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梦痕》 楔子一 雪下(一) 那天已是午后。燕雪随大哥一起同往南方,途经一个北方小城。他们是北方人,而此时要到南方去。 过城有半,行于人群晃动隐隐燥热的街道上,烦躁不安的燕雪,在因浮躁而晃头晃脑的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恰瞥见了一块条幅。 那条幅高高悬起,硕大而又惹眼。由于日光的照射,在地面上投下一个阴阴硕大的影子,阴影在地面上连连晃动,其大可供一个人去纳凉! 条幅在风中微微招展晃动着。 眼光瞅处,但见上面赫然有现着红色的字迹,写得龙飞凤舞虎虎有生,看清时,乃是“花家酒店”四个醒目大字! 望着醒目的字迹,两道目光不由地随之下移,那是当街而立的一家店铺!那条幅,便是悬在店铺门口的一道横梁上。 店铺以大红色漆面,外表看起来豪华瑰丽、明亮照人,反射着喜庆悦人的红色光泽,映得满眼都是新意! 午后的斜阳,切脸而过,让人不禁有倦意连连上涌!两条不住交替来回着的小腿,在那红色的影响下,登时已变得软软沉重。 眼珠随念转动,心有所想,好似脚踏之地有强力的胶液。在店铺门口,燕雪很自然地止住了步伐。 脚踏于地,停住了身形,先是微微胆怯的瞥两眼旁边抬头前走的大哥,后轻轻笑着:哥!走了这么远的路,这儿有家店铺,我们不如就进去歇歇脚吧? 心事重重,满腹愁苦!皱着两眉!垂手两侧,左手提剑。沉浸在恨中!身旁的一切都是那样淡漠遥远! 还一直在不停地走着,眼睛机械地瞅着前方——冰冷而又僵硬,像座致寒的冰山一般! 但是!当陡然听见那声轻柔探问的话语时,他竟然忽地停住了身形,永远都是这样——只有她的话他不会听不见! 循声回首,首先映入眼球的便是她那双满是渴望的水水的眼睛。 望着,心间泛起诸多不忍,那张紧绷而又阴沉的愁脸竟在这眼顾的瞬间慢慢松了开来,像冰冻融化一般浮出点点微笑——虽然苦涩忧伤,但却是关怀备至:哼哼,想必,她定是累了! 哥哥让着妹妹是理所应当,况且,她长途跋涉走这么远的路,他更是多么的不忍! 侧过脸去,用疲倦微缩的眼目瞅向旁边的店铺。 微缩无力的瞳孔,在这眼望的一刹那,却让他只直直盯见一个炙热燃烧的火红,吸引着诱惑着,连口腔也有丝丝涌动。 像身置炙热炎炎的沙漠,而此时却看到了一块冰凉的水源一般。因为,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个似乎流动着的‘酒’! 一口唾液顺吼而下! 回过头,面朝燕雪,静静的笑:好!他含笑答应。 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是满腹滚滚的愁苦、抗拒与怨恨,这样的诱惑却是怎么也无法抵抗,——强大的诱惑!剧烈的诱惑!宁可仅是暂解,宁可只是一时的舒爽痛快!多么的好——那双握紧得拳头,从来都没有松开过!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不公……为什么?——那个横尸荒野让他惊呼怒叫的惨烈画面,依旧是那样的清晰凛然,触手便是! 哥哥应许了,燕雪当是欣然无比!面对他,小俏单纯的脸上,花儿似的,登时写满了无尽的感谢,露出一口牙齿,浮现出天真动人的微笑! 带着喜悦,带着各自所需达成的共识,他们走进店铺。 踏于店内,一直兴致满怀的燕雪却忽然微蹙起了眉头,脚下步子也渐渐变得畏缩无力。眼睛四顾,似有后悔之意! ——两目顾去,感觉是一种里表不一的景象! 外部华丽堂皇,内部却充斥着一种悲凉萧条潮湿的气氛! 目光扫过,宽大的店铺,却寥无几人。于是,大,反而更显得空荡萧条:张张方桌皆是无用闲致,仅有挨墙处坐着两三人!中间一张桌旁,一个瘦骨无力的老头,衣着不堪,头上片片银丝乱发,身子佝偻,面容哭丧! 身置郁闷凝重的气氛,前时的兴奋喜悦则早已不知去向,顷刻间已被失望所代之! 后悔,但是眼顾大哥,他好像丝毫未有介意,依然兴致如前。 既然是这样,她也不好再反悔了。 也许是闹时已过,正值闲暇吧,所以才现出这样的一番氛围! 总之是累了,只能随便吧,先选一处无人的地方坐下再说!空空如也的腹内,终是让人受不了! 小二匆匆走来招呼点菜! 有吃的就先吃吧,心里欢笑着的声音在告诉她。 菜至桌上,望着油香的饭菜佳肴,咬咬舌头,满是湿润的唾液,胃口果然还是被一点点唤了起来,馋嘴的燕雪笑容再现,终于兴致又起! 然,——两道兴致勃勃的目光,只是在菜上作了瞬间的停留。 湿润的晃动的眼神,在刹那的犹豫后,却再也没有了胃口,呆呆地看向了对面,目光中写满了疼痛,和诸多的不忍! ——迅急疾猛的饮酒,一杯过后,又是一杯。每杯下肚,皆是仰头一饮而下,酒尽见底! 他在忘却所有地机械喝着酒,让炙烈的酒,燃烧着自己的内心,想让炽热暂时化去内里无尽的苦楚。 但是,他却不知道,他的每一次快意仰头,却都刺到了燕雪的心上。 一阵揪心的疼痛,皱紧了眉头,带着微微不忍的责怪:“哥!你……你别这样嘛!这几日,你都是闷闷的,愈加憔悴……既然事已发生,即便是你生气也没用,只会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玉琴死了,我也很难过的。雪儿现在只有大哥了,你再这样下去,难道……难道你要丢下妹妹不管么?”不想,直到如今,她的语气中还是夹着被宠小姐的任性。 妹妹略带哭腔的话语,听至耳中,他似醉非醉的,闭眼摇摇头,清醒一下昏沉的头脑! 接着,竟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那股忘却所有只顾以酒为伴的豪情竟让他退去! 杯子握得那样紧,但还是松开了,愁容换去。——对不起,他意识到是自己错了,他想脱离现实,但是现实中还有燕雪! 既然这样会让她不高兴,那么,他会停下。他不想她不高兴,因为他记得她已经受了很多很多的苦! 至于自己,则无关紧要。 睁着模糊的双眼,带着略略的醉意与麻木,嘴角微微扬起,温和地笑笑,让她不要紧张:“……我,我只是想喝几杯润润口,若是雪儿不让我喝,那我……换作茶好吗?”笑着便伸手去拿桌上茶壶。 紧握酒杯的手,慢慢放下,酒杯放在了桌上,每一步都在应着自己,他的每一步都是在应着自己! 看着他略显僵硬的笑着,燕雪很开心,淡去了愁容。好像雨过天晴、谢花又开,紧张绷紧的苦脸,慢慢展颜,一双秀目又闪起了锃亮引人的光,带着水波流动的幸福! 嘻嘻露出了甜甜的笑。笑着看着自己尊敬,并一直引以为豪的大哥,眼珠鬼灵的眨动,抿嘴笑得甜。 “……雪儿已经长大了……不能把一切都交给大哥的呀,我们是兄妹嘛,妹妹应该替大哥分担的,所以这杯酒……这杯酒大哥不妨,就交给雪儿吧!”眼睛笑成了两条圆圆的线,笑着快速抓过他手前酒杯,学着他的样子,干脆利索,热情满满,高高仰起首,一饮而下!拿一张嘴角还渗着酒湿的笑脸给大哥看。 几分沉默。 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 却是诉苦的叫声,“啊——,这酒,这酒好辣……!”脸上一脸的苦,小手捉着嘴,火辣辣,辣得是满口满腹,难受的舌头外吐,苦不堪言,轻轻咳……带着心疼与微微的责怪,噘嘴微嗔,“这么辣的酒……哥还喝那么多!” “哈哈……”手指着燕雪,嘴角上扬,几声欢笑,这一举动竟把他逗得愁苦顿消,满脸喜笑,“你这个小鬼丫头……让你调皮!”她的天真——还是这样可爱的带着未泯的小孩子气! 终于迎来了欢笑,终于迎来了笑声——虽然是小小的浅浅的,但是已经知足! 燕雪故作生气的望着他笑自己的样子,见他很开心,那么,辣也没关系,对着他故作生气地微皱一下鼻子,忘记了酒辣,于是咬着嘴唇,也隐隐的笑了! “来,喝杯茶吧!”他端起手中茶水送了去。 看着她快速地接过茶水,舌尖还吐在外,还在连连微出着气。想笑,但却不知怎么,却敛过了笑声。 莫名的,有丝丝愧意不觉涌上,淹没了面上所有的笑意,泛起的是诸多的不得不感叹,带着眼睛的微湿,望着喝水的燕雪:“雪儿……雪儿的命委实可怜!从小便无父母,现在刚要嫁人……而他却早早离去……唉,玉兄啊玉兄!”低头看向眼下微荡的茶水,好可恶,刚被撩起的难得的笑容,竟这样轻易的又一次被这愁苦挤得全无踪影!心有感慨,又叹了一口气! 燕雪杯至嘴前,咕咚咕咚饮着水。 大哥的话语,摇头的叹息声,看在眼里,传至耳中,唤起丝丝寒心的悲凉,执意地四散周身!像调制口味的佐料,把流入口中的茶水,亦添得苦涩了几分。 嗡嗡的声音流转起,空气中,顿时飘满了无穷无尽的悲凉,像湿湿的雨雾般,纷扬飘洒…… 燕雪不由侧脸,望向音源,原来是中间那个枯瘦佝偻的老头拉起了手中弦子!——粗糙沧桑的手,左右摆动着。 随手摩擦震动的弦上,荡满了他所有凄楚的哭情! 弦音水波一样回荡着,老人身旁的小女一张小口微微启、由音而唱。 诉苦悲凉的弦音,伤痛无奈的词曲……燕雪不禁低下了头,眨动着眼睛,目光瞅着桌面,夹着菜的手,却迟迟的不动,以致紧紧地,把盘上的菜叶夹得稀烂…… 本来心中埋藏浅盖的伤楚,还是不由地被这声音一点一点荡了起来!悲凉加着悲凉,更是催人泪下! 眼眶满满,鼻子酸酸,这个一再坚强,不想当回事的小姑娘,竟也只能让泪水盈满了眼眶…… 毕竟她还是已经长大,有些事情也是懂的,虽然只是朦胧的在心头一晃。虽然如幻似真,但是那些事实的真切还是在不觉中伏化在了她的意识里! 酸着鼻子,低着头,情不自禁中,泛起苦苦的哽咽,微声:“哥……你看!那个小姑娘,她难道不可怜吗……我觉得我很幸福!” 大哥未说话,只是满面愧意地望着燕雪低头一脸悲伤的样子。 循声,过往的路人三三两两从店外走进,啼啼嗒嗒的脚步声由他们脚下连连传至。带着叹息。带着诸多指指点点的话语。 于是,店内人数亦随之慢慢多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同行的人群中,也有人毫无顾忌的,横冲直撞疾步走进店内。 他们衣冠华丽,大摇大摆,姿势随意轻傲,走起路来是一贯的目中无人。快速的伸手,蛮横地拨开挡身的人群,进门,别无他寻,踏着强硬的步子,直冲老头! 厉声——“呵!原来你们躲在这儿啊!”那带头的一人,嘴角留一撮小胡子,见老头在此,面露得意,胡子微微一翘: 随即,满面笑容骤然敛去,啪的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瞪得两眼跟铜铃似的,“你这死倔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儿子赌输的钱不用还了!只要把你女儿交给我们就行。这么简单的事,你却偏偏要东躲西藏!” 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因怒而扭曲的可怖,咬牙转头,去命令身后人:“我们走!” 说罢!身后几人已然上前,理直气壮、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带着得意的鬼脸,哈哈的尖笑着,抓住老者身旁的小女便要强行带走! 围观之人只是悄声的指点说论。 小女无奈,只能连连的哭泣,豆大的泪珠,汩汩得从眼眶翻滚而出,模糊的小眼望望老者,望望店内观看的旁人,带着求救,带着求救的敬意!那双小眼仿佛在乞求着,帮帮我吧! 她看到他们皆是挺拔高大的汉子,但是却只是站在那儿像石像般看她双臂被有力的手拉扯着! 呜呜——的哭泣声不断灌入耳中。 呜呜……呜呜—— 呜呜的声音永远是那样的敏感熟悉! 她知道没有人会理解的。 望着那可怜无奈的小女,那个熟悉的小女,心间一阵撕裂的绞痛,像一把锋利的刺刀扎到了她的内心深处,扎出一个深深赤红的血口子! 疼痛,难耐!愤怒,像一把把尖针,在刺痛着她的全身。 时已是忍无可忍!手中竹筷当啷一下,放在了碗上……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个小女,她是无辜的! 怒充斥着她的血液,让她爆发,身体中的另一部分爆发——让身体被另一个人占据…… 青衣飘飘,手中带剑。瞬间,一缕青衣一跃而起。 跃过身下重重桌椅。娇躯如燕,轻盈若飘,踏空而至,志在一泄胸中那股滚涌翻腾、无比愤恨的怒气! 花家酒店的老板,一副商人的贪财相,三角脸,带着高高的绒帽。懒洋洋的身体,正意爽舒服的坐在柜台内的靠背椅上。嘴唇贴着杯沿,不紧不慢的,小口小口喝着酒,目光中带着奸诈的笑,幸灾乐祸,正满怀兴致、饶有趣味的含笑期待着一部好戏的上演。 好快,燕雪好快!宛若一道绿色的弧线,划过空中! 身至半空,有人慌张急切的担心道:“你,你们打架可别坏了我的桌椅。” 话声,生生地抢在了她落地之前!那说话之人便是那个花老板…… 燕雪哪里会管这些,老板的话只当没说,手中剑,早已握得极紧,蓄势待发,出销在她看来,已是势在必行,非出不可。 秀目微翘,像两把尖锐无比、让人刺目眨眼的剑,直直逼视着那些贵人们,向他们狠狠地刺去! 但是,忽然,就在落地的一刹那—— 眼前,却忽有白影一闪,惊人的一闪,犹如无比迅疾的利箭,嗖地一闪而过!箭上似乎也带着相同的恨意! ——而就在这一闪的电光石火刹那,那抓小女的几人已是身若石木,动弹不得! 几乎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呆呆的睁大了眼!那道白影,像可怖灼眼的闪电般,把他们狠狠地击中! 身影落下,带着不寻常于之的惊讶,他们看到那只不过是一个白衣少年,只是一个少年!爽朗清俊的面孔,含笑而立! 燕雪手中剑,握得那样紧,她是那样的恨!劲道凝聚,蓄满了全力,手指像无比坚硬的铁石一般,钢硬紧攥!剑柄上的凸纹印满了手掌! 但此时,却要生生的把这些力道泄去! 看着面前的少年,她一脸无可奈何,微微喘息,剑欲拔,却已无用武之地,她生气的蹙眉瞪着那少年。 少年伸手,手中平放一锭金黄,微笑着对那华丽衣着的带头人道:“不知这点够不够。” 那人木鸡一般,楞楞的看半天,回过神,忙狠狠的点着头:“够!够!” ——这个欺善怕恶的东西,他怎敢说不够,刚才少年那一手,已然把他吓得傻了眼、大气不敢出心嘣嘣跳得厉害,若再说其他,那是不识抬举! 少年让手中东西倾下,那人俯地拾起金子,带着颤音:“给……这是债书!”说罢,不顾一切的撒腿就跑,连滚带爬,直怕自己慢了一步,像只晕头转向、茫然受惊的兔子! 老头和可怜的小女,惊讶之余,忙跪下磕头致谢,千恩万谢,感至以泣,可怜的小女连连把头磕的碰碰响! 店内安然肃静,一片哑然!众人的目光,皆聚在这莫名的少年身上。有欢喜,也有不屑! 而那白衣少年,却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是顺承的,拿过身旁方桌上的酒壶,仰头使劲猛喝两口,擦把嘴,依然面带微笑,步履轻轻,潇洒而去,众人佩服与敬畏的目光,他根本不屑一顾! ——他一直无曾出剑,他的剑一直没有人看到!剑在布制的包裹中,包得严严实实! 正像所有人一样,蹙着眉,定定地注视着那少年,却不想人家毫无理睬,已经拂袖而去,燕雪望着那走去的背影,那个白色的身影,像夏天最炙热之时扫过的风,张嘴,欲言,却终是压在了嘴里…… ——如流星一闪,如梦似幻,似乎半真半假,无数双呆呆傻傻的眼神,此际都未回过神,还依旧停留在那种难以置信的痴痴状态。仿佛,少年的出现只是花了眼! 少年,在燕雪看来,也一样,从出现到消失,仅仅是短短盏茶功夫。 但是,她却不知道,其实那少年,从他们进来便一直在这店铺内,一个灰暗无人、静静的角落,低头,喝酒,一些心里的东西只有酒才能暂解。不过他们进来并未在意罢了。 …… 半晌,绷紧的神经敞开了,一切感觉都又回复了正常,日光依然明亮,阳光依旧温暖,店外依旧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争强好胜的燕雪气哼哼地“嗯”了一声。但此时,她生气中,也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回身原地,大哥已经站起,她噘着嘴:“这人可真狂!” 大哥看着她生气的噘嘴样,不禁好笑,拍拍她的肩膀:“可惜,可惜,人家再怎么狂,可惜你武功还是不如人家!” 燕雪气气的哼了一声,但是脑中,却依旧在回旋着那个让她也惊了一惊的画面。 画面,异常清晰的闪动在眼前——闪电般的白影,那样恍惚,明亮、耀眼!闪烁在一个不同的地方! 她自顾自地低头生气,正自顾自的回想、张望游转。却忽略了大哥,大哥微微收缩了一下瞳孔。脸上,突然现出了奇怪莫名的可怖表情。——凝重。——沉闷密布的乌云。——如黑夜骤雨凛然犀利! 不过,只是瞬间停留,转眼间便又恢复了正常,他笑笑把燕雪拉到桌前:“来,坐下继续吃菜!” 燕雪眼睛微闭,隐隐的低声道:“我饱了。” “那我们到外面走走?” 燕雪喃喃:“嗯。”她确实忽略了,她忽略了大哥,忽略了好多…… 一路,燕雪无话,只是低头默默跟在大哥身旁,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多言,一些东西此际正与她撕扯纠缠! 不知不觉间已经出城,出了城,看着远处那茫茫的林木、无边无际的天空——视界陡然开阔明朗,燕雪这才仿似由梦中惊醒,蹙起眉头不禁茫然:“咦?哥,咱们不是……我们,我们怎么……这可是我们走过的来路!” 大哥笑着继续往前走:“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出来走走,今日我们就不走了,留在此城!” 燕雪满脸犹疑,不懂的望着大哥,大哥却只是对她笑! 郊外吹来舒爽的凉风,夕阳余晖洒满整个大地。橙红橙红!橙红橙红!如橙红的薄纱倾在地面,洒在衣裳,盖在脸上! 望着远处橙红橙红的云彩,他叹气:“哎,本想把你嫁人早早了却此事,不想,找着的,却这样快的死去……真是世事难料!真是世事难料啊!”长舒一口气。 燕雪沉默着,眼望着自己的脚,心里思索着,后抬头看着大哥,轻轻探问,“哥……是在……着急赶我走吗?……其实,其实我并不想这么早嫁人的!” ——扶着她的肩头,含笑打量着她:“雪儿如今已是亭亭玉立,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苦!” 燕雪缩小瞳孔,瞅着大哥的眼睛,细细地寻找,仿佛看到了错误,要急急帮他纠正,寻找,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不是的。哥说的不对,哥对我很好的!我哪有吃过苦,从来都是让着我……不是么……我要歇便歇,要玩便玩……永远在呵护着雪儿……寒时会提醒我添衣,我生病了,甘愿为我不远千里去求医,我根本就没吃过一点苦……而且,而且我感觉我很幸福,比好多人都幸福……”好着急,带着略略的哭泣和呜咽,泪水微湿了眼睛! 一席话把他好一番感动!不得不缓气露出暖暖的笑!——暖暖的气流,无比的舒畅温暖!流动在了整个身体! 眨着湿润的双眼,看着燕雪,抬起手,带着温和的笑,用宽大的手掌拂拂她的后脑,拍去她头上落有的尘土。 燕雪也只是带着互相传递的湿润的深情的感谢的微笑,与他相对。 兄妹情深,正沉浸于亲情的感动,流淌着亲情的热泪。 “这位想必就是燕霄——燕大侠!”这时,忽听身后有人朗声道。 他们转过头,不禁怔了一怔,想不到——是他!来人竟是刚才酒店内那白衣少年——白影一闪! 一种流星竟至跟前的新鲜幸福在心中欢喜的瞬间停留。 细细打量着,少年一身白衣,衣衫不整,长发垂于耳畔,无论是表情还是衣着,一副漫不经心心不在焉的模样,挺挺的站着,含笑而望! 燕雪一眼认出了他,娇声:“是你!” 那张含笑而又英俊的脸,仿佛透着一种熟悉的气息,暖暖的,流畅的,像春天轻柔的暖阳,像夏天清澈的溪流,把手放进水里,一定会会心的一笑。 一种与生俱来的熟知感。 但是,这样的感觉,只存在于她身体里的另一个她。 少年含笑打量面前燕雪,一脸怒容,黑发披肩,脸蛋娇嫩,身着青布衫裙,娇小的身躯,简直就是个可爱的小丫头嘛,嘻嘻,不知还有没有贪玩,看着,不由地笑了:“想不到燕姑娘对在下印象如此之深。” 燕雪瞥他一眼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如此狂妄之人没有好下场的。” 少年哈哈笑:“你我素未谋面,想不到姑娘便对在下了解如此之深,实是知己,知己,知己。” 点着头,笑着看她两眼。后颔首笑着:“姑娘说得很对,我的确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下三赖而已。” 燕雪眉头一皱,略带诧异:“你……”你怎么可以自己骂自己呢。 少年嘻嘻,含笑望着她:“我,我,我还请姑娘见谅,姑娘想必定是那种大气之人,今日那帮人,亦只是几个下三赖,姑娘冰清玉洁,去碰那些小人会脏了手的,所以,我这个下三赖只是代姑娘出手,还请姑娘不要生气,好吗?”说着在她面前深深的一鞠,如此,她张开了小嘴,欲言,却呆呆的,不知说什么好。 燕雪无可奈何地翻着白眼,看着他那副气人样,他也依然含笑与她互望。 “不知少侠主动来找我是何事?”这时,燕霄沉声。 少年转脸,望向燕霄,看着这个不过比自己大上些许,却有着一张饱经世俗沧桑、棱角分明脸的燕霄,颔首致敬:“今日有幸见到鼎鼎的燕大侠,真是在下福气,小人踏足江湖几日,孤陋寡闻,也是刚刚听说,听说燕大侠手中有一宝贝,所以,在下劳烦大侠,并无他求,只是想借你家宝贝一用,用后即还。大丈夫言而有信。我所说就是……” 话未说完,燕霄已急急截断了他的话,似乎略带着怒意:“少侠要借那宝贝,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件事要请你做。请你先打开你手中的包裹!”眼望少年的左手。 少年看着燕霄,爽朗一笑:“既然大侠不肯借就算了,何必多此一举呢!”说罢,转身便走,但是,顿觉身后凛风疾至,一个快速的闪身,躲开燕霄刺来凌厉的一剑。 燕霄眼中闪动着锐利的光:“请打开你的包裹,我只要看一看。” 少年只是哈哈笑笑,依然不予理会,闪身便要离开! 但是,刚一闪身,旁边又刺来快疾的一剑,是燕雪。燕雪执剑胸前,娇声:“你不准走,我哥让你打开包裹,你打 楔子二 雪下(二) 房内是漆黑的一片,人们都已安然入睡! 但是,有一扇门,轻轻地打开了,所开宽度,刚好能穿过一个人。 屋内静悄悄的,毫无声响,然而,有一只手,已经慢慢地打开了一块布。 这样的静悄。针落可闻! 但是,陡然地!那只手的主人,却一个疾急的闪身! 但听身后一声,“别走!”灯亮时,屋内却并无他人!他走出房间,敲响隔壁的房门,房内是一女子,看到来人问道:“哥,什么事?”他道:“你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我怕你不安全,刚才有小偷潜入我房内,翻过我的包袱,想必是今日那少年,我不借他便来偷。” 他推她到床前,给她细细的盖好被子,让她继续睡觉,自己就在屋内的桌前静静的坐着。 看妹妹还在睁眼看着自己,便又提醒道:“你快睡吧!”她这才躺下。 她早上醒来时,看到哥哥还坐在那儿,竟一夜未眠。她下床,走到他跟前:“哥,你睡会儿吧。”他笑笑:“不用了。”“不行,如果你不睡,我便不吃饭。”他抵不过她,只好听从去躺下。她打水洗梳,看着床上正甜甜睡着的哥哥,还是不要打扰的好,让他安静的睡会儿,于是出门,决定去他的房间。 但是,刚走入房,屋内,却赫然已有一人!那人一身白衣,蓬勃盎然、年少清俊,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不禁惊了一惊!少年道:“呵,既然你来了,那正好!”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但是,却久久的没有回音,……他的话既没让她笑,也没让她气,燕雪根本不去看他,良久的沉默,才轻轻地:“原来,原来你便是我们的仇人,是你杀了玉琴!你知不知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要杀了你。”原来他的到来只能让她怒。 望着她低头的身影,他心间一凛……有一滴水,从那张小俏的脸上,滴进了那盆端在胸前的水中,盆中荡开一圈又一圈浅浅的水纹! 脸上再也没有了笑,来时的开心全无踪影!这种他最不想要的沉闷气氛……因为他其实是最容易伤感!轻轻地,他问:“你……在伤心吗?”她依然没有抬头,没有答话。他带着心疼和歉意抬起了手,但只抬在半空,再也抬不起:“是,是我的错!既然,你如此之恨,那就来杀我吧,我就站在这儿。”燕雪抬起了头:“我……”仰脸看着他,满脸泪花,好想知道答案:“到底是何仇恨你要杀了他……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少年眯眼,望向门后随风飘动的布帘,轻叹一声:“你问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哼哼,可惜我从不理会这些,我只知我是连雨。我杀人只因我是一个杀人的人。别人给了我金子,我就杀人。”燕雪看着他眨动的眼睛,摇着头:“不是。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那样的人吗……你救了我,你救了那小女……若不是你,我还能站在这儿吗,若不是你,这里哪还有我,这里哪还有我,若你是那样的人,你昨天为何要救那小女,若你真是那样的人,你就不应该救我。”眼望向那道伤口:“你的伤……” 少年凄然沉声:“你不要再问我这些,我像一个好人吗,好人,好人?可惜呀可惜,可惜从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忘记了这些!” 燕雪定定的看着他,定定地看着,目不转睛!那滴水是滴在了她的心里,水好甜,这样的甜……突然想笑,像神奇的魔法,甜甜的味道就这样在转眼之间荡去了心中好多沉重的悲! 少年前迈一步,走到她跟前,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苦笑:“你不是不想嫁给他吗,那么我杀了他,正如你愿嘛。”燕雪把脸扭向一边,微噘着嘴:“谁说我不想嫁给他,玉琴是我哥的朋友,相貌英俊,武功又好,这求之不得的事,我为什么不想。”“是吗?玉琴已在江湖闯荡多年,而你不过是个小丫头,你说,你见过他几面,你见过他几面。小丫头,看你还嘴硬。说慌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呢。”燕雪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目瞪口呆。 少年终于又一次现出了得意,胜利的喜悦,微笑而望,燕雪呆呆,悲凉紧张的气氛减去大半。 片刻后,燕雪望着他,似乎在着急的乞求着:“你,你快点走吧,不然我哥会杀了你的。” 他直直看着她。看她一脸着急的蹙着眉头! 笑意像泉水一般一点点涌起,开心的笑,像慢慢开始沸腾的水。用剑碰碰她圆圆的胳膊:“喂,有你这句话,即便是要连雨人头连雨也给你。”抿嘴笑。他看到她娇嫩的脸蛋上忍不住竟露出了微微的笑,看着她的傻样他也吃吃的笑了,然后胸有成竹理直气壮:“但是,连雨知道,连雨知道你不会要连雨死的,所以,连雨想请姑娘帮我一个忙,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燕雪瞟了他一眼:“谁说我不想让你死,我恨不得你赶快死,你这人好不要脸,居然要当小偷。哼。”他依然笑着,凑到她耳畔悄悄地:“是吗?你真的那么想要我死。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很高兴,因为你刚才的话,你心里是那么希望我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好人。” 看着她的模样,哈哈笑笑,很高兴她又恢复到平常愿与他斗嘴的小丫头:“我只是想借之一用,别这么小器嘛,你就把它给我吧。”“可是……”少年笑着,一字一顿地:“可是什么?”燕雪略略有些作难:“可是,可是它不在我这儿。” “那我想借姑娘的人用一用,不知可不可以。” 她淡淡的笑着瞅着他那张脸……那是温柔的温情的同意的笑。既然他有难就帮帮他吧。想不到他这样聪明,想出这样的办法,很认可。瞅他半天,他还在傻傻的笑,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却未料,突然,她手中的水,狠狠地向他泼了过去。大水决堤。 他不想躲。于是,大雨倾盆,水流扑面,直接把他冲了个落汤鸡。但是他还在笑。看着他水淋淋的模样,把她也逗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少年伸手,要她过来,她只是看着他的手,惶惶的笑着不动半步。但见少年手出如电,一下子便勒住了她的脖子。他轻声道:“忍一会儿好吗,如果你觉得疼的话,我可以松一下力道。好。现在我们去你哥的房间。” “吱……”的一声房间门被推开,床上躺着的燕霄陡然惊醒,翻身而起,来到他们面前。 少年道:“在下连雨,我只想用你妹妹换一样东西,还望大侠见谅。”燕霄握紧了拳头,大声喝道:“你快放开她。不然小心你的小命。”少年略带怒意:“燕霄!你妹妹可是在我手上,我只是想换一样东西,你不要如此吝啬。”说着勒紧了她的脖子。 燕霄慌道:“好,你放开她,我给你!” 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二人作以交换,少年连雨看着那圆圆的东西,然后对燕雪一鞠:“对不起,连雨也是逼不得已,倘若姑娘想报此仇,那我找个时间,让你砍上几剑。”燕雪不由地看向他左臂的伤口,但是,他说罢已夺门而去。 燕霄拍拍呆呆的燕雪,低沉着脸:“你,没事吧。” 燕雪总觉得自己有愧,不敢去望燕霄。但是这个一直倔倔的女孩子,却在脸上划出了两道泪痕,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燕霄道:“走吧。我们到楼下等着他。” 楔子三 雪下(三) 一袭白衣站在他们兄妹身旁。 正午时分。 他目光如两把锋利的刀一般,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燕霄! “想不到大侠竟如此卑鄙,竟要以假来蒙骗在下!为什么你要骗我!”他恨很地咬牙说着。他从来都是笑着的,但是,这次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燕雪偷偷地望了望大哥,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说要在楼下等着他。大哥在她眼中从来都是伟大的,但是此时她却有一丝蔑视。 燕霄望着咬牙切齿的连雨,笑着道:“我为什么要把宝贝给你,难道你不卑鄙吗?何况你是我们的仇人,你杀死了玉琴,你杀死了我最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他是最好的朋友!……我本是要到南方去找你报仇的,但是你却主动来找我了,那正好省去我劳顿之苦……其实我对你看得很高的,我只是听说南方有个少侠,以一把灰剑,在南方所向无敌,但是却没想到你竟如此年少。然而,很不幸,我们是仇人!” 连雨依然目光直直,冷声:“废话少说!既然你是大侠,我是仇人,那么我们不如就比一场,倘若你打败我,你就杀了我,为你朋友报仇!” 听到他们的话,一旁的燕雪不禁心中一凛! 燕霄厉声道:“好!我正有此意!”话刚出口。连雨已经提剑向门走去,一副刚硬决绝的样子! 燕雪慌了,连忙跟去,事情的复杂让她蹙起了眉,心里像有无数个绳结,那样复杂,须要打开,但就是打不开!心里颤抖的不住的喊着,不要,不要。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是如此的清晰……突突!他们皆是高手,燕霄的武功之高她再清楚不过,从前他守着自己,即便是小之又小的蚊子也无法靠近,愤怒时一剑劈下锐不可当,在北方这片广阔的土地上何人能敌! 但是,那少年,那少年从来都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疾,身影一闪,他的目的便已达到,出手如电,剑过命丧! 她突然好担心,好害怕,担心哥哥,同时也为那少年担心,那个救她的少年,他左臂的剑伤,他们真的要打吗,这样的残杀,是在撕扯她的心。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方有所损伤,但是她一个小丫头又能怎样?心里好急,心乱如麻! 当燕霄走出城门的时候,连雨已经在前方等他多时。他跃至跟前,连雨已经一剑刺来。他如此之急,好像有血海深仇,而仇人此时便在眼前,急欲杀之而后快! 燕霄不住的躲闪着一剑又一剑。 当燕雪走出城门时,他们已经打在了一起,剑相碰之声接连不断、不绝于耳。他们的剑都是那样的快!身手都是那样敏捷!但见两个密实的剑圈包裹在他们周围,白色与灰色……那是他们挥剑之快,旁人根本无法辨别剑真身的所在,无法看到剑的走向! 百招已过,但是两人依然不分胜负,依然水火不容,依然激烈的格斗着,她希望他们赶快停下,但是又希望不要停下,因为停下就代表着一方会受到伤害。 久久的不分胜负,时已至黄昏,天色,慢慢地暗淡下去,灰暗渐渐笼罩大地!那把灰色的剑陡地,好似慢了很多,身起身落之时,突听“啪”地一声脆响,剑圈居然消失了!剑圈消失了!灰色的剑居然砍断了白色的剑! 燕霄没有放弃,依然在用一把断剑与之相抗,但,毕竟已落下风。“啪”地又一声脆响,他的剑又断去一截。暗道:“不好。”但是剑尖就在这一瞬间便已生生的抵住了他的吼部,已是不得动弹! “你终于败了!燕霄,我必须杀了你!”连雨冷冷的说道。 燕霄只是狼狈的低着头! ……忽然,一声着急的痛哭,一声着急颤抖的娇叫,“啊……不要。”一个娇瘦的女子,来到连雨跟前,她好怕那剑真的刺出,好怕好怕,带着恐慌,连忙跪下,她的腿已软的站不起,啼哭:“你别杀他,别杀我哥,别杀我哥……”是燕雪。 她早已忍不住,结果的出现让她心间重重的一震,顿觉呼吸沉重,身子颤动着,不能控制的哭泣:“少侠,你别杀我哥好吗?求求你了,我哥对我很好的,如果你要杀的话,那你先杀我好不好,你先杀我好不好……” 连雨似带泪眼的盯着这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小姑娘,这个痛哭的小姑娘,那么多的泪水,从那双眼中翻滚而出,就像那个小妹妹一样!湿润的感觉把他传染。但是,她的话中有一些错误,他要帮她纠正:“小丫头,你不该这样说的。因为,这样的话是说给陌生人的,陌生人对我的奉承才会叫我少侠,所以,你不要这样叫。我不是什么少侠,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哭泣……“……其实……你们当中任何一人我都不想他死!”她说的是实话。他看着她。她的话没有半句虚言,是如此的诚恳,泪水滴湿了跟前的土地! 连雨伸出了手,拉起满脸湿泪跪地的燕雪。 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微笑:“你别哭了,你看你流了多少泪水,快擦干!我不会杀你哥的,因为我不知道现在杀他还有什么用。其实,我根本打不过你哥,燕大侠武功之高,我怎会是对手!我不过凭着手中一把好剑取胜,燕大侠的剑也是上乘之剑,然而与这把剑相比还是稍逊一筹,占人便宜算不了什么,其实我才是败者!”收回了剑,“想不到燕大侠还有这么好一个妹妹,很高兴能够相识,小丫头,可别哭坏了身子!”笑着,看看天边淡去的晚霞,伸一个懒腰:“唉……我好想睡觉呀!”说罢,已朝一旁走去! 燕雪脸上挂着颗颗晶莹的泪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带着谢意,带着微微的笑! 这时,却听到燕霄的声音:“雪儿,你的剑借我用用。”燕雪看着燕霄:“大哥,你……”燕霄笑笑,出了口气:“既然我已输了,我也不会再与他相斗!” 燕雪笑了! 楔子四 雪下(四) 林间。 连雨独自踏着晃晃悠悠、零零散散毫无规律的步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形单影只……身旁,是无数重叠交错的树影,眼前是无穷无尽、让人眨眼心烦的树木。沙沙的树叶声接连不断!夜幕倾下,大地,像一张烧焦的纸一般灰暗。他想,自己理所应该远离人群,无牵无挂的孤单下去,因为,孤孤单单永远属于自己…… 这段漫漫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好慢好慢,是煎熬是折磨!因为这段冗长的时间他无聊,因为他也有诸多不甘,可惜他已经无事可做,翻来覆去都不知自己该去做什么,因为时间太短了! 那么,不如就留给连雨,留给自己一个人吧…… 正走着,却有一人像一面厚实的、令人厌恶的墙壁一般,硬硬地竖在了面前,截断住了去路。他傻傻的笑了,最后的心愿也无法实现!不过,这样的结果并未出乎意料……这最不想见到、却又不可逃脱的现实!那人咬牙切齿,声音无比冰冷,充满了无尽的恨与怒:“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找到了机会你却不做,你该死!” 连雨只是醉酒一般哈哈笑笑,不予理会! 那人脸色低沉,凝重无比,眉宇间透着一层隐隐可怖的黑气,高高的,把左手举至空中,做个命令手势,拳头握得那样紧,手指密密紧连挤压,根根青筋爆满,仿佛手内即便有钢硬笔直的铁棍,也会被捏得扭曲变形!手势做毕,空中飘然倾下两个黑衣人,……齐齐拔剑,带着死神地域般地灰暗冰冷,剑光刺目的闪动,一步一步,慢慢逼近!连雨眯了一下夹杂着恨意的双眼,使尽全力,狠狠地挥出一剑!剑过,如无所不断的疾刃,利电狂风一般,他们盎然向前、无所畏惧的剑,皆被齐齐斩去一大截!这已经是他的全力发挥。但是,却只能断去他们的剑,再也不能向前,再也伤不到他们的人……因为他已经没有那么快、可以一剑致命的速度,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挥出那样威力无比毫无阻隔的一剑。于是,两把余力尚有的断剑,又纷纷向他砍来! 不能反抗,不能躲避,只能等待,含笑等待另一个世界到来! 然而,这样的美事,永远轮不到他,轮到他的,总是事与愿违的捉弄,两把魔爪似的断剑,在临至的一刹那,在划破喉管的瞬息间,陡然停下。两把断剑脱手而落……嘭嘭,随即两个黑衣人像空空无可支撑的麻袋,软软的倒卧于地! ……是燕霄和燕雪!连雨看到他们,笑了笑。燕霄道:“既然你放我一马,那么我也救你一次,如此,我们谁也不相欠!日后我还要与你再比一次。这个你放进嘴里吧。” 大哥的话,……突然变得恐怖异常……心像兔子般,嘭嘭的跳起,燕雪惊了一下,木然半晌,顿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因为猛然间想起他一直在要着一样东西!着急若热锅上的蚂蚁,抓过燕霄手中的珠子,便往他嘴里塞:“你怎么了,你别这么傻呀,快把它放进嘴里!”是乞求,是命令!连雨微笑着望着,着急得直颤的她,始终不肯张嘴。拿开她的手,只是含笑望着她:“把避毒珠先给你哥吧,他需要的,一会儿我再用。” 燕霄望着面前的这个人。 熟悉的面孔,他甚至惊了一下……花家酒店的老板!燕霄恨恨的看着那人:“原来你才是主谋!原来高手一直在伪装。” 花老板四方的脸上凄然苦笑:“我不是什么高手,我再怎么高,却还是斗不过你!” 燕霄冷冷道:“你为什么要对付我,你到底是谁,我从来都不认识你。” 花老板微微笑笑:“你当然不认识我,因为你是晚辈。” “你到底是谁?” “好多年前江湖上有个用毒高手,不知你是否知晓。”……花同。 带着微微的叹息:“是啊!我就是花同,我早已洗手不干,我之所以要杀你,是因为你杀死了我的儿子!你与那玉琴一同将我儿残杀,所以你们要偿命!”手中刀拿至胸前。 燕霄突然想起两年前,他与玉琴来过这个小城,那个雷雨交加的午后…… 燕霄看着面前的老者:“是,我们是杀了一个善毒的少年,但是那人在这片土地上胡作非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死伤无数,人们痛恨至极!我们所杀的,只不过是个作恶多端的畜生。他以毒让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人受尽苦难,痛苦不堪,即便杀他一百次也是该杀!” 花老板登时现出怒色,大声喝道:“你不要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你杀了我儿,你便要偿命!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来我一直在伺机报仇。但是却不想,你们武功之高,我根本不是对手。而你,却偏偏要有万毒不侵的避毒珠。一个善于用毒之人竟毫无用武之地,哈哈,哈哈!真是好笑至极。”敛去可怖的冷笑,眉头一皱,紧紧咬着牙:“但是儿子死得那样残,怎能放过你们!我好可怜,我那薄命的儿子。哼哼,他不能就那样白白死去,因为还有我活着,我要为他报仇的!”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我听说,在南方,有一个少年,武艺极高,手持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无人能敌。好啊,想不到我苦等,终于等到了机会,哈哈,哈哈,……我给他用了毒,让他杀你二人!我给他千两黄金,只求他为我报仇!但是,可惜!真可惜!他却只能半途而废!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斗不过你,为什么我就是斗不过你,燕霄……燕霄!”老者说着,差点咬断了老牙,手中带刀,烈烈向燕霄砍来,同时,袖中浓浓毒雾喷出,一团一团,布满周身,但是,却毫无作用! 老者武艺不凡,本也不弱,本也是数一数二、几乎无人能及的高手,手中刀仿佛一体一般,随念而动,刀刀直逼要害,直取其命,身影连闪,连连躲过燕霄几十招! 但是,燕霄,他此时已是明了事情的缘由,人心之卑鄙,人心之险恶,可惜这少年只是一个无辜的被利用者,一个年过半百的江湖老头,多么的狡诈,却要如此欺负一个单纯的少年!怀着愤怒,蓄尽了全力,不需要再作任何保留!剑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像风一般在周身回旋。每一个旋转中,都带着锐利至极、一刃见血的锋芒……刷地一剑!剑光闪过,鲜血喷涌,那个满脸怒意、带着不甘的老者,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便倒了下去! 燕霄站在原地,咬牙怒视着这个不甘的老头,就让他这样白白的死去,他也不甘!心中怒火,正如狂潮一般不住的翻涌,却听到身后,传来哭泣的乞求:“哥,求你把珠子快点给我吧,求求你。”现在她已不再顾及其他,鼓起勇气,有一条性命已经危在旦夕,要救他的,满口满腔的眼泪:“我知道我不好,我竟然在为别人求情,我很肮脏,很下贱,为一个仇人说话,我不配当你的妹妹,我知道我只会给你丢脸,只会惹你生气,只会连累你,只会给你带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你骂我肮脏也好,骂我下贱也好,求求你借那珠子让我用一用。”燕雪已经跪在他身旁,带着哭泣,“求求你了。”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燕霄大大叹了口气,为什么这样沉重,拿出避毒珠,对燕雪道:“你快让他含在嘴里吧。” 但是,连雨依然是那样的倔强狂傲、不听话不肯张嘴,喘着气笑道:“不用了……”正说着,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再也无法支撑,软软地倒了下去,骇人可怖的鲜血吐得燕雪满手都是,顺着嘴角划上他白色的衣服。 “喂!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吃,你为什么不吃,你想死吗,我求求你了,你别死,我不想让你死!”燕雪见他吐出血来,一阵紧张,着急地说着忙用手托住他倒下的身体。连雨语气微弱:“小丫头,你不是恨不得让我死吗?你还哭什么。” “你快吃呀!”把避毒珠往他嘴里塞,甚至用手去掰他的嘴,但是,他却还在笑:“不用了。毒已攻心,刚才我与燕大侠打斗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花同给了我七天时间让我去杀他们二人。现在七天时间已过,我已是无可救药!”燕霄在他们身旁含泪而立,有丝丝愧意,看着妹妹伤心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难道自己应该把真的避毒珠给一个仇人吗?他不知道。但是妹妹在伤心。 燕雪看着连雨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泪水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落下,退去的血色是在狠狠地拧着她的心!但是,他却还在笑:“小丫头,我以后都不能再玩你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但是,我必须走,我也没办法!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孤单单的人,所以,还让我这样孤孤单单的走吧,你不要为我伤心,别为我牵挂。我不想因我的死,给别人带来诸多痛苦,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所以你不要再哭了,你不要再哭了,你再哭哥哥打你了。”笑着使劲抬起手帮她擦一把眼泪:“小丫头,你武功不够高,一定会被人欺负的,所以,这把剑,就送给你吧,你一定要收下。” 她在哭泣,在哭泣,在为他哭泣,为从前,为现在。他的每一言都在拉扯着她,让她来回于两点之间,哭泣,不断的哭泣,所有的一切只有呜呜的哭泣声,她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 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指甲陷进了肉里,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是啊,我会被欺负的。我会被欺负的。怎么办,我好怕,好怕……哥哥,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但是,有你啊,你是我的哥哥,你一定会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你忘记了吗……就像十年前一样。”声音天真,带着乳腔,带着小女孩的发嗲的颤抖,满口的泪水,因为哭泣而含糊不清:“小哥哥,你不记得了吗,你不记得了吗,十年前,那个小妹妹啊,那个脏兮兮的小妹妹。你不记得了吗。给!你看,这个……”说着小手急急伸到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线,上面带一个小巧玲珑的红色的小型石十字,泪水模糊了她的小脸,眼泪阻隔着她急欲说出的话语:“你送给我的……最珍爱的红十字。那个小妹妹,那个小妹妹并没有死,她现在长大了……” 一滴又一滴眼泪,滴在他的脸上,滴在他汇着血的衣服上。连雨看着她,表示肯定的笑笑,但却那样凄然。语气微弱:“小丫头,那个少年知道,那个少年一直知道,那个可怜的小妹妹,她好可怜,那个傻傻的少年对不起她。”连连喘气,看着茫茫而又凄凉灰暗的夜空,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久远的少年,那个愤怒的少年,那个恨所有人的少年! “你不要这样好么,别这样。十年前那个小妹妹,你不能让那些大人欺负她的,那个小妹妹脑子又傻又笨,如果没有你,她该怎么办,哥哥,哥哥,哥哥……”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轻轻摇晃。连雨看着流泪的样子,用最后的力气抱住她冰冷的小手,对着她安慰的轻轻笑笑:“小丫头,我好开心!其实……”他已经没有了力气!燕雪睁一双天真无邪纯净的眼睛,看着他,泪水吧嗒的滴在他的脸上,她痴痴地,等待着糖果,等待着那句哄着你乖不要哭的话,“其实,我并没有死,剑就是我……连雨!” 燕雪红着双眼,呜呜流着泪,紧紧地抱着少年和那把剑,好美的剑,把小脸贴在光滑的剑上,她相信他会陪着她的,她相信他的灵魂正在慢慢的转入这把剑中,于是,他就可以永远永远陪着她了。她相信他。 他没死,绝没有死,她想着想着幸福的微微笑了,笑得好甜……忽然感觉到剑上有了温度,温热着她冰冷的小脸,好幸福,知道她冷一定给她暖和,一定是十年前那个小哥哥。她同时看到,有一滴血,忽然滴在了连雨白色的衣服上,就滴在她的眼前! 第一章 梦痕 暖暖的日光,却失去温度,只是软弱无声的射下,居然变得那样的冰冷凄凉,再也没有了任何感觉。 只听“嚓!”的一声血肉摧残的痛心裂响! 凄冷的身旁,不解风情的飕飕冷风激烈的呼啸而过,干燥琐碎的黄土地上尘土起伏跳动于猎猎的风中,明亮而又暖人的日光下,却刺骨的冷,冷冷的一道鲜亮灼目的血光,刷地一下,冲天急闪而过! 血亮的红光像尖利的针芒般刺入了所有人的眼目! 茶摊老板一个人立在一旁手扶茶壶,微微颔首看着不远处的耀眼反射的刀子,身体却不自觉的执意打着冷颤颤的哆嗦! 恍惚的一瞬之间,黄色板硬的尘土地上溅上一流晃眼的鲜红,散落地上大大的一片! 鲜红的湿,混着黄色的尘土,绝对的异常惹眼骇人! 茶桌旁,顶站着的一个锦衣少年,就在这恍惚的一瞬间,颈部渗出一道红红的血痕,红色的血占据了一切,手中举着的木头板凳,再也不能握紧,脱手而落! 他失去了知觉,再亦不能站稳,只听扑通一下,僵硬的倒卧于地! 但是那双愤怒恨恶的双眼却依旧圆睁得可怕! 贴着地面的头颅上方,一把钢硬的大刀此时正握于一个青壮男子手中,刀子上淌着鲜红的血液,淌过宽厚的刀面,滴在干燥的地上! 男子脸上狂妄的现着胜利的得意,好像在嚣张的说,哼,不识抬举。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一瞬间所发之事,对于少年的倒地无人料得。旁边几个一色穿白布短衣男子,依旧坐在板凳上悠然地喝着茶。 事情只是顺事而发,几分沉默转神,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时,却是一声紧张稚细的呼叫“哥哥——”,一个着白色衣衫的小女孩,见此情景,惊得喘气不接,呼吸艰难重重。 呜呜的痛哭,俯在地上不住地摇着少年的手。 但是少年手上只是沾满着鲜血,却一动不动! 那只手变得僵硬苍白,失去了灵性的柔软生机,一点一点的变冷! 女孩不住的呜呜哭泣,鲜血刺破了她泪水的包囊,除了泪水,他们再也没有别的,泪水像泉水一般,止不住的滚滚涌出,泪水的呜呜与呼吸的紧张,争先恐后,交替不及! 那拿刀的青年男子,看着这潮湿的小女孩,站在原地,听着这狂潮般的呜呜声,脚下稍稍移动换位,似有些心惊的不安和难耐! 晃动的眼珠子瞟去两眼后,突然左手伸出,一把抓住女孩手臂,禁不住狠狠地扯起! 女孩嫩脸上淌满了泪珠,模糊的眼睛含泪而望,带着哭泣的呜呜责怪:“你杀了哥哥,你杀了哥哥,你这个坏蛋……” 那人看着这不断骂他的小女孩,牙不自觉的咬了起,啪地一个耳光,狠狠地打了过去,怒嚷:“别哭了!” “我告诉你,是你哥哥他自己碰到我刀子上的,所以不能怪我。不要再哭了,你再哭小心我把你舌头割下来!”说着,一个力推。 女孩身体不及,噗的,倒在了满是尘土的土地上,哭泣随之亦顿了顿。 旁边一些同伙,跟着也嬉笑着起哄:“是啊,你这死丫头,是你哥哥他自己寻死的,不能怪别人!再哭小心把把你舌头割下来。”几个坐在板凳上的男子,一边喝茶,一边呵呵笑着说。 但是听着这样的话,那带刀男子似乎更是烦躁压抑,手中刀难耐地横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刃风,自刀中刷地划过,嗤地一声,女孩脚前地面,现出一道弧痕。 旁边一个带剑男子见状,拿手拍拍他,悄声道:“黄兄,小心点,不能再杀了,留着她还有用。” 男子只是无言的看了看他。 但是当再度转过脸时,却看到,有一只手竟把那倒地的女孩拉了起来! 犹疑之时,看清,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手中提着一个长长的包裹,包裹是浅黄色的粗料麻布,身着略显脏兮陈旧的衣服,露于衣外的皮肤是日光晒过的黄铜色,如此看去虽然体瘦,但似乎健壮而结实。 面上略有些愤怒和不忍,手拉着那滚了一身尘土的哭泣女孩,听着哭泣的声音他的手无意的用力握紧,一双小眼却是一眨不眨地,定定望着那倒在血泊中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紧闭着牙齿,几分含泪凝望,带着佩服和敬意,佩服他的骨气与坚强。 但是正望着时,却忽听见耳畔一声叫喊:“连雨——”,带着声音,奔跑过来的亦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那少年手中提着一把剑,随众人一起,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 这后来的少年,看去个头要比那叫连雨的少年高上些许,胖子些许。皮肤白皙,似是比那连雨大上两三岁的哥哥! 但是认识者却知,其实他们是同年而生的同龄人。 片刻凝望,那后来的少年,转过脸去,注视着那手拿血刀的青衣男子,轻蔑道:“想不到你们这么多大人竟如此欺负一个小孩子,真令人耻笑啊!” 男子目光中带着轻视的嘲笑,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说话的小娃娃,打量片刻,只是看到这少年身上似乎带着点富贵之气,别无他有。 用刀指着,瞪眼带着骂声道:“你是哪儿来的毛小子,别在这儿多管闲事,不然坏了事你爹娘可担当不起!” 少年面无表情,冷道:“可惜我就是看不惯!” 这时,连雨转脸,看着那带刀男子,微声道:“……我想把她带走。” 话出口,那男子目光忽然惊奇的瞬间转移,看着这个身上透着坚强和冷锐的少年,之后,他只是哈哈大笑数声,但却终是没有发言! 连雨望着笑毕的男子,缓声道:“那你们让开吧!” 那男子抬刀指着他,上下打量半天,好像先前未有看清似的,后轻蔑道:“你这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想把她带走,你有没有问过我手中的刀。你想把她带走,就你这臭小子,哈哈!好!那只要你让我在你那细细的脖子上划一刀,你便可以带她走了!” 连雨闪着眼睛,望男子半天,道:“可是我不想死,我要带她走!” 男子哼哼冷笑两声:“是吗?那你凭什么带她走,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连雨只是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垂于身侧的右手手指,忽然,齐齐向上弹起,手中长长的包裹,向上一个快速的旋转。 包裹在旋转中,已然脱去,停于手中的,是一把剑,剑呈灰色,宽近两尺。连雨手执剑柄,执于胸前。 那男子望着,又哈哈的笑了:“呵,拿这么大一把剑,小心扎到血会很疼的!” 少年一直无言的盯着他。 男子又吃笑着道:“但是……这把剑如此废破,想必也扎不出血来。” 连雨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人?我觉得你没有半点像个好人……” 说着,连雨剑已指地,以剑为轴,剑支地面,瞬间,已经飞起一脚,啪地,踢在男子脑袋瓜上。 反旋,又是一脚。出手着实疾快,令人不得防。 那男子还在轻蔑笑着时,却未料脑袋左右已经各挨一脚,只感觉啪啪两声。 两脚够重,顿时被踢得眼冒金星。 旁边另一执剑男子看着连雨,从容地道:“原来你并不是普通的孩子!” 说罢对身旁众人命令道:“快!把他们抓起来!” 听命,还坐着喝茶的数人已然快速站起,拔剑向两个少年刺去。 连雨一边执剑,搁开围上的数人,一边道:“红云!你先带她走吧!” 少年红云道:“好!那你小心了。” 说着,连雨一个身旋,剑拔,噌噌——,数把剑,搅在一起互相摩擦相碰,剑击,火花连闪! 左边涌来的几人,忽然几声痛叫,手中剑,忽地不自觉疼痛脱手!左手捉右手,右手腕处,各现一道深深的血痕! 红云拉着那小女孩,应着连雨冲向左边,飞起两脚,把失剑的人中,重重踢开两个,顺漏口,快速向外冲出! 那先前带刀男子,见状,飞身而起,欲要阻截,却未料,连雨剑上挥,一道凌厉剑气随剑疾掷而出。 眼见剑气临身,未防之时,不得不一个,后翻闪躲,掉在地面,吼道:“快追!”说罢手下之人随其,一同向前拼命追去。 连雨与那带剑男子相斗,那男子看来武艺实也不凡。 但是一个孩子能有这般武艺他也未料得,心间也是吃惊连连。 连雨一个旋转,剑由右及左,狠狠地倾削而来。 男子拿剑去挡,却未料,身下寒星疾至,乃是连雨左手所掷出地,一把飞刀。 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费力的紧紧闪身,疾至的飞刀,贴着面部削掠而过,幸亏他身形之快,不然若是再慢上半分!怕已是命丧于此。 躲身,闪于一旁,喘过气时,却看到连雨已经一个前蹬,不再留战,而是向追去的路快速跃去。 但见几个飞身,脚下几个连蹬,此已是走得远。 身下飞起,湛蓝的空中,几个连连的空翻,一个旋身,落地,却已生生的抢在追赶的众人之前。 那带头的带刀男子毕竟也非一般泛泛小辈,比旁人先料,在连雨脚刚沾地,便也已腾空而起,欲从空中毫无阻拦的跃过。 连雨见状,手中剑快速上指,剑由手中冲天而起,嗖地一声,无比迅疾,连雨脚蹬地,随其后疾冲而上。 空中带刀男子,忽见眼下一把剑,已经快疾的迎面而来,他慌忙,一个快速的闪身,挥刀,搁开那把冲上的快剑。 但是当刀砍过去时,他发现,那把剑上带着的无形气力,萦绕剑周,如此的巨大,阻碍着他速度,立即于刀上加力,刷地,刀过,划破空气,砰——,砍在了剑上,剑向一旁一歪,恰落于随上的连雨手中。 但是那男子,却忽地手上一轻,刀在离开剑的瞬间,竟已生生的断开,手上,只剩下一截短短的断刀,刀上被齐齐的削出一个截面,男子惊讶万分。 但是这时,连雨已经一剑,向他倾劈而来,脸上惧色顿现,吓得瞪大了眼,呆呆地望着那劈过来的,灰色的剑。 脸上血色吓去一半。 剑就要砍到他脑袋,却觉身下,一个拉力,身子向下一缩,剑贴发而过,他也被狠狠,拉了下去。原来是那带剑男子。 落于地面,他呆呆的望着那带剑男子,微微喘息,僵硬的笑着:“颜兄,谢了啊!” 这时连雨也已落于地,他站在地面,手上一个推力,剑刺地面,一个狠狠地上挑。 但见迅猛的气力,剧烈冲出,地面沙土四溅,尘土飞扬,在地面上冲出一道裂痕,疾向他们冲去。 姓颜的带剑男子,疾呼:“黄兄,小心!”拉那男子,向一旁扑去。 他们是躲了开来,但是那裂痕,依旧未止,依然向前冲去,后面那些紧跟来的师弟们,不及躲避,沙石混着血肉,嗖的,疾冲而过,惊叫连连,死伤数人! 连雨看着他们,不待他们回神,手掷一枚弹珠,投掷而去,顿时,火星四射,地面浓烟四起,瞬间,一行人身置浓浓烟雾缭绕中,茫茫白烟,再也看不清任何,只能晕头转向的挥手摸索,连雨趁他们沉浸于烟雾中,立即飞身而去。 第二章 林间惊见 连雨很快便追上红云和那女孩,红云看着连雨笑道:“连雨!你来了就好!”叹了口气:“想不到今日竟遇上这等子事,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却不能尽兴。只是一个一晃的上午……” 连雨道:“我们赶快走吧,别被他们再追上。”说着加快步子当前走去。 红云也忙随其加快步子,但是手上一带,却未拉动,转脸望见那女孩:“你为何不走呢?不然又会被他们追上的。” 那女孩略带呜咽的撒娇道:“可是我哥哥死了,哥哥要陪着我的,我不能丢下哥哥不管。” 前走的连雨也止住了脚步。 红云劝道:“可是那些坏人就在后面,若我们再不走,我们也会被杀死的。” 女孩哭泣着执意道:“不,我要我哥哥,我找我哥哥。” 红云有些作难:“可是,可是我们不能再回去了……算了,赶快走吧!”拉住女孩的手,硬要把她拉走,但是女孩使劲在原地就是不肯离开。 红云看着她道:“你还真够倔!但现在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说着用力把她背起便踏步向城门走去。 而那女孩却带着啼哭捶他的头,叫喊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我哥哥!” “红云,我们还是回去找那少年吧。”这时,却听回身的连雨说道。 红云怔了一怔,看着连雨:“你……” 连雨道:“如果你不肯,那你不如先回去吧。我陪她去。” 红云惊道:“但是那帮人个个都会武功,恐怕不好对付。如果被他们追上,我们辛苦这么半天可就白废了!” 连雨看着他:“但是那少年横尸荒野,她怎会忍心?” 红云辩道:“可是现在是何时,我们生命攸关,难道要去关心一个死人?” 连雨有些黯然的轻声道:“我没有哥哥,但是如果此时临事的不是她是我,是你的家人,是我被横尸此地,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被野狗咬噬。” 红云看着连雨,无言以对。 片刻后,红云道:“好吧。那我们还是一起吧!” 连雨当先向前走去,红云依然背着那女孩,此时女孩已经不再哭闹,安静地俯在他的背上。 红云望望左右,伸手拦住连雨:“连雨,先等等,我想我们不要再走原路了,右边是树林,我们还是走远路,绕过树林吧,这样总之会安全些。” 连雨点点头答应了:“好!” 他们转向,同往右边树林走去。 林中没有了外面的明朗,身旁是无尽的树木,地上也落了诸多枯萎的树叶,秋林失去了夏日的繁茂,林间静静的,几乎毫无声响,是一片幽静。 踏步前行的他们陡然一惊,忽地止住了向前的步伐: 眼前不远处的落叶地上,横七竖八的硬硬躺着四五个人。 他们立于原地无言地凝望半晌,女孩看见死人,忙缩紧身子把脸埋在红云肩后,只露一双好奇的小眼,时不时的看过去,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红云的肩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