旧要往前走。 再往前些,就是寨子了。 她自己去敲门。 那群匪徒果真闹到现在,还精神着。 况且,这可是见到了她自投罗网。 那群小喽啰赶紧去通知胡四九。 胡四九的人,带着她往寨子里去。 秋玉芜全程心中都没在怕的,她只是冷静的很,甚至,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任何状况。 她不是怕,只是她的心里,现在只有那三个人了。 对陈慕山,是有情。 对宋婉仪,是有义。 对玉棠,是恩德。玉棠对她的恩德。 所以,这三人,无论如何,必须要跟她一起离开。 只是胡四九有心琢磨她,要将她关起来。 秋玉芜道:“我知道,我这样深夜上山,也不过是在劫难逃罢了,我是愿意的,但只有一个渴望,胡四九,你也是人,我希望你能真的答应我。” 胡四九笑的可怕:“你不过是想知道陈慕山是死是活罢了,对吧?” 秋玉芜摇头,声音沉沉:“他要是死了,我跟他一起死,死又何惧?” 胡四九皱眉:“那你要干什么?” 秋玉芜声音静静的:“这一次来,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或者是他,不为别的,也要为为陈家的势力,和名声。” “所以,我要去陪着他。” “你如果真的要将我关起来,就请将我们关在一起。” 胡四九哈哈大笑:“一起?我凭什么?你们夫妻两个人作孽!凭什么要带走我身边女人?!” 秋玉芜不卑不亢:“你的女人?婉仪她从小长在贵家,锦绣鞋面上都未曾沾染过泥土的,你说她是你的,凭什么?难不成因为你现在的寨子?难不成因为你以为你有这样的威风凛凛?” “胡四九,你现在这样想不明白,是在等什么呢?” “胡四九,若是想得到一个女子的心爱,是要付出同等的物质的。” “这并不是说,你的强壮,你的略多,你的占有,你的霸道,就能让一个女子臣服于你。” “人生是这样的,往往你看不清的路,只是因为还存在着雾气,但时间若是到了,雾气也就散去了,到那时,你不懂的,不明白的,做错的,甚至是凶恶的,你就都能明白。” “道理,是道理,人情,却是人情。” 胡四九冷笑:“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宋婉仪?那我们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总之,当初是她救了我,现在,我也绝不会放过她,因为只有她,只有她!她当初给了我一些我要用尽一生去追逐的东西!” “而我,我这一辈子,也只能去相信她一个人了,只有她,在那样危机的关头救下了身受重伤的我,只有她,她让我人生中第一次得到了一些尊重,我感动的,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总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吗?那我现在,我现在就是有情!我有情!我对宋婉仪充满了情!我要娶她!风风光光,这一生,她即便是在山上,即便是她恨我恨得不行!我也一定会跟她成婚!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都得到满足!” “可是如果她不爱你,你得到了她,就是在伤害她。”秋玉芜冷静的分析,并看着胡四九意欲躲避的眼神。 “所以胡四九,这些事没有意义,你做出来,也只会让宋婉仪更加的难过。” 胡四九却因为这一句话开始疯狂起来:“你说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我是不知道的吗?!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一个男子爱一个女子!就是为了让这人属于自己!而不是什么得不到!我告诉你!我对宋婉仪是志在必得!如果你再敢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杀了你!” “来人!去把她给我关起来!” 这番话,这些命令,下的很突然,但是恶毒。 胡四九的人刚要把秋玉芜带走,而却又忽然叫停:“等等!” 胡四九的眼神里,都是恶毒:“这时候就这样走了,也是无趣的很啊。” 说着,他又招呼人来:“去,把这位陈家少奶奶跟陈家大少爷关在一起,哦对了,可别让陈家的大少爷好过啊。” 秋玉芜在这一句话中蹙眉,她知道,这事情已经是不好了。 然而果不其然,到了那件黑漆漆的囚牢之中,她见到了躺在角落里,闭着眼睛,微弱呼吸的陈慕山。 而他的身上,全都是伤。 这样的伤,流着血,鲜血淋漓,带着痛哭,秋玉芜见到后就忍不住的走过去,她甚至不敢去轻易的触碰陈慕山,他浑身都是血,这样的血,侵染在他的衣衫上,她甚至不能分析出他究竟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然而,她的眼泪再也忍受不住了,很小声的道:“你醒醒。” “陈慕山,我来了。” 来了,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陈慕山在听到秋玉芜声音之后,猛然睁开眼睛,虚弱憔悴的见到她,惊愕道:“快走!” 然而,怎么可能走得了。 走不了的,走不了了。 “你来做什么!我让你下山就是让你好好的回去府里待着!左右他们不会杀了我!你何苦来的!” “我担心你。”这一句话,带着颤抖,秋玉芜第一次这样,梨花带雨,心疼不已。 “我就是担心你,我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东西,你明白的,这太痛苦了不是?你明白的陈慕山,我不愿意的,更何况是你让给我的存在。” “我刚刚上山的时候想了很多,可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不去做这件事事情,即便是死了,我们两个在一起,即便是万分疼痛的折磨!我们两个人在一起!那么痛也是一样的,不减轻,却可以让我们共同坚强。” 第80章 七十九章:受伤 陈慕山眼眶里都带着血红色,他紧紧的盯着秋玉芜,却不知道心里究竟想些什么,只是难过的很,却最终用自己的力量,狠狠的将秋玉芜拽过自己怀中,紧紧的抱住:“傻子。” 这样的拥抱,第一次的得到了秋玉芜的认可,还有就是,回应。 秋玉芜抱着他,可是眼泪流的更加汹涌,更加不觉:“我不是傻子,你豁出去命保护我,你才是傻子,你遍体鳞伤,无怨无悔,你才是傻子!我做的,就只是将我早就该回应你的,在现在回应给你。” “陈慕山,我恨你的,我是真的恨你的,因为你当初的种种,所以我一叶障了目,我认定了你是那样的人!可是命运是命运,它现在又告诉我这些,让我有了觉悟,让我发现了你的另外一面,也让我明白了我的问题。那么陈慕山,我现在,我现在就没有办法这样放弃什么,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我是执着的,我是没有办法,苟延残喘的,所以我必须得来,必须得来到你的身边,我不管什么状况!我不管什么生死!我只要你身边有我,我只要你听得到我的回应,陈慕山,我们有些事情是无法选择的,但是有些事情,有些关于我们内心的东西,我们是可以选择的,而往往是这些东西,往往是这些东西,有着意义,有着绝对的主导。” “你们夫妻还挺恩爱的啊!嗯?!” 身后,已经有不少看戏的小匪徒,凶神恶煞的要使坏了。 秋玉芜被人拉走,她眼睁睁的看到那一鞭子一鞭子的,狠狠的被站着的男人,抽在陈慕山的身上。 这样的一刻里,她就是受不了。 “不准动他!你们给我滚开!滚开啊!” “我告诉你们!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要多少钱!多少金银!我们给!给!” 这话,开始说的不硬气了。秋玉芜心里此刻只想让他们都消失。 声嘶力竭,哭泣喊嚷:“不准碰他!不准碰他!” 陈慕山,他早就没有反抗的能力,昏了过去。 可是,那鞭子没有停下来。 丝毫停止的意思都没有。 秋玉芜很想挣脱身边两个男子的束缚,可是,她太弱小了,她这样的一个女子,即便是已经开始极力的法抗,却还是没有这样的能力。 “你们究竟要什么!你们究竟要什么!你们说啊!不准碰他!不准再去伤害他!” 声声嘶喊,如同泣血。 在最后一刻,秋玉芜终于挣脱了束缚,向陈慕山奔去了。 于是那最后一下子的鞭子,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其实这些人是不敢对她动手的。 因为胡四九之前说过,这位夫人,跟宋婉仪关系匪浅,绝对不可以碰,否则,宋婉仪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出问题。 而现在,秋玉芜紧紧的抱着昏迷不醒的陈慕山,她绝对不要再松开手了。 陈慕山浑身是新伤旧伤,血甚至都蹭到了她的身上。 那些人发现这些问题之后,也是不敢大意的,只是庆幸自己没多甩出去几鞭子,便赶紧将鞭子收起来,一大群人洋洋散散去找胡四九复命去了。 “醒醒!陈慕山你醒醒啊!” “你快点睁开眼睛!这个时候不可以睡过去的!不可以的!” 秋玉芜的声声呼唤,句句急切,然而陈慕山,他依旧没办法醒过来。 秋玉芜是急的不行,她甚至想到了很多事情。 若是陈慕山真的出了事,她也没法想以后了。 毕竟,总觉得这是一种亏欠。 然而他们都还这样的年轻。 哭,虽然知道眼泪没用意义。 绝望,虽然也知道,绝望也没有意义。 但是没有办法,这样漆黑的囚牢里,只有绝望,只剩下这些东西。 只有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发泄,能令人舒服一些。 这里太冷了,冷的,就好像是冬日的寒气都在这里一样。 秋玉芜是始终都叫不醒陈慕山的,她索性紧紧的将陈慕山抱住了,抱在怀里,使劲的,充满力量的。 她想,不管你什么时候醒过来,不管你身上有多少伤痕,我都在你的身边,我陪着你,我等着你,我抱着你,我想着你,我让你明白,这世上的痛苦,我在帮助你承担,我要你知道,世上的寒冷,我帮你分担。 这已经不是耽于情爱的小儿女了。 他们都共同在这场斑驳的纷争中得到成长。 这是不幸的,但同时,这也是幸运的,毕竟,他们得到了这么久时间以来的第一个贴近,感动的泪水,感人的话语。 他们明白了对方,明白了爱的意义,明白了什么叫做夫妻。 这是残忍的一种学习的方式,也是成长。 虽然,这接近黑暗的成长,并不能告诉他们,光亮在哪里。 于是等待,于是寂寞的等待,于是疼痛的面对,还有承受,就成了他们唯要做的事情。 都是这样啊,全都是这样啊,没有变化,无法变化! 等一个不知道何时会开启的可能,等一个,等一个能重新将爱说出来,表达出来的可能! 没有被爱过的人,会期盼,爱过的人,会明白!明白这一切!明白值不值得,在爱的面前,不值一提。 秋玉芜甚至淡淡的抱着陈慕山笑了:“你说,咱们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但是不只是你,我也没有,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的,真的,慕山,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的名字。慕山。” “这也是我头一次,这样主动的靠近你,因为,我的心说,它在后悔。” “眼泪流出来,是后悔,心中难过,是后悔,甚至是现在,在这漆黑黑的囚牢之中,我抱着你,也后悔。” “后悔当初,那么多花前月下,风花雪月,我们却偏生要冷眼的置气,冷漠,反而是要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问题,才发现,自己曾经做出多么离谱的事情。” “我是恨的,可是这人世间的感情,注定了恨中也会迸发出爱的,对不对?就如同我们现在一样,对不对呢?” 第81章 八十章:爱来了 这一夜,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去的。总之是煎熬了好久,秋玉芜甚至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那令她开始有了恐惧感。 这也是在感受到牵挂之后的绝望。 令人痛苦。 但是好在不久之后,陈慕山醒过来了。 周身都是疼痛的,而他惊奇的发现秋玉芜正在抱着他。 这是,疼痛中,缱绻的温柔。 似乎这事情已发生,就怎么样都只得了。 只是,现在的状况并不妙。 秋玉芜很急切的询问他:“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的。” 陈慕山脸色惨白,但还是要安慰她:“我没事,我很好。” 秋玉芜叹了口气:“这是胡四九故意的,他想折辱我们罢了,这个时候,咱们家里的人,应该已经开始跟他谈了,你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 “你怎么会忽然上山来。”陈慕山突然敏锐的发现这一切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的。 他奇怪的道:“父亲更加不会让你这样上山来,你是不是为了上山答应了什么事情?” 秋玉芜是不愿意瞒着他的,但是,她看着陈慕山现在满身的伤害,也不愿意再多些什么话语,就是害怕自己若是真的将自己答应陈秉毅签字休书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会担心。 这是不行的,如实你真的如此了,那么他这一身的伤,都会要了他的命的。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样做!秋玉芜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镇静的道:“好了,现在我们必须保持清醒,只要这样,咱们才能猜到这些土匪下一步要做什么。” “现在外头有华易跟九叔,应当是正在跟胡四九商议事情的,只是我昨夜被抓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胡四九的态度,他并不是十分的愿意放了婉仪,若是这样,便是你我还有玉棠,或许能先获救,而我们,也只能先自行获救之后,再想办法解救玉棠了。” “只是在此之前,我想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们都是。” 说着,秋玉芜眼眶有有些红了:“只是我没有想到过,我没有想到过,你会受这样严重的伤害。” “一直以来,我对你不好,我也知道的,可是你却最起码不会如此这般境地,是我不好,是我一次次的,是我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将你活生生带进来这样的地方。” “你恨不恨我。”秋玉芜问。 陈慕山却豁然的笑:“恨你?不是你一直恨我吗?我可不恨你,我对你,喜欢都来不及,何况你现在与我这样亲近,你不知道,便是要我此刻死去了,我也愿意了!” 恨,往往是一种心情,一种放不下,一种无奈的转述。 它本身就是广义的很的,然而到了现在,秋玉芜所有的,对陈慕山产生过得恨,都在此时已经转变成了爱。 只是,她依然不会轻易的将这个字说出口。 对于她而言,只是靠近,便已经能让两个人明白对方的心意。 对你不起,她知道。 “陈慕山,这一次若是我们出去了,就好好的生活吧。”秋玉芜忽然开始畅想未来,风轻云淡:“我曾经,一度是要逃离这些的,婚姻,家庭,我总觉得,我没有办法去爱,去感受这些,去信任谁,可是,到了今天,到了这个时候,你感动了我,我是心中无爱的人啊,你却给了我这样的启发,所以我变了。” “因为这样的改变,我也不愿意离开了。” “你知道吗?人是真的很奇怪。”她忽然笑着说。 “我们现在在这样的牢笼里,我们恐惧吗?也恐惧的,但两个人在一起,仿佛就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而恐惧,也不再是第一位的。更多的,是安宁。这里这么黑暗,这么安静,我们两个人靠在一起,也疼,也冷,却更多的是安宁。” “陈慕山,我变了,真的,我现在就只想让你能好好的,剩下的,其余的,都不再重要,逃跑,恨?过去,都烟消云散了,我现在就只想你好好的,然后,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去生活。” 陈慕山静静的听着秋玉芜说这些话。 他一开始是没有敢相信这是真的的。 但是却又随着秋玉芜一句句的说,他更多的是相信了。 这样的话,陈慕山做梦都想听到。 他不是幻想。 他以前总是觉得,自己曾经是伤害过她的,所以她才会对自己产生不信任啊,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啊,是因果啊。 但是,这一切,应当还是可以扭转的对不对啊? 只要,他一心一意的对秋玉芜好,用尽自己的真心,真情,真意。 只要,他纯粹如初的爱她,那么,就一定可以得到她对自己的回应。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份回应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但那不重要,因为,爱才重要。 他爱秋玉芜,爱到愿意为了秋玉芜,放弃她一切的底线。 而今天,他得到的,是秋玉芜的回应。 即便她不明说一切,但是她也已经表达了她内心全部的想法了。 是爱,是爱啊。 是在这些时光过去后,那些好的坏的,那些被消磨的残酷,殆尽之后的心生,是这一切都结束之后的,新的思想。 所以,在这样的气氛中,寒冷不再是问题,身上的鞭伤疼痛也不再是问题,这一切都已经得到了完整的转变。 甚至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新的心情。 爱创造的。 让地狱成为天堂,像是救赎般的靠近,陪伴,话语。 因爱,全然生气磅礴。 陈慕山看着她,满足的笑笑:“真好,咱们这样子,一点不像是当初了。” 秋玉芜想到当初,话语又回到现在的状态:“是当初,一切都想迷魂阵一样,让人误会的误会,让人发自内心的,也同样发自内心。” “这也算是我的一份成长了,毕竟,有些事情,是在改变的,我也是如此。” “也正是因为这些,所以,让你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崭新的我,也让我看到了这样一个始终如一的你,上苍对我们不薄的,慕山,咱们都换了样子,咱们之间,也开始变化了。” 第82章 八十一章:怕不怕 嘿,你信吗,你能相信吗?爱从复杂到简单,只用了这样的一瞬。 有时候,爱是一个眼神,爱是一瞬的牵挂。 可是,它从未变过的,就是它细水长流的本质。 人总是这样的奇怪,人总是这样的反复无常。 人,也总是这样的不能随意的放弃什么。 这些事情,总会在一些很细枝末节的时候重新出现。 你曾经看不顺眼的人,事情,道理,可在往后余生的某一刻突然又发现时,仿佛就又改变了。 说到底,是心的境地发生了转变。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第二天,依旧没有人来救他们,也不知道,外头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陈慕山就安慰秋玉芜:“你放心,九叔跟华易都是有准儿的人,他们这时候不来,也代表不了什么,不过是现在胡四九还不放人罢了,有九叔跟华易在,我们是不会有问题的。” 是,九叔跟华易,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他们不光是陈家的人,还是陈家厂子的管理者。 秋玉芜倒是不怕什么,也知道胡四九绝对不会轻易的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只是,她心中心疼的人是陈慕山。 陈慕山到了今天,浑身的伤,依旧没有人进来帮忙处理。 甚至,就好像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囚牢里,他们已经失去了山匪们大部分的注意。 就好像,是山匪们已经忘记了,这里头还关押着两个人。 可是这样的想法,在不久之后,被进门恶毒的山匪给粉碎了。 他们依旧如同昨天一样,拉走了秋玉芜,却让秋玉芜在不远处紧紧的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 皮鞭子,是狠狠的,粗粗的使劲儿抽打在陈慕山的身上。 很使劲。 那样子,就好像是真的要杀了他一样。 而这一次,陈慕山却是在清醒的状态之下,受到这些。 他自然痛苦不堪,而秋玉芜也是。 只是这一次,秋玉芜没有出声音。 她冷眼看着,隐忍的咬牙坚持。 不为了别的,也不是她真的不心疼。 她只是知道,沉默,可以带来尊严。 不光是她的尊严,也是陈慕山的尊严。 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陈慕山才经历的。 不然,经历这一切的,就很有可能是她了。 然而那也真的是很残忍的酷刑了吧。 那样的鞭子,都不带着停歇的打下去。 一下,又一下。 一直都这样。 怎么办,还能是怎么办? 唯有一下又一下的忍耐,痛苦,承受,面对着。 没有人愿意面对这一起的,何况是一对有情人,秋玉芜更加面对不了这些东西。 然而曾经读过的书,却使她不得不挺直了腰板,沉默以对。 她知道,骨气,姿态,对于陈慕山跟自己的重要性。 他们也都看重这些。 陈慕山始终咬着牙忍耐着一切,而那群山匪,就好像是接到命令一样的,是真的一刻都不停止的挥动手中的鞭子。 这样的一幕,秋玉芜看了都已经觉得残忍不已。 但是还要忍着,因为,只因为,没人是救世主。 也没人,过来说一句,停下来。 在这一刻,绝望,心疼,蔓延在她的思想里。 秋玉芜想到了这样的一个风华绝代的人,若不是遇到了自己,应该也不会遭遇这些吧?若不是遇到了自己,他这一生,都可以无比惬意潇洒,在红粉帐子中,畅意欢乐,哪里又会经历这一番痛苦折磨呢? 况且,他们如今面对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凶恶土匪,早就不是什么人了,如今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有些作用,所以才会只是用鞭子伤害。 可是如果有一天,甚至,就是下一刻,他们是去了意义呢?若是他们没有了价值,那又会被怎样处置?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可怕的,是人心性丑恶的东西,是那东西开始折磨人了。 有些事情,你不经历,往往不代表你会对这些事情全部了解。 那一下一下的,直到陈慕山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也没有停止。 秋玉芜看的只觉得喉头都开始腥甜,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住吗,毕竟,陈慕山这样的受罪,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陈家的人,跟胡四九怎么说的。”她开始沉痛的闭上眼睛,愤恨无比的问身旁压制住自己的土匪。 那帮土匪,自然不会将真实的事情告诉她,甚至还凶恶道:“少问这些问题!当心你的小命!” 这话说出来,秋玉芜只是不屑:“我告诉你,我上山来,就是不怕死的,我亦知道胡四九根本也不会让我死,甚至,还会让我走,可是,若是将我惹急了,我便死在山上,一条命罢了,何所畏惧!” “可若是真的这样了,你们还会有什么好日子吗?” “到了那时,即便是真的骗的陈家送了金银上山来,陈家见到自己人死了,你们以为还会放过你们不成?!” “衿德陈家,可以烧了你们的山,灭掉你们的命,而现在,只是想跟你们低调的合作。” “但你们一直这样欺人太甚,就要小心下场,跟代价!” 这些话一说出来,威胁便进入了他们每个小山匪的心中。 大家都开始想这件事,就连一开始挥鞭子的那个男子,也无心于此了。 怔在原处片刻之久,那人像是一个领头的人,率先就先将那鞭子收起来,没好气的走出了这囚牢之中,那身后的人都跟着,虽然,也不知道是都要去哪里,做什么。” 不过好在,这事情算是过去了。 秋玉芜没有了束缚在身边,终于可以走到陈慕山的身边去查看陈慕山的伤情。 只见他紧闭着眼睛,喘息声不稳:“玉芜。” 秋玉芜赶紧拉起他的手:“我在这里,他们已经走了,我在的,你说!” 陈慕山却道:“怕不怕?” 秋玉芜只觉得眼泪又要落下了:“不怕,我怕什么。” 陈慕山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量,抬起眼皮来,勉强的笑笑安慰她:“是啊,所以你最坚强了,别怕,我在这里,谁也不能去动你...” 秋玉芜这才明白陈慕山那为什么之前问她怕不怕。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这人,真是的,总也不为了自己想,却只想着她。 第83章 八十二章:爱是什么 只是秋玉芜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她又觉得似乎有些晚了。 但愿,不是最晚,但愿,这一切还嫩很快挽回来。 那群土匪十分的奇怪,伤害他们,但又不轻言说些什么,亦不糟践他们,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让秋玉芜笃定了,这群土匪根本不会去轻易的伤害他们。 他们,是不敢的,因为,陈家的势力,还有就是,九叔跟华易,一定已经来了。 这一日,送了清粥小菜,秋玉芜喂陈慕山吃。 陈慕山却是乐在其中的。 真是的,明明已经这样了,明明已经是遍体鳞伤的样子,可是却还是云淡风轻,清风朗月似的。 秋玉芜就纳了闷了:“你还笑得出来?一身的伤,难道不疼吗?” 不疼?当然是疼的,怎么可能会不疼。 而且,陈慕山的故作轻松,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他不想让秋玉芜担心自己。 要知道,他现在身上的伤口,都在跳着疼,都在如同火烧一般了,估计再过不久,就要有些炎症出现了。 只是又觉得有些可惜。 一个是因为秋玉芜的方式,她对自己这样的温柔,她对自己这样的好,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娶她过门的头一遭啊。 他自然是诊视的不得了,为了这些,甚至来疼痛都可以抛诸脑后。 只因为秋玉芜对自己突然的主动,甚至已经让他联想到了将来的事情。 是的,是之后,他们的一辈子。 他们的白头。 老人家嘴里常说的白头到老,白头到老,可若是不心甘情愿,又如何可以白头到老? 他们现在,应当是情愿的了吧? “玉芜,谢谢你在我身边。”陈慕山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正经,眼神深邃,如同深渊一般,甚至,神情的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受过伤。 只是脸上的憔悴,暴露出来。 秋玉芜回话:“不必谢我,我们是夫妻,如今共患难,也是应当的。” “陈慕山,不管之后还有如何的祸事,你一定要撑住了,因为我绝对不会放弃你,我来这里陪着你,就是为了之后能跟你一起走,不管之后还有什么事情,就让我们夫妻两个一起来面对好了。” 听到秋玉芜这样说,陈慕山心中情感也在升腾了。 但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能让秋玉芜离开。 因为,他现在遭受的,他不想有朝一日,有这样的可能,被秋玉芜承受。 那就太糟糕了,他爱她,爱的为了她丝都可以,但是她不能忍受的,是秋玉芜为了她去死。 有些人,只是当初见她一瞬,便已经可以想到往后时光的一切了。 而秋玉芜对他陈慕山而言,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无法看着秋玉芜受伤的。 无论如何,无论他有多么的舍不得,他都会只要秋玉芜一个人好好的。 只要秋玉芜好好的,那么之后他就算是遭受再多的罪,痛苦,皮肉之伤,那夜都是值得的。 只要,他的心中挚爱好过。 哪怕这一生,他们只剩下了遗憾,和再见。 哪怕,他是真的也很舍不得秋玉芜。 可是不可以,他们终究即将会错过。 陈慕山沉默了半天:“玉芜,我有事情跟你说。” 每当玉芜听到这样的话,便知道这接下来的事情,不会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的。 首先,秋玉芜是一定不会同意他所说的那些“建议”。 但是,她还是会听清楚陈慕山的意思。 因为她必须得了解陈慕山的企图。 果不其然陈慕山说:“玉芜,我知道你来,就是因为你开始在乎我了。” “但是光有在乎不行,我是一个男人,我必须得保证你的安全,只有这样,我才能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你一个作为一个妻子的交代。” “你听我的,走。” “我知道你能来,就一定能走,凭借你的聪明,凭借胡四九对我们陈家的忌惮,你也一定一定走得了。” “所以,玉芜,走吧,走吧,别管我,等我回家。” 他说的那样笃定,那样的冷静,甚至让秋玉芜都觉得意外:“陈慕山,你在说什么?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再次离开你的!你知道的!我也跟你说过!我!我秋玉芜要跟你一起走下去!不光是一起走出这大山,还要跟你一起回家去!” “我要你知道,我来到你的身边,我带来的意义,我不是要你一个人在这工单寒冷的地方独自煎熬!我是来陪同你!我是来跟随你一同!” 秋玉芜又忽然想到,陈慕山可能是心疼自己了,于是道:“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出事情,你是不像我被人说,更是不愿意让我受伤害。” “我知道的,真的陈慕山!你说的,你没说的,你顾虑的,我都知道,我很聪明的不是吗?” “可是我也是不害怕这些的!我告诉你,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东西,是你的放弃,是我的离开。” “而我不会这样做,你却要开始放弃了吗?” 陈慕山听着,他感受到秋玉芜已经有些生气了。 但是他也是没有办法:“玉芜,我不是放弃,我是不想你跟我一样,受伤,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真的会疯魔的。” “你知道,我混账起来什么样子,玉芜,我想你回家去,我真的想你赶快回去!只有你回去了,我才可以...” 秋玉芜有些生气:“只有我回去了?只有我回去了,你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受伤是吗?!陈慕山!是这样子吗请问?!”? “可是如果这样,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我在你身边又有什么意义?!爱呢?爱它本身又有什么意义?!” “不是这样的!”秋玉芜逐渐的急切:“爱是承担,但爱不是自己承担,不是自己默默的忍受!爱是两个人走到一起,爱是这两个人并肩作战!共同付出!等待!得到!收获!” 说到这里,秋玉芜忽然有些不自信:“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也不一定都对,因为我曾经就是个没有爱的人!可是到现在为止,我感受到的,我领悟到的,是这样的!是这些物质!这些东西!陈慕山,你明明是知道的,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要装傻?就为了让我能平安?那么这样的平安!我不要也是可以的!” 第84章 八十三章:谈话 这一夜里陈慕山忽然开始陷入了昏睡的状态里。 当秋玉芜发现之后,赶紧去摸陈慕山的额头。 果不其然,他是发烧了。 浑身都是滚烫的,秋玉芜见状蹙眉,冲着外头看守着她们的人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外头的人十分不耐烦的走过来:“喊什么喊!” 秋玉芜道:“我是衿德绸缎大户陈家的人,我旁边这个是我丈夫,也是陈家的少爷!他现在发了高热!若是我猜测的没错,陈家现在应该已经派了人上山来和谈了,在这个时候,陈家大少爷出了事情总也是不好的吧?” 外头那人越听越觉得自己听不明白,于是又道:“那你想怎么办?” 秋玉芜直接道:“我要你赶紧找郎中来!顺便告诉胡四九,赶紧将我们放了!不然等我跟我丈夫真的出了事情,我看你们究竟要如何交代!” 这事情,确实是很严重的,毕竟,这中间的事情,十分难说。 若真的是陈慕山出了事,那他们这些看守的人也是难以说些什么脱罪的。 于是,那伙人倒是听话乖觉的去找胡四九了。 秋玉芜想,胡四九当初之所以把他们关进来,也就是为了消消他们的气焰,那么现在,更是达到了目的,他还不见得真的就要将他们给弄死,因为毕竟,这中间的事情,是种种都很难说的。 胡四九的人来得极其快,这也证明了秋玉芜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根本就是害怕自己跟陈慕山会死。 从地牢里出去,胡四九甚至还给安排了间屋子,只是这屋子外头依旧是很多人看守,这也令秋玉芜觉得奇怪。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当晚,胡四九亲自约谈秋玉芜。 那时陈慕山已经醒过来了,他将秋玉芜拽到自己的身后去,眼神防备带着杀意腾腾:“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不要动我太太,她什么都不知道。” 胡四九见状却哈哈大笑:“你莫不是以为我还对你夫人感兴趣?!放心好了,你们是交了钱的贵客,过一段日子,我自然是会恭恭敬敬的将你们送下山区的,只不过这段日子里,我需要你们留在山上。” 这话说的十分奇怪,就好像他们留在山上,能做些什么,又或者是在等待些什么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就好像是秋玉芜之前思索过的那样,胡四九八成是想削减他们的好处,只是想让他们多多的吃些苦头罢了。 见到胡四九要求单独面见自己的要求如此坚决,那么她也不愿意就这样失去这个有可能的机会,万一她能因此见到婉仪呢? “我去。” 秋玉芜从陈慕山身后探出来。 陈慕山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皱眉:“不准去。” 秋玉芜眼神安定的看着他:“所以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我一定早早的回来。” 陈慕山依然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这样。” 秋玉芜却忽然的拉住陈慕山的手,声音都透着纯良的宁静:“所以,我请你一定一定的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而我,也一定会好好的回来,你知道的,我并不是愚笨,我亦知道要保全自己,但这一次,我真的要去,我想你不要再阻止我。” 陈慕山顿了顿,他是真的不愿意让自己心尖儿上的人出事情,尤其是这种生死不分的事情。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秋玉芜是真的要去,甚至对自己讲话都有些恳求的意思,他因此又开始觉得心软。 “那,你去吧,可是要早早的回来,我等着你呢。” 这是陈慕山最终的妥协,最终,还是说了这句话。 而秋玉芜也真的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早早的回来。” 说完,便要跟着胡四九离开。 胡四九这一路上,却都没有怎么跟秋玉芜说话了。 秋玉芜仔细的看着这条路,他们竟然不是在往直前胡四九的屋子走。 “你到底要带着我去哪里?”秋玉芜在一间屋子前面停下脚步,她是真的有些忍不住内心的疑惑:“我不明白,你将我们关起来,不杀我们,不放我们,收了钱,到现在,我只觉得你是个奇怪的土匪了。” 胡四九站在前面,却忽然回过头来,冲着秋玉芜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陈太太,你有多爱你丈夫呢?” 这问题一问出口,倒是把秋玉芜给问的有些愣神:“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叫我出来难道就是问我这些问题的?” “自然不是。”胡四九又道。 秋玉芜眼神打量着四周,这就像是一个小院子。 “胡四九,亮出你的底牌吧,将我叫出来,总不可能是跟我站在太阳底下闲聊的。” “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又或者,你还想要多少钱财?才能放了我们?!”秋玉芜直截了当的说道。 胡四九却冷冷摇头:“钱财?你们陈家前几日可是给了我们不老少的,足够这两三年之内不用做事情了,所以,我还不缺。” 他说着,却从口袋里头掏出一个璎珞扣子。 那枚扣子,扔在了秋玉芜的脚边,秋玉芜狐疑的捡起来,却大惊失色:“这是...” 胡四九平平淡淡的:“没错,看样子你也认出来了,就是婉仪的东西。” 秋玉芜一见到这样的场景,就受不了了,她使劲的捏着那枚扣子,冲到胡四九面前,一巴掌就扇过去了:“说!宋婉仪她现在在哪里!说话!” 只是这样的冲动问话,自然也是问不出来结果的。 胡四九更多的是忍住了蓬勃的怒气,然后隐忍的去看向秋玉芜:“我告诉你,这要是换做旁人,打我这一巴掌,足够我活活剐了她的!” 秋玉芜听到胡四九这样讲话,将这几日所有的怨气都撒出来了:“好啊你!你有胆子就动我试试看!” 是啊,有胆子,那得是有胆子! 胡四九是真的对秋玉芜起了杀心,但是这杀心却又让他无意识的想起了另两个人。 第85章 八十四章:疯子 一个是宋婉仪,另一个,就是陈慕山。 宋婉仪自然是不用说的,她跟秋玉芜是多好的朋友?若是自己真的这样冲的行事了,那么她还不得被自己气死? 而陈家更是了,自己收了陈家那样多的钱财,若是在这个时候,杀了陈家的少奶奶?那还不得逼的陈家直接火烧靖观山? 陈家不一定,可陈慕山那个爱妻如命的疯子是真的有可能! 所以,无论怎么说,他这一手,是万万的下不去的。 而且如果真的下去了,那么他失去的,就更多的是钱财和好心情了。 可自己受了她这样的一巴掌,难不成就得忍下了?!他可是个土匪! 可不,他确实忍住了。 甚至,还要继续和秋玉芜说这一次,他与她讲话的缘由。 “我快成亲了。” 这是胡四九跟秋玉芜说的第一句话,甚至这句话说出来,都是带着些许开心意思的。 只是这话秋玉芜听着,却感觉不是很妙,她十分敏锐的问道:“你要成婚了?你要跟谁成婚?!” “自然是你的好姐妹了。”胡四九继续道,不以为然。 其实这件事情秋玉芜自己也猜测到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若是真的生米煮成熟饭,那么宋婉仪也就是真的逃跑不了了。毕竟,即便是她那时候下了山,也已经是土匪的人,日后,又要以什么身份生活呢? 这都是问题。 秋玉芜只觉得身上发凉:“你要跟宋婉仪成婚?为什么?” 胡四九笑:“自然是因为老子喜欢她!” 秋玉芜摇头,缓慢的质疑:“不,你要钱吧?是这样吗?可以的!你要多少钱她家里都出得起!可是你不能这样糟践好人家的姑娘!” 正这样说着,她就被胡四九一只手给掐住了脖子,很用力的。 秋玉芜死死的盯着胡四九,只见胡四九眼神都带着凶恶:“你说什么?糟践?!要钱?!” “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老子要的,是她这个人!多少钱都不可能让我放弃!明白吗??!” “钱财?”胡四九带着兴趣玩味的念叨这两个字,顺便将秋玉芜松开,秋玉芜跌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听到头顶传来胡四九的声音:“是不是有钱人家长大的孩子,都以为钱就可以带来一切?!” 这句话,却让秋玉芜认真的思索了。 她后来问:“你找我来,究竟是所谓何事?” 是啊,这才是今天的主要。 胡四九又亲自将她搀扶起来,笑着:“我要与婉仪成婚,她身边总是不能连个姑娘都没有的,你又是她的姐妹,我要你好好的陪着她,让她开心,成婚那一日,你跟你丈夫,来做我们的证婚人。” 秋玉芜听到这里,就嘲讽的笑:“证婚人?一个土匪成婚,还需要证婚人?” 胡司机咬牙,恶气满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秋玉芜见状,反而面露轻松,开始挑拨:“我可不会看不起你,你可是有着天大的能耐!抢人,换尸体下山,让婉仪假死成真,胡四九你有这样的手段,真是不做匪贼有些太可惜了点!” 话说到这里,句句字字的都是在挑战胡四九的耐心。可是他为了宋婉仪,却还是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秋玉芜大胆的看着他:“我说什么?那我就告诉你!胡四九,你娶了婉仪,就以为能带给她幸福吗?别这么蠢成吗?!你一个山匪,掳走姑娘就说掳走姑娘得了!难不成还偏要装作痴情不悔的样子吗?” 胡四九有些生气:“是真的喜欢她!我非常的喜欢她!我敢保证,只要她嫁给我,我会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你们这些恪守成规的贵家太太,不就是一辈子都要生活在那深宅大院里头吗?抬头低头都是规矩,要卑微,谦逊!可是这又算什么人生?若是婉仪她做了我的女人,我一定会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喜欢什么!就得到什么!” 这一番话,算得上是慷慨激昂的了。 只是秋玉芜听到后,脸上那一抹冷笑和嘲讽的意思更加强烈了:“喜欢什么,就得到什么?” 她这是在质疑,而胡四九也看着她:“对!怎么了?!” “好一个不卑不亢!”秋玉芜冲着胡四九冷笑:“你以为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你的?你家的?那都是你抢来的!你以为你真的是个山里的大王?你就是个土匪!知道什么是土匪吗?人人仇恨你!恨不得你立刻死去!你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上婉仪?你以为你给的了她幸福?!你是个亡命之徒啊你!你若是离开了这山上,你以为会没有人想杀你吗?到了那时,婉仪怎么办?!她是一个女子!因为你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山匪之妻!你以为她会愿意吗?还是你以为她这样的生活会过得满意?幸福?!别傻了!别傻了!都是假的!假的!没有人会真的愿意这样生活?懂吗?你做的这一切,你对她做的这一切!好像看上去是你在付出!是你在痴心不悔!但实际上,你每件事情,都根本不是为了她!那都是为了你自己!是因为你愿意!是因为你做梦都想这样!” 秋玉芜说到这里,声音颤抖,眼眶发红,她是很心疼宋婉仪:“你不过是...你不过是因为身在地狱,就想拉下来一个美好的女子陪着你一起被折磨折腾罢了!你这样做,不是爱,你是要毁掉她的一生!你是要毁掉一个美好明媚的姑娘!她对她未来生活的明朗向往!” 说到这里,秋玉芜甚至沉痛的闭上眼睛:“你理解不了我这样的话吗?胡四九,我始终相信人都是有情人,我也始终相信,你是真的会对宋婉仪喜欢,毕竟,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可是胡四九,爱不是这样的,你从前经历过什么不得知道,你跟婉仪又经历过什么,我也不得而知,可是当你刚刚跟我说起婉仪的时候,你的眼睛里,是有光亮的,我想,你即便是不爱她,也一定是有些喜欢她,又或者是对她又好感的吧?可是胡四九啊,你又能不能因此放过她?有些花,她注定就没办法生活在路边杂草丛里的!” 第86章 八十五章:花儿 胡四九已经是大大的不悦,不光是因为秋玉芜对他的这一番不恭敬言论。 更多的,还有他作为一个男人,对这世道的不公平,却做不出一点点反抗的无奈与不顺心。 他气急败坏,又冷漠:“可我就是要将这朵花儿留在我身边!即便是她会死!会痛苦!会被世人辱骂!我也不会放过她!我爱她!而你又明白什么是爱?我记得你跟陈慕山的关系也不好!” 秋玉芜一愣,随后猛然间反应过来:“你调查我?!” 胡四九却厚颜无耻:“调查你又怎么样?跟宋婉仪有关系的人!我个个儿都要调查!” “况且,我还查出当初你跟陈慕山成婚,也是百般不愿意的,这不现在,也可以患难见真情吗?!怎么,你们可以,我们便不可以了?!” 这,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秋玉芜简直有些气得浑噩:“你想的太多了!我跟陈慕山之间,有复杂的事情前因,关于这些我也不需要去跟你多说什么,只是你要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想你想的那样简单的!而且有些事情,表面上的只是表面,它还有更多的一些实质!你不要总是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总之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要跟宋婉仪成婚,你只会害了她!害了她你懂吗?!说变得都没有用!我告诉你胡四九,你有些太过于自大了,你知道婉仪家在衿德有多少名望吗?你娶了她,就等于毁掉了她所有的后路!她一辈子都再也回不去家里!而且,你杀掉了她全部的希望!她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你这样的做法,除了是能让你自己高兴之外,你什么都做不到!” “而你就算是因此去了宋婉仪,你跟她的生活也不会快乐!还有,你说患难见真情!是,我跟陈慕山之前的关系确实不好,我一度很是仇恨他,可是我为什么现在回上山来陪伴他?那是因为他救了我!救了我你懂吗?!你跟婉仪呢?你从来都是在害她!你掳走她是害她!你娶她!也是在害她!在这些伤害里,她不半夜起来一刀子捅死你都好不错的了,你还指望着她跟你患难见真情?” “胡四九,患难见真情,是要真的正直!真的良善!真正的坦诚相对!” “而这些,你们有吗?你们可曾有过片刻间的笑脸?顷刻间的温柔话语?哪怕是一个眼神?” “都没有吧。” 这最后一句话,粉碎掉了胡四九全部的自信。 他不得不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女人很厉害,秋玉芜是真的很懂得去怎样打击一个人,而且,她说的还都是实话 胡四九只好躲避她的眼神:“你给我闭嘴!” 秋玉芜上前几步声音冷冷:“闭嘴?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你不敢面对了?可是胡四九,真可惜了,咱们生在现实世间里,即便是你不愿意面对的,那也都是真实的!你知道什么是真实吗?就是无论你多想逃避,但是会有一点,就那么一点点的东西,你无法逃避的。” “即便你现在幻想的婚后生活有多么美好,可是,你要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是梦幻,是泡影,那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用于安慰自我的一种手段跟方式。” “都是假的啊。” 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胡四九阵脚大乱了。 他甚至怒吼道:“我让你闭嘴你听见了吗?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 而秋玉芜却始终平静,甚至冷笑:“不,你不会的,你不是还等着我参加你跟婉仪的婚礼吗?” “胡四九,你真的很可怜,你最可怜的地方,就是你没人爱,即便可能你跟婉仪真的经历了一些事情,让你跟她也是真的产生了什么情感,可是,婉仪她不爱你,她不爱你啊。” “上苍让你经历这些,却还是不给人来爱你,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以前就做了孽啊?嗯?” 这是,诛心。 秋玉芜忽然转变态度,带着怒目:“我告诉你,现在立刻让我丈夫下山去!我知道你是存心在这几日里头折辱我们,但是我也告诉你!我们不怕你,你也威胁不到我们,但若是你现在还不放我丈夫下山,你就等着,我搅合的你这寨子破碎不堪吧!” “还是,你不觉得我有这样的本事?!” 胡四九跟秋玉芜之间的对话,他已经处于弱势了,但今天,他跟她的谈话却都没怎么进行,于是他心有不甘道:“我告诉你,如果你敢跟我耍什么花花手段,我就杀了你跟陈慕山!” 而秋玉芜丝毫不怕,甚至冷道:“连带着还有个玉棠!给我一起放了,否则,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也可以试试啊。” 那话,不是挑衅,是自然的带着一种血性。 这是一种女性不太会出现的血性,然而秋玉芜有。 她让胡四九第一次开始不再觉得女子都是柔弱的,虽然,柔弱的女子,更能让男子产生保护欲望。 胡四九道:“好,我可以放了他们,但是你不能离开!” 秋玉芜紧接着回话:“好!那就一言为定!我绝不离开!但是你!你必须得立刻放人!且不准告诉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 这是自然的,胡四九本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多这些。 毕竟,这些事情也都算得上是不光彩的事情了。 秋玉芜回到房间里,陈慕山果然是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她回来,他脸色憔悴苍白,一看就是站了好久。 秋玉芜蹙眉:“你怎么在这里?还发着烧呢!” 陈慕山只是拉起她的手,仔细的看她:“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们都说了什么?” 秋玉芜平静的摇头,掩饰道:“并没说什么,他只是说,听说我跟婉仪是很好的朋友,就私下问了问一些关于宋婉仪的事情,对了,他要放咱们走了,还有玉棠,咱们今天天黑之前,就可以回家了。” 陈慕山迟疑:“可是婉仪还在山上。” 秋玉芜却立即接话:“管不了那么多了,慕山,咱们管不了太多了,你现在受了这样眼中的伤,我只想让你好好的,至于别的,我们就下了山,再做计划好了。” 第87章 八十六章:走 不知道,这是不是夫妻之间的默契。 当陈慕山看到秋玉芜眼眶有些发红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一些不妥当的地方:“玉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秋玉芜被陈慕山的话问的一愣,但还是极力的隐瞒道:“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在想,咱们就这样走了,这几天,竟然会这样过去。” 陈慕山忽然紧紧的抱住秋玉芜,不松手:“不对,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秋玉芜却推开他:“我没有,是你想多了,对了,吃药吧,这药是我从刚刚来山上的郎中那里拿的,是退热的,快。” 说着,她手里忽然拿出来一个小纸包。 秋玉芜将手里的小纸包打开,然后将里头的药粉,全然倒在桌子上的茶碗里,又用水沏开,端到陈慕山的面前:“喝掉好了,全部都喝掉,不然我会担心,你会再度高烧。” 这样的亲近的方式,让陈慕山有些没办法去怀疑什么,他真的将这茶碗里头的药全部喝掉了。 然而刚喝了,他就敏锐的意识到不对劲:“你真的骗了我?!玉芜!” 可是,下了肚的药已经开始有所反应了。 他更多的,是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涣散,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倒下。 然而,他却还是努力的保持着一丝的清醒:“你...玉芜!...” 而玉芜坐在地上,紧紧搂住他,声音急迫:“慕山,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必须让你离开这里,你病的太严重了,咱们这样留下来,只会给胡四九更多机会剥夺我们,所以你先走,跟玉棠一起,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玉...芜...” 他十分不甘心的念出这两个字,随后,就陷入了昏迷当中。 外头还没有人来接陈慕山走,她索性就在多抱抱他一会。 只到外头来的小喽啰接走了陈慕山,她怅然若失的坐在屋子里的地上,有些寂寞。 但是过了不一会,她很明显的听到外头有人正在喊她的名字,那声音,很急迫,很大声。 “少奶奶!少奶奶!我是玉棠啊!玉棠!玉棠来找你了!” 是,这人一定是玉棠,秋玉芜赶紧站起身来,将门打开,然而门口的看守的男子,却没拦住她,她直接跑过去。 这么长的时间不见面了,她发现玉棠也瘦了,憔悴了。 玉棠抓着她的手,眼含热泪:“少奶奶!您受苦了!” 秋玉芜摇头:“我哪里会受什么苦?真正受了苦的人是你跟你们少爷,不过不怕的,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秋玉芜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又被玉棠打断:“不成的!少奶奶,玉棠不是傻子,你跟那山匪头子一定是协议了什么对吧?不然,为什么而我们能走你却不能走?大少爷也是被你药昏过去的吧?因为若是少爷醒着,是万万不可能抛下你离开的!对不对!” “那么既然是这样,不如是我留下来,你们一起走!否则,若真的大少爷回了家里,醒了过来,他见不到你,他知道你还在山上!那他得多么难过!他一定会痛苦的受不了的!少奶奶!” 这样的话,说的这样的急切,玉棠心中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的私心,她只是想让少爷好,让这个家好。 而秋玉芜只是摇头,沉静的道:“不行,你们走,玉棠,你听我的,没错的,或许少爷醒来,一定会痛苦,但是这样的痛苦,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我说的,一定会没事,这句话,你同理也转告给少爷就好。” 当秋玉芜开始过分的强调起那句话的时候,玉棠也开始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少奶奶,您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决断?” 而秋玉芜打断她,因为她是知道的,玉棠很聪明,甚至,是过分的聪明。 她们这四个跟在陈慕山身边的,都是各有所长,又心地善良。 因此,她就更得为她们着想。 于是,秋玉芜点点头:“是,就想是你想的那样,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做人,做事,都要从最危急的事情开始入手,譬如现在,你就不应该过来跟我纠结究竟是你下山去,还是我下山去的事情,你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护送少爷下山去,明白了吗?好玉棠,你是最聪明的姑娘,那么最聪明的姑娘,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是明白的,不需要,别人过多的解释,对不对?” 玉棠虽然答应了,却哭了。 她向来是一个冷静的姑娘,心气又高,平日哪里会于人前哭呢。 这是这一日,她却只觉得自己被秋玉芜感动:“少奶奶,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虽然说是跟在少爷房里,看上去好吃好喝,好衣好活计,但实际上,是有多少人背地里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们是一个个儿的小狐狸精,其实我们也是知道的,但就是因为我们知道,所以我们才会显得锋芒毕露,我们才会想让别人都知道,谁都欺负不得我们。” 说到这里,她哭的更厉害了:“本来少奶奶您嫁到陈家的时候,我们都觉得您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因为您从不给少爷好脸色看,甚至,还会跟他吵架,每一次,你们吵架,我们都会觉得,您一定是不爱少爷的。” “可是这一次,您是真的让我们刮目相看!” “为了少爷,您就这样上山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慰,为了能让我跟少爷离开这里,甚至还留下自己,少奶奶,您真的是一个好人!您真的是一个十足的大好人!” “我玉棠,对您钦佩!” 说着,她就要就地跪下。 秋玉芜赶紧拉住她:“玉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这山上山下,风言风语多得很,你这一次带少爷下山,自然山下会有人接应着,但是我又怕是那些不长心的,会拉了马车往城中的大道儿走去。你听我说,一定要带着少爷走僻静的小路,若是城里有人问起我,我不在,你就可以说我是去辜平探亲了,可千万不能将咱们现在的境况说给更多的人知道!” 第88章 八十七章:那封休书 这些话,句句都是紧急的,但还有最后那样一件事情,秋玉芜还没讲。 这件事情,就是那封休书。 如果她猜得不错,那么她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即便是下了山,即便是陈慕山也平安的下了山,但是那封休书,也不会被曾经信誓旦旦承诺过自己的陈秉毅毁掉了。 她如果猜得不错,陈秉毅就是要陈慕山休妻。 而这一整件事情,也不过,是顺便让她入了套。 只是很可惜,她在这样的一刻,才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所以有些事情,你看似是简简单单的,但实际上,它正在用你不知道的方式,往最糟糕的地步走。 没什么,一直不变化。 玉棠意识到她的不对劲,猛然问道:“怎么了少奶奶?!” 秋玉芜抬起头来,冷静的看着玉棠,话中,却多了很多的勉强笑颜:“若是你们回到了家里,少爷也醒来了,他亦是知道了我在山上的情况。但家中父亲,又拿出了一封我亲手执笔写的休书...”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坚持讲道:“你要告诉他,在山上与他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我的心意,你要告诉他,我不说的心悦君兮,不代表我不是这样想的,玉棠,这些你都要告诉他,告诉他休书,是权宜之计,我没有办法反抗这些的,但是我依然会回去,你要他放心,等着我好了。” 而这一切,若真的都像是这些话一样简单就好了。 有些事情的发生,是注定的。 世上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碎。 只是可惜,这些都是后话了。 玉棠带着泪水,忍不住的走了。 而秋玉芜也被胡四九的人带去见了宋婉仪,这一切是为了不久之后的成婚。 宋婉仪在见到秋玉芜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对不起玉芜!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这一切都怪我啊!” 秋玉芜将她抱起来,沉静的安慰:“别哭了,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对我说出实情来?” 宋婉仪一愣,却又想起秋玉芜似乎是要问她自己跟胡四九的过往,于是敛下眉眼,声音灰暗:“我知道,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我也都会告诉你,真的,我全都会告诉你的。” 宋婉仪跟秋玉芜坐在床边,她开始徐徐道来:“曾经,几年前我救了胡四九,那时候他也还不是靖观山上的土匪,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但是后来,我们分开,从那时之后,靖观山上就开始闹起来土匪,我当然是不知道那恐怖的土匪头子会是他,只是后来,你也知道了,我被他掳走,那时候,我才发现了这一切。” 秋玉芜脑子飞快轮转,她冷静的询问:“那你喜欢他吗?” 这样的一句话,说错了,便是罪该万死,在这个年纪,在这个年代。 然而足以让秋玉芜紧张的时刻到了。 是宋婉仪,她本以为宋婉仪会很仇恨胡四九。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里,她宋婉仪居然沉默了。 这种沉默,是带着一种默认的心。 而这种默认的心思,就好像是一把刀子,足足可以将人杀死的! 秋玉芜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疯了?!难不成你是失去了理智了是吗?!他是个土匪!是个杀人犯!你疯了!你是个贵家的小姐!你的前程,你的夫君,都不该在这里!你...你还有你的一辈子!你不应该坠落在这黑暗的不见天日的地方!” 宋婉仪哭了。 这真的是充满了泪水的一日。 宋婉仪哭着说:“玉芜,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是你知道吗?他对我真的不坏的,真的!甚至,在很多的时刻里,是他,是他在鼓励我,是他在陪伴我!是他在对我笑,对我好!玉芜,我也知道我这样不应该,可是书里也说过的不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山匪说情不知所起?说一往而深?!” 秋玉芜恨铁不成钢:“书里是这样说的,可是戏词里也说过同样的话!你以为你目前这短暂的,接触他而得到的东西,就是情吗?就是爱吗?不是的!宋婉仪就请你醒醒吧!” “那胡四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恶魔懂什么爱?知道吗,书上也说过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这样的诗!你难道就不放在心上吗?这难道就不是最现实的答案吗?!” “他如果真的够爱你,那么他就应当放了你!将你还给衿德城!将你还给自由!还给幸福!而不是这样囚禁你!而不是这样只为了得到你而做出什么看起来好像痴心不悔的事情!宋婉仪!这都不是爱!这都不是爱的!” 而这些话,却没有让宋婉仪彻底的清醒,她依然是不愿意醒过来的。 只是嘴里,喃喃自语,眼眶带泪水:“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可那是班婕妤啊,与我何干啊玉芜?那并不是我与他的事情啊不是吗?!” 秋玉芜冷静的帮她理清干系:“是,这确实跟你没关系,可是婉仪,这意思是一样的,你明白吗?不论你们现在究竟是何关系,有多想爱,可是总有一天,总有那样的一天,爱就殆尽了,就没了,到了那时候,你拥有的,只剩下这座山,和凄冷的屋子。” “他那样的人,喜欢姑娘,直接可以掳来,凶神恶煞,你真的能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你盼望的东西吗?绝不可能的,绝不可能!婉仪,请你死心,与我一同下山去!” 婉仪在此刻,悲怆了内心:“下山去,我究竟又该如何走下山去?他们那么多的人,我们却只有彼此。” 秋玉芜冷静的握住她的手:“只要有心,一定可以。” 宋婉仪却苦笑:“是,这话说的没错,可是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要跟我成婚了,在这两天里,我这屋子外头必然是会守卫森严的,我最多是能跟他将你求来与我同住,剩下的,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第89章 八十八章:大婚 而秋玉芜这时候,却忽然掏出怀中的一个小小荷包。 这荷包里,像是装了什么东西,摸上去,手感奇怪。 “这里头是什么?”宋婉仪奇怪的问。 秋玉芜笑:“是可以令人沉睡的安眠粉,是我刚刚为了药昏陈慕山特地向胡四九要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婉仪越来越听不明白秋玉芜的话。 “我特地,倒出来一部分在这荷包里,一方面是,想让胡四九以为,我真的用全部的药粉,药昏了陈慕山,只是为了将他宋下山区,另一方面,这一部分药粉,就是给他胡四九准备的。”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宋婉仪心中不安:“你这是要...” 秋玉芜打断她,安定的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他。” 这一句话,倒是安慰了宋婉仪不少。 只是宋婉仪还是多少觉得疑惑:“那你用着药粉,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为了胡四九,到时候大婚之夜,你将这药粉放进合卺酒里,哄他喝了,他昏迷,你就点火,火大了,我们趁机在混乱中出逃。” “婉仪,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现在只能这样做了,之前我们目标太大,拖家带口,陈慕山又受着伤,高烧不退的,玉棠更是不知道被胡四九关在哪里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玉棠跟慕山都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这样目标就小了很多,我们这一次,一定跑的出去。” “这...可是这药粉,不会要了胡四九的命吧?” 宋婉仪已然踟蹰,她还是不到自己究竟要不要这样做。 秋玉芜沉沉的问:“你有空担心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残忍土匪,难道不想想你山下衿德城中的老父亲吗?你难道,一点都不想他吗?” 说到这,宋婉仪有些动摇。 是啊,她的父亲,这一生对她最好,最无怨无悔的人。 难道她真的要因为这样一个胡四九,而彻底的失去父亲吗? 不行的,秋玉芜说的很对,这样是不对的。 于是他,她坚定了目标,决心要离开:“你放心,玉芜,我听你的,我全都听你的!” 这样,秋玉芜的目标,算是确定下来了,只等着时辰到来。 山上,自然恶事比不了山下的,但胡四九还是用心的准备了两天,只为了给宋婉仪一个难忘的婚礼。 秋玉芜从婚礼的当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忙前忙后,甚至,她是不愿意闲下来。 她想,人世间的事情,往往都是矛盾而充满两面性的吧? 就好像她在这两天里,胡四九给了她一部分的自由,所以,她在这寨子里琢磨做样的散步,实际上是在侦查环境的时候,遇到了一对兄妹。 这一对兄妹,男的也不过是少年郎的年纪,而姑娘,却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少年的腿脚不太好,有些微微的跛,那姑娘就搀扶着他,两个人,依靠得很近很近。 后来听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喽啰跟自己解释,说这两个兄妹,是一对可怜的。 家中遭遇洪水,只活了他们两个,后来,路上遇到人贩子,人贩子抢妹妹的时候,少年拼了命的去阻止,结果腿被人贩子给打坏了,不过好在路上遇见了胡四九的人马,当时他们正是抢了一个富户,心情正好,结果见到了这么欺负人的一幕发生,这还得了? 自然是上去,将那人贩子好一顿教训,皮鞭子是给打得皮开肉绽,不过却没有要了性命。 那时候,妹妹抱着为了救自己,而已经昏死过去的哥哥嚎啕大哭,不知所措,也是胡四九救了他们,带他们上了山,又请郎中来给少年治疗。 后来,少年真的被治疗好了,只是腿脚从此有些微微的跛,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活下来了,活着,在这个世道里,是多么简单,而重要的一个词。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无以为报,她曾经跪在胡四九的面前,说要以身相许。 当时胡四九正在跟属下们喝酒吃肉,这一句“以身相许”,差点就没让他把嘴里的酒水全然吐出去。 小姑娘见状,更是尴尬的不行。 胡四九身边的那群属下们,忍着笑,而不敢笑。 小姑娘就问:“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胡四九为难的看她一眼,又别过眼神:“你长得很好看,所以,更不应该嫁给我,你跟你哥哥,伤养好了,就下山去吧,留下来,没有用的。” 小姑娘却又急急的道:“我问过哥哥的!哥哥说过!他想留下来,留下来!” 胡四九皱眉:“留下来做什么?你们清清白白的!不比我们,自然是还可以拥有好前途的!” 小姑娘却摇摇头:“不,不会了,我们已经没有家人了,我们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是没有地方可以去...” 后来,这一对兄妹,就留在了山上,哥哥文静,虽腿脚不好,却写的一手好字,还会读书,胡四九想着物尽其用,索性就让他留下来做了山上的账房先生。 而那女子,那女子似乎是真的喜欢胡四九,以身相许的话说了不止一次,倒是让胡四九觉得受到惊吓,甚至要躲避于她了。 他的属下都觉得有意思,觉得自家的头儿,还真是有点可爱。 但只有胡四九知道,自己为什么躲避着她。 她太小了,真的太小了,当初,自己妹妹死的时候,仿佛跟她一样,年纪,哭喊的声音... 所以他不能这样做。 虽然,那情妹妹也不愿意放过他,虽然,那情妹妹在经历了几年的时光荏苒后,已经出挑的很是清丽,山上,也有许多男子喜欢她。 但是,他还是不动心。 更何况现在,他就要娶亲了。 娶得,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个金尊玉贵养大的俊俏小姐。是曾经,救了他性命的救命恩人。 在这大婚之日里,他一定会好好的珍惜她,他一定会好好的记住今天,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也会给她承诺,告诉她,这一生,他将会好好的爱护,疼惜她,让她知道,她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第90章 八十九章:下山逃婚了 夜色凉如水,况且这已经快是秋末冬初的季节了。 这一晚大婚来的很快,甚至已经绕过了许多的流程,但这也是秋玉芜跟宋婉仪都事先聊好的。 毕竟这里是山上,许多东西都不方便准备,如今能有一身红嫁衣,和装饰,已经是不错。 还有就是,宋婉仪并不在意这些。 她将秋玉芜的话放在了心里,秋玉芜的原话是这样的,婉仪,你千万可别再想着要嫁给那胡四九了,否则,我们上山来这一遭遭的罪,可就都是白白承受了。 再者说,胡四九他毕竟是个土匪,你跟个土匪能在一起一辈子吗?那是真疯了! 她自然不愿意跟随土匪一辈子。 但这样的想法,也不影响她心疼那个土匪。 是她心软,可能也是她多情,但她就是无法放下胡四九。 即便,她现在正要下药迷倒他。 胡四九推门进来,高大的身上穿的是新郎官儿的衣服。 宋婉仪略微有些紧张,两只手绞在一起,坐在床边,希望头上的红盖头不要被掀开。 然而胡四九径直走过去,果然没有先行将红盖头掀开。 但他说话了,话语里情深义重的,颇有几分大男子的担当:“婉仪,你终于嫁给我了。” 这句话,一人说来高兴,一人忧愁。 宋婉仪手心冒汗,她觉得自己没法承受这句话。 可是,也不得不去承受这句话。 “有时候,我就在想,在想你是不是老天看我活的太苦,而送给我的礼物。” “还有啊婉仪,我有了你之后,生平第一次想平淡潦草的活一辈子,我只想带着你远走高飞,去一个不知你我是谁的小村落,生一群孩子,这样无声默默的一辈子。” “而今,你终于嫁给我了。” 宋婉仪有些听不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有些被感动到,可是有些事情,她也是不得不去做,于是,她开口冷冷道:“你能不能先将盖头掀开。” 胡四九楞了一下,转而又笑:“怎么了?你这就等不及了?” 宋婉仪咬着牙,没有说话,但她心中别扭难过。 可是胡四九不知道,胡四九甚至以为这是宋婉仪自己的害羞。 于是他索性去体贴她,伸出手将她头顶的红盖头轻轻掀开,露出她的一张脸。 真的很漂亮,他夸奖。 宋婉仪却抬眼时盯着桌上的那两杯合卺酒,看了半天,也迟疑徘徊了半天。 今天夜里,胡四九是打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回这么高兴,这种高兴,也让她觉得开心。 只是,为什么不能再长久一些呢? 为什么不能再安稳一些呢?他们两个人一定要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两种世俗对斥的情况下相识? 这一切都是一场悲剧啊,从未真正欢喜过的悲剧,只是当初入画来,不知画中人是自己罢了。 宋婉仪站起身,要往桌子前走,去拿那两杯酒水。 然而她刚迈出去一步,就又被身旁高大的胡四九拉住。 这一次胡四九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竟然将她直接抱住了。 抱住还不算什么,胡四九的声音温柔又深重,带着罕见的正经,声音郑重其事:“宋婉仪,你听我说话。” 宋婉仪整个人被胡四九抱在怀中,整张脸都被埋在他的胸膛处,于是回答的声音也就朦朦胧胧的“嗯”了一声。 胡四九感受到胸膛处的震动,忽然脸红了。 这是不多见的。 他笑笑,又道:“宋婉仪,如今之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多少人不准我们在一起也没有用,我们就是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以前的生活与我是天差地别的,我也知道,爱一个人,光靠嘴说出来是没有用处的。” “我愿意用我接下来的余生只爱你一个人,真的,婉仪,请你一定要对我有信心,我会让你知道的,在山上,也不会比山下差半分丝毫的。” 这些话,这些承诺,在宋婉仪听来,是那么的温柔缱绻,而且认真迷人。 但她知道,这些话,不能相信,也不能听的太多。 不可以这样,因为没用的。 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她还是要离开。 虽然,她也很想能带着胡四九一起走。 玉芜还在外头等着她,于是她努力的挣脱了胡四九的怀抱,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他,道:“我们喝了合卺酒吧。” 胡四九眼神明亮:“好。” 宋婉仪眼睁睁的看着胡四九拿来那两杯酒。 她早做了记号的,于是拿过翠色酒杯,又道:“来,我们交杯满饮。” 这一杯酒水,一抬脖子,就喝下去了,两个人都丝毫的没有犹豫。 胡四九喝了酒,更是高兴,他拉着宋婉仪的手,坐在床边,说:“我真的想不到,你能有这样的时刻,对我这样的温柔。” 宋婉仪应付着,心中却觉得滚烫:“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慢慢的过吧,细水长流。” “可惜我没有时间了。”胡四九苦笑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宋婉仪不明白,但心中又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 胡四九软软的向身后躺下去,还是眼神中有些迷茫的那种:“没有时间也没关系,最起码,我还拥有你此刻的温柔,这将是我的难忘回忆。” 宋婉仪终于意识到胡四九可能是发现了她跟秋玉芜只见的计划,于是有些僵硬的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胡四九涣散的闭上眼睛:“发现什么,又有什么用?我这样喜欢你,对你上心,你什么事情我又会不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宋婉仪没有将话都说完整,但她还是勉强的解释道:“你要理解我,问没有办法,我真的不能在山上一辈子。” 胡四九也道:“是啊,我当然理解你,否则这时候,我也就不会喝了那杯带着药的酒水,我直接扔了它即可,不是吗?” 宋婉仪傻眼,然而胡四九的话还没有讲完:“宋婉仪,我告诉你,这也就是你啊,你能对我温柔,我是心甘情愿的喝掉酒,包括她秋玉芜,她也是沾了你的光,否则,你以为她还可以这样完整的活着?” 第91章 九十章:山匪与痴情 “宋婉仪,我让你走,我给你这样的机会,所以我喝了酒,所以你走吧,快走,趁着夜色,趁着我酒醉,趁着,我还愿意放过你。” 宋婉仪愣神:“你...你怎么会突然转性?” 人哪里会突然的转性,不过是想通了也看开了罢了。 胡四九醉倒在床上,宋婉仪站起身来,却始终疑惑他为何如此:“我不相信,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突然这样做。” “这一切很难理解是吗?”胡四九又开始苦笑,这种笑容里,夹杂着很多的悲哀和无奈。 “你真的要感谢自己有个好姐妹,她是真的挖空了心思希望我能放过你。” “她对我说,我爱你,只会害了你,还是那种会让你活着痛苦,死了不得超生的那种。” “我想想,也是啊,你跟着我,你就是跟着我一辈子,又能怎么样呢?死了,也不算是光明正大,甚至或许都没有人会称你一声夫人,你是天上的月亮啊,我这样的人,只会玷污了你的美好,可是我真的爱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因此,我决定放你走。” “快走,快走,莫要回头。” 这是那一夜里,胡四九对宋婉仪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里,包含着很多的不舍,很多的痛苦和留恋,还有意识的涣散。 其实他已经开始后悔,可是当初心甘情愿喝下去的带着安眠作用的药酒已经起了作用,他是困得不行,最终还是一觉睡过去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这屋子里,空荡荡的,天已经大亮,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婉仪。 果然也没人搭理他,于是他知道,婉仪已经走了。 婉仪跟秋玉芜一同先回到宋家的时候,宋老爷子简直是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还是这两个姑娘一起回来的。 宋老爷子百感交集,拉着玉芜的手,哭了:“好姑娘啊好姑娘!老夫真的想不到你会带着婉仪回来,叔叔谢谢你!从今之后,我宋家欠你一条性命,你便是要什么,叔叔都给得起!” 然而秋玉芜哪里会向宋家要东西?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凭心去做的,何况,那人还是婉仪了。 还有就是,她十分的想念陈慕山,这一点,她不想隐瞒,也不愿意再隐瞒。于是匆匆告别了宋家,便开开心心的要回陈府去。 这一路上,她还在想着小别胜新婚的事情。 眼角眉梢,也就带着些许的开朗。 只是这事情往往就没有人想的的这么简单,回到了陈府之后,只见陈府前院的下人见到她回来,都是一脸的愕然,还有郁郁不言的意思。 这倒是颇为奇怪了,秋玉芜想。 但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秋玉芜直接被老爷子陈秉毅请去了前厅。 她这下算是心中有了一点点的定夺。 这一切,跟陈秉毅之前命令自己写的休书,八成有很大的关系。 很有可能,她今天是见不到陈慕山了。 陈秉毅坐在堂上,秋玉芜站在他的面前,这偌大厅堂之中,只有他们二人。 “你果然还是回来了。”陈秉毅眼神里带着轻蔑的打量:“我救慕山,用了无数金银,而你,我一分钱都没给,那么你是怎么回来的。” 秋玉芜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都跟着要凉了。 她不是生气陈秉毅对自己见死不救。 她是惊愕陈秉毅的狠心,那可不能全部说成是对自己的狠心,而是他对姓命的那种天生的轻视。 这就是没有用的。陈秉毅或许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人活着,不重要吗?一条性命,不重要吗?他陈秉毅怎么可以这样轻视? 秋玉芜冷冷开口:“我要见慕山。” 陈秉毅冷笑,阻拦道:“哼,你有什么资格见他。” 秋玉芜就知道他是要拿之前休书的事情说事了,于是她也道:“就凭,我救了你儿子的命,还是用我的生命危险去换取的,怎么,我因此还见不得他了吗?!” 陈秉毅是早有准备的,他事先就找了秋文渊。 也知道秋文渊一生的性情,若得知自己的女儿品行有问题,一定会不满甚至大发雷霆。 索性,他就用休书的事情做了文章。 于是就在秋玉芜本能胜过陈秉毅的时候,秋文渊来了。 秋文渊来的突然,这一大清早的,谁也意料不到。 而且,秋文渊一进门来,秋玉芜转过身去发现,刚欲说些什么,就被秋文渊一巴掌扇了过来。 当时,秋玉芜都愣了:“父亲?!”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她惊愕,不明白此刻秋文渊的意思。 而此刻的秋文渊,却是相当的愤怒:“你...你这个不孝子!我秋家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 秋玉芜还是不明白秋文渊生气的点,于是道:“你在说什么啊父亲?” 秋文渊用手指头指着她,发恨道:“就因陈慕山被山匪捉去了,你担心会守活寡,就...就写了休书?!你简直是糊涂极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秋玉芜纳闷:“父亲!你这是听谁在胡说?!我怎会如此无礼?!” 秋文渊狠狠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是秋玉芜自己还在狡辩,于是又道:“谁说的?自然也是你的父亲说的!” 这一句话中的父亲,指的是陈秉毅。秋玉芜敏锐的感受到。 她怒目看了一眼陈秉毅,又转过身去,意欲跟父亲解释:“您听我说,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子?那还能是什么样子?只是我没想到啊!只是我真的是想不到!我秋家,百年世家,书香门第!也能教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简直都陪作为我的女儿!” 秋玉芜此时此刻,却忽然沉默了。 她是一直都想跟父亲解释这一切的,然而心急是心急的事,她最终还是发现,这件事情,似乎没得解释。 怎么解释,都不对。 首先,婉仪的事情,她为了婉仪的名声也不能说。 其次,她跟陈慕山为了救婉仪,曾经搭上了玉棠。 为了玉棠的名声,她也不能说。 第92章 九十一章:误会 再后,则是婉仪的成婚,这又该如何说?说与这两位老人听?那就是等于说给了全衿德城的人听! 想来想去,除了闭嘴,她甚至找不到别的方法了。 而秋文渊的火气,一直没有过去。 秋玉芜也知道眼下绝对不是什么好状况,但她没办法逃避,今日若是出了这个门,她就很有可能再也没办法回来陈家,甚至是再见陈慕山一面也是登天的难。 只是她很难想到,当初的权宜之计,她在陈秉毅的引导下签了休书,现如今,却也开始了自作自受。 如今,她在陈家是没有地位的,怪不得刚刚给自己开陈府家门的下人,会用那样的眼光看她。 竟然是这样。 想到这里,秋玉芜有些心灰意冷,但坚韧的意志却又好似天生,她决不允许别人来看自己跟父亲的笑话,于是她定了定神,冷静的道:“父亲,你就这样怒火满满的来教训我?难不成不去想想这事情的对与错?我的对于错?您难道就一丁点的都不理解我?不知道我?我从小什么样子,长大了什么秉性,你真的就一点都不知道?父亲,我劝你好好的冷静想一想!想一想我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说的几乎是要铁骨铮铮了,不卑不亢的,甚至有些让陈秉毅都对她有了些许的改观,可是这世道似乎就总是这样无常又讽刺。 这一切,竟然没能换回来秋文渊对自己聪明女儿的半点信任。 甚至,秋玉芜的这一切在秋文渊的眼中,都是疯狂的辩解,狡辩,是诡计多端。 很是恐怖。 于是秋文渊糊涂的很,怒目的问她:“你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满嘴谎言!” 谎言,谎言?!父亲说自己说的都是谎言?! 秋玉芜听到这里心碎如雪,但更多的还是在勉强的强撑:“在父亲心中,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您在我小时候,就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是这样吗?!” 秋文渊被她怼的有些没话说,但还是硬挺:“你少来跟我强词夺理!我只是恨!恨自己没能将你教导好!结果嫁了人之后,只会去伤害到别人!而不是帮助别人!” “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他!父亲你不懂的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可是我解释了,你却又不相信!你这是要我怎么做?!难不成要向窦娥一样!死了才能证明我自己的清白吗?!是这样的吗?!” 秋玉芜第一次的失控,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狡猾挑拨的陈秉毅,一意孤行的秋文渊,她自己一个人夹在中间,当真是要痛苦的疯魔了。 “你简直是放肆至极!不如死去的好!” 秋文渊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我怎么就养出你这样不听话,离经叛道的女子!” 秋玉芜愣了很久,声音冷冷,眼神淡漠的看着他:“这么说,就是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证明不了我的清白,是这样吗?!” 秋文渊奇怪,顿住:“你不要再装作无辜了!你已经给秋家丢了大人大脸面!现在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是没什么意义,而且是特别的没有意义。 每个人,每件事情都在逼迫她,似乎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小时候,娘亲逼着她照顾玉桃,逼着她不准她跟长姐玉书关系太好太亲密。后来是长大,家里的亲事,将她订婚给志衡,然而,又悔婚,她千不愿意万不愿意的要去嫁给另一个人。 而自己嫁给陈慕山之后,好友的死讯又这样突兀的传来。 这一切,再直到现在这个局面,每一件事情啊,每一个场景,都是这样的惊心动魄,却又无可奈何。 还有现在,甚至是现在,现在这样的局面,她一个人面对了所有的利剑,却不知道陈慕山究竟何处,也见不到他。 想到这里,秋玉芜忽然感受到苍凉。 原来,苍凉的是这样的,只是一个眼神,都足够令她心灰意冷。 她念叨一句:“我没有做不应该做的事情。” 秋文渊只问她那句足够定她罪责的话:“那休书可是你签署的?!” 秋玉芜眉头一跳,讽刺的笑了:“是啊,休书是我签署的。”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却令秋文渊怒不可遏,甚至带着满满的怒气,伸出手来一巴掌狠狠扇在秋玉芜的脸上。 秋玉芜自己都是狠狠的一趔趄,那一巴掌之后,她没有恐惧,也丝毫不惊讶,就好像刚刚那一巴掌,打的不是自己一样。 她缓缓的道:“父亲,就因为我签署了休书,您也不问问缘由,就这样对待我,是吗?” 秋文渊话里话外,都透着颤抖的怒气:“自古女子婚姻是大事情!你怎么可以主动签署休书?这下子...这下子怎么办?!你玷污了秋家的门楣!要知道你妹妹还没嫁出去呢!这下子她可怎么办?!你简直是...你简直是太不懂事情了你!” 秋玉芜嘴角有猩红的血液流出来,她轻轻的擦掉:“父亲,为了妹妹的婚事,所以我不能被休弃,是这样吗?” 她问话,清清淡淡,就好像是不夹杂任何的感情,只是问话而已。 而秋文渊,也已经被她且糊涂到不行,甚至连想都不想,就直接怒道:“自然是这样的,姐姐若是被休弃了,那么家里声誉总是会受到影响的!再说,家中未婚的妹妹也会被人嗤笑!谁人还会上门来求娶?!总是要要以为她们品行不佳的!” 原来,就是这样啊。秋玉芜惨笑。 这些年,长姐的委屈,竟然像是报应一样,让自己也经历。 而且父亲,竟然是门清的。 可他却还不以为然,将这一切当做是合乎情理。 多么可恨可气!多么冷漠无情! 秋玉芜盯着面前的秋文渊,眼神里都会恨:“父亲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为了让秋家清誉依旧,于是就要沉默麻木不仁的去让三个女儿前仆后继的为此搭上自己的一生?!” 说到这里,秋玉芜话中甚至还有一些不敢相信:“你养了这么多年的三个女儿啊,你难道就一点都不会心疼的吗?!” 第93章 九十二章:灰心 “也对,我总是对你抱有期望,觉得我只是误会了你,而你并非是如此的,知道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且错的离谱!心软!你怎么会是那么善良的人?!是我善良,是我善良不愿意用那样黑暗的想法去看人!” “是我姐姐善良,为了你,为了秋家搭出去自己的一生!是玉桃善良,为了你,不舍得跟我离开!” 说到这里,秋文渊面子上也挂不住了,眼神胡乱的躲开秋玉芜的眼神。 秋玉芜苍白着脸颊:“可是,这多么不值得啊,为了你,为了秋家,这冷冰冰的秋家,是多么不值得儿女们做到这个地步!” 说到这里,秋玉芜红了眼眶,声嘶力竭的望着外头站着听后吩咐的下人:“去叫少爷来!我秋玉芜即便是从此跟你们陈家再无瓜葛了!也绝不会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去!若是他不来!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厅堂之中!”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坚毅更盛,扭过头去看一眼陈秉毅:“您应该是满意今天这出戏的吧?” 话说到此,嘲讽备至:“我也很满意,虽然,这将是处悲戏!” “可是您信不信?即便我是如此的境况,陈慕山也会要我的?” 陈秉毅从来相信自己儿子是一时间热心罢了,于是不以为然:“玉芜,你就不要这样激动了,早早散去,随着父亲回家去吧。” 秋文渊那边皱眉不语,秋玉芜在听到陈秉毅如此讲话之后,竟然冷笑出声来:“回家去?早早的回去?!您还真是敢大言不惭的将出这些违心之话来!” “您若真的想让我好!那么当初,您就不会让我先去签署那份休书!您不过是从来就不喜欢我的!找个由头,终于能将我赶出去罢了?!只是您小看了我!您以为,我是那样恐惧的女子?恐惧世俗的桎梏?我告诉您,我秋玉芜什么都不怕!人心?算计!更是不恐惧!要恐惧的人应当是您!因为是您伤害了我!您放心,您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甚至绝不会纠缠与陈慕山,但是您看着吧,我与陈慕山之间,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结束,我敢确定!” 其实秋玉芜,在说出这番狠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人离开陈家。 因为她是知道的,陈慕山不回来了。 这是最坏的事情,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值得回忆和安慰自己的,是她确定陈慕山爱自己。 毕竟山上的那段经历,并不是谁都可以透露真情的。 她这一次,选择不再猜忌,而是完完全全的相信这个人。 但是今天她一回到陈府来,就一直都见不到陈慕山这人,那么她就敢确定,陈慕山,一定是出事情了。 不然就他那个性子,又怎会不管不顾自己?! 而且,很有可能不止是陈慕山一个人出了事情。 多的,可能还有那四个贴心的。 陈秉毅向来是心狠的,心中若是真的想做一件事情,也一定会去做到,不管,用怎样的雷霆手段。 秋玉芜才猜测着,是陈慕山很有可能,就不在陈府了,连带着那四个,都有可能不在。 果不其然,陈秉毅面色不悦,应付她:“玉芜,时至今日,你后悔也晚了,就不要再这样强词夺理,慕山,他自从听说你因他被山匪劫走后,就果断的签署了休书的事情,已经跟你生了气,他决议,是不会再见你的了。” 秋玉芜存心的,不会让陈秉毅就这样欺负自己,于是硬的害怕横的,横的,害怕不要命的,秋玉芜冷冷的笑,面带着轻轻却又沉重的威胁:“若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今天,可真要在这厅堂里撞上一撞了,否则,是否真的有些不太像是舍不得这桩好婚事的呢?” 秋文渊站在一旁,哪知道秋玉芜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此刻有些狠,但又完全不知道她奇怪在什么地方。 于是,只好试图阻止她:“莫要在人前冲动了!你已经酿成了大错!速速跟我回去!” 秋玉芜后退开一步,冷冷的盯着秋文渊:“父亲,我其实是真的很心寒,因为您竟然一点都不相信我。” “哪怕,哪怕您对我有一点点的了解,也应当知道若是我真的主动签署休书,那也一定是有缘故的吧?” 秋文渊听到这里,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像是哑巴了一样,脸色上也过不去。 是清醒,他被秋玉芜说的清醒了过来。 一开始,自己被陈家的管家传消息,先说的就是秋玉芜主动签署了休书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急切的不行,满脑子都是觉得家要败了,这名声,这清誉,都会不服存在,于是,也就特别的难为。 又是因此而来到陈家的,他想着,自己从中周旋,先教训自家的孩子,总还是可以给秋玉芜留下的机会。 只是,这事情接二连三,一件连着另一件,竟然还都不能幸免让秋玉芜出现转机。 这也,过于令人觉得意外了。 然而现在秋玉芜说的话,则更是令他觉得无奈。 他今天来到这里,带着的是慢慢腾腾的怒气,带着的是中烧的怒火,和怨恨,他恨秋玉芜做了如此不明智的事情。 然而在这样的冲动之中,却忘记了询问女儿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毕竟,相信自己的亲人,是要比你信任别人要明智的多的多。 而秋玉芜此时此刻,已然已经愤怒了:“父亲,您还真是我的好父亲!您简直是正义凌然的不行,既然我已经做出如此的错事,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好了!省的我再给秋家丢脸!害的妹妹嫁不出去!” 秋文渊有意求和,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他又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于是有些心虚道:“行了行了,你就不要说这些了,速速随着我回家去吧。” “回家去?随着您回家去?!”秋玉芜冷笑出口:“我竟然不知道您还有这样的好心肠!当初的姐姐,回家去您是怎么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来做什么?!” 第94章 九十三章:长姐悲哀 “况且,那还是姐姐没有同我如今这般是签署了休书的境况里!我若是跟您回去了,那是要叫姐姐曾经吃过的苦,都白吃了一边不成?!您,还真是有心思了呢!” 秋玉芜一边说话,一边觉得自己简直是被秋文渊气得不行,她叹了口气,却依旧愤怒:“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父亲,您放心好了,我日后也绝不会丢你们陈家的脸!我一个人走!” 这话一出,秋文渊急了:“你什么意思?你一个人走什么?!又要往哪里走?!你疯了不成啊你!” 秋玉芜反问他:“我疯了不成?父亲!我叫您一声父亲!望您真的做一些父亲该对儿女做出的事情!您去看看啊,您去多看看长姐吧!她那日子过的,要是说真疯魔,那也该是她!她被折磨的!” “夫家的欺辱,您是公然不看在眼里,说是她自己做错事情!可是您也要出于私心的想一想的吧?那毕竟也是你的女儿!便是长姐真的有错!也不至于每一次都没大的遍体鳞伤的吧?!” “长姐的日子过得有多艰苦,您又能知道有几分?!不过是整日的约着狐朋狗友们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继续醉!您总是不面对问题!是您!是您害得我们这些孩子连自己的日子都确定不了是否安宁!” 这愤怒,便是一泻千里的都撒出来,秋文渊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难看。 甚至,他都已经有些站不住了:“玉芜!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秋玉芜只认清现状,摇摇头:“父亲,我不跟你在外人面前议论家事了,我要走了,您也早点离开吧,不过您放心,就像是我刚刚说的那样,我绝对不会给你和整个秋家找麻烦,您就回家去,守着您剩下的那点财产,过日子去吧。” “至于我,您也别惦记,我一定一定会过好我的人生的,您放心好了。” 话罢,秋玉芜是扭头就走,丝毫的留恋都没有,甚至,都不再看陈秉毅一眼。 然而反转来的,总是这样的快。 陈秉毅忽然开始觉得,这个小女子,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有注意,有趣的多。 他反倒是有些觉得后悔,自己就这样用计谋弄走了她。 不过,这样的弄走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也同时合了她的心思。 毕竟,这是一个如同小狐狸一样的女子。狡猾,却也同时充满着智慧。 这人世间啊,真是世事无常。他想着想着,居然笑了。 自己送走了这女子,估计陈慕山这次,是真的要跟他父子俩恩断义绝了吧。 秋文渊追了秋玉芜一路,然而秋玉芜都一直没有回过头来。 直到最后,秋文渊是在是追不动了,他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扶着腰,皱眉断续道:“行了行了!你就莫要在跑了不成?!随我回家,事情再行商议!” 秋玉芜怎么肯,她自然反对:“父亲,您就自己回去吧,毕竟我现在也是个被休弃之身,回去了,也只会给秋府给您丢人!您刚刚不是都已经自己说了吗?我被休弃了,就连家中未嫁人的妹妹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您还管我的死活做什么啊?!” 这些,都是秋玉芜故意说得,一来是因为刚刚秋文渊话里话外的却是是伤害到了她的内心,二来,她这次总觉得陈慕山不来见自己这件事很奇怪。 陈慕山怎么可能对自己这样?他们山上可是刚刚定情的。 总而言之,她不信,不信陈慕山会忽然负心,何况,她为此付出的,明显是更多的代价。 漫无目的的走在这大街上,身后秋文渊还是想办法勉强跟着走了几步路,却句句字字都在劝说与她:“你一个女子啊你,你要走去哪里?还不跟我回家去!真的是不孝!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秋玉芜反过头来问:“我跟您回去?我跟您回去,您劝着我二嫁是吧?嗯?这就不丢人了?还是作为女子,我就非得嫁人才活得下去了?不嫁人,我就是个怪物?我就是个废物?还是我就是祸水?!父亲,不是我说您,您也是读过书的人,可是变通二字为何就不明白呢?我们生而为人,不是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更多的,尤其是读书人,他们一定会明白,心中的光,心中的渴望,有些时候是大过许多事情的。” “那你究竟要怎么做啊!”秋文渊崩溃,满头大汗。 他的这个二女儿,是正妻的生的头胎女儿,打小就是个不服管束,离经叛道的主儿,更是有许许多多的怪异想法,他从秋玉芜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制止她,然而,却还是不能将她彻底的降服,导致,她现在心里冒出这些想法来,还学会自己给自己成全,自己给自己出主意了。 秋玉芜也不瞒着他,只是道:“我要去金陵念书,反正也被休弃了。” “不成!”秋文渊绝不同意女儿的选择:“我们一家都在衿德,你一个人,还是个女儿家,跑去衿德婉仪出了事情怎么办?!” 这秋文渊,现下还不知道秋玉芜曾经独闯进去靖观山的事情,秋玉芜想,若是真的让秋文渊知道了,他估计只会认为是自己学坏了,更加有可能阻止自己的想法。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是坚定了内心,只告诉秋文渊自己一定要这样做:“父亲,我不会再改变主意的,您说什么对我里说也不再重要,我自己早就已经存足了钱,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但是,我绝不会回头来。” 她就是要去金陵,她就是要去念女子学校,她就是要进步!她就是要向他人证明,自己脑子里的这些想法!并非是异想天开!秋玉芜的意思很坚决,秋文渊已经彻底头大:“你这样走了,你就要这样走!你是真的趁着这时候,为夫身旁没有下人是吗?!” 当然,是的。 但这句话秋玉芜没说出来。她怕秋文渊因此更加的动怒。 第95章 九十四章:默契 她的初衷并不是气他,她只是将心中的所愿,所想说出来。 然而仅仅只是见自己心中的追逐和渴望讲出来,就已经足够将秋文渊气个半死了。 “你呀你呀你呀!你这个小女儿家!你不气死你就难受是不是啊!” 秋文渊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不过这时候的哭,倒是不会因为太多的气氛。 他是急,急在秋玉芜已然要走了,也急在自己身旁苦于没带仆人,甚至连阻止都做不到。 情急之下,他上前几步走,试图拦住秋玉芜的去路:“不成!总之今日我在这里!我就不能让你走!” 秋玉芜见状,楞了一下,父亲这样的胡搅蛮缠,她真的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说是可笑吧,却又透露着作为老父亲的辛酸。 可是说到辛酸呢,她又生气父亲不相信她的事情。 于是,秋玉芜淡淡的说了句:“您就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总是这样因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控制,什么事情,都可以掌握。” 这句话一说完,秋玉芜转过身去,就向相反的方向跑了。 这绝对是逃命似的跑法。 她知道,就依照父亲的方式,是追逐不上她的。 她也不想这样骗他,但是,她没办法,毕竟秋文渊是迂腐,还很缠人。 他又满脑子都想摆脱,于是也只能如此了。 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秋玉芜找了个茶坊进去坐坐歇脚。 她可是得好好的理清现在的情况了,毕竟,她现在可是一个人了。 首先陈慕山的不见面,总是让她觉得疑惑。 然而,陈慕山也确实是没留给她什么线索,这样想来想去的,也都令人觉得无助。 别院!!! 忽然间,她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 是啊,她只听说过陈慕山说起别院,那还是之前他们搞不清楚对方身份时,她因为撞车受伤而被他领去的别院。 会不会,他现在在那里啊。 可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好端端的不在家里,而要去费尽心思的住进别院?就为了躲着她?不可能! 忽然,秋玉芜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念叨了一句:好端端? 她心中忽然有一个不顺遂的想法。 会不会,是陈慕山出了事情。 可是他那时候明明已经跟玉棠一起下山去了,怎么会出事情呢?胡四九虽然凶悍,可不见得会背叛诺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下了山,也同时都见不到家里那四个贴心的?陈慕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跟自己不相见? 不不不,又或者,是他故意的? 但是原因是什么?总不可能是他随意的玩笑。 他如今是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啊。 怎么想,都是想不明白,她也只好站起身来,往别院里走一遭了。 坐了车去别院子,这一路上倒是什么都没想着,秋玉芜就只等着一会问问陈慕山缘故,可却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发现了别院不对劲的样子。 这别院,外头都守了人? 什么缘故? 秋玉芜靠近了点,去看,果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陈慕山手下的人,而是陈府的人。 陈府的人,守在这里,说明了什么? 她瞬间就懂了。 第一,陈慕山一定在这里头。 第二,是陈秉毅的意思,大约是不愿意让自己见到陈慕山,将他给软禁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陈秉毅真的是高看自己一眼了,竟然能将自己想的这么深沉,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记恨他了。 但是与陈慕山相见,还是要做的。 于是她就定在这宅院的不远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甚至这宅院外头的人都没断过。 秋玉芜想,自己不可以再这样等待下去,否则,自己被发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她索性往这宅院后门处走。 自然,后门处也是收了好几拨的人,她连靠近的费劲。 正当自己不知要如何去与陈慕山相见的时候,她却在大街上见着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正是琅嬿! 只见琅嬿红着眼眶,有些憔悴的从宅院里出来。 秋玉芜见状惊喜,赶紧跟随上去,在跟了一条街道之后,她确定身后没人跟随,才敢光明正大的上前去拦住她:“琅嬿!” 这一声,算真的是有些心酸的。 然而琅嬿回过头来,见到是她,也是满满的都是激动:“少奶奶!” 秋玉芜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的嘱咐道:“切莫声张,如今情况不对劲的很,你先跟我去个地方,好好地将今日少爷的情况与我仔细的说来!” 琅嬿这时候却哭了,隐忍着擦掉脸上的眼泪,委屈阵阵的点头:“好,好的少奶奶!您能回来,就已经是极好的了!琅嬿真的是觉得好开心!” 到了茶坊,琅嬿终于忍不住了,是哭的梨花乱雨,在包厢里一边擦泪,一边将陈慕山的事情,全然拖出:“少奶奶,您不知道,那一日少爷从山上跟玉棠被人送回来,就中了毒,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毒,只是少爷醒了之后,痛苦万分,却心中始终记挂着您!总是要上山去寻您,而那毒,也总是会复发!陈府秘密的找了那么多的郎中,却还是没有用!全都没有用!” “后来,少爷就移居了别院,因为他听到老爷说,说是您之前签订了休书!是铁了心要跟他分开的。” 琅嬿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止不住:“我也不知道少奶奶您跟少爷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少爷是不相信这一切的!甚至,他直接否定,又想上山去找你,只是身上的毒越来越重,只好先派了华易跟九叔上山去寻人!” 秋玉芜听着这一切,只觉心中是百感交集。 而很明显,琅嬿还没说完话:“后来,少爷一次毒发醒来,似乎是想着害怕老爷子对您不利,就不愿意再待在府里,甚至是跟老爷决裂!他说,您应当是对这里有印象的,这样的话,他不在府中,您就算是被老爷子赶出府去,凭您的聪明智慧,也一定可以想到这里,这不...这不!我们日思夜盼的,可不就是将您给盼回来了吗?!” 第96章 九十五章:任务 茶馆里说了这些话,琅嬿明显是很激动的,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能见到少奶奶,这就已经比什么都能说明状况了。 是的,不容乐观。 但少爷知道了少奶奶已经找了过来,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少奶奶,琅嬿是想过的,不管怎么样,琅嬿都一定要帮助您回去别院,这样,这样毕竟对少爷的病况也好一些啊。” 琅嬿说着,突然就又哭了出来:“但到现在为止,在衿德城里,却始终没有少爷中毒的解毒药方儿!他们都说,说我们家少爷,说他是没救了!” “老爷爷着急,可是老爷虽然着急,却还是不会表现出来,他这是置气,跟少爷置气,因为您的事情!” 琅嬿是心直口快的,做人做事也爽利,秋玉芜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件事情,于是开口就问她:“这几日,你一直待在别院吗?就没有回去过家里?!” 琅嬿纳闷:“少奶奶,我是少爷的丫头啊,自然是少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的啊。” 秋玉芜心里想到一件事情:“那你现在回府去,找个理由回去,回去,最好是能将府中现在的状况调查出来,看看庄子里,工厂里的生意情况如何了,我担心衿德城有些商家,会因为陈慕山中毒一事做文章,明里暗里的挤压我们,总之你快快回去打听消息,还有,为什么这次我见不到九叔跟华易?” 琅嬿愣一下,随后又灰暗的回答:“少奶奶,您真的是料事如神,九叔跟华易,早就去厂子里忙的焦头烂额了。” “就是前几日的事情,好几家商家联合着找到咱们厂子,说是咱们这批丝绸料子不对,怀疑有弄虚作假的成分,这事情倒是不是真的,但这言语,这谣传,已经传出去了,现在找咱们家订丝绸的人家很少,而且,咱们家已经开始不被人信服了。” 秋玉芜沉思,她蹙眉想,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很不容乐观的了,肯定是有人想趁机落井下石一番的,但是会是谁呢?陈家在衿德也算是有名望的,区区的谣传,众人就是想在这个时候散播出去,也要有这个心思和胆量啊,可是现在,就这样传出去了,甚至,还有鼻子有眼的,这很令人觉得奇怪不是吗?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传播谣言的人,是与陈家有所瓜葛的人,甚至,是心中怀着恨意,想趁机对陈家下手报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陈家就得想办法调查这一切了,秋玉芜相信,就凭陈秉毅那个精明的商人,也一定会有所作为,但她坐不住了。 这场子一块,以前都是陈慕山在负责,他很聪明,所以这些事情也一直都做的很好,得心应手的。 但是现在出了问题,他又生病了,一定心理很难受。 于是她飞快转变自己的思路,对琅嬿道:“琅嬿,你听我说,你现在回家去,想办法在九叔跟华易那头套出话来,我觉得老爷子肯定已经将这从中作梗的贼人找到了,你将这人是谁掏出来,然后回别院找我。” 琅嬿惊讶:“少奶奶,咱们还没想要如何进去别院呢,更何况守卫森严,您要怎么进去啊?” 秋玉芜皮笑肉不笑:“我如今可是个轻轻散散的人,无足轻重的,就是去了少爷的别院,也是自己被人家笑话,你觉得在陈家除了这些事情之后,老爷子的心思还能都在我身上?不可能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琅嬿还是不相信:“可是您如今跟少爷签署了休书,便是身份上也有所差别了,您就这样去别院,还没有半点好名声的,您就不怕别人对您说三道四吗?” 秋玉芜冷笑:“别人说是别人的,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做好自己当做的,只去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怕。” 说的好,说的干脆利落,又十分果敢。 这是琅嬿头一次看到秋玉芜身上的那种韧劲,那种坚强,那种蓬勃的生命力,与生来的倔强和骄傲。 仿佛,她就是那种会不被世俗所累的人。 世俗,不累。 接到了秋玉芜分配过来的任务,这两个人,也就算是分道扬镳了,琅嬿回陈府,而她呢,她光明正大了迈进了陈慕山别院的正门儿。 这别院,如今倒是安静的许多,可能是因为纯木山现在正在养病的缘故吧,很多下人们的洒扫动作,都是轻轻的。 只不过这样,倒是有些没什么生趣了。 她靠着记忆,走近陈慕山的屋子。 推开门,果然见到了那许久都不见的人。 陈慕山还在沉睡中,她走过去,坐在陈慕山的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的样子。 心里发疼:“我回来了。” 这样一句话,陈慕山像是听见了一样,眉头皱了皱,却始终没有睡醒。 他面容听憔悴的,确实像中毒了一样,秋玉芜盯着他看了好久,他才醒过来,结果一睁眼睛就见到了秋玉芜,有那样的一瞬间,他只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你...” 说不出话来,又着急了,陈慕山开始咳嗦,很严重的咳嗦,咳得甚至整个人都更加苍白脆弱。 秋玉芜对他,其实是有愧疚的。 她一直怀疑,陈慕山中的毒,跟自己那天为了骗他走时喝的药有关系。所以,她对陈慕山,总是怀有着一些歉意:“你就别说话了,我已经回来了,放心,不会在离开你的身边。” 爱,是不是就会带来牵肠挂肚?她忽然想着。 而陈慕山那边,却又更多的是问话,他攥着秋玉芜的手,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签字休书?父亲跟我说的,那休书是真的,可是我不信。你就算当初在不喜欢我,也不会在那时候签字的啊?” 是啊,就是这样。 但秋玉芜还是实话实说:“慕山,你冷静一下,我跟你说,我当初确实是签字了休书。” 这句话一出口,陈慕山的神情果然暗淡了下来:“可是,我想不明白,你不应该如此的啊。” “慕山,其实你想的很明白,也很正确,我确实在正常的情况下,即便是要离开,也不会那样仓促的签字休书,那是因为当初,我单纯的想上山去陪你,所以,才会签字休书,父亲说的,若是我上了山,出了事情,就是在给陈家丢人,一边,他又跟我说了休书的事情,那我当时,只能选择签字,这是权宜之计。” 陈慕山听到现在,苦笑一声,又十分的感慨:“若不是我现在这一番的境遇,我也觉得,你不应该签字休书的,可是如今,我已经如此,陈家又出了事情,你签字,能拿着休书离开我,也算是一个好的归途了。” 第97章 九十六章:为了对方考虑 这话,说的无尽黑暗了一些,但秋玉芜始终不喜欢他这样讲话。 于是,秋玉芜拉住他的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别傻了慕山,即便就是当初我刚刚嫁给你的时候,你若是遭此横祸,我也不会选择直接离开你,这是一个责任,明白吗?更何况,是现在,你为我遭受,为我付出,我又如何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所以不会,慕山,无论什么问题,我们夫妻二人,一同面对。” 夫妻二人,一同面对,绝不离弃。 陈慕山愣了一刻,他是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的一天,也可以听见秋玉芜对自己这样讲话。 简直就幸福的不像是真实一样。 他正高兴着,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是啊,着很奇怪,按理说,别院内外早就应当是守卫森严的了,她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秋玉芜却无所谓的淡然:“我走进来的。” 陈慕山不解:“嗯?” 秋玉芜道:“我说,我是你家少爷的前夫人,听说少爷病了,我记着过往的情谊,所以特地来看看他的,至于老爷让不让,你们就回去问问好了。” “他们让我进来了,也说要回去请示老爷。” 陈慕山听到这里,哭笑不得:“那如果父亲让你离开呢?” 秋玉芜继续淡定:“这不是还有你呢嘛,你跟外头的人说啊,说你离不开我,说我要是走了,你也会跟着离开,那你父亲怎么可能还让我走啊,还不是现在你的病况最重要?” 陈慕山忽然陷入沉思之中:“那时候我从山下醒过来,他们说你还在山上,是你用自己换了我生的可能,于是我就疯了一样的上山去了,结果,半路因为天黑的原因,跌落了山崖,被东西咬了腿,天黑的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或者是蛇,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有毒的虫子。” “总之,后头就又陷入了昏厥,再醒过来,已经在家里了,吐血,发烧,高烧不退,吃药也不见好转,我又不知道究竟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所以也就没跟家里人说,只是医生说,我是中毒了。” 说到这里,陈慕山倒是有几分豁达:“这毒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日子了,也不知道,我究竟还可以活多久。” “反正出名的郎中也检查不出来,我说玉芜,你我分别,也不见得不是一件好事情,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财产,你不是想去念书吗,这笔钱,都足够你一生无忧了。” 秋玉芜听到这里,突然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别乱说话,一生无忧?一个人要如何做到?那总是孤独的,我要跟你一起,长命百岁,荣华富贵。” 陈慕山听到这里,甚至笑了:“这也就是你,敢如此跟我说话,还说的这么胆大妄为。” 秋玉芜嗤笑一声:“所以,我很有出息的,也很聪明,对不对?” 陈慕山看着她一刻,眼神中都发着光芒,可是却又很快低下头去。 那种情绪让秋玉芜看在眼睛里,她明白那是什么,那,是自卑,自卑感。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陈慕山的自卑?从他中毒? 然而陈慕山却很快开口了:“玉芜,我对你不好,我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秋玉芜没有理解。 可陈慕山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们的相遇,也不甚美好,从那时,我就让你坏了印象,让你觉得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也承认,当初的自己,并不算是一个好人,一个完整的好人。” “那时的我,一门心思只想着掠夺,想着得到美好的东西,全然不顾你是一个人,是一个独立自主,饱读诗书的人。” “于是我用物质来告诉你,跟在我身边,你会很快乐。” “可是后来,我果然也娶了你,但我发现,我遗憾的发现,这不是完全性的。”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的时光里,你不快乐,你一点都不快乐,甚至,你很不开心,充满了不开心。” “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是没有理由的。” “就好像是我对你的爱,我对待你的方式,我想拥有你的态度。” “这些都不一样,但却都足够令你远离我的身边,所以当我现在,当我开始发现我对你不好,我原来对你做了这么多的错事情之后,我开始恨我自己,真的玉芜,我甚至觉得而我这次中毒,就是我的报应来了,我当初那样对你,害你伤心。” 秋玉芜这时没有讲话,她是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陈慕山说的是实情,到现在为止,她每每想到这些时候,都会在心中难受,甚至是带着恨意。 但是她又很矛盾的明白,甚至是在告诉自己这一点:“恨不是全部。” 是的,她一直都在告诉自己这一点,恨不是全部。 因为她偶然的发现自己对陈慕山的感情。 她已经没办法用纯粹的恨意来代表,或者是来思考。 秋玉芜明白,甚至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这个人,是又爱又恨。 然而又爱又恨会导致的,就是感情失值。 也就是说,当你在爱这个人你的时候,你会失去角度,甚至是失去力度。 这是一件令人很心烦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就好像这世间也没人能有幸避免一样。 毕竟一部分的爱,都是这样。 所以,她选择先不去面对这一方面。 她对陈慕山说:“慕山,你知道吗,关于这次中毒,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西医。” “因为我总是觉得,虽然你是中毒了,这么久都没有好,可是这毒倒是不像是能要了你命的毒,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看。” 衿德城里,倒是有洋人医院,只是很少的人才会去看洋大夫。 可是现在不同了,秋玉芜决定试一试。 然而陈慕山却冷静的对她说:“玉芜,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秋玉芜淡淡的:“你究竟要说些什么呢。” “我们,真的分开吧,去银行取我给你的财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这么优秀,我都不舍得剥夺你,去吧,以后,找一个真正能带给你你想要的东西的人,跟他在一起,跟他一生都在一起,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秋玉芜听到陈慕山这样讲话,有些不开心:“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况且你现在这幅样子,陈家如今的样子,离得开人吗?我就是要走,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陈慕山,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就因为你生病了?就因为你突然领悟?都不是,你只是不想再拖累我,对吧?可是夫妻之间,不就是互相的照顾吗?我现在已经想开始好好的生活,何况之前我们也经历过生死的考验了,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坚强的生活在一起呢?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试试呢?明明,你是我的啊?” “够了!够了!我们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呢?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我只会拖累到你!我只会拖累到你!” 陈慕山忽然的愤怒,烦躁,没有原因的。 第98章 九十七章:恩爱 秋玉芜静静的看着陈慕山如此,但是她心里明白的很,陈慕山这样,是因为他自身的难过。 他难过而已啊。 可是这不是一人可以因此愤怒,让别人一同被他发泄的理由。 这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所以,她轻轻的安慰,并告诉他:“陈慕山,你不可以对我这样发怒,因为我没有做错事情,还有就是,这本身就是不应该的。” “你让我感受到不开心的心情,我也会真的不开心,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两个都被煎熬折磨,是不是很难受?” 而陈慕山却又开始咳嗦,秋玉芜给他倒了杯水,声音淡淡:“我现在去找人请西洋医院的医生来,你放心,我有预感,你不会有事,还有陈慕山,就算是你真的出了事情,你也不准这样抛弃我,因为这样的理由可不成立。” 这世界,就总是突然之间变得奇怪的,而不是告诉你,而不是直接明确的给你提示,谁要离开你,谁要,变得痛苦。 所以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忍痛离别这样的词,人总是要有种韧劲在的,这种韧劲,总还是可以给你带来什么,或者是希望,又或者,是短暂,片刻的幸福与安宁。 但这样已经很好,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快乐。 大家遇到,大家得到,大家在纷扰,最终大家在失去。 很快,镜花水月,白驹过隙,如此如此,仅此而已。 你若是要在烦恼中寻觅真实,那你也只会得到真实的烦恼,从而更加痛苦。 秋玉芜不愿意这样做人做事,所以她只是凭心去做。 现在,也是一样的。 西洋的医生,是过了大概两炷香才过来的,这已经算是快了的。 但是诊疗之后,用半生不熟的话中明显是轻松的:“确实是中毒,但并不要紧,看伤口,应该已经有几日了吧?” 当然是有几日了,秋玉芜本是高兴的,但是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十分令人沮丧:“虽然说是不要紧,但究竟还是不知道这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伤的,我们只能给开出被蛇咬伤后的清毒药,只怕,过程会漫长一些,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会逐渐的治愈先生。” 治愈,治愈当然是好的,这是秋玉芜求之不得的事情,她索性十分开心道:“好,您随着管家去开药吧。” “又要开始吃药了。”陈慕山自嘲:“向来可能是自己寻花问柳已久的缘故,这可真是个报应哦。” 秋玉芜捏他耳朵:“寻花问柳,您也是真敢言语了。” 陈慕山却突然借机将她伸手抱入自己的怀里,深情道:“不敢不敢,从前是没遇到过夫人,但是现在遇到了,自然是只愿意跟随夫人,什么花啊柳啊的,花招摇了,就摘了,树碍事了,就伐了,全凭夫人一声的令下,为夫一定只听夫人的话。” 陈慕山这番言论,倒是出其不意了,秋玉芜是吓了一跳,顺便又觉得这厮孟浪,于是遂道:“你啊你,毒都没清除呢,还这样有心情跟我逗闷子。” 忽然,秋玉芜想起来之前自己让琅嬿查的事情,她立即坐直了身子,正经道:“对了,今天险些忘记跟你说些正经事情。” 陈慕山笑:“哪里哪里,夫人说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正经事?” 秋玉芜掐他一下,又道:“我今天,听到了陈家厂子的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在落井下石头,所以,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可以轻视,要当做是一件大事情去做,我担心,有人会趁你这一次中毒,拿厂子的事情大做文章,更何况,现在谣言已经传出去了,这就是大事情,对不对?” 陈慕山忽然带着几分敬佩的看着她:“你真的跟我以前遇到的女孩不一样。” 这句话倒是让秋玉芜轻笑出声了:“怎么,到现在都忘不了过去女人?那不如也一并娶进门好了,我还能图个清闲,哦对了,咱们现在依然是分开的状态,那么我也不再是什么陈太太,我是秋小姐了,那你娶亲,倒是会再娶个陈太太回来了不是?” 她故意的这样讲话,故意的刺激他,陈慕山就拉着她的手,对她一本正经的道:“玉芜,你放心,过几天,等我身体好转,我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去,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我这一生,自从遇见你之后,就注定没办法再跟旁人一起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好好的,知道吗?” 秋玉芜眼神错落开他的身边,声音淡淡的:“这几天,好好养病,厂子的事情,你还得回去看呢,人的能力有多大,责任就得有多大,我相信衿德陈家的大少爷不是纸糊的,也相信,无论是谁想对陈家下手,也绝对不会轻易的做到这样的一点,总之,一切都会开始好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句话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我们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才会无所畏惧。 因为我与你在一起,因为我与你之间的关系,这一切都造就了我们注定会为彼此而努力。 琅嬿是在第二日的清早回来的。她一回来,就直奔大少爷房。 果不其然,这两人早起来了,大少爷明显是病况好了很多,甚至都已经下床了。 陈慕山见着琅嬿在外头,一时乐了:“呦呵,这大清早的,你过来可是头一遭儿啊,怎么的,看着大少爷身体不好,担心自己没前途,所以就打算告老还乡了?” 琅嬿跑的气喘吁吁,听见陈慕山这样子逗自己,觉得无奈,又道:“大少爷,我哪里是来看你的啊?我是来找夫人的,我就知道,夫人来了别院,肯定是会跟你在一起。” 跟你,在一起。 秋玉芜当时正坐在梳妆台前头梳理头发,结果就听见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中的玉梳,走过去,见琅嬿:“回来了,到底怎么样了。” 她也不瞒着陈慕山,但陈慕山也没有多问,只是在一旁旁听着琅嬿的回答。 这就算是,她与陈慕山之间的默契关系了。 第99章 九十八章:夫妻同心 “我这次回去,只见老爷已经将九叔和华易统统派去厂子了,估计,这事情还是很大的。” 在话的最后,琅嬿说道:“少爷,少奶奶,若真是这样,琅嬿觉得,老爷这段时间,估计是有的要忙了,但咱们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啊。” 秋玉芜笑笑:“你倒是会说话会做事了,放心好了,你家少爷,可是个大孝子。” 琅嬿吐吐舌头:“我去厨房给少爷少奶奶取膳好了。” 话罢,离开了屋子。 陈慕山挑眉看向秋玉芜:“怎么,你是有什么主意吗?” 秋玉芜道:“姚家妹妹不是好亲近的吗,怎么哥哥就非得至你于死地不可?又或者,是他们姚家跟你们陈家有世仇?非得这时候不顾名声的来落井下石,可真是够了。” 秋玉芜说着,都忍不住吐槽。 她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做出这些来,可却也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姚家热,倒是令她觉得意外的很。 姚家在衿德,虽没有陈家盛名在外,可却也是绝不差的,甚至,可以说是前几名,但这时候,姚家来使绊子,倒是令他们毫无名声可言了。 “要是我来做事,定然是什么都依旧照做的,生意没有,就没有,左右不是咱们真的做了亏心事,那在外人看来,也是洒脱,何人又能真正重伤到我们呢?” 陈慕山点头,笑笑:“你的想法,跟我的倒是很想了。” 秋玉芜道:“那你就要早些做准备,我担心你父亲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会因此而去可以结交其他商家,陈家的绸缎,本在衿德就是大户,若是再去因此而结交其他的商家,只会让人家觉得我们心中有鬼,从而,厂子的生意,可能会真的不好,还不如坚持撑过这阵子呢。” 陈慕山忽然好脾气的逗她:“诶我说,你这小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啊?怎么就这么聪明?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能想出来的啊。” 秋玉芜就冷笑,故意道:“不好意思,我是一个闺阁女子不假,但我是一个饱读诗书的闺阁女子,我爱学习,我爱思考,我的生活里,胭脂水粉玉寇糕都没有书本重要,所以,请不要将我与一般的规格女子相提并论。” 这话,说的很是骄傲,但又是事实,本就是多思多想善于学习的人,得到的更多一些。 陈慕山看着她,始终是心中怀有喜爱:“玉芜,遇到你,真的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了,我何德何能啊。” 秋玉芜就打趣他:“所以你觉得老天对你不薄?” “那是自然的。”他不以为然的肯定回应。 秋玉芜就故意假装唉声叹气:“哎呀呀,可惜我这样的聪慧贤淑,还是被陈家给休弃喽,我看你的宠爱也算不了什么啦,几天新鲜而已!” 正这样逗着陈慕山,陈慕山却忽然忍不住一口亲在她额头上。 这样的亲近,也算是不常有过的了。 令秋玉芜忽然愣神。 她愕然的看着陈慕山:“你...你刚刚是...” 可能就是因为这是完全没有过的,毫无间隙的亲近吧,她以前不觉得这有多会令人意外,可是现在,却是真的很是意外了。 秋玉芜摸了摸额头:“真是见鬼了,我这一次居然都没有想到要躲避。” 陈慕山只是拉着她的手:“你放心,玉芜,你此生,一定会是我的太太。” “还有,我昨晚想了很久,我想我爱你。” 这句话说得倒是没头没脑的,但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包含着爱的。 爱,真的很奇怪,无论人经历了多少次,伤害又或者是甜蜜,却都是避免不了的。 也永远陌生。 秋玉芜看着他:“干嘛啊,忽然这样讲话是为什么?” 陈慕山轻笑笑:“没什么,我就是先告诉你我想通了,人这一生,爱很重要,自由也是一样的,你是个聪明的人,没必要一生困顿在这深宅大院的四方天地里,每天,每天这样生活,这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不是吗?” “不如这样好了,等陈家厂子的事情解决,我们复婚,然后,我送你去金陵,你不是一直都想去金陵的吗?我们一起去,我到那头去开工厂,而你,你去上学。” “你还这样的年轻,你还这样的具有朝气,只有学校才适合你,而不是那一声声桎梏掉你的陈太太,和那陈宅大院的沉重。” 不得不说,这样的一番话,着实是令人无比感动的。 秋玉芜也是完全都没有想过,陈慕山有朝一日会这样对自己讲话。 她甚至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突然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表达内心了。 但她明白,陈慕山已经说得很清楚,而自己,也确实很想去金陵。 学习,总的来说是好的事情对吧? 这种事没错的。 “好啊,到那时,我们也算是换了个地方,转换心情了。” 秋玉芜说。 “真是想不到啊,我们也会有这样友好相处的一天。”她感叹。 陈慕山却在这时候忽然抱住她,深情的道:“就仅仅因为这个人是你,你知道吗玉芜,是你改变了我,也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改变我。” “我从前,对女子的看法,很轻薄,甚至很不应当,但是你出现了,你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让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眼中的光芒,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一定是沦陷了。” “我心里开始在乎你了。所以我像以前一样,像以前一样的想追求与你,可惜,却又总是在你这里碰一鼻子的灰。” 他说着,心中却逐渐开始温暖起来:“我有时候也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可是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就是做错了,害的你开始对我印象深刻,每一次,都只想着要逃跑离开我的身边。” “但最终是你让我明白爱是什么。玉芜,这很重要的不是吗?最终是你,是你告诉我,让我分明的去理解了这个字,不再是苍白的,而是平等,而是自由的,两个人除了生活之外的,之外的那些东西。” 第100章 九十九章:吃醋 这日子,似乎是忽然就过得快了起来。 其实也挺奇怪的,当初自己刚刚嫁给陈慕山的时候,秋玉芜还觉得悲哀,毕竟算是葬送了自己的人生给这世道。 然而现在,她却又有了新的感悟。 这几日陈慕山的身体逐渐好转,他开始回去厂子帮父亲料理事情,至于厂子,也算是太平了些。 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有好时候,有坏时候,总之是什么样的事情都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都得承受。 陈慕山也是总跟她说说笑笑,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不过好在,都挺好的。 不论是人,还是家。 陈慕山这天回来,两人在吃完饭的时候,忽然说起休书的事情。 这也是在这段时日里,他们头一次的谈起休书。 秋玉芜道:“不着急,厂子的事情先处理好了再说吧。” 陈慕山用筷子给秋玉芜夹菜,顺便道:“学校,,金陵的学校我找人给你看了,有所女子学院,还是不错的。” 秋玉芜点点头:“那也好,左右我还年轻,去那边读书算是不错的选择。” 陈慕山听到这里,又问道:“那你是打算复婚再去,还是毕业了再复婚?” 秋玉芜平淡道:“反正我们一定要复婚的,再说你过段时间把衿德的生意料理好,不就要跟我一同起身去金陵了吗?那不如我们等学有所成,再回家里顺便复婚好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陈慕山还是故意道:“哎呀呀,可是谁知道你究竟会不会中途被别的不知死活的小子追逐呢?” 秋玉芜听到这话,又是想笑,又觉得这人吃醋了还挺可爱的,于是道:“呦呵,您陈大少爷还知道为我吃醋呢?这可真是我的荣幸了不是?无论如何,请您放心好了,我是只心都在你身上,至于旁人,可是连瞧都不愿意悄悄的啦。” 这餐饭,吃的恩爱,又或者说,他们已经好久都这样恩爱了。 但是这恩爱好,两个人恩爱了,心就在一起,会往一处使劲,这样心齐,做人做事,也会格外的顺利不是。 陈秉毅后来知道了他们两个还在一起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厂子生意的事情太忙碌,也就没有多去管自己的儿子,又或者,他这老爷子脾气古怪,就是给默认了。 于是,后来陈慕山跟秋玉芜去金陵的时候,也算是格外的顺利。 一下了火车,四个姑娘就带着他们往金陵的住宅走。 秋玉芜还道:“我说你们四个是不是以前就来过啊?竟然对这里这么熟悉!” 当时已然是冬天了,金陵下了一场厚厚的雪,四个姑娘走在前头,乐呵呵的回过头来看自家的少爷跟少奶奶:“少奶奶!我们何止是来过这里啊,我们曾都在这边求学呢,不过是后来心系家里,就早早的会去了,谁知道还能有机会来?” 秋玉芜这才知道,原来这四个姑娘小时候,还是陈慕山的资助,让她们享受小姐的待遇出来学习,而今,也算是重新回到故地,自然是心情上不一般。 但这还不是陈慕山的善良之处。 直到最后,她的入学申请已经送到学院,秋玉芜才发现,原来陈慕山不光是给她安排了学校,还给那四个重新安排了学校,巧合的给安排在了一起。 当晚,那四个姑娘来谢谢他,秋玉芜瞧着,只觉得这四个都是热泪盈眶的。 倒是陈慕山,云淡风轻:“行了啊,可别上我这儿哭来,我跟夫人,心情好得很呢,你们得笑,得高兴才对哈。” 做了奴婢,遇到这样的少爷,如何不是一场幸运? 而作为妻子,遇到这样的丈夫,岂不更是了? 金陵的厂子刚刚开起来时,正是秋玉芜她们五个学业最忙碌的时候,当时天天都在忙着交作业,倒是没晚上回家的丈夫陈慕山苦了。 陈慕山的原话:“诶呀呀,这本想着是做了一对远山鸳鸯,结果,夫人还被作业给抢了去,让我这是要去何处说理去啊?” 远山鸳鸯,这样的用词,也就是他陈慕山可以说得出来,还能说的这样不怀好意,却落落大方的。 秋玉芜拿着钢笔,在白纸上写着文章,顺便瞥他一眼,却锐利的发现了他白衬衫上面沾染着的一点点桃红颜色。 那色彩,像是胭脂,又好像是油亮而可以的染料。 秋玉芜淡淡的道:“您这是去哪里逍遥自在去了?还沾上了回家来?就不怕我吃醋?” 陈慕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衬衫,忽的笑了,星光熠熠:“陈太太要是能吃醋,为夫反而是很高兴啊,只不过这桃红色啊,可不是厂子里的染料,是刚刚跟姓王的商人吃饭时,在酒家沾染的姑娘胭脂!” 然而秋玉芜却再也不看他一眼了。 不过,却不是因为生气。 只是因为单纯的,她信任陈慕山不会。 而陈慕山,他也确实是在骗她。 他说那是姑娘的胭脂,但是其实那还真就是厂子里沾染的颜料,不过是他想引着秋玉芜吃醋,变着法的骗她罢了。 可惜,这秋玉芜实在是冰雪般的聪明,人家啊,就是不上当! 陈慕山见状,老大不乐意的走过去,凑近秋玉芜的身边,伸出手来,夺走秋玉芜的钢笔,又同时撂在桌子上,他也坐过去,隔着桌子,陈慕山托着腮望着面前的美人妻子:“我说,你能不能不写了?” 秋玉芜无奈:“我这是上学啊,不写作业,明天先生肯定说我。” 陈慕山就掐掐她的脸颊:“那我帮你啊,为夫帮你请假,这样,不就好了?” 秋玉芜却正正经经的:“你帮我请假那是帮助吗?那分明是要我逃避,这可不行,我这人,做人做事都是要面对承担的,你要我逃避,我可做不到。” 陈慕山又问:“那你现在,还想不想上学?上学,每天晚上都要写这么多的作业。” “你若是不喜欢,我们就不上了,金陵的富贵圈子,我带着你进去玩,玩到你尽兴为止。” 第101章 一百章:荔荭 秋玉芜就知道陈慕山会这么说,他蛮会娇惯人的,不过她可不是真的如同陈慕山那么想。 她自然是要上学的,不然也让他问问那四个姑娘,究竟要不要上学? 人学习,就有知识,就懂得思考问题,明白什么叫做独立,什么叫做不依靠,懂得修养,增长见识,拥有格局。 这些,可不就是一个人最真实,最高上的品格? 当然,还有善良。 这是环境和读书才能共同构造出来的。 她当然要这样坚持下去。 “你可不要这样说,平白无故的就让我停止前进,我当然是要肯定学习下去的。” 陈慕山开始打趣秋玉芜:“好啊,好啊,见到为妻如此为学习而努力,为夫真的感觉银子没有白花,没有白花!不过为妻如此努力,为夫一定要好好的奖励与你!” “前两天我去皮草行给你定制了个大氅,估计明天就送回来了,这时候金陵天气太冷,你便穿着去学校好了,哦对了,我还给那四个也分别制了皮袄,估计到时候会一起送来咱们家,咱们也给她们四个一份惊喜可好?” 秋玉芜听到陈慕山这样说,心里觉得很温馨:“我说,一开始,我还真觉得你可混蛋绝情了,不过现在,逐渐的发现你居然这般的有人情味。” 这是第一年的冬。 陈慕山跟秋玉芜真真正正的在一起的,第一年冬。 这一年里,满是寂寥的。 毕竟是连除夕都没有回去家,两个人在金陵的别院里过得。 不过还好,还是很热闹的。 因为当时那四个跟宅子里头其他的下人一同顽闹,在院子里,倒是显得十分热闹了,他们两个酒过三巡,也赐了下人红包,便和和气气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聊天,句句都是随口的闲聊。 陈慕山长她几岁,又在这几年的商场历练之中,变得沉稳成熟,话中,也再是少有不正经了。 反倒是秋玉芜,她在女子学校,却开始逐渐活波起来,曾经少去的那些女子的天真烂漫,正逐步的回来。就好像,她本就是那样的一样。 这也是陈慕山很渴望的一点。 因为她总是觉得,作为女子,秋玉芜似乎是有些过于压抑了。 这样的压抑并不好,活的舒服,爱自己想爱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一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难道不才是快乐的意思吗? 也只有这样的快乐,可以让人毫不顾忌的去爱,去笑,去自由,去洒脱,与人无感,与事情无关,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开心。 这样,就是很好。 而秋玉芜也是这样想。 她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她愿意,跟陈慕山过这样的生活。 日子过得飞快,又是一年春秋时节。 反观,去年这个时候,秋玉芜还正是要不情不愿的嫁给陈慕山呢。 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经历了很多事情,更多的,是幸福,细水长流的幸福。 但这样就已经很好。 陈慕山在金陵的工厂已经做起来了,甚至还做的风风光光的,颇具名望,但他还是每天准时的回家来,因为他知道,家里有妻子在等待。 对陈慕山来说,这就是幸福,而且这样的幸福,不经历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懂得的。 他很幸运,与自己成婚的人是秋玉芜,在他们两个人共同经历过了那些波折的事情之后,还能坚定不移的在一起。 这样的好,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 甚至是拥抱,甚至是情诗,总之这无法用言语去完全的表达出来。 只能是用一辈子去爱,去陪同,去在默契寻找更加熟悉的爱。 陈慕山对于这件事情就一直想的都很明白,甚至已经是觉得自己有了秋玉芜之后,也不愿意再想到其他的女子了。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没有那种送上门来的姑娘。 这还是有的。 前两日就上门来一个。 素华给查出来,说这个姑娘是个戏园子的,叫荔荭,当时琅嬿跟玉棠都有些生气,觉得少爷怎么能这样,就放任这个戏子上门来嚣张。 不过秋玉芜当时只愁苦她的作业,今晚留的文章她还没写呢,这位荔荭小姐就上门来了,简直是耽误了她的时间。 于是,她就想着要不给打发了吧? 她对那荔荭小姐轻轻言语道:“荔荭小姐,您看,您上门来是为了找陈慕山,可巧是他现在不在家的呀,不如我差家里的人送你去工厂里看看吧,他若不是出去应酬,就一定会在工厂里,这样行吗?” 秋玉芜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是没有多想什么。 她能理解这姑娘上门来的嚣张气焰,但她也相信着,陈慕山无论如何不会喜欢这种沉不住气的。 简直是跟他开玩笑呢。 不过这位荔荭小姐出了沉不住气,还是个冲动的性子,她当做自己跟陈慕山曾有过几面之缘,又算是生得一副娇俏可人的面孔,便有些气焰嚣张,张扬无比的直接对着秋玉芜冷笑道:“那可不用,我就坐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不然您让您的人带我去找陈先生,万一这半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我可怎么办啊。” “还是坐在这里等陈先生回来的好,因为安全,跟着陈先生,可不是就安全的很吗?” 这时候,秋玉芜还没想着说话,她满脑子都是先生给留的那个难写的文章,倒是身后最不饶人嘴巴厉害的玉棠冷冷的开口了:“呦!一个戏子也敢坐着跟我们家夫人讲话?看我不叫人打烂你的嘴巴!” 这话,就分明说的很是厉害了,当时那荔荭还很不相信一个丫鬟就有这样大的本是,于是非常的不乐意,依旧是坐着,眼睛翻的白眼简直就跟个大荔枝似的。 于是玉棠直接步伐稳健的走到她面前去站着,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结结实实的用力扇了她两记大耳光。 甚至,就是这两记打耳光,简直是要打得这位荔荭姑娘昏厥过去。 秋玉芜见状,是万万想不到,她都愣神了片刻。 倒是身后站着的素华忍不住笑了,琅嬿跟婼瑛直接就笑出声音来,却又厉害的说道:“活该!送上门来自己作践自己!没把你打出去就是给足了你面子的了!还不快些滚?!等着我让家仆拎棍子来是吗?!” 第102章 一百零一章:姨太太 可怜的李红姑娘,这下脸上是真的红的很。 她委屈巴巴又气得直哆嗦:“你们...!你们!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荔荭站起身来,用兰花指指着她们,眼泪涟涟,恨得要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就在外头等着!等着陈先生回来给我个公道!” 秋玉芜这时候终于愿意抬眼瞧上她一下子:“你要公道?可是你这样嚣张气焰的上门来,你又能要到什么样子的公道?” 荔荭忽然一愣,最终发恨的咬牙切齿:“我听说你不过是个学生,年纪也不大的,这男人跟女人之间的事情你又了解几分?是否透彻?你怎么就能知道慕山不会给我这个公道?难不成,他还能一生就只有你这一个女人?!” 这话,说的哀怨,又十分的不要脸。 秋玉芜盯着她,只正经的问:“我还不知道荔荭姑娘几年多大了。” 荔荭这时候仰起脖子:“年纪不大,今年只有十八岁。” 秋玉芜又问:“嗯,却是好年华,不知道荔荭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 荔荭皱眉:“太太问我这么多做什么?!” 秋玉芜只是轻轻的笑一笑:“没什么,不过是想着日后若是有可能,自然让荔荭姑娘进个门之类的。” 进...进...门?!!她身边那四个都愕然了,包括是荔荭。 荔荭简直是觉得难以置信:“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不反悔的?!” 秋玉芜就一直那样淡然的笑笑:“自然是不反悔的,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他难道一辈子,就只有我这一个女子?” “不过,他还真是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啊,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就不会当做不知,你也可以在我家里留着,等他回来,但总是要问问他的意思,到了那时候,他要是决定留下来了,那我一定让你进门,这样好不好?” 也不知道怎么了,秋玉芜开始如此的有耐心,甚至,都有点脱离掉她当初的影子。 然而玉棠却气不过,她怒气冲冲的攥紧了拳头就要冲着荔荭招呼过去,还怒道:“少奶奶,您就是脾气太好了,这种贱货,我玉棠直接替您教训了!” 秋玉芜赶紧让身边的素华去拦她:“可别动手,我见不了这个。” 素华拦住她,眼下的情况又微妙,她就只好去劝说那女子:“荔荭姑娘,您也是个好模样的,在这金陵里指不定有多风光呢,只是我家少爷,跟我家少奶奶情深义重,是短短不可能收姨太太的,您不如早做打算,寻觅他配?” 荔荭见素华也是个好说话的,于是也就不再像是刚刚那样子的害怕,她瞪着素华,小人得志道:“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讲话?什么叫早做打算?你的意思,我是来打秋风的不成?!” 琅嬿这时候实在是受不了,她恨得只觉得牙根儿都痒痒,怒气磅礴的跑过去,大声骂道:“打秋风?你也配?!还敢来我陈家打秋风?!我现在就打你知道吗?!懂吗?!等着我把你打出去!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荔荭这时候才发现这府中竟然都是些不好惹的,甚至是奴婢,都不容小觑,她有些心虚的看向了秋玉芜,然而秋玉芜此刻却忽然打了个哈欠,还有些慵懒的依靠在椅子上面,声音软软散散的:“唉,你说你们这闹个什么劲儿呢,明天咱们可还得上学呢,这刚回到家里来,饭都没吃,就已经开始生气了,何必呢?何必嘛。” 这话,听起来倒是像劝说之词,然而却全然没有劝说的意思。 只可惜,荔荭并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心思还在之前秋玉芜说的,做姨太太上头呢,甚至,连美梦都想好了,这一生怎么过去,之后去富贵名流的宴会上,要穿着什么样子的皮草,喝什么名字的红酒,跟什么样子的人跳舞。 然而梦就是梦,再真是,也不过是一场荒凉。 可是她还没想到这里,就又听见秋玉芜道:“罢了罢了,反正我都觉得刺耳,自然是你们早就会听不下去啊,不过你们动手可得快点儿哈,咱们今天就早点吧昨夜写完了,也早点休息吧,我这最近也不知道是究竟怎么了,总是觉得很累,很困,陈慕山都说我最近变懒了,唉。” 这话,就说的十分奇怪并且凶险了。 什么叫做早点休息?什么又叫做动手? 只可惜荔荭在迟迟疑疑中明白了秋玉芜的真是意思之后,已然挨了第三巴掌... 甚至最后被打出去府,也同样的没有人可怜她。 她一人往戏园子走,沉默而仇恨。 她想着,总是要往高出爬,一步一步的,那陈家的小太太不是狠角色吗?她总会想到办法将她拉下马去! 然而拥有这样想法的人,就是可悲的人。 这一点,从来都是无从质疑的。 爱是什么,爱了之后,你的人生出现了什么,这才是应该去考虑的问题,而不是你要去闯到人家家里,然后耍威风,这样是没有用的。 你的姿态,已经注定是轻贱的很。 这可不就是自我作践吗? 可惜,这是很少人才能明白的道理。 大家总是忍不住要扑上去,寄出自己的一颗真心,却又换取不到同等的回报来。 所以有时候这世界就是注定是不会平等的,你也没办法,去提出怎样的要求。 得不到任何一丁点的答案,你就只能是选择自己好好的撑下去。 当夜,陈慕山回来,秋玉芜躺在床上慵懒的看着他,是刚刚写完了作业的样子。 她淡淡道:“之前家里来人了。” 陈慕山脱了外衣袍,特地看她一眼,有些大男孩的顽劣:“知道,刚刚进来的时候,素华跟我说了一嘴,说是个叫李红的是吗?戏子?” 秋玉芜无语:“什么李红?人家叫荔荭,模样俊俏,身段玲珑,我瞧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真是个可人儿。” 陈慕山笑了:“诶,我说这种时刻,你不应该吃醋的吗?即便是不吃醋,你也应当生气的啊?” 秋玉芜就寻常道:“谁说我没吃醋?我让那四个将她给打出去了,你要是还想找她,就去戏园子找好了,又或者带着她回来见我,我给她个身份也成。” 第103章 一百零二章:子嗣 陈慕山听秋玉芜还是这样说,遂有些自尊心受挫,他凑近道秋玉身旁,道:“不是我说,这外头的女子都打上门儿来了,你这也不带着嫉妒一下的,难不成我就这么不得你心意了?” 秋玉芜突然乐了,实话实说道:“其实我还是有些觉得不舒服的。” 陈慕山听着这话,心里才算是安稳一些:“那还不错。” 秋玉芜使劲掐他一下:“你再这样讲话?!” 陈慕山就笑,乐呵呵的闹:“不敢不敢!” 秋玉芜松开他,平静道:“老实讲,被一个外头的女子闹上门来,我还是有些吃醋的,但总是不想着把事情闹大,因为我觉得,这世上每个女子都有她们各自的不易之处,我们又何必这样赶尽杀绝?” “况且,若真是家里养活的起,怎么还会让她好端端的出去学戏呢?这年头,这世道,戏又怎么会那么好走?若是不成角儿,也就是一切都艰难了不是?” 秋玉芜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都带着怜悯的意思:“我说实在的,虽然嫉妒,但不憎恨,亦不想去伤害她,不过,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陈慕山也实话实说:“认识?怎么可能认识呢?不过是之前跟商界的一位年轻的合作商应酬时候,他带着去到饭局的戏子罢了,当时,说要送给我,我怎么会要呢?于是好言相说,就拒绝了这件事情,谁知道,她会闹到你跟前来。” “你放心好了,我会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不会让她再出现在金陵了。” 秋玉芜听到陈慕山这样讲,有些觉得不妥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样做,我就不能赞同了。” 陈慕山却道:“可是她让你心烦了不是?她打扰了你,在明知道你是我妻子的情况之下,这也就是她活该要接受的惩罚不是?” 秋玉芜摇头:“还是算了吧,她毕竟没有我幸运,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问了她年纪,竟然只有十八岁,春光明媚的好年华里,她要如此生存于这个世间,那么我么又何必如此呢?还是我刚刚说的那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做生意的,应当知道这意思啊。” 陈慕山就觉得她好想是很懂事的样子,于是紧紧的搂住她,道:“但她招惹了你,很不应该,我心里不爽。” 秋玉芜此时此刻打了个哈欠,带着点点的疲倦:“唉,我真的是好困的了,我们不如早些安置吧?” 陈慕山听到秋玉芜这样讲话,又察觉出她似乎是真的很疲倦,结合了最近秋玉芜的早睡和晚起,他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最近这究竟是怎么了?总是如此的嗜睡,这明天,可是要请郎中来给你看看身体。” 秋玉芜已经躺在了软软的床上,她含含糊糊的闭上眼睛,嘟嘟囔囔道:“哎呀,我也是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可能是最近忙着学校的毕业晚会吧?你知道的,我们学校事情很多,我今天晚上写作业的时候就困的差点睡过去,过程中琅嬿婼瑛她们可是叫醒了我好几次呢。” “我也不知道我这最近怎么就这么累了,估计过一阵子得了空闲,就好了吧?人也许总是这样的。” 这话刚刚一说完,秋玉芜就陷入了睡眠中。 她是真的很累,而且还找不到什么原因。 陈慕山就轻轻的搂着她,也躺在床上。 这么久以来,他们离开衿德,她在金陵好好的学习,成长,明白道理,他在金陵做生意,这一切都很好,包括是家里,家里也是顺风顺水,坐稳了衿德的第一丝绸生意。 如此生活,还能求些什么呢? 不过最近,她似乎是有点胖了。 但还是很可爱,小脸颊上的肉软软的,像个孩子一样。 孩子?! 怎么就突然想到这件事情?陈慕山惊愕,但是脑子飞快的反应了一下刚刚秋玉芜跟她说的状况,包括近段时间以来,秋玉芜生活的状态。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幸福的想法。 但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但也是奇了怪了,陈慕山就只是想了想这些事情,便开始憧憬,和感受到快乐。 甚至,他都开始想孩子的名字了。 若是生了男孩,便可以叫暮秋,若是女孩,便可以叫慕玉... 只是他这些想法,却还都在自己的脑子里。 睡梦里安然的秋玉芜是不知道这些的,她甚至都没把自己的嗜睡,当成一回事去看待。 第二日这郎中一来,陈慕山就美滋滋的看着秋玉芜,搞得秋玉芜心里发毛,因为这厮今日是怎么了,笑的这么阴森。 郎中给她瞧,诊脉是诊了好几次,才算是确认下来的:“恭喜太太了,您这是有孕在身了,最少也是一月有余,您看看,可得开始仔细着生活了。” 这话说的朴实,但也让秋玉芜惊讶:“怀...怀孕?!” 她这是最最没有料到的事情,甚至,她都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郎中不以为然:“自然是真的,您这之后,饮食起居可是一定要仔细起来的,家中的丫鬟也要为您留心才是,等等老夫给你开张方子,有些生冷寒凉之物是断断不能在此期间食用的,包括睡眠,还有不舒服的时候...” 这些话,就是秋玉芜完全都没能听进去的话了。 她只是意外,偏偏的这孩子来的这样的巧合,巧合的,都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也从未想过这件事情,包括是她跟陈慕山,会在金陵有这个孩子。 这一时间,是百感交集,觉得做了娘亲,似乎从此她的生活就又要不同了。 还有就是,她的心情复杂,看向陈慕山的时候,眼神中,有些迷茫。 陈慕山倒是眼神晶亮亮的看着她,甚至是幸福的笑着,郎中跟着家中管事出去开药方子,他就赶紧走到秋玉芜的身边去,紧紧的拉住她的手,神情恩爱的道:“太太,您辛苦了。” 秋玉芜这时候忽然就有些别扭的不好意思,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导致的,她有些扭捏了:“我倒是还没有那么的辛苦,就是觉得太突然了,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今却只能接受。” 陈慕山安慰她:“放心,我的好太太,我陪着你一同感受,接受。” “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我会陪着你一起,为夫自然也理所当然的为你撑起这一片天地才是。” 第104章 一百零三:逛街去啦 这天一大清早,陈慕山因工厂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于是早早的离开了家,秋玉芜跟那四个因为学校放假,索性在家里带的无聊,打算过一会出门去逛逛街,买些东西回来。 可巧的是她们正又说有笑的准备着一会出门要拿的东西,又在思考等等要去买什么。 门外头,就又有管事的来报到。 秋玉芜还觉得有些奇怪呢,这一大清早的,怎么会有人来说事情? 她楞了一下:“什么事情啊?” 那管事的为难道:“回少奶奶的话,咱们家外头,来了一位戏子,非说要见您,我就说我家少奶奶那也是你这种身份可以见的吗?可她倒是好,在外头是不依不饶的又闹起来了,说要是见不到您,她就...她就要撞死在咱们家门外头啊。” “这人真是有毛病!还故意偏偏是挑着大少爷不在家的时候来挑衅!少奶奶,我出去把她打走了去!” 婼瑛冲动道。 玉棠看她一眼:“你把她打跑了,岂不是让夫人有了让她做文章的缘由?到那时候,夫人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怎么办?那现在夫人也不是在受那个女人的气吗?她还是真的当咱们家夫人是软柿子了不成?” “行了,现在就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很恶劣,但也没办法逃避这些,我是选择面对了,行了管事的,你去让那个女子进门吧。” 婼瑛气得不行:“那女的简直就是欠揍!” 近日来玉芜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她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道:“算了,都是红尘苦命人,若真足够幸运,怎会想出这么许多的歪脑筋来。” 那荔荭姑娘跟上次来的一样的嚣张,但似乎多了几分自以为是,是更加的深重,更加的让人不可估量。 甚至,她已经们来,就坐在了小偏座上,眼角眉梢都是瞧不起人的冷笑,甚至还打量了几下之前打过她的那几个姑娘。 秋玉芜淡淡的喝茶,顺便问她:“来做什么?” 荔荭倒是乐呵呵的看着她,不要脸道:“自然是如同夫人想的那样,来伺候少爷的了。” 秋玉芜听到这些,沉沉的点点头:“嗯,你这个想法倒是很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少爷他会怎么想了。” 荔荭自以为是,认定了男人都是假正经,只要是自己好好的准备,那冷漠异常的陈大少爷,又怎会不向自己而来? 于是,荔荭充满自信道:“荔荭敢做保证,少爷,一定会对荔荭的服侍满意!” 秋玉芜还没开口,她身后的素华,就先忍不住了,轻蔑道:“荔荭姑娘,您还真是对自己有这份自信啊,我陈家是清白商家,家中是绝不可豢养戏子歌姬的,你当我陈家的百年家规,是写在纸上玩儿的吗?!还是,您真的是高看了自己?以为自己也算是个人物不成?” “我告诉你,不过是你这样的货色罢了!若真的是跟着到了我衿德,只怕还没怎么猖狂,就会死在我衿德陈家的嫁给之下!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恶臭的娼妇!” 荔荭哪里知道素华会这样骂自己?但是岂止是荔荭没想到,甚至是连秋玉芜都没能想到这些,她只是知道素华虽然平时总是淡然自若的,但她总还是个有脾气的,若是真的惹怒了她,那那人绝对不会好过。 可是这时候,她的这些话,倒是自己没能想过的。 “你!你竟然敢侮辱与我!”荔荭的面子挂不上去了,她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她:“我竟然受了你这样的耻辱?!!” 素华冷笑:“你竟然?”受了我这样的耻辱?!” 素华重复她的言语,继续不屑的道:“你以为你这样来我们府上,难道不就是来接受耻辱的吗?你自己作践了你自己,你就活该受到这些!少让人给你害臊了!你是活该如此的!” 秋玉芜听到这里,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素华的爆发力,顺便还有些意外,她忍住笑意,阻拦战局:“哎呀好了好了,都别生气了。” 荔荭看她一眼,心想一个小孩子,都没有自己大,竟然做的了夫人的位子,还不是因为家世好?相比自己,自己若是真的进了门子,定能挑拨的少爷与她不和睦!到了那时候,还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当然,荔荭充满了自信,但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的是什么。 她过于自信了,以至于根本就没想过陈慕山是怎样的人,陈慕山会喜欢怎样的人,她只是想着的,都是自己看到的男子,他们喜欢怎样的女子。 而这太不具体了,非常的不具体。 这就好像是在说,荔荭只是个会唱歌的人,冲动又虚荣一样。 “少奶奶,我今天来,可是来跟您论事儿的,我与陈少爷也算是有缘分了,且是陈少爷也说过我的好,我想着,就厚着脸皮来找您了,我与少爷,是一见钟情,自此,我甘愿放弃名分,只为了能跟他在一起!”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在一处,就是要我做什么都行!荔荭!全都是心甘情愿的!” 好一个做什么都行,好一个心甘情愿,秋玉芜都要差点对她感动了。 她只是胃里一个劲恶心,但表面却还要忍住了:“这个,荔荭啊,其实你上次来的时候,我晚上问过少爷了,可是他说的,跟你说的似乎是有些不太一样啊。” 这已经是秋玉芜在给她留面子,她自认为自己也是女子,而女儿家,脸皮还是薄的。 荔荭脸上微微一变,但还是硬撑着道:“不是的,那一定是您跟少爷说的不仔细!” 这个肯定。秋玉芜索性不跟她去争辩这件事情,她换了一个方面:“那你就是一定要进门儿来了?可是现在我们虽然居住在金陵,却不是金陵人啊,我们是衿德人,衿德你知道的,你难道真的可以舍弃在这边的一切,最终跟着我们一同前往衿德?” 第105章 一百零四章:情敌二度来袭 “你要知道啊,衿德,是衿德,金陵,是金陵,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在金陵生活的话,你有朋友,有熟知,又认识的酒楼,有总去的锦缎坊,可是你若是去了衿德,这一切,一切的事物就都要从新开始认知,认识,朋友,亲人,甚至是胭脂水粉,你也算是一路风尘仆仆的而来,就不会觉得辛酸吗?” 这一番话,倒是很让荔荭觉得意外。 她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位陈家少奶奶会这么淡定的跟她讲起这些来。 在她印象里,这些少爷老爷的太太,总是凶神恶煞的,甚至更多的都是带着些贬低责罚意思的跟她讲话,她也是确实因此没少受了罪,但总还是挺过来了。 只是这样的挺过来了,却也只是身体跟着挺过来了,但是她的那一颗心,却还是受伤的状态。 那些男人,那些强大富有的人,说好会好好的珍惜她,保护她,可是到了最后,为了家族利益,为了自身的好处,都一同选择的是舍弃她,害的她被人欺凌,害得她,让人平白无故的瞧不起,甚至,甚至是令她无比的痛苦,在这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可是这样的事情,却不会发生在面前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吧? 她穿着那么贵气的衣裙子,眼角眉梢从不会出现一点点的惊慌失措,就好像,她自从生来,就是这一幅样子一样。 不曾有过半分的改变。 这就是命。这就是命! 她见到后觉得自己是要命的嫉妒,嫉妒的都开始觉得受不了,但是她,她仍不原本以就此罢休。 虽然,那个小姑娘,说的很对。 她愤恨不已:“我愿意的!只要能让我进了门!我愿意的!便是从新的地方开始又如何?!便是从新的地方从新开始认识认知又如何!我愿意的很!” 可是,怎么会这样简单呢。 秋玉芜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可是我的丈夫,他不喜欢你啊。” 这句话,她是真的一点私心都夹杂,她就是实话实说,甚至,是一点这样别的意思都没有。 她想告诉这个苦命可怜的女子,不要去爱,不要试图去倚靠一个不对你用心的男子,不然,最终你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然而荔荭却不这样想,她是当这个小挂宁在嫉妒,甚至是嫉妒她的美貌,于是,她直接道:“少奶奶,您怎么就知道少爷不喜欢我?您都没让我跟少爷单独见个面,您怎么就能判断少爷他不喜欢我呢?” 这样的一番话,反而是让秋玉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是真的想开到解脱这个女子的。 可是,这女子很明显并不愿意如此。 她甚至还在做荣华富贵的春秋大梦呢。 全然,全然的不相信这一切的不真实。 “可是,他跟我说的,是他根本都对你没印象的事实啊。” 秋玉芜道。 其实时光算是可爱的东西了,若是搁在她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早会使用雷霆手段的,何况是荔荭这种不要脸还有胆子二上门来的货色。 但是现在,可能是跟怀孕也有关系吧,她倒是仁慈了很多,许多的时候,她只想能好好的生活,安安静静,平平凡凡,每天上学,下学,回家,等陈慕山也回来,两个人聊聊天,说说将来。 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又怎么能说成是不好? 可就总是要有人来搅局,总是要有个人来搅乱这一切。 她并不是生气,因为这个荔荭,她曾经去调查过的,也是个红尘苦命人,孤儿被戏园子养大,被伤害被剥夺,被迫的失去了自己珍贵的一切。 虽然,荔荭已经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但对于秋玉芜来说,她看到的,就是这个女子的悲哀。 虽然容颜美丽,虽然衣着人时,可她依旧悲哀,她上门来削尖了脑子也要挤进陈家,甚至无论如何,都要想着要进来,要伤害别人,要得到本不重要的东西。 甚至,她要将所有人都当做假想敌去看待。 这得是以前受过了多少伤害的人啊,秋玉芜想。 她不恨荔荭,是真的,甚至不烦她,她就只是可怜这个人,十分的可怜。 但就是再可怜,再充满着慈悲心,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跟这个凶恶的女人聊天下去。 她等一下还想出门去玩儿呢。 于是,她直接道:“既然,是你不死心,你又也确实是还没见到我丈夫,我想,我就给你这样的一个机会吧。” 荔荭心中闪过大喜:“太太什么意思?” 秋玉芜盯着她,眼神定定的:“那,是你想进来陈家,可你想做的是少爷的人,那我给你这样一个见到少爷的机会,可是无论到时候你们发生什么,可都与我无关,你要知道,现在少爷是去了工厂的,我与他可并没有半分的联系。” “还有啊,到了之后,你与少爷之间怎样都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他若是点头要你来过门,那我绝对二话不说,全部应允了,你放心,我说话一向算数的。” 荔荭心中高兴的不得了,可是一方面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了:“太太你就这样简单的同意了?” 秋玉芜道:“你不信?难不成我还能是骗你的不成?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荔荭已然是雀跃的不行,想着,自己还是要多多准备一些才可以。 而那头秋玉芜,为了等下能顺利出府去玩,已经着手人给她安排了住处。 “我让管事的帮你去安排了,荔荭,我告诉你,只要是少爷让你留下来了,我是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的,我秋玉芜,读书断道理,绝不会做反悔之事的,你放心好了。” 这一切,说的正常而冷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年轻的正室夫人能如此平平淡淡讲出来的,甚至荔荭总觉得这位夫人,跟别的夫人不太一样。 这位夫人,眼睛里,没有那股子戾气,她没有嫉妒。 嫉妒,丑恶的嫉妒,她没有。 就好像,是很平淡的说出了这一切来。 第106章 一百零五章:花儿们的过去 然而这四个跟着秋玉芜刚刚出了门,琅嬿就忍不住了:“少奶奶,您怎么如此就答应了这个女人上门啊?这岂不是咱们平白无故的让她给欺负了不成?” “再说了,您是正夫人啊,不愿意让谁进来,自然是一句话的事情,底下自然会有人办了,您又何必松口同意呢?我真的是越想越气,今天的事情,很明显就那个叫什么荔荭的戏子做得不对啊!” 是啊,本来就是那戏子的不对,可是她又不是不知道。 秋玉芜笑笑:“我当然也是知道的啊,可是那又能怎样?我就是将她赶出去府了,她有手有脚的,自然也可以走到陈慕山的身边去?” 素华沉思,过了片刻,才道:“少奶奶,您是知道的,少爷不是那种人。” 秋玉芜笑笑:“我当然知道少爷他不是那种人,可是你要知道,那种人不少的,这个叫荔荭的女子,也是个苦命的人,若非是这一次遇到我跟陈慕山,不然,她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呢。” “我现在虽然让她进来了府里,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不是吗?只是进来府中罢了,更何况,陈慕山根本就不会同意她进门啊。” 玉棠忽然敏感:“那夫人,您就得小心她给你使绊子了。” 秋玉芜不以为然:“无妨,反正到时候给她安排去别的院子里,我们目前的生活也很单一,上学,放假,回家,估计是碰不到她的,到时候,陈慕山要是想将她给打发了,就干脆直接的给她安排个相对稳妥的地方,也算是对她对得起了。” 婼瑛听到秋玉芜说的这些,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感,她由心的说道:“少奶奶,您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秋玉芜当时正看到了一块很漂亮的玉镯子,当场拿起来,又心不在焉却笑嘻嘻的道:“特别?我算什么特别啊,不过是很平凡的人而已了。” 玉棠却摇了摇头,她甚至是有些感激她的:“从前到现在,这家宅规矩,我名字里的玉字,跟你的相同了,那时,陈府的人要给我改名字,还是你拉了过去,说不改名字了,还说,海棠花朵美丽,玉海棠,更是珍贵的很,既然如此,还要改名字做什么?” “也就是少奶奶您的这一番话,我的名字,我从小叫到大的名字,才没有被改变,我知道,您是顾念着我心里的难过,才会帮助我如此的。我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是知道的,所以,我感恩与您。” 秋玉芜听到后,放下了手中的玉镯子,也终于算是认真的说道:“玉棠,你不必如此的,况且你也帮助了我很多事情的啊?甚至还愿意帮助我豁出性命的去解救我的朋友婉仪你知道吗?我也是很感恩与你的,这世上人这么多,但是真的可以真心相对的又能有几个呢?是陈慕山,他将你们教的极其的好,让你们知书达理,让你们正直善良,真的,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了。竟然从来没想过要占有他可以得到的这些美好,而是选择让你们自己独自绽放。” 说到这里,素华突然想到了往事,眼角含着泪光,却依旧故作轻松的追忆着说道:“我小的时候,家里曾将我卖出去,第一次,就卖给了陈家,我在陈家,每日都跟着少爷,生活的很好,甚至比在家里还要好,可是好景不长啊,家里知道这些之后,又觉得我就这样卖了一次钱,十分不应该,竟然想着将我带走,大半夜的令我逃跑。” “我当时很小啊,也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才是对的,于是,大半夜的傻乎乎真的要逃,可是最终是少爷,少爷他看到了这些。” “少爷但是沉沉的盯着我,他问我说,素华,你要离开陈家吗?咱们在一起玩的不是很好吗?” “我当时害怕,怕少爷喊人来,会将我抓走,于是又惊又怕的竟然哭出来,少爷见状,赶紧捂住我的嘴,还将我带去了后面的后门,他从兜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来,说我跑的匆忙,他兜里就只有这一锭银子,要我再等等他,等他反过身去屋子里再拿些银两来。” “后来,....后来,我就随着我父母走了,可这一走,就算是掉进了火坑里,他们压根就没把我当做是他们的女儿,将我换了银钱,送去了另一家。” “那家人脾气不好,我总是在干活,然后挨饿,挨打,最终,我发了高烧,心想着无论是怎么样,也不能就死在这里了,于是,我是拼尽了全力,才从那个地方给逃出来的,我逃出来了之后,就赶紧凭着记忆中少爷家的位置跑,最终昏倒在陈府门外。” “是少爷,少爷最终还是求了家里老爷,我才得以真的留下。” “那时候,我也不过是一个逃婢的身份,老爷本来是要打死我的,是少爷,少爷替我求情,为我找郎中来,所以我才能活下去,我才能活到现在。” “仔细的想来,说来,如果我没有少爷,这世上,就根本不会有素华这个人了,所以素华知道这份恩德,就绝对会维护少爷诊视真爱之人,无论,无论是付出怎样的代价,素华都会保护的!” 就是这样的一番话,说的是坚毅又决绝果敢,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瘦弱女子会说出来的话,素华这个人又是想来的心思沉稳,安静宁默,甚至是镇静的脸秋玉芜都没想过,素华竟然还有这样惨痛的经历。 她甚至觉得震惊,同时,也觉得素华的父母,根本就是丢掉了一颗珍珠。 她安慰素华:“素华,幸运的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长大,已经成长为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那么你的未来,绝对是不会差的,甚至有我跟陈慕山的存在,你的未来,一定会很美好,因为善良而懂得感恩的人,都是会拥有很大幸运与好运的。” 这一番话,她说出来,惹得素华有些眼眶发红,身旁剩下的那三个也开始劝说她:“你放心好了素华,反正我们这四个这一辈子是不会分开了,那我可告诉你,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玉棠,我捶死他们!就用陈府工房里的那个大铁锤!” 第107章 一百零六章:冲动莽撞的荔荭 玉棠是故意的讲话讲的很有趣,她就是想逗逗素华笑出来,不想让她一直沉浸在这种不好的心情里。 而且她也确实是做到了,这一切在素华的心中,她明白的。 剩下那几个也是暖心,还给素华买了糖果安慰。 秋玉芜见到如此场景,觉得真是很好 姐妹之间,彼此互相关爱,关心,照顾,多好。 这难道不就是幸福吗? 想到这里,她甚至自掏腰包。给这四个买了小首饰作为礼物。 这一天,也算是过得很开心了,傍晚的时候回家,结果工厂那头跟着陈慕山的下人却传话回来。 说是工厂要临时加更一批丝绸,说是加急的,这样的话,陈慕山晚上就回不来了,秋玉芜当然能理解,可是院子里住着的那一位荔荭姑娘倒是不乐意。 她甚至都觉得,这些真的是很有可能,来自于秋玉芜的计谋,甚至,甚至她都觉得是秋玉芜把人给藏起来了。 目的,就是不让自己遇到陈慕山。 结果就是因为她这样想事情,导致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觉得这都是秋玉芜认为自己一定又迷惑陈慕山的本是,从而对自己进行的一种干预。 可是,可怜的是根本就没人告诉她,她的这些想法,究竟是有多可笑。 但她还是这样了。 大半夜的,秋玉芜都要睡觉了,她却闹上门取,三分的好言语,七分的不客气:“少奶奶!您也忒欺负人点了吧?就这样,将我迎进来,却又不让我见着少爷?!您还真是使用=的好手段!好计谋!好心思啊您!” 秋玉芜一愣,躺在床上,听见外头的人对自己叫嚣,她倒不是害怕,但她也挺烦躁的,本来就是这样,谁能愿意大半夜的,听见个人对自己鬼叫?而且还全都是误会!况且明天一大早上,她还得去上学呢!这算什么啊?这明显的就是欺负人啊! 她有些困倦,于是心情也不好了,抱着肚子喊了一声人来。 外头守夜的下人见状赶紧过来了,隔着门道:“少奶奶,我直接将这个赶出府去吧,玉棠姑娘之前还给我说了一嘴呢,说这女的要是还敢来招惹您,就让我直接将她轰出去,半分情面不用留!” 荔荭听到这些,顿时觉得自己是又被蒙骗了,她总是这样,气得哆哆嗦嗦的指着屋里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是合起伙来的欺负人!骗我!” 秋玉芜心中开始烦闷,她索性下了床,打开房门,淡淡的蹙眉望着那小女子:“你骂够了吗?喊够了吗?知不知道如今这是半夜?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也敢就这样来到我的房门口叫嚣?可说这是少爷真的不在这里,若是少爷今晚没有事情,直接回家里来了,你以为,你这样叫嚣,他会容得下你?!还有,我告诉你,我现在让你进家里来等,已经是对你仁慈,只是想循序渐进的告诉你,陈慕山他确实不会要你,都不必去多言语你的出身,只是看你现在的这些行为动作,就知道了,你这辈子,是注定的够不上他的鞋!” 这是秋玉芜好久都不曾施展过得锐利了。 她向来不愿意这样去对待旁的女子,即便是那个女子有多嚣张,她就是不愿意这样,觉得这是在欺负人,觉得,这又何必呢?左右,也是生活。 可惜,她越是这样,旁的人就越是当她好欺负,甚至是真的当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好运软柿子,只想着来上手揉捏欺负,全然不去仔细的思考,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荔荭被秋玉芜这一番的言语给刺激了,而且要命的是觉得自己确实是没有理,甚至都理亏的很,她瞬间就不舒服了:“少奶奶这事情就算是我不对吧,你也别跟我这种人一般计较,是我太着急了不是?您原谅我吧。” 原谅?就这样原谅你?你一点真诚都没有的乞求原谅? 秋玉芜心中有气,看着荔荭这样子,根本就是没有半分的愧疚之情嘛,那她又凭什么要求自己的原谅? 真是可笑了呢。 秋玉芜冷笑,冲着旁边的守夜道:“去让管事的来。” 这一句话,短短的却极其有力,荔荭只以为是自己要被处理掉了,瞬间炸毛,担忧道:“夫人太太!我可是跟您道了歉的了!您怎么能大半夜的赶人走啊?!您之前可是答应了我的,要我见见少爷的面啊!您答应了我的!我不管!我不走!我就是不走!我要见少爷!怎么着我也得先见到少爷再说!” “我不走!” 这是荔荭近乎是声嘶力竭的反抗。 然而,人家秋玉芜压根儿也没要赶她走。 秋玉芜淡淡站在门外,冲着底下闹得异常激烈的荔荭道:“你急切什么?我说要将你赶走了吗?” 荔荭这时候一愣,又想到其他的不好事情,遂嘴硬的逞强说道:“那就算是你对我动用私刑也是不可以的!” “太太要是敢做出来,我...我荔荭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允许!” 秋玉芜听到这里,只觉得这好端端的女孩子,竟然能耍赖耍到这种程度,还真是百年都难得一见。 她冷笑:“动用私刑?你以为我得多么看重你?我只不过是觉得你严重的干扰到了我睡觉!” 说到这里,荔荭愣了,她是真的有些摸不透这一位太太的心思了:“那您这是要做什么?对我?” 秋玉芜冷冷的:“我要对你做什么?我不过是想要送你去见见陈慕山罢了,你不是想见他吗,我现在就送你去!” 只见管事的已经跑过来了,秋玉芜打了个哈欠,冲着那管事的吩咐:“现在送这位荔荭小姐去工厂见见少爷吧,我都要被她烦死了,还有啊,今天晚上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要再来找我,我困得很!” 这话说到这里,已经是秋玉芜今晚全部的意思了,外人也没办法再因此说些什么,就只好照着做。 倒是荔荭,荔荭是真的不相信,这位太太,竟然会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自己的事情。 甚至,她坐上汽车之后,都觉得自己这似乎是要去赴死一场了。 第108章 一百零七章:放生 到了陈慕山的工厂,这里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夜里又或者是她做贼心虚,更是觉得可怕了。 荔荭她不知道,她这真的是在作死,还是自己使劲的在作死。 屋子里的陈慕山知道了她的来意之后,脸庞阴沉的很:“你说,夫人送她过来的?” 而家里的管事儿是十分会讲话的,甚至可以说他是故意这么会讲话的。 管事的说道:“少爷,是这位荔荭姑娘三番五次的闹上门去,咱们家夫人善良心软,总觉得这姑娘这样闹不成样子,甚至还允了她上门住几日,只为了能让让她见着您,可是,这不您今夜因为工厂的事情而没回去家里嘛,荔荭姑娘这就不乐意了,非说是咱们家夫人善妒忌,故意将您留在房中的。” “咱家夫人委屈,觉得实在不行,就证明一下好了,这下将她送到您这里来的。” 这话说的诚实,然而又不算真的老实。 甚至他话里话外,那意思都是明明白白的,就连荔荭自己都能听出来。 这是在说她的不是了。 她惨白着脸,开始真的害怕。 因为那陈慕山,看自己的样子,就带着股十分冷淡的厌恶。 荔荭强颜欢笑:“曾与少爷您见过几次,不由的就令我魂牵梦绕了,这不,只想与您相见。” “可叨扰了夫人的清净,也是在是我的罪过,不如,明日我就回去府中向夫人请安问错好了。” 陈慕山冷笑:“回去府中?请安问错?!” 他这话说的阴晴不定,甚至是可以说用残忍来形容了:“你配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上门去找我家夫人?我认识你是谁?你大半夜的恬不知耻惹我夫人不好休息,你就是跪在我夫人的面前赔礼认错,也不足以让我出气的。” 这话一说出来,那位荔荭姑娘直接脸面上就挂不住了,而且甚是为难,索性就直接跪在地上,服软奉承:“您别生气的啊,荔荭出身卑微,自认是个轻贱的东西!但荔荭,荔荭真的是对您真心啊!您不来看看,又怎会知道呢?” 陈慕山直接摔了手中的账本,冷漠如雪:“给我把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日后只要她还敢靠近陈家大门,就直接给我动手,哪来的给我扔回到哪里去!” 荔荭见状,简直是崩溃的不行:“您不能这样!您不可以这样!之前那一日,酒楼里,客人已经将我给了您,可是您当日就不接着!害的我被别的姐妹笑话的很!今晚,今晚我上杆子却又被赶出去!这叫我日后要如何在这立足?!得有多少人因此笑话我啊!您行行好,您伸手就是帮帮我了啊!” 这话,说的凄凄惨惨的,就跟她真的活不起了似的。 陈慕山看着她如此侦不破这其中的玄机,就觉得这人是可怜,又可悲可恨:“笑话?出来生活的,都是苦命人,那就不要讲究什么位置心气儿,豁出去脸面了,自己个儿也舒服不是吗?我夫人对你温好,她定是也不想让我如此伤害你,我给你银两,就当是给你的脸面好了,日后拿着这银子,是想着要醉生梦死也好,是想着要诚然生存也罢,那也都是你自个儿的事情了,离开陈家,离开我的周围,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好了,还有,我妻子已然怀了我的孩子,你不要再去打扰她,否则,我真的而不能保证,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 最后的那句话,杀气腾腾,甚至荔荭听到之后,都觉得是胆战心惊。 这就是,这就是静默杀意吗?她想。 这些年来,风尘里打转徘徊,多少少年公子哥儿她没有见过?可却都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却连心肝都是黑的。他们的坏,是骨子里发出来的。 而这一位爷却竟然不同。 真的是顾家爱妻。 能嫁给这样的人物,也算是作为女子的幸运和造化了。 可是,她这几日的钻牛角尖,她这几日的咄咄逼人,竟然都令她冲动的忘记去观察这位陈少爷的夫人了。 记忆中,那算得上是因为安静又美丽的少夫人。 就好像不论是发生怎样的事情,她都不会因此而情绪失控,就永远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承担,解决问题。 也是啊,这样如同天仙一般的女子,才配的上这样的英俊少爷,才配得上,这英俊少爷的柔情,与忠诚。 在这里,她真的都不敢相信会有这种情感。 一切似梦似幻。 然而她却也已经拿着钱,离开了。 这是一笔这些年,她以最高尚名义受到的钱。 不再是自己丧失了什么东西而得到的,而是,而是一个崭新的机会。 她已不算是多么年轻,在同园子的姑娘里头,也不算是多么光鲜亮丽,可她,如今得到了这样一个奔赴自由的机会。 不用以后继续如此为难生活,碰到喜爱的男子,更是不敢声张,自卑自轻贱。 多好,这样,这样用她的悲苦换来的一次关于自由的机会。 天忽然开始下雪了,白白的大片大片的雪花,她走在泥泞的道路上,结果看到了身边有一家面馆,还在开着门。 她索性走进去,那面馆只有几个人在吃饭了。 笑着,荔荭眼眶里都有些微微发红:“老板,一碗阳春面,不放葱花,卧鸡蛋。” 在这碗阳春面之后,她就会去奔赴她新的生活,绝不留情的,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 曾经的一切,终于会因此过去,从此换个地方,隐姓埋名,重头来过。 幸运一点,嫁人为妻,绵延子嗣,即便是家徒四壁,也不怕,这世上,对于荔荭来说,只要能被人爱,就已经是足够的幸运,至于生活的安稳,那都是运气。 “好嘞姑娘!您稍等等哈!” 那面馆儿的老板十分开心自家今晚的生意红火,于是连让后厨卧鸡蛋的同时,还赠了一碟子花生米,甚至笑着亲自给递过去:“姑娘,这是赠给您的!” 花生米,是脆脆香香,谁人能不喜欢呢。 荔荭看着那碟子花生米,忽然就落泪了:“谢谢。” 她是喜极而泣的,却没成想店主子是个热心肠,中年男子见她哭,诧异道:“这是怎么了?姑娘不妨说出来听听听,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自然不是,荔荭她是喜极而泣的啊。 于是荔荭笑笑,摇头:“并没有,我就是一时感慨,被人温柔以待的感觉,真的很好。” 店主子看她几眼,只觉得眼熟,但还是依旧怀揣着好意:“姑娘,若是真有什么难事儿,也莫要完全将它搁在欣赏,这日子,再难也总要过下去的不是了?” “再说是人活于世间,总是会碰到些难解决的,难免对的,不过这也不是日子的全部,是吧?” 店主子笑笑,憨厚又老实,荔荭看看他,觉得他真是一个好人。 第109章 一百零八章:回家去吗 秋玉芜最近心情挺好的,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终于算是学有所成,被先生彻底的夸奖了,一方面,是家里再没人去骚扰了。 她倒不是害怕荔荭的骚扰,她就只是单纯的不想面对这些 还有就是,陈慕山最近时间很多,能回家里来陪她。 她就对陈慕山说了,陈慕山,你总是这样回家来,还回家这么早,那工厂怎么办啊?咱家的生意怎么办啊? 陈慕山就在笑了,笑的让秋玉芜故意装作严肃的硕大:“你别笑,我可是很严肃的在说这个问题!你也严肃点!” 怎么严肃? 他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儿的,严肃点起来吗? 陈慕山哄着她,跟她闹着玩,于是装作煞有其事的:“好好好,我都听的你的,那我现在就回去厂子里。” 说的倒是随意,就跟他真的会离开家里直接去厂子一样。 秋玉芜最近是百无聊赖,学校放假了,她这突然多出来的假期,反而让自己变得很无聊,甚至,她是觉得在金陵待得时间有些久了,竟然很想回家去看看。 要不,就回去看看吧。 可若是这样就回去,父亲会不会不见她呢?陈家呢,陈家又会怎么样? 她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是在这段时间里,逐渐的变得安稳而沉着。 她是觉得现下里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但陈慕山那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里,他甚至是已经将他们俩与陈家的事情思索的很明白。 其实,他早就想带着秋玉芜光明正大的回去,然后在恢复婚约。 但是这么久以来,秋玉芜是沉醉在学业里啊,自己工厂也是刚刚发展起来,双方都很忙碌,这回家只是,也就没有再多谈论过,倒是他自己暗戳戳的着急来着,却始终都是无果。 这一次,好不容易秋玉芜有点意思了,他还不赶紧抓着这个机会不放了? 而跟秋玉芜说完了这些事情之后,秋玉芜却反悔了。 她说,再想想这些吧,毕竟咱们俩回去衿德,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哪还有被休弃了的妻子,跟丈夫回去的?这事情若就是如此随意的处置了,只怕会太随意了些,平白惹得旁人看笑话。 她就总是会这样周全谨慎的行事,就好像,她这样做了,有些事情就发生不了一样。 其实作为大家族的小孩子们,从小到大都会被迫的接受许多无奈。 这可不会让你去自行选择接受与否的。 都是一样,在大家庭里。 就好像秋玉芜也能预知,即便现在他们的身边没有出现什么女子,只有那匆匆忙忙就被他们俩打发掉的荔荭姑娘。 可他们知道,就在衿德城里,也许就有另外的姑娘,正等着陈慕山回去。 这不用多想,都知道,这一定会是陈秉毅甚至陈家宗亲的主意。 可若是总也不回去衿德城看看,他们两个,这婚姻也算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况且现在,秋玉芜也依旧有孕。 陈慕山私心想着,也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就这样过下去日子。 若真的是如此,那自己挣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这件事情,他最终还是放在心里了。 回去衿德的那天,他才正式的算是跟秋玉芜谈论起这件事情来。 他的意思很简单,玉芜,咱们回家去看看吧。 秋玉芜倒也是很镇定,但她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有些略微的疑惑。 是她至今也没有真正的去好好判断的事情。 关于回家,那么请问她要回去哪里呢? 陈家大院儿?可在众人眼中,她已然是被陈慕山休弃的女子了。 可若是回去自家,那自家父亲也不会容她。 可若是回去别院呢? 回去别院自己又成了什么?难不成还很成了他养在外头的女子了? 她虽然这些年没说过什么,可是自来也是被人称作一声陈太太的。 如今回去,有究竟算得是什么名分? 这样的迟疑,陈慕山也看在眼里,他信誓旦旦的道:“你放心,玉芜,咱俩是夫妻,就是这一生一世的夫妻,那么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就这样受委屈的,你就是我的妻子,即便是咱们回去衿德,你也是,何况了,咱们这一次回去衿德,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啊。” 问题,问题解决了倒是好,可若是解决不好,那就是满城的风雨了。 秋玉芜想着这些事情,她倒不是因此害怕什么,想要躲避什么。 她只是觉得,若是有一日,人们可以不再为这些事情而烦恼,那一定是极其好的,最起码,大家都能轻松一些,不是吗。 金陵的日子也很好,可依然让她觉得比不上家里,因为衿德城,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感情自然笃深。 可秋文渊,却是真真的成了她的一道阴影。 她回去,跟秋文渊必然是有一场恶战的,且还是不知道结果的那种。 算了,索性就什么都不想了。 她决定跟陈慕山回家去。 就当是看看,也好了。 而当他们刚回家,秋家的事情就传了过来。 秋玉芜只是觉得意外。 因为来传信儿的,竟然会是陈家大院儿的人。 这绝对是想不到的事情,甚至觉得奇怪。 但毕竟是事关自己家里,她也只好先听那仆人说话。 “少爷少奶奶!温家夫人出事儿了!这不,老爷听说你们已经到了衿德城,就让我赶紧来禀告!” 温家夫人,说的就是自己的姐姐,玉书。 这些年来,她们少有联系,只是即便是不言语,秋玉芜也能明白,她的日子,不会很好过的。 “她到底怎么了?你好好的说!”秋玉芜皱眉,有些着急,陈慕山却安慰她,握住了她的手。 “回少奶奶的话!这儿前儿个说是温家夫人即将临盆了,咱们家老爷子知道这事情,又想着温夫人跟少奶奶的关系,还是送了份礼过去的!可是今天,今天温夫人家里却传来温夫人难产的消息!这不,老爷知道了,赶紧就找了衿德最好的稳婆跟西洋医院的大夫过去了!可那温家!那温家也不知道怎么就那般迂腐!稳婆明显是接生不下来的了,人家可都是说了再这么折腾温夫人下去,那温夫人可就只剩下一死了!可那温家!那温家却说西洋大夫是男子!男子怎么能跟女子在一个房间里?!说什么也不肯啊,这不,到现在都僵持在温家门外!” 秋玉芜气得攥紧了拳头,而那仆人却还是没说完:“咱们家老爷子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得保住温夫人的命,于是已经过去派人施加了压力的!可是...可是毕竟不算是什么有关系,这不,人到现在都还没进去屋子呢,起码过了有半个时辰了,这温夫人还是没信儿,老爷急,有听闻少爷少奶奶的已经回来了衿德,这才命我赶紧来接您们,好跟您说这其中的危急情况啊。” 第110章 一百零九章:冲突 秋玉芜几乎要被温家人气得杀去门上了。 陈慕山这时候也跟她站在一个战线上,直接冷冷肃穆着脸:“还等什么呢?走吧。” “这一会回来衿德,倒是先赶上血光之灾了。” 秋玉芜迅速跟着陈慕山上车,自嘲道。 她是憋着一股子怒气的,因为听到那仆人细细的讲了这么多,甚至是一路上都有了,却还是听不到自家的作为。 那秋文渊,作为父亲,甚至一点都没想过女儿的姓名吗? 秋玉芜只要是想到这些,就恨的牙根痒痒。 车子停在温家门口,她根本就是怒气腾腾的下了车,直接往温家里头去了,身后,则是跟着秋府的下人,陈慕山跟在她旁边,像是个保镖一样。 她一句话都懒得说,就要直接进去温家大门,结果温家的守门竟然有眼不识泰山,将她拦住,还好一通的刷大威风:“谁啊你!就这么也敢进来温家?!” 秋玉芜是真的恨到了极点,她直接就反手一个大巴掌使劲狠狠的扇过去,声音都透着恨意:“滚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长姐生孩子?你也配站在这里?!滚去不知明暗的地方缩着去吧!腌臜货色!” 这人粗糙,平白挨了一记耳光之后,更是恼火的很,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瞬间就要涌上蛮力,伤害秋玉芜。 结果是被陈家的仆人一记重拳给打倒在地,口吐鲜血,疼的更是龇牙咧嘴。 陈慕山见他如此,皱眉:“温家连看门的下人都是如此吗?如此门第,怎能配得上我妻子的姐姐?简直是疯了。” 这话,说着,他们就直接往门里头走。 果不其然啊,那西洋医生就那样急急的站在门口,来回的渡步,并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让我进去吧,就让我进去吧!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太太就会没命的!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又比生命珍贵呢?!” 而那门口的家丁却还是在阻拦他:“您怎么就这么钻牛角尖儿呢?!这也不是我不让您进去!这是老爷老太太的命令啊!我一个做下人的,我有什么权利放您进去啊!” 然而秋玉芜在见到此情此景之后,简直是恨极了:“你没有这个资格!那么我有这个资格!我是你家夫人的妹妹!” 说着,她直接上去要将房门打开。 那里头,就是长姐正在哀嚎了,甚至,已经有些气若游丝。 难产啊,半个多时辰的难产啊,那不相当于是要命的事情了! 她几乎就要拉着西洋医生进去屋子里,结果那家丁阻拦不成,反而去跑去找了老太太跟老爷子来。 西洋医生成功进去了屋子里头,而秋玉芜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站在门口,跟陈慕山两人更是坚定而不屑。 果然,温家老太太就是个刁妇,还是那种心肠恶毒的老女人。 她这些年,可是没少给姐姐使绊子,折腾她了。 秋玉芜只要是想到这些,就觉得恨得都不打一处来。 而这个老刁妇看见她,也知道她曾经的那些光辉历史。 知道她曾经嫁给了面前的这位有钱公子,却又被人家休弃,而如今,更是恬不知耻的继续跟着这位公子无名无分的生活,也是个小不要脸的,于是,她还真就不识金镶玉的轻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打我家的家仆!现在还有胆子闯进门儿来毁我儿媳妇的清白?!你还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陈慕山听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要暴怒了,然而秋玉芜却拦住他,冷冷又镇静的陈述事实:“你别生气啊,你动了手,衿德城得如何说你,这样,我去动手,我直接让她享受她家看门家仆的待遇,反正我现在也是声名狼藉的状态,那就更加不怕疯魔这一条了!” 说着,在那老刁妇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秋玉芜直接大步上前走去,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扇了她一记耳光:“你这是找打!” 这一记耳光之后,秋玉芜又觉得很不爽,似乎是还没有将自己最好的状态施展出来,于是,她又攥紧了拳头,狠狠捶过去。 只锤的这个老刁婆子恨得不行,甚至带着更多的是恐惧和羞辱感。 她疼的直接倒在地上哎呦哎呦,而秋玉芜却依旧愤怒:“你现在知道疼了?我长姐躺在屋子里头,甚至连是否能活命都要是经过你们的点头!你们好好的娶亲娶一个儿媳妇回来?!就这样的去虐待她?!你们还是人吗你们!!!” 这话一说出来,那老刁婆子倒是还觉地自己有理了:“我是婆婆!她是媳妇!自然是我怎样对她!她都得受着了!否则凭什么?!凭什么!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点一点熬过来的啊!我说什么了?!我还不是一点一点的忍着!一点一点的受着熬着?!到了今天,我凭什么不能掌控我儿媳妇儿的事情?!我凭什么不能控制她?!她孝顺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就根本没有错!没有错!” 这话,是十痛苦喊出来的,这种痛苦,又不是完全去决定于这个老婆子的身体疼痛,而是更多的,是她这数十年来遭遇的,她的过往。 秋玉芜听见她这么说,蹙了眉,怒气道:“你当时不反抗,那是你的事情!可你现在如此对待我姐姐!她反抗不了的!我来反抗!她不敢反抗的!我替她出手!知道吗?这逆来顺受,说的是你们这些人!却不是全部的女人!” “我曾劝说过姐姐不如合离,可是姐姐不同意,她心里还是念着急着你们温家!记着她的夫君!可是你们呢?你们究竟又是如何对待与她的?她刚嫁进来你们温家的时候,天天都开心不得了,她最喜欢笑了,可是现在呢,心中常怀苦悲,你们这样对待她!难道就不害怕会遭到报应的吗?!你们这种人!你们这种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说到这里,她才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捂着时候,陈慕山见到了担心她:“是肚子不舒服吗?别太动怒了,小心动了胎气!” 第111章 一百一十章:美好的保护 而秋玉芜却目光坚毅:“若是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了,那这孩子也太不像是我的血肉了!” 而那地上的老婆子趁机由家仆搀扶着起身,颇有些大放厥词的意思:“我倒是以为你如何的清高高贵呢!原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跟男子生孩子的主儿!你这样下作!你姐姐也一定是好不到哪里去的!我还就告诉你!这孩子一生出来,我就让我儿子休妻!!!” 然而这时候,屋子里头却传来了一声大叫,凄厉凄惨,甚是恐怖。 可是秋玉芜听得出来,那是自己长姐的声音啊,她听到了自己婆婆说的话,愤怒而暗黑的道:“你放心好了!黑了心肝的婆娘!我告诉你!这孩子若是生不出来!我定不会也让你好过!这孩子...这孩子若是生出来了!我也定不会让你轻松过日子!” “我忍了这些年!想着你总会念在这些年的情面上对我好一点!可是!可是!你依旧是这般对我!侮辱我!折磨我!如今!如今还想要了我的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一番话语,说的凄惨。甚至更加增添了恐怖气氛。 这样的深宅大院里,秋玉芜仿佛都能闻到血腥味道了。 而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婆子,却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心虚,竟然气急败坏的瞪了秋玉芜一眼,就又走了。 秋玉芜才不管她究竟要做什么,她只是自己想着,一定一定要让这个孩子与姐姐都平安才好,然而,那门里却很快推门出来个女婢。 这女婢秋玉芜倒是也有印象,早些年年纪还小,是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后来就跟了玉书,玉书对她也好,这才让她现在,有了几分的红润起色,只见这个小丫头看到了秋玉芜,便赶紧走过来跪下,冲着秋玉芜磕头。 秋玉芜哪里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赶紧也走过去匆匆的拦住了她的行礼:“别这样,到底是里头出了什么事情了?!” 那小丫头哭的泪眼连连,却满是好意:“不是的太太!太太!是奴婢要出来感谢您!也替我家主子感谢您!您这突如其来的,却真的是救了我家主子的命啊!您今天若是不来,恐怕,恐怕我家主子,就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温家总是如此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我家主子自打嫁进来温家,便一直过不好日子,甚至频频被婆婆刁难!而我家公子也不管管,只是任凭母亲如此做法,甚至,还心思都不在我家主子的身上!” “我家主子这十月怀胎,都是我们自己个儿在照顾自己个儿!这温家人,甚至都不当我家主子是自家人!更是不当做是儿媳妇少奶奶的看待的!我们在温家这些年,过得日子是好苦好苦!却回去自家时,老爷却也不为我们讲话!少奶奶长长因此觉得抑郁悲伤,这怀了孕,更是如此被不待见!甚至,刚刚危急时刻,若不是您来解救,只怕!只怕我家少奶奶,跟这个苦命的,还来不及落生下来的小少爷,就都要一同去了的啊!” 陈慕山旁听到这些悲哀事情,只觉得这温家忒不像个人家,不爽的很:“即使如此,何必还非得在这里受嫌弃?直接一走不成吗?!况且秋家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看着女儿如此在火坑之中被折磨折腾,却不出手相助呢?” 秋玉芜这时候冷笑:“我父亲那人,人家是饱读诗书的,尊师重道,守孝知义的,人家认为,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再怎么折腾,也不该回家里去闹去,这会让他家里觉得丢人的很啊!”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头传来一声啼哭。 这一声哭泣,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那是婴儿的哭声。 紧接着的,是长姐玉书节烈的一声:“娘!我好疼啊!!!” “娘!!!” 这一声娘,喊得秋玉芜都觉得疼。 她这苦命可怜的大姐,终于算是从鬼门关里过来了吧。 走进去屋子里头,大姐已经疼昏过去了,但医生却说没事,这也着实能让她们安下心来。 正想着要如何收拾后面的各种事情,而外头,却又开始喊嚷起来。 是那老刁婆子带着后院子的女子亲使妈妈们来了。 凶神恶煞,甚至可以说成是专门来故意砸场子的。 十分的不安好心了。 秋玉芜怒目走出去,狠狠道:“你们要来做什么?!今天我就站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敢上前一步!” 结果她很快就被陈慕山给轻轻拉到自己身后去了。 陈慕山只是正经地看着她,温柔又郑重:“玉芜,你去屋子里陪姐姐吧,这外头,有你男人我呢。” 这话一说完,是秋玉芜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她也从来没对谁如此奢望过,然而这一切,却就是这样轻易发生了。 甚至,她都来不及感动,来不及触动什么,就被陈慕山轻轻的给拉进了屋子里。 在屋子里头,她清晰的听见屋子外面的陈慕山声音朗朗,掷地有声:“我倒是要看看,温家的人,究竟是否还能真的称之为人!是否,还有一点点做人的良知?!我站在这里,你们认得我是谁也好,认不得我是谁也好!可若是真的谁敢上前一步,那就是在跟衿德城的商会为敌!我到时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胆子如此作为!我一定会好好的托人料理你的厚实!绝不含糊的!” 这话就这样硬生生说出来,威胁,却又太过于明目张胆了,他就是谁也不想惯着的性子,尤其,这些人还惹得他夫人不开心了。 所以说,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么他肯定是半分情面都不会给留出来的。也定然不会管你是谁,他就只是纯粹的准备保护家人,仅此,而已。 可是这些话,落在秋玉芜的心里,就不是这样简单的了,这样的话,是美好的保护,是来自陈慕山对她的安全,是散漫的如同春花秋月一样的美好。 第112章 一百一十一章:不足 玉书的孩子在一落地,倒是啼哭不止。而陈慕山也震慑住了温家的人。 可是好景不长,玉书的孩子,似乎是有些问题的。 而且就像是胎里面带出来的不足之症。 而玉书更是因为生这个孩子,而导致自己亏损了身子,在月子里,却还是缠绵于病榻,气若游丝。 秋玉芜总是来看她,顺便,问问她近况如何。 可无论她是哪一次来到温家,却都是见不到那姐姐的夫君的。 甚至,是来家婆公公都见不到。 这宅院子里头,更是冷漠异常的很。 下人们也少,且更多的都是生面孔,像是刚来府里的。 仔仔细细的想来看来,竟无一个能让人称心如意,出了一直跟在姐姐身旁的那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也什么都不瞒着秋玉芜,直接了当的告诉她:“太太,您是不知道,咱们家夫人自打生了这小少爷之后,这温家的人,甚至是一个都没来看望过,当时夫人也没当回事的,可是这时间越来越久了,却依旧是如此,每一个人来,咱家夫人,心里还是会很难受的啊。” 秋玉芜听到她这么说,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姐姐生的孩子,就是温家的嫡长子了,那温家就算跟姐姐有矛盾,也不至于如此啊?” 小丫鬟顿了顿,很为难的看了看房间里睡着了的秋玉书,小心翼翼的跟秋玉芜说道:“前两天,我去小厨房给夫人拿汤水,结果听见小厨房里头的厨娘在嘀嘀咕咕。” “我就凑近了过去听,结果,结果她们议论的竟然就是夫人与少爷。” “而且,我听到的,是说少爷之前悄悄的收了个偏房在小院子,这会因为夫人生产,而就没说出来,这事情,因为那侧室怀了孕,据大夫说也是个男孩儿,因此,温家的老太太跟老爷子也就没有反对了!” “这些话,我是万万不敢这时候跟太太说出来的,我怕刺激到她,还有就是少爷也已经好久都没有来过太太房里了,我想,这太太心里,八成也是有预料的。” 这温家,竟然竟做出这些龌龊卑鄙无耻的事情,也太欺负人一些了吧。 秋玉芜攥着拳头:“你知道那侧室是个怎样的出身吗?” 小丫头苦恼,摇摇头:“听说,是个贫苦人家的,但具体的,由于少爷将她保护的很好,我们这些做正房奴才的,压根儿就见不到。” 秋玉芜想了想:“你无论如何,打听清楚了,这种事情,早晚姐姐是会知道的,与其到那时候再被人去欺负,不如咱们自己主动点儿。” 小丫头一愣:“主动被欺负?” 秋玉芜哀怨看她一眼:“主动保护自己!” 说完这话,秋玉芜往姐姐的屋子里头去了。 姐姐的孩子叫做琤儿,白白嫩嫩的,躺在襁褓里不哭不闹,十分可爱。 姐姐就躺在床上睡觉,甚至是十分的安宁,秋玉芜静静的走过去,看着这些年的姐姐,觉得她变了。 变得有些疲惫了。 哀伤,姐姐的夫家如此对待她,这也一定是她万万都想不到的吧?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十分讽刺的,当初他们温家上门来求娶姐姐,说是姐姐贤良淑德,是个好女儿家。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这一切都有改变了,甚至,都不到一年的时间吧? 总之这一切都开始不同。 姐姐也不爱经常的笑了,在夫家里,不是被打骂,就是被责罚,甚至夫君也不再对其宠爱庇护,就连温家的仆人,都知道温家的少奶奶,不过是纸老虎,性子又软,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 这样的深宅大院,她活到现在,难道就还没有活够吗? 这样的生活,真的还能过下去吗?行尸走肉的,就连丈夫都已经开始将心放在其他女人的身上。 而若是秋文渊知道这些,也必定是说一句:“这自古,绵延子嗣才是大事,偏房?你身为正妻,难道不应该为了夫家而奉献吗?” 这样的事情,太没道理,她想。 秋玉芜看着姐姐,而玉书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妹妹的注视,竟然醒过来了。 微微疲倦的看着秋玉芜:“来了。” 秋玉芜道:“来了。我刚过来的时候,你在休息,我想着,你也挺是疲倦的,就不打算去打扰你。” “咱们之间,谈论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呢。”玉书笑笑。 秋玉芜终于还是不忍心:“姐姐,这样的日子你还没有过够吗?” 秋玉书脸上的笑容一尴尬,装作无事的将神色放到别处:“你说什么呢,什么日子不日子的,这日子,可不就是一天天的过去的,这又如何有过不够过够之分呢?再说了,若是真的过够了,那还不就是剩下死路一条?” 秋玉芜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她眼神坚定的看着秋玉书:“姐姐,如果你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你可以跟温家合离的,你一样可以带着琤儿好好生活,我也会帮助你的!” 秋玉书被秋玉芜这一番言语惊吓了一跳:“你!你说什么?!合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情上面?这可是万万不成的事情!你小声点,可别让外头的谁听见了!不然,在这温家了,我就有事罪上一条了!” 秋玉芜情绪不好:“姐姐!你怕什么?!是他们温家对不起你!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你觉得,你生了孩子,就是温家的人了?!姐姐你就不要对他们在保有着什么希望了!那是不可能的!咱们且都不去说别的!就主要先说说你生产这一事情!” “到现在为止,他温家给你交代了吗?到现在为止,他温家当初连你生死都不顾及,只为要个孩子!然而现在,你月子里,他们甚至连孩子都不来看看!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姐姐,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你的丈夫!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那里?!你的婆婆亲人们,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又在哪里?!不过都是冷血无情的人!你还要在这种冰冷的地方待到什么时候?!” 秋玉芜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之前小丫鬟跟她讲的那件事情,她是如今不得不说了。 试探着,秋玉芜看着秋玉书惨白的脸颊:“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必须得跟你说。” 秋玉书躺在床上,有气无力:“什么事情?” 秋玉芜道:“就是你的好丈夫,在你如此危机时刻,竟然收了个侧室进门了。” “他这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来看你对吧?因为他正陪着他那怀了孩子的侧室!” 这一番话,无疑不是刺激了,可只有这样的刺激,才能真正的让秋玉书醒过来。 第113章 一百一十二章:侧室 “不会的吧。”秋玉书惨白着一张脸,声音都有些哆哆嗦嗦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这时候生孩子啊,他肯定心里会担心才对的啊,怎么可能会去找侧室...” “而侧室...侧室也不会怀孕的...!” 当秋玉书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她哭泣起来:“不会的!老天不会让我这么苦的!我不信!我不信是这样!” 秋玉芜甚至都不用多说,她直接了当的道:“姐姐,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如果你不信,那就不如再等几日,那侧室左右是怀了身孕的,就一定会早早的得入温家的籍,也许都过不了几日,您那一位丈夫,就亲自来求了。” 这话,说的真实而冷漠,却都是为了秋玉书好。 秋玉芜想,左右温家少爷也是个这样不长情凡是靠父母的主儿,那姐姐跟着他,这些年都不一定是受了多少的罪。 她只是想让姐姐以后不要再如此难过。 而秋玉书,哭的更惨:“我跟着他,即便是不算多么优秀,却也已经是付出了我自己的全部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即便是如此,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如此痛苦!” “我的孩子生下来,他一眼都不来看看,这究竟是为什么!” 秋玉芜叹了口气,走过去,握住姐姐的手:“姐姐,我还在这里,我还在你的身边,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一定会好好仔细的爱护,照顾,但是,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是衿德城中的众生芸芸,可被人欺负,如何又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呢?” “姐姐,你就听我一句劝说吧,你与其如此不死不活的生活,倒不如与我一般,我们不要这样的生活了!” 秋玉书听到这里,一愣:“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生活,还能靠我们自己选择的吗?” 玉书自嘲笑笑:“怎么是可能的呢?如何能成真呢?” “咱们长这么大以来,什么事情又真的可以自己做一回主呢?总是旁人仗着比我们年长,便依照着她们的喜好,来要求我们做事情,这样的,那样的,我们万般都随不了自己的性子,不是吗?” “我长这么大以来,在家时候,奶奶婆子们要求我绣花弄线的,我其实真的很不喜欢,可是却也不能去反驳她们,父亲,父亲又总是要我们安安静静,宁静若尘。这一天一天的,便是将这性子也转换了,到了如今,我哭,我不知道是多少的深夜与白昼,我在这深宅大院里哭的凄惨兮兮,可又能得到谁的真心爱护呢?不是的,都没有,我自己走到了今天,熬到了今天,终于生了嫡长子,这一件事情一成,也就会像是父亲说的那样,我完成了一件任务!” 秋玉芜只是不解:“我却不能像你说那样子去做事,去过日子。” “姐姐,或许你也不应该完全这样生活,我觉得,你这样的生活,是委曲求全,而不是真正的过日子。” “丈夫对你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你自己的生活什么样子,你也是知道的,而如今,如今你面临着怎样的下场,你也应该是自己心里有数,知道的呀。” “你难不成真的就要如此接受了吗?那侧室,若是真的能进门来好好的,也算是好事情,可若是那侧室进门来,却要图谋你的位置,伤害你的孩子,那你又要如何?你要如何保护你与自己的孩子?你要如何在这温家站稳脚跟?姐姐,恕我直言,你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好好的考虑过这件事情,你也不会照顾自己,和孩子,你活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意识到,你现在对这个温家,代表着什么!” “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啊,甚至,他们一点都不觉得你有多重要,就好像是我现在来到温家,我也听不到任何仆从,当然,要除去了你的那一名小丫鬟,他们对你的崇敬不是吗?” “姐姐,你想想清楚吧,究竟谁家的正妻,会像你一样?表面上是风光,在别人眼中是风光,可是在你自己这里,这都意味着什么,你应当是要清楚的。” “这些,不就都是威胁吗?这样的威胁,可不就是会在某一天里爆发出来,然后,毁掉你之后的人生吗?你如果还是像现在一样的不主动,不作为,那么终有一天,你会没办法做任何事情,甚至!甚至是在这个温家,轻轻的走出门去。” 这些话,说尽了秋玉书的心声。 秋玉芜说完话静静的盯着秋玉书看。 秋玉书则是惨痛的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好,父亲说的,父亲从小说的女子,不是这样的啊!温良恭俭让,贤德淑惠,这才是女子的模样啊!” 秋玉芜怒了:“这当然是女子的模样,可是你总要是有些棱角的啊!总不能是咱们平白无故的,就被人欺负了去啊!总是要你有些真东西的啊!你不要再管父亲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了行不行?!让这些话都过去吧!姐姐!您要是再不清醒过来摆在你眼前的,可就是死路一条啊!到了那时候,你以为,你还能跟琤儿见面吗?恐怕是一辈子都再也见不成了的!” “你以为,我说的这些都是假的吗?难道你以为我说的这些都是在欺骗你吗?姐姐!你别傻了!只有我,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会如此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已经是母亲了,那你能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找想看看?!你也不想想,如果你总是如此的软弱,那琤儿在这些年里,又会经历多少他不该经历的?!你已经是母亲,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啊!”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这一番话,直接说道了秋玉书的心里。 可是她还是软弱的人,她想相信这些,可又,可是又没有勇气:“玉芜,你说了这么多,这些道理我是都能明白的。可是你知道吗?我们这些人,要想做些事情,真的是阻碍太大了的!” 秋玉芜不顺:“阻碍太大?姐姐,什么是阻碍?遇到了阻碍,越过它!” 说到这里,秋玉芜冷笑:“他们这些人不就是会拿你的名声说事情吗?怎么,他们若是想休妻,难不成你还没有理由了吗?” “若是休妻,七出之条你反了吗?这些年恪守己责,你又做错过什么事情?索性也跟她们合离!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不跟她们过了也罢!姐姐,我成婚的时候,不是从我的聘礼里面送给了你香粉铺子吗?你又不愁钱花的!咱们怕什么?!” 秋玉芜说完话,却发现秋玉书无奈的苦笑:“铺子...” 说到这里,她甚至哭出声来:“妹妹!我对不起你!你对姐姐这样好,可是姐姐,姐姐还是没有出息!” 第114章 一百一十三章:恩爱 秋玉芜倒还算是有些意料的,索性平静的接受了:“没事,如果铺子倒了,那咱们最起码还有地契,也不算是多么亏损了。” 秋玉书这时候却还是懦弱的:“地契,地契也被婆婆他们收起来了,他们说,我既然是少奶奶的,那么这些东西也就用不着我来管理,只叫我好好的在家里待着就是。” 这一日,秋玉芜从温家出来,直接去了别院。 其实,之前秋玉芜跟陈慕山已经发现了陈秉毅的让步。 陈秉毅这些年来,还是十分照顾她姐姐的。就好像真是亲近一般。 但实际上,他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这儿子,一颗心全部都搭在这秋玉芜的身上了,甚至多年里,都不改变。 他也不是个庸人,知道而自己儿子会这样,那也一定是以为秋玉芜的关系,所以他,更是十分仔细的梳理了一下秋玉芜的事情。 她的生活,她从小到大接触到的人,物,道理,甚至是性格。 结果十分不凑巧的发现,这秋玉芜,倒是还真是自己小看了的,竟然是个有趣的人。 甚至十分的有趣。 可是为什么又说成是十分不凑巧的发现呢? 因为当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秋玉芜已经走了。确切的说,是秋玉芜和自己的日子,一同走了。 这衿德城里,他陈家,算是空空了。 这过了这么久,他们才回来,那他自然也是要做出让步的,不想让他们在离开了。 况且,听说自己要抱孙子了,那么这自然也是开心的事情,所以才欢欢喜喜的让家里的仆人们去别院接他们。 本身秋玉芜刚刚回去别院,就是一肚子的火气,只觉得秋玉书这些年在温家过得是真的不开心,可是,可是她自己都是不争不抢的,又要别人怎么去帮助她出气呢? 陈慕山正在别院里喝茶,等她回来。 见她生气,陈慕山劝说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近几日来,总是出去笑盈盈的,回来,就一肚子的气,我说啊,你可小心身体!” 正是这么说着呢,门外头就进来管事的报道:“少爷,少奶奶!咱家老爷着人来请了。” 什么意思,自然是要他们回家的意思了。 秋玉芜看门外一眼,又淡淡看看陈慕山:“你自己回去吧,我在这里住着的清净,挺好的。” 然而,事情却又发生转变。 那外头的人,在听到秋玉芜如此说话之后,甚是周全的走进来。 秋玉芜看过去,才发现这人是之前的管家。 只见管家冲着她笑笑,又道:“少奶奶安!咱家老爷来请,咱们自然得和和气气,完完整整,成双成对的回去才是啊,不然,这少爷一个人回去,惹得旁人看着了,又像是怎么回事的啊。” 陈慕山这时候撂下茶杯子,说话了,声音却也是淡淡的:“玉芜回去,玉芜跟我回去陈宅,那是又要以什么身份呢?我可是最最疼爱她,一点点的名不正言不顺,都不成的,父亲之前,既然以权宜之计令她签署休书,那么现在,若是这休书毁灭不去,我是宁愿另外再立门户,也不愿意让我的妻子受到半点的委屈的!” 这话,说的很是掷地有声。 秋玉芜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你也不用说的这样,平白无故的,你让他们怎么做人?” 陈慕山却不以为然,只轻轻松松的:“我管不到太多人,也不想管,我就想跟我的妻子好好的生活,旁人乱嚼舌头,就使劲儿的教训,旁人让我妻子不顺了,就也不让他舒服半分。” “总之,管家这一次,就算是白白跑了一趟吧,我反正不会就这样带着玉芜回去的,得让父亲把该有的公道,都给了,我还得再问问玉芜的一件,她若是点头同意了,我才肯呐。” 这话,说的已经是给足了秋玉芜的面子。 那管家悻悻离去,秋玉芜见状才主动的走过去:“你这样,可不是在好好的了。” 陈慕山看她一眼:“我不管别人,我就只想跟你好好的一起,至于别的那些,我不在乎,我也不需要,总之,这些年,我直接的两个人若是能好好的过日子,这才是好事情,要比别的事情都好,要比别的人,都能令我开心幸福。” “玉芜,人这一生,是漫长又短暂的,我能遇到你,我们两个能从矛盾中到现在这样的状态,已经就是我们的福气了,我又如何能不去珍惜这些?我又能如何不去好好的面对这些?总之,我不会让别人在伤害你半分,即便是口舌也不行,这一生你都是我的妻子。” 秋玉芜见到陈慕山如此,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姐姐。 她姐姐秋玉书是个真的悲惨的人。 夫君不幸,自己也是那样。 又想到今天她跟姐姐说的那些话。 她有些哀默的坐下来:“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去看姐姐,结果,听说了什么。” 陈慕山看她一眼:“什么事情啊?” 秋玉芜无奈道:“姐姐的小丫鬟偷偷的跟我说,说是那温家的少爷,趁着姐姐怀孕生产,竟然私自偷偷的迎了侧室进门去,而且,听说那侧室,也已经怀有身孕。” “这还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秋玉芜咬牙愤恨:“我姐姐为了给他温家生个孩子,差点死了的!他人都不知道出现一下,现在,现在还如此行径的对待我姐姐,他也叫是个人了?他温家!也算是个家?一家子都这么恶毒,只是可惜了的姐姐。” 陈慕山捏着茶杯,声音沉沉:“确实是欺人太甚了。” 秋玉芜皱眉:“眼下还不知道姐姐究竟是什么样的打算,我反正已经跟她说了这些事情的好与不好,可是最终的决定,却还是要让她来做的。” “你知道的,我们即便是怒其不争,却也没有这样的权力,卷入她们的家庭之中。” 陈慕山给她拿了一块糕点吃,说道:“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温家欺负你姐姐,你姐姐如果有了想法,你就直接告诉我,你的姐姐,便是我的姐姐,焉能又不帮之道理?!” 第115章 一百一十四章:梅娘 而这事情很快就闹大了。 原因也是很简单。 就是月子里,秋玉书本想着忍住这件事情的,结果还真的让秋玉芜给说着了。 她那个薄幸的丈夫,还真的带着那侧室来找她,要商议入籍的事情了。 这已经就算是奇耻大辱,而且还是在正妻的月子里。 但秋玉书想着,总还是要忍耐一些,毕竟,自己确实在温家也不算是能说得上话来的人。 可是,当她看到那眼角眉梢都透着高傲的侧室偏房冲着自己请安行礼时候,那语言中的不屑和敷衍之后。 她实在时受不了了,一时间崩溃,竟然破口大骂而出了:“你算是什么东西?给我好好的讲话!甜甜腻腻,一点正经人家的做派都没有!” 实际上,还真就是如她说的这样。 当时那侧室来的时候,正是赶上她困倦,然而那侧室衣着光鲜明艳,身上的香粉气息也浓郁,整个儿就庸俗的不成样子,且行为言语句句离不开自己的丈夫。 她并不是妒忌之人,只是那样子,实在是难等大雅之堂,也是在是不成体统规矩的很,这要是领着出去了,旁人还不得笑话死自家的事儿? 这还不是最令她生气的,最令人生气的,莫过于是那女子对自己的“恭敬”了。 那都已经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敷衍跟刻意。 只见,是那姑娘自己个儿白着张脸,眼神带着不屑:“妾身梅娘,见过太太。” 秋玉书正是十分的正经看她:“来了就好。” 然而,那梅娘下头的一句话,却着实令人火大。 梅娘故意笑笑:“这太太病体未育的,就跟小少爷住一起,怕是会不好的呢!不如,将孩子给梅娘来养育吧!梅娘保证,可以将小少爷照顾的很好呢!而且啊,梅娘也怀有身孕了,这再过一段时间,小少爷,可就有弟弟了呢!” 这话,这么样的猖狂讲话,就是一个妾室,出身的好了些,也不能如此吧?还想抢夺正室的孩子不成?! 那孩子,那孩子是自己千辛万苦生出来的!怎么能因为她而折损,又被抢夺?! 秋玉书自然是不肯定,甚至火气大了,自己都控制不好:“你疯了不成?!你算是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滚出去!滚出去我的屋子里!” 就这样,她意欲骂走梅娘,结果,却惹怒了温成生。 梅娘哭着拽扯拽扯温成生的衣袖:“温郎,温郎!你看看,我这果然是不能得到姐姐点头的啊!既然如此,姐姐也看不惯我,那么我,那么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好了的啊!” 那头的温成生呢,他一看到自己的美娇娘哭了,就觉得都是这个妻子弄出来的,是妻子的善妒和不容忍,导致了他的小心肝儿如此委屈巴巴,可怜求生的。 更况且,他的这位梅娘,还是已经怀孕了,他甚至还更多的有些心疼梅娘,反而是根本就不将那头为自己豁出姓命而生了孩子的正妻秋玉书放在眼里了。 他走上前去,一个虎气的巴掌就扇在她脸上。 秋玉书本来就是个文弱的女子,她挨了这一巴掌之后,甚至很愕然的从床上倒了出来,跌坐在地上,然而梅娘见状却哭得更加凄惨了,话里头也是里里外外的添油加醋:“好了温郎!算了温郎!你这样做,虽然是为了我,是为了给我出头!可是姐姐!姐姐一定会恨死我的啊!到了那时,我和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在这儿温家里头还会有立足的可能吗?温郎!温郎!这公道我不要也罢!我不要了!只要你能好好的对待我的孩子,哪怕是让我们再也不见面!哪怕是让我从此骨肉分离,远走他乡!我也愿意的!我真的是愿意的啊!” 这时候的秋玉书,已经被折腾的口吐鲜血了,她又听见梅娘这样讲话,更是十分的气氛羞耻,忍不住喊嚷道:“无耻!你无耻!你简直是不配为...!啊!” 就在这时候,秋玉书的话语,在温成生的眼里,已经成了是她对梅不好的情况。 他更加容不下这样的女子做他的正妻了,于是,一脚就踹过去,秋玉书本在月子里,还正在养身体,可是这一下,却算是要了她的命了。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这一脚给踹的昏了过去。 这昏倒,是真的昏倒。 那之后,温成生愣了,还以为她是装昏,甚至不耐烦的去踢她踩踏:“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我告诉你,今天你就敢如此的容不下梅娘。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你的!我...” 他的话这时候也没有说完。 因为他那武断专行的脑子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女人,不会是去了吧?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手下的重了?!! 可这若是真的出了事情,那他这就是惹了麻烦啊!且不说那秋家,就是她这为嫁了高门的妹妹,也不会绕过自己啊。 那时候,他可是听说了这妹妹的光辉事迹,是个谁都不怕,谁都怕她的主儿啊!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正是忧愁的不行,他身后的梅娘见状,又怕又试探的说道:“不然,咱们快快的去请郎中来吧!” 温成生一见到梅娘这幅样子,忽然就心中很是生气窝火。 心想自己都是为了她才闹成这样,现在正妻也受伤了,唯恐这事情也瞒不住了,若是真的让秋玉芜给知道了,她在上门来愤怒找自己算账,那么自己,那么自己就干脆将梅娘扔出去好了!方正他只是装作自己不明白,梅娘,她也不是个好东西啊! 且若最终真的是这样了,那也是她梅娘的报应!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孩子?孩子还是可以再生的嘛! 这样自私的言论,在他的心中响彻,但他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只是还没有说出来。 温成生冲着面前的梅娘愤怒吼道:“快去找郎中来啊!你看着我做什么?!你看着我,她就没事了吗?!滚出去快找郎中啊!没用的东西!” 第116章 一百一十五章:不太平 温家这两日的不太平,终究是在秋玉芜带着陈家的下人匆匆赶到之后截止了。 那时候,姐姐都还没醒过来呢。 温成生也是心虚,还将梅娘藏了起来,只由自己娘带着,去跟秋玉芜见面。 就仿佛,这样便是有气势了的。 秋玉芜本就已经在心中恨透了温成生,甚至是都想上前去揍这个人你,于是,也更加不算是多么给他留情面,只是顾忌着姐姐,于是只冷冷的骂道:“还不将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带上来?你们温家,个个儿都是这样子识人不清的吗?!” 温成生的娘是个不知死活的,更加没什么见识,只剩下恶毒了的主子,于是在这种情况里,居然也对秋玉芜不客气起来,她悻悻上前去几步,脸面上都是故作的胆大:“我说是谁来了这叽叽喳喳的,吵扰我们温家,原来是玉书的妹妹!玉书她妹妹!你好歹也是嫁过人的!怎么就这么没个规矩体统呢?!就这样也太不合适了吧?!” 秋玉芜见到温成生他娘这样子就恨得受不了,于是也根本就不惯着,上前伸出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没规矩?!我今天还就要没规矩到底了!” “究竟是谁没有规矩?!是哪个不要脸面的忍不住在我姐姐生产的时候收人进屋子里头来?究竟是谁带着那更加不要脸的来折腾我姐姐?!我的姐姐,你们轻视也就算了,可居然还敢伤害她?!真当她是娘家里头没有人了吗?!我都恨不得直接处理了你们干净!” “时到今日,我姐姐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这下里知道瞒不住了?!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如此难受,当初怎么不知道对她手下留情?!她就是再不济!她就是再做错了事情!说错了话语!她也是给你们温家生了个孩子的!孩子!你们却从来都不去想想她的好!只是以为的苛责她!伤害她!我的姐姐怎么就嫁给了你们这样的家庭!” “今天,我还就非要找那个不要脸的出来,我还就要当着你们的面儿,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时候,之前一直闭口不言的温成生却忽然开口了:“行了,你别急了,怎么样她也是我温成生的妻子!我还能对她不好吗?大不了等她醒过来我让梅娘给她斟茶认错!好好养着她就是了!” 秋玉芜听到温成生这样说话,气得牙根儿都痒痒,她抽气的冷笑道:“你也有脸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女的叫做梅娘?听起来还真的是没娘!” “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见不到她,我就直接报官!你们温家,试图在我姐姐生产的时候要了她的命!此为一罪状!现在又为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子殴打我姐姐!此为二罪状!” “我告诉你们!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不信,你们就试一试!” 这话一说出来,只说的是威风凛凛的,秋玉芜是真的已经在气头上了,她甚至开始忍不住,想要直接上前去动手。 到还是华易拦住了她,小声的提点道:“少奶奶,你这时候过去动手,还不太合适呢。” 秋玉芜想想也是的,若是这时候就动手了,那之后怎么办?恐怕是连梅娘的面儿还没见着,他们就结束了! 所幸这时候老太太又出来打包圆场了,她是特别不乐意的求和:“玉书她妹妹,那你究竟想怎么样啊?反正现在也已经是这种状况了!” “你姐姐,还没醒过来呢,你就这眼闯进来我们家里大闹,还要报官?报官又有什么用啊?他们这毕竟是夫妻之间的事情啊。” 秋玉芜瞅着这位老太太,只觉得面貌恶毒,于是冷淡的质问:“报官无用?夫妻之事?!” 她大怒:“好!我就告诉你,报官究竟有没有用!” “你们温家在衿德城,也算是有些名望的,你们苛待媳妇,对媳妇不好,对儿子宠溺!你们给了他伤害我姐姐的可能!你们在我姐姐生产的时候偷偷的允许儿子收侧室!还不告诉儿媳妇!偷偷的藏着掖着!你们就是这样卑劣的公婆?!还有!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温成生打我姐姐的事情一点都不管,还要轮到我这个做妹妹的赶过来料理!你们自己想想好了!若是这些事情都被人知道了!官差也好!百姓也好!那你们温家在衿德城的风言风语还能好过吗?!” “我一定要你们也遭到报应才行!” 秋玉芜咬牙切齿的说完这些话,就又怒道:“还不给我将人叫出来?!” 人,那人,自然是梅娘。 温成生左右权衡,最终还是无可奈何气急败坏的找人去叫梅娘出来了。 他也没办法,可是不这样做,他们全家,恐怕都活不起了要。 那梅娘根本也不知道究竟是家里来了谁,于是那一身子的轻贱做派,在见到秋玉芜这样一个秀丽端庄的女子之后,就又出现了。 她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打量,对着秋玉芜话里话外带着刺儿的道:“呦呦呦,这是谁啊,这位姑娘,看着年岁不大的,难不成是少爷新纳进屋子里头的人儿?这模样,倒是还长得不错,可是...可不怎么爱说话的啊,这会不会让少爷会败兴呢?” 秋玉芜只是听着这位梅娘说话,就已经是烦躁的不行,当梅娘说完话,对她评头论足之后,华易正要上前反驳,却被秋玉芜拦住。 她只冷冷的看着梅娘,于是抡圆了胳膊,使劲给梅娘了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是非常用力的:“无耻没皮没脸的东西!当谁都是你那一副轻贱做派不成?!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就敢这样对我说话?!!当真是疯了不成?!” “我还就告诉你,我今天,就是要来好好治治你的!敢这么猖狂在主子面前行事!你当真是活腻味了的!” 那梅娘被打的坐在地上,还恨得不行,不服气的道:“你是谁啊!也敢这么对我?!” 说着,她跑过去拽扯温成生的衣袖,结果温成生面露为难,却还没开口,就又被温成生的母亲狠狠踹了一脚过去:“还真的是没皮没脸的东西了!这位是衿德丝绸陈家的儿媳妇!” 这话里,颇有些讨好的意思,但是这话,让秋玉芜听了,秋玉芜也依旧不会因此而惯着他们。 秋玉芜直接道:“别!别说是谁家的,陈家嘛,我早就离开陈家了!现在的我,只是秋家玉芜,我这苦命姐姐的妹妹罢了!” 那地上的梅娘,一听说这秋玉芜是衿德陈家的,忽然就想到了什么,于是瞬间也就是不怕了。 甚至,她是极其猖狂的,带着不屑跟故意:“衿德陈家的妻子?!我可是听说衿德衿德陈家的儿媳妇,早些年就签了休书的!早不是什么儿媳妇了!” 秋玉芜见状,又走过去狠狠给了她一脚。 有些话,我自己说得,你却说不得。 想着这些,她又冷笑;“是啊,早些年就离开的儿媳妇,如今依旧能带着陈家的人手过来整治你,你也就不想想这其中的缘故?还真的是一味的没皮没脸,一点点儿的规矩都没有啊!” “你要干什么!你不过!你不过是个被人废弃的正妻!我!我不怕你的!而且!而且我家少爷也是会一定帮助我的!他不会这样不管不顾我的!你离我远点儿!” 这时候的梅娘,忽然注意到了秋玉芜身后站着的正是陈家的得意下人,华易,顿时,心惊肉跳,只觉得这中间,怕是有大缘故的,只是恐怕,她是真的捅了大篓子! 然而此时此刻,后悔也晚了的。 第117章 一百一十六章:回家 这事情,拖着也得解决,梅娘就干脆坐在地上哭,秋玉芜就冷眼旁观着她装作可怜,心里则十分的不屑。 她只转头看看那屋子里,还依旧在昏迷中的姐姐。 之前就听郎中说过姐姐的状况,说是按理来说,早就应当醒过来的,可却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想到这些,她就不得不对这温家恨之入骨。 而她也知道,莽撞冲动是不能让姐姐好受的。 所以这次,她直接带着人来,接了自家的姐姐回去。 回到秋家,秋文渊见到了这样的秋玉书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肃穆着脸,让人将玉书以前的屋子给收拾了出来。 对于秋玉芜而言,父亲这幅态度,已然是他做出的让步了。 她在房间里照顾玉书,让华易回去告诉陈慕山一声:“你回去告诉少爷,就说我担心姐姐的身体,想留下来照顾她。” 华易是个知情知趣的,他也就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图,沉默离开,却将陈家的下人尽数留下俩,就怕秋玉芜有什么不够用的地方。 陈慕山这时候也正好在工厂里料理事情,听到华易回来这样说之后,也只是淡淡的点头:“也好,她们姐姐妹妹之间的事情,咱们也不好多过于插手,但你回去跟随着她吧,如果她那边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诉我,咱们也好及时做出打算。” “还有,去调查那个梅娘,将她跟温成生的事情弄明白了,别让少奶奶太费心,她现在还怀着身子呢。” 华易说好,这就去调查。 夜里,秋玉芜躺在秋玉书的旁边,甚为心疼她:“长姐,你说好好的,你嫁人做什么呢?” “还记得咱们小的时候,虽然也算不上四无拘无束的过日子,却也是一定好过如今的。” “那时候,咱们多好啊,每天都是那么的快乐,也不必担心谁会伤害自己。” “可是长大了之后,这些事情就都来了,一件件的,一桩桩的,每一件事,都要思虑周全,每一步,都要走的得体端庄。” “而就是这样,也架不住有人背后给你使绊子,可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又做错了什么?我们不过是平凡的女子,凭什么要承担这些呢?” “还有你啊,你也是傻傻的,明知道那个温成生对你不好,为什么不想想如何自救呢?还给这样的人生孩子,结果如今落到如此的下场,何必啊姐姐,这太不值得,不是的吗?” “从小到大,我都记得你是爱笑爱闹的女子,可是如今,嫁了人之后,我甚少见到你那样的活泼了,姐姐,我知道的,其实我真的都明白,你心里苦啊。” “我是个独立的主儿,也不喜欢束缚,所以,我的生活还算是惬意潇洒,又算得上是名号,遇到了陈慕山这样的男子,可是姐姐,你醒来之后,还要回去温家过日子的吗?何必呢?姐姐,你还嫌温家伤害你伤害的不够吗?” “咱们女子,从来都是没有什么选择权利的,可是这样的一生,这样的一辈子,浑浑噩噩,痛苦缠绵,这就真的是你想要的人生吗?你都不去问问你自己的心吗?” “姐姐,你快点醒过来吧,你醒过来,我们也好一起想想后面的事情要怎么做。只有这样,姐姐,只有你醒过来,咱们才能有更多的权力,维护自己的权益啊。” 这话,说完也是在深夜了。 秋玉芜不知道的是,秋玉书紧闭的双眼有泪水流出来。 第二日一早,秋玉书就醒了。 确切的说,是不再装昏了。 她确实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毕竟,来自自己枕边人的打击,是最严重的。 她恨得不行,可也算得上是伤心的不行。 于是,十分的痛苦,十分的纠结。 她现在已经春华不复,可是那梅娘去正值妙龄,若不是自己的妹妹上门来维护,只怕她早就已经被温家给赶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十分的感动,却又心疼自己跟妹妹。 女子,是真的很不容易的。 秋玉芜看着她,发现她醒过来,很是高兴:“姐!你醒来了!” 而她,早已是一个心碎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女子:“妹妹,咱们去温家吧。” 秋玉芜一愣。 这一次,秋玉书说的不是“回”温家,而是“去”温家。 于是,秋玉芜试探的问她一句:“姐姐,你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秋玉芜甚至都不敢去将这句话问全,于是也只好是旁敲侧击的:“姐姐,你说这话,也就是你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明白自己究竟要怎么做了,是这样的吗?” “可是姐姐,做了决定,就要坚持的走下去了,我是会一定支持你的选择,不管,你究竟做出怎样的选择,可是,可是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当然,她都已经心碎了啊。 秋玉书苦笑,嘲讽:“都到如今了,我还有什么是不能选择的?我差点被他打的醒不过来啊。” “况且,这衿德城里,又有哪家的正妻,会像是我这样子呢?这么多年,他们将我的忍让当做是懦弱,将我的善良与大度当做是我不敢争取的行为,妹妹,可千万不要学习我,他们都是欺软怕硬的,爹说了那么多道理,可我听从了,却是这样子!” “原是!这道理!这道理也没有用啊!” 说到这里,秋玉书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我苦了这么久啊,我苦了这么久竟然才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啊。” 说到这里,秋玉书就哭的更加凄惨,甚至颇有一些大彻大悟的样子,甚至,秋玉芜是十分心疼的抱住她:“姐姐,别怕,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也不管家里人是否支持你,我都会从一而终的支持你,绝对不让你有一点点的再被伤害。” “如今,咱们都已经长大了,被人欺负了,就也还回去!谁怕谁呢?!” “况且,即便是真的合离了,又能怎么样?咱们照样的堂堂正正做人!体体面面行事!” 第118章 一百一十七章:坚强 秋玉书听到妹妹如此的安慰自己,就更加的难过了:“我只是难受啊,我心里只是难受啊,我用心用意对待了这么久的丈夫,婆家却始终都没有将我当做是自家的人!他们始终是这样对待我,甚至是给我难堪!我可以忍受的,我真的也可以忍受下来的!可是她们又用那个梅娘来羞辱我!这样的耻辱!这样的耻辱叫我如何能忍耐的住?我只恨自己不能在当时就反应过来,好好的惩治她们一把!” “我是真的恨,我是真的真的恨他们!我恨不得!让他们倾家荡产!我恨不得!让他们痛苦一生!” “这一次,我一定要跟她们合离,而且这个孩子,我也绝对不会留给他们,我要带走!这是我拼死生下来的儿子!她们又给了我什么帮助?不过是一味地伤害我!一味地祸害我!坑害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我绝对不会!” 就在这时候,门外头却又有华易的声音传出来。 “少奶奶。” 秋玉芜就应答了一声:“等等!” 她走到桌子前去,才又唤一句:“进来吧。” 华易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走进来,却带来了一个大惊喜:“少奶奶,昨天我去跟少爷回禀了情况,少爷命我回来帮您。” 秋玉芜点头:“嗯,我也猜到了他会这样说,他那边怎么样了?” 华易平淡的低头道:“少爷那边没什么问题,倒是少爷昨天跟我说,让我调查温家那个梅娘的事情,我倒是查出来一些有趣的事情,想来,是得跟您说一下。” “那个梅娘,是个渔村的渔女,他们村子发洪水,就成了难民,后来,一路逃出来的。” “现下,不知道是怎么的,就跟温成生有了关系,这不,才闹出了现在的这么一出儿。” “渔村?”秋玉芜沉思:“那她现在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华易低头:“还在查呢,但目前所知的,是她家里还有个妹妹洪水的时候生了病,到现在也没有好,她每个月都在给她妹妹寄钱,用于治病。” 秋玉芜一愣;“真是看不出来,那个梅娘还会这样做?” 华易一愣:“少奶奶,接下来要怎么做?” 秋玉芜点点头:“嗯,你做的已经很好,这样吧,你去渔村将那个孩子不声不响的接过来,记住的啊,一点声音都别有,一点风声都不要传出去,就悄悄的给她接过来,在驿馆给她开一间屋子,就先安置在那里就行。” “至于那孩子吃的药,也给她置办,别让她耽误了,一定记住,这个行动不能有声音,也不能被人知道,这两天之内就给她办好。” 秋玉芜说着,还忍不住的去嘱咐他:“对了,还有千万不要伤害她,听你说来,她也算是一个弱小女子了,虽然她姐姐如此,但咱们可不幸这个,再说,我也不喜欢你们如此。” 华易微笑:“是,少奶奶请放心就是了,华易做事情,是有准有度的。” 那日华易走后不久,姐姐玉书就不开心的从里头走出来:“你为什么又要对那个妹妹如此好?!她姐姐都是这样的货色!那她妹妹又怎么会是个好人呢?” 秋玉芜转头劝说:“咱们怎么说,也应该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可是她妹妹也没做错什么,不是吗?她妹妹毕竟是无辜,那咱们,就不要管她了,只是拿她出来,钳制住她姐姐,这样就好,对她那个猖狂下作的姐姐,也算是一种威胁了。不是吗?” 话是如此说,可是秋玉书现在全然是沉浸在无边无际的仇恨之中,恨得不行:“虽然这样讲没有错,可是我就是很恨,我恨她姐姐做出来的事情!我恨她为什么不能将她姐姐...” 秋玉芜阻拦她继续说下去:“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玉书楞了一下,随后,又嘲讽苦笑:“我以前,确实不是这样的,可是以前的我,再善良,再拼命的懂事,又有什么用呢?我还不是被人欺负着?如今我已经不想再那样了,没意思,这人生啊,这一辈子啊,弹指一挥间,又有什么可多去善良的?” 这话,说的十分沧桑,甚至沧桑的秋玉芜都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应答:“可是无论如何,只要我们做好自己,其余的公道,自在人心。” 然而玉书却已经是领另一副模样了:“你说公道自在人心?可人心又是所向哪里呢?妹妹,姐姐活了这么多年,却是头一次将自己的事情理得如此清楚,我就是不愿意再像以前一样的善良,妹妹,没有用的,那都是假的啊!” “谁又会真的去在乎你是否善良?大家不过都是想看着你,什么时候会倒下,会因为什么事情倒下,倒下的时候,有多痛苦罢了!” “说到底,这说到底了,还不就是大家来一起看你的好戏吗不是?!” “可是我如今,我如今是再也不想如此退步了,我还就偏要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们的面前去,一个一个的报复回来!一个一个的,都别想逃避!这全都是他们应当去承受的!” “我要让他们,伤害过我的,全部将这些伤害一点点的全部领回去!全部,都领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秋玉芜见识到秋玉书眼神中迸发出来的仇恨,甚至,那是似乎有种不可控制的意思,秋玉芜心里觉得不太好,于是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知道,现在姐姐是最难受的时候,所以情绪肯定是不稳定的,而自己呢,自己说的再多,也是徒劳一场,已然也没什么作用。 于是,她也就只能是问一问姐姐的目的:“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秋玉书道:“讨公道,和离书,儿子。” “那儿子是我拼了命才生出来的,我是绝对不会便宜他们的,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儿子跟着他们!” “哪怕,哪怕这离开温家之后,秋家也不要我了,那也无所谓,我可以离开衿德城,我什么都能不要,但就是这一份公道,跟儿子,是我不得不讨回来的了,否则,这一生,我就等于是白白的活了。” 第119章 一百一十八章:玄机 这事情出的很快,更加仔细的说,应当是秋玉书认清现实了,她根本就是一刻都不愿意耽误。 只是很庆幸,她身边还有这样的一位好妹妹。 带着陈家跟秋家的人一同回去温家之后,温家也是做贼心虚,十分扭捏了。 温成生更是自己就不打算见面,而这时候的秋玉书,早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的,她眼里心里都已经不同于往日,甚至,可以说是不同于之前的那个自己了。 秋玉芜索性坐在正厅里吃茶,秋玉书像个大人一样,真的将事情处理的非常周全,甚至,她都觉得是自己的这位姐姐,转了性子,甚至比整个温家的人都强些。 而那梅娘,那梅娘也早早的就成了惊弓之鸟,自是知道自己如今是犯了大错的,而现在虽然自己还有着身子,却也不能好好的在这温家里当主子了。 就这几日,虽然这位正夫人离开了府中,可是这府中,却早早的也不当她是个什么,仆人奴婢们的轻贱她,老爷少爷老太太的骂她,她自然是一时间感受到了极大的落差,和打击。 这时候,更是因为正夫人忽然就回来家里了,她甚至是在挨了老太太几记耳光之后,百般求饶而不行,才有被自家少爷给骂骂咧咧的带到这正厅里头来的。 这一见到了自家的这位主子夫人,自然已经吓得不行,腿软的跪在地上求饶:“太太!太太!你就饶了我吧,我求求您了!您就饶恕了我的罪过了吧!是我的从,原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之前不该那样对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我保证!我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一定好好的,小声的活着!绝不会到你的眼前来让您不舒服!我的太太!我求求您开开恩吧!您就放过我一马吧!您也一定是知道的啊,我身份地位,哪里又是什么人欺负不上来的呢?我这样的求饶,只求您能开开恩,还有这肚子!我这肚子里,还有温家的孩子的啊!我求求您了!这...您要是不点头,现在这温家一定会将我直接赶出去的啊!那到时候,我可就是真的剩下了死路一条的啊!” “太太!太太!梅娘真的是求求您了!您就放过我一马吧!您就开开恩啊!” 而秋玉书,这时候冷笑终于将正妻的做派个端了出来:“你现在知道求饶了,可当初还不是那么猖狂?!这么,当真是以为自己进的来这温家来?所以才这么不知所谓的?是与不是?!” “我还就告诉你,我嫁到这温家来数栽,这温家什么样子,可是我最知道的!” “我告诉你,如实他温成生有半点的担当,那怎么还会让你就这样跪在地上,任凭你向我来卑微道歉?!” “我告诉你,他温成生不过是胆小怕事的!只敢在花前月下对你信誓旦旦!可是信誓旦旦又能有什么作用?他根本就不敢对你一辈子好!尤其,尤其是你这种女子,如浮萍般,他就是之后对你不好了,又能如何?你又胆敢对他如何?愚蠢!” 这话,说出来不仅是伤人心的,更多的,还是痛苦。 是她这些年来,所体会到的痛苦,秋玉书说着这些,甚至话语里都有些哆嗦的意思。 “不...不是这样的,少爷说过的,他说过的,说我身世可怜,他一定会对我好的,他...他现在对我这样冷淡,都是因为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可是他心里一定是心疼我的才对!” 直到这时候,梅娘还是接受不了现实。 甚至,她将这些话说出来时,一时还有些愕然:“怎么可能呢?少爷对我很好的,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就不要我的。” 秋玉芜这时候将一盏茶放再桌子上,只是敏锐的问她:“你说温成生对你好是吧?” 梅娘一脸的肯定:“那是自然,少爷对我很好的,就连当初,我流落在这衿德城里,自打认识了少爷开始,我的衣食住行,也就都是少爷为了我而准备的...” 秋玉芜一听见梅娘这么说,就十分的不屑:“那算得了什么?温家再不济也是个大户人家了,给你安排个住所难不成很艰难吗?你也不想想,这些又算得了什么?金子银子就能换取过来的!” 而梅娘却还是不认:“不会的,少爷是真的对我很好!他对我很好的!” 秋玉芜见状,只是沉思着问她:“所以,他把你丢出来,甚至是温家都把你一个女子丢出来,解决问题?那你信不信,你最后无论是死是活,他温成生都不会出来替你说一句话?” 这一句话,确实是说到了梅娘的伤心处。 她愕然,随后痛苦摇头:“我还是不能相信的,少爷...这一定是温家人故意是他们故意挑拨的,不然,少爷也不会这样对我! “总之,我就是不信!我就是知道少爷对我好,所以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我不会相信的!” 秋玉书忽然沉默,她盯着那梅娘看看,只觉好可怜。 这种可怜,是发自内心的可怜,她并不是怜悯这人,只是觉得,这人看不透玄机,实在可怜。 于是她说:“你不信,不如我给你这样的一个机会,你去找他,就说我要家法处置你,你也去看看他的意思,然后,再回来吧。” 这话,秋玉芜已经听出了玉书的大度。 梅娘是几乎逃命一般的连滚带爬,满脸是泪水的离开了厅房。 秋玉书冷讽:“也不知道这温成生,究竟给这女子吃了什么迷魂汤了,害的这女子这样魂不守舍的。” “玉芜,我是不是很傻?明明是这女子欺负在先,而我在听了她这么可怜的事情之后,却又想放过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玉芜,你可千万别学我这样子,你姐姐我,命苦,夫家如此,自家也如此,终究还是逼的我要成为一个红尘孤独女子了。” “此次合离成了,我就离开这里,不再住在衿德,我也去学学你,去别的地方,读读书吧,也是读书方能知理,心中有了章法,这为人在世间,才能不害怕不是吗?” 第120章 一百一十九章:处置 梅娘踉跄跑出去找少爷的时候,她心里算是带着憧憬的。 因为她想,少爷即便是生她的气,也一定是心里有她的,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呢? 吃好的,用好的,连衣服都是好的,给她这些的安稳,怎么会不好呢,怎么会不爱自己呢? 梅娘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失了望,在最后。 她终于来到少爷的房门口,而少爷的房门却是遮掩着的,外头站着两个婆子,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脸上露出轻蔑鄙夷的神情,就连话语都是瞧不起:“梅姑娘,您就别来这儿了,看不出少爷不想见你的吗?” 梅娘目光瞬间因为这句话而黯淡,她不敢相信的问:“不,这不是真的!定然是你们这些刁奴,你们自己不想我好!!!” “快叫少爷出来!快叫少爷出来!我要见少爷!我要见少爷!” 梅娘的声音几乎是绝望,可她还是忍住了这一份绝望。 她想,自己怀着孩子呢,少爷怎么着也会对自己多加怜爱的吧? 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这腹中的胎儿啊! 而少爷,少爷那房门,却依旧是关着的,就好像,那里头没有人一样。 可是梅娘知道,她的少爷,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就正在那房门里面儿。 其中一位婆子早就看这个小蹄子不爽,眼下也算是得了老太太的命令,自然来教训她,一巴掌,就狠狠扇过来:“我说你怎么就听不懂话呢?!少爷他不想见到你!”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梅娘几乎是疯狂的站起身来,嘴角还有因刚刚的耳光而产生的血迹,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有些疯癫:“我怀着少爷的孩子呢!我怀着少爷的孩子呢!少爷怎么可能不要我?!他究竟怎么可能不要我呢?!” 话说到这里,她更多的是不言以相信这样的结果,甚至,更多加的可怜:“我怀的是少爷的骨肉!我怀着少爷的骨肉!少爷!少爷啊!你开开门啊你!少奶奶要家法处决我!您快开开门啊您!” 这一番话,倒是真的绝望。 可外头的婆子直接扯着她的头发,一点情面都不留的,两个婆子拽扯着她,是一路拎到了厅里。 而这时候,厅里坐着秋玉芜跟秋玉书。 秋玉芜淡定的看看她,问:“怎么回来了?少爷怎么说?” 而秋玉书,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就平静的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丈夫会这样做一样。 倒是那两个婆子话语丰富,一个两个的平时没少给秋玉书使绊子,而这时候,却是一脸的谄媚:“回禀太太的话,我们家少爷说了,这女人生死都交由少奶奶处置,少爷绝不插手!” 秋玉芜听到这儿,面露嘲讽:“是啊,没了一个女人,怎么说也比得罪陈家秋家来的实在些!” 秋玉书毫无波澜的看一眼自己面前哭的糊里糊涂的梅娘:“心死了吗?” “这个男人是不是很狠心?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说到这里,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惨然:“我也是,刚嫁给他的时候,我也以为,这是个好人啊,那时翩翩少年,笑若清水。” “可日子过得久了,那些被刻意隐瞒住的东西,就有些不经意的露出马脚来了。” “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什么善人,良人,都是假的,这人活着,都自私,全自私啊。” 说到这里,秋玉书一颗眼泪平静的落下。 而这样的一颗眼泪,不论是梅娘,还是秋玉芜,都觉得是悲哀的。 梅娘便是更加悲哀。 “按照家规,我处置你,可以将你赶走的。” “即便是你有了身孕,我也一样可以,将你赶走。” “可是,今天我想给你个选择。” “你若是想留下来,我帮他纳了你。” 这话,说的就跟假的一样。 秋玉芜都是一愣,而梅娘,她则是在认真的选择。 家里还有妹妹生病,她一个女子,不跟着少爷,也是个受罪的命。 “我...我想进门儿。”梅娘试探的说。 她这时候,是真的不确定秋玉书话中的真伪,但也只能是这样讲了。 毕竟,像是她们这样活着的人,是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力的。 秋玉书倒是无所谓了:“好,你想好了就行。” “但是你进门,是侍妾,可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力,你明白吗?即便,是你真的生下了孩子。” 梅娘当时还想的很简单:“嗯,我知道的。” 那事情,倒是做的简单。 秋玉芜本以为秋玉书这一日是一定会将合离的事情定下来的。 结果,这突如其来的纳妾,却让她有些摸不清秋玉书的想法了。 而秋玉书,却是始终都很淡定。 当晚,就叫了温家公婆与自己的丈夫,置了一桌酒菜。 这样的反常,也让温家的公婆觉得奇怪,但他们也头脑简单的觉得,没准这就是秋玉书这一次“醒悟”了,想“好好过日子”了。 这一次,秋玉书直接在桌上饮了一杯酒。 随后,声音微微的冲着婆婆道:“婆婆,媳妇进门也有好多年了。” 那老刁婆子盯着她,声音刻薄:“嗯。” 秋玉书则含笑平静:“我想给丈夫纳妾,就是那个梅娘,她毕竟怀了丈夫的孩子,若是总是没名没分的,以后孩子出生了,也难免被人欺负。” 温成生则觉得这秋玉书似乎是突然就开窍了,甚至有些罕见的看着她:“你真的这么想?” 秋玉书就笑:“当然,不然我今天叫梅娘来,你以为真的是要家法处决吗?” “毕竟,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温成生听到这,只觉得秋玉书现在倒是没像是以前那样不好说话,于是心情大好,还喝了几杯酒:“那不如,也让梅娘来同桌吧!” 说到这里,他甚至放肆了,还是公公说了句罕见的公道话。 “不要脸皮的东西,那梅娘都还没名没姓的跟着你,也没有拜过礼,敬过茶,她有什么资格和脸面进来?!” 第121章 一百二十章:进门儿 最终,梅娘终于还是进来了温家的门。 而这也是宠爱儿子的婆婆做的好事。 她最终还是想让儿子开心,从而无所谓的纳了梅娘进门。 而梅娘也很开心,对于这一切。 秋玉芜曾经问过秋玉书,姐,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咱们不是准备去合离的吗?那么又是为什么,你现在合理的事情不办,却偏偏要帮着那个负心薄幸的人?!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而秋玉书却始终没有将话讲完。 她当时还在跟温家的下人交代梅娘过门的事情。 最后,秋玉芜气不过:“姐姐,你究竟是怎么了?” 梅娘说:“我只是想好了,自己究竟要怎么做事情,玉芜,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所以,你不能理解我这些做法。” “但是姐姐是一定会离开温家的,而且,也快了。” 秋玉芜始终皱眉:“姐姐,我是真的不能理解。” “你之前说的那么坚定,信誓旦旦的,你说过你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离开温家!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决定让梅娘进门?还是你亲口跟温家人说的?” “总之,你这些做法,我是一点都不能理解。” 秋玉芜说着,还走到秋玉书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关切的问:“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情?是不是温家的人威胁你了?又或者是难为你?!总之!姐姐,你不可以这样对自己。” “温家是怎样的人家,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况现在父亲的心境也变了,我昨天回去找父亲,父亲也勉强答应了,一定会帮你的!” 说到这里,秋玉芜更加担心秋玉书的处境。 然而秋玉书,这时候却是真的淡然:“玉芜,你要相信我,我做这一切,都是有我的原因的。” “你是不是想说,我为什么要对梅娘好?” 秋玉书说着,忽然冷笑:“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好呢?我让她进门,就是好事情吗?” “不是的,玉芜,你也明白的,只要你往深处想。” “我让她进门,是我也想让她体会一下,体会一下我这些年的绝望,体会一下我这些年都受过怎样的罪!” “而她,她又与我不同,我一进门,就是正妻,可是她呢?她是个妾室啊!还是身份低贱的妾室,等她一进门,我就会着手合离的事情啊,所以到了那之后,温家肯定还会给温成生娶妻子的啊,只要他娶了妻子,那妻子还会对这么个梅娘好吗?” “况且,就是温成生那样的脾气秉性,又能喜爱梅娘到什么时候呢?我告诉你,都可能不超过三个月,即便是她现在有了孩子,可将来的事情,又有谁额能说的准呢?” “我这一次离开,是一定会将儿子也带走的,这件事情,商量都不行!” 秋玉芜忧虑:“可是带走孩子,温家一定是不同意的,到了那时候,恐怕又会是一场恶战。” 秋玉书冷冷的:“我这些年里,害怕什么呢?最恶心丑陋的,还不是都经历了?” “既然是如此,那也就毫不畏惧了,我一心,如今只想着要脱离这些境况。至于别的,我不会去想,也不会去杞人忧天,我只要自己跟儿子自由,离开温家,自此以后,对了,自此以后我会去上海的。” 秋玉芜听得一头雾水:“上海?你去上海做什么?倒不如去金陵,我跟慕山在金陵还有生意呢,能好好的照顾你跟孩子不是吗?” 秋玉书却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是我一定要去上海的。” 缓了缓,秋玉书说出实情:“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很喜欢音律。” “我在那边找了学校的,想去学习西洋乐器。” 秋玉芜听到这里,觉得惊讶:“我倒是没往这一层想过。” “可是姐姐,你这一去上海,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回来啊?” 秋玉书淡淡的,放下了手中的锦绣手绢儿:“不知道啊,也不知道那钢琴好不好学。” “其实这些年来,我想了很多的事情。好的,坏的,可却都悲哀的跟他有些关系。” “我后来是真的对他不抱希望了,真的,玉芜,你知道吗?一个女人的心,一直被伤害,是会失去只觉的,也就是麻木了,麻痹了。” “我如今就有这样的感觉,也不再追求什么好的,不好的,爱不爱的了。” “反正感情,也是镜花水月啊,到头来空空泛泛的一场,没什么意思的啊。” “我现在,就想好好的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既然已经活下来了,也打算好好的活下去,那就别对不起自己个儿了,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了。” “这些年来,温成生这个混账,是对我一点都不好,倒是我,我当初嫁给他的时候,还是满心怀着希望呢,可惜啊,可惜了那样的自己,还不如一直家里来的好,这样稀里糊涂的家人,这些年只让我觉得异常痛苦,折磨,甚至,甚至是煎熬的想要自尽了。” “而如今,我终于算是舍弃了这些东西,舍弃了,这些浮华奢望,所以,也就不执著了,不觉得痛苦,也不害怕失去了。” “玉芜啊,慕山对你好,你可是要好好珍惜的,不是每个女子都如你这样的好命,知道吗?” “但是,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也会明白他对你的好,你们啊,我看着顺眼,一定是可以长命百岁,白头到老的。” 这话,说的心酸不已,秋玉芜听到后,低下头,小声的心疼她:“姐,要不你别走了,你回家,我陪着你。” “傻妹妹,你以为你姐姐是那么脆弱的人?我又不是出去流浪天涯,姐姐,是出去做姐姐喜欢的事情的啊。” “可是姐姐,一个人,真的是太苦了。” “玉芜,你不懂,有的人,孤身是苦,而有的人,是注定要在这苦中尝到乐了。” “姐姐这不是苦啊,姐姐这,是命,可是也无所谓的,姐姐认命,真的,姐姐不怪罪谁了,从今往后。” 第122章 一百二十一章:信 “姐,可是姐姐...” 这话一说出来,秋玉芜就泪眼娑婆,她是真的忍不住,曾经那个笑容如皎洁月光的姐姐,终于也会如此沉重的诉说自己的过去了。 而这温家,这温家是真的不要脸,是真的厚颜无耻,到现在,也不给姐姐个公道,反而还会恬不知耻的为了迎娶梅娘进门儿,而置办着物件儿。 梅娘进门的那天,是姐姐托人找的好日子,据说那天易嫁娶。 梅娘是妾,所以穿不了红,便是紫色的衣裙,就被下人们用一顶小轿子从后门抬进来了。 甚至,也没有过多的形式,可这就已经是她的一生了。 这一生,从这时候开始,却不知道要从什么时候结束。 梅娘也不知道,等待着她的,究竟是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可悲。 不是说这个少女曾经历了什么,而是,而是她主动的选择了什么。 又是因为这种选择,而失去了什么。 那种失去,往往是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她坐在屋子里,少爷今天没回来。 她明天又坐在屋子里头,可是少爷依然不回来。 再过几日,甚至几月,等待她的,都是冷房子。 然后是娶亲,少爷大好的年华,娶亲,新妻子又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可惜她是真的娘死的早啊,没人替她想到这些来,也没有人,没有人真的告诉她这些。 而这些,她也是根本就没想到的,甚至,她是只剩下满心的欢喜,觉得自己竟然可以如此轻松的就嫁到了大户人家,还有人伺候了,从此,是不是也可以凭借着母凭子贵,而安逸生活呢? 可事情,总不会是一路圆满下去的。 梅娘过门了不过四五天光景,秋玉书就冷冷着来找少爷,说要合离了。 而那时候,温成生正是喝的一塌糊涂,甚至是跟梅娘一处欢笑闹的不可开交,见到秋玉书来,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甚至下了床,装作煞有其事的拿出笔,就在那封和离书上头醉迷迷的签上了字。 这一签字,就是白纸黑字的证据了,到时候,就算是温成生后悔,闹到大人那里去,也没有用了。 这事情就这样来了,事发突然,当温家忽然发现的时候,秋玉书早已经带着儿子跟自己的银两走了。 他们就索性闹到了秋家去。 这一次,秋文渊做正堂,严肃严厉的拿着手中的和离书,语调郑重,用词谨慎:“你们看好了,这可是令郎亲自签字并且同意的!我大女儿的儿子,由我大女儿抚养!从此跟温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温老太太看到之后只心疼孙子,回过头去捶打温成生:“你这个杀千刀的!只顾着跟那个没脸皮的梅娘了!怎么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啊!” 这时候,温家老爷子只好豁出去,面红耳赤的和秋文渊理论:“亲家,您看...这孩子怎么说跟着女儿家也不好看啊,不如,咱们两家商量商量吧,就让这孩子...” “不可能,我可不是你的亲家!咱们两家,自此之后有和离书为证!将毫无瓜葛!还有,我家外孙与你温家!亦是毫无瓜葛!若是你们日后还敢缠斗我秋家!那咱们就都豁出去!一样的,是和离书在这里!它做得了数!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要那般的不讲理!” 这事情,竟然就这样让秋文渊给摆平了。 而那温家刚过门儿的梅娘倒是坏了。 秋玉书去了上海不久,秋玉芜就听说温家老太太正因玉书的事情迁怒与她,就连少爷也为了给自己找机会开脱,将全部的罪名都归咎在梅娘的头上,害的梅娘被老太太动了家法,甚至孩子都没保住。 这还不是最悲哀的。 那最悲哀的,是这女子被温家老太太折腾的是凄凄惨惨,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了,然后,被关了禁足。 同年,甚至不到半年,温家就为了子嗣一事,给温成生又娶了妻。 这一位妻子,是个厉害主子,没进门就已经将温成生这点破事儿都查了个清楚仔细了。 甚至,连梅娘的事情都知道。 于是过了门,对梅娘也是一点都不客气,也纵容自己手下的大丫鬟任意对待,只需留下一条命就成。 就这样,那梅娘,是真的越来越惨了。 而这还不是头呢,梅娘与冬天,最冷的时候,被温家的新媳妇发卖了。 那一天,玉芜跟前的小丫鬟出去给主子们置办东西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 那梅娘,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光彩,身世可怜。 被人牵扯着,穿着破了洞的粗布单衣,甚至是连一双鞋子都没有,就那样光着脚走在大雪地里头,人被冻的是瑟瑟发抖,甚至很难坚持住行走。 而摔了跟头,就被前头那凶狠的人狠狠的揣上一脚:“少装死了!卑微的东西!” “还当自己在温家呢?嗯?!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花钱带你走了,你还这个样子?!梅娘,这名字听着就丧气!” 梅娘被那人踹的生疼,却也不敢反抗,本来秋玉芜身边跟着的小丫头都害怕的很,可那小丫头仔细的看看,回家来又跟秋玉芜说。 其实秋玉芜本来都要想不起来这个人了,但听小丫头说的可怜,还是皱了眉:“真是作孽了。” 她这时候已经显怀了,陈慕山也总是回家来陪她。 陈秉毅就更是有趣了,明明心里惦记着小孙子,却又觉得自己之前主动的将休书毁了,又亲自去请她回来这件事情丢面子,反而是好久都没有叫她了。 陈慕山回到家里来,给她带了她爱吃的糕点,顺便将怀里揣着的一封信给她:“你姐姐在上海寄给你的信。” 秋玉芜正吃着糕点,又接过来信,心情不错:“她最近总在给我写信,前天我还收到一封呢,说她即将要去英国留学,是她的老师推荐她去的。” “我听说,她现在英语说得特别好,似乎是真的用了一番苦心呢。”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一章:回来了 已经是又一年的隆冬了,衿德城一切如旧,丝毫变化都没有,秋玉芜的小孩已经一岁多了。 “又是一年了,今年,也不知道会是如何热闹的光景。” 秋玉芜看着远处的白雪,坐在院子里冲着身旁的素华她们说道。 玉棠也在逗趣儿:“总之今年过年,定是要比以往过年要热闹的多的!” 秋玉芜看她一眼,正巧是奶娘抱着孩子过来:“少奶奶,小少爷睡着了,您要抱抱吗?” 秋玉芜看一眼,眼神中又宠溺又更多的是选择放手:“不必了,让孩子回去睡吧,这天气太冷,别过了寒气。” 素华跟着奶娘一起走了,玉棠站在秋玉芜的身边,好心的提醒:“少奶奶,咱娘家姐姐说是今天会来信呢。” 一说起这位姐姐,秋玉书,秋玉芜就叹了口气:“唉,她这个人,都已经离开了衿德,我本想着,半年一年的也就回来了,结果,结果就连我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她都回不来。真是让我生气,还有啊,她就连去年过年都没回家来,让父亲好一顿念叨的。” “这今年,她也是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了。” “若是不回来,我可不要去拿她的信。” 然而说是不拿,却又是忍不住的。 不过是半晌的时间,她就已经去拿信了。 这封信来的实在是巧合的很,什么都是这样的巧合,甚至来拿秋玉芜本来是想出门去厂子看看陈慕山的,却也被这封信给拦住了 半路上,秋玉芜蹙着眉毛看这封信,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婼瑛,你拆开来看看吧。” 婼瑛接过来信,刚看了两句,就惊喜的大声道:“少奶奶!少奶奶!娘家姐姐回来了!娘家姐姐说马上就回来了!” “你...你说什么?!” 秋玉芜扭过头,有些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这简直就是突如其来的喜讯啊。 于是她十分被动的结果那封信,开始仔细的看了起来。 上头清晰的白纸黑字,还是用钢笔写的。 “玉芜吾妹,见字如晤。” “一别数栽,我而今我在英国的宿舍里写下这封信,是想告诉你,如今我学期已满,即将回国。” “我知道,去年你生小长益的时候,我就没在衿德,因此,你一定生我气了吧?” “我现在就要回国去了,到时候,会在衿德停留很久很久,希望,你可以不要再继续生姐姐的气,总之咱们衿德城里见了。” “为了给你个惊喜,我就不告诉你我就行什么时候到家了啊。” 秋玉芜听到这样的消息,只觉是自己都有些想笑,可又因为姐姐的话没说清楚,而觉得有些不得意了。 她倒是很想问清楚,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毕竟这日期上,可是写的前三四天的。 可是,却不能问。 这样一封信,拿在手里,不如回去秋家也给父亲看一看的好。 可刚出了门,却又听说了一件大事情。 说是自家的小妹妹出门的时候,跟温家新媳妇起了争执,现下两个人都在衿德城的茶楼里,是谁都不让谁一马。 秋玉芜皱眉:“她们俩怎么会遇到一起的?” 玉棠解释:“其实已经明里暗里遇到了许多次了,玉桃小姐一直都不搭理那新媳妇,而那新媳妇因为知道自己跟玉桃小姐长姐只见关系,所以一直都对玉桃小姐不太恭敬的,这也就算了,这一次听说是抢了玉桃小姐订在脂粉铺子里头的新货,这才让玉桃小姐生了气,带了人去茶楼堵她了。” 玉芜只觉得想笑:“新媳妇怎么也像是个小孩子这样能闹腾?简直是可笑。” 说到这里,她还想送信去秋家,然而转念又一想,自己的妹妹,毕竟还是年轻,怕是会不知道轻重。 她吩咐:“罢了,咱们去茶楼看看情况吧。” 而真的到了茶楼,却又遇到了新的状况。 她从茶楼门里上楼,结果在玉桃跟温家新媳妇发生碰撞的那间屋子里,遇到个女人。 只是看这个女人背影,就知道这女人气质样貌一定都很好,一个背影,身穿洋装,甚为高挑,就好像是个新派女子。 而这女人一开口,秋玉芜愣了。 这声音... 这声音不就是秋玉书的声音吗?! 怎么...怎么会这么巧合?!! 而就当她非常震惊的走过去看的时候。 那女人,转过头来,结果见到秋玉芜,也是很惊讶,但是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妹妹。” “姐姐?姐姐你竟然这么快救就回来了,我才看到你的来信!” 秋玉芜震惊的不由得要捂住嘴:“天啊。” 而秋玉书则爽朗一笑:“怎么,见到姐姐了,竟然说不出话来来了?”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秋玉芜也一直不能见到姐姐,可是姐姐,却是真的变了样子。 甚至,是彻头彻尾的。 先是发型,她以前的长头发,被剪短,烫成了时髦的样式,妆容也发生了改变,然后是裙子,白裙子是洋装,还配着蕾丝,是真的很漂亮。 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美丽的样子,甚至,甚至是十分的美丽。 很多时刻里,她都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曾经离过婚,还是那样悲惨的婚姻。 现在的姐姐,归国回来,是骄傲的,是明媚而光亮的,真的很迷人。 而那之前还跟玉桃吵架的温家新媳妇,早被姐姐几句话给怼跑了,甚至,是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秋玉芜由心的感叹:“姐姐,你是真的变样子了,真的,我都觉得有点不敢相信,但这就是你啊。” “就是啊姐姐姐姐,今天要不是你,我非得跟那个恶毒的女子斗嘴斗到天黑呢!还好你来了,几句话就给她堵走了,估计以后,她都不敢再欺负我!” 玉桃的声音笑的天天的,颇有些趣味,甚至,是让人都觉得美好,倒是秋玉芜没想到,玉桃身体好了之后,竟然能如此活泼,甚至充满了童趣。 三个姐妹站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脸上都是笑容洋溢。 第124章 一百二十二章:苏家公子 “真好啊,真好,我们三个姐妹,最终还是聚在一起了。” 秋玉芜感叹。 而秋玉书跳脱,她转头看了看玉桃,疑惑道:“你到现在,都没有许人吗?” 玉桃瞬间脸颊就通红:“姐姐!” 倒是玉芜给她解了围:“前几天父亲还要去城东苏家呢,苏家公子,说是相貌很好,又有学识,跟咱们小妹妹,是相配的了。”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才不嫁人!反正不要,再说了,咱家志衡哥也还没娶亲呢!” “之前父亲非要我嫁给他,可是我说了不嫁不嫁,父亲还是不同意,最后,还是志衡哥哥主动对我父亲说的,说对我,是在没有情感,跪求我父亲同意,允我自由。” 说道白志衡,秋玉芜也是一愣。 这些年,她跟陈慕山的感情越来越好,却都要忘记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了。 甚至,是几乎就没有多去提起,再说后来又遇到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办法再怎样去想他。 况且她确实是心里没他的。 这是在她终于明白了爱是什么之后,才发现的事情。 所以秋玉芜微微笑着道:“志衡哥,一定是有他的打算。” 这三个姐妹,在这茶馆里叙叙旧,喝喝茶,顺便聊到了以后的事情。 秋玉芜对秋玉书道:“姐,你究竟还会离开衿德城吗?” 秋玉书笑着摇头:“不知道啊,不过目前为止,是会在这边留下一段时间的,总还是要好好的待一段时间不是吗?” 是啊,当然是这样了。 说着,秋玉桃倒是更加有意思些:“姐,那你在英国住了这么些日子,那边儿好玩吗?” 秋玉书就逗她:“你想知道的啊?” 秋玉桃赶快点头,一脸的求知欲:“当然了,我自然是很好奇的!” 秋玉芜这时候差不多已经知道秋玉书的意思了,于是低着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秋玉书对着秋玉桃道:“那你也赶快成家啊,到时候,让你夫君带着你去英国。” 秋玉桃觉得自己被她耍了,顿时脸涨得通红,都有些觉得自己很无辜:“你又这样打趣我,总是骗我!真是的!” “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真的就要生气了啊!” 秋玉芜赶紧趁机拉架:“诶诶诶,可别真的生气啊,姐姐也是为了你好啊!不然你以后嫁不出去,成了个老姑娘,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哈哈哈玉芜你说话真是比我还要刻薄啊!” “哪里!我这明明是在跟你学啊...!” 茶桌前,就只剩下玉桃一个人噘嘴了,剩下那两个姐妹,几乎是笑的不行。 最终,三个姐妹开开心心的回去了秋家。 秋文渊正在家等着她们,确切的说,是秋文渊跟苏家公子,在等待玉桃回家。 结果,却直接一同等来了三位姑娘。 那苏家公子,面容俊朗,大方的很,见到了玉桃,也好意的上前礼貌问候一句:“玉桃妹妹好!” 这话说的,倒是让玉桃好生的为难。 秋玉芜打量打量苏公子,又默契的看向了玉书,玉书微微点头,又扭头看看玉桃,轻轻掐她一下:“人家跟你说话呢,你扭捏个什么劲儿啊?” 玉桃简直是羞怯的很,之前那么张扬的讲话,也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低着头,甚至有些像是要哭出来了。 最终,到还是秋文渊给她解了围:“小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如此这般,倒是让世侄见笑了啊。” 见笑,倒是也不至于是见笑,苏家公子倒是觉得她很可爱的。 于是也毫不在意的道:“叔父,是您客气了,我瞧着玉桃妹妹,很是可爱,就像是一朵儿花,也不见得能如此动人。” 这倒是在有心思的夸奖玉桃了。 玉书见状,跟玉芜赶紧离开。 在后院子的小亭子里,玉书问她:“你跟陈慕山还挺好的吗?” 秋玉芜想到他,脸上不免会露出幸福的样子:“嗯,他对我一直都很好,也一直都知冷知热,我们很好。” “那就好啊,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婚姻,这男女成了夫妻之后,事情就多了,我命不好,遇到那样的丈夫,不过好在现在都熬过来了,现在啊,我就只剩下开心,每天都伴随着音乐生活!没事就去参加个舞会,也挺好的。” 秋玉书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吧,去我房间看看!你没见过钢琴吧?我弹琴给你听听!” 秋玉芜向来也好,倒是只听过有钢琴这样的乐器,却是从来都没弹过,想来,这也是见世面的事情,于是就点点头笑着:“好啊!” 而这一次,她们却在出去亭子的时候,遇到了个老熟人。 这老熟人,正是白志衡。 这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白志衡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就还像是以前一样,温温和和的,看自己的眼神,还是那样的纠结。 秋玉书明白着他的意思,也愿意给自己妹妹跟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毕竟,这是这么多年里,唯一一个,机会。 秋玉书转头看向妹妹:“我去房间等你了。” 秋玉芜点点头,在秋玉书走了以后,沉沉的目光看了看白志衡:“志衡哥。” 这一声哥哥,叫的令人都想到曾经。 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在一处玩耍的时候,她就这样叫自己。 “他...他对你究竟好不好?” 秋玉芜想了想,声音淡淡的:“好,他对我很好。” 白志衡的眼眶就在这个时候红了:“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的...” 这一次,秋玉芜却摇了摇头:“不是的,志衡哥,我是曾经不愿意,可是后来,我愿意了。” 这些话,都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倒是白志衡没有想到。 而秋玉芜的话,却还没有讲完:“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不爱他,甚至,我恨死他了。” “可事后来,天公作弄,我们一同经历了生死,一同经历了许多的苦难,这些事情让我看清楚了他这个人,他真的人不坏的,我逐渐的,就放下了心防。”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日久生情了吧。” 第125章 一百二十三章:苏公子啊 “所以,你们日久生情了。” 白志衡似乎脸色有些苍白:“也是,不然我怎么会心中有你了这么些年呢。” 秋玉芜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但是终究还是被平静掩埋:“志衡哥,可是我们之间,终究已经是过去了。” “过往之事不可追忆,这道理你是明白的,甚至,你应当是比谁都明白的。” “我是明白这些,可我也是一个男子,当一个男子心中有了一个女子,不论怎样,他是不会轻易将这个女子放弃的。” 秋玉芜是真的没想过白志衡会说这些,她有些愕然,但更多的,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志衡哥,你我这样私下见面,已经是不对的了,咱们现在不应该想也不应该讲这些...” “我知道,我白志衡,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白志衡是头一次抢了她的话。 秋玉芜抬头看过去,只见到白志衡的脸颊上,有些苍白的憔悴,甚至,还有些隐忍的泪水。 “本来啊,本来这也是不应当的,我认了,得不到你,不能娶你为妻,玉芜,我认了,真的,我全都认命。” “你放心,日后我就是即便是再想你,再思念你,也绝对不会让你觉得有片刻的不愉悦,甚至,我也会让你放心...放心我的生活...” 这最后的一句话,说的十分莫名其妙,甚至是有些奇怪了。 她想着想着,却发现白志衡已经走远了,秋玉芜站在他的身后,想对白志衡说些什么,却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来,是的,这一切的镜花水月,都是风过无痕迹了。 还能怎么办呢?又能怎么办呢?不过是,都统统的散场,也到了分散的时刻。 那之后的白志衡,与她无关了。 就好像,自己现在已经是陈家的女眷,也与他白志衡无关了 统统,无关了。 她这样想着,平静的往秋玉书的屋子里头去走。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能这样平平静静的解决。 屋子里,玉书却没有弹琴,她只是坐在桌前等着玉芜进来。 见到了玉芜进屋子,她一脸的平淡如水:“你们都说完话了?这么快?” 秋玉芜笑笑:“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秋玉书道:“那也很好,毕竟,你们总也是要将这件事情了断的。” 了断,什么了断,自然是斩断过往。 秋玉书说,玉芜,你什么样子,我最是清楚的,若非是你愿意的,你断然不会跟陈慕山如此相爱的生活这么多年,而他白志衡是个死读书的人,你有些事情,不跟他讲明白了,他就会一直一直的犯糊涂,只几乎是要气死你的那种。 说到这里,秋玉芜甚至噗嗤的一声笑出声来:“姐姐,你讲话怎么忽然这么直接了?” 秋玉书却关心的看着她:“我这可不是什么直不直接,也不是想逗你笑,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罢了。” “玉芜,你这孩子,我知道,心里搁着事儿呢,也不愿意让别人帮忙。可有些事情,你要是觉得太苦,你就说给姐姐听,姐妹两个人,也算是有个照应了不是吗?” 是啊,姐妹两个人,可不就是有个照应了吗。 但这也不对,姐姐也是有着伤心过去的人,她又要怎么才能忍心让姐姐如此的烦恼? 她只想好好的,好好的生活下去,毕竟的幸福,是来之不易的。 于是秋玉芜认真的看着秋玉书道:“姐姐,你别多想,我其实好着呢,真的,你知道吗,我跟慕山很快乐的,还有孩子,孩子也很好。” 秋玉书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对了,我还没见过你的孩子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啊?” 见面,自然是要见面的。秋玉芜笑笑:“好啊,那过一会儿,咱们一起去我那儿吧,正好这孩子现在奶娘看着睡觉呢!” 话说到这里,秋玉书又开始分析孩子的名字:“长益这名字不错,长生长乐,益处释然。” “是个好名字,也不失体统了。” “不过这孩子的小名儿起了吗?” 秋玉芜一愣,是啊,这孩子自打陈秉毅给了名字之后,他们就一直叫他小长益,小长益的,竟然真的忘记起小名了。 想到这里,秋玉芜索性问问:“那不如长姐给个好意头的小名儿吧!” 秋玉书想了想:“叫思幼怎么样?” 思幼,想起过往幼年,别样性情,纯善良安。 秋玉芜笑:“要说长姐读书多,果然名字起得很好听。” “对了,我还没给你弹琴呢,不如,我现在弹给你听?!” 秋玉书往钢琴那边走,很是从容淡定。 这屋子里的这台钢琴,是衿德城人家里少有罕见的,当时秋玉书带回来的时候,整个秋家的下人都出来看。 就好像是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钢琴时候的模样,那是真的期盼与憧憬。 可也是好在,她还回得来。 她的人生,算是因为音乐而重新活过来了。 想到这里,她坐在琴凳旁边,伸手就弹了一曲。 秋玉芜则是坐在她身边,听她弹琴,脸上露出一脸的崇敬。 “我是真不知道,这黑白相间的木头还能摁出这么多响声来。” 秋玉芜微微笑笑,说道。 “总之,这下子也算是长见识了的,我回去啊,也要跟慕山说说。” 而晚餐时候,她都没能回去家里。 原是玉桃哭鼻子来找她俩了。 “长姐,二姐!” 秋玉芜还纳闷,这刚刚还好好的,现下怎么了这又是? 于是连忙问清楚缘由:“你这是哭什么?” 那头玉桃道:“我本是没什么的,可是那边姓苏的得理不饶人,我与他斗嘴来着!” 斗嘴。 秋玉书听到笑笑:“斗嘴?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斗嘴?那你们都说了什么?” 秋玉桃好好的想了想:“也是也不算是什么了,就是他非说要娶我的事情,我吓了一跳,心想着从来也不认识的人,非说要娶你,也是挺为难的,我想着可能这是他父母的意思?就又问他,我说,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要娶我?若是你自己没有这个意思,那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真的不觉得为难。” “后来,他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他告诉我,就是他想娶我,可我不愿意的啊,这说来说去的,倒是让我们两个都不舒服了。” 第126章 一百二十四章:甜蜜 当苏公子跟玉桃真成婚时,已经是玉书的生日了。 玉书的生日是在年后过的,届时她们三个姐妹又一次聚到了一起。 陈慕山在秋玉芜走之前,还曾哀怨:“一提到你姐姐妹妹的,你的心啊,就飞也要飞出去。” 而秋玉芜见状,则是很有耐心的走到陈慕山的面前,亲自为他穿上外套,声音带着些哄弄:“好了,别这样了,我跟姐妹们在一起,你也要担心吗?” “况且都这么多的人了,吃起醋来还真的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陈慕山看着面前的妻子,伸出手将她紧紧的抱住在自己的怀里,深深的道:“我这不是不想跟你分开吗,再说了,哪里有向我们这样的一家人?不过是多多的想跟你在一起罢了。” “再说了,儿子也想要个妹妹呢。” 秋玉芜惊慌失措的松开陈慕山的手:“你说什么呢!” 陈慕山见她这样子,故意逗她:“我还能说什么?我不过是说咱们儿子想的事情罢了啊。” “再说了,咱们儿子,本来就想有个妹妹的啊。” 陈慕山倒是一点都不在乎,是真的很敢说话了。 而秋玉芜,则是十分确定的道:“这两年之内,我可不要哦。” 陈慕山低下头亲亲她:“都听你的,儿子也听你的。” 秋玉芜赶紧找机会出门:“我得走了,再不走,再不走怕是就要迟到了,到时候,她们又要说我的。” 这是,陈慕山不知道从哪里拿过来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珍珠项链。 “送给你姐姐吧,算是妹夫给的礼物了。” 秋玉芜甜甜收下:“我发现,你还是挺细心的吗。” “是啊,要不然怎么说是自己的丈夫呢。” 想到这里,她甜甜的出门去了。 身后有陈慕山的声音在缓缓的传来:“早点回家!” 他是一刻都不想跟她分开的。 一刻都不想。 只想跟她好好待着。 可是家里的企业,却还是要让他分神。 本来只是想帮着父亲治理家业,却没想父亲竟然直接让他接过了家业,这简直是在他跟玉芜的婚姻上添堵,使他每次都不能早早随心的回家来看玉芜跟孩子了。 不过玉芜却安慰他,好了,再怎么说,这也是父亲对你的心意啊。 再说了,你早早的接过来,早早的练手,这不是很好吗? 不然等哪一天,真的是你突然接过来的,你能拿起来吗? 是啊,她总是那样有远见的,能发现问题的关键。 陈慕山想到这里,不由得发笑。 秋玉芜那边,一到了秋宅,就迫不及待的去后院子了。 可巧儿的见到了苏家公子也在,她便进去打一声招呼:“父亲,妹夫。” 苏家公子知礼,立刻站起身来回声道:“二姐好。” 秋玉芜跟他闲谈几句:“怎么,这一日是陪着玉桃回来的?” 苏公子说话倒也是周全的:“是的,因玉桃说长姐生日,我便随她一同回来看看。” 秋玉芜点头:“那我先去内院子了,你跟父亲继续聊吧。” 其实秋玉芜是对这个妹夫很满意的,就连玉书都说他好,是顶好顶好的良人。 这一点就是从玉桃身上都能轻松的看出来。 她虽然已经成婚,却依旧是十分的幸福,甚至一点小心翼翼的神情都看不出来。 这苏家,一定也是里里外外都对她十分的好。 到了内院,就听见玉桃在笑,声音如同铃铛。 玉桃见到了玉芜,赶紧跑过来拽她:“姐,你知道吗?咱们姐姐啊,有个人来追她了!” 秋玉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听见玉书在她们的身后怒喊:“秋玉桃,别以为你嫁了人了,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秋玉桃这时候却躲到了秋玉芜的身后面,赶紧说道:“我可不是无法无天!我可不是这样子的!你明明就是收到了那男子的书信嘛!” “被我看到了,就害羞不承认了,姐姐!你可补鞥这样!之前你还在开我的玩笑呢!” “我不管我不管!咱们是姐姐妹妹的,总是有事情,都可以说的!” 秋玉桃还在顽笑,秋玉芜倒是听懂了这其中的事情,原来是这样。 她看着秋玉书,好奇的问:“姐姐,玉桃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人这样有眼光,在追求你了?” 秋玉书见状,也不否认,只是伸出手指在玉桃脑门上弹了一下,露出十分的笑意:“是有这样的事情,可是我还没同意呢。” 秋玉芜注意到,姐姐说的是“还没同意”,而不是“没同意”。 这两者,可是前前后后的,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所以她笑笑:“那也就是说,这个人,还是有可能的对吗?” 秋玉书眼睛很美,看着秋玉芜,宠溺道:“对,当然这也看我的心情了。” “他家是新派的家庭,他高中毕业,就留学去了英国,我们当时在英国,也算是同学,他是哲学系的,我是音乐系的,毕业舞会的时候,他还邀请我跳舞。” 想到这些,便觉得是美好的,秋玉书开始回忆:“他是一个很绅士的人,很懂得谦让,说话很温柔,他也知道我合离过,不,现在应该是叫做离婚了,总之,他觉得这都不算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心与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秋玉芜注意到,秋玉书说道这些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少女的羞怯,那种样子,是爱的样子,是身在爱中的样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她就没有再细细的盘问什么了,倒是秋玉桃,对这个男子很好奇:“那他也会说英语啊?” 秋玉书就耐心的解答:“他说的比我还要好呢。” “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秋玉书陷入沉思,却在最终朦胧的回应:“他家在北平,具体做什么,我也没有仔细的询问。” “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很正义,很勇敢的人。” “那姐姐你为什么没有答应他啊?” 秋玉书看着玉桃,她是真的一脸的天真无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些问题,究竟是该不该问。 而秋玉芜是忽然意识到了秋玉书的男朋友,可能跟她们的丈夫不太一样时,又听见了秋玉书在平静的淡淡回答玉桃的问题:“我当然是一定要答应他的啊,可是,不一定是现在,总之,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有了约定了,目前的我们,是好朋友,会时常关心对方,会常常给对方写信的关系!” 这一日里,她们姐妹三人仍是晚到了很晚,秋玉芜直到家里下人玉棠华易他们来了,才发觉自己已然是嫁人生子了,这才醉迷迷的起身:“诶,我这可就得回家去了,不然,不然慕山一定会担心我的...” 而她身边,秋玉桃也正被苏公子搀扶着站起身来,声音娇娇的:“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父亲可是不许的...我家...我家书香门第!百年清白!我家...” 倒是只有姐姐最清醒,她安静告别了秋玉芜跟玉桃,回到自己房间里,趁着酒气,弹琴去了。 这样的琴声,是她多少个夜晚里的救赎,也是如今,她的希望。 她爱的人,那个也爱她的人,他们等待着时机,等待着,重逢。 总之这一切都充满希望,这一切,都在希望跟内心的热情里熠熠生辉。 就好像他第一次在英国的学校遇到自己,那一句由衷的夸赞。 “玉书,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那时的她,明明还那样不自信,然而当她望向他那双明媚清澈的眼睛时,她就知道,她终有一日,会成为他喜欢的女子。 第127章 一百二十五章:大结局 最近几日里,玉桃倒是不知道是怎么了,脾气古怪的很,还慵懒了。 成婚才两个多月,她就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不太舒服,甚至,还有些小毛病了。 总是喜欢吃些酸的东西,什么果脯子,蜜杏,酸枣儿之类的,还爱乱发脾气。 苏家下人都觉得少奶奶有点奇怪。 就连少奶奶自己都这样觉得。 倒是苏家公子,一脸了然的样子,似乎丝毫都不在意。 玉桃就问他:“我这一阵子,一直都不舒服,你却也不问问我吗?你是不是开始不喜欢我了?” 这就是冤枉,是天大的冤枉,苏家公子亲手为她添彩,末了,还淡淡的说道:“不妨事情的,做了女人,都会这样的。” 玉桃被这句话说得有些羞怯了:“你说的什么话啊你,真是的!” “算了算了,我看你就是没有我姐夫对我姐姐那样好的柔情,我们不过成婚两个多月,你就这样了,要是我们日子再久远一些,你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这时,苏公子倒是如常吃饭,却忽然说道:“我家,虽是大户人家,但我不会考虑纳妾,因为,我崇尚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一出,玉桃开始脸红,于是拿起碗来,挡在面前,假装吃饭的样子。 而苏公子则是看了她一眼,又淡淡的说道:“早前就请了大夫,因你不舒服,听大夫说是有喜,我想着你年纪小,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就打算慢慢告诉你的。” 轰隆笼——! 秋玉桃简直是被这句话给打击到了:“什么...你说...你说什么?!!” “我...我有喜...我怀孕了!” 这话说出来,她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么快?!” 苏公子是腹黑啊,他就淡淡的看着秋玉桃:“这两个月里,你我一同...” “啊闭嘴!我不想听!” 秋玉桃忽然觉得受到惊吓,不想再听到苏公子讲接下来的话,于是一脸的惊慌失措,放下饭碗,反而双手捂着脑袋了。 “你就这么不想听下去?” 苏公子是故意的,他就是喜欢逗自己的妻子,觉得她傻傻的又甜甜的,很有趣的样子。 而这就是了,这就是他们只见的乐趣。 很快秋玉桃怀孕的消息就传回了秋家,这又算得上是一桩喜事,秋玉芜跟陈慕山说的时候,笑的只觉得自己很幸福:“好啊,这样下来,长益也不算是孤单了,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一辈儿,竟然是长益年纪最大。” 是啊,长益倒是成了兄长了。 陈慕山抱着秋玉芜,摸摸长益的脸:“长益说,喜欢妹妹。” 秋玉芜就含笑轻轻打他一下:“没个正经的。” 陈慕山却不撒手:“怎么就不是正经的?这传宗接代,岂不是正经事?若非如此,那苏家公子,能那么高兴吗?你是不知道,自打他知道自己做父亲了,是成天的来跟我说啊,今天说是给孩子取名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哈,明天啊,就是想着自己若是有了女儿,可得怎么宝贝着来!” “最有趣的是啊,那天他来找我,说是拟了几个孩子未来的名字,却不知道究竟选哪个好,要拿给我看看。” “我说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可是当他拿出那写了名字的纸,我的天啊,那么大的一张纸啊!规规矩矩的,写的全都是孩子的名字,我就愣住了我想,这苏家的公子,这是分明想当爹想当的疯魔了不是?” “还有啊,别看他在我这里这个样子,可回家里,见到你那玉桃妹妹,可是装的那一副玉树临风,礼仪周全的。” “感情是这疯魔样子,全都是给我看了不是?” 秋玉芜只是听他这么说,就觉得十分有趣了:“那苏家公子,真的是如此的?若是真的,我要告诉玉桃去!让她也笑笑,你是不知道,玉桃总是跟我诉苦,说苏家公子牙尖嘴利,她平时想跟他吵个嘴都吵不赢呢!” “你啊你啊,多少年了还是这样的小孩子性子?都不知道改改的?” 陈慕山宠溺的看着她,随后捏了捏她的鼻子:“可是我很喜欢,我喜欢你这样喜欢我。” 这话,说的是真的甜蜜极了。 秋玉芜抱着睡着的小长益,躺在他的怀里,轻轻的问:“你以后,会只爱我一个人吗?” “我知道的,像是咱们这样的家庭里,都得纳妾的。” “所以我想知道,你究竟会不会。” 会不会。 这是一个问题,也是她如今最想知道的问题。 因为,她始终没有细细的思索过这件事。 而陈慕山却趁机抱住了她,深深沉沉的说:“你觉得我会吗?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欢你。” “可是若一日,你真的就不喜欢我了呢?若是那一日,你看到了别的春光明媚的女子,从你身边经过,而我,我已经春华不再,说实话,到了那时候,你真的不会动心吗?” “这个问题,我是始终都没有想明白的,真的,始终都没有想明白。” 秋玉芜说着这些,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心里有些难过。 一想想,若是自己认定了的那个人,真的还娶了别人,那时候,自己会怎么样呢? 总之,一定是不快乐的。 陈慕山见到她似乎是真的当真了,就赶紧往回拉她的思绪:“玉芜,不会的,你知道的,爱上你,是我的惊喜,是我的运气,这世上没有如你一般了,我的动心,我的爱,甚至是我整个人,都只会对你动心。” “而别人,别人不值得,也不会让我有厮守一生的想法。” “那,这一生,你都会只爱我自己吗?” “当然,这一生,你我一同生活,老有所依,即便是往后,我们膝下还有孩子,这多么幸福?你知道吗,多少人,都想像我们这么幸福的。” “陈慕山,遇到你,能爱上你,也是我的幸运,我的福气。” 秋玉芜说完这句话,拉住了陈慕山的手,轻轻的亲了一下,微笑的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有些困倦:“我抱着孩子睡一会。” 陈慕山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妻娴子顺,家睦和谐,事业顺遂,真好。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