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甲》 第一章死战!(求推荐,求收藏,求支持!) 大地苍茫,长风卷起的浓烟与茫茫黄沙残忍的纠缠在一起,似乎有意要将那低垂的天幕用力的拉扯下来。 炙热的阳光,混合着蒸腾的水汽,将这片被染红的沃野,笼罩在一片寂静的悲凉之中。 堡垒早已凋敝,刀戟都已破损弯曲,盔甲的防御能力,已然聊胜于无。 最后一匹战马,也在三天前杀之取肉。 十几人各自背靠背,手持兵刃,坚定的堵在堡垒的废墟之上。烈火中燃烧的,是同袍战死的尸体,余烬中扒出来的箭头,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们或是站着,或者坐着,就像雕塑一般。既没有骄傲的高昂着头,也没有沮丧的低下头。 目光始终坚定的平视着远方。 哒哒哒···! 军马飞驰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 一个浑身插满了羽箭的传令兵,宛如从地狱里杀回来的恶鬼一般,骑着早已经不堪负担的战马,从视线的尽头奔驰而来。 “镇天将军有令!蚁林军!死战!”传令兵的声音中带着仿佛撕裂般的痕迹,满脸的血污让他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但是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既入蚁林军,就当签下‘死生同袍,义往无回’之契。 有此契在,没有人可以伪装成蚁林军的一员。 十几人队伍里的临时将官抬头看向传令兵。 用沙哑的声音问道:“镇天将军何在?” 传令兵道:“镇天将军已薨,此为将军最后一令。” 四野彻底的沉默下来。 就连九天之上那时刻鼓动的黑风,似乎也稍稍的平息。 随后这名将官说道:“既然如此,兄弟且去,吾等随后。” 传令兵道:“尚有军令,不敢耽误。” 将官闻言道:“吾等皆为丙六预备营将士,往后···没人了。” 传令兵沉默了。 随后说道:“即是如此···拜托诸位了!” 说罢之后,整个人便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人上前去,翻起传令兵的身体,摸了摸他的脸颊和鼻息。 “早就死了!” 将官举起手中破损的长戟,不曾回头去看,身边那些原本稚嫩的面庞,而是高喊一声:“进攻!死战!” 远处的地平线上,万马奔腾之声震慑大地。 高举的兵戟如林,似要撕裂苍穹。 漂浮的白云之上,来自北芜的修士,正准备着致命的法术,将要席卷这片早已不堪鞭挞的大地。 仅剩的十几人,每一个人都竖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刃。 “进攻!死战!” 霎时间,十几人迈开脚步,朝着那数万人的军阵一往无回的冲去。 残阳如血,黄沙埋金甲,枯草卷英魂。 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众多的北芜战士,正在对大濋蚁林军将士的尸体进行补刀。 先刺心口,再断脖颈,不留丝毫可能。 他们没有想过抓俘虏。 因为,任何一名蚁林军战士活下来,都有可能成为他们明日的噩梦。 他们中有些人,尤记得那最后一名蚁林军战士倒下前,举手投足之间,爆发出来的强大威能。 那本是一名普通的战士,却让早已进入了武修上境的诸位将军束手无策,最后硬是消耗掉了近千人的军阵,又有道门、巫门、鬼门的修士,齐下诅咒之术,这才将之围杀。 林商醒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满脸胡子,头戴牛角头盔,身披黑色板甲的战士,正手持大斧,直截了当的砍掉了他身边一具尸体的脑袋。 飞溅过来的鲜血,早已经不再温热。 然而莫名的,林商却打从心底,涌起了一股无名的愤怒。 这股愤怒,即将化作一种他未曾想象过的力量,支撑他站起来,然后将那手持大斧的战士杀死。 呜···! 咚咚咚···! 军号和军鼓同时响起。 手持大斧的战士,一个愣神之后,飞快的朝着一个方向集结。 同时也惊醒了林商。 “我在哪?我是谁?”经久不衰的两个问题,先抵达了他的大脑核心,随后便是如潮水般的记忆。 “我是林商,也是林三。林商是二十一世纪的社畜,林三是大濋镇天将军麾下蚁林军的一名丙六小兵。”林商对自己的身份,暂时有了一个浅显的认知。 下一刻,就听见天空一阵霹雳乱闪。 云天之上,仿佛还有人影穿梭。 随后,大地跟着一起颤抖,山河仿佛都要在这剧烈的颤抖之中,跟着破碎。 歪过头,远远的便可看到,高高在云中飞翔的,是大濋的军旗。 鲜红的盔甲上,雕烙的都是九头神鸟···。 林商眼前一黑,下一瞬就又被庞大的记忆洪流冲击的晕了过去。 云头之上,落下了一位白衣修士。 须长三尺,背负五剑。 “竟然还活着?”白衣修士看着林商,神情几经变换,终究叹息一声。 “林髓!你便是死了,也终究是让人无法拒绝。”说罢之后,白衣修士伸手打出一道金绳,缠住了林商,将他拖拽起来,拉入了云霄之中,朝着远处的中军大营纵去。 林商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从环境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帐篷。 而帐篷的四周,隐约可以看清几十个戍卫的人影。 模糊而又混乱的记忆,此时已经尽数的清晰。 冥冥中又有一股强大至极,狂暴至极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他其实并不能算多强壮的身体,这反而成为了他的负担,让他有些难以喘息。 面对这股庞大到无法想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力量。 林商的选择,要么是将它宣泄出去,然后狂舞至死。 要么,就是被这股力量拖垮,最终烟消云散。 “死生同袍,义往无回···吗?”林商心头一颤。 这是之世上最强大的契约,却也是最残忍的契约。 当签订契约的那一刻,同在一张契约单上的人,他们都将命魂相连。 死而不朽,朽而不枯。 生者为死者延续,死者的一切,都由生者继承。 而拥有这道契约的蚁林军,曾是这片辽阔的土壤上,最令人恐惧的力量。 它的兵锋所指,山河皆碎,万物不存。 即便如此,蚁林军也已经被基本全灭了。 唯一剩下的,也只有林商。 在帐篷里昏昏沉沉的消磨了大约十来天,这段时间没有人来打扰林商。 这让林商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脑子里还在混乱的记忆。 随后,林商便被转移到了一架精铁打造的马车中。 马车上还贴着道门高人的符咒。 这更像是一个牢笼。 没有人主动和他交流,甚至仿佛都不敢去看他。 起初林商以为这是蔑视。 后来林商却逐渐感觉,这是一种不敢直视的愧疚。 正如同大濋的敌人们害怕蚁林军。 大濋···也同样害怕蚁林军。 第二章不收(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马车上摇摇晃晃,在路上颠簸走了大约两个月。 从边临北芜的荒原战场,到中都上阳,其间大约跨越了八万多里。 从一望无际的荒原,到绵延千里的雪山,再有广袤无垠的大漠草原,越过了如天剑绝峰般的山岭,到了中原腹地之时,周围的山峦叠翠也总算是秀丽可人起来。 林商从马车车窗口探出头来,远远的便看到了上阳那宛如黑铁浇筑一般的高大城墙。 它巍峨无双的耸立在那里,便是被驱逐到了上古冰原的龙伯遗族,站在这城墙之下,只怕也宛如蝼蚁一般。 出征之前,大濋的皇帝,曾经在这座城门口,与蚁林军的将士们共饮。 曾经拉着镇天将军林髓的手,说出‘我与将军共天下’这样的话。 当时,林髓将军便于百官面前,皇帝当面,烧掉了‘死生同袍,义往无回’的神契之书。 然后立下了不破北芜誓不还的誓言。 如今北芜大破,残余北芜部众一路仓惶北去,闯入了更加苦寒,几乎无法活人的极北之地,这一战算是大胜。 然而立下这等誓言的将军以及他麾下英勇的战士们,却同样无法归来。 以穿越而来的林商智慧想来,那位林髓将军或许已然料到了结局。 除了常年驻扎在上阳城外瓮城内的五城戍卫,其余的兵锋,早在半路上接到调令,各自前往了驻扎之区。 九郡调集,大濋发兵百万,大胜而回,这一战之后,北芜荒人只怕二十年内,不敢再妄动刀兵。而获得这样大胜的代价,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军的蚁林军全灭,曾经惊才绝艳轰动八方的镇天将军林髓战死。 无论这一战,算是大胜还是大败,上阳城平静如旧。 既没有满城飞花,欢庆大胜。 也没有城头皆挂白幡,悼念战亡英魂。 就像那段记忆,已经彻底的抹除。 人人不堪回首。 林商不是林三,他无法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 但是莫名的···依旧是不爽。 只是,在契约的作用下,他的身体已经越发不堪重负,如今的他消瘦若骸骨,只剩下一口气强撑着了。 入城之后,有人暗示林商去兵部消掉蚁林军的番号。 林商假意未曾听懂。 实则清楚,那是他活下去,唯一的保命底牌。 番号未消,蚁林军尤在,朝上衮衮诸公,高高在上,冷眼坐视他自生自灭。 番号若消,他便不再是军人,不再是蚁林军最后的灯火,而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身怀最后蚁林军契约的普通人。 会有数不清的虎豹豺狼,没有了任何的约束,将他撕碎。 暗示之人也并未勉强,只是态度却更为冷淡了。 随后就将林商丢在了一条巷子口。 似乎便不再管他。 这里是过去林三的居所所在。 当然现在,成了林商在这个异世界的临时落脚点。 虽然现在局势似乎不太妙。 但是,身为穿越者的骄傲,让林商依旧不慌。 一路上,整理记忆的过程中,林商已经知晓,这方世界有神、有魔、有仙、有佛,有坐镇人间,几与天帝并列的大濋人皇,也有四海八荒的妖灵、鬼煞。 自然,应运而生各类修行者,也都引人向往。 “那么多的修行门派,在这大濋国都上阳城内,多数都有驻扎,常年招收有资质的弟子入门。像我这么优秀的大帅逼,他们不说抢着要,至少我主动上门,应该会乐意接收吧!”作为一头成熟的社畜,林商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是在水准以上的。 “不收!” “不收!” “不收!” ···! 林商分别前往了心中的前三选择剑门、道门以及武门,还没入门测试,守在那里的招生弟子,便直接拒绝了林商的投靠,并且重重的关上了大门,就像是在驱赶瘟疫。 道门稍微过份一些,还在门上用朱砂笔画了一条恶犬。 只要林商靠近,那恶犬便会从门上扑下来,狠狠的给他来上一口。 随后,林商又去了佛门、巫门甚至是必须女装修炼的妖士门,但是都遭到了众口一致的拒绝。 妖士门的‘小姐姐’,甚至冲着他泼了洗脚水。 之后还有不修肉身,只修精神灵魄的儒门。剑走偏锋,生前修行,只为死后的鬼门。人炼器,器养人,人器合一的匠门···。 同样都将林商赶出了门。 这上阳城内的百家门派,竟无一愿意收下林商。 连资质都用不着测,就直接给予了否定。 林商原本的一腔热忱,尽数熄灭。 对于个中缘由,多少也有了几分猜测。 毕竟,镇天将军林髓和蚁林军的覆灭,怎么看都怎么蹊跷了。 元门是林商行程的最后一站。 上阳城内,专门有三条街,是划分给诸多门派作为京城驻扎地用的。 而元门,坐落在中间那条街道的最核心处。 拥有一大片的院落和门楼。 然而,元门却是这片区域里最为冷淡的。 堪称是门可罗雀。 林商之所以将这一家,放在最后。 那是因为,他从林三的记忆里,找到了一些与元门相关的讯息。 似乎元门曾经是上阳百门之中,列入上九门的存在。 风头最盛之时,门下弟子过万,单单是这巍峨雄壮,人口近千万的上阳城中,与之有关联的朝堂贵人,贩夫走卒便多达十万以上。 即便是一些宫中的···也与元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直到七年前,林髓大破元门。 以一己之力,打穿了元门十三大限,气死了当时的元门掌教。 最终导致元门的外围附庸,大多哄散。 而其核心势力,也在其它门派的打压下,逐渐凋零。 到了如今,还留在元门的修行者,已然不多。 咚咚咚! 刻意装饰破败的门口,林商敲响了门上带着腐蚀痕迹的铜环。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一个眼神阴翳,表情冷漠的老者缓缓的开了门。 看到林商之后,便自发的扭头往里走,却也不关门。 林商流露出一丝喜色,稍稍犹豫之后,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来自蚁林军的庞大遗泽,随时可能将他彻底压垮。 如果不能拜入一方门派,开始修行,只怕很难活过今年。 而此时距离年关,也不过剩下月余···。 虽然是重活一世,但是林商却对自己的生命无比的看重。 他有绝不能死的理由。 顺着门庭,过了影壁,便是巨大的广场。 广场上的石板上,都布满了青苔,满地的落叶装饰着萧条。 林商下意识的撇了撇嘴,有些不屑这样的刻意。 元门已经凋零,昔日有多风光,今时今日便有多落魄。 若是不收敛着些,让旁人多看点笑话,只怕是保不住传承,更无法在这上阳城内,残喘立足了。 老者将林商带到了一间破旧的祠堂。 祠堂里摆着许多灵位。 而一个面黑如墨,身穿青衣的中年消瘦男子,就背着手站在那里,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林商。 “你不用开口,我直接告诉你···便是我元门残破凋零至此,你也绝不可能入我门下,修我元门大法!”男子盯着林商说道,一开口就直接堵死了林商的希望。 第三章人与狗 林商并未陷入绝对的悲观。 合格的社畜,懂得随时随地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并且找到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出口。 “但是你还是让我进来了!” “因为你想看看蚁林军的最后一人,是何等的落魄。更想当着我的面,嘲讽一番林髓将军,以泄心头之恨。”林商开始用言语刺激这名黑面中年。 只是黑面中年却不为所动,只是表情平淡道:“思路不错,但是太生涩了。当年的林髓,就绝不会说出这些幼稚的话。” “你既然是蚁林军的最后一人,那么会有一些人,希望你继续活着。但是更多的人···都想看着你死。这些人里,当然也包括了我。”黑面中年继续说道。 “道门、佛门、武门、剑门、方士门···他们都曾经与林髓交好,所以当你找上门的时候,他们最着急驱逐你,与你划清界限。而我元门···世人都知晓,我绝不会接纳你,更不会给予你半点支持,我之所以没有杀你,不过是受约于当年的誓言,所以我敢让你踏入门来。”黑面中年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林商看。 他这句话带有极为强烈的暗示性和诱导性。 似乎在期待林商,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动作,或者说一些令他满意的话。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林商的眼中飞过一丝嘲讽。 虽然是社畜,但是也有底线和尊严。 何况,对方并非真的诚心实意想要指教。 不过是想要透过他,去折辱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这样的家伙令人恶心,那个人活着的时候,连屁都不敢嘣一个。人都死了,却来耍这样的花招。 看着转身就要离开的林商,黑面中年眉头一皱,表情冰冷道:“林三!你可知道,只要你走出了这一扇门,你就死定了。‘生死同袍,义往无回’之所以被名为天下第一契,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它能汇聚所有签契者的力量,达成契约者之间的相互传承与传递。” 林商猛然扭头,打断了黑面中年接下来的话。 因为他不确定,在听完解释之后,他是否真的不会心动。 “有些人死了,但是他们至少活着的时候,伟大若擎天之柱。有些人还活着,却比死了还要卑微腐烂。” “你觉得···你是活着?还是死了?”说完之后,林商再无迟疑,大步离去。 身后,似乎有元气轰鸣,气息激烈,撕破狂风的声音。 但是这些,都没有给林商造成任何的压力。 当背上已经背负着一座太岳之山的时候,是不会在意这山上,是否突然多出了一块石头的。 在老者愤恨、怨毒,甚至满含杀意,却又不得不被迫忍耐的目光注视下,林商大大方方的踏出了元门的大门。 等走出了大门,重新回到了街上。 林商这才猛然惊醒,感觉自己之前就像着了魔一样。 随后稍稍苦笑。 虽然他并非真正的林三。 而是异界而来的林商,但是有些影响,似乎是正在潜移默化,对他造成改变。 这一场交谈,对林商来讲,并非毫无意义。 无论是友好的洽谈,还是有争执的骂街。 交流本身,就是一种信息的相互传递。 回到小巷里的老宅,林商整个人都顿时松懈下来。 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林商肉体凡胎,根本无法承受由契约而来,应该由他继承的那股庞大的力量。 即便这契约似乎也在冥冥中庇佑着他,但是强大且狂暴的力量,依旧是他无法承受的负担。就像一座大山悬浮在头顶,即便那压力并未真的落在身上,扑面而来的威慑力,也足够令人窒息胆寒。 林商甚至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呼吸,都在挤压心脏,对脏腑造成极大的破坏。 第无数次清理记忆,希冀从记忆中,找到一些与修炼有关的讯息。 似乎是只要身体变得强壮了,那么对力量的承受度,也会跟着上涨。 但是,原本属于林三的记忆里,残留的只有一些简短的军营训练画面。 有练习如何挥刀劈砍,如何举矛拼刺,如何使用一些军用器械,更有各种军号、军旗代表的意思,然而更多的···还是关于蚁林军,关于将军林髓的事迹。 即便只是透过记忆,林商也能深切的感受到,前任对那位林髓将军发自灵魂的崇拜。 镇天将军林髓,出自左荆林氏,三岁习武,十二岁便入伍,十四岁领着十八骑,突袭南胡统帅大营,生擒鸟巫魃咸,使得南胡军中大乱,扭转了对大濋不利的局势。此战之后,南胡被扫平,只有少量南胡人遁入荒山野林,再难成气候。 此后二十载,林髓做过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甚至有传言,天帝于天宫之中设立了新的天将神位,就为了等候林髓归位,却被林髓焚烧血诰,意传天庭,直接拒绝。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 林商躺在床上,猛然睁开双眼。 挣扎着爬起身,然后盯着地板看。 一只手,已经拔出了放在枕头边的军刀。 啪! 木质却早已经腐烂了大半的地板,突然木屑飞舞。 一个黄色的狗头,从破开的窟窿里钻出来。 再然后,林商就看到一条瘸了左后腿的黄狗,步履蹒跚的从洞里钻出来,然后用探究加考察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说呢?挺讨厌的,看见老人家行动不方便,也不知道过来扶一把。”黄狗开口说话了,一张嘴吐出的是一个老人的声音,并且似乎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林商一惊。 “妖?” 黄狗似乎撇了一下嘴,有些不屑:“这还不明显吗?” 林商看了一眼除了会说话,其它地方简直和路边野狗没多少区别的黄狗,点了点头:“很明显。” “很无耻!”黄狗肯定的回答道。 “我这不是在骂你,你现在的处境,无耻一点更有好处。”黄狗接着补充道。 林商闻言,却眼头微微一亮。 黄狗这话···有意思啊! 咳···咳···呕! 黄狗开始咳嗽起来,大约咳了两分钟左右,才终于吐出来一个带着粘液和呕吐物的盒子。 “虽然挺讨厌你的,不过这东西给你。记得背熟了就烧掉,还有···晋级为千人长之前,不要暴露。”说完之后,黄狗便夹着尾巴,跳回了坑里。 林商看着那个坑,又想着来去如风的黄狗,稍加思索后,也不嫌弃,从地上将盒子捡起来。 用床头的布巾擦拭干净表面的污渍,随后打开了盒子。 当盒子开启后,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林商浑身一震,便感觉身体里又涌起了一股子气力,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夜色渐浓,星月稀疏。 黄狗夹着尾巴,贴着城墙,挨着墙边的影子,蹒跚的走着。 突然,它被拦了下来。 挡住它去路的,是一个瞎了眼的道人。 道人看起来已经很老、很老了,但是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却都只会觉得,他生机勃勃。 就像春天里,从泥土里搬开压在头顶的石头,冒出来的嫩芽。 就像倒在河畔的枯木上,重新焕发的那一束翠绿。 道人看着黄狗叹息了一声。 “值得吗?” “今晚之前,你是道门的黄师,受人敬仰的护法。你功参造化,有九变之身,神行之术。今晚之后,你却只是一条除了会说人话,再无半点其它不同凡响之处的老狗,却还被打断了腿,便是和那些野狗抢食,也显得势单力孤。”瞎眼的道人问道。 黄狗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冷笑道:“我虽然是一条狗,却也知道有恩必报。” “我本就是路边一条无人问津,即将冻死的野狗,是林将军给了我一条活路。如今我将这条活路还回去,做回我自己,且多活了好些年···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倒是你们,受恩不浅,林将军远征北芜,战死沙场···你们也都脱不了干系。如今却都一个个的冷眼旁观,端是叫狗都不齿。” 瞎眼道人道:“所以你是狗,而我们是人。” “你只需要管你的报恩,而我们却需要顾及更多。” “今夜你将那东西送给林三,以为是在帮他,殊不知是在害他。有我等暗中护持,即便是他契约压身,我们也可让他再活十年,娶妻生子,绵延不绝。而如今···却是不成了!” 黄狗冷笑:“林三死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丙六的林三,而是···。” “禁声!那个名字被下了咒。只要提及,一言一行,皆在监控之中。”瞎眼的老道打断了黄狗的话。 呋···呋···呋···! 黄狗突然笑了了,笑的直喘气。 “修行千年的石头,还是雕不成个天尊样!” “我虽然是条狗,但是尚且知道什么是人。而你们虽然是人,却连条狗都不如。”说罢之后,黄狗径直夹着尾巴,从道人的身边走过,甚至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走了!也就别回来了!去雾渡山,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道人对黄狗的背影说道。 黄狗头也不回道:“我该去什么地方,我很清楚。倒是你们···你们该去什么地方,你们真的清楚吗?” 夜幕里,巍峨的城墙下,黄狗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瞎眼的道人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黑幡,模糊的影子,在周遭散去。 城墙上,那些城防的战士,手持的火光,从头顶上方照射下来。 道人一个转身,化作了一个纸片小人,随着风的吹拂,朝着夜色下的某处飞去。 房间里,林商按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然后拿起手中,那一卷小册子,快速的通读、背诵,即便是遇到不认识的生僻字,林商也努力记下它们的‘形状’。 虽然不曾看见,但是用点脑子,林商都能猜到,自己正在被监视。 所以他必须在天亮之前,将手中的小册子背熟,然后将它烧掉,消除痕迹。 全篇一共不过三千多字。 或许是因为契约的关系,林商感觉今生的记忆能力,要远远优于前世。 所以三千多字的小册子,他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背诵的滚瓜烂熟。若不是其中有不少字,他并不认识,只能去强行记忆‘形状’,只怕还会更快一些。 随后又用了一个时辰,反复加强记忆。 至此,林商方才烧掉小册子。 清理了一下地板上破裂的痕迹。 那黄狗应该是用了类似于土遁的法术,所以除了腐烂的地板破裂,地板下的泥土,却是没有半点损坏。 没有刻意的去做更多的破坏痕迹,用来隐藏已有的痕迹。 房屋年久失修,有些破损再正常不过。 如若做的太多,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无名功法,不知来历!这倒是很符合我现在的人设,一般来说···没有名字的功法最牛,残缺的秘籍最有发展潜力。” “但是···秘籍我背熟了,我该怎么练?” “何况字都认不全,就更别提练了!”一想到这里,林商更惆怅了。 “也没个加点系统,或者升级系统什么的,直接免了我自己修炼的苦,有秘籍就一路升···岂不更妙?”林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第四章丙六 哗啦!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林商浑身打了个激灵,随后本能的从床上蹦了起来。 “丙六林三,晨练未到,现在罚你去操场背五十斤的负重包裹,罚跑十圈。” “丙六王七、赵九、徐土、张小四、吴发、孙财,你们身为同寝同袍,未曾起到监督之责,同罪同罚。”一个严厉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林商还有些模糊的脑子里炸开。 眼前如同蒙了一层迷雾般的景象,一瞬间也被吹散了阴霾。 模糊的画面,突然真切、真实起来。 如标枪一般站立,身披蚁林军制式皮甲的马脸中年,就站在眼前,用冰冷、凶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丙六教头刘黑高?”林商看着眼前这个本该在那场战役中,身中一百六十几刀不死,最后被敌军修行者,用毒蜂分尸的蚁林军教头,此刻竟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还有些发懵。 “难道,我又穿越了?回到了蚁林军覆灭前的某个时间段?”林商说不出此时的心情,是应该兴奋庆幸,还是复杂无奈。 毕竟如果真的回到了过去,那么他或许可以改变某些走向。 但是,蚁林军究竟因何而灭,尚未有定论,与北芜为战,一军三万人抵挡北芜百万大军,只是表面原因,即便是镇天将军林髓遭大濋人皇忌惮,也并不一定是全部理由。 他···一个区区的丙六小兵,连蚁林军的正式编制都算不上,真的有能力阻止吗? 啪! 膝盖处一阵剧疼。 林商感觉自己小半个身子都麻了。 “还愣着做什么?再迟三个数,加罚一倍···全部都有。”林商浮想联翩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丙六营的操场是整个蚁林军驻军大营内最小的。 它仅仅只包含了两个不太高,也不太大的山头。 沿着开凿的山道跑上一圈的话,大概有···二十公里左右。 一圈二十公里,十圈就是两百公里···。 负重五十斤,花费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跑完一圈的林商,顿时就麻了。 林三的身体素质不算差。 至少,没有了契约带来的负担,林三本身的体能、身体素质等等,放在林商前世,一定属于超一流水准。 找上两个活泼可爱的逐梦女孩,再有这幅身躯,林商有把握可以战上一天。 然而,看着那几个第四次从自己身边狂奔而过,跑的比骏马还快的‘禽兽’,林商顿时感觉自己距离完成任务,遥遥无期。 跑到二圈的时候,林商的气息和步伐都乱了。 背上背负的负重,也似乎越来越沉。 山路奔跑和在平原地区奔跑,属于完全不同的概念。 各种弯道,以及上下起伏的颠簸,最是消耗体力。 哒哒哒···! 快速且急促的脚步声,从耳畔传来。 眨眼间,两个并驾齐驱的身影,就追上了林商。 “你这样跑是没用的,跟着我的脚步,听我的口令调整呼吸,还要记得用背部发力,结合呼吸节奏,抖动你背后的负重,你背上背负的并不是什么负担,而是你即将获得的荣耀和力量。”孙财暂时减缓了速度,在林商的身边一边慢跑,一边说道。 “新人!跟上我们的节奏,让自己的身体,像风一样。” “将军说过···要律动!律动!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自由奔跑的野狗,不要想太多。”之前超了过去,现在有倒退回来的王七,一边倒退着跑,一边对林商说道。 林商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 尽管双腿又重又酸又软,背部也因为负重的拉扯和摩擦,火辣辣的疼,胸肺已经严重的呼吸困难。 跟随着孙财和王七的步伐,伴随着孙财的呼吸口令,林商起初极不适应。 时常跑岔气。 不过渐渐的,呼吸开始顺畅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充沛、浓郁且活性极高的空气,正在灌入自己的肺部。 心肺一片舒爽。 心肺舒爽了,来自肌肉的酸疼,也骤然轻松。 他开始迈开脚步,越跑越快。 同时,背上的负重,也跟着一颠一颠的,就像锤子在敲打生铁,要将他这块顽铁,百炼成钢。 第二圈相比起第一圈,花费的时间减少了一半。 接着是第三圈,第四圈···。 孙财他们早已经完成了十圈任务,但是却并没有抛下林商离开。 而是与林商一起跑完了十圈全程。 夜已经深邃下来。 山涧的凉风,卷起了浓浓的雾气。 许多夜行的动物,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出来觅食。 跑步的山道上,时不时就能看见几只野猫,就蹲在道路中央,也不怕人···就这么直勾勾的,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路过的林商一行。 “抱歉···连累大家了!”累的只剩下一口气的林商,很不好意的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一场漫长的长跑,却早已经拉近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在今日之前,林商从未想过,将近两百公里的漫长道路,他竟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双脚,在一天之内,丈量完毕。 “哈哈哈!林三兄弟客气了!咱们可不吃亏。等会你去了饭堂就知道了,张老头可是个好人,给咱们留着饭呢!”孙财等人哈哈大笑,纷纷出言安慰林商。 “老孙教了就能学会,有悟性。” “负重罚跑十圈,新人一般都受不了,你却坚持下来了,有定性!” “跑完了这十圈,你就是咱们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了,上了战场,将后背托付给你,咱们也放心!”王七一口道出缘由。 却原来,他们是刻意不叫林商起床,错过晨练的。 为的就是考察林商的‘成色’。 倘若不合格,他们虽然未必能做什么,却必然难以与林商交心,上了战场也会保持距离,以免被拖累。 夜幕已深,饭堂里却还留着灯。 笑眯眯的胖老头,已经等待了许久。 看到林商一众有说有笑的走过来,便立刻端上来好几大盆的馒头,还有大块的兽肉,分辨不出来历的水果,也有好几盆。 还有三大叠烙饼。 再然后,就是几大桶鲜汤。 菜肴绝对算不上精致,却一定管饱。 林商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都不用咀嚼就咽下肚。 顿时就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胃部散发出来,滋润全身。 “拼命的锻炼、压榨身体,然后再敞开了肚皮吃。咱们蚁林军的将士们修行,就这么简单,那些这个门那个派,花里胡哨的东西,不适合咱们。” “今天只是破题,文章···嘿嘿!可还在后面呢!”孙财拍着林商的肩膀,笑容中带着三分狡黠,却还有七分的真诚。 此时在灯光下,林商才看清楚,看似有些老成的孙财,脸上还并未褪去少年的绒毛。 他应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虽然早已经有了男子汉的担当。 “他战死的时候···应该也没有大多少吧!”莫名的林商心头一颤,突然对自己来到此的使命感,略感沉重了几分。 如果真的有机会奋力一搏···那么或许,他并不再只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只是不等林商想清楚,具体该如何操作。 他突然感觉,似乎有什么,正在抓挠自己。 迷迷糊糊间,眼前原本清晰的画面,再度模糊、虚幻起来。 哗! 又是一盆水浇在了脸上。 再一次的,林商从床上一跃而起。 本能的就是抬手一拳。 “哎呦喂!我的鼻子哟!”一个夸张的痛呼声,在身旁响起。 林商定睛一看,捂着眼眶退后几步,被几个壮汉搀扶住的,是一个穿着绸缎长袍,头戴镶珠狐尾帽的胖子。 “你说鼻子,捂着眼睛作甚?”林商冷笑问道。 他倒是想起这胖子是谁来了。 第五章连环套 虽然骤然一看,仿佛有点喜感。 然而眼前这个胖子,却绝不是什么好人。 上阳城共有九个区,共一千零八坊。 而林商所在的泰安坊,在这一千零八坊中,实属平平无奇,多为贩夫走卒、平民百姓的居所。 而这个胖子,名叫元德康,正是这泰安坊里的地头蛇。 除了好事,可谓什么事情都做。 仗着自己的胞姐是隆安王府里小王爷的奶妈,平时没少带着一堆狗腿子,在泰安坊内欺行霸市。 曾经的林三,也在胖子这里吃过些亏。 后来林三入选了蚁林军,这胖子又带着手下,大包小包的求上门,敲锣打鼓的搞得热闹,当着众人的面,对林三又是道歉,又是作揖,也勉强算得上是能屈能伸。 林三面皮薄,拒绝了元德康的礼,却也不好意思,再找他的麻烦。 而这胖子,也都绕着林三走,并不主动招惹。 故而一直也都相安无事起来。 “只是今日,他怎么寻上门来?”林商看了一眼倒地破开的木门,心中顿时有了数。 “林三!欠了几个月的债,你也该还清了吧!”元德康狡猾的转着眼珠子,然后对林商说道。 林商初时一愣,再搜索记忆,并未找到欠债的痕迹。 “我何时欠你钱了?”林商问道。 元德康笑道:“早知你不认账,来给他把账本拿来。” 说罢之后,从一旁的狗腿子手里假模假样的接过账本。 在手心里呸了一口唾沫,一脸得意的翻开。 “去年九月···也就是大半年前,你选入蚁林军,为了撑门面,可是从我这里借走了明珠一斗,纹银百两,丝绸、布共二十匹,另有杯盘、器物若干,总共作价···五千两。” “我见你是蚁林军的将士名头响亮,绝不会做有辱军声之事,故而也未曾与你签订借据。不过我找人抬着东西上门,可是街坊邻居都瞧见、看见了的。你难不成是要耍赖,给蚁林军抹黑?”元德康奸笑的看着林商,几乎就已经将敲诈勒索,直白的写在了脸上。 看着这胖子不要脸的德行,林商甚至与他分辨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是摆明了上门来耍无赖。 不过···五千两是真拿不出来。 倒是这胖子来的蹊跷,应该不止是为了来讨回一口气,顺便吃一吃破落户。 “我明说了,谁让你来的?” “你收了别人多少好处?” “你可知道···你就是个替死鬼?”林商从床上站起来,利用身高俯视着元德康。 “我是蚁林军的最后一人,身上背负的是三万战魂,我若发狂···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地痞流氓,就是将上阳城的兵马全都摆过来,我也能以一己之力杀穿。谁给你的勇气,来我这里敲诈勒索?谁给你的自信,来我这里肆无忌惮?”林商一步步上前,逼近元德康。 虽然林商本身实力低微。 但是他背负的那座大山,却厚重非凡。 当林商逼近的时候,元德康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溺水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啪! 肥胖的身体,就像是摊开的煎饼似的,突然就趴到了地上。 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肥肉,都在强大的压力下瑟瑟发抖。 汗水如雨点一般滑落,将地面染湿。 “是···是···啪!”胖子元德康的脑袋突然就像碎西瓜一样的爆开了。 红的、白的、青的、紫的···溅了一地,还涂了墙。 林商也没能完全躲开,裤脚上多少沾了点白色的脑髓液,仿佛刚刚跳过青春练习手册。 瞬息之中,不仅仅是胖子元德康,就连那些随同他而来的地痞、流氓,也都尽数死了,死状凄惨。 哗啦啦! 城卫司的士兵,手持重械,更举着用天蚕丝织成的符网,朝着林商踊来,顷刻之间,小小的巷子、屋子里,就拥堵的水泄不通。 “上阳重地,为泄私怨,擅杀百姓,给我拘了!”人群中,一个没有露头的将官,高声喊道。 手持符网和各种器械的战士,在盾牌兵的保护下,朝着林商缓缓的靠拢,围堵过来。 “这是圈套,且是连环计。不用多想···依照常规的套路,我这个时候反抗,他们就有理由,将我就地击杀。如果不反抗,就会被抓,等到了他们的地盘,定然是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怎么选都是坑。” 林商退后了一步,从枕头底下,掏出一面旗。 旗的底色,是黑色的,但是在窗户外穿过层层兵甲,透过刀枪剑戟的阳光,洒在这旗面上,折射出来的,却是一层接一层的红光。 细看之下,却见黑色的旗面上,没有真正的图案,只有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密密麻麻,层层相叠。 这是蚁林军的旗。 林商第二次苏醒的时候,这面旗就放在他的怀里。 “谁敢过来?” “我军衔虽低,却是蚁林军最后的旗主,旗在番号尤在。要想审我,就得兵部三位以上的三品将军在场,才能定我的罪。” “否则就是触犯我大濋军法。” “你们谁敢来试?”林商冷声质问。 虽然一直没有遇到,但是林商老早以前,就在脑子里,设想过这种情形。 他知道,算计他的人想要什么。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如了他们的愿。 林商也料定了,背后算计他的人,凑不齐审他的三位三品将军。 他现在人厌狗嫌是一回事。 却并不代表他已经到了真正的穷途末路。 蚁林军的覆灭背后,各种阴影重重。 然而无论如何,谁都不想承担起彻底熄灭蚁林军火种的骂名。 若有北芜之流,再次叩边来袭,战事稍有颠簸,难免民间会涌起一些忆念蚁林军的风潮。 到那时···亲手覆灭最后火种的人,就会被拿出来鞭尸。 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如‘兔死狐悲’之内的情绪夹杂其中,就见仁见智了。 “放下他,你可以安享太平,消了番号,你身上的负担也全没了,你还有好些年可以活···活的好好的。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一心求死?”一个与之前发号施令的将官声音决然不同,显得阴暗、尖锐的声线,在人群中响起。 依旧看不见说话之人是谁。 或许是担心林商突然爆发,不管不顾的激发全部的力量,用最后的余晖,愤怒的将自己带走。 第六章不撤 “有何为证?”林商高声问道。 站久了,有些吃力,他微微的依靠在一旁的桌角上,使劲的喘了口气。 “淮安伯多年无子,故而收下了十七名童男为义子,只差最后一名义子,就能以血相合,结成‘延嗣之阵’,一旦生下嫡子,嫡子与义子之间,也有血脉、命数相连,一荣俱荣。我可以安排你,成为淮安伯最后一名义子,有这一层身份护身,你只要懂事些,可以活的很好。”阴暗、尖锐的声音说道。 林商听闻,低着头,紧接着双肩抖动。 “你笑什么?”人群中,隐藏起来的那个尖锐声音问道。 林商的笑声,渐渐的开始开放起来。 再也不假任何的收敛。 “哈哈哈···怎么办呢?我···可不是童男了啊!你们这么安排,莫不是真想淮安伯绝嗣?你们倒是与那淮安伯何仇何怨?竟然下此毒手?”林商大声说道。 “看来···你是不愿接受好意了?”尖锐的声音中,夹杂着难掩的愤怒。 关于‘林三’的过往履历,早就已经十分详细的出现在了许多有心人的桌面上。 若不是童男,又岂会有这样的安排? 周遭的那些士兵,都用锋利的刀口,对准了林商,只需一声令下,就要一拥而上,将林商乱刀剁碎。 林商冷笑道:“藏头露尾之辈,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蚁林军···可以全军覆没,却绝不会被撤掉番号。” “何况,想杀我林商,你们都得用命来换。” 空气中的压力,已经凝聚到了一个临界点。 弥漫的杀气,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好!好一个蚁林军林三!”一个听起来带着老态,却依旧豪迈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一群做家丁、护院打扮,却分明身强力壮,精气神都分外充沛的壮汉,手里拿着各类农具用品,将四周团团围住。 棍棒齐下,那些原以为的精兵悍将,竟然没有扛得住这些‘普通人’的攻击,霎时间便倒地一片。 看起来气势十足的兵甲,在这些人的棍棒下,不断的后退。 原本被护在中间的一名消瘦男子,也露出了其真容。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元庆旧历十七年,林髓率军与幽夜之地的魔人战于九丘,你自诩无双谋士,于三军之前,定下了毒人之计。只因那魔人喜好食人,你便欲将蛊毒,灌于大量流民体内,驱赶这些流民入九丘,为魔人所食。更狂言‘无须战,便可于顷刻之间,覆灭九丘七万魔人’。” “林髓听闻你之计策,怒不可歇,言道‘将士可百战亡于沙场,岂可将身后寸土寸民,让与仇族’,随后便将你除去外衣,挂于石柱之上,鞭挞百鞭,暴晒三日。” “此后你便一直怀恨于心吧!”说话之人,在一群强壮的‘家丁’护卫下,走了过来。 这是一名瞧着就即将‘腐朽’的老者。 虽然声音洪亮,双目有神,但是依旧难掩的是,身上时刻都在散发出来的那股子仿佛接近死亡的味道。 显而易见···他命不久矣。 消瘦男子穿着一身黑衣,头戴一顶灰冠,眼神阴翳,却被迫挤出笑容:“原来是九爷!” “我虽与林髓有旧怨,然而蚁林军撤番,并非我一人之私怨,便是衮衮诸公,圣皇在上···亦有此心。我等为臣子的,又岂有不为之分忧的道理?” 老者闻言,不仅没有露出一丝担忧或者惧怕的痕迹,反而露出狞笑。 “圣皇不曾下旨,你敢私自揣摩圣意,以一己私心,污了圣皇之名,当真是乱臣贼子,其心当诛···左右!还不将这厮绑了,送往司刑台?” 老者身边的一众名为‘家丁’实为虎贲的壮汉们,便同时扑了上去。 都不用动真格的。 如大人捶小孩似的,一群装备精良,穿戴整齐的士兵,在这些不过身穿布衣,手持棍棒的壮汉碾赶下,纷纷被打翻在地。 那身穿黑衣的消瘦男子,也被捉拿了过来。 两脚一踹,便将其踹的跪倒在地。 “九爷!您固然在这上阳城内横行无忌。但是此事,圣皇心中有数,您也心中有数。触怒了圣皇,便是以您的身份,也一样吃不住。” 啪啪! 话音未落,这消瘦男子便被左右羁押他的壮汉,打碎了满嘴的牙。 “还敢胡言乱语,先绞了他的舌头,再送到司刑台!告诉司马奋昭!一定要秉公处理,莫要徇私,否则我老九,就亲自去找他问道理。”老者霸道的一挥手。 几个肌肉大兄弟,便将这消瘦男子拖走了。 两条被踢断的腿子,还在地面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血痕。 林商看着这位突然到来,以迅雷之速为其解围的‘九爷’,神情中依旧带着些许戒备,却露出感激的表情。 “多谢九爷替我解围。” “你别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我与林髓过往没什么交情,碍于身份与他还当有些不对付。如今他人死了,蚁林军也差不多全灭了。就留下你这么一根独苗,你要是个不成器的,老子我便是来替他清理门户的。”老者一挥手说道。 林商闻言,背后一身冷汗。 看得出来,那个被拖走的消瘦男子,不过是狗仗人势,固然歹毒却未必真的凶狠。 而眼前这个老者,行事粗犷,出手却果断狠辣。 真要下定决心杀他,那就绝不拖泥带水。 “只是不知这位九爷,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以我现在的情况之敏感,他竟然还敢这般插手进来。”林商心中暗想。 他的前任‘林三’兄弟不过是一个蚁林军的预备役小兵,虽然也姓林,却和林髓将军没有半点瓜葛。 所以即便是林商翻阅了无数遍‘林三’的记忆,也不可能对上阳城的权贵、高层有太多的了解。 “九爷说笑了!”面对老者的强势,林商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以前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林商最不擅长对付的,就是这种强势且张扬的人。 因为这一类人,往往会成为规则的破坏者,你很难弄清楚他们的行为逻辑。 “谁与你说笑?” “来一个人,给我打断他的腿,然后抬回府上去!” “对外就说是误伤,老子伤了人,就得负责照料养好。” “三个月内,莫来打搅老子。”九爷一挥手说道。 九爷身边一个看起来同样‘粗犷’的国字脸大汉,小声说道:“九爷,三个月···怕是太长了,要不然一个月?” “我说三个月,就是三个月!短一天都不行,谁不高兴,让他来找老子说话!” 第七章上妙渡灵经 上阳城九区一千零八坊,皇城独占中宫,位居中央,去掉了一区之地。 实际上,是剩余八区,细分为一千零八坊。 而九爷的府邸,就在离区,独占一坊之地。 这般府邸,在上阳城中,除却皇宫之外,算是绝无仅有,独此一家了。 九爷的府邸之中,不仅有大规模的园林,层叠的山峦,更有大量的兵丁甲士,正在校场之上辛勤操练。 古往今来,虽然豪门大户,总少不了私自蓄养兵丁,甚至是培养死士。 但是像就九爷这般,做的如此光明正大者,却几乎没有。 “若不是嚣张跋扈无惧死,那就是有所依仗。”林商将脑袋从窗外收回来,然后继续躺在竹椅上,拿起‘尔雅’和‘解字’两本基础读物,开始学习文字。 以前的林三虽然不算是完全的文盲,蚁林军军中也有专门的文字教习,负责教授读写。 但是识字率着实不高。 林商来此世间,可不愿当个睁眼瞎,如今入了九爷的府邸,其府上那些并不紧要的杂书,或是一些流传度甚广的经典,林商还是可以随意借阅的。 读书不能带来直观上的强大,然而不读书就一定没办法一直强大。 九爷要庇护他三个月,也就是说这三个月后,他即便是不被蚁林军的‘遗泽’给带走,也会再次面临这上阳城内的狂风骤雨。 他必须尽快让自己充实且强大起来。 装模作样的杵着拐棍,林商一瘸一拐的,将手中的‘尔雅’重新放回书架上,然后掏出了一本‘细说百门’,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九爷让人打断他的腿,却并未真的下狠手。 虽然无人敢上九爷的府邸查问,但是家大业大也免不了出一些蛀虫。 为免落人口实,生出波折,林商自己便寻了拐棍,扮起了瘸子。 果然,相比起那些乏味、无趣的工具书,带有一定内容性质的趣味阅读,更加能让人专注。 遇到不解的生僻字,就用‘解字’查找,果然···有了趣味读物相伴,学习速度也骤然上升了几个档次。 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林商通读了大量的书籍。 做不到完全的博闻强记,却也从方方面面,对世界、对社会、对身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有了一个更立体、更直观也更具体的概念。 当然,这些都只是顺带的。 更为重要的是,他不着痕迹的,通晓了黄狗送给他的那本无名经书内,那些文字所代表的具体含义。 虽然对全篇的理解,依旧有许多生涩不懂之处,却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完全是一头雾水。 “虽然无名,但是我却依照内容,将之名为《上妙渡灵经》,因为这部经书讲解的并非是如何修行,如何练气,如何淬炼体魄或者锻炼灵魂。它不是‘细说百门’中记载的那种根本法,而是‘术’,一种用来超度亡灵,告慰亡魂的‘术’。” 林商获知这样的真相后,并未气馁。 而是联想到了之前的那个仿佛梦境,却又带来了真实改变的奇妙经历。 线索就这般自然而然的连贯起来。 “彼视之为草芥,我视之如至宝,不外如是了!” “孙财说过,蚁林军的修炼方式,就是拼命的压榨身体,然后敞开了肚皮吃。因为所有的蚁林军战士,都守着一座大宝库,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从那宝库里开启出更多的宝藏。我的前身只是一名丙六预备役,且还并未获得什么蚁林军的真传。以至于如今这宝库,反而成为了我的负担,让我无法喘息。” “上妙渡灵经可以超度亡魂,而我的身上,背负的亡魂何其多也?他们无法被超度,更无**回转世,当我想要超度他们的时候,反而会被他们牵引。” “这就是我能够进入那特殊的灵魂幻境,跟着孙财他们学习,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蚁林军战士的原因。” 理清了头绪。 林商再次推开窗户,让窗外的凉风,顺着冬月里凄景的寒潭,吹入了空气略显憋闷的书房。也让那些隐蔽在无法直接目视的角落里,悄悄窥视的目光,再次变得肆无忌惮。 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林商一手持笔,闭目却做出了书写摸样。 这样主动‘现身’,也免得被无端打搅。 毕竟只要他关上了门窗,就总会有一些府上的下人,过来送果蔬糕点,或是洗刷打扫。 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默念上妙渡灵经,这一次···在自主的控制下,林商感觉自己穿越了生死的界限,进入了一片星海洪流。 那浩瀚、璀璨的星海里,一望无尽的灵魂,在星海里闪耀着炫目的光影。 这些灵魂,都曾经是蚁林军的战士。 蚁林军的正式编制是三万,但是···过去战死沙场的蚁林军战士,他们依旧存在。 死生同袍,义往无回所代表的沉甸甸重量,第一次这么真切的,给予了林商源自心灵上的冲击与震撼。 “丙六!丙六!”林商的灵感在星海里呼唤着。 猛然一种坠落感,仿佛潮水般袭来。 星海里掀起了浪花,将林商吞没。 “跑起来!跑起来!你们这些蠢蛋!” “我敢说,在狗前面拴块骨头,也比你们这些蠢蛋跑的要快!” “咱们是什么?是蚁林军!是大濋第一军,是天下第一军,最强的战斗力,最快的行军速度,最凶猛的作战方式···一切都要是第一。现在你们是第一吗?” “你们干脆回乡下去和你们姥姥散步吧!”丙六教头刘黑高拉长着马脸,对着那些正在校场上拼命奔跑的丙六士兵,就是一通狂喷。 校场上数十个身影,背负着重重的负重,脚下拉起灰烟,像是装了马达似的,飞快奔跑着。 而林商,也在其中。 一圈、两圈、三圈···。 十圈后,有一部分的士兵开始掉队。 二十圈后,剩下来的士兵,已经不足十人。 刘黑高对那些倒在地上,死命呻吟的士兵,极尽嘲讽,却也并未再强迫他们。 此刻的林商,也感觉到了一种仿佛要撕裂心脏和肺部的干渴与疲倦。 双腿似乎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变得疲惫且麻木。 他却没有停止。 现实中,他的身体背负着重担,根本无法进行这样的锻炼。 而在灵魂幻境里的锻炼,可以延伸到现实中,这是他早已证实过的。 所以,他必须更加的努力,也更加的奋力拼搏。 他不是在锻炼和淬炼肉体。 他是在与时间和生命赛跑。 更强壮、更强大才能容纳更多的力量,背负更重的负担。 第三十圈,还在继续奔跑的,只余下五人。 除了林商之外,就是孙财、王七、吴发以及徐土。 第八章俺娘身体很好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中。 不知何时,几个原本在校场上狂奔的身影,开始放缓下来。 他们让自己的身体,顺势倒在斜面的山坡上。 夕阳的余晖跨过了云海的距离,温暖而又残忍的洒在他们都还稚嫩的脸上。 “你们见过尊月楼的花魁吗?” “上弦节的时候,我曾经见过。那身段,那长相,那皮肤,跟个白皮葫芦似的。我就想···什么时候能睡他娘的一觉,这辈子就不亏了。”孙财揪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然后神情向往的说道。 三个话题,可以迅速拉近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距离,并且让气氛热烈起来。 第一是女人,第二是女人,第三还他娘的是女人。 “孙哥是有见识的,我的心不大,俺娘说:穿不尽的绫罗缎,看不尽的美貌妻,踏踏实实的找个知道疼人的媳妇,比什么都重要。俺娘已经看定了村东面王家的二妞,说她壮实腚大,干活卖力气,人也大方,一定是个好媳妇。只不过他爹非要俺当兵,军里发的两亩军户田当礼钱。俺就想着,等立了功,当了伍长,多了三亩军户田,再去娶王二妞。”徐土憨笑着说道,眼中希冀的光芒,几乎要盖过了那燃烧在天边的红霞。 “要我说,你们都没出息。我是一定要做大事的人,好好锻炼,好好立功。做伍长、做什长,将来蚁林军中,必有一部,由我来命名。我要做大将军的左右手,成为他最信任的部将。等到那个时候,什么花魁娘子,还不是我挥挥手的事情?你们就说···上阳城里,有多少家的姑娘,爱慕我们大将军?” “我要求不高,能有大将军一半···不···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受欢迎,我就心满意足了。”吴发坐起身来,挥动着拳头,对着天空激动的大喊道。 “你们说的都太远了,等放假了,我带你们去花家巷子去开开眼,长长见识。一群毛蛋,长得好看没屁用,上了床、灯一吹,是冷是热,快不快活,就全都清楚了。”王七一脸阅历丰富的说道。 唯有作为真正‘老手’的林商,才看得出来,这也是个理论派,怕不是也就从什么地方听了两耳朵,在这里卖弄。 附和着他们的说笑,林商却莫名的伤感和难受。 “林三,你有相好的姑娘吗?” “若是没有,我倒是有个好介绍。花家巷子第六家铺面,靠左街门口有两棵大柳树,那家的阿莲长的漂亮,身段也好。你去了报我王七的名字,她指定格外关照你。”王七用手搭在林商的肩头上,然后笑眯眯的说道。 林商身体微微一僵。 随后笑着回头说道:“好啊!我会去找她,我会告诉她,曾经有一个叫王七的蠢货,偷偷喜欢过她,就贪图她漂亮身材好,就想和她睡一觉,不为别的。” 王七瞬间僵硬了。 他脸上的笑容,全都消退下去。 天光渐暗。 被夕阳点燃的晚霞,最后挽留着一缕空气里残留的余温。 “呜···!”徐土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他越过了王七,一把抓住林商的手。 “俺娘她···俺娘她该怎么办啊!俺娘该怎么办啊!俺死了,军田也没了,谁养活俺娘,谁养活俺娘啊!”徐土的眼泪和鼻涕混在脸上,那张还未褪去绒毛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悲伤。 孙财上前,努力的掰正了徐土的身体。 然后给了他两巴掌。 “哭什么哭?咱们是什么?” “是蚁林军,是大濋第一军,咱们人是死了,但是朝廷还能亏待了咱们家属不成?” 孙财说着,眼眶却还是跟着红了。 扭过头,对林溪故作潇洒道:“你去玉街坊的第一百三十七户,院子里有一颗枣树,枣树靠东面,用脚量七步,往下挖三尺。里面是我收的两百两好处费···都是我家附近的地痞无赖孝敬的银子。” “你拿了银子,到遵月楼听曲。要是能见一见花魁,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我不仅要看花魁,还得睡花魁。一晚上弄她七次,让她三天下不来床。”林商说道。 他没有告诉孙财,遵月楼单是入门费就得五十两。 要想见花魁,无论是钱财、身份、地位,都是缺一不可。至于能不能睡花魁···那就更得看机缘,看手段了。 两百两放在遵月楼这种地方,只怕连水花都没溅一个,就没了。 “咱们是不成了。” “不过你还有机会,你肯拼,比咱们都努力。才练第二次,就能围着校场跑接近五十圈。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一定要做到啊!”吴发对林商郑重说道。 “好!我一定成为部将,我还要做大将军。总有一天,上阳城里的姑娘,都会想着我的名字。”林商也同样郑重的做出承诺。 最后,视线落在了徐土的身上。 徐土的眼眶还是通红,眼泪却已经止住了。 “俺娘···俺娘身体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俺娘就在荆右王家村,从村头往里数,第八家就是俺家。” “俺娘不用人照顾,得空···你若得空,就帮俺看看俺娘。看看她···她身体很好,脾气不太好,喜欢和隔壁的张婶吵嘴,还喜欢半夜去踹别人家大门。俺不在了,俺怕别人打她。她身体很好,但是也吃不住几拳的。”徐土絮絮叨叨的说着,情绪还是有些失控。 林商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放心!俺们娘的身体很好,俺就远远的去瞧瞧,要是有人敢欺负俺们娘,俺就半夜去打断他们的狗腿。” 徐土止住了眼眶中,还未落下的泪水。 抹了抹红鼻子。 然后将手搭在了林商的手心。 “那···就都交给你了!” 王七、孙财、吴发也都相互对视点了点头,将手同样与林商的手掌叠合在一起。 “死生同袍,义往无回。” “死生同袍,义往无回。” “死生同袍,义往无回。” 像是宣誓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叠着。 天边的最后一缕光,落下了。 而山道上,斜坡边,璀璨的四道光芒高昂的升起,笼罩在了林商的身上。 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身体素质,他们的战斗经验,他们的某些特长···这所有的一切,都遵照着古老而又神圣的契约,完完全全没有折损,没有消耗,更没有任何负担与代价的转移到了林商身上。 第九章女箜篌 临窗的书桌前,林商缓缓睁开双眼。 放下了手中的笔。 耸了耸肩膀,身体却发出一阵宛如老旧机械,超负荷时转动的声音。 “死生同袍,义往无回···原来是这个道理吗?”林商出神的望着远方。 被囤积在‘契约’里的力量,一共有两种获得方式。 至少林商了解了两种。 第一种,是通过自行锻炼身体,当身体素质提高的同时,源于契约的力量,就会如活水一般,注入开凿出的‘沟渠’。 也就是说,蚁林军的战士,只需要铸造好自己的身躯,将它作为容器。 更加庞大的力量,就会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而如果超出负荷的接收力量,那么身体这个容器,就会炸开,在短暂的强大后,便彻底的陨灭。 第二种,就是林商刚刚了解到的那一种。 由力量的原本归属者,对力量的继承者,进行绝对的认同。 这种继承是没有损耗,更没有束缚的。 它会直接进入继承者最根源的地方,从根本上壮大继承者。 而不会为继承者,带来任何的负担或者负面影响。 获得了孙财等四人的完全传承,林商虽然依旧没有摆脱窘境,却感觉到了匮乏的身体里,涌现出来的活力。 至少短时间内,他不用担心被蚁林军的庞大遗产给直接‘压死’了。 “这是活命之恩啊!”林商握紧了拳头,看着凄冷的窗外。 一阵寒风吹来,穿过空荡荡的树梢,发出如厉鬼呼啸般的声音。 “荆右!” “我会去的!”林商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别说[笔趣阁.biquger.info]是出上阳城去荆右。 便是走出这九爷的府邸,也随时可能遭遇某些‘事故’。 当然,他打开了正确的蚁林军传承之事,绝不能透露半分。 现在很多人都在等着他‘自然’死去。 如果他不会自然的死去,那么一定也会有人,按耐不住帮他一把。 “只是在这威凌赫赫的上阳城中,谁是敌人,谁才是朋友?”林商长长的吐出一口郁气。 九爷或许骤然一看,是朋友。 但是,自从林商入驻府上之后,府上几乎明目张胆的监视,却又将这份友谊打上了一个问号。 夜深邃下来。 这是林商来到九爷府上的第十七个夜晚。 灯火摇曳中,门外戍卫的兵甲身影,落在窗纸上显得格外的瘦长。 忽然,林商听到了一阵悠扬的乐器声。 柔美清澈的曲音,仿佛要将整个夜幕,都带入香甜的梦境。 一阵寒风,吹开了窗户。 怀抱竖箜篌,身穿白蓝两色直身,做男子打扮的女子,乘风宛如一片落叶般飘了进来。 林商从床榻上坐立起来,神情镇定,眼神中带着些许紧张的看着这名女子。 她的容貌并不出众。 两道眉毛,就像两把大刀,凌厉且浓密。 若非是那并未束缚,显得高耸的胸口出卖了她的真实性别。 只怕第一眼,还会将她认作是个比较清秀的男子。 “废了好些功夫,这才终于闯了进来。今夜九老鬼不在府上,你速速随我离开。咱们西面出城,西江之上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急风船,只需三天两夜便可飞渡数万里西江,抵达西灵之地。”女子急迫的对林商说道。 伸出一只手,就要拽住林商。 “你用的乐器是箜篌?” “据我所知,箜篌与钟、磬、箎、匏、埙、鼓、柷,合为祭礼八音。恰巧今朝开天辟地的有了第一位女箜篌。” “所以,你是上官狄?”林商躲开了女子的抓拿,退后一个身位,用确定的口吻问道。 女子收回了自己素白修长的右手,两柄大刀般的眉毛微微上扬。 “不错,我就是上官狄!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箜篌,四年前我女扮男装,在祭乐大典上以箜篌夺魁,却被人识破身份。若非林髓将军,我已被处以极刑,焉能得八音之位?” “你是蚁林军的最后一人,已经身处漩涡,危如累卵。如今若还是被卷入九老鬼的乱局中,只怕就真的活不成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坐视你这么死去。”上官狄炯炯有神的看着林商,指尖已经触摸到了箜篌丝弦。 显然是劝说不成,要改为强掳。 “且慢!” “你不问问我的意愿吗?”林商怒道。 “我不管你的意愿,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他也就没有死干净,总会有人还记得他。你若死了,他也就真的没了。这上阳城的人,就都会将他丢进尘土里。他不该在尘土里,他就该高高在上,立于九霄俯视那些庸碌蠢物。”上官狄咬牙说道。 林商冷笑道:“原来你喜欢他,却一直说不出口。” “我是喜欢他,这上阳城里,喜欢他的姑娘家多了,我不丢人。” “我自知道颜色并不出众,他喜好美人与美酒,我一样不粘。我虽爱他、敬他,却也并不愿自取其辱,他以朋友待我,我便以朋友待他。他若愿意听曲,我便为他抚弹箜篌。” “便是作为朋友···我也当为他做些事情。”上官狄说道。 林商道:“你若真的将我送走,才是害了他。” “西灵之地,蛮荒混乱,我若去了,或能苟活,但是世人会忘了蚁林军,更会忘了他。” “唯有我留下来,留在上阳城。才是扎在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看着我···他们就不免想起他来。我若再有些大的动静,更会让不少人坐立不安。” 上官狄指尖触摸的弦微微松开了几分。 “何况,你又怎知道,你安排我离开上阳城的路线是万无一失?” “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被人给利用了吗?” “我虽然不知九爷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以他一言就能保我三个月的姿态,就可以想得出来,他必然是这上阳城里拔了尖的大人物。像他这样人物的府邸,你却这样轻易便潜了进来,且要将我带走,难道你不觉得蹊跷么?”林商紧接着追问道。 上官狄确实是被林商给问倒了。 两道大刀眉,紧皱起来。 相对于寻常女子,脸部线条显得有些钢硬的上官狄,此时看起来,却又有一种寻常女子,绝难拥有的英气。 “你说的,虽然都是自己的猜测,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九老鬼的身份特殊,虽然为了避免被猜忌,任由探子将府里凿的跟筛子似的,却也不至于防备这般懈怠。” “也罢!你可以留在上阳城,不过···这九老鬼的府邸,你是不能再留了。”上官狄说罢,依旧伸手要来拽林商。 “他留不留下,是他的事情。” “你敢到我府上来掳人,就是没将我老九放在眼里。弹箜篌有手指就够了,看你的这双脚,留着倒是有些多余。”九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刻九爷便带着几名身强力壮的‘护院’,脸色阴沉的闯了进来。 第十章你拦不住我(感谢醉梦残生的万赏) 上官狄的修长手指,瞬间在那竖起的箜篌上,挥动出几道幻影。 有形的音波,宛如数百道尖锐的暗器,朝着九爷的方向飞去。 原本站在九爷身后的两名壮汉,不知何时却已经窜到了九爷身前。 二人同时发力,竟然在身前撑起了一座金色的气墙。 音波化作的暗器,击打在气墙上,发出的却是宛如刀兵交击的声音。 “竟以修成了金刚气的武修做护卫,九老鬼果然是财雄势大,势力不凡。只是他却不是你能利用的。” “今日莫说是两个修了金刚气的武修,你便是招来了武修上境的大修行者,我上官狄也要将他安安稳稳的带出去。”上官狄说罢,竟然是丝毫没有撤离的想法和征兆,双手十指紧搭在弦上,二十三根琴弦紧绷,仿佛就要拉弓射箭。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琴弦上咯吱、咯吱的传出。 琴弦震动,无形无质的音波,却化作尖锐、迅猛的利箭,笔直的冲向九爷。 九爷身前,那两个撑开金色气墙的壮汉,齐齐往后退了小半步,却又都坚实的顶住了压力。 气墙上荡漾起一圈圈的波纹。 空气中传出宛如铁器划拉玻璃般的声音。 两股不同气场的相互拉锯、较量,让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起来。 九爷面露微微不适之色,倒是林商神情依旧,半点也不受影响。 叮! 屋顶上传出有人用指尖敲击剑刃的声音。 就像是为炙热严酷的盛夏吹来了一股凉爽的寒风。 霎时间,凝聚在屋子里的声音与气场,同时崩溃。 两名壮汉身前的气墙依旧稳定、稳固。 上官狄却十指一颤,指尖被撕裂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箜篌之上连断了七根琴弦。 “剑鸣如风,其迅也利···居然还有剑门的大剑侠,九老鬼···你藏的好深。”上官狄咬牙说道。 所谓十指连心,她的手指被撕裂,此刻疼痛锥心,却连一声痛呼都不曾有,也算是坚韧非常了。 只是,作为乐门箜篌,圣皇定下的祭礼八音之一,她的一身修为,都在十指之间,距离传闻中的‘心乐昭昭,使人臣服’的境界,还差了甚远。此刻十指受损,便没了什么攻伐手段,接下来怕也唯有束手就擒罢了。 退后两步,又是一爪朝着林商抓来,即便是到了这等地步,上官狄也依旧固执的要带他走。 林商再一次的躲开了。 然后他走下了床铺。 此时的林商,就着一身素纱襌衣,赤脚下地,步履坚定的走到了上官狄的身前,替她挡住了那两名壮汉凶狠而又暴戾的目光。 “她是我的朋友,九爷···可否给我个情面,放她就此离开?”林商对着九爷说道。 九爷闻言,却呵呵冷笑:“你当你是谁?我护着你,瞧的并不是你的颜面。你还要在我这里讨这个人情?” 林商没有再多言,缓步上前,伸出了一根手指。 手指按在了那金色的气墙上。 咯吱···! 刺耳的噪音中,那金色的气墙上,却开始出现了一道道龟裂的纹路。 林商的脸色不断的发白,身体似乎也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啪! 金色的气墙被直接按塌。 林商又往前走了几步。 两名壮汉朝着他冲撞过来。 他们都是百战的勇士,更是跟随高人修行过的武修,身怀绝学。 若是流落江湖,若非一方豪侠,便是一地恶煞。 林商却没有被他们的气势吓到。 而是猛然一个侧身,随后身形一抖,两拳捣出。 霎时间,四拳相对。 咔嚓两声脆响。 两名壮汉那结实的臂膀,强健的筋骨,便都扭曲成了一团。 然后同时倒地不起。 “我若要走,你拦不住我!” “就是屋顶上那位出手,也是一样。” “你可愿我就此离开?”林商看着九爷问道。 九爷目光暴戾且冰冷的看着林商,此刻的他,又哪里还有昔日故意表现出来的那般张扬豪气? “你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九爷说道。 林商却笑了:“若是出手一次,便能与名满上阳的九爷为敌,坏了你九爷多年的谋划布局,那我林商也不算是白来这人世一场。” 九爷道:“你和她不过是一面之缘,她想要帮你,也不过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我与她并无任何不同,你何以愿意为她,如此与我搏命?” “难道不是我,将你拉出了泥潭,给了你喘息之机?” 林商摇头道:“不!你和她始终是不同的。” “她助我,是因为她想念着大将军,故而她要助我,不含其它。而你助我,是因为我有利用的价值,即便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大将军,如有机会你还是会利用。这就是不同,你助我之恩,我当为你做三件力所能及之事。她助我之义,我却需用命来护她周全。” 九爷认真的看着林商。 “你是叫林三对么?” “这一次,我真的记住了你的名字。真是奇怪啊!若不是老子我早就将你的过去了解的比你自己还清楚,还真的很难相信,你会是我所了解过的那个林三。难不成···那张契约,真的有这么伟大的力量?居然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九爷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试探道。 林商没有回答九爷。 只是自顾自的转身,对上官狄说道:“你也看到了,事实远没有你想象的简单,我早已身在乱局,身不由己。九爷或有他的打算,但是对此时的我而言,他的府邸却又是我难得的净土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往后···也不要再来了。” 上官狄也认真的看着林商。 “你也姓林!倒是不曾辱没。只是你有你的打算,我有我的坚持。”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我上官狄决定的事情,九条龙都拉不回来。今日不成,我自会另寻它法。” 说罢之后,也没有再废话,那断裂琴弦的箜篌,她也不再理会。 任由双手十指不断滴血,人却化作一阵风,飘出了窗外。 窗外还有剑鸣声流转。 林商看了一眼九爷。 九爷朗声道:“算了!让她去吧!不过是一个女箜篌而已,翻不起浪来。” 上官狄走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林商西看着九爷,九爷也在细看林商。 此刻或许才真正算是他们第一次‘照面’。 “九爷不打算先介绍一下自己吗?”林商张口问道。 说话的同时,又狠狠的喘了几口气,脸色愈发的惨白。 退后几步,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第十一章城门校尉 九爷一挥手。 又是两名壮汉涌了进来,他们手上还托着花梨木的麒麟雕花太师椅,椅子上铺着红锦鹅绒的软垫。 九爷也不后看,一屁股坐了下来。 姿态犹如虎踞一般,双目威势十足的盯着林商。 九爷看起来面相已经很老了,脸上的表情稍稍重一些,便会起很深的抬头纹。 脸上的皮肤也并不好,除了粗糙、褶皱之外,还十分显黑。 并且是那种给人看起来很脏的黑。 他的身形偏偏有些消瘦,个头也并不高,声音却洪亮的很。 “你在我府上住了半个月,却还没有弄清楚我是谁,看来我要收回一些方才对你的评价。”九爷眯着眼说道。 林商却道:“九爷府上人才济济,有什么我想知道的,无外乎‘威逼利诱’四个字而已。只是还有另外四个字,九爷却也一定不愿意听。” 九爷道:“四个字?说说看?” 林商一扬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且张扬道:“我不乐意!” 九爷的脸色瞬间又变了。 那原本就只能用‘丑’来形容的那张脸,此刻只怕还得用‘真丑’来加以更加生动形象的修饰。 他可以不在乎一个林三,却绝不认为区区一个林三,竟敢不在意他这位九爷。 “呵呵···哈哈哈!”九爷夸张的笑了起来。 他甚至用宽大的袖袍子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仿佛之前与林商之间的对话,真的很好笑一般。 “真好!真好啊!你不是问我是谁吗?” “那老子我就告诉你好了!你听清楚了,老子我姓熊。大濋的那个熊!” “当今圣皇有八位皇子,而老子我···就是第九位。”九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可一丁点得意、高兴、骄傲的意思都没有。 即便是城府深沉如九爷,这一番话中,也让林商听出了颇为明显的怨愤之意。 林商的前身林三是个屁民,即便是加入了蚁林军,也只是最低等的丙六小兵,只能算是预备役,连正式编制都不算。 即便如此,作为上阳人士,曾经的林三也很清楚,当今的大濋圣皇一共有八位皇子。 “九爷是私生子?” “如今的大濋圣皇在位三十四年,虽然寿已过百,却依旧年富力强。至少民间并未听闻,这位圣皇有风雨飘摇之景。看这九爷的情况,莫不是如今的大濋圣皇,还在做皇子的时候,与谁‘私相授受’,诞下的私生子?”林商心想。 却听九爷继续用已经变得冷静而又淡漠的口吻说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私生子?” “你错了!我的母妃是病逝的德贵妃。我确确实实,是曾经被载入皇家宗卷的皇子。”九爷的话到此打住。 至于为什么,他好端端的一个皇子,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又这般的老态龙钟,一幅行将就木的摸样。 显然九爷已经没有兴致再提。 而林商也绝不会去多问。 他自己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且够复杂的了。 并不想多事。 自古以来,皇家之事,就没有简单且好相与的。 看见林商不曾追问。 九爷深邃的眼神中,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你原本还有一段时间的安稳。” “不过现在老子瞧你这么有本事,就这么让你在我府上养着,怕是埋没你了。” “三天后,兵部会有调令,恭喜你···你要升官了。”九爷站起身来俯视着坐在凳子上的林商道。 林商知道,这就是九爷对他敢于‘反抗’,有自己的‘思想’,而不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工具的报复。 只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有些人,是不能给一丝丝机会的。 否则他们会用最迅速的成长,回击以最为响亮的耳光。 “你要我做什么?”林商直接问道。 他没有说出任何抵抗或者反对的话。 他是蚁林军的最后一人。 所以只要他不撤番,那么理论上他就归兵部统管。 以前兵部真正意义上的领头者是林髓。 如今林髓薨了,蚁林军基本全灭,那兵部也自然就不会再是曾经的兵部。 “八品的城门校尉,你觉得怎么样?”九爷笑问。 大濋以上阳为国都,国都之要自然是重中之重。 外有五座瓮城,距离上阳城都不超过三十里。 瓮城驻扎的是五城戍卫,总共驻兵超过四万。 城内还有校尉所、执金卫、巡城司,三方兵马互不统属,三足鼎立。 这还没有算上,直接向圣皇负责的明暗修行者队伍。 而九爷所说的城门校尉,归属于校尉所。 换了其它地方的城门校尉,还能捞点油水,多少有几许威风。 在这上阳城中,城门校尉却是苦差事,切切实实的看门狗。 林商原本没有品级,只是不入流的小兵。 但是当他成为蚁林军的最后一人后,他在人心中的品级,其实就被拔高到了一个相当的层次。 被‘发配’到去看守城门,这对他而言,应该是一种侮辱。 “升官了,很不错,俸禄几许?”林商问道。 九爷闻言只当林商是在忍耐。 也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大笑着转身离开。 霎时间,原本嘈杂,仿佛被各种视线和气息塞满的房间,变得格外空旷起来。 林商扭了扭有些吃力的脑袋。 正巧看见一抹薄薄的月光,悄悄从乌云后探出了头,然后颇为吝啬的洒在他临窗的书桌上。 “城门校尉吗?” “为什么?”林商确实如九爷所料的一般,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新身份,有些心忧。 只是所忧之事。 却和九爷想的不同。 “以我的身份,在不能削除蚁林军番号的前提下,对我的任何安排,其实都必须是慎重的。不会仅仅只是为了通过‘侮辱’我,进而‘侮辱’整个蚁林军。” “九爷不会这么幼稚,那些针对我的人,也绝不会这么幼稚。” 只是无论是为了什么,林商都绝不会退缩。 因为他答应了孙财,要去睡遵月楼的花魁。 答应了王七要去看看那位花家巷子里,门口有两株大柳树的阿莲。 答应了徐土去荆右,瞧瞧他那身体很好,脾气不太好的老娘。 答应了吴发,将来要成为大将军,让整个上阳城的姑娘,都为他发狂。 所以···城门校尉! 这个看门官,他当定了! 第十二章北芜来使(感谢大头天魔易的万赏!) 九爷说是三天,确实就只让林商又多呆了三天。 三天后,原本九爷扬言,被误伤需要三个月修养的林商,修养了短短十几天,便全须全尾的走出了他的府邸。 九爷这算是放弃利用林商了吗? 恐怕不是! 上官狄以为,林商被关在九爷的府里,就会成为他的工具。 必须赶紧离开。 林商却以为,当九爷说出,要给他撑腰三个月的时候,他就已经落入了九爷的掌控之中。 林商调任城门校尉,负责看守上阳城的正东门。 上阳城一共有八座正门,林商负责看守的正东门,正对着的就是上阳城最为热闹、阔气的华阳大街。 当清晨的第一缕金色阳光,火热的洒在城墙上的时候。 朱红色的大门,就在匠门宗师打造的灵械操控下,自行拉开。 而布置在大门四周的警示、侦测阵法,也会跟着启动。 若有异族、歹人,想要通过伪装、隐瞒身份,进入上阳城。 这些阵法就会发出示警,并且形成连锁反应,组成困杀之阵。 每一座正门,都有八位城门校尉,而每一位校尉手下,又有二十二名守门兵丁。 八队人马,分四班,两两执勤。 轮班值守。 相对来讲,值白班的反而要比值夜班的要更辛苦一些。 而早班又要比下午班,越发责任繁重。 因为白天值守的校尉,要带着手下的兵丁,检查进出城门的货物,查看进出人员的路引、官碟。 便是有油水,这上阳城里的好处,也轮不到小小的城门校尉来捞。 而早上,更是一些居住在城外的百姓入城赶早集的时候。 乱糟糟的人群拥挤起来,根本无法完全管束。 因不知晓,是否某位不起眼的老妇或者衣衫破旧的老汉,便与朝中某位权贵沾亲带故。故而守门的校尉、兵丁,也往往并不敢强镇强压。 只能尽量宽和,伏低做小。 京城之中,小官难当。 便是这个道理。 林商不出意外,执勤的是白班且是早班。 依照校尉所给出的说法是,林商的上一任校尉,接连调班,已经有连续一年不曾执勤白班了。 所以林商作为接班人,就得把拖欠的白班给补回来,连续一年都得执勤白班。 这当然是刻意且露骨的刁难。 林商的身体,任谁一瞧,都会觉得,他也就剩下一口气强撑着了。 这般劳累辛苦,别说是一年,半年也够呛。 自从林商开始在城门口执勤后,又多了一些上阳城里的纨绔。 往往驾着宫中赐下的宝车、宝轿,又或者干脆骚包的披着御赐的玉佩、披戴,得意洋洋的在城门口来回的穿梭。 就为了让传闻中,蚁林军的最后一人,向他们躬身行礼。 而为了避免行大礼,林商还得每日穿着五十斤的重甲,杵在城门口。 兵部有规定,披重甲之士,遇上官不必行大礼。 所有的刁难和奚落。 林商都仿佛不曾感知。 他理性而又冷静的处理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他让手下的兵丁,在城门外,沿着城边,搭了十几座简易的凉棚,然后又在凉棚里放置了一口大大的水缸和几个水瓢。 于是,早上的喧嚣与拥挤,被悄然化解了很多。 甚至有一些赶早市的菜农、果农,就在城外完成了交易,根本不用再进城。 后来,他又联络了几名经常入城表演的江湖艺人。 让他们试着在城门口,凉棚附近表演。 于是城门口就更热闹了起来。 虽然聚集的人好像更多了。 但是林商以及他手下的兵丁,需要管的事情,反而变少了。 将大量目的性不强,无所事事的百姓,分散开入城。 林商主要需要注意的,就只有来往的商人,以及那些故意来恶心人的纨绔。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上阳城接连下了两场大雪。 眼看着,年关就要到了。 这一日,茫茫风雪之中,从远处行来了长长的队伍。 他们用北方特有的火牛,拉着重重的木车。 车上的箱子,都用厚厚的兽皮裹着。 走在最前面的牛车上,飘着冰蓝色的大旗。 旗面上骄傲的狼头,似乎随时都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凶光。 “北芜人!”城门口,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人小声说道。 似乎有某些东西,混合着冰冷的空气,掐住了他的喉管,让他说话都不敢大声。 正在照例,登记入城者姓名,路引出处的林商,闻言抬起头来。 朝着远处眺望。 北芜不是一个完整的国家。 它是由十二个大型的部落为核心,数百个小部落为枝干,组成的北方部落联盟。 北芜人又被称为荒人。 因为他们不仅仅野蛮、蒙昧,不通礼数,不懂教化。更因为他们的血统里,都混杂了太多非人的血脉和力量。 他们中,有神的后裔,也有妖魔的后裔,更有一些更加古老、血腥、残忍的血统,在他们的血脉里流传。 荒原一战,蚁林军以三万人,抵挡了北芜部落联盟的百万凶兵。 镇天将军林髓,更是孤身深入敌后,斩杀了天骄铁元峥。 从而粉碎了北芜荒人的联盟,让北芜荒人部落,重新回归了原本散乱、无序、相互征讨的局面。 时隔小半年,北芜荒人竟然安排使者前来大濋上阳城了? “这是北芜回颜部的人,以前的天骄铁元峥就是回颜部的领袖。现在铁元峥死了,回颜部落在北芜就成了众矢之的。他们这回来咱们大濋,应该是来求和投诚的,怕是想要纳贡称臣,获得我大濋的支持。”一个有些见地的商人说道。 另一个个商人却反驳道:“我看没这么简单,你没看见,他们还带着那么多的勇士,并且都披着盔甲吗?” “只怕并不完全是善意。北芜人和咱们不同,他们崇尚野蛮和力量。失败不可能让他们完全屈服。” 城门口的讨论声,显得格外的热闹。 而那一大队北芜人,则是在距离城墙还有数百米的地方,全都停驻下来。 五名身材魁梧,穿着皮毛大衣,脸上还有着各种怪兽刺青的壮汉,手持巨大的兽角号走上前来。 呜···! 浑厚、古老、苍凉的角号声,一瞬间联合响起。 林商面色微变。 对身边的士兵说道:“疏散人群,关闭城门,将阵法打开。” “其余人等,与我一道,准备迎敌。” 第十三章少狼(求推荐,求收藏) 上阳城外的风雪,实在是太软弱和温和了。 与之相对的是极北之地半月不开的暴雪与冰雹,它们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冻死了几乎全部的牛羊,也让北芜新生的孩子,都夭折了一大半。 刨开半人高的雪地,潮湿的地面上,看不见一点草皮。 为了几处火山口罕有的草场,北芜的勇士们,不断的内耗、争杀。 已经有许多小部落彻底的消失在了那片贫瘠且荒凉的土地。 骑着父亲留下的赤血黑龙马,铁雷台披着火红的狐裘,在风雪中眺望着不远处的那座雄城。 低矮的黑色云层下,这座大濋的王城,就像是匍匐酣睡的巨兽,它的呼吸和吞吐,搅动着天地间的风雷气象。 它是那样的尊贵而又神圣。 就像没有什么,可以撼动它的尊严。 “父亲说的没有错,它才是这世间最为珍贵的猎物。”铁雷台充满野望的看着眼前这座城,内心涌起的欲望,让他无比的想要将它据为己有。 它的伟大、壮丽、繁华,就是最致命的诱惑。 一挥手,身后五名角号手,便持着巨大的兽角,走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前端。 呜···! 嘹亮且苍凉的号角声,在大濋的王都城外响起。 这是北芜的勇士,对猎物即将发起攻击的呼唤声。 他们通过号角声,警告山林里的猎物,也惊醒在冰层下酣睡的猛兽。 这是北芜人对天地众生的敬畏,也是他们对猎物源自灵魂的贪婪。 城门还没有来得及关闭,就被一群急冲冲赶来的礼部官员阻止。 他们原本等候在北面的招德门。 却不料,这群北芜人临时改道,竟然来到了东面的宣武门。 礼部官员中,有人听出了这角号中的意味,却面色不变,依旧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朝着那些北芜人迎去。 凶恶的眼神,却又对准了北芜人群中,被‘挟持’的几名瘦小绿袍小官,原本他们是负责引路安排北芜人入城事宜的。 礼部的官员们,没有对之前的角号声进行任何的谴责。 此事若是声张,兵部的那些**们又会闹事。 他们到手的功劳也就没了。 何妨让这些北芜的荒人蛮夷嚣张一会? 反正,他们都只是砧板上的肥肉罢了。 “贵使改道,竟没有及时通知,怕是不太妥帖吧!”礼部官员中,一名通晓北芜话的官员,代表众多官员,站出来说道。 却听铁雷台用字正腔圆的大濋官话道:“我听说蚁林军就是从宣武门出发,前往北芜与我北芜一战。灭尽蚁林军,是我北芜人最大的光荣,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要接受属于我们的光荣。” 铁雷台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器,毫不留情的撕破了在场所有大濋官员刻意忽略的伤口。 一位年轻的礼部官员,按耐不住说道:“但是终归是我大濋胜了,而你们败了,你们是来称臣求和的。” “拔掉了利爪的狼和鹰,就是最肥美的猎物。”一名北芜战士,用带着家乡口音的北芜话高声说道。 礼部官员人群中,或许有人听懂了。 又或许···真的都没有听懂。 站在最前面,率领诸官,迎接北芜来使的礼部侍郎裴庆文,用始终温和、善意的口吻说道:“既然诸位已经改道了宣武门,那便···从宣武门进去吧!礼部已经在艮区靠近皇城的纳贤坊为诸位准备好了下榻之处。等到庆丰之夜,圣皇便会在神雀台召见诸位外使。” 庆丰之夜,是一年结束之前,最后的一个夜晚。 每到这一天夜晚,大濋举国的百姓,都会在门口挂上麦穗或者别的农作物,象征着这一年的丰收。 而上阳城当然会更热闹一些。 大濋圣皇会下令开放皇城内的神雀台。 神雀台高五百丈,共有一千八百级台阶。 而每一级台阶,又有百米宽。 神雀台共有八面,在神雀台的最高处,供奉的便是兴立大濋的九头神鸟。 故而,即便是全城有将近一半的百姓,涌入这神雀台,理论上也是可以勉强容纳的。 大濋圣皇定下庆丰之夜召见北芜来使。 既是晾着他们,给个下马威。 也是要在庆丰之夜,当着群臣百官,以及满城百姓的面,彰显自己的功德。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某些‘意外’。 这几日,礼部的相关官员们,都得和这些北芜的荒人们泡在一起,对他们进行摸底和劝说。 如有必要,还可以适当的进行一些威胁或者利诱。 看着礼部的官员们,将这一大队的北芜人极其热情的迎入城。 林商松开了腰间的刀柄。 身边两个跟着他的士兵,同时吐出一口长气,脸色却还是呈现惨白色。 和那些膀大腰圆、气势迫人的北芜勇士相比,这些只是负责看守城门的士兵,虽然从身长上来看,没有差多少,胆魄差距却是极大。 上阳城虽有百门修士。 然而真正的修行者,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除了因为修行者必须要求资质,消耗资源之外,也因为修行入门不易,修行更不易。 消耗的有各种物资成本,还有个人的精力与时间。 大部分的普通人,单单只是为求生存,便已经耗尽了全力,精疲力竭。 又怎么还有时间去提高自己,通过修行,来改变命运? 等到北芜人彻底的消失在了城门口后。 原本凝固的气氛,终于又活跃起来。 甚至比之前,还要更活跃了一些。 “北芜人看着嚣张,且看他们在庆丰之夜,如何狼狈不堪。” “听说北芜女人的山巍舞,十分的奇妙、瑰丽,我们若是有幸,说不得还能欣赏一二呢!”有人高声大喊,似乎方才被吓得难以呼吸的人中,并无他一份一般。 一名平日在城外杀猪,每日运送猪肉进城的杀猪匠闻言便道:“北芜女人还能比咱们大濋的姑娘更好看?要我觉得,那几个北芜男子,若是穿上女装,给咱们跳山巍舞,那才真的好看。” 周围附和、哄笑的声音,便开始越发变得密集起来。 “诸位!能有这般景象,全赖圣皇恩威。老汉我就记得,几十年前,北芜人南下劫掠,所过之处···那是寸草不留啊!何等的野蛮和凶残。就是这样的凶残之辈,也要被咱们给驯服了,这是盛世之景啊!”一名似有故事的老者,眼眶红热的说道。 “大爷您说的对,咱们大濋···蒸蒸日上,正值盛世啊!”周遭亦有不少人,随同呼喝。 突然不知是谁来了一句:“若无蚁林军,也难见这般景象。” 城门口突然就安静下来。 前一刻的喧嚣与嘈杂,仿佛被突然卡住了喉咙。 那些兴奋和热闹,如幻影一般,惊梦似的散去。 林商看着周围的这些人。 他们都是最普通、最普通的老百姓。 他们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眼中,都有着怀念和欲言又止。 第十四章枪与旗 全身着重甲的林商,沉默的登记着后续入城的每一个人。 将入城的商队,以及他们所携带的货物、数量,都一一记录清楚。 城门口再次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之前的喧嚣,就像风里迷路的烟一般,呼一声便全都散去。 午时到校尉站退了腰牌,卸掉了一身的重甲,林商沉沉的喘气。 虽然这些时日,他一直都有利用空闲时间,进入灵魂幻境锤炼身体。 但是相比起获得‘认可’,直接叠加基础力量与素质,自行锻炼进步还是要慢了许多。 即便如此,林商也并未再主动靠近灵魂幻境中的任何人,去谋求这种高速、高效的力量成长。 在属于丙六的那个灵魂幻境里,林商再也没有见过孙财他们。 或许他们真的已经与他完完全全的‘活’在了一起,又或者是失去了最后的依凭,彻底的烟消云散。 关于那份契约,还有太多的秘密未曾揭开。 林商自身也知道的太少。 而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不愿为了一己之私,而去做一些挑战心理底线的事情。 花一个铜板,坐上了环城的公共马车。 到家后,林商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自家小院里,简单的锻炼身体。 虽然在灵魂幻境中锻炼效果更好。 林商却并不会因此忽略了现实中的锻炼,毕竟承载他灵魂的,是现实中的这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它背负着压力,与灵魂幻境中有所不同。 林商必须习惯,在不强行引动‘宝库’的前提下,以常规的方式战斗。 林商此刻紧握在手中的,是一杆手腕粗的大铁枪。 枪是林商在城东铁匠铺里找寻常铁匠打的,不是匠门修行者的手艺,所以要价不高···才十几两银子。 当然,林三是没有这么些个积蓄的,林商自然也没有。 用的是孙财藏在枣树下的二百两。 虽然答应了孙财,要用这钱去睡花魁。 不过,二百两应该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这钱就相当于做投资了。 林商练枪很简单。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式。 刺! 刺出去,然后收回来。 速度要快,用力要猛,收回来的时候不能抖,更不能拖泥带水。 这一式是丙六教头刘黑高教的。 看似简单,但是出力方式,配合的呼吸节奏,以及枪尖的抖动,旋转的力道,都是要点。 若无人指点,自己琢磨的话,怕是要需要许久才能入门。 刘黑高将丙六的小兵,简单的分做了枪兵和刀兵两类。 枪兵练刺,刀兵练砍。 二者配合,组成军阵时,便远近皆有攻手。 练兵不是跑江湖卖艺,不用那么多花招。 若是天赋出众的神箭手,那也不会落到丙六,所以丙六的小兵,只有这两种选择。 林商却成了第三种。 孙财、徐土、王七都是刀兵。 只有吴发和林商一样,是枪兵。 所以在林商如今的‘本能’里,那刀法里的一招劈砍,用的比枪法的一招直刺,要好的多。 “要有一招,能将这枪法的一刺与刀法的劈砍结合在一处,便更好了。”林商端着长枪心想。 “兵器也要做出相应的变化。” “难道改用戟?”林商又想。 手中的长枪虽然不是戟。 林商却试着挥舞了两下,始终不得劲。 “你用的是刀招,却用枪去使,力道不对,动作也不对,瞎费劲。”一个声音从墙头上传下来。 又是是上官狄,自从林商从九爷府上又搬出来后,他隔几日便会来探望一下林商。 有时候也为林商带一些补身体的丹药。 林商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端着枪,然后一下下认真往前刺着。 “北芜人来了,你也是礼部的人,不用忙么?”林商虽然没有回头,却还是开口问道。 上官狄从怀里掏出几块栗子糕,一面吃着糕点,一面说道:“我是国礼乐师,只负责祭祀、庆典、新君继位、故君崩殂等诸多要事,北芜蛮夷···有那些虚头巴脑的礼部官员应对便是,与我无关。” “看你的发力方式,更习惯用刀,怎么想到又要练枪?” “我虽然不习武,却也知道如果资质一般的话,还是尽量精简一些,专注一些为好。你们蚁林军素来崇尚简单、实用,走的都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你不会是没人教,就瞎练吧?” 林商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上官狄的问题。 教头刘黑高说他身高臂长,练习枪法更佳。 上了战场,只需披上重甲,骑上龙血战马,就足以纵横睥睨。 至于刀法,是那些身材短小,只适合步战的家伙学的。 “不理我?” “我倒是有个好想法,你若还不理我,我便也不自讨没趣了。”上官狄三两口吃掉手里最后的一截栗子糕,然后拍拍手站在墙头上说道。 林商收枪,转过身去,看着上官狄。 “说吧!” 上官狄嘿嘿冷笑:“说可以,先叫声爹听听!” 果然每一个你以为是朋友的家伙,背后里都想当你爸爸。 “那天要不是我出手,你两条腿就没了,你欠我一个人情。”林商一本正经的严肃说道。 上官狄恼怒道:“我那是去救你。” “我让你救了吗?” “你那是自作多情。”林商说道。 上官狄活学活用:“我也没让你救,你才是自作多情。” “可怜我家大将军,何等英雄···竟然有你这样耍无赖的红颜知己,属实遗憾···。”林商感叹道。 “等等,你说什么?”上官狄一愣,紧接着面露喜色。 “属实遗憾?”林商诧异道。 “不对,上面那个词。”上官狄抓耳挠腮道。 “红颜知己?大将军的红颜知己!”林商肯定的说道。 上官狄的嘴角都咧到了脑后根,摆摆手,好像是不好意思,却又喜不自禁道:“嗨!嗨!别提了!别提了!多不好意思,够羞人的。算了···告诉你吧!蚁林军的军旗,你还留着吧!” “那玩意虽然不是你们蚁林军的神契之书,却也是维系契约的重要物品,神异非凡。等闲神兵利器都伤不到它,并且它还有自行修复、主动随身的功能。也就是说,谁是旗主,他就认谁做主。现在它没得挑,也就只能听你的。” “你把它套在枪杆子上,化作战旗使用,旗面为刀,枪身做柄,便可将大旗做刀使,卷起大旗又是不灭之枪。” 林商闻言,双眼逐渐明亮起来。 随着这些时日的研究,林商对那面旗子的了解,远超上官狄。 上官狄说的,只是那旗子最浅显的两个功能。 之前林商没想到,完全是一叶障目,将这旗子看的太重。 反而忽视了它本身其实难以摧毁,以及自行修复的特性。 第十五章庆丰之夜 战旗最大的功能是聚力。 最大功率时,可以将蚁林军的数万军卒之力汇聚为整体,然后整合成一道攻击释放出去。 这样的一击,无人可挡,也无人敢挡。 然而,这个功能,现在对林商而言,却又成了鸡肋。 毕竟蚁林军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而神契之书已经烧毁,以后蚁林军也不可能再添人了。 将长枪套上军旗,林商试着挥舞起来。 起初稍有些不便,习惯之后倒是觉得顺手起来。 战旗挥舞,时而化作毒龙一般钻出去,时而却又撩起猩红的一片,肆意劈砍。 旗面卷舒之间,又多了许多变化,弥补了林商原本的技巧过于简单的破绽。 林商一时兴起,练到了半夜。 夜深人静之时,就连隔着两条街的赌场与青楼,也都没了声音。 林商这才收起战旗,杵在地上,长长的吐出一口寒气。 随后身体摇晃了一下,竟然差点没有立住。 上官狄还没走,而是就坐在墙头上,穿着一身青灰色的直身,打扮的像个小子。 但是她也没有再看林商。 而是眺望着远处,那正在修建,依旧灯火通明的建筑。 “九天玄雀楼,听说是匠门的玄造师督造的,要赶在庆丰之夜完工。” “里面收集了超过五千种不同的奇珍异鸟,在庆丰之夜的时候,这些奇珍异鸟就会放飞出来。依照兽门的鸟师操控,在空中组成九头神鸟的形状。”上官狄用莫名的语气说着,为林商解释着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建筑为何。 林商擦拭着枪尖,收起军旗。 “庆丰之夜,神雀台开,你凑这个热闹么?”上官狄问道。 林商道:“可能吧!” 其实他不会去。 他的时间很宝贵,如果可以他不想浪费一分钟一秒钟。 他现在的每一刻时间,都是孙财他们为他争取来的。 所以,即便是为了不辜负孙财、徐土、王七他们的付出,林商也要玩命的压榨、锻炼自己。 “去看看吧!” “看看这盛世天下,看看这恢弘的盛景。或许···这就是他选择牺牲的原因,我一直觉得···如果他不想,那么没有人可以杀死他。哪怕是北芜的荒神与天骄!”上官狄说完,人已经跳入了风中,就像夜梦里的一曲小调,好似有声,还似无声,悄然而至,却又悄然而去。 林商收拾好小院,然后转回屋内。 接下来,他还得进入灵魂幻境,接受刘黑高的‘摧残’。 或许是同样知道林商的特殊,所以刘黑高有意无意的,对林商要格外的‘关照’一些。 加量的魔鬼训练,还有动不动就直接用拳头和兵器进行的‘爱的鞭策’,总是能让林商欲仙欲死。 半个月后,庆丰之夜在许多人的期待和一些人的忐忑中,还是如约而至。 这个晚上,家家户户都会燃起彩灯,会在门口挂上丰美的果实饱满的稻穗。 而那些连最基本的门脸都妆点不齐的困户,这个时候便格外的羞于见人,多半会选择闭门不出。 数九隆冬,寒风腊月里,最能知人情冷暖。 过节的钱都没有,走到哪里,都没人把你当人。 当然,这些发生在上阳这座城市里,偏僻角落里的窘迫,无法影响到整座城逐渐喧闹、沸腾的氛围。 从八个城门口为起点出发。 八架巨大的彩色灯车,沿着上阳城里的八条不同的路线,带领着大量穿着华丽、得体的百姓,开始朝着皇城方向进发。 大街上,各种小贩,背着糖糕、蜜枣、孩子喜欢的小玩具,小花灯,面具,在人群中来回的穿梭,扯着嗓子叫卖。 街道左右的店铺也都挂上了喜庆的彩帆。 纷纷打出了优惠折扣。 一些店铺更是将一些摊位摆在了门口,老板亲自站在摊位前,向来往的行人派发福利,就为了讨一两句吉利话。 当八架彩灯车在皇城门口汇聚之后。 以龙、凤、麒麟、神龟、大鹏、神鹰、白虎、冰狼为蓝本的八架彩灯车,开始互相试探‘游斗’起来。 热闹中,一个头顶着自家小女儿,穿着富态的男子用骄傲的口吻说道:“往年彩灯中还有玄狮,今年玄狮变成了冰狼,就是得让那些北芜的蛮夷们瞧瞧。”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清脆嘹亮的鸟鸣。 一只用灵光幻化的九头神鸟,从皇宫之中飞腾而起。 那还在相互缠斗的八架彩车,顿时都停息下来。 然后纷纷开始熄灭灯火,仿佛是在表示臣服。 轰隆! 皇城的大门,也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身披金甲的执金卫,魁梧高大的立在左右。 威严而又庄重的目视着那些在门口拥挤的百姓。 一队太监和一队宫女,早已经等候在了门口。 他们手里都捧着玉如意,玉如意上还绽放着宝光。 百姓纷纷走到门口,通过太监或者宫女,用玉如意检测无误,并非是异类伪装,或者私藏兵器、凶器之后,才能真正跨门而入。 林商也混在人群中,跟着人群一起‘流动’。 不知不觉就到了门口。 当玉如意落在他头上的时候,藏在他怀里的军旗,或许是没有被检测出来,又或许是···这样算不得凶器、兵刃。 林商怀揣着军旗,顺利的通过,进入了皇城之内。 通往真正后宫内院的通道,都早已被阵法、机关封锁。 入门之后,其实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这条路笔直的通往神雀台。 在人群中拥挤,走了大约五六里路,突然眼前便分外明亮起来。 林商的脚步,不由自主的,便迈上了第一道台阶的槛。 台阶不算高。 铺开距离却很宽广。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广场。 抬头往上望。 长长的人龙,正在如蚂蚁一般,朝着更高处涌动。 而最高的五十槛台阶,又被执金卫封锁了起来。 那是唯有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方才能进入的地方。 整个神雀台,如果从天上看,就像是以一块巨大的、且会发光的白玉雕琢而成。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一个特殊的祭台,又或者一个巨大的印玺。 而发生在高处的一些景象,时而会在特定的幻门修士操控下,截取一些影像,投放到半空中,或是大量的‘台阶’上。 让那些还在‘半路上’的百姓,也能感受到圣皇威严,以及朝堂诸公的风仪。 当然···百姓而言,他们最爱的还是庆丰之夜惯例该有的歌舞。 混合了各门各派修士手段,再经容貌、身段都顶尖的女子表现出来的舞蹈节目,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永世难忘的仙宫绝景。 第十六章这便是他要的盛世(求推荐,求收藏) 哗···! 人群再一次的嘈杂、沸腾起来。 大量的灵鸟灵雀,身披彩光,鸣声清脆的飞过天际,朝着神雀台的最高处汇集。 它们时不时的变幻整体的飞行姿态,组成各种各样美丽的图案。 鲜艳的羽毛和弥漫在天际的虹光,在夜幕为背景的舞台上,肆意的宣泄着张扬而又华丽的色彩。 似乎所有的颜色,都被包容、收集了过来。 流动的点与线条,组成了盛世的图案。 忽然,一阵微暖的风,从天穹之上吹拂而过。海量的花瓣,从天空中如雨滴般落下。 然而这些花瓣,落在人们的头顶、手心,却都消失不见。 只见被花瓣‘击中’的人,突然兴奋且雀跃起来,他们的身体似乎在一瞬间,得到了某种‘清洗’。 往日劳作积累的沉珂,在这一刻,也都悄然散去。 即便是原本无灾无病的人,此刻也都容颜焕发,精神奕奕。 云天之上,一位白衣白须的老者,骑鹤而过,飘然落向神雀台的高处。 “是太医令,是老神仙孙仲实。”眼尖的立刻高呼。 成片的百姓跪倒在地,大声喊着:“谢谢孙老神仙。” 林商也停下了脚步,对这位太医令表示尊敬。 太医令孙仲实,医门领袖,在世五百载。 著有百部医书,编撰万本医经,推而广之,大大的提高了民间的医疗水平,活人无数。 每每有大规模的瘟疫盛行,这位老太医就会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诛杀瘟魔,施舍汤药,挽救黎民众生于水火。 大濋立于世,并不是单单只有林髓一个传奇。 在属于世界的另一个层面,另一个角度里,孙仲实同样也是一位无可争议的伟大存在。 一名书生,就站在林商的身边,看着眼前这一幕幕,眺望着远处,那满城盛放的灯火恢弘。 突然就诗兴大发,激昂的吟唱:“耳闻天音见琼华,满台珠玉胜灵塔。因知云上神仙处,宛如人间富贵家。” 周围听闻此诗的之人,也不管听得懂,听不懂。统统轰然喝彩,猛力叫好。 似乎要通过这样的喝彩声,将自己完全的融入这盛世的画卷之中。 云中,有画门的修士,正在激情昂扬的挥毫泼墨。 若有谁能画得此番气象三分韵味,那么将来必定也是一代大家。 台阶很长,神雀台很高。 站在半中腰往下望。 整个上阳城,都似乎能尽收眼底。 然而平时,在上阳城中远望皇城时,却根本看不到这么高的神雀台。 林商知晓,这定然又是某种神奇的法术、神通或是阵法在作怪。 渐渐的,开始有人停驻不前。 台阶太长,神雀台也太高,并且高处寒冷且空气开始稀薄。 并不是人人都想要爬上能够去往的最高处,然后幻想距离圣皇,距离朝堂上的诸公更近一些的。 人群稀稀落落的集中在各处,或是站定,或是盘坐。 兽门豢养的灵猴,正背着小背篓,在人群中快速的穿梭。 一面咯吱、咯吱笑着收银钱,一面将酒水果蔬糕点,递给那些花钱购买的百姓。 基本上,每年神雀台上的酒水零食,都是被兽门包销了的。 林商没有停下脚步。 他继续往上爬。 他的体能本质上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身上背负的‘重量’,让他老早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 林商已经纯粹的将这,当做了一场锻炼身体的特殊‘修行’。 在第一次进入灵魂幻境的时候,孙财就教过他,奔跑的时候,调整呼吸以及甩动身上的负重,宛如大锤敲击身体一般。 其实孙财也没有理解这么做的真正内涵。 刘黑高为林商解释过。 每一名蚁林军战士,都背着宝库,在锻炼身体的时候,抖动负重就如同抖动宝库。 伴随着每一次的‘撞击’,宝库中的力量,会伴随着撞击,悄然的汇入身体。 这其实和许多横练武者,用宝药涂抹身体之后,再以棍棒敲打身体,是相通的道理。 当然,现实中林商是不敢这么练的。 因为独自背负的‘宝库’太沉重,也太巨大。 如果抖动起来,只怕一次撞击,就会轻易的将他碾压成齑粉。 终于,就快要到顶了。 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执金卫的金甲巨人。 这些金甲巨人,拥有着来自上古冰原巨人的血统,却在很久以前,为大濋皇室驯化。 又修炼了武门的炼体绝技,是戍卫皇城最坚实的堡垒。 每一位金甲巨人,都戴着巨大的面罩。 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和表情。 寻常人在他们脚下,就宛如蚂蚁一般。 有着这些金甲巨人在,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心慌,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安稳。 终于,林商走到了所能上行的极限。 再往上,就必须拥有六品以上的官职。 林商虽然也大小算是个‘武官’,却只是区区八品。 而上阳城里···人人都知道,昭阳公主的狗,都是七品的黑背将军。 震天的鼓声,环绕着整个神雀台,开始入雷霆般轰鸣炸响。 二十四道冲天的玉光,从不同的方向撕裂长空。 伴随着乐器的奏鸣。 神雀台上下,所有的百姓都跪伏在地,开始山呼万岁。 林商也跟着蹲了下来,不让自己显得扎眼。 而当今大濋圣皇的身影,也在幻门修士的手段下,弥漫了整个天幕。 遮住了那五颜六色的流光。 “这就是你要的盛世吗?”林商此刻忽然懂得了上官狄时而隐现的迷茫。 “因为从未将蚁林军视作一人之私产,所以宁愿为守护家国而战死沙场,也不愿倒戈相向,掀起反叛的狂潮?”林商原本以为,以自己的社会经历,可以耻笑林髓的天真和愚忠。 然而此时此刻,他突然明白了···那是他或许永远都无法拥有的气量与胸怀。 真正的英雄,不是能以一己之力屠城灭国。 真正的英雄应该是···即便被世间背叛一万次,依旧对世间温柔以待。 “来!快来!”一个声音,突然在林商的心底响起。 林商将双手套在袖子里,手里掐动一个印诀,默念《上妙渡灵经》,灵魂飞降到了灵魂幻境之中。 此时,刘黑高就站在他的面前。 穿着一身黑甲,手持一杆黑色的长枪,正一脸肃穆的看着他。 那张马脸,拉扯的老长。 第十七章荒芜的狼 “把所有血无法亮起五座图腾的孩子,都让狼群带走吧!”族内老人在走上‘天葬崖’前,对铁雷台说过的话,再一次在他的耳边回响。 铁雷台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极北之地,那些荒原冰狼绿油油的眼睛。 坚强的女人们,抱着自己的孩子,坚定的排队走向狼群。 此时,幻门布置好的梦幻之花,恰巧在神雀台的顶部炸开。美丽中还带着幽香的花瓣,从空中散落,然后落在桌面上,幻化成精致可爱的小人儿。 她们在桌子上跳舞,却正好与不远处,真正舞动的翩翩佳人合为一处,相映成趣。 桌上的美酒佳肴,是那样的精致诱人。 从高处往下望去,那些如蚂蚁般的人群,就这么坐或者站在仿佛白玉整切的神雀台上,三五成群的嬉笑。 活泼的孩子们,正无忧无虑的在奔跑打闹,肆意宣泄与享受着此刻的美好。 这是他们天真无邪的童年。 铁雷台原本就冰冷的眼神,更加的凶狠起来。 最高处,靠近九头神鸟金色雕像的地方,大濋的圣皇正坐在龙椅上,与几位绝美的佳人相谈甚欢。 他似乎是那样的尊贵与神圣,仿佛便是这宇宙之子,天地的中心。 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也没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那些道门的真人,佛门的大德,武门的霸王,剑门的剑侠···各有姿态,各有千秋,却都在那看似与凡人无异的圣皇面前臣服。 细致的应对着他的喜怒等一切情绪。 铁雷台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要去抓住点什么。 坐在他身旁的老祭司拉住了他。 “你应该冷静。” “每逢大战,你父亲都十分的冷静,他会吃饱肉,喝足酒,然后大睡一场。只有在最清新的状态下,我们才能抓住必胜的机会。”老祭司用只有铁雷台才听得懂的小众俚语说道。 这种本就源自北芜,却又在北芜中,都流传并不广泛的语言,很难被解读、破译。 铁雷台从桌上抓起了一块肥腻的烤肉,然后放在嘴边用力的撕咬。 对面却传来一阵哄笑声。 一个面若银盘,眉目描绘的竟然如女子般精细的男子,优雅的牵起自己的衣袖,右手拿起筷子,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原本正在桌面上跳舞的‘小人’,顿时欢快的跑向一块烤肉,然后从那金黄的烤肉上,灵巧的切下一块肉皮,又用各种蔬菜、水果妆点起来,做成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递到男子的筷子前。 男子这才心满意足的用筷子夹住特别的小匣子,然后优雅的送入口中。 又敲了敲桌子,被扒掉了外表酥皮的烤肉,被直接撤了下去,又一份新的烤肉,重新出现在了桌角。 铁雷台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源自骨子里的蔑视。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表达的无外乎一个意思。 “尔乃蛮夷!” 嘴边的烤肉,顿时就不香了。 似乎想要学着那名男子一般操作,却又觉得有些羞愧和羞辱感。 铁雷台放下了手中的烤肉,只能继续喝闷酒。 一旁的大祭司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无论铁雷台是继续野蛮的吃肉,还是学习那名男子一般,用优雅的姿态来吃肉,他都会略感欣慰。 偏偏,铁雷台选择了一种最为懦弱的应对方式。 “难道···雄鹰的孩子,真的不都是雄鹰吗?”大祭司突然对今夜即将到来的行动,有了一丝丝的犹豫。 只是这犹豫,瞬间又被克制了下来。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为了族人的生存,他们别无选择。 当夜宴的气氛,达到最高的时候,礼部侍郎裴庆文,脸上带着矜持而又自信的微笑,越众而出。 “启禀圣皇,北芜回颜氏少狼主,正巧到访。沐浴圣恩,感怀教化,特意有一曲舞蹈,献给陛下。愿为此番庆典,增添几分颜色。”裴庆文此刻的自傲,就像是勇士驯服了桀骜的烈马。 大濋圣皇果然大喜。 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的明显。 “哦?竟有这般事?” “如是外使之诚,今夜大喜,便一概准了!”言语之中,仿佛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切不过顺势而为。 铁雷台站起身来。 他的周围,接连十七名北芜勇士,也都跟着站起身来。 他们手持着马刀,走到了中央。 一道道严密的视线,锁定了他们。 他们即便是身怀利器,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若是想要借机对圣皇不利,或者针对某位朝中大臣行凶。 那么一瞬间,就会有可怕的力量,将他们撕成粉碎。 而更多强大的注视,瞄准了那位看起来,好像快要断气的大祭司。 他才是北芜此行一群人中最强大的那一个。 他是荒神的祭祀。 祭拜的···正是杀死林髓的那位荒神。 咚咚咚···! 鼓声敲响。 巨鼓之前,火焰高高的燃起,就像是化作了鼓架,将这些巨鼓升上了半空。 这一刻,幻门的修士们法术全开。 一座座幻象折射,将顶处的景象,全程直播给了几乎每一位身处神雀台的百姓。 神雀台的特殊性,赋予了他们相比起寻常时候,更加强大、充沛的能力。 铁雷台紧握着马刀,孤傲的昂着头,不忿的望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圣皇。 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他的脑海中,回忆的是故乡的冰霜。 “寒风凛凛,是我故乡。荒草不生,白骨凄凉。” 苍凉而又浑劲的歌声,从一位北芜勇士的口中嘶吼而出。 所有的北芜勇士,都朝着一个方向舞动马刀,整齐的动作,带着一股悍勇、漠然的肃杀。 “月冷戚戚,是我故乡。鸟雀不来,黑稞不长。” 歌声仍在继续,而歌声中的‘黑稞’是原本北芜普遍种植的一种粮食。 十分的耐寒,只是口感粗糙,并且产量也不高。 北芜勇士们,此刻一个扭身,竟然相互厮杀劈砍在了一起,就像是彼此之间,真的有深仇大恨。 而他们之间的这种厮杀,却取悦了周遭,本被这股悍勇之气稍稍惊住了的群臣。 迟缓了几步的笑声,此刻姗姗赶来,并且更加的猖狂无忌。 “大雪飘飘,是我故乡。狼群来了,吃我爹娘。” 北芜勇士们的双眼,都通红了。 他们彼此的厮杀,带着仿佛是在舞蹈的韵律。 刀锋刺破了彼此的肌肤,同样鲜红的血,洒落在了洁白的高台。 “万里荒芜,是我故乡。刀锋迟钝,妻抱子亡。” 歌声陷入了嘶吼和沙哑。 而北芜勇士们,仿佛已经彻底的疯狂。 此时,有人已经品味过来。 察觉到了不对劲。 却听那铁雷台高声喊道:“我北芜回颜勇士,愿用鲜血,为伟大的天下之主大濋圣皇陛下表演。但是恳请陛下,给予我们勇士的尊重。用最精锐的战士,和我们北芜的勇士战斗,用你们的剑与矛,刺穿我们灼热的胸膛。我们愿意献上我们炙热的心脏,迎来你们和平的目光。” 第十八章连败 裴文庆此刻吓的已经面无血色了。 北芜回颜部勇士献舞,这自然是提前沟通、安排好了的。 这些北芜人,也都答应的爽快,更是很识相的给他送了一些北芜‘特产’。 然而,这最后的一句话,却绝不在计划中。 裴文庆很清楚,单凭这样的失职,他就已经注定基本无法再走向权利的中心。 至于会不会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就要看这些北芜人,究竟会闹到什么地步。 “请大濋圣皇陛下赐我等一死,以血明我回颜投诚之志!”铁雷台一咬牙,半跪下来,向着圣皇方向大声说道。 他身后的那些北芜勇士,纷纷紧随其后。 或许他们的大濋官话,都说的并不对味,意思却都表达的分外明确。 一群早已自伤的残兵,却要求死以明其志。 这似乎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然而这确是一个注定难解的难题。 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如何选择,都会有失颜面。 圣皇答应应战,那么挑选出来对战的人数,绝不能超过北芜勇士人数,并且修为境界最好也都相当,不可以大欺小。 倘若不答应,那么面对这么一群伤兵的求死求和,就显得毫无怜悯,至使其被迫处于舆论上的不利局面。最紧要的是···会耽搁了大濋在北芜之地一系列的布局。 北芜不是大濋。 大濋的舆论管控,到了北芜就是一个笑话。 “陛下,执金卫请战蛮夷。”执金卫统领罗琼身披金甲,单膝跪地,冲着圣皇道。 大濋圣皇不曾说话,似乎还在衡量。 “陛下!臣以人头担保,从执金卫中所选儿郎,皆为我大濋最为悍勇之士,尽有以一敌百之能。”罗琼再请。 执金卫、五城戍卫、校尉司还有巡城司,便是常驻上阳城附近的兵马。 其中,又以执金卫的实力最强,精英最多。 此番北芜人邀战,执金卫若是不站出来,那么以后就没什么颜面在兵部混了。 更何况···此时由不得罗琼不出头。 圣皇不言,却不代表他未曾给出指令。 为人臣子,定要懂得及时分忧。 如若不然,圣眷渐远,家族衰落便已不远矣! “喔?这般自信?”圣皇看着罗琼,眼神中的压迫,让罗琼难以呼吸。 罗琼咬牙说道:“万无一失!” “好!给你一盏茶的功夫去点人,记住···咱们泱泱大国,别欺负人!”圣皇仿佛不在意的说道。 此刻跪在不远处,神雀台正中央的北芜一行,也都纷纷露出了喜色。 北芜人从不相信狼与羊的合作与和平。 所以,即便他们有求于大濋,也一定要展现他们锋利的牙齿和爪子。 让这些骄傲、自满的濋人,知道什么是疼痛与害怕。 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谈判桌上,取得更有利的地位。 也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夺回丰美的草场,重新拥有温暖的家园。 罗琼的速度很快。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一共十八人的执金卫队伍,便点齐成列。 相比起北芜勇士的凶狠、蛮横。 这些身披金甲的执金卫,显得更加的整齐一致,充满了一种整体的美感。 虽然只有区区十八人,却有一股精锐的气息扑面而来。 咚咚咚咚···! 战鼓声敲响。 北芜人的角号,也同时吹响。 列队两行的两支队伍,就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凶残的碰撞在了一起。 鲜血、嘶吼、悲鸣还有···可恨、可悲的求饶。 不过短短二十个数的时间,被罗琼以人头担保的精锐,便全都葬送在了北芜人的刀下。而他们中,一些人最后临死前的挣扎与求饶,更令在场的诸公乃至圣皇,都觉得颜面无光。 他们本是去取北芜勇士的人头,用他们的鲜血,为那场威慑四方的胜利,盖上一个坚定的图章。 此刻,他们却送上了自己的小命,将原本骄傲的胜利,变得刺眼且可笑。 圣皇无言,面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只是围绕在他周围坐着的那些绝美佳人们,此刻却都无比老实起来。 原本斟酒夹菜的亲密行为,此刻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罗琼紧握着剑柄的手已经开始发白,手心里满是汗渍。 圣皇的目光,不曾在他的身上停驻。 而是越过了他,落在了五城戍卫的几位统领将军身上。 不多时,又是十八人的队伍与北芜勇士们对立。 五城戍卫的士兵们,有一些是上过荒原战场的。 虽然是去捡便宜···但是多少有过一点与北芜人战斗的经验。 他们知道,这些北芜人多数体质特殊,他们好像不怕疼,更不怕死。 鲜血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的嗜血与凶残。 对付他们,得与他们缠斗,将这些北芜人的体力耗尽,然后再进行收割。 所以,五城戍卫的士兵有一半是盾兵。 手持着巨盾挡在前面。 战斗又一次的打响。 此时不仅仅是神雀台的最高处,因为这场战斗而变得相当沉默。 只留下正中间的厮杀声,痛呼声以及兵器交击摩擦的刺耳声。 就连那些身处神雀台半中腰的百姓们,也都安静下来。 原本的嬉闹,原本的喜庆,此刻都被一洗而空。 一些原本没有见过血腥的孩童,在经历了短暂的害怕、失神之后,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紧接着这哭声便开始蔓延。 蔓延到了大片的台阶。 大量的孩子哭了起来。 这样的哭声,甚至逐渐开始感染一些大人的情绪。 厮杀声,渐渐微弱。 五城戍卫的士兵们,虽然单体实力上,比不过执金卫。 但是他们更有战斗经验,并且也更懂得彼此配合,严格来说他们是合格的。 只不过···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已经濒临绝境的孤狼。 北芜的勇士们,用对他们自己而言,也最残忍的方式,坚定且蛮横的夺取了再一次的胜利。也将整个大濋的脸面,也踩在了脚下,狠狠的蹂躏。 五城戍卫的士兵全灭···而北芜勇士一方,却仅仅折损了不到两员。 之所以说是不到两员。 是因为除了一人被乱枪戳死外,另一人仅仅是被斧头劈开了肚子。 活着的那个,此刻将肚子里流出来的肠子打了个结,就这么盘在腰间,看起来还可以继续凶狠的作战。 他的血已经流了一地。 却不知,他究竟何时才会倒下。 “陛下!我们又赢了!” “莫非大濋无人?” “不能赐我等荣耀的死去?”铁雷台满脸的鲜血,身上有数道可见白骨的伤口,但是他的精神却很好···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好。 源自那位北芜天骄的血脉,正在他的体内快速的苏醒。 稚嫩的少狼,似乎就要成长为合格的狼王。 第十九章待爻山花开 “移动!移动!移动!” “敌人不是站着不动的木桩子,待在原地让你刺。你要快速的移动,手不要抖,出枪要狠,要快!” 灵魂幻境之中,林商正在与刘黑高快速的对攻。 两条长枪,宛如两条乌黑的毒蟒,时不时的在半途相会,然后撞击出火花。 在灵魂幻境里,卸去了身上重负的林商,并不至于被刘黑高碾压。 从身体素质上来说,他们似乎相差无几。 只是战斗经验上而言,刘黑高要强出数筹。 第一百三十七次对枪,林商手中的长枪,终于被刘黑高挑飞出去。 对方尖锐的枪尖,抵住了林商的咽喉。 刘黑高的讽刺,依旧辛辣:“连自己的武器都握不住,你打算这样上战场吗?看见敌人望风而逃,还是撅起腚眼,等着挨草?” 林商面无表情的看着刘黑高。 平静却并不麻木。 这是刘黑高的训练风格,嘴巴臭是他最大的毛病。 不过想想,他过往训练的多半是一些没文化的大老粗和毛孩子,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了。 心平气和的爱之教育,并不适应所有人群。 人皆有潜力,而有的人需要给他们一点刺激。 “去,将枪捡起来,我们继续。”刘黑高说道。 林商转身去拾枪,脑后却突然有恶风袭来。 林商一个翻滚,躲开了这一击。 怒而回头,却听见刘黑高十分怡然自得的说道:“上了战场,就别奢望敌人的怜悯,你以为生死之战是什么?可不是你找两个风尘女子,穿上纸糊的盔甲过家家。不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你随时都会丧命战场。” 林商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倒退的方式,朝着长枪的位置缓缓移动。 却见刘黑高一把投掷出了自个手中的长枪,将林商即将到手的长枪磕飞。 两柄长枪同时滚落到更远处,如同两根筷子一般,插在沙堆上。 不等林商出言质问,刘黑高的拳头,已经迎面招呼过来了。 “没了兵器,我们的身体,就是最后的武器,拳头、脚、头、牙齿···所有的一切,都是武器。杀死敌人,否则就等着被敌人杀死。”刘黑高的拳头很重,拳法大开大合,主要就突出了蚁林军的整体特点···莽! 林商还没系统的学过拳法。 继承而来的技能中,也只有孙财,学过几天基础的拳架子,还算不得入门。 此刻面对刘黑高突然的拳头袭击,林商所想的并不是与他硬拼拳法,而是通过移动,悄然接近一旁的兵器架。 架子上有刀也有枪。 只要获得武器,就可以进行一波反击。 轰! 兵器架子被刘黑高一拳给击碎。 各种兵器散落一地。 林商一个翻身,却正巧接住了一把朴刀。 双手握住刀柄,半空扭转身体,迎面一刀朝着刘黑高砍去。 刘黑高急忙一个跳退,却还是被刀锋劈开了胸口的衣襟,鲜红的血渍,从胸口处印了出来。 摸了摸胸口的伤,刘黑高咧嘴一笑。 这是林商第一次看见他笑。 简单形容···就真不如不笑。 因为他笑起来,实在是太丑了。 那张原本拉长的马脸,此刻皱成了一朵枯黄的大菊花,脸上的沟壑,足以夹死蚊虫。 “把手伸出来吧!”刘黑高说道。 林商却没有动。 “这是命令!”刘黑高呵斥道。 林商摇头:“我还有时间,我可以自行强大。” 刘黑高冷笑道:“嘿!还挺傲!愚蠢···!送到嘴边的好处都不要,你这样的白痴,将来指定得打光棍。会有谁喜欢?” 林商依旧不为所动。 他并不是一个有精神洁癖,或者过于理想主义的人。 只是人有亲疏,得分辨的出善恶是非。 刘黑高嘴巴虽然臭,人却着实不坏。 林商从他那里学了不少实用的东西。 此刻又怎么能单单为了贪图快速的进步,就看着他烟消云散? “老子我死都死了,还怕再死一次?” “大···说你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就凭你这点本事,给人塞牙缝都不够。你接受了老子的力量,就等于带着老子再上一次战场。老子我该感激你才对!”刘黑高真实且真诚的说道。 林商猛然盯住了刘黑高。 认真的问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刘黑高反问。 “加入蚁林军,跟随大将军,踏上征战北芜的荒原战场。你后悔了吗?”林商确实很需要这样一份答复。 因为他此刻,正深陷一种矛盾。 “嘿···后悔?” “看来老子我给你的教育还不够啊!竟然还玩起那些文人臭毛病了。当兵吃饷,命售沙场,马革裹尸,岂不寻常?” “怕死当什么兵?” “瞻前顾后当什么兵?” “诘问主帅,不信主帅,当什么兵?” 刘黑高一步步的毕竟,满脸狞笑的看着林商,然后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两只手,叠在了一起。 “死生同袍,义往无回。”这句话既像是宣誓,又像是对林商之前疑问的真正回答。 林商却没有跟着念,而是追问道:“传承之后···你们会消失吗?” “蠢货,想什么好事?” “当不会消失!契约的力量是无限的,只要蚁林军还有人活着,那死掉的···就永远也都一起活着。老子的力量给了你,既与你一道,又去往了契约的深处。” “何况,人生于世,重要的不是无望的活着,而是轰轰烈烈的存在。你···会让我们的存在,消失吗?”此刻的刘黑高突然仿佛卸掉了身上粗鲁的伪装,又或者只是表现出了他原本被克制住的一面。 林商的视线稍稍下移。 却又很快与刘黑高平视。 “你还有什么愿望?是我可以做到的?”林商问道。 刘黑高似乎想了想,叹了口气:“快要春天了吧!” “如果有空闲的话,就代我去城西的爻山看看花吧!我记得,那年爻山的花,开的最是灿烂···。” 说罢,所有的温和与文艺,全都被驱散一空。 刘黑高冷冽的呵斥叫骂道:“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快点说契词!老子要离开这里,不想再看到你···还有那些孬种的瘪样。” 林商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死生同袍,义往无回。” 冲天的光柱升腾而起。 现实中,林商的双眼,恢复了清明。 此刻,眼前扑面而来的巨大画面,正巧定格在了铁雷台那张充满了野望、残忍以及胜利者狡狯的脸上。 “泱泱大濋,竟无一勇士,可赐我等一死么?” 第二十章蚁林,林商(上) 神雀台上,剑鸣之声,足以震慑百里。 武修霸王的冷哼,更能化作九霄之上的风雷。 然而,圣皇不曾下令,他们谁都不会出手。 面对来自各门强者的气势压迫,铁雷台反而愈发的癫狂。 “唯惜蚁林军不再,否则今日神雀台上,我等北芜男儿,当再斩蚁林。” 夜幕下···被隔绝在屏障之外的寒风,拍打着透明的屏障。 一道巨大的,被刻意忽视的伤口,就这么赤果果的撕开。 圣皇的脸色,终于变了。 变得无比的难看。 而一旁坐在宴桌后的北芜回颜大祭司,也同样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铁雷台过界了! 他踩过了那条红线,触及了大濋圣皇的痛处。 那与他们最初的初衷,是严重背离的。 此刻回颜部落勇士再强,也挽回与改变不了回颜部落几乎已经到了绝境的事实。 他们终归是败者,而不是真正的胜者。 作为败者,可以适当的争取权益,又怎么能真的站在胜者的面前,肆无忌惮的嚣张? 圣皇严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诸多将领。 这些将领的表情中混杂着愤怒、忐忑、担忧以及一丝丝隐晦至极,甚至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快意! 最终他们都低下了头,不去直视圣皇。 用沉默应对。 区区十七个正受伤流血,稍微强大一些的强者,便可轻易碾死的北芜人,此刻却成为了大濋君臣,宛如无解的难题。 说穿了就是颜面问题。 问题在于···圣皇不想丢了这个颜面。 忽然堵在第倒数五十阶处的执金卫,似乎传来了一些骚动。 执金卫统领罗琼此刻便有一股恶气冲上脑门,众目睽睽之下怒而呵斥道:“何人喧哗,竟敢放肆?” 骚动平息下来。 却听一个明亮的声音,刺穿了此刻神雀台上的沉静。 “蚁林军,林商!请战北芜!” 罗琼面色又变,也等不及暗传通话,直接便道:“胡说八道,叉出去!” “慢!”圣皇开口了,他的声音含着某些宪章一般,所有此刻仿佛在流动的,都被凝固。 “让他进来!”圣皇的面色重新恢复了平静,看不见喜怒。 他甚至还让身边的美妃,为自己斟酒夹菜。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快乐又回来了。 林商一身布衣,粗布配着短衫,寒酸的迈过一槛槛的台阶,从人群中从容的走过。 当他走到最高处的时候,所有的视线,便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林商没有拜见圣皇,也没有向诸多王公大臣拱手行礼问好。 他的眼中,仿佛只有那十七个北芜人。 缓步拾起了地上,五城戍卫死去的战士遗留在血泊中的长枪,林商用手称了一下重量。 不是很合手。 与蚁林军的制式长枪相比,要轻盈太多。 即便是与他自己找铁匠打造的那柄长枪比,也显得份量不够。 不过看得出来,质地还有尖锐、锋利程度,要比他自己花钱打的那一把,好上许多。 林商的目光,环视了一圈。 然后开口说道:“尚未着甲,不知可有人,愿借我一身战甲?” 四周无人应声。 从执金卫到五城戍卫,再到校尉司、巡城司···在场身上有甲,或是能调度来战甲的将领,仿佛都没有听到林商的这句话。 安静的就像是身处午夜的坟场。 铁雷台哈哈大笑。 随后对身后说道:“萨沱!去将耶雄的甲取下给他,他是个勇士,敢站出来与我们战斗,他应该穿上铠甲,而不是一身布衣。” 林商用力将手中的长枪一跺。 随后说道:“用不着!” 掏出胸口放着的军旗,迎风将军旗展开,系在了长枪之上。 大旗飞舞,夜幕的灯火辉煌里,招摇着凄冷的血色。 手持大旗,身却只有布衣的林商,怒喝一声:“来战!” 铁雷台没有出手。 他身后那些北芜人,也都没有立即便出手。 北芜人并不高尚。 但是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荣耀,正在刁难着他们。 让他们无法第一时间,下定决心,进行这种绝对不公平的围攻。 “萨沱!你去斩他!”铁雷台终于还是开口了。 他要杀死这个叫做林商的男人。 杀死蚁林军最后的香火,彻底的为蚁林军画上一个句号。 他已经在悄悄的磨刀。 萨沱不过是去试探。 真正的绝杀···必然且必须,属于他铁雷台。 此刻,就像狼群围攻猛虎。 一狼独斗,狼王环绕寻找破绽,而狼群则是静候在一旁,等待时机,等待指令,发起冲锋。 名叫萨沱的北芜勇士,手持马刀,野蛮的朝着林商冲来。 他的刀很快,人很猛。 没有任何防御的姿势。 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架势。 一般没有经历过血战的人,面对这股架势,就先输了胆魄。 林商却很冷静。 他固然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厮杀。 然而他身上背负着的重量里,却有着百战的悍勇。 招展的大旗猛然收拢。 绯红的旗面在旋转中,划出了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 噗! 就像是银针扎破了纸面,林商的枪头也刺穿了萨沱被钢甲护住的咽喉。 萨沱倒地,这名北芜的勇士,死前依旧闪烁在眼里的,都只有遗憾的光芒。 最后的朦胧里,他看到了故乡那飞扬的大雪,以及厚实的雪地里,骑着快马朝着他奔来的姑娘。 嗡! 刀鸣声比刀动的速度,要慢了许多。 当刀鸣声响起的时候,铁雷台的刀,已经劈到了林商的额头前。 林商微微一个后退,手中的长枪一抖,旗面展开。 看似柔软的大旗,却化作了坚韧的盾,结结实实的挡住了铁雷台那原本必杀的一击。 随后旗做刀劈,大刀一般横扫。 同一瞬间,其余的北芜勇士,他们也紧跟着杀到了。 勇士的荣耀也无法阻止他们索取即将到手的‘胜利’,他们必须要赢!赢了才能生存,才能让孩子们有食物,让妻子可以露出笑容。 他们就像是北芜荒原里,最凶狠的狼群。 彼此之间的配合,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用不着阵法,也不必阵法。 他们都可以肆意的劈砍、挥舞手中的兵器,却完全不必担心,伤害到自己的同胞。 他们可以本能的躲开来自同伴的每一道攻击,然后附和以补充的进攻,弥补上破绽。 林商手中的大旗,时而展开,时而收拢,时而如毒蛇般探出,时而又如大刀巨斧一般劈砍。 即便是这般大开大合与诡谲变化融为一体,他的身上依旧难免被刀口撕裂出了一道道血痕。 鲜血染红了布衣,就像是为他着色了红色的甲! 第二十一章蚁林,林商(下) 此刻,谁都知道,继续这样下去,这个从人群中走出来,背负着蚁林军名号的少年,会被乱刀砍死。 他没有着甲。 手里只有一杆枪,一面旗。 血在他的脚下,几乎滴淌如河。 很多人都在等待着他的爆发,也防备着他的爆发。 北芜的勇士们,也十分有经验的用虫噬之策,一点点的消磨着林商的生命力。 他们不敢逼迫的太紧,就是担心林商引爆那股庞大的力量,然后与他们真的同归于尽。 “为什么,不给他一幅甲?”台阶上,围观的百姓里,突然有人发出了这样的质疑声。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是最单纯的一群人,他们永远没有那些朝堂大佬们想的多。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压着一团火。 嗡···! 迎面三柄刀劈来,林商以长枪格挡。 另有两柄刀,却从脚下视线的死角处,猛然削砍。 他们要砍断林商的脚。 无论林商是否爆发,只要没有了脚,那就失去了机动性。 即便是拥有再强的力量,那也只是一个不能移动的活靶子。 哗啦···! 旗面如瀑布般飞斩而下。 两条断臂落在了地上。 两个北芜勇士翻滚后退,捂着还在喷血的胳膊,面色惨白。 林商脚下连踢,那两条断臂飞出,而断臂手中依旧紧握的马刀,也都同时飞刺向周围围攻过来的几名北芜勇士。 林商单手提枪,握住的却不是枪尾,而是接近枪头之处。 就在此时···突然高在九天之上的阵法护罩,突然破开了一个大洞。 狂风卷着寒气,从云天之上垂直的落了下来。 林商用滴血的手指,紧握着长枪。 随后猛然身形一动。 就像是凶猛的猎豹一般,身体朝前滑动。 刹那之间,原本握住接近枪头位置的手掌,不知何时竟然改换握住了枪尾。 他与两名北芜勇士之间的必杀距离,也被这一瞬间的‘魔术手’,拉近了一个枪身的距离。 与此同时,抢身以极恐怖的速度高速抖动。 卷在长枪之上的军旗,也在伸展刺出的过程中,快速的展开。 在长枪之上,形成了如同龙卷飓风般的景象。 那九天之上,被释放过来的强风,此刻实在是起了不小的助力作用。 它模糊了北芜勇士们,对林商这一枪的落点位置判断。 噗嗤两声之后。 又有两名北芜勇士仰头栽倒。 他们一个被刺中了眉心,一个被刺中了心口。 被刺中心口的那个,胸前的护心镜都被扎碎了,可见林商用力之猛,力道之大。 坐在神雀台最顶端的圣皇,眯着眼看了一眼主持整个神雀台阵法的道门天师,没有说话。 道门天师则是闭上了双眼,似乎在忍耐着些什么。 北芜一方接连有所折损,原本配合无间的攻势,也出现了一些漏洞。 林商抓住机会,不计损伤,又使三人失去了战斗力。 而林商的左手,也被打的血肉模糊。 几乎半边身子,都已经染血。 铁雷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林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底气十足。 他感觉到了林商身上那刺目的杀意。 而且他真的有可能被杀死。 铁雷台原本是不怕死的。 但是见过了大濋的繁华,见过了上阳城的宏伟之后,铁雷台怕死了!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活着有一天跨马南下,将这片温暖丰饶的大地,都变成回颜部落的牧场与猎场。 将这座美丽、富饶的城市,据为己有。 面对林商的步步逼近,铁雷台狠戾的开口质问:“你为什么要拼命?” “我们是为了活着,我们来这里,求的是生存,你们夺走了我们的牧场,夺走了我们的家园···我们不过是想要将它们讨回来。你为什么要与我们为敌?你为什么还要为背叛过你···和你们的人卖命?” “你的血流了一地,是因为他们连一幅甲都不愿给你。” “你不应该仇恨我们,你应该仇恨的是他们。是那些高高在上,正在蔑视着你,嘲笑着你的人。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孤独被驱逐的狼。” 林商突然加速,迅步上前,一枪贯胸···从铁雷台的胸口穿凿而过。 “你的废话太多了!”林商踩着脚下的血浆说道。 铁雷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此时,天空突然又下起了雪。 上阳城的雪···同样的寒凉! 铁雷台的目光开始涣散。 林商正在与剩下的北芜勇士搏杀。 却听场外,大祭司用疲惫的语气对圣皇说道:“伟大的大濋圣皇陛下!我们回颜部落愿意无条件的臣服。我们将会是您最忠诚的猎犬,替您在遥远的北方,狩猎您所看中的猎物。” 圣皇看了看已经没有几口气的铁雷台。 脸上露出笑容。 “既然如此,这场比试,就此作罢。无有胜负,便算是平局吧!” “魏高和!给那位回颜部落的少狼主,送服一枚长青丹。”圣皇说道。 大祭司立刻躬身,用崇高的礼仪,表示对圣皇的感恩与臣服。 林商却突然退后一步,站在了铁雷台的身边。 枪尖若有若无的指向铁雷台。 “林商!你要做什么?”校尉司的褚将军,立刻面色起了变化。 名义上,现在的林商是归他统属的。 林商却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大濋圣皇。 “我赢了!” “你不赏么?”林商问道。 这口气,就像是有人吃了饭不给钱,上门讨债一般。 顿时,四周一片呵斥声响起。 却也有不少人,眼神中闪烁着莫测光芒。 “哦?如此说来···你也确实算是立了些功。成全了一些回颜部客人的兴致。” “也罢!今日是庆丰之夜,你如有所求,只要合理,寡人便允了你。”圣皇笑着说道。 仿佛是已经完全不计较林商的失礼。 林商却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上前又走了两步。 噌! 周遭许多执金卫的兵器纷纷出鞘,警惕的看着林商。 林商却松开了捏住旗面的手指。 杨手一挥。 血色的大旗,在狂风和细雪之中,迎风招展。 伸手执旗,往地上用力跺了三下。 哐!哐!哐! 大旗上的血色,仿佛要倒映入整个人间。 “蚁林军林商,今日独战北芜十七人。力挽狂澜,免我大濋君臣,颜面尽失。今日所求,既合礼法,亦合道理。” “陛下!请开国礼···祭蚁林!” “三万尸骨尤未寒,忠魂之血不曾干。” 第二十二章开国礼,祭蚁林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林商,空气中的气氛,被压制到了极致。 从天而降的雪花突然变大,鹅毛般的飞雪,张扬且轻狂的落下。 冰冷的空气,洒满了整个神雀台的顶端。 衣着单薄的舞女们,蜷缩在角落里,被冻的瑟瑟发抖,嘴唇乌青。 但是此刻,她们的心却是热的,血也是热的。 她们也曾满城挥红袖,唯待将军踏雪来。 当噩耗传回上阳城的时候,多少怀梦少女,湿了枕头? 沉默有时候并不只是因为冷漠。 更有可能是因为,不肯接受现实。 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就当做全然不曾发生。 大雪中,手持血色大旗,半身沥血未干的青年,就这么桀骜不驯的看着大濋的圣皇,直言不讳的讨要自己的‘功劳’。 类似这样的画面,即便是那些活了几百年,见惯了春风秋月的大修行者们,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了。 而上阳城的百姓们,此刻也都为林商的胆魄所摄。 圣皇用冰冷霸道的眼神,压迫力十足的凝视着林商。 没有人能真正看清,他此刻究竟是在想什么。 在针对蚁林军这件事上,那些曾经自以为可以读懂帝王君心的宠臣们,此时也失去了他们的分辨能力。吓的不敢妄言,更不敢跳出来,充当狂犬,对着林商乱吠。 依常理而论,在三万蚁林军近乎全灭,神契之书已毁的前提下,以圣皇正常的政治手腕,应当大肆追封蚁林军将士,更将林商这个唯一的幸存者,高高的供起来,放到一个空有名头,而无实际的位置,将他养成一个安于富贵的废物。 又怎会不知,压抑的越是厉害,反弹的便越是汹涌? 手段失了水准,只能说明圣皇心中本就有愧。 圣皇与林商。 大濋的主宰者与看守城门的八品校尉。 就这样隔空对视。 所有人都在等待圣皇的震怒,也在等待林商被拖出神雀台,枭首示众。 即便林商是蚁林军的最后一人又如何? 蚁林战士的余晖再强,也挡不住在场这么多的大修行者。 林商始终不等于林髓。 “魏高和!拟旨,调城门校尉林商为六品和芜护军,加封定襄县男,赐千金,珠玉宝器十箱!”圣皇紧盯着林商,随口却说道。 一直守在一旁的圆脸太监,脸上挂着始终慈眉善目的假笑,躬身称:“诺!” 随后看着林商,尖声却温和道:“定襄县男···还不谢恩?” 林商手中的大旗依旧招展。 哐! 鲜红的旗,本是黑色,染红它的是英雄血。 “请陛下开国礼,祭蚁林!”林商坚定的说道。 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跳跃了空间,洒向了更为广阔的神雀台各级台阶。 人群中,久违的穿着女装,披着斗篷,戴着面巾的上官狄,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心脏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个孩子的声音,率先响起。 “恳请陛下,开国礼,祭蚁林!” 孩子尖细中带着稚嫩的声音,惊呆了所有周围的百姓。 只是人们视线在人群中寻找,却并未找到那个说话的孩子。 “荆右老兵,百战余生,恳请陛下,开国礼,祭蚁林!”一个苍老的声音跟着响起。 这回,人们看到了说话的人是谁。 那是一名已经失去了一只手和一只脚,还瞎了一只眼的老者,他的身体似乎写满了残酷的故事。 这样坚定活下来的人,必然都有一颗坚强的心脏。 而此刻,他的独眼里,却满含着泪水。 “定州老兵,百战余生,恳请陛下,开国礼,祭蚁林!”又是一名老兵站了出来,他们已经是风烛残年,或许家中也无多少亲眷,如今到这神雀台上来,不过是再多看一眼这大濋的繁华。让他们觉得,这些年失去的,都是值得的。 “峨州老兵,恳请陛下,开国礼,祭蚁林!” “遂州老兵,恳请陛下,开国礼,祭蚁林!” “百禹老兵,恳请陛下,开国礼,祭蚁林···!” 一个又一个的老兵站了出来。 他们曾经也是蚁林军的同袍。 虽然不同队伍编制,却曾经也在战场上,生死相依。 他们不曾忘记,蚁林军···那曾经是大濋军人,在战场上的光与希望。 无论是多么绝望的战役,只要听闻蚁林军将至,那么他们就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 似乎是被这些声音感染了。 更多的人,开始加入这呐喊声。 孩子、老人、女人、男人···农民、商人、工匠、贩夫走卒,无一不含。 甚至是一些读书人,一些小官吏,也都开始跟着人群一起呐喊。 百姓越来越高昂的呼声,传上了神雀台的顶端。 群臣之中,已经有不少人慌乱起来。 圣皇的眼角开始浮现出一丝丝鲜红的血丝。 叮! 一声清脆的钟鸣里,圣皇的愤怒被唤醒的理智,克制下来。 隐约间,仿佛是有人轻轻的叹息。 隐匿在云端的一名老道,手持拂尘,身穿青色的道袍,缓步而下,就站在了圣皇身边。 “道门乙清,恳请陛下,开国礼,祭蚁林!” 轰! 就像一枚炸弹,直接炸翻了在场不少的朝中大佬。 道门乙清,当代道门首尊。 修行八百载,陆地真仙般的人物,他或许并不参与朝政,但是他的意见,即便是大濋圣皇,也不能忽视。 “好!好!好!”圣皇连续说了三个好字,却是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就在爆发的边缘。 “既是如此,惊蛰之后,便祭蚁林,此事由礼部一概处理,莫要···轻忽!”说罢之后,圣皇站起身来,拂袖离开。 甚至已经不再端着架子,顾全礼仪。 圣皇走了,消失在了神雀台的深处,没入了云雾之中。 而未曾进行完整的神雀台夜宴,自然也就只能到此为止。 百官群臣依次退场,纷纷从林商的身边路过,目不斜视,都不曾看他一眼。 而林商也依旧钉在那里,像一根针···扎的每一个路过的人心痛难耐。 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被一粒长青丹救回来的北芜回颜少狼主铁雷台却走了过来。 他凶恶且暴戾的对林商说道:“你是个勇士,跟我回北芜,你会成为新的神话,不输林髓,更胜林髓。大濋皇帝···不值得你这样的勇士效忠,他不是狮子,更不是狼王,他是一只秃鹫。” 林商脸都未曾转过去,只是回了一句:“呵!” 铁雷台眼中闪过猩红的光,随后残忍的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 原本人头密集的神雀台顶端,此刻空寂下来。 林商却始终还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居然让你捅破了天,成了这样的大事。不过···你怎么还这么杵着?等着有人给你在这里立个雕像吗?” 第二十三章祭曲(求推荐,求收藏) 声音清脆悦耳。 入目的是翩翩的冰翠之色。 晶莹如玉般的女孩,穿着复杂却又华丽的宫裙,上身披着翠绿的小袄,脖子上还挂着大大的金锁环。 “冻僵了,失血过多,有空的话,麻烦帮我叫个大夫。”林商对女孩说道。 “噗嗤!”女孩捂嘴含笑,刹那如百花开过。 “你真有趣。”说着从袖口里掏出带着幽香的瓷瓶。 从瓶子里倒出一粒乳白色的丹药,直接屈指弹入林商的口中。 “等药效起作用吧!吃了这粒灵阙丹,够你自己走去找大夫了!”女孩娇俏的笑着说道。 说完之后,也不再理会林商,转身就要离开。 “多谢,还未请教?”林商喊道。 “叫我子樱吧!记住了···不准忘喔!”女孩回过头来,俏皮的看向林商,眨了眨眼睛,然后背着双手,蹦蹦跳跳的···仿佛心情很好似的离开。 灵阙丹的药效,在大约十个呼吸后,彻底起作用。 林商因为失血过多,又过于激动,而被冻僵的身体与血液,重新活泛。 透支的身体,在沉重的压力下,本来难以行动,此刻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等林商走下神雀台顶端,走下高处的五十个台阶之后,却看到大量的百姓并未散去。 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笔直向下的通道。 左右两边,安静的站着一些身体多少带着些许残缺的老兵。 更多的百姓,围拢在四周,用饱含热忱的眼神看着林商。 突然,领头的老兵,用苍老而又弥坚的声音,坚定十足的喊道:“诸军!行礼!” 刹那之间,那原本分列两侧的老兵们,纷纷将自己的拳头虚握,然后高举过头顶。 就像他们的手中,依旧紧握着兵器。 就像曾经无数次···蚁林军的战士们,在战场上拯救了他们的生命,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刹那之间,激涌的气血,点燃了林商满胸的豪情。 他高举了手中的大旗,任由这大旗,在狂风中肆意的飞舞。 “蚁林林商,谢诸位同袍!”林商高声喊道。 此时,人群中,有人发出了‘飒、飒’的声音。 紧接着,所有人,所有的老兵,都开始发出相同的声音,喊着相同的字眼。 这是大濋军人最古老的口号。 也曾经是最为统一的战音。 林商穿过了人群,从高往低走五十阶,他孤身一人,血冷身疲。 从第五十一阶开始,他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人,血燃身坚。 他当然知道,这呼声这呐喊,并不真的全是冲着他来的。 更多的还是因为蚁林军,因为大将军林髓。 有些情感,可以被压制,却绝对无法被消除。 林商甚至都有些模糊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结痂。 损失的经脉与肌肉,也都在一股温润的力量滋润下,缓缓的修复。 那一粒灵阙丹的效果,超乎了林商的想象。 看起来···女孩子樱是在开玩笑,吃了她一粒灵阙丹,根本就用不着再去看什么大夫了。 “你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你差点送命,你可知道?”上官狄早已经等在了林商的家中,而在她的右手边,堆满了各种大小的瓶瓶罐罐。 看起来应该是一些疗伤用的药物。 她盯着林商看了两眼,然后仔细的抽了抽鼻子,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看来你也用不着我为你疗伤了,妖···的灵阙丹,可是好东西。放在外面的集市上,千金不可得。疗伤作用,仅次于道门的长青丹和医门的补天丹。” “确实很危险,不过···我赢了,不是吗?”到了家,林商终于松懈了一些,身体上的疼痛与精神上的疲惫,是灵阙丹无法完全弥补的。 瘫在椅子上,林商对上官狄道:“还有事吗?” “没事的话就走吧!当然,如果你现在很感动,激动的不能自己,想要找爹爹我哭一鼻子,我可以借你一个肩膀。” 上官狄呲牙道:“小贼速死!” “你爹我找你,当然是有事要谈。” “当然,你要是撑不住,说不行了,那爹我便改日再来看望儿子。” 林商冷笑一声:“行不行,你去遵月楼,找两个姐儿来试试就知道了。” 上官狄再放得开,也总归是女子,呸了一声就断开了无聊的损友互喷。 “说回正事,虽然圣皇答应开国礼,祭蚁林。却也将此事,全都抛给了礼部···你猜猜礼部的官员们,会如何操办?”上官狄问道。 林商道:“用脚趾头想,都晓得,他们一定会敷衍了事。” 上官狄道:“不错!我方才已经收到了礼部侍郎裴庆文的通知,要我们八音准备‘绿韵’。” “你可能不知道,绿韵这首祭曲,本是为春耕祭春准备的。规格是够了,但是根本就不对。只怕到时候会让整个祭祀大典,成为一个笑话。” 林商诧异道:“千秋之国,唯祭唯礼。礼部的官员是吃了通天丸么?这么大胆子?” 林商想的到礼部官员会敷衍,却没有料到会这般敷衍。 上官狄道:“我质问过了,得到的反馈是,所有的祭曲之中,没有一首曲子,可以对应当前这种情况。所以,他们便选择了最重要的‘绿韵’,作为祭礼之曲,以表现重视。” 春耕为一国之重。 所以,祭祀春耕的曲子‘绿韵’,为极为重要的祭礼之曲,这也确实不错。 “果真没有吗?”林商问道。 上官狄道:“确实没有,如果仅仅是祭祀···他!那么我们可以选用祭祀诸侯的‘国殇’,他是领了大将军职的镇天将军,正一品。并且还有宿国公的爵位,用‘国殇’来祭祀,也不算逾矩。但是古往今来,都没有祭祀一军之事。” 过去不是没有全军覆没这种事发生。 只是,全军覆没多为吃了败仗,哪里还有开国礼,祭祀整军的道理? 即便是因大战,为战胜而全灭,也从未有过,如蚁林军这般强势、风光、功威显赫···却又突然幻灭者。 故而祭礼虽重,却并未有以国礼,祭祀整军的先例。 “祭礼之曲我还可以联动其他八音,与我一道在惊蛰之前,尽力创出合适的曲子,开此先例。”说到这里,上官狄露出坚定的神情。 随后却又说道:“不过,既然祭礼之曲,他们可以动手脚。那么祭礼四柱中的其它三种,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敷衍了事。让惊蛰之后,祭祀蚁林军,成为一个大笑话。” 第二十四章祭礼四柱(求推荐,求收藏) 通常来讲,祭礼流程无外乎是斋戒、陈设、祭日晨、君王百官跟唱祝文等等。 这一套流程,都是相当固定的。 变化的也只是随着被祭祀的人物、事件不同,规格上有所变化。 而规格上,林商已经于神雀台上,定下了基调。 国礼···便是至高之礼。 凡事种种规格,都应选取最上等。 好动手脚的,便是被称之为祭礼四柱的文、乐、诗、舞。 文是祝文,当然因为是祭祀蚁林军,属于伤祭,故而应该是‘祭文’才对。 乐是以八乐八音为领,进行的特定音乐祭祀。 诗是定诗,为所祭之事、之人,做一个简介或者定论。 舞自然是祭祀舞,用特定的动作、姿态,调动天地间的能量,形成特定的气场。 四者相合,若是循环完整,甚至能沟通莫测,获悉过去未来,见本不可见之人,知不可知之事。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乐交给你,文、诗、舞交给我,你且告诉我,何人可以替我解决问题?”林商知道上官狄不会无的放矢。 上官狄果然早有准备,也不当然不会客气,开口便说道:“白鹿书院的大儒李路如,可写祭文。他与你们将军交好,为人虽然有些迂腐气,却是宁折不弯的性子。早年仕途不顺,便退居学堂,教授学子,如今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你去寻他,以他的名头若是肯写祭文,便是礼部那些混蛋想搞鬼,也需掂量一二。” 林商点了点头,神雀台之事,已经让林商看清楚。 那些曾经与林髓交好的人,并非都是凉薄之辈,人走或许茶凉,但是同样人心也多变。 只要找对了方式,有心之人未必不会念旧。 自保是本能,起了恻隐之心,伸出援助之手,便是恩情、交情。 “遵月楼里有个酒鬼,欠了遵月楼很多银子,现在正在遵月楼里写诗还债,你若能帮他将欠债还清了,那写诗的人,也自然便有了。”上官狄又说道。 林溪点了点头,没有追问酒鬼的名字。 这么特别的人,想来应该也算是独一无二。 去了遵月楼,自然也就都清楚了。 “最后的舞···本来没想法,不过既然有人连灵阙丹都给你了,那就是有办法了!等着别人主动找上门吧!”上官狄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表情里的狡黠,几乎就要藏不住了。 林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交代完事情,上官狄先行离开。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不仅要与其他七乐沟通作曲,还要看着点礼部对祭礼之事的准备。 而林商则是先休息。 当然···休息的只是身体,他的灵魂还是会进入灵魂幻境,继续锻炼。 虽然刘黑高已经不在了。 但是继续奔跑,继续挖掘潜力,继续狠狠的操练,总不会有错。 第二天一早,伤势已经好转大半的林商,便乘坐公共马车,前往白鹿书院。 林商如今没有钱,花的还是孙财留下的‘积蓄’,所以指望他去遵月楼,给一个酒鬼结账,那暂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上官狄口中,神秘兮兮的‘等人找上门’,也还没有头绪。 所以,林商唯一可以选择的,就只有去白鹿书院,找大儒李路如。 虽然很多所谓知名的书院,都在一些名山大川之上,藏在山峦叠翠之间。 不过白鹿书院却是大隐隐于市,就在上阳城的城北,与九爷的府邸一般,都在离区。 公共马车上,不少同样乘坐马车,去往各处的普通百姓,都用热情、灼热的目光紧盯着林商。 虽然没有人来打搅,林商却有觉得浑身不自在。 “看来要想办法买匹马,或者买一辆驴车了!不然每日这样出行,确实不太方便。”林商心想。 公共马车的车厢并不小,所以即使车厢里坐了几十人,依旧不显得拥挤。 在前面拉车奔跑的,是两匹灰耳朵的妖莬马,有着雾渡山兔妖的血统,优点是速度稳定、持续、快捷,并且令行禁止。缺点也很明显,吃和拉都不能停,所以这种马不能当做战马,只能用来拉车或者耕地。 嘴巴上套一个笼子,笼子里放置的都是压缩后的草精。 屁股后面则是挂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装置的自然是妖菟马的粪便。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离区白鹿坊。 林商无须找人询问,便发现了夹在白鹿坊正中央的白鹿书院。 昨夜是庆丰之夜。 所以今天是属于新年的第一天。 街道上依旧弥漫着喜庆的味道。 昨夜的欢腾,还未彻底的散去。 蒸腾在临街早点摊贩处的水汽,弥漫于家家户户的炊烟,远近交接的犬吠,小孩的嬉闹喧哗声,大人的呵斥与叫骂声···这些声音和景象,交织在一起,一瞬间就将人拉进了一幅生活市井的画面之中。 而无论多么顽皮的孩子,还是多么粗鄙的莽夫,在路过那蹲着一尊白鹿石雕的书院门口时,都会变得小心翼翼,神情恭敬。 走到门口,抬眼望去,一个头发花白,胡子邋遢的老汉,正穿着灰色的直裰,姿态粗鄙的蹲在在院子里晒书。 林商走到门口,手里拎着两串腊肉,作为上门拜访的礼物。 “拜师还要等几天,你先回去写篇文章,什么拿手写什么,等开入学考了再过来。”老汉回头看了一眼林商,然后继续整理书籍。 林商说道:“我不是来拜师的,在下有事拜访李路如李大儒。” 老汉起身,看了林商两眼,似乎眼神不太好使,看了好一会,才说道:“进来吧!先坐,稍等!” 说罢之后,便转入了里间。 院子不大,却晒满了书。 而这些书籍,几乎每一本的每一页,都写满了批注。 再往里,是三间教室。 至于居住之地,似乎还要再往里面一些。 因为庆丰之夜刚刚过去,或许学生都放假在家休沐,所以书院里显得稍微有些冷清。 未过多久,那名老汉又回来了。 换了一身原本应该是青色,如今却洗的发白的儒衫。 “老朽便是李路如,不知小兄弟此来,是有何事?”老汉眯着眼,对林商问道。 林商倒是被问的稍稍一愣。 所以,既然老汉本就是李路如,为什么不直接言明?还得先进屋换一身衣裳? 惊讶只是一瞬间,林商马上回过神来,立刻对老汉抱拳一礼道:“在下蚁林军林商,此来特向先生,求一幅笔墨。” 第二十五章老顽固(求推荐,求收藏) “你要老夫的祭文?”李路如平静的看着林商问道。 这样的反应,是林商没有料到的。 原本他以为,不过是大声斥责,赶出门去,或者热情真诚,大包大揽这两种结局。 而无论是哪种结果,林商都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确实!还请李夫子执笔。”林商又请道。 李路如道:“已经写好了,昨晚上听说了,今早赶早写的。就放在那屋书桌上,你且去瞧瞧。” 林商点了点头,面露一丝喜色。 “果然是我想的太多了,像李路如这样的老夫子,人脉交际都很广泛,听说了昨晚发生在神雀台之上的事情后,提早做一些准备,是很合理的事情。”想着林商冲着李路如拱拱手,人已经朝着老夫子指的方向走去。 进了屋子,里面摆着十几张老旧的书桌。 书桌上笔墨纸砚,都收拾的干净,却也并没有书···想来都放在院子里。 虽然是瑞雪初晴,却也是阳光正好,院子里的雪都扫干净了,倒也无虞潮湿。 十几张桌子上,正中央的一张桌子上,用兽纹镇纸压着的正是林商寻找的祭文。 跪坐在书桌前,林商抚平了些许纸张上的褶皱,然后逐字逐句的诵读起来。 不得不说,李路如老夫子,是很有才华的。 短短数百字的祭文,不仅文采斐然、才华横溢,更少有他这个年纪会不自觉滋生的暮气,反而既有老辣又不失坚韧、强劲。 这确确实实,是一篇顶好的文章。 只是,其中对林髓的一些遣词造句,却显得‘辛辣’‘刁钻’。 再结合上下文,无外乎透露的便只有一个意思。 这么优秀,这么出色,这么厉害的蚁林军,都因为林髓这个白痴统帅,而全军覆没。 果然,上官狄对‘朋友’二字的理解,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有什么误差? 拿着祭文出了书屋,林商对李路如道:“老夫子!此文可否稍作修改?” 李路如原本和顺的面容瞬间变脸:“速去!一字不改!” 林商还想再请,门外已经有一些左右的街坊邻居,往里悄悄探头。 老夫子拿起扫帚,一下下扫着,每一下都对准了林商站立的位置。 “只此一篇,爱用不用!”对着被赶出门的林商,李路如冷着脸说了一句,随后哐的一声,便关上了大门。 林商站在门口,尴尬的伸出手,想要再敲门。 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林三小兄弟?被赶出来了吧!别恼!别恼!李夫子就这脾气,认准的事,谁都劝不动,得靠他自己想通。”一个穿着短衫,露出两条结实胳膊的汉子,冲着林商咧嘴笑说道。 “您认识我?”林商问道。 汉子嘿嘿笑道:“看这话说的,昨晚之后,这上阳城里,还有几个不认识蚁林军林三?” “大伙都夸你是好样的。” “我有个兄弟,他以前也是蚁林军的,不过···战死啦!”汉子又说道。 林商微微有些沉默,却还是开口道:“抱歉···我···!” 大汉却摆手道:“你道歉什么?而且我兄弟都死了快十年了,他仰慕大将军,自愿签了契,入了蚁林军。旧历十七年的时候,随军征讨九丘魔人,为保护一个被魔人入侵的村庄死的。他死的那年,娘的眼睛都哭瞎了,那一年···李夫子便和大将军吵了一架,摔东西的声音,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林商心口的那股郁气,不知为何突然就消了。 “你兄弟叫什么?”林商问道。 或许他有机会,见到大汉的兄弟。 当然,他无法吐露实情。 即便现在应该有不少人已经猜到,他或许已经真正接触到了蚁林军的‘宝藏’。 “我叫赵三,我兄弟叫赵七。中间还有个妹子赵五。”大汉说道。 “娘还在吗?”林商又问。 大汉道:“早就不在了,前年下大雪,上阳城里的木炭价格越来越高,我娘舍不得烧炭取暖,晚上冻死了。” 林商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什么东西压住了,沉甸甸的。 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到了嘴边就道:“我记得,蚁林军的战亡士兵家属补贴,每年都有···冬天应该也有炭火钱。怎么会···?” 说到这里,看向赵三的眼神也瞬间严厉起来。 赵三摇头苦笑道:“贪官太多啦!哪里还有多少能落到咱们手里。大将军倒是彻查过,听说当年兵部从上到下,杀的人头滚滚,管后勤军需的高官,都落了不少。有用么?没用的!过了不到半年,全都变本加厉。” “杀了一群吃饱肚子的,换上来一群空着肚子的···。” 赵三看起来,倒是个有些见地的。 “那你现在以什么营生?”林商其实这么追问,已经显得失礼了。 不过,他确实需要通过赵三,弄清楚一些事情。 为了防止被一言蒙蔽,他还得了解的更清晰一些。 赵三倒也不介意,笑着说道:“我就在这白鹿书院里,负责一些扫洒粗使的活。平日里李夫子得空,也教我认几个字。有时候李夫子发牢骚,我也跟着听几嘴。” 林商点点头,这倒是说得通了。 李路如壮年时仕途不如意,年老虽然修身养性,却也难免会有些偏激,抨击时政,属于本能。 而且李路如与大将军林髓‘交好’,平日里自然对林髓做过的一些事情,多有评判。 这些评判被赵三听去,记在心里,不足为奇。 从赵三的嘴里,林商也算是得知,为什么李路如写的这篇祭文里,对林髓有那么大的怨气和愤怒了。 这是理念之争,也是处世差异造成的。 或许,在李路如看来,林髓这种‘求全,维和’,其实就是一种软弱和逃避。 权利上的斗争,不应该波及到那些普通的士兵。 从这一点上来看,李路如虽然桃李满天下,却还是个天真、质朴的老文青。 “你先等李夫子消消火,咱们这些街坊邻居,也都会帮你想想办法。” “不过,最好还是多做些别的准备,夫子脾气很硬,做了决定的事情,极少更改。” “当初他决定辞官隐退,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后来他先后教导出了两任状元,进士数十人。圣皇三次下旨,请他再次出仕,更以高官厚禄优待,他都不曾心动,将前来传旨的太监给赶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儒门正气(求推荐,求收藏) “这老头这么牛批?”这是林商的第一个念头。 “我只怕说服不了他···!”这是林商的第二个念头。 人心皆有好恶,若不为名利、权势动摇,那么想要扭转某些情绪,就会变得极难。 说穿了就是···老子乐意,你管不着。 “林三兄弟!” “林三兄弟?”赵三还喊着。 林商回过神来,报以微笑。 赵三接着道:“今日林三兄弟不妨且先回去,留个住址便成,若是夫子口风有变,我便去寻你。” 林商想了想,也便点头道:“如此,拜托了!” 这位李路如李老夫子是大将军林髓的故交,二人存在理念之争,倘若是通过死缠烂打,就能说服的话。 也不至于林髓人都死了,这位李夫子还这般揪着不放了。 返回的路上,林商一直在想之前赵三提到过的问题。 关于阵亡将士家属的抚恤,关于那些本该属于他们的补贴。 以前有林髓压着,尚且有贪官污吏敢伸手。 如今林髓不在了,只怕抚恤也再难落实。 “林髓不在了,我还在。肩上担着这些人的命,他们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林商暗自为自己鼓气,此刻他想到了徐土,想到了徐土的老娘。 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涌起一股急迫? 他必须再强大一些,更强大一些! 只有这样,才能离开上阳城,才能在这山水江河之间,纵横无忌。 去见那些本该早早去见的人,做一些他理所应当去做的事。 突然,公共马车停了下来。 林商再一转头,突然发现身边原本同行的那些乘客,全都消失不见了。 空旷的车厢里,弥漫起了一股浓郁的黑烟。 一些古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朝着车厢里汇集而来。 林商提着两条腊肉,就用脚踹开了车门。 马车外,原本驾车的车夫与拉车的马儿,也都消失不见了。 四周的街道,显得空旷且死寂。 头顶的天空上,盘旋着成片的乌鸦,马车下的道路,像是铺满了血色的泥浆。 残破、昏暗、灰色、萧索···这就是林商眼中所看到的一切。 往远处眺望,本应该是刚刚修筑起的九天玄雀楼,已经倒塌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无力的耷拉在那里,成为了废墟里,最为显眼的标志。 寒风吹起了路边的枯草,隐约可见的是,就这么曝露在破旧屋檐下的森森白骨。 死吧! 死吧! 快点死吧! 你活着就是个祸胎,你就是罪,你就是恶,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只要你死了,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只要你死···你死! 林商的脑海里,突然回荡起了这样的声音。 它正在催眠和麻痹林商的精神,让他去否定自己。 林商当然知道,自己中招了。 却像是喝醉酒了一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身体和灵魂之间,出现了偏差,无法同步。 他伸出了手,然后狠狠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只要再狠狠的用力,他的脖子就会被自己扭断。 出手对付林商的人,很清楚蚁林军战士的破绽。 因为有着契约宝藏存在,所以当蚁林军战士被逼到了绝境的时候,都可爆发出可怕的‘余晖’,而作为蚁林军的最后一人,林商如果爆发,那么将会在一瞬间,拥有撕裂苍穹的伟力。 但是,这样的强大,并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身的。 故而,蚁林军战士,在意识和灵魂上的相对脆弱,始终无法忽视。 相对比那些正面较量的手段,幻术、诅咒等等背后下手的阴毒招数,对蚁林军战士而言,有着相对的奇效。 并不是说,这是他们真正无解的薄弱点。 其实,在同阶同级之中,蚁林军战士在这方面的抗性不低。 只是,相对来讲,会更容易被攻破。 此时,林商的处境,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时刻。 就在此时,林商感觉到了一股滚烫、灼热的东西,从他的怀里喷涌出来。 刹那之间,从他的怀里,飞出了一张闪烁着剧烈白光的纸。 纸上的文字,流动着难言的韵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剑,正在撕裂这个虚假的幻境。 白光所过之处,那构建出来的景象,皆纷纷消融崩解。 最后,所有的白光集合于一处,竟然还化作了一道文字之箭,追寻着某个方向,飞射过去。 啪! 就像是束缚影像的镜面,被突然打破。 林商回过神来的时候,人还座在马车中,周围还有着好奇围观他的人群。 马车也还在快速的行驶。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商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 放在那里的那篇祭文,此刻还微微有些发烫。 上阳城外,城西爻山之上的一处道观之中,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半秃老道,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淤血。 在他的心口位置,还扎着一道白色的利箭。 “大儒!李路如!你竟敢···噗!”老道气急攻心,又吐出了一口淤血,然后彻底的晕了过去。 法堂中,不仅有着黑色的令旗,各类作法的道具,更有几具婴儿的尸体,一块蕴含着特殊气运的令牌,以及林商的数根头发,正缠绕在一个黑红色的木人身上。 片刻后,一个年轻的小道士,突然探头探脑的看了进来。 当看到晕倒的老道士后,他急忙想要去搀扶。 却又猛然止步,想到了点什么,脸上流转着狰狞与凶恶。 咬牙发狠,从怀里掏出一柄类似于匕首的法器,直接从老道士的头顶百会穴处扎了进去。 随后收起桌上的令旗、法铃、法绳、令牌等物,又从一口箱子里,盗出一本秘籍,转身便逃。 同一时间,马车内的林商,自然想不到,爻山之上一间小道观里发生的这一幕。 他只是庆幸的按了按胸口。 “看来,我暴露一定的实力之后,有些人坐不住,想要我的命了。” “即便在这个风口浪尖,我若当真死了。定会引起一场风波,他们却也都顾不得了!”林商心想。 虽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林商却没有惧怕,反而只有更深更激昂的战意。 想要杀他的那些人,并不会因为他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做,就放过他。 既然如此,他又何须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下手的不会是圣皇,他若要吩咐人出手,那么一定是真正的雷霆一击,绝不会这么简单。但是···能够在这上阳城里,用出这样的咒杀之术,那就说明,动手之人和幕后主使,可以调动一些大濋的国运。”林商想到这里,突然不着急回家了,下了马车又换乘一辆,改去九爷的府邸。 第二十七章金主(求推荐,求收藏) 林商的再次登门,让九爷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我这里了!”九爷对林商说道。 九爷的身边,一名戴着斗笠,斗上垂下纱巾,遮住面容的女冠,正在泡茶。 她的动作舒缓而又优雅,茶还未曾入口,人见着她,便先静了下来。 “我以为你不会在这个时候见我。”林商没有回答九爷的问题,反而是抛了一个问题回去。 接下来两人谁都不曾说话,气氛却也不见得尴尬。 两盏清茶,分别随着清风,送到了二人眼前。 林商岿然不动,九爷端起茶杯牛饮。 好好的气氛,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与我有关?”九爷终究还是又先开口了。 林商点点头道:“就在不久前,我被刺杀。下手的可能是道门或者巫门中人,用的是咒术和幻术。” 九爷眼神大变。 整个人的姿态都出现了变化,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老虎。 上阳城是大濋国都,所以没有圣皇旨意,任谁都无法在上阳城内,使用咒术、巫蛊之术等等歹毒暗害阴邪之法。 说起来玄乎,其实就是国运镇压。 而要想越过圣皇下旨这一关,在上阳城内使用诅咒等手段,就必须有蕴含国运之物开路。 当朝除了圣皇,最有可能拥有蕴含国运物品的,便是八位皇子。 林商原本不知道九爷要干什么。 又为什么要出面保他。 不过,当九爷自己说自己姓熊,且是当今圣皇的第九子时,所有的不清楚,其实也都很清楚了。 过程、细节或许可以再‘斟酌’,但是结论却一定很明确。 他想当皇帝。 想要成为这大濋的圣皇。 或许正因为他的身份有特殊之处,所以九爷才会招揽林商,想要奇货可居,想要出奇制胜。 “有证据吗?”九爷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他似乎很激动。 这或许,正是他帮助林商,所等待的某一种契机。 “还没有!”林商说道。 九爷眼中的光芒,缓缓的黯淡了一些下去,随后却又说道:“找到它,得到证据。我需要实证···所以你需要什么?人?钱财?资源?我都可以给你!” 九爷很清醒,他当然知道,林商拿着这个消息登门,必有所求。 绝不可能是因为,看他长得帅,然后双膝一软,便纳头就拜。 “先给钱吧!” “我得去喝酒!喝花酒···且是最好的。所以没钱不行。”林商也不客气。 既然与九爷确定了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么对九爷开口要钱,也就没什么好纠结或者忌讳的了。 林商作为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可以利用他特殊的优势,有一千种办法大肆敛财。 然而他却并没有这么干。 因为那样来钱太慢,麻烦事还太多。 如果钱财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之一,那么他不介意这么去做。 可惜,并不是! “我给你三千金,够不够?”九爷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流淌出两个字···豪气! 林商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应该暂时是够了,不够我再管你要。” 九爷又笑了,他笑起来依旧很丑,额头上的抬头纹,黝黑密集。 “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我要的?”九爷问道。 “不会太久!刺杀我的人受伤了,他中了一箭,是儒门正气射的。”林商说道。 九爷豁然起身,盯着林商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方才怎么不说?” 林商却道:“你方才也没有给钱啊!” 一直泡茶的女冠,挥手打出一只纸鹤。 离区大街上,一行原本奔向林商被刺杀处的人马,接收到了纸鹤里传递的讯息。 十几人立刻调转马头,朝着城外飞奔。 半个时辰之后,城西爻山上的一个山坡半山腰处,几名九爷的属下,正看着一个已经被烈焰烧成了白地的道观遗址发愁。 九爷府邸门口,林商揣着三千金的金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现在给酒鬼还酒账的钱有了,说不准睡花魁的钱,也有了。 望了望日头! 正值晌午,是吃花酒的好时候。 毕竟去晚点的话,别人都吃过了。 遵月楼在坎区,位于城南。 城南相对来讲,商业氛围会更浓郁一些。 不仅有南来北往的商客,更会看见一些小众的异族在街道上偶尔出现。 而遵月楼,就在最繁华的少康坊。 一小片成林的木楼,树立在金樽湖畔。 而那片木楼,也正是名扬整个大濋的遵月楼。 赫赫有名的销金窟。 它除了是最奢华、最富盛名的青楼之外,还是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饭馆,最好的赌场,甚至是最好的绸缎庄···。 简直就是一个综合性的娱乐中心。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在这座销金窟里,找到自己的快乐。 这个时间点,到遵月楼消费的,基本上都是食客和酒客。 偶尔也有几个听小曲或者准备去看戏的。 进赌场的人不多。 或许应该是说···这个点出赌场的人不多。 林商缴了入门费,随后便上了酒楼。 大马金刀的座下,环顾了一下四周。 “小二!上酒!” “上好酒!亳州的清泉九酿,玉湖的冰湖双蒸,飞燕马场的玛瑙酒,拉嘎雪山的雪里烧。都给我来两坛!”林商大声喊道。 说话的同时,也将一张一百两的金票,拍在了桌子上。 周遭的酒客们,纷纷吞咽了一口唾沫。 林商说的这四种酒,每一种都一坛价值百两白银以上。 是罕见的好酒。 也只有遵月楼,才能长期供应。 换了别的地,怕是都寻不着。 此时,原本瘫软在角落里的一滩烂泥,突然就动弹了一下。 当小二将四种八坛子酒上齐的时候,那一滩烂泥,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径直走了过来,然后坐到了林商的对面。 来人也不客气,拿起一坛冰湖双蒸,拍开坛口,便仰头大灌。 “不问自取,可是贼!”林商看着这个邋遢饮酒的消瘦中年,开口说道。 “你是来求诗的!并且是一首特别重要的诗!我知道!”酒鬼醉醺醺的指着林商,用似醉非醒的口吻,对林商说道。 “喝好了就有诗,没喝够,就没诗!”酒鬼又说道。 林商诧异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特别来找你的,也知道我找你的目的,那你难道不想让我先给你还债么?” 酒鬼闻言哈哈笑道:“你见过哪个酒鬼,是先还钱,再喝酒的么?有钱···当然是先喝为妙。” “特别是有人请客买单的时候,就更不该客气了!” 第二十八章诗贼(求推荐,求收藏) 林商闻言,忍不住便笑了起来:“不错!你说的确实很对。” “如此看来,你倒也确确实实的,是一个大酒鬼。” 林商说两句话的功夫,他口中的酒鬼,便已然将一坛子的冰湖双蒸喝下去了半坛。 “阁下可知,这酒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林商问道。 酒鬼醉眼朦胧的看着林商,没有回答。 “真正爱酒的酒鬼,是不会像你这样喝的。你既无酒友,也未曾回味品尝,只是一味猛灌酒,看来是想要忘记某些事情,或者某些人。”林商接着说道。 酒鬼猛然将已经空了大半的酒坛敲碎。 酒坛破碎的声音,并未惊住周遭的酒客。 店小二则是远远的高喊了一句:“玉德镇酒瓮一只,客官请付三钱银子。” “记他账,记他账!”前一瞬间,仿佛就要发怒的酒鬼,撩开自己油腻的长发,指着林商舔着脸笑道。 林商认真的看着眼前这张被邋遢的胡子,遮盖了大半的脸。 依稀似乎还可见得几分俊朗,或许曾经也是风流才子。 “小二!去叫你们老板,我要结账···替他结账!”林商指着酒鬼说道。 酒鬼急忙摆手:“不急!不急!先喝酒,先喝酒···!” 他不急,酒楼的小二却很着急,冲上楼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高呼。 “文酒鬼要结账啦!文酒鬼要结账啦!” 须臾间,便有数十个人头,从酒楼各处探了出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胖子,便抱着账本和算盘跑了过来。 “就是这位爷要替文···先生结账?”胖掌柜问道。 一旁有酒客道:“徐掌柜!这就是你眼拙了,您眼前这位,可是昨夜在神雀台扬名的林三林军爷!蚁林军最后的执旗手,咱们上阳城的骨头。” 胖掌柜脸上的笑容立马又明快几分,脸上挤起的两块肉里,仿佛都能呲出油来。 “眼拙!眼拙!确实是我眼拙。这是我的不是···。”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坛子,到了嘴边的话在这位胖掌柜的嘴里打了个转,又被吞了回去。 “咱们结账!结账···哈哈!”显然,他原本还想着免单一顿,讨个巧。看到桌面上的消费之后,这样的大方也自然无法继续。只能先将这一节略过。 算盘噼啪一阵乱响,胖掌柜伸出四根肥香肠似的手指说道:“抹去零头,文先生在小店一共消费了四千二百二十四两。” 林商直接掏出一千金的金票,递给胖掌柜,然后接着说道:“剩下的就先记在文先生的账上,以后他再喝酒,就先在这上面扣。” 胖掌柜激动的接过金票,说了些吉利客气话,便知趣的走了。 不一会又有小二送上了几盘下酒菜,荤素都有,看起来也精致,不算小气了。 见林商还给自己留了酒钱,酒鬼这才放下心来。 一边吃着切丝的卤猪耳,一面大口喝酒,姿态狂放,不计形象。 “我写诗的方法···你是知道的吧?”喝到一半,酒鬼醉醺醺的问道。 林商却摇头道:“并不知,林某只是听朋友提到了你。事实上对你,尚还是一无所知。” 酒鬼也不介意,只是笑道:“这般看来,你是很信任你这位朋友了!” 林商道:“她可能会骗我,但是在这件事上,她绝对比我更上心。” 酒鬼露出一个似有深意的微笑。 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自我介绍一下吧!” 一只手拽着鸡腿,一只手拿着酒坛子,就这么粗糙的用富余的手指,拨了拨自己多余的潦草长发,酒鬼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在下文雪峰,旧历十一年的进士,擅写诗文,诗坛人称···诗贼!” 诗贼? 林商有些诧异了。 往往在文坛、诗坛扬名,有些特别的雅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诗贼二字,着实不太像是褒义。 文雪峰道:“我作诗,没有灵感,没有创造力,但是我的技巧很好,手段也很高超。所以往往旁人做了诗,平平无奇,阅之无甚乐趣,我便取之,稍加修整,或是干脆回炉再造。总能一鸣惊人,迎得满堂喝彩。” 林商算是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酒鬼,明明擅长诗文,并且似乎有些名气,却混的这么糟糕了。 柳三变可以靠着一手好词,白嫖烟花之地。 这文雪峰却没能靠着自己这点本事,换得酒钱。 “所以,你若是会作诗,便先做一首,将你内心的想法和情感,都抒发出来,再交由我,让我给你润润色。”文雪峰笑嘻嘻的说道。 “写诗?”林商愣住了。 在成为社畜之前,他首先是大学牲,高中牲、初中牲以及小学牲···。 而无论他是什么牲口,他都没有受过系统的诗词创作教学。 充其量不过是背过一些,应付考试罢了。 写诗是不会写了。 抄诗否? 抄吧! 林商看了看周围,此刻正有不少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从他们的身边路过。 就像,那个自以为不起眼的麻子,已经来回走了八遍了,就不能稍微注意掩饰一下自己? “抄什么好呢?”林商开始绞尽脑汁,挖掘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毕竟穿越前也没个提醒,他属实也没有多做准备。 早知道要穿越,唐诗宋词什么的,也一定先背熟了。 各种徒手撸,攀科技的技能,也一定要先点满。 “有了···就它了!” 林商环顾一下四周,第一次抄诗词···稍稍有点小尴尬。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前半截而出,周遭一片安静。 一个酒客,甚至忘记了自己筷子上夹着的鸡蛋,任由那颗卤蛋,落到了地上,如小球般滚走。 文雪峰的脸上,也露出了一幅见鬼的表情。 就差说出口:“你这写的虽然也不是诗,但是你有这水准,你来找我干甚?羞辱人吗?”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林商接着背词。 “八千里路云和月···八千里···后面是啥来着?”林商突然卡壳了。 周遭听的正入神的酒客们,也都跟着着急。 作为诗贼的文雪峰,更是已经忍不住,在心里跟着往下续。 只是怎么续,都感觉不对,差了点气魄和胸怀。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突然的林商就唱了出来。 “等等···你这即便是一首诗余,这韵脚也不对了吧!乱了!全乱了!”文雪峰急忙打断。 这感觉就像是,快乐的事情做到一半,原本娇羞的美女突然来了一句老铁666。 虽然都没毛病,但是加在一起,就是毛病了。 “怎么不对了!精忠···额···是不对了!”林商表情显得有些懵,眼神中却掠过一丝狡狯。 第二十九章遵月夜色(求推荐,求收藏) 似乎是看出了林商脸上透露出的迷茫,文雪峰立刻就道:“不着急,不着急,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先想想!先想想!” “对了,你不是城门校尉么?现在不用去执勤么?”文雪峰生硬的转移话题问道。 幸好林商没有把整篇诗余念出来,否则他这位诗贼就得真的名声扫地了。 半阙词,他尚且难以完美补足,要让他将这样一首词,重塑为一首不相上下的诗···那岂不是在为难他文雪峰? 倒是不稀奇文雪峰知晓林商之前的去处。 神雀台上,庆丰一夜之后,林商不说名扬天下,至少在这上阳城中,识得他的人,是当真不少的。 而关于他的过往经历,也都大致上在坊间流传。 文雪峰整日泡在酒楼里,虽然是醉醺醺的,却也没有聋、没有瞎,自然也获知了不少关于林商的讯息。 “今早校尉司派人来通知,停了我的职务。”林商说道。 他这个城门校尉,本就是九爷为了驯服他,特意安排的。 如今他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九爷也知晓怕是不可能真的驯服他了,故而也大可不必再以这样的位置来给他难堪。 更何况···校尉司,怕也巴不得甩掉他这个大麻烦。 至于神雀台上,圣皇所言的那些封赏,当然也都做不得数了。 毕竟,林商当时并未领旨谢恩,而是携带民意,抗旨以强取自身意愿。 “那正好!喝完了这顿酒,我带你在这遵月楼里逛逛吧!“ “上阳夜色有十分的美景,这遵月楼里便占去了七分。你若是见了,怕便是再也舍不得走了。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你算是个英雄,却不知能否过一过这美人关。”文雪峰用满含醉意的口吻,含着轻佻的笑意说道。 林商却有些犹豫。 睡花魁是他对孙财的承诺,是不错。 不过,这显然不急于一时,现在最紧要的,还是抓紧时间锻炼身体,锤炼枪法和刀法。 有着蚁林军‘宝库’在,他只要锻炼,就能时刻感受到那种急速的进步。 今日依靠李路如的一纸祭文,逃过一劫。 却也不能总是依靠外物。 文雪峰的一顿酒,一喝就是一下午。 他是真把自个泡进了酒缸里。 林商在一旁,却也并不无聊。 文雪峰常年出入遵月楼,南来北往的人见识的多,知道不少市井甚至是朝堂之事。 喝多了酒,张口就来,倒是让林商了解了不少小道消息。 话到热烈处,林商倒是真有些事情,想要向文雪峰打听一二。 不过,周遭围观、偷听者甚多,林商也就暂时克制下来。 等到夜幕渐渐降临,各式各样的花灯笼,摆满了整个遵月楼的时候,文雪峰终于将自个从酒坛堆里拔了出来。 整理了一下满是油污的衣襟,然后醉醺醺的领着林商下楼。 过了一条开满奇花的长廊,远处首先在望的,便是一间水榭。 灯影重重中,仿佛可见蹁跹的人影,在灯光下飞舞。 悠扬悦耳的丝竹弦音,也顺着夜风和水雾,朦胧的送过来,就像是一双温柔的大手,要将人拉扯进这香甜的梦里。 当踏门而入的那一刻。 一股香风,十足的暖意,便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便是要将人都泡入最柔润、舒适的温水里。 而伴随着林商与文雪峰踏入进去,原本喧闹的大厅里,也稍稍平静了两秒钟。 “是林军爷!” “呀!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林三林军爷么!好俊朗啊!我还以为,他就是个糙大汉呢!” “昨夜你不曾去瞧么?这位林军爷,一人独战十七北芜蛮子,好威风呢!洒血为甲,扬旗为刀···太威风了,以前大将军也是如此吧!” 大厅里,莺莺燕燕的声音,嘈杂却不惹人烦躁。 十足的说明了,人们不是讨厌嘈杂,只是讨厌丑人聒噪。 举目望去,各式各样,各色美人,都像是画一样,陈列各处。 她们巧笑嫣然,有的正在操琴,有的正在舞剑,也有的正在吹笛弄曲,或是翩翩起舞。 也有从西灵之地来的胡姬,金发碧眼,肌肤如雪,见惯了的···也会觉得有一种另类的美感。 林商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 “吹曲的那个,弱不禁风···一巴掌就倒。” “正在舞剑的那个···呵呵!花架子,我有一百多种出枪技巧,可以一击刺穿她的喉咙。” “跳舞那个姿态倒是轻盈,需要防备一二,可能是刺客。”林商用猛虎巡视领地般的眼神,扫视四周,目光极具侵略性。 一般这个时候,都应该有个老鸨,或者妈妈桑似的人物,过来迎接一下,说两句取巧、讨喜的话。 不过那是一般···。 遵月楼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就在大厅里的一角,有一面画墙。 墙上是各位姑娘的画像。 瞧中了哪位姑娘,就在这位姑娘画像下面的抽屉里,放上自己入门时缴费登记,获得的铁牌。 随后只需等待。 若是被选中,就有可能成为姑娘的入幕之宾。 当然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就需要依照牌号,缴纳费用。 这样的开放式管理,其实就需要客人们自己去找姑娘们进行沟通。 附带上了一定‘追求’的性质。 除了那些极不自信,只习惯花钱办事的。 大多数的男人,也都更喜欢这种隐含竞争的模式。 此时,一道道灼热的视线,都对准了林商。 遵月楼里,早年间有几位花魁,就曾和大将军林髓有过一些私交。 在这勾栏瓦舍里,很是留下了一些风流韵事。 如今时过境迁,那些花魁们,虽然早已随着雨打风吹去,或是收山出家,或是嫁与良人,或是另起炉灶自成一派。却也曾经在这里,留下过属于她们的传说,至今依旧令人津津乐道。 大将军林髓已成过往,即便还活着,也早已多年不曾再到这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倒是如今,这位林三林军爷,是个不错的目标。 若是能跟着分润几分名气,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这遵月楼里的新花魁,续写一段传奇。 每每想到此处,那些姑娘们看向林商的目光,更显炙热,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商浑身发冷,肌肉紧绷,警惕的看着四周那些‘凶狠’的目光,随时准备出手,将可能出现的危险镇压。 第三十章请代为引荐(求推荐,求收藏) 无需多言,林商二人被引到了二楼的雅间,单独座下。 虽然文雪峰的穿着邋遢,林商的打扮也着实称不上富贵。 不过,在遵月楼这种地方,没有什么消息,可以停滞在原地超过一柱香。 自然,林商在前面酒楼里的大肆消费,也传到了后面的勾栏之中。 不用多说,负责接待的侍女,便先奉上了茶水和酒水,又有几盘果蔬点心,和冷热毛巾。 这些侍女穿着的都很严谨规范,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里侍奉的丫头,并不是像是立身欢场。 不过,服装在尺寸勾勒上的小心机,还是瞒不过林商。 毕竟穿得多,才能卖的好。在青楼这种地方,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文雪峰果然是个纯粹的酒鬼。 说是来带林商见世面,自己却又扎进了酒盅里,眼里除了那壶入门必送的小酒,便只有一些下酒的小菜。 传闻中的酒色不分家,在他这里泾渭分明。 突然舞台上的那些丝竹被撤换了下去,上来一群身材相对高大的姑娘,穿着好似男子一般的短装,勾勒出笔挺细长的双腿和饱满的臀线,鼓胀的胸口,也好似做肌肉一般隆起,头上扎着雪白的缎带,个个看起来英姿勃发。 她们架起了军鼓,然后在一阵细密的鼓点敲击声中,一个身穿红色战甲的‘女将军’,手持一杆红缨枪,凌空跃出。 即便是以林商对枪法定义之苛刻,也不能否认,这名‘女将军’舞动红缨枪的动作、姿态,不仅优美、灵活,充满了英姿飒爽的味道,并且果真有几分战场凛冽的杀气。 一旁的小舞台上,一名女子已经尖声高唱起来。 她唱的是老曲目‘封狼’,讲的是前朝冠军侯,北击蛮人封狼居胥的故事。 她们这个时候,演这么一出,示好意味是很明显的。 青楼不是官场,它要纯粹的多。 这个时候的林商有热度,能带来银钱,她们就不介意舔着脸讨好一番。 “遵月楼有七位花魁,你现在见的这位叫‘穆莹’,擅长男装扮相,更常扮作将军、江湖剑客一类,很有些名堂。”文雪峰发车虽然慢,但是作为带路司机,应该起到的作用,他还是会有一些的。 “她擅长跳舞吗?” “我是说,那种很勾人的那种舞。”林商问道。 文雪峰迟疑了一瞬,不太清楚林商为什么会这么问。 却还是回答道:“应该是···会的!遵月楼的花魁各有所长,不过大抵是各种技艺,都是娴熟的。不过要说寻常跳舞跳的最好的,那得是顾蛮蛮。” 林商点点头道:“那我怎么才能见到顾蛮蛮?” 文雪峰彻底诧异了。 “不是···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穆莹都已经登台献艺了,表现的这么明显,你又不缺钱,等会在她画下放牌子,今晚铁定就成了。都有穆莹了,你还要什么顾蛮蛮?” 青楼里逢人都说睡花魁、睡花魁。 花魁难道不是二山一水? 说穿了,不少人就冲着那点虚荣来的。 颜值、才艺、身段···这些都只是加分选项,而不是必然选项。 “你出枪的姿势还不够果断,花招也太多了些,力度还是太小,你可以多做一些力量锻炼。”林商站在围栏边,对着舞台上正在舞枪的穆莹说道。 穆莹收起长枪,英气十足的那张脸上,却恰当的流露出一抹娇羞,却还是飒爽的冲着林商抱拳道:“多谢林军爷指点!小将领命!” 林商点了点头:“很好!你记住了我的话,多加练习,最多半年,效果立竿见影。现在···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穆莹面颊绯红,暗道这林三林军爷直接,却又心中暗想,此番景象传出去,多少也是一桩妙谈,便答道:“林军爷指点之恩,莹莹不敢忘,必当涌泉相报。” 林商脸上笑意更浓。 “既是如此,那你便将顾蛮蛮叫出来吧!” “你们既然同为花魁,那想来是有联系的。”林商说道。 此刻,整个大厅里,都再度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为林商的这波操作弄的有点迷了。 遵月楼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又不是相亲找老婆。 便是心仪顾蛮蛮,也完全不妨碍和穆莹这样的佳人,共度良宵吧? 怎么会有这样蠢的家伙,竟然会当着一位花魁的面,于众目睽睽之下,让她代为引荐另一位花魁? 穆莹显然也没有料到,林商会有这样的一番操作。 迷惑之余,心中的怒意,也是不断翻涌。 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是到了她这样的地位,也早就有了相对程度上,挑选客人的权利。 她能看上‘林三’这么个大老粗,为的也不过是近来飞涨的热度。 如今怎么到了主动送也送不出去的地步? “不行!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否则今夜之后,我穆莹必将成为笑柄,更会被顾蛮蛮那个贱人踩在脚下。”穆莹心想。 随后她摘掉了头上的头盔,任由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不加修饰的飘落下来。 肌肤若雪,满头的青丝,妆点着身上红色的甲,火红的唇跳动的是勾动人心的欲。 她无须更多的动作,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已经让人欲罢不能。 “所以不行吗?” “你们是不熟?” “还是说,我刚才的指点不够?不够的话,我还能指出你枪法中的十七处破绽,当然不是说你只有这么几处破绽,只是这十七处破绽,是以你的能力,再经过一定的加强后,可以弥补的。”林商善解人意的说道,努力加重自己说话的砝码。 “不!已经很够了!”穆莹顿时从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气馁。 她方才可不是凭白做无用功。 暗中[笔趣阁.boquge.me]已经用上了妖士门流传出来的魅功。 却不想,在林商这里折戟成沙,毫无功效。 “那你答应帮忙引荐了?”林商喜道。 穆莹看了看四周,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这场子暂时应该是找不回来了。周围那些男人的表现很清楚的告诉她,不是她的功力倒退了,而是眼前这位林三林军爷,定力惊人。 “不行!我拿不下他来,也不能让顾蛮蛮拿下。得先推脱一二···。” 想着穆莹便说道:“顾蛮蛮此时怕是不方便见客。” “文雪峰不是说你们花魁都练就了斩赤龙的本事吗?” “怎么,她没斩干净?”林商问道。 所谓斩赤龙,就是女子,服用一些秘药,再结合一些特别的练气修行,断绝了葵水。 这本事,本是女子修炼,用以保存元气,避免精气流失所用。 不过,有些背景的青楼女子多半都会修炼,既可以保持容颜常开不败,也能避免因为月事而影响生意,以及意外怀孕。 可谓是一举多得。 第三十一章一夜鱼龙舞(求推荐,求收藏) 穆莹被林商这一番话给难住了。 即便是青楼女子见多识广,束缚于整个时代的风气,她也很难抹开脸面,和林商这么一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讨论女子月事这样羞人的问题。 目光从人群中,过往那些豪爽的恩客身上扫过。 她奢望着这个时候,会有某位豪客站出来,替她说一两句公道话,将丢掉的脸面,给她重新捡回来。 视线环绕了一圈,却发现多数人并无此意,反而显得兴致勃勃。 像是看了一场好戏。 少数人义愤填膺,却也没有胆气,与大名鼎鼎的‘林三’叫板。 情绪激动,气急败坏之下,穆莹转下舞台,美目一翻,便对林商说道:“你想见顾蛮蛮,就随我来吧!不过她是否愿意见你,倒也不是我能摆布的了。” 说罢之后,便先朝着大厅后面的小门走去。 林商拉了一下文雪峰紧跟而上。 门口两个守门的婢女,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一行人穿过了曲折的回廊。 又到了另一处妙境。 分明还是寒冬时节,这里竟然是繁花遍地,还有温泉涌动,蒸腾起大量暖人的水雾。 而这妙境中间,却独独立着一栋精致、写意的小楼。 穆莹用三分嫉妒,三分炫耀且还有四分讥讽的语气说道:“这四常妙境,是顾妹妹的恩客送她的宝物,这妙境之中四季常春,灵气迫人,常年久居,不仅养人,且有助于修行。” 这话是明显在挤兑林商了。 也有让林商主动知难而退的意思。 林商却道:“好地方,这样的好地方,想来你也是有的吧!何不带我也去瞧瞧?” 穆莹顿时气结。 遵月楼虽然有七位花魁,但是花魁与花魁之间,也是有着一定分界线的。 相比起顾蛮蛮这种,依靠正经‘才艺’上位的花魁,穆莹算是取了巧,占了一个新鲜劲、噱头。 其实真正‘真心’‘真情’的恩客没那么多。 这也是她知道‘林三’到了遵月楼,便主动出击的重要原因之一。 “路我带到了,能不能让我这眼高的妹妹开门,就看你林军爷的本事了。”穆莹显然不想再与林商废话,调转了脚步,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等到穆莹的背影走远了,文雪峰这才啧啧可惜道:“穆莹怎么说也是个花魁,你也不哄着点?” 林商笑了:“有用么?” 文雪峰一愣,恍然大悟:“确实没什么用。” 林商接着道:“且细瞧了,我这一通乱拳,正是这暖阁妙境的敲门砖。” 说罢之后,大声道:“顾蛮蛮姑娘,我···林商!今天要睡你!你这门,开还是不开?” 声音之大,气势之磅礴,作风之野蛮粗犷,也算是这遵月楼里独一份了。 这般语气,这样的姿态,就仿佛顾蛮蛮不是什么遵月楼里,一面千金的花魁,而是某个小巷子里的暗娼。 正在远离,返回前厅的穆莹,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噗嗤一下便笑出了声。 心中那点怨怒,莫名的竟然全消了。 阁楼之中,正在梳妆打扮,做西灵舞娘装扮的顾蛮蛮,在侍女的帮助下,一粒粒的将细碎的珠宝、玉石,点缀成一朵火红的茶花,贴在腰间。 听到林商那一嗓子,顿时吓得手抖,大量细碎的珠宝,便都洒落一地。 “哪里来的蛮子,竟然这般大呼小叫。那些护院都是吃闲饭的么?竟让这样的莽撞之辈给闯了进来。”贴身的婢女忍不住便说道。 这时,正巧一名传讯的婢女小跑了进来,贴在顾蛮蛮耳边细说了几句话。 顾蛮蛮原本气的有些铁青的面色,霎时间便放开了笑容。 和穆莹的英气中带着些许艳丽相比,顾蛮蛮就是清纯和性感的矛盾混合体。 她有着清澈的眼眸,秀气的眉毛和鼻子、嘴巴,单单只看脸,确实是那种容易让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迷恋的类型。 然而,她却又还有着完美的身段,以及一种宛如毒花一般迷人的气质。 这两种风格混搭在一起,矛盾的美感,在她的身上出现了几乎完美的升华。 “竟然给了穆姐姐那样的难堪,就这般放他进来,岂不是坏了我与穆姐姐的情谊?” “青萝!去!到外面书桌上,取一道题,挂在门口。他若是答上来了,我便放他进来。”顾蛮蛮说道。 暖阁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身姿窈窕,容貌娟秀的婢女,朝着林商眺望了两眼,随后用竹篙,将一幅画挂在了门上。 然后关上了大门。 画上画的是一名妙龄女子,正在溪边清洗长发,纤纤玉足浸入溪水之中,眉目却是流转眼波,微微回望。 身后是群山峻岭,隐隐可见山崖巍峨,古木参天。 画上没有落款,也没有题字。 “高!确实是高!” “一夜连得两位花魁青睐,即便是没有昨夜庆丰之夜之事,你林三单凭今夜的行为,也足以名扬上阳。”文雪峰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的考题,当真是再简单不过了。一幅没有落款题字的画,无疑是让你在上面落笔,写一首诗或者诗余。这本是考验你的才华,不过···显然也是料准了我就在你身边,这样的难题,根本就算不上难题。” “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文雪峰啧啧有声道。 感觉自己似乎是学到了。 门口,已经有婢女捧着笔墨站在了一旁。 然后期待的看着林商。 文雪峰也在一旁小声的念念有词。 虽然他是诗贼,大部分时候,只能靠窃取别人的灵感,才能做出好诗。 不过,眼前这种送分题,也没必要做出那种惊艳十足的词句来。 让他随便扯两句,对付过去,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林商提笔,看着这幅画,该写什么,都用不着文雪峰代笔,直接就能惊艳四方。 只是细想之后,他却没有将那首诗写出来,落在这画上。 反而是大笔一挥,落下三个大字。 两百两! 随后一把掏出两千金的金票,塞在那婢女手中的托盘上,摘下画卷,踹门就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几乎所有的婢女都被赶了出来。 隔绝声音的阵法,从四面八方升起,笼罩了小楼。 文雪峰看着林商放在婢女托盘上的两千金金票,霎时间似乎某些信念都被摔碎了···。 稀碎! 第三十二章绿柳茵里许白头(求推荐,求收藏) 商品的价格标的再高,再怎么奉为艺术品,它的最终目的也是卖出去。 花魁自然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她们要更贵一些。 林商有很多种手段可以白嫖。 但是,他却选择了花钱···花很多的钱,将那伪装出来的高高在上,用最现实,且最实际的方式,扯的稀碎。 反正也不是他的钱。 这一夜,顾蛮蛮过的既充实又煎熬,既快乐且痛苦。 直到清晨日初之时,持续了一整夜的战斗,才终于鸣金收兵。 林商在婢女的服侍下,洗漱穿戴整齐后,便出了暖阁妙境,没有吵醒已经昏睡过去的顾蛮蛮。 踩着清晨的薄雾,行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 少康坊是华贵的,除了最著名的遵月楼之外,周遭还有其它众多的秦楼楚馆,皆各有特色。 它们都不会像一般的小作坊那样媚俗,让姑娘们穿着暴露的站在街边,或是坐在楼上窗户边,用媚语茵声来招揽顾客。 即便是在清晨,也还有一些楼里,传出优雅而又清丽的曲调声。 咿咿呀呀的小曲,在晨间的薄雾里,也变得格外悠扬朦胧。 还是有人,纯粹来欣赏艺术的。 从少康坊往里走。 过了青阳坊,再穿过两条巷子,就到了花家巷子。 这条巷子里,原本住着一家姓花的大户,故而名为花家巷子。 不过后来,花家遭了难,男丁多数被发配,女眷则是打为贱籍,被发卖出去。 有钱有权的人家,嫌弃这里风水不好,都不肯接手。 再后来,就有一些专门做小生意,赚点茶水钱的小门户,在这条巷子里开了起来。 从街头到街尾,共有差不多二十几家铺面,其中就有近二十家,主要做的就是皮肉生意。 林商从巷子口往里数,数到了第六家,瞧见了两株歪脖子的大柳树。 春风未至,柳树上只有枯枝,看着有些萧索。 林商走上前去,扣了扣门上的铁环。 起初无人回应,半响之后,却听有女人在屋子里喊道:“哪个遭瘟的老色鬼?大早上便来喊门?这么着急,怎么不去找你娘?” 接着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一边传来,一面又有嘀咕的骂声,不断的传出。 终于···嘎吱声中,门开了。 站在门后面的,是一个穿着绿色布袄,抹着劣质腮红,头上还戴着一根银簪的女人。 她看起来年纪其实不大,眉目之间也可见清秀。 即便是匆忙了些,她也还是对自己做了简单的装饰。 “还道是哪个老色鬼,原来是个愣头青···还不进来?愣着做什么?”女人媚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就去抓林商的胳膊。 林商任她抓住了胳膊,却没有被拽进去。 “我是来找阿莲的!”林商说道。 女人表情有了一丝疑惑和变化:“什么阿莲,我这没有叫阿莲的,有一个叫玉芙蓉的,你要不要?” 林商却盯着女人,看了两眼。 然后说道:“你要是认识那个叫阿莲的,就告诉她一句,有个叫王七的傻子,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她,即便是死了,也还放不下她。” 女人似乎愣住了。 勉强的扯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什么王七、王八的!老娘一天见十几条**,谁还记得哪个王八羔子叫王七?” 林商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金的金票,递给女人道:“交给阿莲,她若是乐意,就赎身然后安静过日子吧!若是不愿意,那就买些好点的胭脂水粉,生病了就去找大夫抓药治病。” 女人用颤抖的手指接过金票。 然后慌慌张张的,也没有看具体的金额,便塞进了衣服领子里。 “大爷给了钱,不进来坐坐么?” “我院子里的茶可香甜了!”女人对林商勉强的抛着媚眼,挤眉弄眼间,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不了!我一大早来找阿莲,就是不想喝这杯茶,不想阿莲误会。” “转告阿莲,她记不记得王七不要紧。王七曾经因为她,感到过幸福。”林商说罢转身便走。 阿莲与顾蛮蛮是不同的。 顾蛮蛮是孙财的欲望,是他不可触及的一个梦。 而阿莲是王七的爱与欲的交织,是他放不下的心结。 林商可以代替孙财圆梦。 却绝不可能代替王七,去兑现他的爱‘欲’交织。 啪! 林商的身后,那扇门紧紧的合上了。 女人捂着心口,然后泪流满面的滑倒在地。 她和王七,从未有过真正的交流。 但是她知道,有一个叫王七的憨批,曾经趴在那两株柳树上,总是悄悄的望着她。 她也知道,是那个青年,将过来耍无赖收刮钱财的流氓赶走。 更知道,他曾经蹲在院子门口,捂着脸无助的哭泣。第二天,花家巷子的妈妈告诉她,有人要给她赎身,问了价钱后,又匆忙走了。 她的赎身钱其实也不高,但是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要养活,没了这份生计,她的弟弟妹妹就要饿死。 当夜晚再次降临花家巷子的时候。 左右的大门上,都高高挂起了红色带有桃花图案的灯笼。 这表示,里面的姑娘是愿意见客。 等到灯笼被熄灭,那就表示院子里的姑娘,都暂时有主了。 不过这一夜里,花家巷子往里走,第七家格外不同。 它挂起了一对白色的灯笼。 又过了几天,这家收起了灯笼,改为给周围的左邻右舍,做一些缝缝补补,洗衣洗被的活计。 那个曾经叫做玉芙蓉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也盘起了妇人的发髻,然后让大家叫她王夫人。 她是什么时候嫁人的? 又是什么时候嫁给了一个姓王的? 这没人知道,那些老顾客们最初也以为是新花样,还来骚扰过几次。 后来见女人只是不断拒绝,并不像是搞花样的样子,也就都罢休了。 倒是周遭也有几家门子里,有学有样。 花家巷子里,突然就多出了几个守寡的‘李夫人’‘刘夫人’···。 林商不会知晓,这后来发生的故事。 他背负的重量,让他可以偶尔放松,却不能一直这么放松。 回到家中后,他再一次开始艰苦卓绝的锻炼。 现实中的身体疲惫了,就进入灵魂幻境继续锻炼。 灵魂幻境中锻炼到了极限,就返回现实加强巩固。 争分夺秒,任何一点空余时间,他都不肯放过。 至于祭文和祭诗···那还得麻烦李路如和文雪峰。 距离惊蛰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林商暂时还没有那么的着急。 第三十三章晋级乙二(求推荐,求收藏) “丙六林三,有你的调令!”灵魂幻境之中,林商原本在丙六兵营里锤炼身体,突然军营门口来了一位小将。 小将穿着一身黄铜甲,脸上还戴着铁面具,看不清是何摸样。 此时这小将正骑在黑色的骏马背上,冲着林商喊话。 林商收枪上前,静听下文。 “丙六林三破敌有功,特尊大将军令,调往乙二营,出任伍长!”小将对林商说道。 说罢之后,还给了林商一块青铜令符。 林商接过令符,便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在飞速的变化。 粗糙、简陋并且原始的丙六军营,变成了一座坚固、霸气并且颇为繁华的要塞。 远处是高耸入云的塔楼,身边是坚固洁白且高大的城墙,顺着城墙往下看,就能看到许多身披黑甲的士兵,正在广场上操练。 要塞之外,还有大量的凶恶之兽,不断的撕咬、进攻着城墙,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城而入。 转过身,那名负责传令的小将还在。 他领着林商,乘坐升降梯,从高耸的城墙上落下去。 到了广场上,小将扬声喊道:“王异、刘猛、邓升、吴穹!你们四个出列!” 四名猛士,瞬间便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这是林三,你们的新任伍长,以后你们就是他手下的兵。” 说着小将又转头对林商说道:“而我,你可以叫我赵都尉!” 林商微微诧异的点了点头。 蚁林军中,一伍就是五人,两伍为一什,一什就是十人,五什为一队,然后又是两队为一屯,前后左右中五屯为一曲。 一曲五百人。 而管辖这五百人的便是都尉。 从级别上来讲,眼前这个赵都尉,高出了林商这个伍长,好几个层次。 走出丙六预备役,才能真正见识到,什么是蚁林军。 这是以前教头刘黑高经常对林商说的话。 此时,林商正要见识,这大名鼎鼎,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蚁林军,究竟有何风采。 赵都尉似乎并不打算和林商深交,随意的吩咐让王异等人,带着林商熟悉环境之后,便一拍马臀,消失在了广场之上。 林商看着四名身强力壮,气势威武的蚁林军战士。 虽然只是粗略一瞧,却也不由感叹,蚁林军的强大,确实名不虚传。 之前,林商在神雀台上,和北芜的勇士们拼杀,就觉得那些北芜的勇士们,个个都气势迫人,杀性十足。 如果不是他们先后与执金卫、五城戍卫交手,人员有了折损,精神和体力也有所下滑。而林商则是初得了刘黑高的加持,且气势正旺,超常发挥。只怕胜负并不那么好说。 而此刻,再看这几名乙二的蚁林军战士。 却觉得,那些北芜勇士,不足道了。 五人虽然长相、身材都不一致,却同样的眼神坚定、精力旺盛、健硕魁梧,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精悍的气息。 “他们都很强···或许还要胜过我!”林商心想。 “以后,就是兄弟了,多关照!”林商说道。 他本还想再多说些什么。 却发现,根本无话可说。 他还活着。 而眼前的这四个战士,在世俗的定义里,却是已经死了。 世间的荣华富贵,如是种种。 都与他们全然没有了关系。 那么用来鼓励或者说应对活人的话,到了此时,也自然没了用处。 “林伍长客气了!” “不如我们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吧!”名邓升的猛士兄开口说道,显得很有善意。 显然是并未因为头顶上空降一名长官,而有所不满的样子。 跟着邓升等人,到马厩里牵了马。 随后一行五人,开始为林商介绍乙二营。 “虽然咱们蚁林军的正式编制只有三万,通常也就保持在三万人左右。不过那是指现实中的队伍。” “在这里,人员还要更复杂,也更多许多。” “就像我、王异、刘猛,都是镇天将军林髓建军的时候,招入蚁林军的,只是阵亡时间,有所不同。与北芜的最后一战,只有刘猛有参与,我和王异都死的比较早。” “而吴穹则是要比我们存在的更久远一些,说起来他都不算是濋人。” “当然,入了蚁林军,咱们就都是自己人,不用区分的太清楚。” “嘿!到了!前面就是乙二楼。” “那是咱们乙二营的底气,里面记录着众多乙二将士的心血。刀法、剑法、枪法、戟法、箭术、暗器···等等适合咱们蚁林军战士的战斗技法,你都能在乙二楼里找着。你有空可以去瞧瞧,不过最好还是赶着那些热门的,大开大合的选。” “一些比较冷门的,也可以选学一些,当做欺骗正常思维的杀手锏,不过用不着多费功夫,有这么两手就行。”邓升一路介绍着说道。 其余三人,虽然没有怎么说话,却也偶尔发出附和之声。 “过了乙二楼,就是兵甲库。” “虽然兵甲库里的兵器和铠甲,都带不出去,不过可以让你在这里熟悉某一类武器。” “听说甲一营里,还有一些灵性武器和盔甲,如果得到了灵**物的认主,那么是可以将它们的灵性带出这里,然后附着在现实类似器物上的。”说到这里,邓升的表情里,也带上了几许向往和唏嘘。 转头看向吴穹,然后用一种略显调侃的口吻道:“对了!吴穹是入过甲一营的,虽然不过一个月,就被淘汰出来了。你要是对甲一营好奇,可以找吴穹问。” 吴穹的脸颊有些凹陷,眼窝有些深邃,一只瞳孔的颜色还泛着紫光。 与现如今的大濋人,似乎微微有些面目上的不同。 面对林商转过来的视线时,吴穹道:“我了解的甲一营,早已是过去式了。虽然蚁林军的战士们,可以在这特殊的灵魂幻境内,跨越时空相逢。但是每一代的大将军,却都仅有一位。大将军的传承是唯一的,新的大将军出现,必然代表着过往大将军的沉寂。” “而整个灵魂幻境里的陈设、构建,都出于大将军的理念。” 林商听了之后,心中微有感触。 随后,林商又在众人的带领下,参观了乙二的食堂、军械库、宿舍、对战雷台、兵法演练场等等众多区域。 通过许多细节,对蚁林军曾经的真实状态,也有了一个颇为立体的理解。 单单看乙二营,这确实更像是一座特殊的堡垒以及军事大学。 在这里,操练身体,学习一些基础的作战方法,已经不再是全部。 第三十四章一上爻山(求推荐,求收藏) 皇城,薪火宫。 圣皇正坐在龙椅上,手握着一枚玉质的圆球,观测山河。 坐在他的位置一眼望去,这万里江山的风雨变幻,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大太监魏高和低眉顺眼的立在左侧,在圣皇没有叫他的时候,他仿佛始终都不存在。 “你查的事情,有什么结果了?”圣皇一面点开立体图案中的一个点,不断的放大观察,一面向魏高和问道。 魏高和说道:“已经查清楚了。” “处理干净了吗?”圣皇又问。 魏高和道:“下咒的灵攰道人用的却是巫咒,原本已经被他的弟子用三戮针刺入了灵台,压住了灵魄。暗幕出手,引了一道秽气过去,污了那道人的灵台,如今已然成了活死人。至于他那名弟子,也已经落入西江,喂了西江江底的那条大鲶鱼。” 圣皇放下了手中的圆球,收起了那投射出来的万里江山。 “你说,寡人该如何处置这不听话的林三?” 面对圣皇的疑问,魏高和唯有躬身回应道:“圣皇自有圣决!无论做何抉择,都是为了这世间的亿万生灵。” 圣皇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去警告一下,不要再有第二次。惊蛰之前,寡人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 说罢之后,却仿佛突然疲惫了一般,一挥手。 魏高和领命去了。 整个薪火宫内,便只剩下圣皇一人。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唯有那永恒燃烧在殿内中央的不灭薪火,闪耀着微弱却又强劲的火光。 光芒打在圣皇的脸上,忽明忽暗。 “你将选择交给了寡人,寡人选了第一次。” “第二次,寡人该怎么选?” 说罢,圣皇再一次打开了那万里江山的立体图卷。 眉头却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的指尖,轻轻的从一条贯穿大濋南北的大河上滑过。 西江之上,此时涌起了巨大的风浪。 “荆河的水,又倒灌进来了,西江上的风浪,已经一日高过一日了。”一艘巨大的楼船之上,九爷对林商说道。 距离林商被下咒,已经过去了七天。 九爷的人原本找到的些许线索,也都在这七天里,接二连三的完全断掉。 他们彻底失去了幕后操纵者的线索。 不甘心失败的九爷,借口邀请林商乘船共游西江,想要在城外设局,再引出刺客。 晋级乙二的林商,这些时日,也又快速的成长了许多。 相比起昔日在神雀台上展现风采,此时的林商,显得更内敛。 “九爷说的是!这几年也不知怎么了,荆河一直在涨水。两岸的堤都比以往高了近十丈。”掌舵的是九爷的心腹,此时听闻九爷说西江的风浪高,便附和了一句。 荆河是几乎贯穿了整个大濋的最大河流。 而与荆河相连的支流,数得上名号的,就有数百条。 无名或者只在部分区域闻名且流淌的,更是数不胜数。 荆河堪称是大濋的‘母亲河’。 更有传闻,在大濋之前,是没有荆河的。 荆河的出现,与当初大濋立国也有很大的关联。 船行不久,就望见了爻山。 爻山一面靠水,一面与陆地相连。 向着水的一面,如展臂环抱,山峦秀丽,风景绝美。 而与陆地相连的一面,却坚韧挺拔,远望多有嶙峋怪石。 故而若是赏玩的话,乘船从临江这一面上岸登山,要更有景致一些。 当然,此时春风尚未吹度,万物依旧凋零。 即便是更苍翠一些的临江一面,也依旧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败。 山花不开,万物不长。 山中除了野狼嘶鸣,似乎也听不见其它的动物声响。 一行人离船上岸,看着只有五人。 其中两个,还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随行仆侍。 山风阴寒。 而顺着江面吹来的江风,刮到了山上,更有别样的刺骨。 穿过树林、石林还有一片乱坟区。 众人抵达了已经被烧成白地的道观。 “已经找堪舆师测算过了,这应该是为了辅助施法,临时搭建的道观。灵犬在这个地方,嗅到了两个人的味道。不过这两个味道,都追丢了。”九爷对林商说道。 “杀人灭口?” “用不着吧!”林商说道。 他的身份虽然敏感,但是只要没有被抓到关键证据,绑到大街上,让所有人都目睹。 那么,就有可能被强势将事件压下来。 销毁一些下咒刺杀的痕迹可以理解,但是杀人灭口,似乎也不必。 何况···一名能够在上阳城中下咒杀人的修行者,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即便是中了大儒一箭。他本身的价值,也依旧不小。 九爷说道:“是有第三方插手了。” “我的人,其实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 “不过,第三方刻意抹去了这痕迹···让我的人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白费。” 林商没有在说话。 事实结论,他与九爷,心中有怎么会没数? 能够在上阳城中,轻易的将痕迹抹除的,除了圣皇···还会有谁? “我原以为,向你出手的人,会忍不住,再次出手。” “即便明知道是陷阱,但是你走出上阳城,是难得的机会。”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胆子,似乎比我想的要小许多。”九爷又说道。 林商却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九爷也并不诧异林商会有这样的猜测。 “老五主管户部,户部上下,十之八九都是他的人,当初你们家大将军查战亡、伤残将士抚恤金被贪腐一事,曾经大开屠刀,杀的户部空了一半。老五也吃了大亏,被打的半年都没有露面,听说腿被你们大将军连断了三次。必定会怀恨在心,想要杀你,也是理所应当。” “再有就是老八,他接管了兵部的部分权利,现在正在争取五城戍卫的好感。你在神雀台上,一人独战北芜十七人,战而胜之,让五城戍卫和执金卫面上无光。老八为了获得支持,对你下手,也是合情合理。”九爷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当时神雀台之事,有人认为大濋除了蚁林军以外,再无一可战之军,这是有些偏激的。 显然是一叶障目了。 大濋强军过百万,地方的各种武装力量加起来,短时间内集结数百万大军都并非难事。 只是上阳城内,唯有执金卫、五城戍卫以及巡城司罢了。 而北芜回颜部落的勇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每一个都抱有必死决心来的。 执金卫和五城戍卫不敌,实属正常。 所以现在,在兵部之中,对林商有看法的,也自然只有执金卫和五城戍卫。 而这两支队伍,一者驻扎皇城,一者戍卫城外,随时可以影响上阳城的格局,是有野心的皇子必争之‘地’。 第三十五章妖士子樱(求推荐,求收藏) 一阵山风猛的扑来。 瓢泼的大雨,顷刻便落了下来。 一行人匆忙赶路,终于赶在雨更大前,抵达了位于爻山主峰顶端的元元观。 只听远处一阵猛烈的巨响。 凶猛的山洪,裹挟着山上的石块、泥土、草木,顺着山体整片的朝着西江滑落。 冬冷时节,山上的草木不兴,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雨,自然免不了山体滑坡,形成泥石流。 “这样冷的天,竟然下这么大的雨···近来几年,这天气变幻,是愈发古怪了。”同样躲在元元观门口避雨的一行人中,一个看起来脸上有些风霜的中年男子说道。 嘎吱一声,元元观的山门从里打开了。 两个小道童走了出来,对九爷和林商的方向,行礼说道:“观主算到山雨留人,有贵客来访,只是观主此刻有要事,抽不开身,劳烦贵客移步,随我二人去会客室,稍作歇息,用些茶水。” 九爷闻言,却笑着说道:“大元道人可是又在炼丹了?听闻他近来,斩了一头孽蛟,如有好丹,也不妨送我老九一颗。” 一名道童转身伶俐道:“观主稍后便至,想来定会让贵人如愿。” 引着一众人入观,穿过几座大殿,停在了一间压制的木楼前。 雕花的木门敞开着,屋内竟还有别的客人。 九爷看了看说道:“内有女眷,怕是不便吧!” 道童说道:“他们都是妖士门的贵客,是来找观主求卦的。” 九爷闻言,便笑道:“原来如此,那便打搅了!” 这话却是冲着屋内说的。 一行人走进去。 林商正好视线与其中一人触碰。 林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 那与林商眼神触碰之人,正是当初在神雀台上见过的子樱。 其实,林商早就猜测子樱的身份,可能是妖士门的修士。 毕竟,上官狄偷笑的表现太明显了一些,加上言级那一粒灵阙丹为妖士门独有,答案其实已经十分明显了。 会客室内,除了林商认识的子樱之外,还有几位‘艳色压人’的妖士门修士。 相比起子樱的少女感,‘他们’看起来,要更有一种风韵十足的女人味。 很难相信,他们竟然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当然···这也并不一定。 传闻妖士门,分裂成了内相和外相,两个完全对立的流派。 内相讲究气韵、神态、气质、装扮上的变化,即便是身为男人,亦有远胜女子的媚态。 一言一行,都有雌雄莫辨,男女通杀的美感。 内相修行更为传统,也是正道。 贯穿了妖士门,娱人娱己,无伤大雅的初衷。 他们更像是在塑造一个优雅、迷人的幻象。 女装既是他们的喜好,也是他们的修行。无损他们真实的品性与取向。 只是内相修行,对资质、天赋要求极高,更需要屡次迈过心关,甚至过一些特殊的情劫,最终方能修成天人之身,如意宝相,得成正果。 而外相,却是通过重塑外貌,皮肉,性状特征等等,来从外观上造成以假乱真的效果。 这是一条捷径。 可以为修行者,快速提供某些修行必须的要素。 却因为心关难过,对自我的认知,会更快陷入混乱,既有可能堕落成魔,走入极端。 即使明知这些漂亮的不似凡间女子的家伙,其实是一群男人。 跟在九爷身后的几名随从,也都按耐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偷偷将视线转移过去。 而那些妖士门的修士们,也都并不介意,反而更加活泼的释放魅力,让那几名随从心旌神摇,不由自主便为他们神魂颠倒。 都说最了解男人的,其实就是男人。 而当一个男人拥有了远胜女人的美貌,并且装扮成了女人。 那么,他的杀伤力,其实是不容小觑的。 即便是明知其身份,不少男人或许还是会心存···侥幸。 林商的目光却始终平静、平淡。 没有波动,也没有任何的动摇。 既没有如那些表面装饰的道德君子一般,对妖士门的这些特别的‘小姐姐’畏惧如虎。 却也没有像身后,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一般,按耐不住一直偷瞄。 林商看的光明正大,且不含任何杂质。 子樱此刻,也看着林商笑了。 他的声音依旧悦耳,难以分辨,这究竟是他的本音,还是伪音。 “你好像不意外我的身份?”子樱对林商说道。 林商道:“灵阙丹毕竟不是什么俗物,等闲怕是难以得之。何况···你脖子上的金锁,是为了遮住喉结吧!” 子樱的话与林商的回答,倒是微微惊住了子樱身边的那些‘小姐姐’。 他们拉着咬了一下耳朵。 时而又发出一连串悦耳的笑声。 九爷搓了搓胳膊:“真是···太渗人了!咱们还是出去等吧!” “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 说罢九爷已经一马当先,走出了会客室,站到了门口。 跟着他的那几名随从,却都不甘不愿的跟了出来,表情中的不舍,实在太过清晰。 林商也跟了出来。 不过随后,他的身后,还是跟了一个尾巴。 是子樱! 他似乎并不在意与林商接触,会不会触犯了某些默契里的约束。 这方面,似乎与九爷有些类似。只是九爷是有所依仗,好像料定了,不会有人就这件事,与他死磕为难,圣皇更不会因此对他问责。 却不知子樱又是为何? “看见我就躲,是不想认我这个朋友?” “还是说,你也对我起了杂念?”子樱个子不高,此刻追上林商,站在他的身边,垫着脚歪着头对林商眨眼问道。 林商道:“不想给你添麻烦罢了!” “不过,你要不嫌弃,我倒是不介意,多你这么一个···漂亮朋友!” 子樱连连点头,大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开心道:“当然!其实在神雀台上,看你大发神威的时候,我就想认识你这个朋友了。只是,担心你嫌弃我的身份。” 说到这里,子樱有低了低头。 这话说的,九爷听了,也有些诧异了。 他古怪的看了一眼子樱,随后又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商,没有说话。 林商却突然想起了上官狄的话,便试探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会跳舞吗?我说的是那种···祭舞?” 子樱道:“当然!舞蹈和乐器,这是我们修行的必修课。而且最初的祭舞,都是由男人来跳的,只是女人跳起来动作更加的柔美,才会逐渐变成女人。不过我们妖士门的修士跳舞,可绝不输给任何女人。” 说到擅长的地方,子樱似乎又自信、活泼起来。 第三十六章大元道人(求推荐,求收藏) “好,那你得闲时多做准备,礼部或许也会有安排,不过···有你在,我会更放心些。”林商说道。 子樱闻言笑面如花,连连点头。 不远处的几名妖士门‘小姐姐’,也都面露笑容,展现喜色。 一时间,寂寥的道观里,竟然也仿佛盛放了姹紫嫣红。 闲话之间,只听一阵蛟龙嘶鸣,远处的山坳突然爆发出赤红的明光。 九爷道一声:“成了!” 脸上的喜色已经不加掩饰。 或许此来爻山,查询线索是其一,上元元观讨丹,也是他早就做好了预案之事。 赤红色的明光缓缓收敛,山坳处的半空中,还盘旋着大片的丹霞。 朦胧在丹霞里的雨幕,也被折射出了彩色的迷光。 又过了片刻功夫,就看到一个身穿紫色八卦道袍,头戴翠冠,腰间挂着拂尘和丹葫的道人,隔离了雨色,提纵着天地间的清气,踩着虚空大步而来。 待看到九爷后,便直接说道:“就知道少不了你这个九老鬼,不过也算你有些运道,贫道这一炉丹出了三十六丸,大大超出预期,给你两丸,却也无妨。” 说罢之后,竟然直接一招手。 便见那腰间的葫芦口里,自发的飞出两粒药香浓郁的灵丹,落在了九爷的手掌之中。 这灵丹看起来就像是两条盘起来的赤色小龙,雨幕下,显得格外灵韵可人,活灵活现。 九爷立马取出一面玉盘,将这两粒灵丹放了上去,玉盘将灵丹紧紧的吸紧,且用玉色光芒裹住。 收起玉盘,九爷又指着林商道:“此人便是林三,蚁林军最后的香火独苗,道长和林髓虽然谈不上什么交情,却也有数面之缘,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小气吧!” 林商倒是没有料到,九爷会开口为自己讨要丹药。 大元道人却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贫道与林髓,素来没什么瓜葛,蚁林军虽然惨烈,却也与我这世外之人无关。他若想要丹,那便得替贫道做事。” “近来江边,有一条大鲶鱼,夜里吞吐月华,好生肆无忌惮,影响了贫道炼丹的气机。又听闻它时常趁夜色翻船吃人,这大好的福地,也平添了几许孽气。” “他若能帮我将那鲶鱼精斩了,我便给他两粒灵丹作为报酬。” 林商还未答话。 九爷就已经面露喜色,代替林商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一言为定!” “此事,你绝不可反悔!”九爷急忙说道。 大元道人冷哼一声道:“贫道所言,何曾不做数过?” 也不知是否是巧合。 此事,下了半天的山雨,开始放缓,天幕依旧一阵混冥。 寒风吹过,细碎的雨滴,又在半空中,化作了翩翩的雪花。 眨眼功夫,原本倾盆的寒雨,便变成了鹅毛大的飞雪,以全新的姿态,再临人间。 当然,在这样的季节里,飞雪要比寒雨,更加的温柔,且多了几分诗情画意。 大元道人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紫竹钓竿,送到林商面前,又取出一盒特质的灵饵。 “有此二物,你可以先将那鲶鱼精钓出水底,再想办法斩杀。否则到水下与之相战,你怕不是对手。”大元道人说道。 林商看着这名大元道人,也有些摸不清他具体的立场。 看他这准备充分的摸样,想来斩杀那条鲶鱼精,对他而言绝非难事。 却偏偏要以两粒上好灵丹作为代价,请他出手···这么看来,好像是为给他好处,故意找个借口一般。 只是···为什么要这般多此一举? 大元道人的举动,仿佛是另有深意。 只是林商一时间,无法领会。 林商接过钓竿和灵饵,九爷吹响了口哨。 一只巨鹰,便乘着风雪,从天而降。 “它会送你下山,船就在码头停着,速去速回!”九爷催促道。 林商看了九爷两眼,还是选择暂且相信九爷的安排。 林商一跃跳上巨鹰厚实的背部,还未站稳,就感觉背后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回身一看,跟上来的,竟然是子樱。 “大元道长,子樱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不知道长可是应允?”子樱对大元道人问道。 大元道人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想答应。 却见一旁的几名妖士门‘小姐姐’们,突然都疯狂的咳嗽起来,且都用恳切的眼神望着自己。 大元道人无奈,只能对子樱点点头。 随口说道:“罢了!你且小心,不过···不要插手,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说罢之后,一甩拂尘,不再多言。 巨鹰爬风而上,乘云而坠。 不过是顷刻功夫,便将林商与子樱二人,送到了码头。 此时,码头上停靠的,却并非九爷之前乘坐而来的大楼船。 而是一艘小小的乌篷船。 船上除了一名看起来寻常的船夫之外,便再无其他人。 林商突然明悟,九爷这是故意在放诱饵。 他只有离开了九爷的视线与‘庇护’,那些隐于暗处的人,才会更有胆量与底气出手。 雪越发的大了! 江面上,滚动的风,摇晃着鹅毛大雪,一阵阵寒烟,顺着浩渺烟波,朦胧了山川草木。 小小的乌篷船,开始在江面上轻盈的摆动。 老船夫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始终不慌不急,丝毫没有将风雪放在眼里。 等到了江心的位置,风也竟然突然定住了。 只有大雪依旧纷飞。 林商拿起钓竿,放上饵料。 抛出钩线,然后安静的等待。 子樱取出一件火红的斗篷,和银色的围脖,披在林商的身上,随后蹲在一旁,冲着林商展颜一笑。 风渐稀,江面愈发平静。 唯有那飞雪不断的投入江心,义无反顾。 林商一面垂钓,一面整理思绪。 九爷、妖士门、大元道人···这些人齐聚在元元观,绝非是偶然。 至少也是有了一定的联系和默契。 而大元道人,让他到西江钓鲶鱼精,也绝不只是简单的所谓‘委托事件’。 林商还记得,九爷说过,大元道人所炼制的丹药,一味主料便是蛟龙。 大元道人能以蛟龙为丹材,炼制灵丹,就说明他本身修为一定极高,斩杀一头鲶鱼精,应该是顺手便可为之才是···本不必多此一举。 而以蛟龙为主要材料炼制的灵丹,要求完成的‘任务’,却如此的···简单。 这着实也说不过去。 时间轻盈的从江面上,顺着寒烟的滚动,而悄然的溜走。 即便是在昏沉如一体,混冥若灰的天地之间,那隐晦的天光,也在时间的催促下,变得隐约更加黯淡了起来。 老船夫坐在床尾,叭叭的抽着旱烟。 就在一瞬间,林商手中钓竿的鱼线,绷直了! 第三十七章一鱼得两吃(求推荐,求收藏) 凡修行者,皆有其‘炁’。 借炁撬动天地,借天地之威,而为一人之所用。 故而武修有内气,道门有真气,儒门有正气,剑修有剑气···如是种种,千道万道,实则都是殊途同归。 唯有蚁林军的战士们,用的却是凡人之力。 不求天地,不求神佛仙魔。 这固然硬气,却也在有些时候,显得手段单调了些。 便像此时,若是剑修在此,自可凌空御使飞剑,顺着鱼线所指,遥控飞剑,将那鲶鱼精刺穿,击杀于水底。 而林商却要拽着这鱼线,先将这鲶鱼精给扯出水面。 紫竹钓竿弯曲成弓,鱼线紧绷,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林商双手将钓竿往上硬拽,脚下却猛然用力,将船夫撑船的竹竿,一脚踢了出去。 钓竿若利箭一般,刺穿了水面,然后硬生生的扎在了那鲶鱼精的身上。 鲶鱼精在水底翻起了巨浪。 巨浪汹涌中,这条鲶鱼精终于显露出了它的半边身子。 这是一条黑色的大口鲶鱼,张大了嘴,露出满嘴锋利、弯曲的利齿。 它的眼中闪着凶恶的红光,快速的朝着林商乘坐的乌篷船冲来,正要一尾巴将这船打翻。 林商不急不慌,凌空跃起,甩动手中的钓竿,紧绷的鱼线,却像是细鞭一般,抽打鲶鱼精的同时,也将这鲶鱼精捆住。 鲶鱼精在江水里翻滚。 汹涌的水波中,它吞入了大量的江水,然后化作利箭从大嘴里吐出,朝着林商涌射而来。 林商松开一只手,紧握拳头,朝着那水箭击去。 船身一震,船体朝着林商站立的那头深深下沉,另一边却高高的立起。 这小小的乌篷船,看着寻常,却没想到材质如此坚硬,竟然也没有被巨浪和冲击力撕碎。 林商一拳砸碎了水箭,却也被同样打开了思路。 借着周遭翻涌的水波,以手做刀,一刀朝着水波劈出。 激涌的浪潮里,水波被强压成锋利的刀锋形状,朝着那正在剧烈翻腾的鲶鱼精扑去。 蚁林军战士不练气,却并不是没有远程攻击能力。 除了箭术、飞石、投掷飞枪、飞斧、飞刀等等借助工具的手段之外,还能空手击打水、空气或是某些介质,用强大的力量与速度,强行造成远程的冲击、攻击效果。 类似的手段,在乙二军营的书楼里,还有很多。 足够林商学一段时间了,此时应用,也不过是牛刀小试。 接连数刀,林商毫不留手,直接就将那鲶鱼精给劈懵了。 相对于人类修行者的境界、层次分明,妖类的修行,界定其实相对模糊。 受限于种类、血脉、年岁等等一系列的原因,强弱并不单单只能用简单的‘境界’二字来划分。 当然···在人类修行者中,这种划分其实也不能完全作数。 就像林商,在修行者的界定里,他就是个没有开窍的凡人。 虽然妖类的境界、水准分辨相对模糊。 却也有着大致上的区分。 这条鲶鱼精,连最粗糙的人形都不具备一丁点,又未曾展现出任何的异种姿态,完全就像是一条鲶鱼被放大了···。 这样的家伙,就处于妖界鄙视链的最低端。 林商对着它一顿猛抽之后,凌空跃起,一脚狠狠的踩在了它的额头上,踩碎了它的头骨,也震碎了其脑髓,彻底结束了战斗。 回到小船上的林商,微微喘了口气。 和这条鲶鱼精战斗没有什么负担,给他负担的是战斗中由蚁林军的宝藏带给他的压力。 小船开始回返,拖着巨大的鲶鱼,小小的乌篷船回返的速度,却与来时一般无二。 足以见得,这名看似寻常的船夫,实则是隐而不发的高人。 林商本以为,在自己和鲶鱼精战在最激烈的时候,那些躲在暗处的鬼祟,会按耐不住再次出手。 不过他似乎想错了。 一直到安稳的返回岸边,也并无人来打搅。 大雪依旧,霜满寒江。 子樱似乎有些小小的兴奋,正瞪着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被拖上岸的那条大鱼。 “林三兄弟!咱们用这条鱼做汤吧!”子樱咬着白嫩的小手说道。 林商点头道:“拖回去问观主吧!他如果不需要,咱们就炖汤···这么大一条,用来炖汤、红烧、做酸菜鱼、或者烤鱼什么的,都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说到这里,林商也稍稍有些分泌唾液。 自从开启了蚁林军战士的正确锻炼模式,林商的日常饭量也是一日高过一日。 平时除了‘正常’的大量进食肉食之外,起初还是靠着上官狄‘补贴’,时不时的拿点好药过来,才能让身体跟得上营养。 近些时日,从金主九爷那里搞了不少钱,林商才放开了肚皮敞开了吃。 这么大一条鲶鱼精,瞧着有小房子大。 应该也够吃上两顿了。 “诶!林三兄弟!你瞧···那鲶鱼牙齿缝里,好像还卡着什么东西。”子樱突然说道。 林商顺手看过去,正看见一块黄铜色的令牌,卡在鲶鱼精的牙齿缝里,似乎还有古怪的气韵,在那令牌上流转。 走上前去,林商用手将令牌掏出来,甩了甩手上恶心的粘液,仔细打量着这令牌。 令牌上那细密的鸟羽纹路,还有一些古朴生涩的文字,都令林商产生联想。 蹲下身子,掰开鲶鱼精的大嘴。 一股腐烂的臭味,从它那张大嘴里涌了出来。 林商往里瞧了瞧,黑漆漆的,也看不清。 “先不着急回去,剖开肚子瞧瞧再说。”林商皱了皱眉,觉得或许这就是大元道人,让他杀鲶鱼精的真正目的。 殊不知,此刻山顶上元元观中,通过圆光术,正远程看着这一幕的九爷与大元道人,此刻也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那是···老二的牌子?”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是已经出家了吗?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要争什么?”九爷似乎很是惊讶。 显然,他所看到的内容,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这条大鲶鱼不一般,看似寻常,实则有荆河龙君的律令护身,若非龙君···它本该修行三百载后,功得善举,受俸香火,成为这西江新的水神。” “如今,时过境迁,命定的水神,成了这为非作歹的鲶鱼精。却还有人,借助它的特殊之处,想要掩盖事实。” “只是···为什么?”大元道人掐动指尖,眉头紧锁。 “为什么会和我们的筹谋合上,正巧来了个一鱼双吃?这···太巧合了!一定是有人在布局。不行···我一定得算算!”大元道人叨叨说着,双眼却已经浑浊起来,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一种迷离的境地。 第三十八章龙府密钥(感谢风暴战将的万赏!) 鱼肚子很快被剖开了。 林商从鱼肚里掏出了一块特别的鱼骨。 相比起其它鱼骨的腥臭,这块鱼骨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蓝玉。 鱼骨里还流动着一些特别的文字,字虽然不同,但是字形却与那块令牌上的文字相似。 “这是什么?”林商拿着鱼骨,仔细辨认着,却也看不出个究竟。 虽然最近,他一直都在以各种渠道,继续弥补常识。 但是很显然,眼前的从这条大鲶鱼身上得到的两件物品,都超出了‘常识’覆盖的范畴。 “这应该是···龙府密钥?”子樱走上前来,一边用小手捏住鼻子,一边辨认说道。 “什么是龙府密钥?”林商追问道。 子樱接过林商递过去的鱼骨,然后退后几步,距离大鲶鱼的尸体又远了些,这才喘气说道:“所有受荆河龙君看重的水族,都将得龙君律令,体内生出一段异化骨或者异化器官,它是有朝一日,这些水族进入荆河龙府,得龙君封赏立神位的凭证。” “也就是说,我们杀死的这条大鲶鱼···它其实是未来西江的水神。” 说到这里,子樱的语气变得略显沉重起来。 虽然说大濋的图腾是九头神鸟。 然而那却是传说中的存在,大濋开国至今,除了太祖皇帝起义之初,言之凿凿见过之外,便再无任何其它一人见过。 而荆河龙君,才是大濋真正意义上的守护神。 他便是大濋的命脉真龙,与国同休。 “难怪大元道人不自己前来击杀这鲶鱼,原来它竟然有这样的来历。” “简直···简直···简直可恶!”子樱气的小脸通红,却也没有寻得什么真正恶毒的词汇。 林商虽然觉得,一个大男人,说话这么娘炮,实属有些欠揍。 不过再想想对方妖士门修士的身份,虽然身体是男性,内心却住着小姑娘,便也不在乎了。 做朋友嘛! 投缘便罢了!还管别人具体的人生选择? 虽然子樱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林商却不会想的这么简单。 区区一条鲶鱼精罢了。 除之并不难。 为了这么一条鲶鱼精,就同时得罪他林商和荆河龙君,那是属实不智。 “不必废话,我们上山入观询问吧!”林商底气十足道。 此时的他,常规战斗力,相比起当初在神雀台上时,又成长了许多。 更紧要的是,已经掌握了在身体承受范围内,借用‘宝藏’,临时爆发的方法。 依照林商在灵魂幻境里的试验,他可以借用正常三倍的力量,维持半个小时,借用五倍力量维持十分钟,事后会出现体虚、吐血等等一系列的后遗症,不过并不是不能修复,如果有好药加持,最多萎靡一两天,便可完好无损。 而众所周知,力量的翻倍,并不等同于战斗力的翻倍。 至于究竟是做了加法,还是减法,或是次方,就看施术着自身的本事与沉淀、积累。 “用不着上山。” “我们来了。”大雪纷飞中,大元道人拉着九爷,从一片巨大的雪花中落下来。 大元道人以古怪加诡异的目光,不断的打量着林商,似乎要从林商身上,看出什么究竟来。 林商将从大鲶鱼身上得到的两件物品摊开在手心,随后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九爷,等着他给一个解释。 九爷走过来,拿起那块黄铜令牌,一翻手从自己的另一只手里,拿出了相似的一块。 两块令牌材质一致,气韵也相似。 不同的或许只有上面所刻的文字。 “这是鸟篆,是唯有皇室成员才懂的一种特别文字。相传是九头神鸟传授给太祖皇帝的,其中有着极为深奥的隐秘。”九爷对林商说道。 林商默不作声,等待着下文。 “我虽然也有一块令牌,不过···我却不是受认同的皇室,所以我也并不认识这些字。不过你得到的这块令牌属于谁,我却很清楚···它的主人唤作熊虓,我应该还得叫他一声二哥!”九爷接着说道。 林商依旧不言。 这块令牌为什么会出现在鱼嘴里,暂且不提。 这种东西,应该不多。 或许还很珍贵。 所以,遗落在外的,应该也十分稀少。 假设这东西,碰巧可以调动一些王朝气运,那么当初当街指使人以咒术刺杀他的幕后黑手,便呼之欲出了。 “二哥出家了!” “我与二哥,并无任何交集。说来碰巧···正是我出生那年,二哥出的家。或许···也不是巧合。”说到这里,九爷的眼中闪过一缕阴霾,有些话似乎无法说出口。 却又似乎还有未尽之兴,便补充了一句:“二哥当年便是太子,本待圣皇百年之后,便登基为新皇···。” 大元道人却插了一句嘴说道:“历来皇子···甚至是太子舍弃荣华富贵,拜入修行门派,修行长生不朽之术的,也不在少数。二皇子当年的选择,也并不足以称奇。” 接着又说道:“兴许,也正因为如此,才被人盗取了令牌,作了恶事。” 大元道人似乎是在解释。 林商却看出了这些解释背后的勉强。 他是在阻止九爷,因为某种情绪,泄露更多不应该泄露的秘密。 “那这个呢?” “这又是什么?”林商算是听出来了,大元道人和九爷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表明他们和那块令牌没有直接关系。 这并不是他们的布局。 二人对视一眼,还是由大元道人说道:“此物名曰:龙府密钥。用途是出入龙府,面见龙君,承接龙君圣令。” 接着他似乎有些迟疑,正在斟酌词语。 却还是在九爷的眼神催促下说道:“不过,就在三年前,荆河龙君便失去了音讯。” “有人怀疑龙君已经···消散了!” “龙君?” “消散了?”林商顿时震惊。 如果说林髓的死亡,烙印下来的是数不清的遗憾。 那么···龙君的消散,一定会引起天下的剧烈动荡,甚至国本不安。 荆河龙君,掌管的是荆河水系,大小河流、湖泊等等,联动着整个大濋江山,关系到每年的施云布雨,风调雨顺。 如果荆河龙君出了事,那么整个大濋的一切天气变幻,便都交给了这天地自然。 第三十九章暂拒 “难怪这天气变化,会变得如此反常。”子樱在一旁小声说道。 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修士固然可以超然物外,却也同样生存在这世间。 倘若人间化作了炼狱,那么凌空构建的朱楼,又能撑过几许年华? “龙君是否真的消散了,尚未有定论,古籍中记载,远古时期,燧皇未出,天下未定之前,四象不明,气候环境之恶劣难以想象,诸神以掀起灾劫,而恐吓黎民众生,强征信仰。” “而我们现如今所见之气象变化,相比起远古时代,已经极其温和了。”大元道人叹息着说道。 山涧的寒风,再度呼啸猛烈起来。 已经凝结成雪团的雪花,从天上笔直的下落。 遥望远方,往北看去,更加浑厚阴沉的乌云,十分厚实的盖压在那里,仿佛永不会散。 林商忽然想到了,在神雀台上战斗过的那些北芜勇士。 林商知道,如果果真气候环境失衡,那么生存条件本就恶劣的北芜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再次发起对大濋的举国之战。 真到了那等境地,林髓的牺牲,蚁林军的牺牲,或许将会变得没有那么大的意义。 “所以,你们让我斩杀这条大鲶鱼的意义是什么?”林商问道。 大元道人解释道:“凡龙君所定之水神,皆有龙君律令庇佑,修士若斩,律令便会化作诅咒。唯有凡人,生于天地间,为活命生计,可百无禁忌。你是唯一可以轻易杀死这鲶鱼精,却又不引起任何反噬的‘凡人’。” “所以,你的目的,是得到这块鱼骨,然后进入龙君水府,一探究竟?”林商问道。 大元道人微笑道:“不是我,是你!” “龙君水府是龙君于荆河之下,构建的一处特殊的天地,修士不得龙君召见,是无法进入的。反而是凡人,偶有奇遇,可以去到水府,见得一些痕迹。” “民间流传的刘生传、蚌女、青黑大王,这些志怪故事,都是有确切出处的。皆是误入水府的凡人,在龙君水府中的所见所闻,流传出去之后,又被口口相传,有所更改形成的。” 林商闻言,稍加思索后,便道:“罢了!你们说的若是真的。那我便想方设法走一遭。见一见这荆河龙君,是否安然无恙。” “不过,一切都要等到惊蛰之后。” “不行!必须赶在惊蛰之前!”九爷出声打断。 语气显得有些激烈,甚至是强硬。 林商表情微变,漠然的看着九爷。 所谓的龙君消亡之事,不过是大元道人和九爷的一面之词。 反而是他们的算计之事,属于板上钉钉,铁打的事实。 林商但凡心窄一些,都会怀疑这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阴谋,为的就是哄他去水府寻龙君,自行找死。 虽然有气象本身异常为佐证,林商稍稍信任了一些他们所说的话,却不代表会无条件的服从。 大元道人看了一眼九爷。 随后打了个哈哈道:“也不着急!不着急!你什么时候去,都不打紧。不过如有结果,不妨与我等通个气。” 林商知道大元道人和九爷还有很多隐瞒的地方。 却也并不能逼问,只能再找机会,仔细打听。 龙君水府他或许会去,却绝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便闯进去。 九爷的钓鱼计划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或许成功的知道了,谁是刺杀林商的幕后主使。 却对他的野心,毫无帮助。 如果幕后黑手,就是那块令牌的主人,是已经出家的二皇子,曾经的大濋太子。 那么,对于九爷而言,他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林商而去结仇这位二皇子。 九爷的初衷,从来不是什么查找真凶,而是借由上阳城下咒一事,打击他的某位竞争对手。 而倘若,这令牌只是别有用心者盗用。 那么九爷要顺着这块令牌继续查下去,就要去询问出家了的二皇子。 这同样是个难题。 在元元观与子樱分道扬镳,林商随同着九爷返回了上阳城。 回到家中之后,林商调整好状态,便服用了一粒蛟龙丹。 此丹可常驻体内,日常散发出大量的能量,用来增强肉身,同时改善筋骨。 最适合林商不过。 当然,对于各门各派的修士而言,蛟龙丹的作用,其实也都各有不同。 就像大元道人,他便直言,他炼制蛟龙丹,是为了用此丹给制作出来的符傀提供能源。 是作为能量核心使的。 小院内,林商赤着身上,穿着一条短裤,正在举枪练习着枪法的诸多基本动作。 虽然是寒冬时节,他的身上,却不断的滚动着汗珠。 服用的蛟龙丹,就像一个大火炉,不断的在他的胸腹之间,提供庞大的能量,滋润着他疲惫的身躯。 林商有很多未解的谜团,也有很多暂时斩不开的枷锁。 而这一切,都不能打断他的节奏。 他很清楚,当面对现状,仿佛有些无力的时候,彷徨、失措还有纠结、挣扎,都是无用的。 有用的是冷静下来,安静的等待,然后不断的努力,充实与提高自己。 假使他能将蚁林军的宝藏全部开启,让那庞大的力量,成为日常可用的常规力量。 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阴谋,或者算计。 他都可以轻易的跨过,然后无视之。 爻山归来后的第三天傍晚,多日没见的上官狄终于又出现了。 此时的上官狄,看起来精神很有些亢奋,只是形象却着实不算好。 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也很邋遢,完全已经没有了姑娘该有的摸样。 “我们成功了!” “我们鼓为主乐,钟和磬作为副乐,新编了一首曲子,曲调浑然大气,一共只有六个音节,且循环组合,宛如铁马嘶鸣,战场厮杀之音。只需再打磨一二,再交由整个礼乐团排练,就可以当做祭礼时的祭乐!”上官狄兴奋的对林商说道。 林商听了也有些高兴。 虽然祭文和祭诗都还没有准确的下文,却也算是开了个头。 祭舞其实用不着子樱,礼部本身是有专门的祭舞祭司的。 林商找子樱,就是多一重保险。 在礼部搞鬼的时候,还有备选人员。 “对了!听说你在遵月楼做了半阙词,我听了···很好啊!如果你能将它补齐,或许用不着文雪峰。虽然以诗余作为祭诗,有些违背常规,不过···若是成了不朽之篇,更改一些规则,也无不可。”上官狄对林商说道。 第四十章刘生传 “那首词啊!” “它不合适!”林商端着长枪,依旧挥洒着汗水说道。 就像林商不想为了一个花钱就能睡的花魁,去浪费一首好诗。 他也并不想用不属于蚁林军的词,去承载蚁林军的壮烈。诗文、祭文这些与曲、舞不同,前者的指向性要更强,也更明确一些。 而后者的通用性更强。 假使他不是蚁林军的一员,不曾见过他们真正的面目,不曾与他们有过那么多的交集,产生过真实且真切的情感,那么还能如此便罢了。 用一首抄来的诗词,成全了彼此的名声。 各得所需,似乎全都没有损失。 曾经世界里,那浩如烟海的经典里,总能找到一篇,与之对应。 至于记不住···这是林商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穿越后的他,记忆力可是极佳的。 又怎么可能回忆不起来,那些曾经背诵过的经典词句诗文? 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情真意切’这四个字罢了! 也可以说起矫情。 但人活着,若是连这点矫情都没了,全为了‘利益’两个字,那也难免乏味了些。 “祭奠蚁林军的诗,我并不奢求多好,只求‘合适’。如果不合适,那么我宁愿没有。”林商收起枪,然后提起了身边的一把朴刀。 随后又荡起了一片刀光,大开大合的朝着周遭虚砍。 这么练实战意义不大。 不过林商指在熟悉,让自己熟悉那种劈砍挥刀的感觉。尽量将在灵魂幻境中训练得来的东西,全都带到现实里。 上官狄没有继续强求,她隐约猜的出来,林商是想要一首什么样的诗。 向林商通报了‘好消息’后,上官狄便悄然离开了。 她也是很忙碌的,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将大量的时间泡在林商这里。 白天修炼结束,晚上林商照例进入灵魂幻境。 这些时日,他于灵魂幻境里,除了正常的出操、锻炼之外,多余的时间,都泡在书楼里。 乙二军营的书楼里,也不单单只有各种兵器的用法,各种搏击技巧,兵法、战术,同样也还有许多奇闻异志。 收集之全面,还要更胜过九爷府邸里的藏书许多。 林商在寻找所有有关龙君的记载。 关于龙君的故事有很多。 其中有八荒龙君、七海龙君、古浪江的龙君、通天河龙君、云梦龙君等等,其中八荒与七海,指的大濋之外,未曾得开化之地。 自然八荒、七海的龙君,也与大濋没什么直接关联。 而古浪江、通天河、云梦泽···这些都是古籍中记载的古老大河、大江、大湖泊,传闻中的地位,与如今的荆河仿佛,但是时过境迁,浪江变成了一条不过横跨两个偏远小郡城的荆河小支流,通天河干脆消失无踪,也不知是否是改了名字。 云梦泽也同样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些星罗棋布的小湖泊,依稀似乎还可见丝毫往昔踪影。 关于荆河,关于荆河龙君的记载,也有一些。 描述最为详细的,还属于刘生传。 却说在荆右费河县,有一名姓刘的书生,大名刘良。 曾经家境殷实,后来因为一场洪水,霎时间良田万倾都被冲毁,房屋建筑更是倒塌、侵泡无数。 整个荆右地区,饿殍遍地,刘老员外心生不忍,便开仓放粮,接济乡亲,后又倒卖家中财物,兑了田产,都换了粮食,虽活人不少,却也将家底逐渐掏空。 灾难过后没几年,老刘家越发艰难,忽有一日,刘员外老两口一病不起,刘良却拿不出钱财,请郎中给父亲看病,便蹲在龙君庙口大哭。 一名算命的老道路过,便给他指了条明路。 让刘良三更之后,拿着铁锹到城外五松坡,一颗长着一尺长黑紫色树耳的树下挖洞,往下挖五尺,就能看到宝物。 老道反复叮嘱刘良,见宝物不可贪心,随意选走三件,换了银钱,为父母治病。 刘良起初不信,后见父母实在难受,而自己却连给父母买一碗糖水的钱都拿不出来,便一横心,半夜往城外去了。 在城外五松坡,果然看到了那一株长着紫黑色大树耳的大树。 往树下挖了五尺,挖开了一个大洞。 洞内满是奇珍异宝。 刘良却谨记嘱咐,不曾贪心,随意选取了三件,随后将洞口填上,返回了城中。 白日在当铺兑了宝贝,便请了大夫上门给父母看病。 此事不知怎么,便传到了镇上一群流氓地痞的耳中。 他们绑了刘良,逼问宝洞所在。 刘良被逼无奈,这才带着这些流氓地痞去五松坡挖宝。 流氓们可不像刘良,取走了洞里所有的宝贝还不知足,更贪得无厌继续往下挖。 谁知这洞越挖越深,挖出来的宝贝也越来越多。 突然,整个洞连同五松坡,便都坍塌了。 大水瞬间将这里全部淹没。 流氓被全部淹死,而刘良却被卷入了水底,跟随着一道暗流的冲涌,进入了一个水底世界。 这里也生活着不少常人。 却也还有许多水族精怪。 刘良在水底世界生活了十年,竟然还娶妻生子。 只是刘良担心家中父母,始终没有放弃寻找离开水底世界的方法。 忽有一日,他见一道紫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水底世界。 水底世界响起了强烈的龙吟声,之后水底世界就开始向外扩张,似乎正在变大。 而他也趁着这个机会,服用了避水珠,离开了水底世界。 回到家中,父母虽然已经年迈,却也依旧健在。 过了一些时日,刘良开始思念水底世界里的妻子和孩子,想尽了办法,想要重返水底世界。 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再也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又过了许多年,刘良以外在河边,捡到了一名女婴,便将女婴带回家照料抚养。 女婴长大后,竟然和刘良在水底世界的妻子,长的一模一样。 二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妻。 刘良以七十岁高龄,依旧与妻子生下了一名男丁,延续家业。 而刘良与妻子所生的孩子,居然也和他在水底世界的孩子,长的十分相像,就连性格、脾性,也别无二样。 最终,刘良活了九十六岁,这才寿终正寝。 而他死后,妻子与儿子为他守孝三年,随后都消失无踪。 整个故事,充满了一种既朴素却又略显荒诞的既视感。 然而,这个故事,是经过蚁林军整理过的,可以保证这个故事大致上的‘完整性’与‘真实性’。 相比起现实中流传的刘生传,少了许多跌宕起伏的转折,也少了许多故事上的趣味性,却更突出其真实。 “假设刘良在龙君庙前,见到的那个老道士就是荆河龙君,那么这个故事,也可以说通一半了。但是后面的另一半故事···又是在暗指什么呢?” “难道,荆河龙君还能有操纵轮回的能耐?”林商陷入了苦思。 第四十一章红骁骑 “林伍长!快快随我去校场!”邓升疾步冲了进来,然后站在林商身后说道。 林商放下手中的刘生传,转身回应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凶兽攻城了?” 大将军林髓为了不使将士懈怠,在军营外布置了大量的凶兽。 这些凶兽,时不时会组织攻城。 灵魂幻境中,被凶兽‘杀死’的蚁林军战士,会被随机化作某种凶兽,降临在城外,然后组织那些自然衍生的凶兽群攻城。 如果攻城成功,那么变成凶兽的蚁林军战士,就可以保留记忆,然后还原为人的形态,受到嘉奖。 反之,若是攻城失败,再次被杀死。就会失去作为凶兽的记忆,重新回归蚁林军队伍,并且跌落军衔,失去职位。 邓升却道:“不!凶兽攻城还有些时日,我了解它们,他们还在等待好时机。” 显然邓升也是当过‘凶兽’的。 “是红骁女骑来了!她们可是大将军麾下,最英勇善战的骑兵队伍之一。这一次来咱们乙二营,是受邀来和咱们交流马战的!” “乙二营的兄弟们,都嗷嗷叫着要和她们比试。不过人家提条件了!想见一见你!”邓升眉飞色舞的说道。 蚁林军麾下,有三只女子队伍。 红骁骑,便是其中一只。 虽然三只女子队伍,曾经活着的时候,加起来总共也不过一千五百来人,却在蚁林军中都有着无法替代的作用。 其中尤以红骁骑最为抢眼。 这只全部只有五百人的女骑,战场冲锋的时候,却能轻易的凿穿数万人的队伍。 最后与北芜人的大战,她们曾经都追随大将军林髓,杀入北芜深处,参与了大将军与北芜天骄铁元峥以及北芜荒神的一战。正是她们,为大将军挡下了铁元峥身边的狼骑。 她们身披鲜艳的红色鲜花甲,曾经是战场上最靓丽的风景线,也是最冷血辣手的死神。 林商跟着邓升到了校场。 举目望去,四周已经围满了蚁林军的壮汉。 他们一个个傻笑的看着校场中央,骑着枣红的骏马,身披红色鲜花甲,戴着面罩,英姿飒爽的十名女骑士,翘着头露出了十足的蠢相。 赵都尉冷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心中想着各种‘折磨’他们的方式。 “梅都尉!我乙二营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你们要交流,尽管挑选,何必浪费时间?”赵都尉似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对面一排十人的女骑队伍里,中间一名女将说道:“林三是咱们蚁林军最后的希望,将他交到你们乙二营,我不放心。我们此来,便是试试他的成色,若是不过关,那他就被咱们红骁骑带走了,交给咱们来调教。” 林商赶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这一句。 邓升立刻对林商道:“兄弟,我知道你现在心神荡漾,不过听哥哥一句劝,有些女人看得、碰得,有些女人看得,碰不得。还有一些女人···既看不得,也碰不得。” “而你现在即将碰面的这些女人···你最好是想都不要想。” “咱们蚁林军现在是僧多粥少,你要是碰了一个,兵营里就多了一片敌人和对手。你在外面有大好的森林···所以···你懂的。” 林商却道:“你觉得我会输?” “你以为我是谁?” 邓升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停下了脚步,目送林商步入校场。 当林商走进校场的时候,所有的视线,便都集中在了林商的身上。 这一刻,无数复杂的目光,交织在了他的身上。 而当大量的情绪汇集时,对林商来说,反而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无法感知,那些正在看着他的蚁林军乙二营战士们,都是什么感受。 他只能猜测。 或许朴素且怀抱祝福的,其实并不多。 更多的应该还是嫉妒、羡慕的目光,更或者还有怨恨、不甘? 这样才是人性。 战场是一个大熔炉。 可以将各种各样不同性格、不同来历的人,凝聚在一起,融为一体。 但是离开了战场,人依旧是个性鲜明的人。 “你就是林三?”女骑之中,当中的那名女将微微俯下身躯,然后看向林商,似乎要将他看穿。 林商目光平视,全然不被那僵硬的战甲,也不能完全抚平的曲线所吸引。 “有点样子,赵都尉!给他一匹马!” “肖芸!去试试他的长短。”女将对右手边最旁边的一名女骑说道。 同时,一匹周身乌黑发亮,唯有四蹄踏雪的骏马,被一名蚁林军战士牵了过来。 林商原本是没有学过马战的。 不过,刘黑高是擅长马战的。 所以,林商也就同样擅长马战。 只是马战挥舞战旗的战法,林商还未操练习惯,主要是现实中没有合用的战马,更没有施展开的空间。 此时,也只能先提一杆枪,用枪充当主要进攻武器。 “林三!不要轻视,红骁骑的女骑士,更远胜大多数同为蚁林军的男性骑士。”不远处的赵都尉开口提醒道。 用不着赵都尉提醒,林商懂得这个道理。 战场上如果出现女军女将,或者白袍军白袍将,那要么就是哗众取宠作死,要么就是真的硬真的强。 说穿了,就是这两者都很扎眼。 天然的很吸引注意力,吸引火力。 如果不是真的强,那么顷刻就会被覆灭。 紧握着长枪,双腿夹紧了马腹,林商一抽缰绳,整个人便纵马飞驰起来。 所谓马战的要点,不仅仅是借助战马的速度,进行快速的穿凿进攻。 更要懂得利用战马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蚁林军的战马,基本上都是异种,含有一些特别的血统。 就像林商现在骑乘的这匹战马,它就有着妖象的血统。 虽然速度只能算是寻常,但是力量极大。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林商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身体律动频率与战马隐隐合一。 手中的长枪笔直,已经朝着那名迎面而来的女骑刺去。 叮! 两柄长枪交接摩擦而过。 女骑调转马头,回身再刺。 林商却觉得手心发烫发麻,短时间内无力挥枪迎击,只能弯身躲避。 “她刚才的那一枪···竟然还有螺旋劲。她怎么做到的?如果是步战,用枪使出螺旋劲,不足为奇。但是马战多借用战马的力量,施展螺旋劲就需要能将战马的力量,也利用到入微的境地。”林商心中念头急速闪过,人却已经拔出了挂在马背上的马刀,看也不看直接向后一个挑斩。 第四十二章你需要自己的马 林商的灵活应对,避免了他一交手就被挑翻下马出丑。 匆忙的一刀,也仅仅只是扫偏了女骑士宛如毒蛇一般钻过来的一刺。 马刀随后又被那股强劲的螺旋劲力荡开。 此时林商也已经再次握紧了长枪,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再次举枪朝着女骑士迎击过去。 螺旋枪劲是一种用力技巧,而并不是什么无解的杀招。 林商尽量避免着与女骑士的枪身碰撞,刀与枪左右开弓,远近合力,却与这女骑士战的不相上下起来。 校场之上,尘土飞扬,战马飞驰。 交织在一起的刀枪光影,仿佛如卷起的两条长龙。 战马高亢且兴奋的嘶鸣,更让所有人都看的目不转睛。 超过了一百个回合之后,林商座下的战马开始喘气,滚滚的细汗渗透出来,都已经染湿了林商的裤子。 反观女骑士座下的战马,却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与最初交战时的摸样,几乎没有太大差别。 虽然是灵魂幻境,但是这里存在的一切,都是仿照真实存在的。 或者说···这本就是一种另类的现实。 林商还有继续战下去的气力,但是很显然,他的战马就快要撑不住了。 短短不过一柱香左右的时间里,两匹战马都在各自骑士的操控下,于短距离内来回的挪移、跳跃、冲刺、急停···这对于战马的那原本强横的体力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 “行了!肖芸!停下吧!”红骁骑中的那位梅都尉出言喊道。 女骑士停止了又一次的冲锋进攻。 紧握着手中的战枪,骑乘着枣红的骏马,面具后面的眸子,张扬着骄傲的神采。 林商用手拍了拍座下战马的脖子,安慰着它。 聪明的战马似乎知道,这一场交锋是因为它,才落入了下风。 梅都尉驾着骏马上前,凝视着林商。 “你需要一匹自己的马,一匹真正的属于你自己的好马。” “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如肖芸么?” “不是因为你的力气不如她,更不是因为你的经验比不上她。而是因为,你无法灵活运用你的战马,你不懂得调整它的呼吸和力量,更不懂得调配它的力量。你于它之间,存在着隔阂。你们并没有化为一个整体。”梅都尉对林商说道。 林商双手抱着长枪,示意受教了。 梅都尉却扭头对赵都尉说道:“他还不错!虽然能耐都是别人给的,但是自己吃的很透,没有浪费别人的一番苦心。” “往后每隔七天,我会来乙二营,教他马战之术。你觉得如何?” 赵都尉闻言道:“这自然是再好不过,梅都尉的马战之术,整个蚁林军上下,谁人不知,谁不佩服?” 梅都尉却摇头道:“马战之术,其实也是训马、养马之术,你们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够细心,不够有耐心。以前你们用不着,因为咱们蚁林军所过之处,逢敌皆斩。战马之力用不着节省,战事起后,一名骑兵配上三五匹好马,轮番换阵,实属寻常。” “只是现在不同了,咱们有什么本领,都需先教些给他才是。” 说罢之后,又扭头对林商道:“今日既然来了,你便先随我去上第一课。” “跟过来!” 说罢调转马头,从校场上疾驰出去。 林商看了一眼赵都尉,见其点头,这才拍了拍座下骏马的马头。 喘了几口大气,恢复了些体力的战马,立刻飞驰着跟了上去。 对于训练有素的战马而言,直线上的快速奔跑,对体力的消耗,并不算大。 二人二骑一路飞驰。 沿途的关门次第拉开。 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巨大的城门轰然打开,城外的凶兽们起先有些慵懒、不解,紧接着却如潮水一般涌来。 只见那冲出城门口的女骑士,手持梨花枪,手中长枪就像一团烈火。 片片红花,从枪口绽放。 霎时间成片的凶兽,在须臾之间全部倒下。 每一头凶兽,都被刺中了要害。 林商跟在后面,看向那些被刺死的凶兽。 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每一头被刺死的凶兽,都是精准的一枪破喉。 这位梅都尉的枪法,精准且致命。 两匹骏马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城外的荒山。 荒山之上,开满了紫红色的三角梅,长风吹过,繁花摇曳。 站在山头上,往远处眺望,还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 林商这才猛然发现,这座乙二军营,竟然是靠海的。 梅都尉跳下了自己的战马,拉着战马走在花丛中。 然后猛然站定。 背着身子,对林商问道:“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要有战马?” 林商被问的一愣。 确实,在一个拥有各种超凡力量的世界里,战马的力量、机动性其实都谈不上不可或缺。 或许寻常的士兵,拥有了战马,可以补足一些与低阶修士的差距。 但是,对于蚁林军战士而言,这种帮助或许应该···没有那么大? “因为我们不可修行!” “其实,这件事,本不该是我告诉你,而是由你的直属将官告知。不过现在由我告诉你也无妨。” “咱们每一个蚁林军的战士,只要签订了契约,就等于杜绝了天地之灵机。无论是何门何派的练气、练神之法,对我们来说,都不可用。”梅都尉说道。 林商突然想到了自己返回上阳城后,拜访百门,入门求救的那段经历。 或许···那些百门中人,也是知晓这些的。 如此想来,元门的那个中年,果然是心怀叵测,不安好心。 “咱们不能修行,却不代表咱们的战马不可修行。” “所以,一匹好马···一匹由自己亲手培养,忠心耿耿的战马,就是对我们手段稍显不够的最大补足。” “你需要在现实中找一匹合适的小马驹,然后从小开始培养它,熟悉它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骨骼,每一次气息的律动、变化。从而获得它的力量,让它的力量,成为你的力量。”梅都尉转身看着林商,面具后的双眼,明亮且充满了锐气。 林商面对这视线,忍不住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林商不会拒绝任何对成长与强大有益的建议。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 爻山上的一鱼两吃,隐藏在背后的重重身影,都让他有一种急迫感。 “去西市找一个叫何罗思的西灵人!他那里有好马,不过你得准备好足够的钱。他很贪婪。”梅都尉又说道。 林商翘了翘嘴唇,露出一个笑容。 有九爷在,他不差钱! 像九爷这样的老韭菜,不割他也不会变成什么好货。 第四十三章西市 接下来,就在这座开满了三角梅的山坡上,梅都尉口述了许多精心饲养马驹的要诀。 林商也都一一谨记在心。 当天光微亮的时候,林商从床上睁开了双眼。 又是崭新的一天。 漱口之后,在街口的王老汉的铺子里吃了肉酱面和炸酥饼,随后坐上公共马车,前往西市。 马车摇摇晃晃,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停在了西市口。 整个西市是由三坊十九条街组成的。 起初只是一些西灵之地的来客,在这里旅居。 渐渐的,一些来自西灵的商品,开始在这里流通。 经过多年的演变,西市早已变成了一个勾连天下的商品、货物流通市场。 林商在做城门校尉的时候,登记入城的商队,便十有八九都是去往西市。 虽然天色尚早,西市却已经是人头攒动了。 许多高鼻梁、白肤色,有着异色瞳孔和发色的西灵人,正操着蹩脚古怪的大濋官话,高声叫卖。 角落里,一些西灵人正在操控着毒蛇,或者抛动着火球,让助手将自己用锯子锯成两截,展示着稀奇古怪的魔术。 这些家伙并非善类。 每有孩童失踪报案,巡城司的人第一时间就会找上这些家伙。 不同的肤色、外表,让这些西灵人对上阳城的繁华并没有归属感,只有无尽的贪婪。 而在上阳城内,没有固定生意与产业,流浪至此的西灵人,就更应该警惕。 为了钱财,他们可以做出任何的事情。 当看到一个西灵人的店铺里,摆满了精致的玻璃器皿,并且这些玻璃器皿的价格并不高时。 林商很庆幸,自己没有浪费时间,去想要烧制玻璃出来换钱。 或者,他弄出玻璃来,还有一些赚头。 但是看看这些西灵人的卖价,林商觉得这一定是个苦差事。哪有直接找九爷伸手要钱,来的舒坦安逸? “果然是超凡的世界,从西灵到大濋,路途之远,运输不便···其实都不是问题。”林商继续闲逛着,也没有着急去找梅都尉口中的那个西灵商人何罗思。 闲逛了一会之后,林商逐渐失去了兴趣。 虽然西市很热闹。 但是,摆在街面上贩卖的,都是一些寻常凡人使用的生活用品。 能被林商看上眼的,当然也是一样也没有。 那些所谓的稀罕物,在林商眼里,也着实算不上什么稀罕了。 顺着西市街道往里走,过了五六个巷子,周围的‘奇人异士’逐渐也多了起来。 有身高一丈,长着两个头的怪物。 也有人身兽首的异人。 甚至还有一些还原成原形的妖怪,和一些异人,蹲在门口喝酒抽烟,聊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题。 当林商路过的时候,这些家伙都会用阴沉、贪婪的眼神注视着林商,似乎正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上阳城明令禁止这些异类,未得封敕,未得传唤,不得入城。 然而在这西市的深处,他们却光明正大的存在着,且无人去管。 这当然是城市的阴影。 任何一座城市,都有它的影子,越大的城市,其影子也就越深邃漆黑。 而这些异类存在···也自然有他们存在的目的和价值。 走到了西市永安街的尽头,林商敲响了一间破旧小院的门环。 依照梅都尉交代的节奏,林商以三长四短的节奏,循环敲了这门环五次。 一旁的墙壁上,突然裂开了一个洞,看起来像是一张丑陋的嘴。 一个直立的绿色蜥蜴人,瞪着冰冷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林商。 “谁介绍你来的?” “没有见过你!”蜥蜴人用腔调还算正常的大濋官话对林商问道。 林商依照梅都尉的交代说道:“是耶律苏德介绍我来的。” 蜥蜴人凝视着林商。 他在观察林商的心跳。 这是蜥蜴人的天赋,通过这种天赋,他可以粗略的辨别人是否在说谎。 至于林商那在上阳城中,对多数百姓而言,已经不算陌生的样貌···其实在蜥蜴人眼中,却算不得什么了。 就像几乎每一个蜥蜴人,在正常人眼中都一个摸样。 在蜥蜴人眼里,能够区分不同人的,也只有气味和发型。 “进来吧!” “规矩你都懂吧?”蜥蜴人一歪脑袋,对林商问道。 林商说道:“我懂!换上你们提供的斗篷和面具,然后服用变声果。不能询问别人的身份,也不要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事后对外不能轻易提及此处。” 蜥蜴人点了点头:“很好!现在跟我来吧!” 说罢带着林商往前走。 墙上裂开的口子,又合拢了回去。 而林商跟着蜥蜴人,却先来到了一处封闭的小房间,房间里已经放好了灰色的斗篷,一个大鼻子,看起来好像哭笑不得的怪面具。旁边还放着两枚果子,青色的,小一点,像小橘子的是变声果,吃了之后三个时辰内,可以随意的改变声线。 另一枚大一点的,则是用来掩盖气味用的,不用吃放在身上便好。 之前林商见到的只是表面上的西市。 而现在,他进入的是西市暗地里,最大的几处黑市之一。 战马···特别是优秀的战马,属于违禁品。 上阳城内是绝对禁止贩卖的。 所以林商要买战马小马驹,就只能来黑市。 自然梅都尉所说的那个西灵商人,也就在这黑市里。 换好衣服之后,林商推门而出。 外面就已经是黑市的街道。 头顶是黑色的结界,结界遮住了阳光,阴沉的鬼火悬挂在天际,释放着惨淡的光芒。 街道上都是身穿灰色或者黑色斗篷的人,一个个笼罩在鬼火阴郁的光芒里,就像是徘徊人间不肯离去的幽魂。 相比起外面西市的热闹且充满了异域风情。 这里要显得安静、寂寥的多。 不过,也更加的刺激人的感官与眼球。 林商的左手边,是一间肉脯。 肉脯的老板是个满嘴獠牙的猪头人,而他正在贩卖的,却是一些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 这些尸体显然是从乱葬岗刨来的,此刻被剁成一块块,用铁钩挂着,分门别类的标价。 而几个身穿黑袍,身材短小,不足人一半高的家伙,正在用尖细的嗓音,与这猪头人讨价还价。 林商的右手边,长着一个头,却有三张面孔的人,正在兜售他(她)那古怪的‘香水’。 左边的男相与右边的女相,一唱一和,正在吹嘘他(她)那香水各种奇特功能。 而后脑勺的那张老人脸,却叼着烟斗,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第四十四章白龙马(求推荐,求收藏) 往前走,一名颜色艳丽,有着细长锥子脸的美妇,正贩卖着用各类骨头制成的特殊法器。 定睛细看,却又能发现,她那张惨白娇嫩的脸,变成了一张浮现出白色鳞片的蛇脸。 显然这是一条蛇精,并且幻化人形的本事,练的并不怎么通透。 而在她的隔壁,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却在贩卖各种护符。 来自佛门、道门、巫门、术门、圣门甚至是魔门的护符,在他的摊位上交辉相印,互相冲击和抵消着溃散出去的一缕缕力量。 护符之间力量博弈的余波,传递到了隔壁摊位,让那些骨头制成的歹毒法器,发出刺耳的尖叫。 白蛇夫人身形不动,却僵直的扭过头,冲着老者发出又一次的愤怒咆哮。 老者却充耳不闻,只是用木棍将桌面上的护符敲的叮当响,释放出更多古怪的力量。 林商从各种稀奇古怪的摊位前穿行而过。 终于在一处摊位前停了下来。 这一处摊位的主人,是一个头上包着黑巾的西灵人。 他拥有着紫色和灰色的双色异色瞳孔,脸很白,手指细长,指甲尖锐。 而他的面前,那个独属于他的摊位上,摆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沙盘。 沙盘上,一群大约都只有指甲大小的马儿,正在成群的奔跑。 而迷你的小树林里,还有许多其它在上阳城里,绝对禁止出现的‘小动物’。 看到林商在自己面前站定,何罗思用自己异色的双瞳盯着林商,然后说道:“客人是想要战马?还是更刺激一点的小宠物?” “无论是雾渡山的吃人蟒,还是废园的美女蛇,又或者是南胡的凶狠毒虫,我这里都有存货。当然···如果您要更稀奇,更珍贵一点的,那得给我一点准备时间。价格上也会高出一些。” 林商道:“战马!我只要战马!” 林商打断了何罗思继续往下进行的推销。 接着又补充道:“是黎珺让我来找你,为她购买战马,她说你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货。” 黎珺是梅都尉的化名。 听到林商说出黎珺这个名字,何罗思的脸上,露出了一幅好像是恍然大悟的表情,显得有几分刻意。 “好吧!好吧!看在是老主顾的面子上,给你看点特别的。”说罢一挥手,将摊位前的帘布拉了下来。 帘布隔绝视线的一瞬间,整个小小的摊位,似乎都拉伸、封闭成了一个不小的密室。 而那摆在桌面上的沙盘,也放大了数倍不止。 何罗思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沙盘上。 整个沙盘来了一个翻转。 露出了沙盘的另一面。 相比起沙盘正面表现出来的‘平平无奇’,这背面的风光,确实是有特色的多。 各类怪物,奔跑在沙盘上,时刻都发生着血腥的战斗。 它们中任何一个拿出来,只要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上阳城。 那么定然会引得巡城司的上官震怒,继而稽查整个上阳。 何罗思一指点入一个沙盘上的山谷,然后将它不断的放大。 最终,整个山谷的画面,呈现在林商眼前。 “这些都是最好,最优质的战马。有的身负龙族血统,有些是的后裔,还有一些属于天地生成的异种,各有优劣···当然,价格也都不菲。看在是熟人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低价,只要五千金,你可以任意带走一匹好马。”何罗思看似慷慨的说道。 五千金···这是一个天价。 林商用了两千金,便让上阳城里,最负盛名的花魁,扯下了她虚伪的骄傲,将她那些用虚名装饰起来的自以为是,变得铜臭滚滚,还原了她最初的摸样,最本质的定义。 而现在,何罗思的一匹马,就要价五千金。 据他说所说···这还是友情价。 友情不友情的,林商是真不知道。 毕竟他没钱。 他现在浑身上下,连五百金都没有。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先验货。 林商不断的打量着这些奔驰的骏马。 用梅都尉教他的方式,去辨认,去判断马的优劣。 正常来讲,一匹马的好坏,当然是看它的速度、耐力还有力量,这些方面,都可以通过肌肉强度、形状,以及它本身具备的血统来提供一些判断因素。 但是,梅都尉却告诉林商,这些都不重要。 所有可以通过后天培养加强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永远是一匹马表现出来的灵性,未曾点化前,便能具备的‘智慧’程度。 这才是真正最值得考虑的。 似乎是看出了林商想要选择什么。 何罗思一挥手,沙盘里,那山谷中的草木都开始快速的唤醒生机。 大量的鲜花盛放,大片的牧草抽出嫩芽。 一些富含灵气的野果,开始挂满枝头。 马儿们开始撒欢的奔跑,顺着香味,寻找着各自的美味。 “看看这匹,它拥有黑龙的血统,虽然有些稀薄了,不过可以用丹药提纯晋级。它已经连续第三次抢在最前面,夺下了灵浆果。这可是一匹好马,烈性十足,凶猛好战,用来做战马,再合适不过。”何罗思指着一匹黑色的龙马对林商说道。 林商摇摇头:“不行!它太大了!我需要的是一匹小马驹。最好是出生不超过半年的。” 何罗思道:“不!那不可能!越是异种战马,成长周期越长,半年以内的小马驹,我们根本无法捕捉,它们的身边都跟着它们的爹娘。我这里只有三年以内,两年以上的小马驹,不过我保证,它们一定都很好驯养。” 听到何罗思这么说,林商稍稍有些失望。 毕竟梅都尉说过,异种的小马驹,半年以内的饲养起来虽然麻烦,但是只要照顾妥帖,很容易就能获得小马驹的全部信任。 而超过半年的小马驹,已经初步拥有了智慧,变得相当警惕,想要获得它们完全的信任,则变得困难。 视线在山谷内不断的移动着。 猛然间,林商看到了一个瘦小,且骨瘦嶙峋的身影。 白白的,瘦瘦的,小小的,相比起战马···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条流浪的小野狗。 在整个精气神十分强盛的群体里,它似乎格外的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也是战马?”林商问道。 何罗思一愣,似乎没想到林商会瞧见它。 放大了沙盘,对准了那白色瘦小的身影。 “它是一匹白龙马,大约是两年多接近三年前,我从一名农夫那里购买了它。为此我花了五百金的代价,但是很快我就后悔了。它虽然看起来瘦小,但是已经拥有了比较坚定的意志。它并不受驯养,三年了它除了喝水,什么都不吃。” “原本它还有正常小马的大小,现在···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可怜的野狗。如果不是你提起来,我都差点忘了它了。” 第四十五章多情僧(求推荐,求收藏) 听何罗思这么一说,林商便挪开了视线。 小龙马不吃东西,或许是野性难驯,又或者是有什么奇病。 即便是生来的异种,有所不同。 又怎么能保证,买回去后,他就一定能养活? 之前注意到,也只是以为,这是一匹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龙马,被何罗思忽略了。 视线离开的瞬间,林商却突然看到,那小龙马似乎抬头,冲着他叫唤了一声,眼神中似乎还透露出人性化的渴求与亲昵。 林商心中一动,扭头对何罗思问道:“你这沙盘里的生灵,都能看到我们?” 何罗思道:“当然不能,这沙盘看着小,实则却十分巨大。对于它们而言,我们身在天外。” 林商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白色的小龙马。 却看见它正趴在草甸上,眼巴巴的望着他,就像是乞食讨好的小狗,眼神里竟然能传递着十分清晰分明的情绪。 “它看见我了!这绝不是我的错觉。” 林商对这匹不肯吃东西的小龙马,产生了一点点的兴趣。 试着对何罗思说道:“你这里的战马,只怕很难符合黎珺的要求。不过我倒是对这匹不肯吃东西的小龙马有点兴趣,如果价钱合适的话,我可以收下来。回去试着喂养一段时间,如果不成,也只能放归山林了。” 何罗思看了看林商,又看了看那匹白色的小龙马,随后说道:“我既是五百金买的,便五百金卖给你,亏本不赚你的钱。” 林商笑道:“黎珺对我说何老板做生意讲究、踏实,如今看来倒也不然。你便是五百金买的,但如今这龙马被你养的只剩下一口气了,还能是原本的价格?” “五十金,咱们都做点好事。也免得凭白害了一条性命。” 何罗思道:“我这里卖的都是上上品,没有低于一百金的战马。传出去我这生意不好做,各退一步,三百金···咱们当交朋友,以后有关照,我看行情给你优惠。” 林商点头道:“既然何老板没有做过一百金以下的生意,那我便给你何老板面子,一百金换这匹快死的白色小龙马。你再赠我一块安置它的马牌,这笔生意,你划算的。” 何罗思差点没被林商这论调气笑了。 一般的战马,都用不着马牌。 毕竟,能够容纳活物的小型空间法器,历来都是稀罕物。 单单一块马牌拿出去,即便是空间再狭小,又有各种各样的限制,价格也不会低于两百金。 “三百金,马牌和小龙马你拿走,我当瞧在黎珺颜面上。”何罗思倒是想干脆将林商轰走,不做这单生意,怎奈林商背后还有老主顾‘黎珺’,以前黎珺在他这里的消费可不低,要是得罪了老主顾,生意没得做,那损失倒是大了。 “一百金!我给你签契约,若是黎珺再购战马,我保证她绝对会来你这里购买。”林商开出一张注定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何罗思思来想去,便咬牙说道:“好!我这笔买卖···做了!我这就起草契约,你别想赖账。” 契约是不能随便签的。 即便是最简单的口头契约,只要契约双方郑重起誓,就具备一定的约束力。 违背契约的人,如果在签订契约之初,没有就定下违约惩罚。 那么随机会被抽走运气、寿数、财运、子嗣运等等,视违约严重程度而定。 而这一切,具体事由什么在幕后监督、掌管。 却又众说纷纭。 说法中最多的,便是天庭的契约之神,在影响、掌管着人间的契约。 很快何罗思便起草了契约,林商看过没有什么语言陷阱后,便签下了契约。 随后,林商取出一百金交给了何罗思。 而何罗思也拿出一块马牌,将小白龙马收入马牌之中,交给了林商。 “身负龙族血脉,它可以自行从天地间汲取灵气,代替一部分身体消耗所需,不过这种替代是不完整的。你可以试着教它修行,让它扩大这种替代。不过···没有完成驯化,就教它修行,很有可能会因此叛变。所以···你还可以先为它套上御灵锁。” “我这里就有御灵锁,最便宜的只要六百金,你要不要来一套?”何罗思此刻也不忘拓展一下生意。 林商摇头道:“不用了!” 梅都尉反复交代过,御灵锁其实是中看不中用的鸡肋。 它虽然强行压服了战马或者其它兽类的意志,却无法真正的与它们达到最高层次的契合。 而对骑士而言,无法与自己的坐骑达到最极致的契合,那索性还不如,不去驯养坐骑,单纯的只将战马,作为一种工具利用。 收起马牌,林商也没有继续闲逛的意思。 转身便返回了自己来时的小屋,换下面具和斗篷,随后在蜥蜴人的带领下,出了黑市。 黑市的出口与入口并不一致。 林商看了看四周,辨认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出了西市。 往前是御光坊,一群西灵来的宗教疯子聚集扎堆的地方。 而此时,一辆象车缓步行来,恰巧···或者说刻意的,停在了林商的正前方。 两头被宝石修饰过的白色小象,庄严的拉着一架雪白的宝车。 宝车之上,仿佛还能听见一些莺声燕语嬉笑的声音。 突然,宝车那华丽的车帘被拉开了。 从车窗口探出来的,是顾蛮蛮那张林商十分熟悉的娇颜。 “军爷数日不见,莫不会是忘了蛮蛮?亏得蛮蛮这几日都苦侯空闺,等着军爷您!”顾蛮蛮冲着林商娇蛮的打着招呼,流转的眼波里,似乎可以滴出融化精钢的柔情蜜意。 演员不一定是花魁,但是花魁一定是都是演员。 以色娱人不过是下等,上等的是以情娱人···即便是明知有假,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当了真。 林商腰间挂着刀,长枪却没有带。 此时有刀在手,刀并未出鞘。 大步走到宝车前,一步踏上车前的车辕,顺着车辕,走到车厢门口,然后一把掀开。 车厢里,包括顾蛮蛮、穆莹在内的八位遵月楼花魁,竟然一个不落,全都挤在这并不算太大的车厢里。 而车厢的尽头,矮小却又精致的桌案前,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粉色点缀花瓣僧衣的和尚。 和尚的头上点的也不是寻常的戒疤,而像是桃花花瓣一般,为其本就妖异俊朗的面容增色不少。 “多情和尚?”林商开口是问句,落音却十分的肯定。 二十六年前,太子出家为僧。 十年后又收了两名弟子。 这两名弟子,又因他们的所作所为,被戏称为‘多情僧’与‘无情僧’。 这是林商在乙二书楼里,查询那位出家的太子资料时,获知的讯息。 同时,林商也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事实。 那就是看起来苍老不已,行将就木的九爷···其实应该也才二十六岁。 因为九爷说过,太子出家那年,他正好出生。 第四十六章索要真凶(求推荐,求收藏) “正是贫僧!”身穿花衣的美貌和尚,双手合十,风度翩翩的对林商笑着说道。 “倘若是你,那么能聚齐这遵月楼的八位花魁,也就不足为奇了!”林商说道。 多情僧不仅多情,也多才。 他有四绝,诗绝、曲绝、画绝还有人绝。 诗是人间绝句,曲是人间绝唱,画是人间绝技,人是人间绝色。 这样的和尚,对于那些依靠名气生存的青楼女子而言,就是最为猛烈的毒药。 即便是自视甚高的八位花魁,此时也当然会甘愿为他鞍前马后,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林商大咧咧的座下了,就坐在了和尚的对面,顾蛮蛮看了一眼多情僧,然后小心翼翼的朝着林商依偎过来。 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匍匐在林商的胸膛上,用纤细的手掌,感受着林商平静的心跳。 林商没有看顾蛮蛮一眼,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了那块某种意义上,可以代表曾经的二皇子、太子的那块令牌。 “你是为了它来的吧?”林商又问道。 多情和尚道一声:“这是自然,此物虽然于家师已是无用,然而作为弟子,却不能放纵此物流落在外,玷污家师清名。” “你这是在否认,否认我遭遇的刺杀与太子有关?”林商质问道。 凡事种种,看似只有那几人参与,林商却从未想过,能够瞒得住痕迹。 就像他原本是悄然而至黑市,却依旧被这个多情和尚,堵在了黑市的出口。 “并未有过的事情,贫僧何须否认?”多情和尚说道。 “贫僧也自然知道狡辩无用,索性不如开诚布公,直接告诉你答案···如何?”多情僧反问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且变得锐利起来。 似乎是在刻意的去试探林商的胆魄,又似乎是想要让林商,钻入某个设置好的圈套。 顾蛮蛮如灵蛇一般在林商的怀里扭动着,又纯又欲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常人根本无法区分真假的迷恋。 林商却一把将她拽起来。 “即便是青楼女子,却又何必为了一个和尚,这样委屈了自己?”林商一开始就知道,顾蛮蛮是刻意过来讨好他,感受他的心跳,然后传递讯息的。 接着却又对多情和尚说道:“她心中对你有爱慕,你却驱使她,当着你的面,对我这般?” 嘴角带起一丝冷笑:“好一个多情和尚,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此句一出,不仅是多情和尚眼神大变,即便是周遭那几位花魁,也都露出了诧异、惊艳的神情。 属实是林商这幅粗糙莽汉的形象,太有迷惑性。 让人难以相信,这样好的词句,竟然是出自他的嘴里。 “果然,遵月楼里的半阙词,绝非你意外偶得。你有这样的文采,何必去求那诗贼?”多情和尚似乎是被林商几句话乱了心绪,此时脸上那温润自如的表情,也收敛起来,变得多了几分真实。 人只有在最得意的地方,被人一脚踩住时,才会被迫的面对最真实的自我。 “是谁?”林商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多情和尚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林商会与他兜圈子,然后委婉的知道答案。 却不料,他这样就问了出来。 这不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谈判。 在场的还有八位遵月楼的花魁。 当她们知道了一件事,那就代表整个上阳城,那些自所谓上档次的圈子里,便都知道了这件事。 林商知道了策划刺杀的真凶是谁,还不采取行动。 那么最后被耻笑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林商,更是蚁林军的名号。 “你想知道?” “那好,我便告诉你!” “此人便是,吏部尚书,雍州刺使,右仆射,雍国公···南宫悯。”多情和尚如此说道。 他似乎是真的被林商打乱了心绪。 以至于做出了不合时宜的判断。 他其实完全只需要说出一个名字便可。 提及那些官职、爵位,似乎是想要直观的给林商施压,却让自己落了下乘。 “是他···!?”林商已经不是最初入上阳城时,那个对什么都一无所知的小白了。 经常泡在乙二书楼里,自然不可能是空耗时间。 南宫悯如果是庸官、权贵,食腐吸髓的肉食者,林商便完全不会诧异了。 他诧异就在于,南宫悯是古往今来,都几乎无可指摘的好官。 他虽位极人臣,却并不擅权、专权,辅佐圣皇,修行德政数十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鲜有僭越之处。 虽是国公之爵,却只有一妻一女,日常家用开销,也分外简朴,每逢宫中圣皇赐予,他多用来接济百姓贫民,却很少留名。若非林商有蚁林军的书库,只怕也不知这般真相。 蚁林军仍在,林髓仍在的时候,他与林髓一文一武,是大濋圣皇的左膀右臂。 林髓在外征伐,便是由南宫悯在后方调集后勤,多处协作。 甚至可以说,林髓的军功里,有一小半应该也属于南宫悯。 这样的人,这样的南宫悯,为什么会是要杀他的人? 即便多情和尚给出的答案是当今圣皇,林商大概也不会这么的意外。 林商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这个答案,大声斥责多情和尚骗他。 当然,林商也并未全信。 “怎么,不信?”多情和尚的波动的情绪,似乎又重新平复下来,恢复了原本正常的水准。 “其实你不必信我,因为令牌是真的。所以家师的嫌疑,远比南宫悯要重。贫僧现在说这些,更像是祸水东引,要冤枉你去做那坑害忠良的不义之人。”多情和尚两句话,就要给林商定性。 这种说话方式,最是包藏祸心。 看似句句‘为你好’,实则处处在进行定义,进行引导。 传言出去后,舆论稍不注意,就会被莫名裹挟。 至少,如果证明了南宫悯真的是幕后真凶,那么在某种舆论风潮中,林商似乎就会成为那为了一己之私,坑害忠良的不义之人。 “这么说,你还有证据?” “看来,你与你那师父,倒是所谋不小!”林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同样来了一招私自定义。 假设此刻多情和尚真的拿出了证据,那么也就证实了,他和他师父,有所图谋。 车厢内,一瞬间沉默下来。 八位花魁,都是人精,此刻在压抑的气氛下,都变得不敢大口喘息。 同时,却又都激动不已。 花魁的功用,可不仅仅只是以色娱人,以情娱人。 她们更是上层建筑社交、交流、流通消息,甚至是勾搭成党的中间人,传递员以及见证者。 也唯有如此,她们才拥有了一般青楼女子,难以想象的权势与地位,名望与身份。 否则凭什么她们飞上了天,旁人却还在泥潭里打滚? 第四十七章你们都说我很强(求推荐,求收藏) 八位花魁同在的车厢里,弥漫着若百花盛开一般的芬芳。 然而同样是在这个车厢里,凝固不散的某种气氛,却又宛如严冬。 一个车厢,却仿佛被分裂成了两个决然不同的世界。 林商的一声轻笑,打断了这种古怪的氛围。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这令牌就给你。”林商亮了亮手里的令牌,然后潇洒的说道。 多情和尚眼神明亮,稍有迟疑后,便看着林商说道:“你问!我答!” 林商道:“这块令牌,究竟是你师父想要,还是你想要?” 恍惚间,八位花魁,都像是看见了一位无双的猛将,手持长枪,一枪贯穿了多情和尚的胸膛。 林商问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却直接击中了多情和尚的最不愿回答的地方。 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有着多重的陷阱和内涵。 特别是在多情和尚自作聪明的提到了南宫悯,进行了那么多的预热、预案之后。 “所有人都小看了你,你敢在神雀台上裹挟民意,逼迫圣皇答应你开国礼、祭蚁林,都以为你是一个枉顾生死,不知深浅的莽夫。如今看来,你分明却又是老谋深算的。”多情和尚艰难的说道。 林商摇头道:“不!你代表不了所有人,你只能代表自己自己。小看我的也只有你而已。” “你想要定义我,所以你找来了八位花魁。而现在,她们却不得已的在定义你。你知道她们中有人对你动情,但是你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都真的为你心折,所以她们不可能都向着你,为你隐瞒今日之事。而如果有一个人没有隐瞒今天全部的对话,那么所有出于私心的隐瞒,都会变本加厉的去认定‘真相’。” “你也不能杀了她们,因为你既无法杀了我,也不敢杀她们。她们的名声太大,裙下之臣也有很多,背后牵连的利益也很广。” “终究是你来错了!今天来的不应该是多情僧,而应该是无情僧才对。” 说到这里,林商稍稍停顿了两个呼吸,紧接着声音骤然变得异常的严厉且冷冽:“现在告诉我,你是为了你自己而来,还是为了你师父而来?” 多情僧被这么一刺激,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有损颜色的狠戾。 他豁然起身,身上的僧袍浮动起来,强大的佛门真气在他体内飞速的流转。 林商冷笑着,用手抓住了腰间的马刀,然后将马刀又摆放在了双腿之上。 “你们都觉得我很强,所以都喜欢用阴谋诡计来算计我,不敢真的与我正面交锋。即便是圣皇,当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百米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对我妥协。你们都在害怕我,害怕我冲动,害怕我爆发,害怕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而现在,我要问你,你敢和我动手吗?” “你既出家为僧人,生死幻灭你悟了几重?” 林商每所一句话,气势便上涨一分。 等话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气势已经仿佛可以掀开车顶。 刹那之后,林商与多情僧同时出手了。 这个出手原本不在多情僧的设计之中。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由不得他不出手,他也不得不出手了。 他已经被逼入了一个困局。 唯有出手与林商一战,且战出他想要的那个结果,才能让这个困局破开。 八位花魁中,精通些许搏杀之技的穆莹和卫轻轻一人持枪,一人持剑,左右护住了其余六位花魁,她们神情警惕,眼神凝重的看着这场瞬间爆发的战斗。 即便是倾心于多情和尚的那几位花魁,此时也唯有祈祷林商战而胜之,且以无比强烈的优势。 刀刃没有任何花哨的劈砍在了一片佛光掠影里。 隐藏的佛门真气,移花接木一般,将林商的刀引导向那几个警惕团聚于一处的花魁。 这是多情僧的第一手破局之法。 借刀杀人! 借林商的刀,杀八位花魁。 只有花魁们都死在了林商的刀下,他才能安稳脱身。 即便是有保护不力的责任,却也免去了那些真正的大麻烦。 林商只是一个凡人,他看不透那些佛光重重里,隐藏起来的古怪与诡异。 但是凡人也有着凡人的智慧。 林商撩起长刀,劈开了车盖。 让阳光洒落进来。 迷惑人眼的佛光掠影里,真实的阳光,将真实的影子,倒映的分外清晰。 多情僧不是大日如来,他的佛光替代不了真正的日光。 即便冬日难得的阳光,同样谈不上多么刺目耀眼,却依旧是那样的无可争议,无可取代。 无视了视觉上的偏差,顺着影子的方向推算多情僧的真正位置。 林商手里的刀,大开大合的劈砍,自有军人的悍勇和血气。 面对林商那凶狠的刀,多情僧退了两步,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串佛珠。 这是一串用白玉打磨成莲花花苞状的佛珠,一共有一百零八颗,每一颗内又有能工巧匠用微雕技术,雕刻了全篇的金刚经。 佛珠于佛堂内供奉三年得以开光,辅佐以金刚咒施展,形成了宛如金刚不坏的光环。 当林商的马刀劈砍过来的时候,正撞击在那佛珠荡漾起的光环上。 猛烈的撞击声里,林商手里普通材质的马刀,出现了一道道龟裂的裂痕。 穆莹知道林商没了武器,攻势会大减,或许无法护住她们,一咬牙便冲着林商的方向喊道:“林军爷!请接枪!” 说罢手腕用力,手中的长枪却已然如乌蛇一般,朝着林商飞去。 林商一把接住长枪,持在手中抖出一个枪花。 “好枪!”林商忍不住就说道。 长枪以特质钢材通体锻造而成,份量不算重,却软硬兼得,更难得的是,此枪仿佛浑然天成,林商推动力道挥舞长枪,却感觉它就像是身体的延伸,可以细腻的发挥每一股力道。 “自然是好枪!匠门的鲁框,上阳城里少有的巨匠。此枪便是他专门为我而造,你可用仔细了,别折了它。”穆莹隔空心疼的喊话说道。 林商心中暗道:“果然不愧为遵月楼的花魁,恩客里的牛人就是多。鲁框造的兵、甲天下罕有,多少能人异士,为求一件而不惜赴汤蹈火。而这穆莹,却得其亲手定制。” 长枪在手,大旗招展。 林商长枪一吐,枪与旗面便合为一处。 顺势一挥,朗声对多情僧喝道:“贼秃!再来战!” 第四十八章见性、无双(求推荐,求收藏) 多情和尚看着林商支起的那一杆大旗,眼角都跟着抽搐了几下。 庆丰之夜,他也在神雀台上,只是与众多有资格进入神雀台的修士一样,隐匿在云空之间,另有一处别样天地,作为他们参加晚宴的场所。 林商那一夜表现出来的实力,他见过。 虽然是凡夫俗子,却有着不弱于武师的实力。 而武师,已经是武者修行中的第二重境界了,与佛门的闻识境相当。寻常人修行,若无资源和底蕴,需当花费至少十几年的时光,日夜苦修,才能走到这等境界。 凡仙神之下,百门之中,多将修行之境界,划分了九、十境界阶层,既为了方便区分,进行对比,也为了让孜孜不倦的修行者们,在半途中看得到切实的进步,说通透了却还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那老一套,只是划分的更为细致,且因各门各派的修行所长,而表现出来的有所不同。 多情和尚现在所处的境界为‘见性’,是佛门修行的第四重境界。 佛经有云:若欲见佛,须是见性,性即是佛。若不见性,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亦无益处。 所谓见性,就是见我,见佛。 见到了自己的‘佛’,才能从身体里绽放出佛光,体内的真气才会变成蕴含了佛法力量的佛门真气。 到了这一重境界,便已经有了一些炼气化神的影子。 林商在他眼中,常规状态下,虽有类同于武师级的力量,却又没有武师级的妙招,更无法运用气血,调动内气。 交手起来,水准和实力,应当再打个折扣才是。 怎么也没有料到,这真的一碰上,他便立刻知晓了林商的可怕与难缠。 距离庆丰之夜过去还不足半月,林商的实力竟然又上了一个台阶,达到了足以媲美大武师的境界。 而大武师,是武者修行的第三重。 大旗飞舞,展开的旗面,就像巨斧,像大刀,势大力沉的朝着多情和尚劈砍而来。 林商不像多情和尚那样想那么多。 蚁林军内都是凡人,凡人锻炼身体,淬炼体魄,哪来什么细致的境界划分? 如果硬要有点什么来区分一个实力高下,那么军衔或许勉强可以作为一种参考,却也仅仅只是参考。 以往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敌人,蚁林军都只有一个标准···淦!就完事了! 管那么多作甚? 无论是什么境界的瓜皮,都扯下来给爷们当球踢。 面对林商如此来势汹汹的一击,多情和尚原本是想要仗着法器硬抗的。 毕竟他是见性境界的佛门修士,体内生出了佛光,断没有被一个大武师境界的凡人逼退的道理。 但是,当林商那一下子真的当头劈下的时候,多情和尚十足的后悔了。 蚁林军的军旗,那看似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邋遢、肮脏的大旗,却是当之无愧的神器。 脆弱的佛光,在大旗的劈砍下,就如同熟透了的西瓜,啪的一声,都没有什么抵挡,就自己裂开了。 紧接着,那精致的佛珠上,也开始密布裂痕。 林商手腕一抖,大旗飞卷,卷起犀利的旋风,将那些正在破碎的佛光,直接搅成粉碎。 随手枪尖吐露寒芒,直指多情和尚的心口。 林商没有想过收手或者留情。 多情和尚确实很有名,可能交游广阔,可能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后台。 至少···他的师父还是曾经的太子。 但是那又如何? 他想要算计林商,林商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先弄死他! 无论事后会有什么麻烦,林商也都绝不在乎,他身上的麻烦都已经够多,且够复杂、够凶险的了,何妨再多这么一桩? 面对林商突刺过来的枪尖。 多情和尚一时间竟然连佛光都开始出现溃散,他的心性失守了。 佛门修行,首见心性。 见性见我方见佛,心绪一乱,见不到真我,自然也就看不到佛光,眼前漆黑一片。 这就像正常人,有时候会竟然一种豁达、开朗、通明的心境,但是这种心境是无法持久保持的。 多数人都是在通透与不通透之间,来回徘徊。 唯有进入了佛门第六重境界不动境,才能真正的稳定佛光,做到称、讥、毁、誉、利、衰、苦、乐,八风不动,使佛光照见八荒四野。 慌乱之间,多情和尚捏碎了师父给予他的一枚菩提子。 霎时间,金色的流纱覆盖了他的全身。 林商手中锋利的枪尖,刺在他的心口,碰撞出来的却是刺目的火星。 一旁的穆莹,看的是心中大为疼痛。 为了这把枪,当初她可是费了不少唇舌去磨枪,如今见之受损,如何不心痛? 都说恩客豪爽。 却也当知恩客不是相公,给的都是一时兴起,一时冲动,而绝非什么长久之事。 这把枪若是折了,她也不敢保证,拿去找鲁框,他会不会给她修。 巨力推动下,多情和尚被逼退出了狭窄的车厢。 身上披着金色的流纱,多情和尚的表情里,却尽是悔恨与痛心。 这一枪的威力,出乎了他的意料···比他想象的要弱。 早知如此,便不该用那保命的玩意。 “仗着利器之功,岂不笑掉大牙?”多情和尚冷声嘲讽道。 林商哈哈一笑:“你先撤了身上这层纱再说。” 此时,八位花魁中,当之无愧的大姐柳澄烟开口说道:“多情僧!此事是你亏欠我们八人,我在遵月楼等你的解释,给你三天的时间。陆小侯爷就快到了,你若不想被他打死,就且速速退去。否则他发起狠来,我拦不住他。” 陆小侯爷,是东桓侯陆盛的长子。 上阳城里,最顶尖的纨绔之一。 同时,也是上阳城中,年轻一辈勋贵子弟中的第一高手。 走的是武修之道,如今是武修第六重境界···无双。 十丈之内,瞬息之间,有我···无双! 柳澄烟的话音未落,远处就见有一道人影,已经如炮弹一般射来。 隔着老远,一把马槊,就已经如利箭一般,刺中了多情和尚。 他身上铺开的那一层金色流纱,总不算是浪费了。 “混账王八蛋!私自带着小猫儿出堂子,老子就不与你计较了,你这贼秃···竟然还想要她的命。你小爷我今天便活撕了你,倒是要瞧瞧你那当了和尚的皇子师父,敢不敢提着你的脑袋,到侯府问我的道理!”一个身材矮小却又魁梧,自有一股凶悍、跋扈之气的青年,已经一脚踩在了多情和尚的身上,然后不断用力践踏。 金色的流纱化作荧光不断的践碎,即便只是被消减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力道,残余的冲击力突破了防御落在了多情和尚的身上,也让他的七窍同时滴血,显然是已经脏腑受损。 第四十九章等你的公道(感谢殷飞扬的万赏!) “咳!”多情和尚咳出一口血,俊美到妖异的脸上,反而露出了夺目的笑容。 “你手下留情了!刚才那一槊,你没杀我。” “上阳城的纨绔,名头越响,便越是胸怀锦绣。陆小侯爷,这个时候也不太想为了一个妓女,卷入这场是非纷争吧?”多情和尚笑着问道,即便是躺在砖瓦废墟之中,脸上都是猩红的血,也似乎依旧是风度翩翩。 身材矮小却又精壮强悍的陆小侯爷一声冷哼:“秃子!少在这里卖弄你那点嘴皮。不杀你,不代表不能打残你。别的事情我不管,我今天来,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给小猫儿讨个公道。” 多情和尚道:“好!你要公道,我给你公道。十日之后,遵月楼,小僧定当到访,给足了赔礼,给足了公道。” 陆小侯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脚从多情和尚的胸前挪开。 “好!我会等着你的答复,到时候盯着你的,也不止我一人而已。你若还想耍什么花招,你身上这层纱,可护不住你。” 陆小侯爷全程目不斜视,完全没有看向林商一眼。 只是冲着柳澄烟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提着马槊纵身跳跃而去。 即便是无双境界的武者,也没有真正飞行、滞空的能力。他们所修行的内力,归根结底的目的,是为了点燃体内的气血。 气血燃烧的越旺盛,力量也就越强大。 虽然没有真正的飞行能力···不过他们可以跳! 一个跳跃纵横数十里,甚至上百里,那其实也就与飞行无异了。 陆小侯爷的到来,算是暂时为这场纷争,画上了一个暂停符号。 他没有击穿多情和尚身上的金色流纱,所以林商根本无法补刀。 除非林商选择释放自己,又或者拿出底牌,开启多倍战力。 多情和尚从废墟里狼狈的爬起来,金色的流纱始终笼罩着他,仿佛将他的身形,点缀出了些许神圣感。 “贫僧没能回答你的问题,令牌便暂时寄存在你处。只是你要想清楚了,你的敌人是谁,你在这上阳城里,可还有朋友?林髓留给了你很大的遗产,但是你咬不动,吃不到。而他留下的那些麻烦,现在却不断的来找你,你永远也别想获得宁静。” “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出家吧!就去拜在我师父座下,成为我的师弟。出家之后四大皆空,所有的凡尘过往,都与你再无半点瓜葛。看在师父的颜面上,没有人再会寻你的麻烦。” “这是一条捷径!”多情和尚被陆小侯爷暴打了一顿之后,仿佛被打通了慧根,话术也变得精湛起来。 林商却仅仅只是抽搐了一下嘴角,面瘫的仿佛不会演戏的流量演员。 “我刚进上阳城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问道百门,门门皆闭。现在我不求诸佛,不求神仙,只见自己的问心无愧,你们却开了方便之门,要引我入你们的道。” “这么说···我是选对了!” “既然我选对了,你又为何要来劝我?” “前路荆棘遍野,翻过了这座山,我就能看到海。你们给的纵然是通天大道,直抵灵山···但是我要看的是海,而不是佛。错的是你们,而绝不是我!”林商一步步的走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多情和尚。 “今天我杀不了你,不是因为我不能杀你,而是因为你还不够资格让我杀!” “但是你要记住,我等着你再来挑衅,也等着你再用尽手段去筹谋。至少···我要让你清楚的知道一件事,蚁林军···从来都是你们头上的爹,便是只剩下我这一根独苗了!你们也得跪在我面前,喊我爹!”林商说罢也不去看那八位争奇斗艳的花魁,提着大旗大步离去。 倒是一众花魁,目光流彩的看着林商离去的背影,纷纷细想着,该如何将今日所见所闻,编撰成一出跌宕起伏的故事。 话题性和故事性,也是维持以为花魁,存在热度的重要成份。 穆莹起初也与其她花魁一样,正在以自己为‘女主角’,内心中打着故事的腹稿。 猛然却又突然惊醒:“等等!我的枪,我的枪!” 不知是不是错觉,穆莹感觉林商离开的步伐,似乎稍稍加快了几分。 穆莹提着裙子追了上去,却只见林商转过街角后,没了踪影。 “混账!忘八端!狗养的!”穆莹跳脚大骂,岂还有一丝一毫遵月楼大花魁的风韵、气度? 坐上公共马车,返回了住处,林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公共马车里的味道,今天格外的不好闻。 几个喝多了的醉汉,将整个马车内的空气,都渲染成了令人恶心的颜色。 碰到这种情况,林商也无可奈何。 “不过,苦日子快要到头了!” “只要把我的龙马养好,以后我就是有私人马的人了,再出行,也就用不着坐公共马车了。”想到这里,林商郁闷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从马牌中召唤出小小的白龙马,林商细细的打量着它,然后开始给小龙马摸骨。 “不错,虽然虚弱了些,不过骨骼粗壮,筋骨健壮。这些是基础,只要营养跟上来,以后不难成材。”林商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百金买一头龙马,还附带一块马牌。 如果不是梅都尉的人情,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事? 小小的白龙马其实整体呈现出来的,就是白色小马驹的姿态。 唯独与真正的白马有区别的就是额头上,还似两个小嫩芽的龙角尖尖。 这是它身怀龙族血脉的证明。 抚摸着小小的龙马,林商先喂它喝了点水。 随后取出了一枚上官狄给他的灵丹喂给小龙马。 小龙马嗅了嗅,却没有吃,马脸上露出了明显嫌弃的小表情。 然后冲着林商‘哟’‘哟’的叫着,这叫声倒也同正常的马儿,亦有区别。 “这可是上品的粮精丹。十担粮才能凝练出这么一粒丹,吃了之后可以提供大量的身体能量,你怎么不吃?” 林商是由梅都尉教过训马、养马的。 知道像龙马这样的异种,可以吞服食用一些人类的丹药。 其中粮精丹,就是其中一种。 小龙马见林商不懂自己的意思,便踉跄的站起身来,然后伸出头,在林商的怀里拱着。 用嘴费力的从林商的怀里,叼出了那根蕴含龙君律令的鱼骨。 将鱼骨含在嘴里,小龙马眯了眯大眼睛,露出舒服的表情。 身上也浮现出蓝白色的光晕,瘦小的身体,似乎也稍稍变大了一些。 第五十章不妥(求推荐,求收藏) “龙君律令里有真龙气?” “这小龙马以龙气为食?”林商很是诧异。 虽然理论上来讲,龙马以龙气为食,很合理。 然而,换位思考一下,人也不能用别人的真气当食物。龙马又怎么能以龙君的龙气,代替食物? 再仔细一看,林商这才发觉,龙马只是将鱼骨含在嘴里。 而那沉淀在鱼骨中的鸟篆,似乎都被激活了。 鱼骨在小龙马的嘴里发光。 似乎有某种力量,正通过鱼骨,传递给小龙马。 也正是汲取了这些力量,小龙马才能缓缓的恢复,看起来像是稍稍长大了些。 “原来不是在吃鱼骨里的龙气,只是借用它,沟通某种能量吗?”林商恍然大悟。 这也因为他只是一个凡人,完全没有练过气,对这方面的反应比较迟钝。 换了一个修行者,早在第一瞬间,就会发现真相。 看着小龙马叼奶嘴一样的叼着鱼骨,眯着眼睛露出舒服的神情,林商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这样倒是省心省力,且节约了开销。 养宠物的都知道,买宠物不贵,精养才贵。 而养一匹龙马,那必定要照顾的更加精细,每个月单单是伙食费,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原本林商是打算寻个由头,割九爷的韭菜。 不过现在···算九爷走运。 林商正用手抚摸着小龙马,感受着它的肌肉跳动,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又是谁来了?” “今天倒是忙碌!”林商起身,前去开门,敏锐的直感,已经让他知晓,站在门口的是谁。 果然,打开门,站着的正是已经喝的有些醉醺醺的文雪峰。 他拎着两个酒坛子,还有一包用荷叶包好的卤猪头肉,衣衫单薄的站在傍晚的寒风中,显得消瘦且寒酸。 文雪峰冲着林商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问道:“喝一杯?” 林商点了点头,背着手用马牌将小龙马,连同它嘴里的鱼骨一起,收入了马牌。 “乌衣巷的浊肉酒,荣兴街胖子张的卤猪头肉,都是顶好的东西,惠而不费···尝尝?”文雪峰将酒肉摆上桌,然后对林商伸了伸手说道。 林商先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肉,而是对文雪峰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像文雪峰这样的酒鬼,让他主动请人喝酒,比要他写诗可难多了。 文雪峰搓着手,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听说,李路如李大儒,亲自写了一封祭文在你手上。我就是想···借鉴!借鉴!” 李路如是当世大儒,儒门修行要比佛门修行,还要讲究心性、心灵、悟性。 佛门尚且有诸多打磨肉身,只求力量不求佛法的护法之道。 儒门修行,却是入门之后,一切精进全靠自身修心修身,而借鉴先贤亲笔手稿,算是一种另类的捷径。 通过文字,可以领会笔者之心境。 “文华凝聚于纸上,可三年不散,这是大儒的手段。不过···若是有所折损消耗,亦会提前让文华消失殆尽。这篇祭文,救过我的命,它是我的护身符。”林商说道。 林商说这话,就已经是在拒绝了。 他和文雪峰的交情,仅止于一场‘交易’。 他不曾亏待了文雪峰,自然也不必因为文雪峰的恳求而心软。 文雪峰听了之后,果然不再提及。 只是与林商闲聊。 几杯酒水下肚,便有了满腹的牢骚。 林商且听着,并不发表评论。 “对了!你要的祭诗,我已经写了几首。” “全凭我一腔热血,对蚁林军的满心敬佩而成,如有不妥之处,也还请林三兄弟海涵。”文雪峰端起酒杯对林商说道。 林商双目明亮,回敬了一杯酒,等着文雪峰的下文。 “且听我这一首《祭林大将军》,四十年来无敌手,万里云霄只等闲···。”文雪峰气势高昂,正要说出后半句。 却听林商一摆手,说道:“不行!不合适!” 文雪峰被林商一句话打断,心中冒着邪火,却也还记得是来求人的,便耐着性子说道:“还有!还有!且听我道来!” “《祭林大将军·其二》,金甲开赤光,黑云压边城。镇天神将在,魑魅何敢来。” 林商又一次打断了文雪峰的诗。 “不妥!不妥!你再想想。”此时林商那可恶的气质,像极了甲方。 文雪峰也是有脾气的,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皱眉说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何不自己道来?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林商手里拿着长枪,用毛巾擦枪头,稍稍思索,便道来:“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念到此处,他站起身来,手持长枪,就在这小小的院落之中,肆意挥洒。 长枪飞舞,刺穿了风,撕裂着空气中的萧索。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枪发如灵蛇盘旋,凤鸟点头。 林商的气势,也在一瞬间,攀升到了一个顶点。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话音落下,手中的长枪已经猛然上撩,高高举起。 长空之中,化出一道经久不散的气痕。 “好!” “好诗!”两个声音,几乎同时从林商的门外响起。 一个声音属于穆莹。 她是来追要她的长枪的。 虽然她当时没有追上林商,却也打听的出来,林商住在什么地方。 而另一个声音,却有些陌生。 文雪峰木然的看着林商,感觉自己再一次受到了暴击和侮辱。 “你这么厉害,你这么牛批,你这么会写诗···你自己写啊!你自己来啊!找我作甚?要我作甚?戏弄人吗?开玩笑吗?钱多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文雪峰内心的野兽,疯狂的咆哮着,那颗跳动的文心上,都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 “我的要求不高,就比我这首诗,稍微好上一点点就足够了!”林商却扭头对文雪峰这般说道。 文雪峰现在只想将桌上的猪头肉,全都塞进林商的嘴里,然后让他‘滚蛋’。 “这样还不够好吗?” “不是我瞧不起他文雪峰,只是他便是诗贼,却也盗不出这样的好诗。你这诗,足以流传千古,蚁林军有这样的诗作祭诗,便是一点也不冤枉了。”门外那个陌生的声音开口高声说道。 第五十一章我要祭的是蚁林军(求推荐,求收藏) 虽然门外之人所言都是事实,但是文雪峰听着却不乐意了。 “怎么我就写不出来了?” “我这不是还没写么?” 文雪峰嘟囔着说道,显得底气很是不足。 原本到了嘴边的狠话,也显得软了许多。 扭过头对林商说道:“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 “你不想我只是在写林大将军!” 林商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不错!我要祭的是蚁林军,而不是单独的大将军!” “外面都在传,你这般大张旗鼓,是为了表明立场,接收大将军的政治遗产。而现在,你放弃以大将军为祭诗的切入点,难不成真的是对大将军的遗产不感兴趣?”门外那个陌生的声音又一次开口说话了。 这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令人生厌。 林商的眼神冷冽下来。 “让客人久候门外,这可不是待客之道。”门外的陌生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商却道:“听你说话,就觉得你这人一定不讨人喜欢,你站在门外,那是大家的地方,我阻止不了。但是想要进门?你却也是别想。你若敢闯进来,我便刺你一个窟窿,让你以后都说不得话。” 门外的那个陌生声音,似乎被林商的一句话给噎住了。 稍稍沉默了片刻,竟然道歉了。 “抱歉!不知不觉,我竟然也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看来是上阳城里的安生日子,让我变得有些不自知的张扬起来。” “再次向你致歉,尽管我可以不相信,这世上有比较纯粹的人,却也不能因为我自己的思想,而否定这一类人的存在。” “我为我的狭隘,向你道歉。” 门外那个陌生的声音开始变得谦逊,似乎因为林商的一句话,想通了某些道理。 林商眼神微微有了些许变化。 即使没见着人,单单是听声音,凭感觉。 就能知道这人一定常年身居高位···至少是一个很有地位和份量的人。 不仅如此,他应该还是穆莹身后的大老板。 每个名扬上阳的大花魁背后,都一定有一位替她宣传、推广、扬名、出谋划策甚至是奠定‘格调’的大老板。 他们之间,可以是主仆关系。 也可以是合作关系。 这取决于,双方之间地位的具体差距。 林商放下了手中的长枪,然后走到小院门口,打开了门。 站在前面的,是一个富态的中年胖子。 胖子留着一撮小胡子,穿着藏青色的袍子,袖口和衣领上,用金丝秀着简单而又不失雅致的花纹。 穆莹跟在他的身后,落后了一个身位,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婢女一般。 林商将二人让进来。 穆莹看到林商放在桌角的长枪,眼头一亮。 她就是冲着她的宝贝长枪来的。 不过,在中年胖子的压制下,她没有动,只是眼神中透露着可怜巴巴。 文雪峰本来在吃猪头肉,听见脚步声一扭头,顿时吓的筷子都掉了。 “张···张先生!”文雪峰吞了口口水,将嘴里的猪头肉给哽咽下去。 “看来你很厉害,也很有名?”林商说道。 虽然从文雪峰的表情上来看,这个胖子似乎身份不一般。 然而林商又有何惧呢? 他连这个大濋最不能得罪的那一位,也都得罪透了! 胖子摸了摸自己嘴唇上的那一撇胡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道:“早些年轻狂了些,倒是在市井里得了些许薄名,不足挂齿!” “林三兄弟你才是真名士、真英雄,我比不了。”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竟然丝毫没有给人刻意吹捧的感觉。 文雪峰在一旁却很有眼色的当了捧哏,补充说道:“张先生可不是略有薄名,先生出身商门,十六岁便将生意做遍了两荆之地,如今更是天河商会的主席,人送外号九郡通神。意为大濋最为富庶的九郡之地,张先生拥有的财富,可以直接买通神明。” 林商在一旁听了之后,看向这位张先生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颗送上门的韭菜精。 近来囊中羞涩,竟有财神爷自己送上门,当真是妙哉。 “你们是来要枪的?”林商问道。 他也没有想要直接抢了穆莹的枪,只是这样的好枪,给穆莹···也确实是浪费了。 所以原本林商是想和穆莹谈一笔交易,用一些穆莹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和她交换了这一杆长枪。 胖子却道:“不过是一杆枪罢了!便赠给林三兄弟做赔礼了。” 穆莹的眼神都黯淡下来,却只能咬着嘴唇,不敢有半句反驳。 林商冷笑一声:“倒也用不着你来慷慨,枪我确实没有打算还,不过人情是我林商自己欠下的。穆莹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便作词一首,赠给姑娘,也好助姑娘在遵月楼里,艳压群芳。” 穆莹惊喜的睁大了双眼,显然也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 相比起一把在她手中,注定埋没的长枪,显然是一首可以名扬天下的好词,更令她动容。 至于林商是否有这个能力兑现,她却已然不怀疑了。 “林三兄弟果然早有腹案,倒是在下僭越了!”胖子的脾气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好,被林商接连怼了几次,却始终不恼,一退再退。 “她是为枪来的!” “你又是为了什么?”林商对这圆滑的胖子问道。 胖子一抱拳,冲着林商说道:“林府管家张玉雷,请林三兄弟成全!惊蛰祭蚁林一事,我张玉雷也想要尽一份力,出一份功。” 文雪峰第二次吓掉了筷子。 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位少年扬名,富甲天下的张先生,竟然会是大将军林髓的管家。 文雪峰很意外。 林商却一点也不意外。 小生意是买东卖西,大生意却是信息集散。 张胖子能把生意做大,必然要有他的讯息来源。 蚁林军贯穿多个时代,即便是林商如今在蚁林军中的地位,也能获悉一些常人难以知晓的秘闻。 又何况是林髓这个大将军? 而有了林髓的帮助,张胖子可以将生意做到这么大,也同样是理所当然了。 “这个时候你的出现,对我而言并不是惊喜。” “而对你自己来讲,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林商看着张胖子说道。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背着双手,眼神平静却又深邃。 张玉雷恍惚之间,仿佛在林商的身上,看到了故去大将军林髓的影子。 第五十二章你守义,我尽忠,如是而已 张玉雷是林髓的管家,这确实是很令人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居然还没有被清算。 足以见得,这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或许已经将自身的势力经营的盘根错节,以至于即便是有人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便随意动他。 只是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相当‘愚蠢’的决定? 上阳城里,多少人等着看林商的笑话? 又有多少人等着林商被剪除,灭掉蚁林军最后的火种? 这谁都不知道。 但是毫无疑问,和他搅和在一起,似乎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张玉雷不是文雪峰,他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面对林商的质疑,张玉雷的回答,却显得极为简洁。 “你可以为同袍守义,我自然也能为大将军尽忠。商海浮沉,也未必洗尽了赤子之心。你又何以质疑我?”张玉雷这般反问道。 林商无话可说。 或许可以用最深的恶意揣度任何人,却也绝不能否认了人心中的光明。 这其实是一个选择。 “你说的不错!” “是我多想了,我向你道歉。”林商很郑重,也很认真的说道。 林商做出了他的选择。 以前迷失在钢筋水泥丛林里的他,绝对会做另一种选择。 是孙财、徐土他们,用质朴、单纯的善良,唤醒了他内心的真挚。 世上之事,十之八九趋于功利,却绝不仅有功利。 倘若唯有功利,这世界该多令人失望? “客气!人之常情罢了!”张玉雷摆摆手说道。 二人先后的各一次的道歉,却是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原有的些许隔阂,此刻也消融开来。 “你现在的处境很尴尬,而且有一些小破绽,如若不注意,其实也能变成大麻烦。” “大濋律法规定,百姓、无职无爵之人,以及不在职的军人,不可持械入城。违者收缴器械,以其所持器械之威力,以及造成的损失大小进行定罪。这条法令颁布之初到现在,就没有被真正认真执行过,因为执行难度极高,高来高去的修行者们,不好被约束和定义。但是如果有人非要拿这条法律来限制你,那你就会变得极为被动和难堪。” “现在还没有人这样针对你,只是因为有些人没想到,而有些人还没有想好,是否要跳出来出手对付你。但是我们不能用别人的道德水准,来掂量我们自己的处境。” “所以,在祭祀蚁林军之前,你还得拥有一个方便在城内持械的职务。”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后,张玉雷对林商语重深长的说道。 林商闻言,点头认可。 张玉雷这话说的不错。 虽然上阳城内,有些能耐的人均持械,早已经是常态。 甚至在西市里,公然贩卖着许多禁止入城的法器、活物等等。 但是,一旦有人刻意针对,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上做文章,那也够令人头疼。 “上阳城内,除了身负爵位之人,以及四品以上的高官,依照律法,可佩带兵刃的,就只有五城戍卫、巡城司还有校尉司。至于执金卫,他们的兵甲,都在皇宫之中统一发放,调班之时统一收走。我城门校尉的职务,刚刚被夺了,如今虽然还有军籍,却没了差事。”林商整理了一下近来‘学习’过的资料,开口说道。 张玉雷摇摇头道:“不!你还忽略了一个特殊的部门。” “你可知道布甲人?” 林商神情诧异,下意识问道:“这不是戏文里戏说的么?” 大概在三百多年前,也就是大濋元佑二年。 五王叛乱,发兵近三百万,从五路出发,合围上阳城。 当时不过弱冠之年的元佑皇帝,一腔血勇,将执金卫、五城戍卫、巡城司、校尉司等等一干京中人马,尽数调离出京,抵御叛军。 以至于上阳城内,无一可用之兵。 在叛军的刻意挑唆下,城中盗匪四起,甚至有狂妄之辈,强冲皇城。 元佑皇帝便下令于民间召集忠义勇武之士,组成‘布甲人’,持重械维持上阳秩序。 当时的布甲人,传言多为百门精英子弟。 有他们的维持秩序,上阳城中的骚乱,便渐渐平息了。 而后就是叛乱的五王,其中有两位被说服,调转枪头指向昔日的盟友。 三年之后,五王之乱平息。 又过了十年,五王之乱带来的影响,被彻底抹去。 元祐皇帝也开创了属于他的‘上景之治’,将大濋的国力往上推了一层,为如今的大濋之盛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这段历史里,布甲人这个具备有一定传奇性、特殊性的组织,也在民间广为流传,是各种戏曲、话本里的常客。 白衣剑士李云河,双枪女侠涂玲珑,布衣神算赖龟年,北地刀狂林修果···这些都是市井百姓们,耳熟能详的人物。 至于这些传奇故事里的人物,是否真实存在···可以说是存在,也可以说是不存在。 这就好像,包拯确实存在,包青天···还有他的那三口大铡刀,就未必存在了。 “现在还有布甲人?”林商没有开口,文雪峰却神情向往的问道。 就连一旁做丫鬟状的穆莹,也双目明亮,期待着张玉雷的回答。 “当然没有了!布衣甲士···也就是布甲人早在五王之乱平息后,就跟着解散了。这本就是百门修行者,对元祐皇帝支持的一种表现,事过之后,无论是元祐皇帝,还是百门修行者,都不会愿意看到,这样一个特殊时期成立的特殊队伍,还能继续活跃在上阳城。” “不过,布衣甲士的这个特殊衙门,却还是存在的。只是再没有一个人,进入这个衙门入职而已。”张玉雷说道。 林商道:“所以···你能把我弄进布甲人?” 张玉雷道:“本来是不可能的,不过···最近或许有一个小机会,舍弃几枚暗子,再花费些功夫经营,或许可行!” “布衣甲士是特殊时期的特殊衙门,有稽查、追凶、平乱、甚至是舆论管控,清除叛党等等职权,如果你成为了布甲人,那就真真正正的成为更多人的眼中钉了!” 张玉雷说这话,像是在警告林商,也像是在提醒他。 林商却笑道:“正好!求之不得!” 第五十三章若令朱紫寝难安,何妨钻成眼中钉 林商现在可用的筹码,还是太少了。 不能每一次,都拿‘拼命’来威胁别人。 这种招数用多了,迟早都是会被破解的。 所以林商需要拓展自己的立足之本。 布甲人是早已经被历史淘汰了的老古董,它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机构,本质上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它的特殊性,却正好契合了林商现在的需求。 有些人,是不能给他们机会的。 这一夜,林商和张玉雷喝着文雪峰带来的浊肉酒,吃着冷腥的卤猪头肉,几乎可以说是畅所欲言的聊了一整夜。 张玉雷的见识很丰富。 这大濋天下各处的风土人情,民生苦乐,皆在他的指掌之间,往往闲聊之时,各种讯息便信手拈来,脱口而出。 这让林商大涨了见识。 蚁林军乙二营的书楼里,虽然也有很多关于各地风物的记载。 却也难免有些过时之处。 天还未亮的时候,张玉雷便顶着星光披着斗篷去了。 随后几日,始终都未曾有什么动静。 林商却能感觉到,那些巡街的巡城司武侯,都相比以往,更加的警惕、警醒。街上的小贩,还有一些平日里偷鸡摸狗的混混,这几天是遭了罪。 就连原本人声鼎沸的西市,也显得安静了许多。 林商再去寻黑市的时候,发现黑市已经无人接引,似乎暂时关闭了起来。 又过两日,兵部突然来了调令,将林商调入了布甲人。 位于南城的兵部白虎堂中,林商站在大堂之上,堂上坐着的,是兵部侍郎严绘真。 传闻此人用兵狠毒,阴诡若毒蛇,以往曾经与林髓很不合拍,林髓薨后,他被调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 “布甲人已经有三百多年未曾开衙,你此番入布甲人,可特许你自行招收十人,组成一队。而你们也只需要做一件事。” “七日之内,追回皇宫内失窃的玉龙杯,以及抓捕盗窃玉龙杯的歹人。”严绘真用阴毒的眼神看着林商,脸上挂着的却是充满恶意的冷笑。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林商的厌弃。 就像他曾经,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和林髓的不对付。 即便是在蚁林军、林髓的权威,威慑整个大濋军方的时候,严绘真也是那个敢跳出来唱反调的刺头。 若非有君权庇佑,维系平衡之故,严绘真早就被林髓砍了脑袋。 玉龙杯是圣皇秘宝。 相传,此物每三日可接引天露为酒,满饮杯中酒,无论多重的伤势,都可以调解恢复,更有续命、返还青春之能。 故而此物圣皇几乎时常把玩,未曾离开过视线范围。 因而玉龙杯被窃取一案,更涉及到了另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 那就是,有人可以盗走圣皇眼皮子底下的玉龙杯,自然也似乎可以顺手,窃了圣皇的脑袋。 巡城司、执金卫、校尉司···这段时间都像疯狗似的在上阳城里巡查、锁人。 却始终无一所得。 面对圣皇的怒火,几方势力互相推诿,闹的朝堂之上一片乌烟瘴气。 此时却有人建议,让林商入布甲人,独领一队人马,专门追查玉龙杯失窃一案。 限时七日,若是不能寻回玉龙杯,擒回窃贼,便将其问罪,消其军籍,打为平民。 此番操作,获得了大片支持。 至此,封衙几百年的布甲人,又重新营业,有了主官。 “末将领命!”面对严绘真的恶意,林商平静的说道。 他不知道,严绘真是真的厌恶他,还是演出来的。 毕竟,他这个布甲人的身份,是提前获得透露的。而作为具体的施令者,严绘真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林商且不得而知。 “看来你很自信!” “自信是好事,不过我却不妨告诉你。” “布甲人解散三年后,李云河死在了除魔的路上,身中九种最为歹毒的毒蛊而亡,涂玲珑毁容后堕入魔门,如今却是修行界里最凶狠的杀人魔头,赖龟年遁去西灵之地,至今不知下落。其余一众布甲人,皆没有什么好落处。你可知为何?”严绘真用满含恶意的口吻对林商问道。 接着不等林商回答,便说道:“因为布甲人的权利太大,管的事情太多,并且他们真的管了。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是镇住上阳的一口好刀,等不需要的时候,他们曾经招惹过的人,触犯过的事,也就都成了他们的取死之道。” “布甲之罪,虽已过去三百年,上阳城里却也还有一些老人,历历在目。” “他们势必也将你视作眼中钉。” 林商闻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心中倒是感觉诧异。 这布甲人怎么听起来···都仿佛是另一个蚁林军一般。 只是二者所处战场不同,并且布甲人没有蚁林军的那道契约,只是特殊环境下的特殊产物。 “听严侍郎这么一提,我倒是对布甲人更感兴趣了。” “若得了此职,可令得满朝朱紫寝食难安,那我便是做了他们的眼中钉,那又有何妨?”林商接着朗声大笑,跨出门去。 布甲人原本的衙门早就被拆除了。 现在分配给林商,当做布甲人衙门的,是城西靠近城边的一小块废弃院落。 新的布甲人衙门,就在这里草草开衙。 除了路过的两条野狗,和满院子的杂草见证之外,便再也没有其它见证者。 林商花钱雇了几个工人,对院子进行修缮。 没请到匠门工匠的前提下,哪怕只是进行简单的修缮,都需要花费至少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而匠门工匠可不好请。 除了花大价钱以外,还得有熟人,有人情。 虽然衙门不是必须的,但是连门面都妆点不齐,说出去总归是惹人笑话。 林商正发愁,张玉雷便寻了上来。 给林商介绍了两位匠门的年轻俊杰。 二人一个叫公输材,一个叫墨成荀。 有他们出手,再有那些工人打下手,废弃的院落翻新的飞快。 看情况,不出三天,就能拿得出手了。 张玉雷引着林商走到僻静处,又以断空灵符隔绝出一片小空间,这才开口对林商说道:“盗取九龙杯的是魔门赤练一脉,他们这一脉的宗主身受重伤,需要用九龙杯疗伤。如今上阳城内阵法全开,外松内紧,他们尚未逃出城去。你可依照这个地址前去寻访,记得一击必杀,千万不要留活口。” 张玉雷有些话显然没有说透。 显然,这些魔门赤练一脉的家伙,是当了替死鬼。 他们能够顺利盗取九龙杯,一定是有张玉雷帮忙悄悄在背后运作的缘由。 同时,他们可以在巡城司、执金卫以及各方高人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久,也有张玉雷的功劳。 张玉雷这是拿自己的小命在替林商铺路。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第五十四章赤血神杯(求推荐,求收藏) “虽然有些坏气氛,不过还是想问一句。” “废了这么大功夫,搞一个空头衙门,为将来埋伏笔,可以理解。不过玉龙杯···可以黑下来么?” “这玩意给那老皇帝,有点糟践了。”林商十足真心,且胆大包天的说道。 无论他是林商还是林三,都绝不会对那位所谓的圣皇,有任何真正的敬意。 玉龙杯这种东西,既然被盗出来了,那最好就别回到那老皇帝手中为妙。 张玉雷却道:“玉龙杯不过是化名罢了!它原本的名字是‘赤血神杯’,本就是魔门赤练一脉的圣物。若非如此,赤练魔宗的人也无法将其从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盗出。” “所谓凝结天露,化为美酒,实则为障眼法。赤练魔宗又唤作血魔宗,他们以血为练,从鲜血中汲取力量,最是凶狠无忌。一千个赤练魔宗的魔人挨个站着,乱刀随便砍,绝没有一个不该死,受了冤枉。而赤血神杯的用法,就是以九名八字属阳的童男心头血为引,置于杯中炼化,三日之后便可化作一杯还阳水,有着续接生命,返还青春之能。” 林商听了之后,神情变得郑重起来:“为君残暴,竟以孩童为食···该死!该杀!” 张玉雷急忙打断道:“此话不可多说,有些犯忌讳的话是被下咒了的,言之有害,恐生弊端,慎言!” 林商也知道,无论他内心多么想要提枪去摘了老皇帝的人头。 至少此时,他还没有这个能耐。 并且大濋这个国家,也似乎还没有准备好一位合适的新的掌舵者。 林商不可能立刻就发了疯,直接冲击皇城,不顾一起的绽放自己,去尝试着是否能刺王杀驾。 那只能是白白浪费了有用之身。 胸中即便热血沸腾,也不能真的变成没脑子的莽夫。 “那就毁了它!” “这样的玩意,留它作甚?”林商冷静的说道。 林商不是真正的至洁君子,若是那所谓的玉龙杯,需要的仅仅只是鲜血,那么他无论是斩杀妖魔,还是斩杀仇敌,都可以用他们的血,来制作还阳水。 玉龙杯,他非得想法子黑下来不可。 然而,孩童何其无辜? 取其心头之血炼药,即便孩童侥幸不死,往后余生也多半废了。 “这···我想想办法,容我想想。”张玉雷也很反感玉龙杯这样的歹毒玩意,在他知晓这玩意真相的第一时间,他想到的也是毁了它。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林商说道。 张玉雷看向林商,皱眉说道:“你有办法?什么办法?可别将自己陷进去了!” 林商道:“正巧有个机会,不过···你先借我些银钱花花。” “钱不是问题,不过你得把打算告诉我。”张玉雷底气十足的说道。 张玉雷的家底,据他自身透露,原本是林髓为蚁林军战士及其家属准备的‘小金库’。 粮草、军饷,往往都是制约、束缚强军的两道缰绳。 而张玉雷的存在,就是将这两条缰绳松一松。 现在蚁林军等于是没了,张玉雷除了需要继续暗中关照蚁林军家属之外,还有大笔的资金储存起来,未曾调用。 如果林商有需要···且是正当需要,他自当鼎力支持。 布甲人的衙门,整修了两日。 这两天里,林商哪都没去,关于玉龙杯的案子,他也没有半点上心的摸样。 上阳城里,用各种方式和方法窥视、监视着林商的人,多数已经开始等着看林商的笑话。 少康坊的夜色,依旧是那么的华丽、奢靡。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朦胧在了薄薄的雾光里。 远处湖面上的画舫上,传来的歌声、曲声还有欢笑声,几乎就点亮了整个夜幕里的湖水。 遵月楼也活了过来。 灯火辉煌里,所有的楼宇,在这绚烂的光彩里,仿佛一朵盛放的鲜花。 遵月楼有一部分属于张玉雷。 所以,严格来说,张玉雷可以算是这里的老板。 而张玉雷却告诉林商,遵月楼最大的幕后老板,是大太监魏高和。 一个太监,却开了这上阳城里最大的青楼,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具讽刺的笑话。 今夜的遵月楼,要比以往,更加的热闹一些。 因为上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今晚···那位号称四绝的多情僧,将要来遵月楼道歉,给八位遵月楼的大花魁一个公道、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怎么交代。 那都不重要。 有热闹瞧便成! 东桓侯府的陆小侯爷,已经呼朋喝友的坐在了楼上。 身边陪着的是大花魁柳澄烟,其余几位花魁,也多少侍奉左右。 擅长弄琴的正在操琴。 擅长跳舞的,正在翩翩起舞。 只是各个看着都心不在焉,大失了水准。 顾蛮蛮正站在不过一尺直径的小木台上翩翩起舞,赤着小脚,戴着银色的脚链,每一步轻巧如猫儿般踩出,都带起一阵清脆的银铃脆响。 蹁跹的扭动身姿,身上缠绕的丝带,正在迎风飞舞。 站在楼外眺望的人,隔着薄薄的帘纱,也能见到一些落在窗帘上的剪影,纷纷露出向往痴迷的神情。 突然一条长长的‘火龙’,从远处的湖面上蔓延过来。 紧接着,入眼所见的,便是通红一片。 湖面岸边,已经有不少人,发出了惊呼声。 整整上百个和尚,穿着火红的僧衣,踩着浪花,扛着火红的大鼓,举着火把,踏浪而来。 陆小侯爷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冷哼一声,明显不快。 “好大的排场,一个和尚,且还是来道歉的,竟敢如此做派,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陆小侯爷的身边,一位同行的纨绔忍不住说道。 “大圆觉寺毕竟是皇寺,多少照顾了几分体面。不过···确实过了!”又一位似乎有些见地的纨绔说道。 突然,远处的天空中,点亮了火烧般的云霞。 穿着花色僧衣的多情僧,已经踩着大鼓,飞驰而来。 他的落脚很有节奏,每一次踩在鼓上,都会发出浑厚的敲击声。 连贯起来,竟然也成了曲调。 又有几名僧人,手提花篮,迎接撒花。 顷刻间,便将道路上,铺满了花瓣,然后护持左右。 多情僧落地时,便踩在了那鲜艳的花瓣上。 俊朗绝美的脸上,挂着妖异却又莫名充满了佛性的微笑。 左右的楼宇之中,一些烟花女子,已经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和惊呼声,显然被这多情和尚的出场与风姿倾倒。 第五十五章将梵行(求推荐,求收藏) 轰隆隆···! 黑压压的云层之上,响起了两声闷雷。 有修行者感应到了天地间元气的异常流动,知道是有精通雷法的修行者,正在云中召雷。 雷光不曾破开云层,雷声却已经震慑了大地。 原本在夜色里静谧、平静的湖水,似乎也微微的震动起来。 咚! 咚咚! 一声、两声的鼓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之间,原本稀疏的鼓点,变得急促且密集。 但即便是这么密集的鼓点敲击之音,也全然没有造成任何的声音混淆。 没有变成一团乱麻的噪音堆砌。 僧人们站在湖面上敲击大鼓,大鼓的声音传递到了湖面上,又激起了水波荡漾,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共振。 就仿佛···将整个巨大的湖面,都变成了一张正在沉闷蓄势的大鼓。 身穿花色僧衣的多情和尚,站在花瓣满地的街道中心,手持一根玉萧。 清丽中带着尖锐的萧声拔地而起。 它像是一把利剑,刺破了那密集的鼓音形成的音幕。 随后却又与鼓音合在了一处,化入了这夜色里,那斑斓的灯光中。 水面的波涛,周遭人群的嘈杂与呐喊···似乎都成为了它的附庸,成为了它更加出彩的底色。 他似乎就是这个时代的超级巨星。 终于···又或者说令人惋惜的是,最后一点鼓音的余韵,也在萧声的缓缓引导下,落下了帷幕。 湖面上,成群的鱼儿,跃出了水面,然后又重新回到湖里。 被云层遮住了半张脸,变得朦胧的月色,此时也似乎不舍得最后一个音符消散。 多情僧曲绝之名,果然不虚。 “小僧今日率大圆觉寺一众僧人,送上这一曲‘将梵行’,特来向遵月楼八位花魁赔罪。从今日起,往后这一曲唯有遵月楼可用,也唯有此曲,才配得上遵月花魁的天姿国色,容姿绝世!”多情僧站在遵月楼的门口,朗声说道。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哗然。 多情僧方才那一曲,磅礴大气并且妙到了极致。 将细腻与大气,浑然的捏为一体。 他说要用这样的曲子作为赔罪,对于遵月楼这样的欢场而言,确实是合适的。 只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瞧门道。 这样的一曲,演绎难度,所需的天时地利人和,绝非一般。 即便是以遵月楼的财力和物力、人力,想要复制重现,只怕也绝非易事。 最麻烦就在于那看似寻常的众僧齐鼓。 声音是有着干扰性的。 要在密集的鼓点中,找寻一定的规律,每一个敲鼓的鼓手,都守住自己应有的节奏,这绝非易事。 方才那一阵鼓响,可并不少真正的齐鼓。 而是每一个僧人,都有自己专门的敲鼓节奏,就像上百首不同,却同样浑然大气的鼓曲,被混合在了一处,相互叠合,相互穿插,相互弥补,最后再由湖面过滤,萧声引导,汇于一体。 正因为他们是僧人,修行有佛门特有的静心之法。 才能将这种不可能的鼓曲演绎出来。 遵月楼又上哪去找这样一百多个和尚,给他们演出? “大师的歉意,我们姐妹已经收到了,这一曲将梵行,我们都很满意,当日之事,不过是个误会,便就此罢了!”柳澄烟作为遵月楼的当家大花魁,穿着一身娥黄的衣裙,宛如月宫仙子一般,站在三楼的窗口,对着门楼下的多情和尚说道。 多情和尚的致歉未必算得上有诚意。 但是,她却也不得不认下。 因为多情和尚的这一招,击中了遵月楼的软肋。 遵月楼是青楼不错。 但是它却并不仅仅只是青楼。 它真正的定位是一个娱乐、文化、艺术中心,男女混合体操私人表演只是附带节目。 而那些与艺术、音乐有关的东西,才是稳定遵月楼格调,让他们有资格抬高价码,并且傲然于世的真正本钱。 如果柳澄烟拒绝了多情僧的这份道歉。 那么过不了一个晚上,上阳城里就会传出,遵月楼名不副实,曲乐不佳,不懂欣赏的流言。 所以柳澄烟不仅要答应下来。 还得在短时间内,就重现今日之景,表示遵月楼有实力复制这样的惊艳之曲。 多情僧站在门楼下,冲着柳澄烟双手合十行礼,微笑道:“此番因果既已斩断,小僧也当回返大圆觉寺闭关修行,家师告诫,欲让小僧入千佛塔林,闭关诵经一年,以静红尘之心,定修行向法之念。” 这话他是说给陆小侯爷听的。 所谓的闭关一年,也可以理解是关一年的禁闭。 这算是那位出家了的太子给陆小侯爷的一个交代。 陆小侯爷就坐在窗边,也并未起身,只是将杯中的美酒,无端的从楼上洒下。 美酒顺着细风,化作细雨,洒在了多情僧的头上。 酒珠如雾珠一般,沾湿了多情僧的眉眼。 他那原本就不似凡尘的容貌,此刻又多了些许别样的美感。 “好!滚吧!”陆小侯爷说道。 多情和尚双手合十,鞠躬一礼,转身而去。 虽然最后,陆小侯爷用一种很没有风度的方式,稍稍扳回了一点点的颜面。 但是毫无疑问,这一场特殊的‘对决’,却是以遵月楼一方大败亏输而告终。 八位花魁,都心有郁结,却又难以表述,各自脸上都神情勉强。 许多心向着花魁的裙下之臣们,此刻却都像是突然变成了瞎子。 喝酒、吃菜、划拳或是行酒令,好不快活···压根也没有再安慰的心思。 青楼女子···也只是青楼女子。 她们或许会比许多人家里的老婆,更容易讨男人喜欢。 但是,男人们却绝不会像保护自己老婆一样,保护这些青楼女子。 事不可为,或是代价过高的时候,多半有本事的男人们都会很理智的去衡量利弊,绝不会无脑冲动而行。 至于那些选择无脑冲动的,他们却又缺乏回应的本事了! 甚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感觉出来,自己的‘心上人’,正已经遭受了屈辱。 聪明人和糊涂人,看到的同一个事件,本来就象征着两个世界。 林商和张玉雷此时也当然在遵月楼中。 多情僧的表演,他们都看在眼里。 即便是林商同样看多情僧十分不痛快,这一回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手段高明。 这是真的在用才华‘啪啪’打脸! 让遵月楼的花魁们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第五十六章且·形迹可疑 一场好戏! 确确实实是一场好戏。 对于那些看热闹的人而言,今夜已经不亏。 今夜过后,有了这等趣事作为话茬,酒后饭足,闲话也可以聊上半个月。 也只有遵月楼的八位花魁,既亏了面子,也亏了里子。肚子里都是苦涩,脸上却还得挂着笑容,招呼周遭的那些豪客们。 为了感谢一群纨绔们帮忙撑场子,今明两天怕是都有的忙了。 陆小侯爷其实也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他倒了一杯酒,表达的是一种力挺柳澄烟的态度,有了这一杯酒的‘功劳’,他一定会获得某些特别的奖赏。 他相信小猫儿一定很识趣。 只是···心中也依旧还烧着一团邪火。 这事本来和他没关系。 不过现在,多情和尚多少还算是也打了他的脸,就和他有那么点关系了。 上阳城里的纨绔,混的就是一个脸面。 有时候纨绔装久了,究竟是假象,还是真的,他自己也都分辨的不那么清晰了。 放浪形骸的躺在软席上,视线轻浮且浪荡的从姑娘们或是刻意,或是无意曝露出来的些许白皙上扫过,陆小侯爷端着酒杯,视线不自觉的飘向楼下的大堂之中。 大堂里,依旧是歌造唱、舞照跳,一切一如以往。 啪! 清脆的杯盘摔碎的声音,打断了歌女婉转的唱腔。 也将陆小侯爷的视线拉扯到了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似乎是一名醉酒的酒客,不小心扫到了桌上的杯碟。 这种事,在遵月楼这样的地方,当然很常见。 猛然一个肥胖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再然后,他又看到了林商。 虽然当时在黑市出口,陆小侯爷表现的对林商不屑一顾。 但那不过是伪装罢了。 这上阳城里,但凡是有些脸面,有些名头的,谁会真的忽视了林商这么一号人物? “他们两个,怎么走到了一起?”陆小侯爷心生诧异。 又见二人行色匆匆,故意拉开了些许距离,好似陌生一般,陆小侯爷反而更多出了些探究欲望。 随意和柳澄烟交代了耳语两句。 说的这位遵月楼的大花魁面颊绯红,气喘吁吁。 陆小侯爷这才哈哈一笑,一掌轻轻的拍在圆翘的臀儿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放肆离席。 等出了雅间,陆小侯爷的面部肌肉快速蠕动。 身形也拔高了四寸,变成了一个面目寻常的高瘦汉子。 武者到了第三境就能操控自身肌肉挪动,第四境能暂时转移穴位、缩骨、伸骨。 暂时变幻外貌,对于陆小侯爷而言,着实不算什么难事。 手里拿起一个酒壶,打湿了衣襟,陆小侯爷故意踉跄着脚步,远远的跟着那形迹可疑的二人。 见他们穿过了小半个遵月楼,最后到了一处假山。 张玉雷似乎开启了某个机关,假山山洞里,裂开了一个口子。 二人快速鱼贯而入,紧接着假山洞口又悄无声息的合拢起来。 更有一道隐晦至深的屏障波动传来,陆小侯爷若非专程跟过来,只怕还感觉不到这一丝元气波动的异常。 “故意引我过来?”陆小侯爷冷笑一声。 却还是取出一只毛茸茸的,仿佛兔子耳朵般的法器,将这耳朵挂在自己的耳朵上。 随后将脸贴在地上。 假山密室内的声音,便全都落入了陆小侯爷的耳中。 “我要的酒,你准备好了吗?” “都是精酿酒,保证不掺水。” “爻山的朝阳很好看吧!” “西江的鱼味道确实不错,我很喜欢。” 乱七八糟,毫无头绪,毫无逻辑,甚至没有任何具体关联的对白,传入陆小侯爷的耳中。 “暗语?”陆小侯爷皱了皱眉。 这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 如果是故意引他过来,想要泄露点什么给他,难道不该直奔主题么? “故作聪明!呵···!”站起身来,陆小侯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离去。 密室里,林商与张玉雷还在‘闲聊’。 只是二人手里却都拿着筷子,在一块铺平的沙盘上快速写字。 “他走了!”张玉雷写道。 “他很自负,我的感觉不会错。越是自负的人,越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他会跟过来的!哪怕是明知道有诈!”林商写道。 他想要引陆小侯爷上套,利用陆小侯爷在他‘完成任务’之后,损坏玉龙杯。 而对付陆小侯爷这样的人。 只需要引起他的注意和好奇便足够了。 “希望你是对的!” “还有,事不可为,不必勉强,依照原本计划行事便可。玉龙杯之祸,在人···而不在物。损一物,只图心安,救不了人!”张玉雷快速写道。 张玉雷的想法是对的。 这世上的法门、宝物千千万万,可以用来延寿、续命的法子,绝不会少。 皇帝有吃人之心,便是没了这伪装成玉龙杯的赤血神杯,也还会有玉龙碗、玉龙壶。 “我知道!”林商写到。 写完之后,林商手掌用力,将沙盘里的沙子尽数抚平,且将表面一层沙子,以蛮力按压,将之变得更加细碎。 而张玉雷则是按下了一个开关,大量的损灵液流入沙盘之中,将沙盘里残存的元气,尽数吞噬、扯碎。 二人先后又出了密室。 消失在了茫茫夜色,灯红酒绿之中。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陆小侯爷折返了回来,轻易便潜入了密室。 看着被破坏过两次的密室沙盘,陆小侯爷将一张符纸在沙盘上点燃。 一道道细微的灵光,从沙子之间飞腾起来,然后排列在空中。 灵光扭曲,仿佛要组成一些文字。 却又因为遭到了破坏,陆小侯爷最终获得的却不过是一些零碎的文字偏旁部首。 “果然有什么古怪?” “竟然这般谨慎!”陆小侯爷挥手散去那些灵光。 也不去清理沙盘上,符纸烧过残余的灰烬,径直便出了密室。 踩着夜色的林商,骑着一匹黑马,正穿行在上阳城的夜幕里。 这匹黑马是张玉雷送给他临时骑乘的。 当然,这也是一匹好马。 拥有魔虎血统的战马,一旦交战,就会化作嗜血的凶兽,为骑乘它的骑士,提供巨大的帮助。 缺点是不擅长长途奔袭,耐力不足。 这个毛病,倒是不成问题。 短时间内,林商离不了上阳城太远。 已经耽搁了三天时间,林商此时正要直奔赤练魔宗的凶徒们藏身地点。 第五十七章赤练魔徒 风吹动着破旧的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间破旧的房子,原本属于一群乞丐。 而现在,它成了一群赤练魔修的临时巢穴。 “还是出不去!” “血遁符已经失效了,从道门五行观抢来的五行阵盘,也只够在支撑几天。再不想办法,咱们就都折在这里了。”三男一女,四个打扮妖异,神情阴翳的魔门修士,聚集在这破旧的房子里,正围着一个泛着玉光的杯子,相互警惕。 说话的是四人中,唯一的女子。 她是赤练魔宗宗主的婢女,这一次行动,以她为尊。 而另外三人,则是都中了血魂咒,有一道魂魄收在这名女子的体内。 如若女子有什么不测,他们都不得好死。 并且女子还能通过血魂咒,操控另外三人的生死。 这一次,他们一共来了二十几人,分批次,以不同的方法潜入上阳城。 如今,死的只剩下他们四人。 其余的,或是死在了任务途中,或是死在了断后时。 还有几人,是因为与女子对抗,不服管束,被她直接发动血魂咒杀死的。 魔门不是上阳城百门,招收弟子没法光明正大的来,只能坑蒙拐骗,有不少弟子,还是被强行掳掠来的。 再加上魔门之内,各派的风气都谈不上有多好,弟子多自私自利,师长也都残暴凶狠,以至于门派内的弟子,真正愿意为门派尽忠的十分稀少。 往往执行一些凶险任务,靠的就是类似于血魂咒的各种制约、限制手段。 “用练血大阵吧!邱峰、罗阳,你们明天就去城南和城北的平民区,制造血案,架起练血大阵,制造尽可能多的血妖,让整个上阳城都乱起来,我和吴师弟则带着神杯想办法撤离。你们放心,只要宗主伤好了,一定会用你们残留在我体内的血魂,为你们重塑魂魄,再造肉身。”女人许出空头支票。 被点名的邱峰、罗阳二人面色极为难看。 似乎暂时逃过一劫的那位吴师弟,却也并没有松一口气。 他很清楚,他之所以不用去送死,是因为这位王师姐,想要留着他。 用作引开最后一波障碍。 “师姐!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放弃赤血神杯,改为寻找八字属阳的孩童,用他们的心头血制造一些还阳水,将还阳水带出城,而神杯···则是用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没有了神杯作为制约,我们应该更容易逃出去一些。”吴师弟开口说道。 赤血神杯是赤练魔宗的祖师,用一头冥河血神的头骨炼制而成,是古老流传的器。 这样的器,若没有收服,是无法收入储物法器中的。 而显然,圣皇在这神杯之上留下了某种印记。 以至于在神杯的影响范围之内,许多遁术、法术都会失灵、失效。 “不行!赤血神杯,必须带回去!”王师姐直接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 剩下三人的脸色都黑了下来。 相互交换着眼神,却又都按耐着,不敢动手。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王师姐吹灭了烛火,四人紧守着神杯,手握着法器、兵刃,警惕的看着四周,并不仅仅针对门口。 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又变得稀疏起来。 风继续在吹,凶狠的拍打着那无辜的门板,仿佛要将它扯下来。 门外有人! 并且已经找过来了! 不是巧合,不是路人! 正是直奔着他们来的! 房子里的四人都心知肚明。 此时,上一刻还在勾心斗角的四人,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分配好了任务。 罗阳手持两把血色的大斧,站在了门后死角,运转龟息功隐藏气息。 邱峰跳上了房梁,左手持剑,右手则是紧握着法铃,同样运行敛息术,让自身仿佛成为了一件死物。 吴师弟嘴角溢出鲜血,迅速怀抱神杯,身上突然蹦出一些血痕,眼神涣散,面容惨白的倒在地上,宛如尸体。 最后是王师姐,她拉扯下自己的衣领,露出衣服下娇嫩的肌肤,还有宽广的胸膛,又拿出镜子,开始涂抹胭脂和口红,修长雪白的大腿,叠置在一起,就这么白生生的露在外面,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扎眼。 任谁从门口闯入进来。 第一眼看到了王师姐和吴师弟,都会陷入惊讶和思考的状态。 而无论是什么,影响了闯入者的心神,潜伏的罗阳和邱峰,都会瞬间下辣手,要了他的命。 风还在吹。 门板还在不停的响动。 但是门外的人,却没有进来。 他一点也不着急,就像···其实真的就是一个误入者。 做好准备的四人,脸上都露出一抹无奈的苦涩。 来人也太慎重了一些! 难道,不急着抢功,还想等大军到了之后,与多人分润功劳吗? 王师姐无奈,只能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然后将衣领拉的更低一些,将裙子扯的更短。 随后迈着妖艳的步伐,露出魅惑的笑容,走到了门口,伸手去开门。 她还是很自信的! 从气息感应上来判断,门外是一个男人!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她自信以自己的身材、容貌,这样走出去,即便是明知有诈,门外的男人,也绝对会下意识的多看几眼。 而她要的就是这几眼的功夫。 涂抹着毒粉的手指,已经触摸到了门板。 守在门后的罗阳却突然大叫一声:“小心!” 噗嗤! 门被刺穿了! 刺进来的是一个枪头。 王师姐如果不是因为罗阳提醒的快,只怕已经被一枪贯胸。 “怎么会?” “没有元气流动的迹象,他怎么出的手?” “只凭蛮力,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道?”王师姐胸口渗出血花,人却已经陷入了一瞬间的迷惘。 这屋子虽然破,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跨。 但是却有五行阵盘守护,等闲之辈,根本不能破防。 容不得王师姐继续迷茫。 门已经被撕裂了,罗阳手持两把大斧头,已经凶狠的跳了出去。 门外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交手声,以及马鸣嘶吼的声音。 三四个呼吸之后。 交手的声音平静下来。 空气变得宁静。 似乎连风也休止。 王师姐站在门口,感觉有些不妙。 雪白的大腿,不自觉的抖了抖。 “罗阳!是你胜了吗?” 门外无人回答,只有冷漠的死寂。 第五十八章魔性(求推荐,求收藏) 王师姐的脸上露出一抹骇然。 罗阳的实力,她最为清楚不过。 宗门内的真正强者是有数的,任何一尊的调动,都会引起四方的注意。 所以这一次前来执行盗回赤血神杯行动的,都是赤练魔宗的弟子,修为最高不过第三境。 这样才能做到掩人耳目,最安全、高效的潜入上阳城。 话虽如此,这一批弟子,却都是精英,几乎人人都有几手绝活。 而罗阳,在这一群弟子中,是正面交手实力最强的几位。 他所修炼的赤血魔躯与双灵血斧,都是近身搏杀的强大法门,便是同级别的武修,都鲜有能与之正面交手放对。 而罗阳所隐藏起来的夺血功,更能攻敌不备,撕开伤口,吸走精血,损敌而自足。 照理说,罗阳即便不敌,也该支撑的久一些才对。 怎会区区数息时间,便被斩杀? “难不成来的是第五境···或是第五境以上的高手?”王师姐心中的苦涩逐渐的上升到了脸上。 那张雪白而又妖艳的脸上,却已经挂上了更加放荡、风情的笑容。 她能成为赤血魔宗宗主的婢女、心腹,除了她自身的资质优秀之外,也因为她的姿色同样优秀。 “活下来!无论他是谁,会有什么样变态的癖好,我都要活下来。我绝不能死,我要成为最强大的魔门女修,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盖压一个时代的女帝。到那时,所有轻慢过我的人,侮辱过我的人,他们都会在永恒的炼狱魔火中哀嚎。”王师姐几乎彻底的解开了身上的束缚,仅仅保留一些薄薄的纱衣,朦胧的笼罩在玲珑的身躯之上。 装死的吴师弟和趴在房梁上的邱峰,都瞪大了双眼,流露出无法掩饰的贪婪。 二人到了嘴边的阻止,也都停顿在了喉咙口。 这样的诱惑,他们无法抵挡,门外的那人···也绝对无法抵挡! “真是···便宜他了啊!”二人同时心中想到,再想到那人即将被王师姐杀死,却又都露出了恶毒的笑容。 门外的月光,似乎也变得羞涩起来。 雪白的肌肤,在细腻的月光下,似乎散发着莹莹的玉光。 王师姐慢慢的蹲下了身体,然后四脚着地···像一条母狗一样爬了出去。 一边爬,还一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摆动着雪白的臀儿。 她微微抬起头,让自己那张娇俏可人的脸蛋,更加的鲜艳欲滴,同时无辜的眼神里,带着一种野性和可怜。 她无比自信,自信自己的身材与容貌,也自信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这样的美人,摆出这样的姿态,都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对于男人这种生物,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了。 噗嗤! 一点寒芒刺到。 随后···鲜血洒出,满地的血渍,似乎就在嘲笑和讽刺王师姐的自以为是。 王师姐脸上放荡的笑容凝固在了那张娇艳的小脸上,她惊呆了···随后意识飞快的流失、模糊。 “怎···怎么会?” 林商骑着黑色的魔虎马,看着还在血泊里抽搐的身躯,如同在看一滩烂肉。 用手拍了拍魔虎马的脖子,林商眼神依旧冷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第一个冲出来的罗阳,他的攻势确实很猛,但是当他的斧头稍稍擦伤了林商的胳膊之后,他想的就始终只有利用夺血功,吸走林商的精血。 他自以为赢定了,并且十分的贪婪。 这反而被林商抓住了破绽,轻易的一枪戳穿了咽喉。罗阳不会知道,林商根本不是修行者,所以短时间些许鲜血的流失,不会对他的真实攻击力,造成任何的妨碍。 夺血功附加的‘控血’‘控气’效果,对林商来说,等同不存在。 王师姐也是一样,她自己吓住了自己,以至于从一开始,就只想用一些鬼蜮狡诈的伎俩,反而让自己空门打开,被林商白白的捡了便宜,一枪刺杀。 “果然,乙二书楼里记载的不错,魔门弟子的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他们冷静、凶狠、无情无义并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却也更容易陷入某种偏执,错误的相信自身以往一直无往不利的诡诈伎俩。因此反而会暴露更多的缺点。” “如果他们一拥而上,直接冲出来联手攻击我,或许···能活的更久些!”林商伸出长枪,一枪飞出直接掀翻了屋顶。 本就破旧的墙壁倒塌,屋子里还躺着两具‘尸体’。 是吴师弟和邱峰的尸体,他们死的更冤枉些。 因为他们的命早就和王师姐捆绑在了一起。 当林商直接辣手摧花,一枪刺杀王师姐的同时,这二人也只能跟着一命呜呼,便是有再多的本事,也没了发挥的空间。 屋子的废墟里,看起来像是玉质的玉龙杯,就放在那里,夜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晕,仿佛正在承接月华,凝练仙露。 同时,一股强大的魔性,正从这玉龙杯中散发出来。 它蛊惑着林商,像是恶魔在林商的耳边低语。 让他占有它,使用它。 有了它,他就再也不必害怕死亡和衰老。 胸口贴身紧放着的那篇祭文,发出滚烫的气息,将林商从低语中唤醒。 “果然是魔器!勾人心魄。”林商心想。 随后取出一束响箭,然后拉响了响箭尾绳。 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冲天的火线,惊醒了半个沉睡的上阳城。 远处哨塔上的巡城司士兵,立刻敲响了传令鼓。 “原来是从张胖子那里买了消息。” “居然真的让你抢到了头功。不过···这笔功劳,还真不能让你成了。” “蚁林军、布甲人···都是早就该淘汰的东西,本就不必继续存在。”一直尾随着林商的陆小侯爷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提着马槊,显然来者不善。 “你想要抢功?”林商问道。 手持长枪,长枪上卷起的大旗,已经缓缓放下,在夜风中招展。 “不是抢功!” “我要什么功劳呢?” “我只是一个痴迷花魁,飞鹰斗狗的纨绔而已。不过玉龙杯···我便收下了!此物于我有大用。”陆小侯爷说着,人已经化作一道魅影,朝着那玉龙杯扑去。 虽然陆小侯爷的胆色,还是出乎了一些林商的意料之外。 但是,林商依旧悍然出手,以大旗做刀,猛然朝着陆小侯爷劈去。 “给我滚开!”陆小侯爷手中的马槊一扫,强大的气劲激荡开来,直接将林商连同他座下的战马掀飞。 被劲风刮到半空中的林商,深吸一口气。 背部紧绷,然后发力。 嘣! 背负的那座无形的大山,都仿佛被轻轻的、微微的撼动了一丝。 随后,伴随着‘大山’的反震,更加汹涌,激烈,可怕的力量,反向流回了林商的体内。 超负荷发挥···三倍战力! 林商的力量,陡然增强,撕裂了束缚他的劲风,一枪横扫,人已经再度扑向了陆小侯爷。 猎物已经进入陷阱。 现在的林商,只需要等待···拖延时间,等观众们到场。 第五十九章一出好戏(求推荐,求收藏) “骚扰为主,不能让他开无双!”虽然战力膨胀,林商的人却没有膨胀。 陆小侯爷是武者修行第六境界···无双境的强者,而林商现在常规战力只是相当于第三境,即便是爆发多倍战力,最多也就媲美第四境。 除非拼命,否则林商绝不是对手。 更何况,无双境最为神异之处,就在于这个境界的武者,可以蓄气爆发,相对应的一定距离之内,几乎暴力的清除一切异种元气,然后进行碾压式的轰击。 虽然有着时间限制,威慑力却十足。 如果林商与陆小侯爷的常规战力相当,倒也无惧之。 毕竟蚁林军的战士都是凡人,不修‘炁’,只修力,无双气场对他无效。 至于其它的修行者,如果碰到武修开无双,即便高出一个境界,也要飞快的拉开距离,不敢与之在短距离内硬碰硬。 百门修行者,每一门都有其特定的特长。 而这些特长优势,又会在修行的中段,也就是第五境或者第六境,彻底的展露出来,成为令其它方面的修行者为之忌惮的特性。 刹那之间,林商已经挥动大旗扑击上去。 枪法和刀法融汇于一炉,成为了他特有的战旗战法。 陆小侯爷虽然已经将玉龙杯拿到了手中,却因为林商的纠缠,无法迅速离开,唯有单手持着马槊,与林商交手。 陆小侯爷也忌惮林商的爆发力,不敢下死手,主要以逼退林商为主。 二人霎时间,便交手了数十个回合。 夜幕下,满园都是二人跳跃碰撞的身影。 猛烈的气劲,将周遭本就不堪的建筑,破坏的更加彻底。 “你这么拼命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布甲人的身份而已,便是摘了也不过是少了些麻烦。”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担心有人以持械为由,对你定罪。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出手帮忙,将你调入巡城司,有了巡城司的身份,你只要不持重弩、重弓,或是一些大杀伤性的法器,都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今日之事,你我都烂在肚子里,不必声张!”陆小侯爷对林商说道。 手持玉龙杯,玉龙杯对他的蛊惑更强烈了。以至于原本谨慎机敏的陆小侯爷,此时因为魔性蛊惑,而变得冲动、贪婪。 武者修行,主修血气,副修内力,以玉龙杯炼制还阳水,常饮还阳水可以滋长阳气,澎湃气血。 有了它,陆小侯爷有把握在四十岁之前,进入武者第七境。这样的诱惑力,对于陆小侯爷而言,是极大的。 陆小侯爷虽然名头里有个‘小’字,却也已经有三十七岁了。 武者修行虽然精进快,耗费资源较少,但是在延寿方面没什么奇效,并且往往一过六十,气血便开始飞速下滑。 而武者第七境,便是霸王境。 可以锁住气血,闭塞毛孔,让精气不再流失,稳定巅峰状态,直到天年。 越早进入霸王境,对于武者而言,便越有好处。 陆小侯爷盘算的很好。 却并不知道,布甲人···这本就是张玉雷为林商费尽心机找到的一条荆棘之路。 而林商也认同和理解张玉雷的想法。 作为蚁林军最后一人,林商的处境,在上阳城内十分的被动。 无论是加入巡城司还是校尉司,又或者五城戍卫···更甚至执金卫,对林商的处境,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他会被当做皮球一样的踢来踢去,饱受刁难。 在大濋官场上,林髓以往的那些政治盟友们,还在衡量和权衡。而林髓的政治敌人们,却早已经开始打击报复。 这就是林商所正在面对的困境。 反而是圣皇的恶意,要稍微远了一些。 被一些更隐晦,更幽暗的秘密,所暂时的拦在了另外一个层次。 唯有布甲人! 这个特殊时期特殊任命出来的衙门,它虽然百废待兴,但是天然赋予的庞大权能还在。 有了名义,就有了权力,有了权力就有了活动空间。 林商必须借助布甲人的名义,在这吃人的上阳城里,打开局面。 让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人,感觉到疼痛。让那些还在权衡利弊的人,选择自己的位置,做出决断。 从一开始···就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持械行走的问题。 那只是一个引子,一个由头,一个开始。 面对陆小侯爷的表面‘示好’,林商闷不吭声,手中的大旗却挥舞的更加密不透风。 神异的军旗,招摇之间,将陆小侯爷打出来的劲力,尽数化解。 不仅如此,林商更是将枪尖对准了陆小侯爷怀里的玉龙杯。 每一击都像是要将它击碎。 尽管这样的魔器,应该并不容易受损、摧毁,陆小侯爷却不敢赌,保护眼珠子似的护着玉龙杯,竟然以无双之境,在和林商的对攻中,处于了被动防守的下风位置。 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干燥、沉闷起来。 陆小侯爷的周遭,一股低层的气压,正在快速凝聚。 这是他即将开启无双战法的征兆。 林商快速抽身,退开几步。 陆小侯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以为是林商怕了! 不敢和他真的拼命。 “今日之事,承你之情。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你的调令就会到。”陆小侯爷越过林商,扭头对林商说道。 林商却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进了玉龙杯的杯口。 随后挥舞着大旗,再次朝着陆小侯爷打去。 陆小侯爷本能还击,又被牵制住了手脚。 再度蓄势之时。 耳听八方,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大量士兵奔跑的声音。 陆小侯爷脸色微变。 正要爆发,摆脱林商离开。 却听林商大声喊道:“陆小侯爷!留下玉龙杯!” “不···你不能这么做!圣皇之宝,你如何能毁之?” 陆小侯爷一愣。 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手里的玉龙杯滚烫炙热。 一道璀璨的白光在玉龙杯中爆发。 杯中的纸张,化为了白色的光斑,消失无踪。 而玉龙杯上,却裂开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裂痕。 玉龙杯···被损毁了! 大儒之气,最抗拒阴邪之物。 林商将李路如的一篇祭文,投入了那玉龙杯中,引得正邪冲撞。 这玉龙杯本就不是攻伐、防御之宝,即便是本身的材质不凡,又怎么扛得住大儒之气的冲击? 此时大量姗姗来迟的巡城司士兵,正巧看见,那精致、尊贵的玉龙杯,在陆小侯爷的手中裂开,碎成了数片。 林商痛心疾首的大呼:“陆小侯爷!你为何要说这玉龙杯是魔门至宝?此物分明就是圣皇之物,你偏要毁了它,说是为民请命!你这么做,可是要将圣皇威严,置于何地?” 第六十章侠义无双小侯爷 陆小侯爷看了看手中破碎的玉龙杯残渣,又看了看正在大声控诉他的林商,哪里还不明白,是被算计了? 此番众目睽睽之下,便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好!好手段!” “竟敢拿我当枪使,只是这一遭过后,你可仔细了!” “与我作对的下场,你还有时间细想清楚。”陆小侯爷冷哼说罢,松开手中破碎的残渣,一个大跳纵入高空,落向远处。 这个时候,他必须争分夺秒的赶时间,去做一些相应的布置,准备承接来自老父亲的‘铁拳’。 而东桓侯府,也需要抓紧时间,应对一系列的后续。 无论玉龙杯损毁一事,他是否说得清楚。 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手里拿着玉龙杯是不争的事实。 有这样的事实,就容不得他狡辩。 无需等到第二日,大半夜的在张玉雷的安排下,侠义无双陆小侯爷的事迹,便传遍了整个上阳。 圣皇被赤练魔徒蒙蔽,误将赤血神杯当做了玉龙杯,侠义无双的陆小侯爷胸怀黎民,盗出玉龙杯然后毁之的故事,已经在坊间流传,故事跌宕起伏,有鼻子有眼。 其中陆小侯爷与魔门赤练魔宗魔女之间,相爱相杀的爱情故事,更是值得大书特书。 到了第二日,陆小侯爷的侠名,便已经声势高涨。 东桓侯府,陆小侯爷正跪在宗祠之中。 门前大鼎里,燃烧着三柱大香。 香火缥缈中,远在东海之滨镇守,防备东海鲛人上岸劫掠偷袭的东桓侯,用仿佛可以将陆小侯爷生吞活剥的恐怖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宫中已经传出消息,就连圣皇都称赞你为国之义士,侠气无双!你是不是应该很得意?很高兴?”陆老侯爷冷笑的冲着自个儿子说道。 在外嚣张跋扈的陆小侯爷,此时却是满头的冷汗,哆嗦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不仅如此,圣皇还要赠你蛟鳞袍,凤羽冠,赐官从三品镇护将军,你觉得如何?”陆侯爷问道。 陆小侯爷额头上的细汗,已经化作涓涓细流,流淌下来,打湿了地面。 看着自己一直很看重的长子这般,陆老侯爷疲惫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为父已经替你婉拒了,怎么···你不会怨恨为父吧!” 陆小侯爷急忙道:“孩儿怎敢!父亲都是为了孩儿着想,是孩儿疏忽了,这才为父亲招来大祸。” 陆老侯爷道:“哼!你还算清楚,没有昏了头。再过些时日,圣皇的监军,就会到咱们东海大营。咱们和那些鲛人,还得打几场硬战,死上许多精心苦练的精兵,才能将这件事先圆回来。” “你要记住!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兵权,就是咱们这种人家,能够立足于大濋的唯一依仗。没了军权的军侯,就是拔了牙的老虎。皇权之冷酷,自古如此,那位林大将军便是你我前车之鉴。” 陆小侯爷急忙说道:“父亲!孩儿知道了,绝不会有下一次。” 陆老侯爷道:“那个蚁林军的小卒子,只是一枚棋子,用不着着急找他麻烦,你近来安心在府中静养,没事别出门。老夫当初一力推动,让圣皇下定决心,除了蚁林军这个大祸,如今不过是些许林髓余党,在作祟反噬罢了!” “此事,为父自有章程,亦有打算,你不要插手。” “你要记住,现在咱们的对手,不是蚁林军···林髓已经死了,死人是不值得浪费精力的。相反,有些东西,咱们还可以加以利用。” 说到此处,那香火中的人影,开始模糊起来。 “话已至此,你自己多用心领会。有道人在控算你我父子对话,便是祖灵之地,也无法遮蔽许久。” “照顾好你母亲和弟弟,还有···记住我以前对你交代的。” 说完之后,香火中的人影彻底消散。 陆小侯爷敏锐的可以察觉到,有数道几乎不加掩饰的窥视,正对准了他。 陆小侯爷规规矩矩的跪在宗祠之中,仿佛对这些窥视的目光,没有半点察觉,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布甲人已经翻新的衙门里。 林商和张玉雷再度碰头。 一些张玉雷安排过来的仆人、帮闲,在庭院中扫洒。 让这初开的衙门,也勉强算是有了几分活人气息。只是这也依旧是个空头衙门罢了! 从上到下,真正入职管事的,也只有林商一人而已。 “这一回,咱们不仅让皇宫里的那位颜面大失,也打疼了东桓侯府,算是一箭双雕。” “而且,你还坐稳了布甲人的位置,暂时来说···你这衙门是撤不掉了。”张玉雷满脸笑容的说道。 他这是单纯的报喜不报忧。 这一切成功的背后,是他大肆洒出的钱财,许多暗子的牺牲。 上阳城中,属于张玉雷的情报网络,就因为这一次的事件余波,已经瘫痪了一半,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不过这笔买卖,对张玉雷来讲是划算的。 大量的付出,换回来的虽然是个空头衙门。 但是张玉雷却比谁都清楚,暗地里的势力再庞大,那都只是沙滩上的城堡,风一吹、浪一拍,也就散了。 只有在阳光下搭建的权利机构,才足够的坚韧、强壮。 因为阴暗里,都可以不讲规矩。 而阳光下,都得讲点规矩。 “你故意告诉我赤血神杯的真相,既是在考验我,也是清楚的知道,我一定会引陆小侯爷入局。一切看似巧合,却都在你的规划中,我的每一步···你都有算到。对也不对?”林商对张玉雷问道。 林商不是傻子,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回想起来却不免觉得,巧合太多了一些。 张玉雷看着林商,神情严肃的点头道:“不错!此事···我确实是在利用你。我花钱买通了一个魏高和的干儿子才知道。当初蛊惑皇宫里那位,坑害蚁林军的人中,就有东桓侯。” “东桓侯在东海养鱼,利用鲛人拥兵自重。蚁林军的存在,对他而言始终是最大的威胁,所以他用毒计,害了蚁林军,也害了大将军。这一计···就是对他小小的还击!” “但是你打草惊蛇了!你这一击,根本不算打中要害,却暴露了自己。”林商打断道。 “如果早知道东桓侯与蚁林军还有这样的仇怨,我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而且,东桓侯的谋算,绝不是蚁林军覆灭的真正原因,他也不可能是唯一的幕后推手。我们这样做,刺激的不仅仅是一个东桓侯。”林商更冷静的分析道。 第六十一章九郡通神张玉雷 “你是故意的!” “你就是要打草惊蛇?”林商盯着张玉雷说道。 这个看似忠心大气的胖子,单看其外表,很难相信他竟然有如此内秀。 然而,这恰恰又说明了,张玉雷果真无愧其‘九郡通神’的财名。 若无这点心机技巧,即便是曾经有大将军林髓的扶持,他又怎么可能积累到如此财富?有如今的身份地位? 更甚至,林商能这么轻易的看穿他,未必也没有张玉雷刻意泄露口风的缘故。 面对林商的质问,张玉雷那张胖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温和与一丝憨厚,变得张扬且霸道。 “不错!我当然是故意的!” “不管是谁,既然谋害了大将军,我便要出手复仇。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看了一眼林商,他接着说道:“我本没有打算找你入伙,不过你在神雀台上的行为,改变了我的想法。你既然扛起了那一杆大旗,有些事情,你就得当仁不让。你想不到的,我替你想。你做不到的,我替你做。无论你有没有准备好,我都会在后面推着你跑。你只能拼命的往前冲!” “这是你的劫数,也是你的机会。有很多人都曾经面临过类似的机会,他们怕了怂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相信你绝不是这样的人。” 短短一席话,堪称是软硬兼施,半蛊惑半拉拢半胁迫。 林商却哈哈笑了起来。 嘴里只蹦出了一个字。 “滚!” 他不反感复仇,却反感被利用。 张玉雷显得太自以为是了! 或许那天夜里,最初到访时的道歉,未必完全就是真心。 一个被捧得太高,并且习惯了发号施令,利用别人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便‘幡然醒悟’? “你可以赶我走!但是我走了,你就得独自一人承担压力。这或许也是我的打算,你确定就这么放过我?”张玉雷问道。 林商裂开嘴,露出一嘴的白牙:“看在你替我谋划布甲人衙门的份上,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若再敢废话,我便先刺你两个大窟窿。” 张玉雷冷声道:“好!好一个铁胆无情的林军爷!我这就走!” 说罢之后一扫衣袖,转身离开。 张玉雷出了布甲人衙门,回头看了看,眼神中闪烁过迟疑,紧接着却又变成了无与伦比的坚定。 一小队人马,从布甲人衙门附近的一些隐秘之处聚拢了过来,环绕在张玉雷的身边。 一架看起来好似青铜锻造的马车被拉了过来。 张玉雷坐上了马车。 “出城!去荆右!”张玉雷拉下眼帘,似乎在冥思些什么。 马车缓缓的启动,随后逐渐加速。 马车周围盘旋着一团黑雾,黑雾里仿佛隐藏着莫大的凶险。 等出了上阳城,一道电光突然闪烁,掠进了马车之中。 “消息已经通过渠道送出去了,雷爷!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一个全身笼罩在黑甲里的人问道。 “你在质疑我?”张玉雷冷声问道。 眼神之凌厉、冷漠,相比之前,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此去荆右、再转道荆左、两湖、四淮之地···数万里路途,免不了便是连连血战。雷爷···将重担托付给一个不懂隐忍的莽夫,真的可以吗?”全身笼罩在黑甲里的人,却继续用不甘、怨愤的语气说道。 张玉雷叹息一声,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我的底细经不起查,还没有对付我,是有人想要一口吞下我的产业,利益还没有分配好,他们张网以待,想要接手我这些年积累的财富。即便我不出手,这场血战也免不了。索性便由我先开始,他和我们不一样,他还年轻,还有热血。” “那些隐藏起来的肮脏,那些无法挑战的高山,也只有心怀热血的人,才有勇气翻越。而我们这些早就该死的老家伙,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打好基础···且告诉他,他的敌人都有谁!” 此时,张玉雷整个人都像是泄了一口气,显得有些苍老。 “外围成员,能遣散的,便都遣散吧!至于剩下的···都处理好安家事宜!” “跟着我张玉雷发了这么多年的财,也是他们跟着我老张卖命的时候了!” 说完后,张玉雷闭上了双眼,仿佛陷入了假寐。 布甲人衙门中,林商坐在椅子上独自沉思。 冷静下来后,他察觉到了张玉雷某些表现中,很‘刻意’的成份。 却难以彻底想清楚,这背后的真正目的。 “真的只是用我做饵?”林商紧锁眉头。 正想着,文雪峰却满头枯发,形如枯槁的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沓纸。 看到林商,那空洞的双眸,仿佛也突然凝聚了些许神采。 “诗!” “诗!都给你!都给你!” “我尽力了!我尽力了啊···!”文雪峰将厚厚的一沓纸,放在林商身旁的桌面上。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酒葫芦。 吨、吨、吨···! 大口的酒水下肚子,他仿佛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活力。 林商拿起那一沓纸,随手一翻就发现,至少有上百篇诗文。 “先别看了!” “都不行!都不如你!” “我输了!我认输!这些都是我走街窜巷,通过收集到的真实情况,编写的诗文。” “我把它们全都给你,你自己看着写吧!” “你们的祭诗,你可以自己写···自己写!” 说着文雪峰喝酒喝的更凶了:“想我文雪峰一辈子抄别人的想法,被名为诗贼。如今却有一天,替别人代工,做了别人的垫脚石。但是···应该的!应该的···!” 说罢之后,也不等林商留他,自己就踉跄的提着酒葫芦,快步离去。 好像是深怕林商在拦住他似的。 来去一阵风,文雪峰就这么走了。 就如同他来时这般突兀。 林商开始放下心中的万千思虑,认真的打量手中的这一沓诗文。 不得不说,文雪峰还是很有才华和水准的。 这些诗文,每一篇都言之有物。 有些诗文朴实无华,却又情感真挚。 有些则是绚丽而又残忍,直击人心。 还有的,更充满了浪漫主义,好似要将人,拉入某个幻象的境地。 都看起来可取。 但是仔细一对比、参考,却又都觉得差了点味道。 林商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文雪峰的那个提议。 “难道···我真的自己写?” 第六十二章诗与曲 犹豫了片刻之后,林商决定自己写。 诗词的本意是表达情感和记录事件。 相比起祭文所需要的文学基础,祭诗还在林商勉强可以‘自力更生’的范畴之内。 更何况,还有文雪峰这上百篇的诗文可以借鉴。 “宽心!宽心!不过是写诗罢了!没那么难!一点也不难。网骗都敢写垃圾藏头诗,堂而皇之冠以李白、杜甫之名,传谣、诈骗。我林商怎么说也是读了至少几百本网文的老白,不可能这点能耐都没有。” 难得的,林商没有日夜锤炼身体,锻炼战斗技巧。 而是每天抽出一定的时间,琢磨诗文,然后竭尽所能的反复打磨。 不求多好,但求一个诚心意真。 那一次的‘开诚布公’之后,张玉雷没有再来。 就像是彻底从林商眼前消失了。 而林商原本猜测的‘反噬’,却并没有如约而至。 上阳城依旧繁荣、平和、安静。 就连关门的黑市,也重新开张。 庆丰之夜的余韵,正在彻底的从上阳城内消退。 新春的气息,也伴随着大地的缓缓回暖,开始逐渐显露微弱的痕迹。 虽然春雷未响,但是春雨却已经踏着翩翩的步伐,开始洒满烟火人间。 院子里的茶花开的正是娇艳,时有时无的芬芳,让人神清气爽。 惊蛰将至! 而关于祭祀蚁林军的诸多事宜,礼部准备的却依旧颇为敷衍。 虽然圣皇所言,并不是惊蛰祭祀蚁林,而是惊蛰之后。 但是,总不能将祭祀蚁林军之事,拖延到春分或是晴明吧! 绵绵的春雨中,上官狄踏进了布甲人空旷、干净却又冷清的衙门。 她背着包,手里抱着箜篌,像是在搬家似的。 “你这是离家出走?”林商问道。 上官狄神情平静,语气淡定道:“我从礼部离职了!从即日起,祭礼八音箜篌的位置,不再属于我了。” 林商也不意外,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上官狄这种摆明车马的要为大将军林髓鸣不平,又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箜篌,看她不顺眼的人绝不会少。 她被夺职去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咱们原本定下的祭曲,用不了了!不仅用不了原定的祭曲,就连鼓···也都用不了了!”上官狄不明不白的说道。 站在空旷的庭院里,细雨落在上官狄的发丝和眉眼之间,她也不用自身的音气去抵挡。 她似乎是想要淋一淋初春的雨水,稍稍的冷静一二,同时也遮掩住自己眉宇间的忧虑和悲伤。 只是无论如何,她此刻都暴露出了一丝属于女子的柔弱。 这位空侯着一名不可能归来之人的女箜篌,这一刻似乎终于稍稍卸下了几分自己故作坚强的伪装。 “为什么?” “不是说,祭礼八音,都很支持你么?”林商问道,他并没有那么细腻,察觉到上官狄情绪的微小变化。 祭礼四柱中,乐为礼之最。 古语有词:礼乐之邦。 乐是最古老的祭祀方式,而祭文、祭诗,反而都是点缀。 至于祭舞,当然也很重要。 但是,放在蚁林军这里却又不重要了。 因为祭舞的作用,是沟通亡灵或者鬼神,打通天地人之间的隔阂,进行某种沟通。 而蚁林军的战魂,都在属于蚁林军特有的契约空间里,根本无法通过祭舞沟通,以至于祭舞在祭礼中的作用,也就成为了一种象征,不具备过于真实的意义。 “因为多情僧!” “他在遵月楼前的一曲‘将梵行’,将鼓曲之妙,推上了一个高峰。八音中的鼓礼樊东流,他是祭礼八音之首,听闻将梵行后,就回去撕毁了原定的祭礼乐章,又闭门苦思数日,如今已经多日不进米水。今天早上,他凿了自己的登天鼓,封鼓不再行乐,无论我怎么劝,都是无用。”上官狄叹气说道。 同为祭礼八音,上官狄能够懂得樊东流的固执与坚持。 也懂得他的爱惜羽毛。 在短短时间内,上阳城内连出现两首鼓曲。 这难免会被放在一处,相提并论。 而林商也无法对樊东流的决定,做出任何的非议或者不正面的评价。 因为,林商也很肯定,如果樊东流无法编出比‘将梵行’更胜一筹的鼓曲,那么他绝不会采用原有的那首曲子,作为祭祀蚁林军的祭曲。 原因很简单。 将梵行,是多情僧送给一群青楼女子的。 假设祭祀蚁林军的祭曲,竟然被一首送给青楼女子的鼓曲,给全面压制了下去。 那祭祀蚁林军的行为,岂不一开头就会被人笑谈? 又哪里来尊严和脸面? “原来···这就是你的报复吗?” “多情僧!”林商此刻恨吗?怒吗? 那是当然的! 却也不得不承认,多情僧这一手,凭借其才情、水准,玩的极其出彩。 甚至让林商这个音乐外行,完全没有想到会有此一招。 “没有了鼓!你们不能再新编撰祭曲?”林商对上官狄问道。 上官狄道:“是可以!但是···鼓是最具气势和领导节奏的乐器,少了鼓声的加入,难免会让祭曲显得软绵。” “并不是非得要鼓,才能让音乐显得有气势吧!”林商皱眉道。 他记得前世听过的一些纯音乐里,也有一些并非运用了鼓,却依旧气势恢宏。 “确实不是非鼓不可,还有不少乐器,可以达到强势效果。但是祭礼八音,古礼便定下了,其它辅佐乐器,可以运用,却不可为主。” “八音之中,除了鼓之外···都很难在蚁林军的祭曲之中,挑起大梁!”上官狄满脸苦涩的说道。 林商念头一动,看向上官狄:“箜篌!箜篌可以吗?” 上官狄道:“箜篌是祭礼八音之一,当然可以···我虽然不在礼部任职,但是如果你作为主祭人,强定下我作为核心到场,也是可行的。” “但是···箜篌之音空灵、尖锐。便是可以弹奏出浑厚之音,也很难持久···。” 林商灵光一闪道:“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做一个大大的回音箱,你在回音箱里弹奏箜篌,从而让弦音变得浑厚!” 林商此刻却是想到了钢琴。 钢琴的声音也可以浑厚、大气。承担起祭曲核心的位置。 只是林商并不知晓如何制作钢琴,且即便是研制出了钢琴,它作为一种新乐器,也无法作为祭曲主乐出现。 因为它不合礼制。 不过,钢琴的发声原理,他勉强还是了解一二的。 钢琴也属于弦音。 由琴键顶起,击打弦机,又有榔锤敲击弦列发出的声音。 其中钢琴的音箱,也起到了改变音质的作用,让弦音可以变得浑厚。 上官狄是女箜篌,同时也是一名修士。 修士可以通过自身的‘气’,做到许多常理不可理喻的事情。 而如果将上官狄置于封闭的音箱中,音箱内强大的音波震荡···她也应该能承受的住。 果然听到林商的建议,上官狄眼前一亮,瞬间有了想法。 她是真正懂得音乐的。 就林商的构思,她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和概念。 第六十三章定曲(求推荐,求收藏) “我们可以将回音箱制作成牛角形,回音箱中,放置一些梧桐木制成的格挡板,高低顺序可以进行调试。回音箱还可以掺杂金属···或者干脆以全金属构造,用青铜就很不错···,这样从回音箱里出来的箜篌音,就会浑厚且古朴,堂皇大气!”上官狄被打开了灵感,瞬间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同时找到纸和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构造草图。 “我们可以先做个小的试试效果,然后不断的调整音效,最后再放大···!不···不能这样!放大了的话,空间结构会出现差异,声音效果也会发生变化。”上官狄彻底的投入了进去,整个人都像是焕发了活力与生机。 与之前的颓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姿态。 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不停的滴着水珠,她却毫不在意。 此时,林商突然又涌起了一股对林髓的强烈好奇。这虽然也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一次···似乎尤为强烈一些。 他很好奇,究竟林髓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会让上官狄这样的女人,如此痴情、倾心。 经历过都市繁华的林商,十分明白‘朱颜易得,真心难求’的道理。只要你有钱,就能得到任何层次的美女青睐。但是再多的钱,都未必能换来一颗,真正不离不弃,沧海横流,物换星移永不变的真心。 “又或许,是这个世界,这个时空的女性,更加的质朴、情真?”林商并不确定,这是否是真正的答案。 他现在,只是对林髓有了一些羡慕。 不是因为他对上官狄,有任何一丝超出友谊之外的情感。 而是因为,他羡慕林髓,能有这样一个女人,愿意在他死后,都这般用情至深,忘我的爱着他。 终于上官狄拨动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抬起头来,英气的大刀眉此刻看来,竟然也有了几分妩媚。 原来,她将头发放下来的时候,看起来虽然并不通俗美艳,却足以称得上清秀、漂亮,并没有她自己之前自嘲的那么不堪。 “曲子!” “还差一首曲子!” “从未有人想过用箜篌作为祭祀大军的主祭乐器···。”上官狄紧锁着眉头。 怀抱着箜篌,试着拨弄了几个音。 “不行!不行!回音箱没有制作出来,我找不到音准。但是等回音箱制造出来、调试好后再编曲,就太迟了···我们还要空出时间来,与礼部的祭乐队伍合练。”上官狄的又开始显得焦躁。 下意识的,她一眼看到向了林商。 似乎期待着,林商还能再给出什么好的建议。 林商道:“这样吧!我也不懂音乐,不过···以前听过一首曲子,或许合适。我哼一段,你听听。” 上官狄没有拒绝。 显然是林商提出回音箱的提案,给了她信心。 林商遵照记忆里的那首曲子,开始哼唱起来。 随着前奏的响起,随着哼唱声的往后推进,上官狄下意识的跟着拨动琴弦,眼中的神采,明亮且夺目。 林商哼唱完毕之后,她还在反复拨弄琴弦,不仅谨记每一个音符,更寻找着更适合箜篌演奏的方式。 “好曲!好曲!” “我从这首曲子里,听到了与命运的抗争,还有强盛、鲜活的生命力。这样的曲子···为何以前,闻所未闻?”上官狄惊奇且惊喜的问道。 林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对朋友说谎。 对敌人,他倒是不介意满口鬼话。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这大概就是这首曲子,要传达的讯息吧!” “它曾经是用来传递一个民族,对压迫、奴役的反抗,对不公命运的抗争。不过现在···我觉得它很合适,至少···合适用于蚁林军。”林商说道。 林商不愿用别人的诗,来祭奠蚁林军。 那是因为诗的指向性极强,即便是能套用,却总有不合之处。 而乐曲不同,它是一种思想,一种概念。 它能够传递和涵盖的东西更多,也更广。 没有那么的狭隘。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上官狄眼神中,神采飞扬的念叨着这句话。 整个人都激动的微微发抖。 她很兴奋···作为一个音乐人,她感受到了音乐上的洗礼。 作为爱慕林髓,感怀蚁林军的独立人,她能够体会到,这一首曲子的‘合适’。 和这首曲子比起来,多情僧的‘将梵行’,就显得花哨和多余了。 多情僧的鼓曲,复杂且心机深沉。 配合了特殊的环境、位置,才造就了那样仿佛难以攀越的高峰。 而眼下这一曲,却是纯粹来自于音乐的感动与冲击。 是直击灵魂的杰作。 “它叫什么?”上官狄对林商问道。 林商想了想,没有说出名字,而是说道:“那个名字···已成过去。现在它属于你!” “你可以想尽办法去重编它,让它发挥出新的光芒与神采。至于名字···你定义吧!” “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你应得的!” 说罢之后,林商独自一人,转回去了另一处。 听上官狄拨弄箜篌,重弹故曲。 林商对于如何写诗,也有了新的想法。 更对于如何从李路如手中,获得新的祭文,有了一个完整的概念。 林商写诗写到了深夜。 上官狄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也并不清楚。 之前的客厅里,摆满了上官狄用过的废纸。 纸上多是一些回音箱的结构草图,以及一些音律符号、文字。 反正林商也看不懂。 将废纸收起来,然后放进书房妥善保管。 林商回到房间,盘腿坐在床上,进入了灵魂幻境。 今天,也是梅都尉再教他马战的日子。 依旧是靠海的荒山之上,漫山遍野的三角梅,始终如以往那般娇艳的盛开。 就快要落日的晚霞,洒在金色的海面上,顺着海岸线蔓延到了海边的山峦之上。 波涛声中,呼啸的风,吹动着战马的鬃毛还有女将军头盔上的红缨。 “不要走神!” “看好你的马,握紧你的枪。” “如果你只会用蛮力,那么你永远都只是一名士兵,无法成为将军。” “今天我要教你,如何用你手中的枪,撕裂所有的···炁!”梅都尉的声音,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传来,林商收束心神,张耳倾听。 第六十四章破炁 “凡修行者,皆有其炁,武者之炁擅正面攻守,自来直往。剑修之炁主锐利、锋芒,杀伤力十足。佛门之炁微妙、唯心,变幻莫测,防不胜防。道门之炁玄妙悠长,最贴近自然万象。炁之所用,便是取天地之所长,补人体之短。” “故而修行者,都是以我心量天心。修到最后,无论哪条路,都是殊途共归,弃凡以成神圣。” “总而言之,各门各派的炁之妙用,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可以去书楼查询,也可以在实战中感受。见多了,也就都不足为奇了。” “而了解炁,就能帮助我们更好的打破炁的限制。” “对我们而言,最简单的破炁方法,就是用暴力破除。任它如何了得的炁功,只需将它们正面撕碎。”梅都尉说到这里,妙目流转眼波,却是一眼看向了林商。 林商便机敏的回应道:“但是,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用上碾压局。如果我们的力量无法暴力的清除一切的真炁,那么我们也就需要相对应的技巧配合,用更省力的方式,撕裂敌人的炁,我说的可对?” 梅都尉对林商的配合略为满意,拉着枣红的战马,漫步在花海之中,长风吹过她的发梢,天边的红霞,也落在她矫健、妩媚的身姿之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顺手摘起了一朵花,梅都尉扭头对林商说道:“你猜的很对!” “破炁的技巧,说透了其实很简单,懂得了原理,只需要多加练习便可。” 说着,将一片花瓣贴在一旁的一块山石上。 梅都尉顺手一枪点出。 瞬息之后,娇嫩的花瓣上,仅仅出现了一个细微若针眼的小孔,而花瓣后的石头,却被强大的力道震碎。 “集中、克制,然后···蓄势而发!就像常年练字的文人,可以做到以毛笔力透纸背,甚至在桌面上留下痕迹。” “好了!开始练习吧!你什么时候做到我这般,就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练习了。”梅都尉对林商说道。 林商摘起一片花瓣,贴在一块山石上。 举枪刺过去。 轰隆一声,山石破碎,而那花瓣自然也被撕裂成了碎渣。 纯粹的蛮力,想要集中、收束成那等程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商一次性摘下一大把的花瓣,然后挨个的贴在各处山石上。 随后接连出枪。 一枪、十枪、百枪···。 一直练习了两个时辰以上,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梅都尉这个时候,却看好火候,又出言指点。 “注意克制冲动,还有掌握力度平衡,爆发之力要留在最后。调整好你自己的肌肉和呼吸,每一个细微的抖动,都会影响了力的发挥。” “这并不难,我印象中,咱们蚁林军里,最快做到力透花瓣碎石,而几乎无伤花瓣的,是甲一营的徐天诚,他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做到了。” 梅都尉此时教林商的,似乎有些像是隔山打牛和以点破面。 但是此二者,更多的是运用炁,以炁的特殊性,进行穿透性打击。 而此时,林商需要掌控的却是纯粹的力。 不得不说,梅都尉提醒的很是时候。 如果一开始就点明,林商没有多少实际尝试经验,反而容易陷入一种刻意去放松,或者刻意寻找平衡的误区。 而此时,他已经对如何刺出那一枪,有了些许经验和感触,再点拨这么一句,就尤为有效了。 屏息、凝神,调整自己的肌肉,找准方位和姿势,随后一枪送出。 轰! 山石崩裂,而原本贴在石头上的花瓣,却翩翩飘飞,不见明显的破损痕迹。 “好!不算慢,你挺有悟性!” “再接下来,就是将这样的技巧,运用到平时的每一枪、每一击中去。让拳法、刀法、剑法···等等都能做到收束力量,集中一线。让集中与平衡,成为你出招时的本能。”梅都尉说道。 林商点头,接着卖力的锻炼起来。 漫长而又充实的一夜,飞快过去。 重新回归现实的林商,拿着写好的诗文,骑着黑色的魔虎马,朝着白鹿坊的方向而去。 他这一次要去找大儒李路如,再求一篇祭文。 最好···还能再弄几篇大儒手稿。 白鹿书院的门依旧是敞开着的。 几十个学子,正在教室里念书。 朗朗书声,从书院里传出去,似乎将整个白鹿坊都笼罩在了浓郁的书卷气息之中。 李路如手书的‘书山有路勤为径’,悬挂在教室的正中央。 那些学子们无法看到的微弱白光,正包裹了整个教室。 让教室里的学子,摒弃懒惰,变得专注、勤奋、刻苦。 这就是有大儒为师的好处。 大儒之字,蕴含磅礴的儒门浩然之气。 这些气弥漫在周围,可以形成特殊的正面磁场,对学子们带来正面、积极的影响。 赵三在门口看到了林商,便急忙迎了过去。 “林三兄弟!李先生正等您呢!” “先生说,只要你来了,就带你去书房等他。” “林三兄弟!我这可是第一次看先生对一个人改观这么快,看来你是很厉害啊!”赵三冲着林商竖起大拇指,露出爽朗的笑容。 林商跟着赵三到了书房。 李路如的书房看起来很狭小,屋子里堆满了各类的书籍和手稿。 不过书房又显得很干燥,且阳光充足。 窗外的风吹进来,满屋子的墨香味道,令人身心反而很舒爽。 李路如正在教室教书,蒙学用的‘诸子语’,却被他讲解的生动有趣,并不拘泥于教条。 可见他虽然固执,却是性格上的倔强,有坚定的自我价值观。 却并不是食古不化,死读书、读死书的蠢书虫。 这也是理所应当,若真是一个只知道照本宣科的蠢物,又怎么可能成为当世少有的大儒? 一节课完毕后,李路如这才整理了衣冠,步入书房之中。 看到正拿着一本‘诸子语’在看的林商,这个上一次没有给多少好脸色的小老头,此时却冲着林商露出一抹淡笑。 “你有空可以到老夫这里旁听,虽然你是军人,但是多读书有好处。读书可以明理、正气,做任何事都能有理有据,有节有气。气正则诸邪不侵,理顺则百事皆明。”李路如对林商说道。 这句话看似不经意,却份量很重。 李路如为大儒,朝堂之上也有许多学生弟子。 若是将林商收入门下,那么他就会成为林商背后的大树,替他遮风挡雨。 那些来自朝堂,甚至是圣皇、修行界的暗箭,都会先刺向李路如,然后才是林商。 第六十五章新的祭文 林商感觉到了李路如神情之中的真诚。 刹那之间,有些感动。 却还是摇头拒绝道:“以后多有叨扰,不过···旁听却也不必了,我现在任职布甲人衙门,一切百废待兴,怕是抽不出那么许多空闲。” 抽不出空当然是托词,现在的布甲人衙门就是空壳。 哪有什么事情? 李路如认真的看了一眼林商,叹息一声,点点头道:“倒是老夫多事了!你与林髓那个混账虽然看似不同,却极为相似。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固执,还有自以为是!” 说着,李路如又摇了摇头,转换话题说道:“你的来意,我全都知晓。” “你能念得生灵不易,冒险毁了那赤血神杯,我那篇祭文便不算白写。但是你的事归你的事,林髓又是林髓,写给他的祭文,只能如此···不必勉强。” 林商闻言道:“李夫子您也说了,林大将军是林大将军,蚁林军是蚁林军,何必混为一谈?” “这是晚辈写的一篇祭诗,还请李夫子帮忙斧正。” 说着,林商将写好的诗文递了过去。 李夫子拿在手里仔细看着。 半响之后,略微沉默。 “言辞粗糙,全无典故,韵律不齐,章法混乱,结构松散,叙事冗长···但是!写的不错!不必改一字一句···就这样吧!”李夫子说道。 林商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 倒也没有因为李路如前面说的几句‘批判’而变得气馁。 反而笑道:“多谢李夫子褒奖!不知夫子看了,有什么想法吗?” 李路如冷哼道:“小小年纪,倒是心机颇深。不过···你说的对!林髓纵有万般不是,蚁林军···何其无辜?” “好!祭文,老夫替你写了。这一次,保管让你满意。” 林商脸上顿时布满了笑容。 继祭曲和祭诗之后,再下一城···祭文也终于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接下来,也就是制造舆论,推动礼部官员,速速操办祭祀大典之事。 圣皇既已定下祭祀之言,此事礼部官员们,只可出工不出力,却绝无可能荒废不行,直接让这件事拖上三五年,不了了之。 “还有那个···夫子可有多余的笔墨,借我一两幅,让我拿回去,日夜观摩,陶冶情操?”林商对李路如问道。 李路如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林商,随后从书桌上堆砌的手稿里,掏出一本来递给林商。 “这本‘浩然集’,是老夫近些年摘录、整理先贤文集所作,信手而来,本不值一提。不过···幸而你也不学无术,给你看看,倒也无妨。”李路如说道。 林商闻言却是大喜,一点也没有不高兴被暗讽‘没文化’。 毕竟对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大儒而言,他确实只能算是勉强脱离了文盲的行列。 “大儒的一篇祭文,就有那等威力。大儒费尽心血笔著的‘浩然集’,岂不更加厉害?有它在身边,倒是可以避免了许多阴诡、害人的手段沾身。”林商抱着浩然集,不撒手的想着。 白嫖了一本浩然集,还有即将到手的祭文。 林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白鹿书院。 调转马头,就往妖士门的方向而去。 今天一切顺利,林商要将祭舞的事情,也最后敲定下来。 只是到了妖士门,却被妖士门的‘小姐姐’告知,子樱并不在门内,而是回家去了。 再要细问子樱家在何处,这妖士门的小姐姐们,却又不答,只是笑语晏晏,然后用好像看好戏似的眼神看着林商,看得他全身发麻,不敢久留,拍马离开。 “子樱这里只能当做备选,还是督促礼部,好好筛选一个祭舞人选即可,总之也无需其业务能力有多强,场面撑起来就足够了!”林商心想。 祭舞虽然与祭曲一样,同为古祭祀礼仪。 但是其作用是沟通鬼神和逝去英灵、亡魂。 这样的作用,放在蚁林军处,显然不适用。 礼部祭乐司中,祭礼八音再聚首。 当一众乐首,听完了上官狄一曲,又听完了她关于回音箱的想法之后,都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好曲!好办法!” “若有此曲,那多情僧的将梵行,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八音之首的樊东流大声笑道。 “只可惜,这一曲···确实难以穿插鼓音,否则怎么说我也···。”话说了一半,樊东流却又自觉面上无光,不再继续。 “总之,烦请诸位配合我,将这一曲编排好。”上官狄正颜对众人说道。 她虽然负气离职,却与八音的关系都很是不错。 “这是自然!”八音众人纷纷说道。 便是其中有个别,实则有些别的心思,大势之下却也无碍。 正如林商所想的一样。 礼部对开国礼,祭蚁林一事,虽然各种敷衍。 但是各方需要合乎礼仪之处,却也同样做的一丝不苟,未曾有所短缺。 位于上阳城正北方的‘国庙’,已经挂满了白绫。 祭祀所需的各种器物、法器,也都被清点出库,然后安放妥当。 正经的祭祀之日,也被确定下来。 竟然正是惊蛰后的第一天。 显然,礼部这是有人洞悉了林商的动向,知道他准备妥当了最关键的几处。 不想给他更多的安排时间,反而加快了布置进度。 惊蛰前三天,祭礼前四天。 林商在吃饭、练功、休息。 惊蛰前两天,祭礼前三天。 林商在练功、吃饭、休息。 惊蛰前一天,祭礼前两天。 九爷寻上门来,邀请林商游西江。 林商拒绝,九爷愤而离去,言道林商一定会后悔。 林商没有理会他。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九爷出于什么理由,似乎隐隐有阻止他主持祭礼之势,林商都不会理会。 这一日···终于惊蛰! 春雷一声炸响,蛰伏于泥土中的万物,都开始苏醒。 八荒之地的蛰龙,也飞腾九霄,吞吐雷霆云雾。 此时的大濋江山,大半都笼罩在朦胧的烟雨里。 一时江山如画,多少豪杰尽东来。 他们都是为了来参加、观看蚁林军祭礼的。 祭礼之前,那是属于蚁林军的时代。 即便是蚁林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遍了四海八荒,多少人依旧不信,以为是谣言。 祭礼之后,或许会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蚁林军···消失后的时代! 第六十六章惊蛰 惊蛰,又名“启蛰”,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 通常而言,时至惊蛰,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亦生机盎然。 然而今年的惊蛰节,却尤为古怪。 一股莫名的寒风,从极北之地吹来,还夹杂着上古冰原的森冷,方才回暖未曾几日的上阳城,又像是变成了一个大冰坨子。 不过,气候的冷冽,不会影响到人们的‘热情’。 这几日,赶到上阳城的外地人特别多。 惊蛰这一天,在各个城门口,更是已经排满了长队。 这些人,都是赶来参加蚁林军祭祀的。 似乎···大家都觉得,当蚁林军的祭祀完毕之后,一个曾经轰动时代的名词,就将画上一个休止符。 也有野心家,隐藏在人群中,蠢蠢欲动。 大濋圣皇坑灭了蚁林军···这可不是自断一臂这么简单,分明就是自己拔掉了大濋的定海神针。 无人知晓,那位在位多年的圣皇,为什么会有这么智熄的操作。 在很多人眼里,这位圣皇已经是‘老糊涂’的代名词,甚至都私下揣测,圣皇寿命不久,或许铲除蚁林军,是为了给下一任皇帝清除障碍。 布甲人衙门中,林商正在书房练字。 临摹的是李路如给他的字帖。 练字是有助于林商领会单纯的力量凝聚与贯穿技巧的。 相比起全身的劲道,手腕的力量要微弱的多,而毛笔的笔尖,也并不坚韧、尖锐。 倘若练字练到了力透纸背,甚至桌面留痕,那就说明林商对力的掌控与穿透控制,已经达到了化境。 即便是今日已经是惊蛰,明日便是蚁林军的祭祀之日,林商依旧未曾忘记锻炼与修行。 这仿佛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成为他一日不可缺的坚持。 或许,他只是明白了,所有的伟大,都源于日复一日的平凡坚持。 没有任何一种璀璨夺目,不曾在幽暗和卑微里积蓄力量。 咚咚咚咚···! 门口闲置多日的伸冤鼓,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林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料到今日不会安静,不曾想竟然是用这样一种方式。 等他独自走到门口,拉开府衙大门后。 看到的是一共六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是六个已经被乱刀砍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而敲打伸冤鼓的,是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她虽然看起来脸上多有淤青,却不难瞧出,本来的摸样应该颇为秀丽。 看到林商开门,女人直接便扑倒跪在了林商的脚边。 “大老爷!民女有冤!民女有冤!恳请大老爷做主啊!”女人高声呼喊道。 似乎是被鼓声所惊动,大量的百姓,从周围围拢了过来,看着热闹。 有人认出了女人的身份。 “她···她不是何秀才的老婆吗?好像是叫梨娘!” “这是个什么衙门?” “布甲人?上阳城里,有这么个衙门?”一些看热闹的,也跟着指指点点起来。 “你有什么冤情,进来说话!”林商站在门口说道。 布甲人是特殊时期造就的特殊衙门,在其众多职能中,维持治安、缉拿凶犯,也是其重要的基础部分之一。 所以理论上,只要布甲人衙门开在这里。 上阳城的百姓,就可以到这里来告状。 女人听了林商的话,却不挪动脚步,而是不停的哭泣着,看那梨花带雨的姿态,倒是让一些围观的男人们,都起了怜悯之心。 “大老爷!民女梨娘,求大老爷做主!”女人一面哭泣,一面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林商眼帘微拉下来,却还是顺着说道:“你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女人道:“民女···民女状告上阳府令家的二公子,他强行凌辱了民妇,还残忍的杀害了民妇的丈夫何玉,公公何大有,婆婆何赵氏,以及弟弟、弟媳、侄子。求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周围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 上阳府令,主管的正是这上阳城内的民治、民安之事。 对巡城司,有节制和调度之权。 逻辑似乎清晰了。 如果凶手是上阳府令的二子,那么女子梨娘想要求一个公道,就绝不敢去上阳城府衙敲鼓,只能来布甲人衙门。 但是···这也只是表面上的逻辑清晰。 布甲人衙门消失了几百年。 当年也仅仅只是昙花一现。 这本就是个空壳,是张玉雷经营出来,方便林商权宜行动的。 这么一个平凡的妇人,她是怎么知道布甲人衙门,且寻过来的? 上阳城可不小,许多上阳城生活了一辈子的百姓,都没有走遍上阳城的各个区域。 犄角旮旯里开了一个新的衙门,寻常人怎么能知道? “可有证据?”林商看了看周围的百姓,然后温和的对女人问道。 林商鼓动民意,借助庆丰之夜的特殊环境,逼迫圣皇开国礼,祭蚁林。 而如今,似乎是有人将这么一手,重新丢了回来。 虽然场面缩小了许多,但是明天就是蚁林军的祭祀之日,若是这个时候传出什么‘官官相护’或是‘不理百姓死活’的谣言,那么怕是会给祭祀抹上一层阴影。 女人面对林商的质问,似乎显得有些羞涩起来,却还是鼓起勇气,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民女···民女趁乱,在那歹人的屁股上咬了一口,若是大老爷将歹人拘来查验,一看伤口便知。” 林商暗道一声‘果然’。 这绝对是有备而来。 “好!你在门外稍等,我这就稍作整理,随后带你去上阳府令的府邸,去为你求证。”林商说道。 说罢之后,也不关门,而是转身返回府衙内,准备换上布甲人特定的官服。 布甲人的官服,是白色的。 以棉麻布,制成了盔甲的形状,上面还纹着六彩的大鹏。 大濋的信仰、图腾是九头神鸟,故而官服也多以鸟雀图案为点缀,而大鹏身上的六彩,分别象征着公正、严明、坚定、无私、细致以及冷酷。 这是布甲人衙门成立之初,由布甲人的第一代甲帅···也是唯一的甲帅李云河定下的。 林商一面仔细且从容的换好衣服,一面整理着思绪,并且对之后的行动,做好了一个简单的规划与安排。 随后一甩身后雪白的披肩,持着长枪,走出了房门。 门外···数百个···甚至更多的百姓,已经在翘首以待,等待着林商接下来的行动。 他们不了解那么多幕后的阴谋与权术,梨娘的遭遇,某种程度上,让他们隐隐感同身受。 所以,他们要的很简单,他们只期待一个公道! 第六十七章伸冤人 “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上阳府令的二公子,也一定有问题。” “这个案子,是冲着我来的!”林商总结出了以上三个结论。 看似无意义的总结,实则指向一个很核心的问题。 而这个核心,才是林商解决这桩麻烦的关键。 站在门口,林商招呼着一些热心的百姓,将六具尸体都搬上了牛车,随后骑上了自己的黑虎马。 而那个报案的女人,也自己爬上了满是尸体的牛车,然后抱着双腿坐在角落里,好像是在默默的抽泣、哽咽。 将一个柔若无辜的小女人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 “驾!” 林商驾驭着黑虎马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的牛车速度也并不缓慢。 而一些公共马车,也被好事的百姓招来。 大量的百姓,跟随着一起,去往上阳府令的官邸。 似乎看热闹,也是上阳百姓的共性? 上阳府令的官邸在城南泰和坊。 而在泰康坊内居住的,基本都是朝廷官员。 当然,有些官员的宅子是自己购买的。也有更多属于皇帝赐予,以及官员自己找中介租下来的。 上阳城虽大,但是房价却也高,居住并不易。 特别是那些原本家境普通,刚刚考中进士,又没有外放地区做一地长官的新晋官员,他们只能领取一些朝廷的俸禄,额外收入基本为零,却要维持作为官员表面的体面。 在这上阳城里,自然也就都过的紧巴巴的,显得有几分难堪了。 倘若是为官清廉的话,那么在上阳城也是买不起大房子的。 相传,南宫悯为官前十六载,与妻子、老仆,都是租房度日。 后来圣皇有感其清廉,三次赐下府邸,南宫悯一再请辞,终究推不过,这才收下。 当然,现在南宫悯获封雍国公,自然也有工部督造的国公府,不至于真的连门脸都撑不起来。 上阳府令的官邸前,林商停顿了下来。 身后的牛车,也跟着缓缓安稳。 官邸的大门紧闭。 林商却能感觉到门内就站着至少数十人,一些窥视的目光,从院墙与大门后传出。 或许是有人,正在使用一些窥视类的法术。 这般做派,似乎显得有了几分做贼心虚。 林商一勒缰绳,然后纵马在上阳府令的官邸门口转了一圈。 随后猛然一个俯冲,凶恶的黑虎马,一声长长的嘶鸣。 两条粗壮的腿子,直接就踹在了上阳府令府邸的大门上。 府门上暗埋的符咒与阵纹,齐齐发挥作用。 左右两侧,摆放着的石狮子,也都活了过来,扭动着庞大的身躯,似乎要将林商撕碎。 林商手持长枪,集中力量,一枪刺出! 噗嗤! 强大的力道,在门上的防护中撕裂了一道细微的小口,汹涌的力量在小孔之后爆发,直接崩碎了整扇大门。 林商纵马而入,左右有数名府中护卫手持长刀扑了过来。 林商长枪一挑,将这些护卫都挑飞丢了出去。 “好!”此时跟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正巧看到这一幕,纷纷鼓掌叫好,看热闹根本不怕事大。 林商的这一番行为,很符合他们对林商此行的期待。 跪坐在牛车上的女子,也低着小脸,做出西子捧心状,好似为林商的英武倾倒。 显然···她没有系统的学过什么叫做真正的表演。 这一茬,演的有些脱离人设、剧本。 马踏上阳府令官邸,林商大声说道:“吾乃蚁林军林三,现任布甲人甲帅,有稽查不法,捉拿凶犯之职,谁是梁侓,出来回话!” 来的路上,林商已经问清了那位上阳府令家,二公子的姓名。 上阳府令府里,一个看起来满脸跋扈,神情乖戾的青年不顾周围家丁的拉扯,站出来说道:“我就是梁侓!大胆林三,你可知这是谁的府上?也敢来这里放肆?” 林商也不与他做口舌争辩,马头一转,直挺挺的便持枪朝着梁侓冲去。 一枪直指向梁侓,竟然是一枪直接锁喉的意思。 梁侓整个人都被林商这一瞬间的气魄吓傻了。 就连跪坐在牛车上,等着好戏上演,等着卖力表现的女人,此刻也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 左右保护梁侓的家丁,倒不是无用的废物。 都是武修三境的好手。 然而此时的林商,借助了战马之力,近距离爆发,便是同等实力的武者,也不敌他。 两名家丁,被一左一右的挑飞。 林商的枪头一转,却正击打在了梁侓的臀部。 噗嗤···! 锦衣撕裂,却不伤皮肉,梁侓那白白嫩嫩的臀部,就这么辣眼的展示出来。 公布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寒风吹来,梁侓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屁股上起了一片小疙瘩。 干干净净···没有伤痕。 坐在牛车上的女人着急了。 她没想到,本应该拉扯至少几个时辰,又争吵许久不见得有结果的事情,竟然被林商用这种暴力、不讲理的方式,直接做成了。 这完全就是一幅不想混了的姿态,反而打乱了女人原本的节奏。 她不得不大声哭泣起来,一面哭泣,一面喊道:“我的命好苦啊!相公···相公啊!你带我也去了吧!可怜啊···他们人多势众,位高权重,又有御医帮忙诊治,就连伤口都没了。是我没用···没办法帮你讨回公道。让我死了算了!我名节毁了,全家都死了,活不成了···!” 梁侓闻言,怒不可歇,指着女人大骂道:“贱人!你胡说什么呢?” 接着用手捂住自己的屁股,脸色通红。 又看了看周围,那许多围观的人群,梁侓的脸上飞过一丝丝异样的青紫。 随后似乎有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倒头往地上摔去。 林商却抢步上前,一把捏开梁侓的喉咙,然后将一粒丹药丢入梁侓口中,拍掌为其顺下去。 吃了丹药的梁侓气息平稳下来,人也恢复了意识。 “你与她认识?”林商盯着梁侓问道。 梁侓迟疑着,先是摇头,却在林商那仿佛看透了他的眼神中不由点头。 “好!那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将你们两的关系说清楚。” “我想大家都是明眼人,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就对你强行误解。是非公道,咱们就在这论清楚,到场的百姓,都能做个见证!”林商说道。 此时,大片的马蹄奔鸣的声音传来。 上阳府令,终于调集大量的巡城司武侯赶回来了。 第六十八章干脆利落 “林三!速速放了我儿子,否则本令定不与你干休。”上阳府令梁仲达的姗姗来迟,似乎将这一出闹剧,更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商面对众多武侯的围拢逼近,却丝毫不曾动摇。 “本甲帅执掌布甲人衙门,有资格刑侦、缉凶、问罪,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 “你儿子梁侓涉嫌凌辱民女,事后还杀人全家泄愤,如此举动,人神共愤。我此时不仅是在给苦主一个公道,也是在给你儿子,给你梁大人一个公道。” “巡城司武侯鼓令三响,便可在一柱香内,赶到上阳城中任何一处。我从布甲人衙门到梁大人府上,走了至少有两炷香的时间。梁大人难道就不觉得蹊跷么?”林商对梁仲达问道。 梁仲达面色不变,而是扭头冲着那跪坐在牛车上,继续哭哭戚戚的女子梨娘质问道:“大胆民女,你可知你状告的是何人?大濋律法规定,诬告官员、生员、有功名之人、有功于国家之人,皆要判处拔舌之刑,徒步流放八千里。我儿梁侓有举人功名在身,且是章华学宫的学子。你污蔑他,就是在毁他的名声,断送他的前程。” “还不将此案真相速速道来,若有人逼迫你胡乱攀咬,构陷他人,本官在此···你无须担心,且尽管说。” 林商心中暗道一声‘老狐狸’。 上阳府令果然不是一般官员能当的。 林商给梁仲达点穿了背后有人在操控他们对掐,为的是用一桩案子,牵住他林商的手脚。 棋子就是梁仲达的二儿子。 梁仲达却放手就要献祭林商,同时将自己和自己儿子摘出来。 给林商扣上一顶胁迫民女,诬陷同僚的帽子。 这么做,既将自己从这个漩涡中扯了出来,同时也没有破坏幕后布局者的计划。 要知道,能够让巡城司武侯刻意放慢速度,来迟‘援助’的幕后操纵者,在朝堂之上的能量,绝不一般。 配合上特殊的时期,以及林商的身份···那便有了无穷无尽的想象。 “好一条老狐狸,怕得罪人,想要葫芦官巧判葫芦案,却不怕得罪我林商?”林商心想。 嘴上却说道:“上阳府令梁大人,好威风、好煞气,本甲帅当面,竟然威胁起了苦主,莫非真以为本甲帅好欺负?” “梨娘全家都被你儿子杀了,自己也失名节,此番之后···或是投河,或是悬梁,皆在她自身一念之间。生死荣辱,早已置之度外,你这等威胁,又能有何用?” 林商这话貌似是冲着梁仲达说的。 其实却是在给梨娘打标签。 只要标签打上去了,那么她这个时候,想要顺着梁仲达给出的思路,张口胡乱攀咬。 反而会暴露出‘诬告’的事实。 因为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是不应该被梁仲达的官威‘恐吓’,然后随口翻供的。 当然,也不是说,林商这一番话能有绝对效果。 他只是让梨娘自己陷入一种权衡利弊的状态。 “胡说!我没有杀她全家!”梁侓大声喊道。 林商眼前一亮。 梁仲达却暗道不好,心中苦涩,往昔未曾教好儿子,让其真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 “没杀全家?那就是你与她确实有染?”林商问道。 梁侓便支支吾吾起来。 梁仲达黑着脸,没有说话,用眼神压迫力十足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同时背过手,用手指冲着几名武侯下指令。 为今之计,只能先将儿子从林商手里抢出来再说。 “梁大人!私通良家女,是何罪名?你作为上阳府令,不会不知吧!”林商开口对上阳府令梁仲达说道。 梁仲达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杖四十,流放八百里。” “好!不过我们布甲人衙门的规定要更简单一些。我们主要突出一个‘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什么地方犯了事,就把什么地方给断干净。杀人满门的事情,暂且不论。就说说这私通良家女,我就可以先断了其祸根。”林商说道。 梁侓一瞬间还未反应过来,回神之后,便拼命的挣扎。 同时也不顾父亲的眼神压制,开始开口大声呼救:“父亲!父亲救我!我不想被阉!儿子还有大好年华!” “父亲!是她···都是她勾引我的!” “我说···我都说,前天晚上,是她勾引的我。我只是没有拒绝啊!父亲···!” 梁仲达微微闭上了双眼,脸色迅速的恢复平静。 “林甲帅!此案颇有疑点,我们还需从长计议。犬子···虽有过错,但是他自幼怯弱,杀人这种事,他怕也做不出来。”梁仲达说道。 显然,梁仲达终究还是被儿子坑了。 梁侓那自白之后,梁仲达企图甩锅给林商,将自己摘出去的想法,彻底幻灭。 同时,林商自封的‘甲帅’,梁仲达也给予了‘认同’。 布甲人因为是特殊衙门,衙门内的布甲人,在朝堂上都是无品无级的。 但是甲帅,却是布甲人的首领,衙门内要比一般的布甲人高上一级。 林商原本的调令,只是将他调入布甲人衙门,没有说明让他担任甲帅。 却不妨碍林商自封,抢占主动权。 “呜呜呜···冤枉!民女冤枉啊!” “青天白日,官官相护,这里可还是圣皇脚下的上阳城?民女看到的,却是人间地狱。” “今日为护清白,民女只能···只能以死明志了!”说罢之后,梨娘竟然迅速的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然后毫不迟疑的朝着心口扎去。 嗖! 早防备着梨娘处突生变故的林商脚下用力,踢出一块石子,直接打飞了梨娘手中的匕首。 同时大声说道:“还请梁大人请来道门高人,看看这女子,是否受人控制,中了傀儡之术。” 梁仲达道:“不用,本官这就以官印确实,如有修行者在背后操纵,自会受到反噬。” 说罢之后,手持一方官印,官印绽放金光。 梁仲达以官印朝着梨娘隔空敲击。 便看见一道虚影,被震出了梨娘的身体。 那虚影在白日中显化,似乎是一个老妪的形象。 老妪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林商和梁仲达,就要化作一团烟气逃离。 “毒妇!哪里逃?”林商冷笑一声,丢下梁侓,随后纵马直扑。 魔虎马四蹄用力,凌空飞起。 林商却调集了全身之力,汇集于一点,以长枪作为载体,朝着那烟气爆发。 第六十九章鬼门老鬼 “鬼修!”梁仲达看着那盘旋在半空中的烟气,皱起了眉头,表情更加难看。 鬼门修行者,在百门之中,也是异类,甚至有不少修行门派,将鬼修打入旁门左道,与魔门相差不远。 鬼修者,生前练气,却与常人无异。 直到死后,一生所练之气息,便都与自身即将散去的魂魄相合。 从而脱离寻常孤魂野鬼的层次,朝着更加高级的鬼怪行列进化。 而为了让这种‘进化’变得更加的激烈、明显。 鬼门之中,分裂出了两个格外‘凶残’的派别。 一派崇尚‘苦修’,在生前经历各种大悲大喜,甚至刻意蒙受大冤大苦,从而尽可能的刺激自身的灵魄,最后再含恨不甘而死。当苦修的鬼气与冤魂结合,立刻便可进入极为高深的鬼怪境界。 而另一派则没有这样的信念与坚持,他们将痛苦转嫁给了别人,通过折磨、摧残别人,来获得自身灵魂上的‘试炼’,死后在周身缠绕的怨气帮助下,成为强大的厉鬼。 这也是鬼门,被许多门派,视为与魔门等同的重要原因。 而鬼修一旦化为鬼魂,那么他们的魂体,就介于虚实之间,很多来自于纯粹物理上的攻击,都会被免疫。 此刻,林商这一枪,汇聚了庞大的力量。 那徘徊如烟的鬼气中,老妪的鬼魂,却没有丝毫的惧怕。 反而发出刺耳的怪笑声。 以往的蚁林军战士,针对鬼修,利用的都是军伍征伐,汇聚起来的兵煞。 兵煞一冲,便是鬼王,也得形神消散。 而现在,显然这个老妪化作的鬼魂,并不担心这一点。笃定了只剩下独自一人的林商,不可能凝聚兵煞。 呲!呲!呲! 林商的长枪,瞬间在半空中刺了三下。 每一击都搅动了长风,撕裂了空气,却没有伤到那老鬼分毫。 “这一次算你聪明,今日之失,你姥姥我记住了。小伙子···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窗,否则的话···别怪姥姥我潜进来,夺走了你一身的精气。”老鬼徘徊在半空中,嚣张的说道。 话虽如此,却也并不敢降落下去,真的与林商纠缠。 她虽无惧林商,却担心梁仲达手中的官印。 这官印与大濋国运相连,可以借得一丝大濋国运之力,镇压下来她这个老鬼很有可能被打的魂飞魄散。 之前有肉身依附,还能多了几分抵抗能力。 如今没了肉身为凭,老鬼更是害怕国运冲击。 黑虎马驮着林商从高空落下来。 林商双足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飞到了半空之中。 手中的长枪顺势展开,面对着春日里,勉强算是温润的阳光。 刹那之后,林商的长枪,如暴雨一般落下。 一瞬间,林商集中力量,挥出了数百枪。 与此同时,折射的光线,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凝聚成一束,朝着老鬼打去。 “啊···!”老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鬼是害怕阳光的。 这一点不会有错。 老鬼修为颇深,故而可以白日显形。 但是,当阳光被大量的集中于一处,然后短时间爆发袭来,她也难免受伤。 林商是不会‘术法’手段。 但是,阳光折射···那也是物理学! 见到这一招有效,林商手中的长枪,抖动的更加急促。 短短数息之内,就折射出了大量的光束,打在老鬼的身上。 将老鬼化作烟气的身躯,烫的千疮百孔。 随着一道金色的光虹最后落下,之前还放狠话的老鬼,彻底烟消云散,死的憋屈。 林商再次落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短时间内,多次极快的朝着同一处刺枪,对他来说也算是小小的负担。 周围的百姓,在老鬼显形的时候,就吓的跑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小半,见已经没戏可看,自然也都散去。 “林甲帅!” “与我入内详谈?”梁仲达对林商发出了邀请。 林商却拒绝道:“不用了,有什么话,就在这聊。” 梁仲达略微迟疑,挥手散了那些巡城司的武侯,随后又安排家丁守在四周,这才说道:“此番,是林甲帅连累了本官,更折辱了我儿。林甲帅难道不打算给个交代么?” 林商闻言,嘲讽的看着梁仲达道:“你要交代?” “难道不是因为,你这个上阳府令当的窝囊,别人拿你当软柿子,才捡你儿子做棋子么?” “明日就是蚁林军的祭祀之日,我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如果···你就打算说这个,那我与你没什么好聊的。” 之前还吓的差点尿裤子的梁侓,此刻脱离了林商的‘魔爪’,瞬间恢复了纨绔本色,指着林商就叫嚣道:“林三!你不过是一个没死干净的余孽,上阳城里的大人物没踩死你,也不过是怕你这只蚂蚁脏了鞋面,你在得意什么?” 林商一个纵身,抢在几位家丁护持前,来到了梁侓的身边,啪啪就给了他几个大耳光。 “余孽?你是这么看我,看待蚁林军的么?” “若无我蚁林军四方奋战,焉有你这样的纨绔,在繁华的上阳城里,作威作福,安享太平?” “你可以对我林商不满,但是···你若是嘴里再敢蹦出不敬蚁林军的字眼,我就先卸了你满嘴的牙。”林商冷声说道。 梁仲达本以为,林商会讲些道理,懂得一些进退。 至少···在他已经不是敌人,甚至可能是政治盟友的前提下,释放一些善意,收敛了爪牙。 却没想到,林商居然毫不顾忌。 纷争告一段落,却还这般凶狠出手。 “林三!你怎么敢这么放肆?” “你真当,无人制得了你吗!”梁仲达眼中闪烁寒芒,指着林商大声质问道。 林商道:“谁来制我?且唤他来!” 梁仲达闻言气结。 “罢了!无趣!你这个上阳府令,还真是个软柿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现在···你还真不值得我耐心听你废话。” “走了!”说罢之后,林商越上战马,一拍马臀,便狂奔而去。 看着林商嚣张而去的背影,梁侓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对自己老子小声嘀咕道:“爹!就这么放过他?孩儿咽不下这口气!” 啪啪啪! 梁仲达结结实实的给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三巴掌。 “闭嘴,你这个蠢货,这一次···为父要被你这个逆子害死了,咱们整个梁家···可都还没过关呢!”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入了府邸。 梁侓的脸颊肿的更大了,整个看着就像是肥了三圈。 “只会拿自己儿子出气,也没见你去找幕后黑手。呸···软柿子!”梁侓低声说着,却低着头,跟着回了府邸。 他便是再蠢,也知道这个时候要收敛一些。 免得又被利用,当了炮灰。 第七十章大风起(求推荐,求收藏) 圣景五年,正月二十三,惊蛰过后刚一天。 天气···阴! 吹过上古冰原和极北之地的寒风,横跨了十万里,再一次无情的降临在了上阳城。 今天的风,格外的大。 街上的人,都被风吹迷了眼。 高高竖起的旗帜,在大风中招摇,发出如同放炮般的声响。 从五更天起,国庙内就开始击鼓。 起先响起的是惊晨鼓。 鼓声浑厚而又悠长,每隔十个数,敲一下。 半个时辰后,哀鼓响起。 这些声音暗哑,却格外有力道的鼓声,开始细密的连成一片,形成一种特殊的音潮,席卷整个上阳城。 上阳城里的百姓,都自动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然后冲着国庙的方向低头或是跪倒默哀。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国庙参加蚁林军的祭祀大典。 对于更多的普通人而言,一日之偷闲、喘息,都是生命里不应该有的奢侈。 即便是心怀敬畏,也还是要着眼当下,因为很有可能,半日的疏忽,都会导致本就贫困紧张的生活,彻底滑向一个无法挽回的深渊。 哪怕他们本来做的事情,对这个世界而言,那样的微不足道。 也有大量的人群,开始走出家门。 他们自发的穿上了素色的衣衫。 有些还会在胸口插上白花。 在一阵阵鼓声中,他们步伐沉重,满面哀色。 这其中,有一些正是蚁林军将士的家人、朋友、亲人、爱人···。 他们踏上了送别记忆里,那个鲜活身影的最后路程。 从此以后,便不再有任何奢望和期待,而鲜活的身影,也会逐渐被记忆褪色,有些音容将永远定格。 阿莲早早就换好了朴素的衣衫,洗干净了那张曾经满是浮华的脸,此时格外的素净与简朴。 昨天夜里,她用爻山上融化的雪水,忍着刺骨的寒冷,冲洗了七次。 只因为她听一个老嬷嬷说,爻山上的雪水最为洁净,可以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清洗的格外干净。 她嫌自己不干净,没资格去为王七送行。 她缓缓的汇入人群,走在肃穆而又莫名整齐的队伍中。 几乎没有人交流和说话。 即使是一些本不懂事的孩子,此时也仿佛感受到了那种凝重而又严肃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安静下来,用单纯而又稚嫩,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神,打量着四周。 这样的场景,或许会伴随他们一生,成为他们在梦中,时刻会想起的景象。 城东卖饼的李老汉,要比寻常人出发的更早一些。 他不到三更天就出发了,颤颤巍巍的杵着拐杖,却还是坚持走到了国庙大门口。 寒夜里的风霜,沾染了他的头发和眉毛、胡子,霜白的头发在初晨还显朦胧的光线里,也看不清是冰霜还是真正的头发。 老人、女人、孩子···都开始逐渐密集的出现在国庙门口。 辰时,礼鞭响起。 两名壮汉,站在高高的祭坛左右两侧,凌空挥舞着长长的礼鞭。 以龙蟒皮为主料制成的长鞭,抽打着空气,发出清脆的鞭音。 九响之后,牛角号音齐齐响起。 国庙的大门,在号声中,缓缓拉开。 风···更加猛烈了。 有些身体轻便的人,甚至在这狂风中,有些站不稳身体。 高高的祭坛之上,林商从昨夜就已经站在了那里,站在了祭坛中央。 他身上披着甲! 蚁林军的甲! 这是礼部昨夜给他送来的,祭祀之后,这甲还要还回去。 红黑二色的甲胄,一叶甲片上,烙印的是‘林三’的名字。 林商的右手紧握着大旗。 黑为底,红为主的大旗,在狂风中疯狂的招摇,像是在怒吼。 林商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雕塑。 辰时末巳时初,群臣毕至。 金云之上,圣皇驾临。 礼部侍郎裴庆文站在林商的左侧,对着圣皇驾临的方向躬身喊道:“圣皇躬检,祭礼无恙,请允开乐!” “准!”圣皇的声音,从高高的云上落下来,仿佛九天神音。 祭坛两侧,两个巨大的,宛如牛角状的音箱里,响起了风声。 这风声是自然的大风,穿过音箱发出的啸声。 如同狂风吹过了狭长的峡谷,洒向茫茫无垠的荒芜大地。 顷刻之后,嘹亮却又被音箱妆点的浑厚的号角声,刺穿了这呼啸的风声,也惊醒了那些还在懵懵懂懂的人群。 人们抬着头,看向高高的祭坛,也看向祭坛上的那个身影。 箜篌的声音,从音箱里,紧跟着流淌出来。 恍惚间,人们仿佛通过那令人热血澎湃的音乐,看到了飞扬的军旗在战马和战车之间飞驰,漫天的乌云与雷霆,似乎也无法压垮那无敌之军的气势,沦为了他们的配角。 一名老祭司,开始于逐渐激昂的祭乐声中,诵读祭文。 伴随着祭文的诵出。 站在祭坛下,站在国庙广场中,拥挤在国庙之外的百姓们,纷纷按耐不住,开始痛哭出声。 很多人或许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泣。 他们明明不曾感同身受,明明也并没有亲友在蚁林军中,此时却莫名的心中哀悼,满眼酸涩。 古之圣贤说:人之初,性本善。 此时他们的哀与泪,就是他们心中的善。 风刮的更加的猛烈了。 竟然刮开了圣皇周边那遮住视线的金云。 坐在云端,为左右宫女、内侍侍奉,为执金卫护持中的圣皇,竟然也似乎面有些许哀色。 却又在云开的一瞬间,已然收敛,变得冷漠且高高在上。 几名老道士和老和尚,站在国庙四周,用自身的高强法力,去定住那无定无向的狂风,仿佛是在对抗着些什么。 当最后一个音符合着风与百姓的泪结束,祭文也正好被诵读完毕。 袅袅青烟中,点燃了巨大的火堆。 火堆中焚烧的,是依照礼制,圣皇应该犒赏的三牲、奴隶···当然都是用纸与竹扎成的。 很久以前,一切都是来真的。 活人祭祀,活人祭献···不过现在,至少在祭祀时,用的都是一些纸塑的替代品了。 裴文庆冲着林商看了一眼。 然后示意林商,可以诵读祭诗。 同时,负责跳祭舞的人也该上台。 只是数息之后,无论是礼部安排的跳祭舞之人,还是林商找来的子樱,都未曾登台。 竟然是在最简单,也最不该出岔子的祭舞这里,出现了纰漏。 裴文庆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 虽然礼部一直消极怠工,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绝不愿意出现什么岔子。 只想完完整整的,将整个祭礼走流程走完。 第七十一章也祭林三(求推荐,求收藏) “我自己来吧!”林商说道。 此时,不是追究责任和原因的时候。 祭礼必须继续下去。 幸好,并不需要用祭舞真的去沟通亡魂。 所以,这一支祭舞即便是没有任何沟通之能,只要将场面给足了,也就够了。 “行吗?”裴文庆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然后低声问道。 林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商也好奇,上一次已经出了纰漏的裴文庆,为什么还能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继续待下去。 不过这一次也出了篓子,显然他在这个位置上,是待到头了。 裴文庆看着不说话的林商,知道对方不想再理自己,便只能默默退开,站在祭坛的一角,充当人形背景板。 林商则是挥舞起了手中的大旗。 旗面在风中招摇,卷起如血色的波涛。 大旗一挥,迎风横扫,林商扭转身形,以武做舞,在祭坛之上活动开来。 嘹亮而又浑厚的嗓音,也喊出了自己所做的那首祭诗。 “城东李老汉,六十已有三。卖饼育三子,三子皆已亡。大郎葬东山,山高鸟不渡。二郎葬南蛮,虫蚁噬残躯。小儿葬北芜,寒风冻其骨。山河万里远,梦不见儿郎。” 站在国庙广场之中,孤身一人顶着寒风,尽量将脊梁挺的笔直的李老汉,突然就佝偻了下来。 霎时间,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上老泪纵横。 “城西穆阿娘,三十既丧夫,四十又丧子,枯坐城门口,夜半不归家,路人如相问,只言儿在北。” 一个看起来有些疯癫失常的老妇人,突然在人群里嚎啕大哭,有多少人知道,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在上阳城里奔生活的艰苦?而那个被她视为希望的儿子,也这样就死了···死在了蚁林军征战北芜的战场。 此时,蚁林军战士的遗体,多数还在半途运送。 从北芜到上阳太远了,不动用一些快速的交通工具,或是一些更厉害的资源,大量的尸骨,是没有那么快送回的。 所以穆阿娘得到的只有一封兵部下发的‘阵亡书’,看着那薄薄的一纸书信,不识字的穆阿娘,又怎么会···怎么能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然而此时···在这祭祀蚁林军的国礼之上,她听到了林商的那句诗,也同时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醒。 是的! 儿子已经死了! 丈夫许国,实为幸事。 但是对于父亲、母亲而言,这却是莫大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悲痛。 “乡勇李老四,孤身家且贫。慕得一少女,投身报家国。” 人群中,一群青年开始大声喊着李老四的名字。 他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为了给心中的女孩一个未来,他投身报国,以命搏前程。 如今姑娘或已嫁人,而他也战死沙场。 但是他还有一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还记得他。 现在···整个上阳城,甚至整个国家,都该记得他。 林商就这样一边挥舞着大旗,一面背诵着自己亲笔写下的祭诗。 它与其说是一首诗。 更像是一个简短的介绍。 介绍蚁林军···介绍蚁林军里,那些默默无闻、默默无名的人。 不是林髓,暂时也没有提到林髓。 蚁林军,不是林髓一个人的。 所以,祭诗也绝不该仅仅属于林髓一人。 终于,林商似乎有些吃力了,杵着战旗,喘着气。 他本可以在挥舞大旗的时候,不那么用力,不必每一下,都像是要斩破风云,撕裂天地。 “荆右林将军,四十无敌手,一身忠烈骨,粉碎谢君恩。”说到此句时,林商抬头看向那云中的所谓圣皇,讥讽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远处的天穹上,似乎蔓延着雷霆。 滚滚的天幕,翻滚着漆黑的阴幕,似乎正在积蓄着愤怒。 一些人的脸上,出现了忧色。 看向林商的目光,且更加的复杂。 “今有林三郎,豪言祭蚁林,身披布衣寒,战意不曾歇。你我皆凡人,且为我披甲,莫问何时归,唯愿···百战死!”举起手中的大旗,林商对天,对那圣皇,对群臣,发出了自己的愤怒咆哮。 这不仅仅是在祭祀蚁林军。 更是一场自不量力的宣战。 蚁林军的战场在北芜。 而他林商的战场···在上阳,在朝堂,在这泱泱大濋之内。 他不管这背后有什么样的政治需求和政治交换,不管林髓曾经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做出了拉着整个蚁林军一起陪葬的决定。 他林商···不曾继承林髓的意志。 他就是他,是林商···一个穿越而来,却又已然将自己视作是蚁林军一员的林商。 扶着长枪枪杆,林商的步伐稍稍有些凌乱。 浮躁的气息,不能压制下他胸口激烈澎湃的热血。 看着那些百姓,看着那些官员,看着或许徘徊在云端,隐藏在角落里的修行高人。 林商朗声说道:“今日之祭,祭林髓、祭刘黑高、祭李老四、祭徐土、祭孙财、祭王七、祭吴发···也祭林三!” 林商没能念到每一个战死的蚁林军战士的名字。 但是人们却知道,他的话中有他们,他的声音中有他们。 突然,一阵猛烈的···几乎无法压制的咳嗽声,在云端响起。 金色的云团,似乎在猛烈的收缩。 林商抬头,看到了一滴鲜红的血···落下! 落在了祭坛的最中央。 这是只有他看到的一幕。 因为下一瞬间,那一滴血就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裴文庆高声呼道:“礼已毕,请烧玉书。” 所谓的玉书,其实是竹书。 是礼部官员们,在这些日子里,为蚁林军战士整理出来的户籍、生辰八字等等。 烧了玉书,就等于将这些人的‘来龙去脉’都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好让这些人不至于枉死,困于枉死城,无法转世投胎。 当然···对于蚁林军而言,这个行为,同样没有实际意义。 象征性更多一些。 却恰恰是这象征性的一幕,像是触怒了什么。 原本就剧烈的风,突然撕裂了长空。 在霹雳雷霆闪烁中,拳头大的冰雹,突然就降下,席卷了整个国庙···甚至是上阳城。 老天···仿佛被激怒了。 隐约间,似乎还可以看到一些更加隐晦却又宏伟、傲然的玄光,正在与某些存在博弈、交手。 林商紧握着手中的大旗。 目光之中,一片赤红。 “蚁林军之变故,果真不单纯。竟然不止于大濋朝堂,而要更深,更远,也更可怖一些。” 手持大旗一挥。 霎时间,背上的那座‘大山’,仿佛也轻便起来。 一道道虚幻的人影,骑着战马,穿着盔甲,持着刀枪棍戟,扛着战旗,呼啸的冲天而起,朝着那云中杀去。 第七十二章天怒(求推荐,求收藏) “守!”云中,有身披金甲的武修霸王,手持大斧劈碎了数道闪电,大声咆哮。 足以撕裂大地,断江截流的大斧,此刻却左支右挡,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众多的执金卫,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他们手持着长戟,长戟上绽放光芒,组成了特殊的屏障,遮住了整个国庙。 阵法的光辉,也在主阵修行者的操控下,笼罩住了整座上阳城,微弱的光,从每个人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组成了一道巨大的符冲天而起。 当这道符升起来的时候,那些乱象,似乎也被隔绝了大半。 至少在普通人眼里,也只是天空中乌云咆哮,响起了雷电而已。 林商抬头望天,摇晃着手中的大旗。 他已经想到了些什么。 愤怒和一丝无力,在心头来回交替。 一个头发花白,胡子缭乱的紫袍老者,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林商的身侧。 他的脸有些黑,不过没有九爷那么黑,身形很消瘦,并不高大。如果换一身衣服,或许与街边的老农,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是他的眼睛却很有神,带着寻常老年人,不会有的清明与透彻。 干净的好似孩子一般。 “蚁林军···不能祭!”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吗?”紫袍老者叹息着,对林商问道。 林商手持大旗的手指紧握,指节有些发白。 他看到了撕破阵法和巨大符咒的雷霆,落在了远处的人群中,将一些无辜的百姓,炸成焦黑的尸体。 也看到了繁华的楼宇,在狂风中倒塌。 人力在天的威严下,似乎显得这样的脆弱和渺小。 “原来···如此吗?它也会害怕,它也会愤怒!”林商用手猛然一跺手中的大旗。 “我错了吗?” 脸上的讽刺和张狂,几乎同时迸发:“它如果觉得我错了,那一定是它的不对!” “你们如果觉得我不对,那你们一定是疯了,已经被它奴役。” “现在为止,你们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它犯错,并且···助其为虐。” 军旗飘摇,那些鲜活在灵魂幻境里的战魂,似乎被什么召唤着,源源不断的冲出,然后义无反顾的扑向苍穹。 一如以往一般···在今日,在此时。 蚁林军的战士们,还要再守护这个国家一次。 不为君王,不为朝臣,不为那些权贵,只为了那些记住他们,祭奠他们的人民。 那是他们的父亲、母亲、兄弟、姊妹、儿女···,那绝不是别人,绝不是什么旁的···无关紧要的。 林商吹响了哨声,黑色的魔虎马从国庙的角落里奔出来,甩着漆黑的鬃毛,来到林商的面前。 林商翻身上马,就要举旗一战。 无论这一战,他是否有参与的资格。 他都非战不可! 老者拉住了他的缰绳,然后用笔在魔虎马的尾巴上轻轻画了一下,原本躁动的魔虎马,瞬间僵直不动。 没有了魔虎马的帮助,林商根本没有本事冲入云中,去看看那正在发怒的天,究竟是什么摸样。 “你不要去!”老者说道。 林商看着老者,怒目道:“我的同袍们,在燃烧灵魂,守护他们的荣誉,而你却让我在这里怯战不出?” 老者朗声道:“家国风雨飘摇,却也还没有到你这样的小家伙舍身取义之时。有些事情,老夫做过···且不曾后悔,但是今日,老夫也当冲动一回,活的简单些。” 轰! 天穹之上,有鲜血洒落。 高大而又伟岸的身影,如流星一般陨落,坠入凡尘。 云层里,传来一些呼声。 天地一片震颤。 “楚霸王败了···这一战后,他还要修养十年,十年之后···或有与天战之力。”老者在云霞光陨之中,回头看向林商。 这一刻,林商莫名的读到了老者眼中的复杂情绪。 有内疚,有无愧,有期盼,也有解脱。 “你诗做的不错,老夫将远行,你不写首诗送送我?”老者回过头,他的脚下已经生起了一道云雾,云雾中是万千儒家微言大义。 林商虽然猜到了他的身份,却还是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我如何写得?” 老者一抹胡子,哈哈笑道:“老夫南宫悯!派人杀你的那个南宫悯!” “原来是你这个老家伙!”林商说道。 “诗没有,词倒是有一篇,你要不要?”林商问道。 南宫悯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握着宝剑,已经飞入了半空。 “来!为我助兴!”他一敞衣袖说道。 说话之间,南宫悯已经挥笔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封’字。 霎时间,云开雾散,那漫天的雷霆,咆哮的风,狂躁的雨,甚至欲落的天火,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南宫悯也是有战功的,作为一名儒门修士,他走的是文可安邦,武能拓土的路子。 壮年时,也曾经率军北击蛮人。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林商的声音里,音箱里重新燃起的战音中。 南宫悯手持长剑飞出了上阳城大阵的保护范畴。 阵法之外,数道天降神人的光影,正操纵着自然界的各种灾害力量,席卷着苍茫大地。 南方大片已经化作泽国,北方的寒冷已经冰封千里。 大地崩裂、赤地千里···这些末日般的景象,出现在了这片浩瀚山河的各处。 南宫悯的身边,是大量身形虚幻的蚁林军战士。 而在这些蚁林军战士的最前端,一个骑着黑色神马,身穿鲜红战甲的将军,正与南宫悯遥遥相望。 “希望···你是对的!”南宫悯冲着将军的方向说道。 将军看向南宫悯,抱拳道:“恭送老相爷!” 将军的身后,一些蚁林军的将领,也跟着说道:“恭送老相爷!” “哈哈···老夫战战兢兢数十载,竟无一日,如此时这般舒展自在。陛下···老臣去也!”南宫悯撩起衣摆,手中的笔绽放无穷的光芒,手中的剑,则是刺穿了一切。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祭坛上的林商,伸手接住了从天上落下的断笔。 只剩下笔尖的毛笔,落在了林商的手心,化作了一个特别的印记。 云散了! 风停了! 雨歇了! 阳光洒向人间。 而天下各处的天灾,也终于收住了它们的肆无忌惮。 蚁林军的军魂们,也都消失无踪,似乎已经回归了那特殊的灵魂幻境。 很多人都并不明白,在方才的混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皇也不知何时,似乎已经离开了国庙,返回了宫中。 第七十三章歌舞依旧升平(求推荐,求收藏) 祭祀蚁林军的国礼结束了。 那些不可测的威胁,暂时被封在了云天之外。 林商并没有因为祭祀蚁林军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而陷入脆弱的自怨自艾。 清醒的人都应该明白。 当敌人心怀恶意的时候,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他们进行侵犯的借口。 祭祀蚁林军,会让天怒,只能说明,他们在害怕。 连天都会害怕的蚁林军,林商作为他们唯一的继承者,又有什么资格彷徨不安? 林商没有留给自己多余的时间去惆怅。 他继续着自己的锻炼,一步一个脚印的提升着自己。 未来对手很强,但是林商相信,自己一定会比他们更强。 南宫悯留下的半截断笔,在林商的手心里化作了一道晕开的墨痕。 有什么用,林商暂时不知道。 一切暂时平息后,上阳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繁华依旧、歌舞升平。 礼部的裴文庆在祭礼后的第三天,便被贬黜出了上阳城,发配到边远的云州做州牧。 虽然也可以勉强说是封疆大吏,却毕竟远离了上阳城的繁华,且与清贵的京官远没得比。 离开了权利的中心,又到云州那等各方地缘势力割据交错之地,裴文庆除非是有天大的本事,立下奇功···否则是别想再回来了。 或许下半生,终老云州也说不定。 裴文庆走的时候,没有人来送他。 往日的门生故友,如今都成了陌路。 骑着灰色龙马,带着几个仆人护卫上路的裴文庆,临时在城门口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了林商手中。 布甲人衙门内,收到信件的林商,阅读完信件后沉默了片刻。 然后到院子里打水,将冰冷的井水当头淋下。 裴文庆在信上说,礼部准备的三名祭舞人员,都是被南宫悯扣下的。 而子樱···全名叫做‘南宫子樱’。 或许,子樱最初接触他,就是带着目的来的,是为了让他对祭舞这一块大胆放手。 如果没有祭坛之上,南宫悯最后的牺牲。 林商或许会愤怒,或许也会觉得自己识人不明,心生悔恨。 然而此刻,他却只有些许的失落。 他来到这个世界。 孤零零一个人。 骤然便背负了重担,将许多人的[八一中文网.x81zw.info]命扛在了肩膀上。 从最初的彷徨、迷茫,再到现在的坚持、坚定,他自己内心的心路历程,常人难以想象。 他并没有将自己活成一个机器。 虽然用一套严苛的作息管束了自己,林商却依旧需要一些人作为朋友,来寄托情感。 子樱虽然兴趣上有些异于常人,但是他是少有最初对林商表现出善意的人,所以林商很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而现在···他们大概是做不成朋友了吧! 换了衣衫,林商提着枪便出了门,直往遵月楼。 无论是找文雪峰喝酒,还是找顾蛮蛮、穆莹‘谈心’,都是此时一个不错的选择。 林商向来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不痛快的时候,就给自己找点乐子,心情也就舒畅了。 将自己锁在一种氛围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遵月楼就像林商想象的一样,还是那样的奢靡、繁华、灯红酒绿。 这世上想得开的,可不止林商一个。 而林商也并不会觉得,这种‘想得开’是一种绝对的坏事。 交付了门票钱,林商在酒楼里找到了醉醺醺的文雪峰。 之前林商在祭坛上道出的那首诗,灵感的大部分来源,就是文雪峰交给他的那些诗。 而也正是源于此,林商才用自己的诗,打动了固执的李路如,为蚁林军重新写了新的祭文。 所以,对文雪峰,林商也是有些许感激的。 尽管他们之间,始终似乎都只是一场交易关系。 坐到文雪峰的对面,林商敲了敲桌子。 文雪峰拔了拔头发,满眼迷糊的抬起头,吃力的睁开眼,看了一眼林商。 “你···你来的···正好!” “给钱!给钱!我···我又欠钱了,你···你帮我结账!”文雪峰一把抓住林商的胳膊说道。 林商摆好一个酒碗,然后随便捡了个还有余酒的坛子,将残余的酒水,倒在自己面前的碗里。 想了想,还是喝了一口。 酒水滋味不错···不过比起最好的那一批,还是差远了。 “咱们的账已经两清了,你欠下的酒钱,为何要我来还?”林商问道。 文雪峰迷迷糊糊道:“清了?” “清了!对喽!清了!” “那你···还要不要我写诗?” “我还能写山水诗、禅诗、叙事诗···还有情诗!” “要不我替你写情诗吧!” 林商笑道:“用不着,我想用情诗撩拨姑娘家的话,有很多可以用。” “不过,你如果真要我替你结账,那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文雪峰抬起头,看着林商,等待着下文。 时不时的,还猛扎一下脑袋,似乎胳膊根本就撑不住脑袋。 “加入布甲人!以后跟着我混!”林商说道。 哐当! 文雪峰直接摔到了桌子底下。 人也缩成了一团。 虽然之前在兵部,严绘真说过林商可以自行招募十人入布甲人。 但是,林商想要招人,且招进来的是有用之人。 就没那么简单。 懂点事的都晓得,布甲人不是个好衙门。 现在入了这个衙门,就和入了鬼门关差不多。 文雪峰虽然是个酒鬼,却也不想变成一个死鬼。 所以他很合理的摔进了桌子底下,准备这样蒙混过去。 “他不入,我入!”一个声音,从楼梯口响起。 梁府令的二公子梁侓,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林商的左侧,同时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刺痛的表情,挪了挪屁股,将大半个屁股挂在了椅子外面。 “我要加入布甲人衙门!”梁侓对林商开口说道。 林商似笑非笑的看着梁侓。 “布甲人衙门虽然百废待兴,但是也不收闲人、庸人。你有什么资格加入?”林商对梁侓问道。 梁侓似早有准备,立刻便说道:“就凭我姓梁,是上阳府令的二公子。只要有我加入布甲人衙门,以后上阳城街面上的大小事,都瞒不过。巡城司那里,我也能讨几分颜面,有什么事让他们出马,他们也不敢推诿。” 林商道:“是个不错的理由,不过···你太蠢了!这些条件,首先就抵消了一半,所以不够!” 梁侓怒而拍桌,满脸通红。 “姓林的!你别以为我在求你。咱们合则两利,分则两弊。我梁侓这辈子想成事不容易,但是要是想坏事···那可太轻松不过了。” 第七十四章少年意气(求推荐,求收藏) “你这是在威胁我?”林商淡漠的看了一眼梁侓,然后轻描淡写的问道。 梁侓面对林商这样的一个眼神,瞬间想到了林商之前的那些‘战绩’,不由自主的便有些怂了。 “也···也不是!就是···主要就是想要告诉你,我很有用处,收了我入布甲人,你绝对不亏。”梁侓坐下来,缩着头,有些闷闷的说道。 林商敲了敲桌子,他倒也觉得梁侓说的有道理。 不过收人不是随便便收的。 收文雪峰是一套手段,要收梁侓的话,就得用另一套。 在这方面,职场人的精明,可从来都不可小觑。 “你要入布甲人衙门,先给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我要的不是你口头上说自己有多重要···我要听的是,你想要在布甲人衙门做什么?”林商开口说道。 本来以为都快没戏了的梁侓瞬间又兴奋起来。 “我···我不甘心!” “我被人算计了,我老爹却让我忍气吞声,还打我···还要将我送回锦州老家。”梁侓说道。 林商点头道:“梁府令也是拳拳爱子之心,你该理解才是。” 梁侓道:“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是我不甘心,我要报仇。凭什么有人这样算计了我,却还要我来承担后果?就因为他···或者他们有权有势吗?” 看着愤愤不平的梁侓,林商总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古怪。 就他对梁侓的一些风闻了解,这位纨绔兄过往虽然不曾有什么大的劣迹,但是仗势欺人的事情,也没少做。 虽算不得什么大恶人,却也算不得什么好货。 便是被人直接一刀砍咯,虽然有些冤枉···却也不至于那么冤枉。 “你要报仇,所以要入我布甲人衙门?”林商循循善诱道。 梁侓不自觉的便说出了心声:“不错!你是个不怕死的,布甲人衙门也管得宽。迟早和那些算计老子的人对上,等到那个时候,就是老子报仇之时。” 说完之后,梁侓就后悔了,知道自己被套路了,面色在红与白之间,来回转换,像是学了什么变脸戏法。 “不错!人虽然挫了点,但是却也还有些少年意气。”林商却意外的夸了梁侓一句。 莫名的,梁侓竟然因为这一句夸奖,稍稍的有点小开心。 “你想利用我帮你报仇,那就拿出点诚意来。从现在开始,往后每隔五天,就将上阳城里大大小小的情报,交一份上来,就交给···文雪峰,他负责审核。还有···再给他五十金当酒钱···这个可以每月一算。”林商还是很有良心的,让手下的员工倒贴‘俸禄’这种事,他还是舍不得狮子大开口。 听到林商直接一句话将自个圈进去,文雪峰本来是打算拒绝的。 但是在又听见每个月都有五十金的巨款之后,就可耻的默认了,并且内心表示自己并没有答应加入布甲人,只是负责帮忙处理一些杂务而已。 梁侓闻言,立马兴奋道:“好!一言为定!” 此刻的他,竟然完全忘了。 起先最初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加入布甲人,更是要成为布甲人衙门的二号人物。 “是谁在算计你和你老爹,你有点什么眉目了吗?”林商问道。 虽然就目前看来,似乎之前算计他的‘幕后黑手’,就是已经踏天而去,死在天外的南宫悯。 但是林商不会这么单纯的将所有的‘遭遇’,都简单化作一派。 南宫悯的手段,简单、直接并且一击即中。 第一次暗杀,若非是有李路如给的祭文护身,真的就糟糕了。 而第二次的干预,也直接击中,全靠林商自己‘多才多艺’,才努力挽回。 南宫悯并不在意自己露出痕迹,与其说是‘阴谋’‘权谋’,不妨说是一种决断。 既然做了,就没打算不承认。 所以他的每一次行为,都被旁人获悉。 而惊蛰那一日,出现的那个案子。 要显得小家子气的多。 借力打力、污人名声,用一些下作的手段,想要将林商拉入一个泥潭。 这绝非南宫悯的手法。 梁侓摇摇头道:“我老爹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但是他不肯跟我说,只让我别管。” 这时,一直装醉,趴在桌子底下的文雪峰,突然就一个打挺,翻了起来:“我有办法,你就回去向你老子认错,然后让你老子带你去负荆请罪。这样你不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吗?” 梁侓闻言,眼头一亮。 兴奋道:“好!就这么办。” 林商在一旁笑而不语,对此不报什么期待。 梁仲达···那可是只老狐狸,这么浅显的手段,怎么骗得住他? 不过···也不妨让梁侓试试。 反正梁侓是梁仲达的亲儿子,即便是这些小手段被看穿了,左右不过是梁侓被再打一顿屁股。 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聊点细节,我去上个茅厕。”林商视线一扫,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婢女,正在冲自己招手,随口便对梁侓和文雪峰说道。 二人也不疑有它。 兴奋就之前的‘计划’,做着各种补足。 林商朝着青衣婢女走去。 却见那婢女走在前面,有意引着林商,在遵月楼里左拐、右拐。 穿过了数个回廊,也穿过了小花园和假山,终于在一处静谧的竹亭处停顿了下来。 婢女站在寒风中,化作一只青色的蝴蝶飞了起来,然后落在了一旁的一株海棠花花瓣上。 又是一个人影,却突然便出现在了原本空无一人的‘竹亭’中。 林商意外的看着那个出现的人影,又隔着池水,眺望了远处灯火通明的花楼。 远处花楼中,正在献舞的人影,竟然与眼前这个人儿,一模一样。 “原来···你们竟然是双胞胎!” “你是穆莹?还是她是穆莹?”林商对竹亭中的人影问道。 竹亭中的人,赫然长着与‘穆莹’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无论是身段还是气质,都与穆莹别无二致。 “我是穆莹,她也是穆莹,从我们被雷爷收养的那一日起,我们就共用一个身份。”竹亭里的穆莹说道。 林商忍不住都要为张玉雷的手腕表示赞叹。 双胞胎不罕见。 漂亮的双胞胎···也不稀奇。 但是,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培养成一个看起来和感觉上,都完全一样的‘个体’,这就要点本事了。 而两个穆莹,有了彼此做掩护,又身为遵月楼的花魁。 确实是可以为张玉雷,做很多事情,收集和传送许多重要的情报。 即便人人都知道穆莹是张玉雷的人,也依旧会对她,难以防备。 第七十五章三分之一的遵月楼 “那么穆莹姑娘,告诉我···你特意引我来,是因为张玉雷有什么消息想要传递给我吗?”林商问道。 林商并不知道张玉雷已经离开了上阳城,对张玉雷的认知,还停留在上一次碰面时,与他的分道扬镳。 穆莹说道:“确实是雷爷有东西留给你。” “留给我?”林商对穆莹的这个用词,稍稍有些在意。 “遵月楼!想要吗?”穆莹对林商问道。 林商闻言一愣,却还是笑道:“上阳城里一等一的好地方,谁不想要呢?” 遵月楼代表的可不仅仅是金钱与奢靡,它更是上阳城里的一处信息集散地。 如果掌握了遵月楼,就等于对上阳城里,大小动静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和认识,同时也有了发声的渠道。 “遵月楼,雷爷占了三分之一的股,这是契约文书,只要你签了它,这三分之一的股就是你的。当然···雷爷在遵月楼的影响力很小,你如果想要真正的掌握它,还需要做一些其它的事情。”穆莹将一纸文书递给林商。 林商接过来看了看,契约上没有任何的陷阱。 简明的陈述了关于遵月楼相关产业的转让,以及张玉雷的签名、印章以及手印。 只要林商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获得这丰厚的财产。 往后他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坐在家里分钱,只要没有巨额的消费,就绝不会再为钱财发愁。 林商却没有着急签下这份文书。 而是说道:“只怕我签下之后,麻烦也不会少吧!” 穆莹笑道:“怎么?你还会怕?” 林商坦然笑道:“说的也是!” 这世上总有人既想要荣华富贵,又想要安逸享乐。 事实上却是,这二者决不可兼得。 因为荣华富贵本就是人心欲望之所向,人人都想要的东西,你占有了···旁人如何容得你安稳度日? 遵月楼的三分之一所有权,它有多诱人,背后的麻烦就有多大。 这是一个但凡理智正常的人,都应该明白的事情。 林商签下了这份文书。 他确实缺钱,布甲人衙门百废待兴,需要钱来发展。 像梁侓这种肯倒贴钱,只为报仇的意气青年,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人还是像文雪峰这样,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最终会屈服在金钱的权威之下。 签订文书之后,林商对穆莹问道:“除此之外,真的再无别的事情了么?” 穆莹道:“原是没有了,不过林楼主若是瞧得上小女子的蒲柳之姿,小女子倒是可以与林楼主欢愉一刻。就怕林楼主您瞧我不上,还想去找顾蛮蛮。” 林商被莫名的调戏了一把。 脸一黑,却说道:“一刻不够,至少一晚。一个也不够,可以两个。” “我也想知道,你们姐妹两,究竟是不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都一模一样。” 穆莹媚笑一声,主动上前拉住了林商的手,将他牵着走向花圃深处的一处精致木屋。 “姐姐还要在外面献舞,不如让妹妹先与林楼主聊会天如何?”穆莹对林商说道。 林商道:“聊什么?办点正事吧!”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蒙蒙亮的时候,林商便已经将自己从脂粉堆里拔了出来。 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同样疲惫的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之上,即便是林商起身的动静不小,也没有惊醒她们。 林商穿戴好衣物,然后走出了小木屋。 顺着水池坐船,流淌出了遵月楼,行到了湖面上。 湖面上的几条画舫,还在薄雾中休憩。 一些看起来颇为‘鬼祟’的人影,从画舫上捂着后腰行了出来,同样踏上了清晨的小船。 小船与小船之间交错而过。 彼此对视,目光躲闪。 有些认识的人,会相互尴尬一笑,并不打招呼。 码头上,摆摊的老道士,以五两银子一枚的价格,贩卖着本来不值钱的‘清水符’。 使用了清水符后,使用着全身会在一瞬间,被柔波洗过。 这种符,原本是给那些出门在外,不便打理自身卫生的远行之人准备的。 不过,到了这里,它又有了全新的用处。 林商用不着清水符,所以摆摊的老道士,注定挣不到他这份钱。 回到布甲人衙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负责扫洒的下人,已经开始做一些清洁工作。 这些人,都是当初张玉雷请的。 林商也一直没管过。 林商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就到院子里练枪。 偶尔的休息,是为了更加努力的锻炼。 而专注锻炼的时候,林商没有分神去细想张玉雷为什么要将遵月楼的份子转给他。 等到日上中天的时候,梁侓和文雪峰,这才勾肩搭背的走进了布甲人衙门。 两人一看就是一幅没睡好的摸样。 眼神游离,精神涣散。 既有着醉酒后的迷离,也似乎还有一些辛劳后的身体亏乏。 “你昨晚走了之后,回来锻炼了一晚上?”文雪峰看着林商那扑面而来,坚定而又锐利的眼神,看着他额头上滚落的汗珠,用敬佩的语气对林商问道。 林商面不改色的点头道:“不错!修行之要,便是不能有片刻懈怠。你们···就是太松懈了!” “既然加入了布甲人衙门,那就要懂得洁身自好。遵月楼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免得精神涣散,志气消磨。” “现在,你们去换好布甲人衙门的服装,跟我一起锻炼。” 梁侓用力抽了抽鼻子,有些纳闷的说道:“这是···水云阁的香粉味道,这种香粉,味道有些浓郁,一般来说正经人家的小姐夫人,是不会用的。当然一般的姐儿,也用不起水云阁的玩意。那就只能是大楼里的花魁娘子···。” 此刻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过于沉闷。 一头翻墙过来,想要找点东西吃的黄皮子,也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危险气息,又翻墙走了。 “哈···哈哈!应该是你闻错了!小子诶!你这什么鼻子?大早上的就这么乱嗅。”文雪峰哈哈笑着,然后使劲拍打着梁侓的肩膀,似乎在缓和气氛。 梁侓却摇头道:“不对!不对!还有一种味道,是两种香粉混合在一起产生的味道。是什么牌子呢?” 林商脸一黑,冷声说道:“去!换好衣服,都跟我跑圈,今天咱们都要围着院子跑完一百圈。谁掉队,谁就加罚十圈。” 第七十六章小官巨贪 一场充满了友情和热血的跑圈之后,林商与文雪峰、梁侓二人的关系,也似乎‘拉近’了许多。 扛着两个已经累成死狗的废材,林商将他们全都丢进布甲人衙门后院的泡澡池子里。 这个泡澡池子,也是张玉雷当初找来的匠门高手建造的。 池子不仅引用了地下暗流,形成活水循环,并且池子底部,还有足够工作十年,也不必在意能量是否会耗尽的加温阵法。 八个吐水的石雕兽口里,都含着珍贵的玉髓珠。 池水从玉髓珠上滚过,都会附带上一丝微弱的修复人体损伤,以及缓解肌肉疲劳的作用。 摔进池子里的二人,翻身吐了口水,却都不由的露出一个舒爽的表情。 林商也跳了进去,然后扯掉上衣,任由温热的池水,在池内循环的推力下,形成小小的浪花,不断的拍打着胸口。 “布甲人衙门还有这样的好地方,我之前怎么不知道?”文雪峰躺在水面上,捋了捋自己胡子上的水珠,表情销魂的问道。 林商用水拍了拍脸,然后说道:“你以前只是外聘人员,不是咱们内部的正式成员,当然享受不到这样的好待遇。” 梁侓在水池里翻了个身,然后感叹道:“这可真是巧夺天工,竟然能引动地下暗流形成水循环。找的是哪位匠门的大师?赶明儿···我也在宅子里装上一个。还要找几个漂亮的,身材丰满的婢女,就待在池子里给我搓背。” 文雪峰古怪道:“搓背?用什么搓?” 梁侓笑道:“当然是用···。” 啪! 林商一掌击起水花,打断了两人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话题。 “遵月楼···你们究竟了解多少?”林商对二人问道。 文雪峰常年泡在大小酒楼中,遵月楼就是他最常去的地方。 至于梁侓,作为一个上阳城里二流的纨绔,虽然混不进顶级圈子,却也应该有他的消息来源,特别是一些小道消息,他应该知道的更多些。 文雪峰看了一眼梁侓,然后大大咧咧的躺在水池边上的石凳上,懒洋洋的说道:“让新人表现、表现,我就不抢话了。” 梁侓想了想说道:“林老大!这就看你,想要了解什么方面了。遵月楼的情况很复杂,要真随便说,那说上几天几夜,也没完没了。” 林商冷哼道:“屁大点心机,也来套我的话?” “那些杂七杂八,鸡零狗碎的东西不用说。你就给我说说里面的人物结构,相互之间的关系牵连。” 梁侓讪笑道:“还是林老大圣明,什么都瞒不过。” 作为一个二流的纨绔,梁侓最不缺的就是看势头,变幻自己位置的能耐。 “遵月楼一共有大小十几个老板,不过总归来讲,最大的就三家。众所周知,对外最大面子的,就是魏高和魏公公,他是圣皇的亲信,陪伴圣皇数十载,深受皇恩。有他出面,便是有人眼红遵月楼这个聚宝盆,却也不敢乱伸手。”梁侓说了一句废话。 “而主要负责出钱操办,将台子搭起来的,就是九郡通神张玉雷张大老板。他是真的有钱,遵月楼只能算是他众多产业中,极为普通的一个。所以平时,张大老板都不管事,对遵月楼插手极少。” “最后就是户部主事赵天宝,平时出面处理遵月楼大小事务的就是他。”梁侓简短介绍说道。 林商皱眉问道:“赵天宝?他一个户部主事,六品的官怎么能在上阳城里吃下遵月楼这么一块大饼?” 梁侓道:“他在户部主管的是官员考绩,虽然品级低,但是位置很关键。每年进京的外地官员,多多少少都要给他一点孝敬。遵月楼就是他将那些孝敬银子弄干净的地方。” “所以遵月楼里,大到几位大花魁,小到伺候人的小厮,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可以说···遵月楼里的奢靡消费,有一小半是靠赵天宝的关系维系的。” 林商点了点头,没有表露出任何感兴趣的情绪。 而是说道:“接着继续说,说说那几位花魁,她们又都是谁的人?” 林商现在了解的就有大花魁柳澄烟是陆小侯爷的人。 而穆莹是张玉雷的人。 梁侓有些为难道:“林老大!你这可就真在为难我了。我平日里,最多只知道,谁捧谁的场子多些。至于他们是否真的有关联,是一条线上的,我也不清楚啊!” 林商也知道是这个理。 隐秘的关系若是弄得人尽皆知,那便不是隐秘了。 这么一想···似乎柳澄烟与陆小侯爷的关联,似乎也不是那么肯定了。 说不定只是单纯的管鲍之交···也未可知。 “你管你知道的说。”林商说道。 梁侓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澡堂里热气蒸腾,梁侓说的也是满脸通红,越讲越兴奋。 林商却逐渐陷入了深思。 “张玉雷给我三分之一的遵月楼,目的肯定不简单。” “他想要利用我做些什么?他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布甲人衙门壮大。而壮大布甲人衙门,就少不了财力、人力的支持,以及对上阳城···乃至整个大濋的讯息掌握。所以遵月楼对我而言,是很有必要的一环。” “如果我掌控了遵月楼,那么距离真正将布甲人衙门搭起来,也就不远了。” “所以,他是想我和户部主事赵天宝斗起来?” “这个赵天宝···他又与张玉雷有什么仇怨?又或者说与蚁林军,有什么关联?”林商还在思考,突然裤子里一块硬邦邦的东西跳动起来。 林商用手掏了掏,将那块放着小白龙马的马牌掏了出来。 手一扬,看起来已经长大了许多,有正常小马驹大小的白龙马,扑腾一声掉进池子里,将水花高高溅起。 小白龙马欢快的在池子里游水,一点也没有觉得不适应。 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和林商一起泡澡了。 每次林商泡澡的时候,它都会想要从马牌里出来,凑个热闹。 一个大大的马头,突然怼过来,杵在了林商的胸口。 看着那双明亮、呆萌,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林商掰开小白龙马的嘴皮子,看了看它含在嘴里的鱼骨。 鱼骨上的光芒,越发黯淡了。 似乎是龙君留下的律令力量,正在缓慢消散,很快就会失去作用。 第七十七章幻想杀手?(求推荐,求收藏) “你觉得他会成功吗?”遵月楼内,独属于花魁穆莹的小花妙境中,其中一位穆莹坐在秋千上,身后一股风驮着,不断的将她推向高处。 长长的裙摆飘起,将她衬托的宛如仙女一般。 另一个穆莹却穿着一身短衫劲装,在辛苦的练枪,枪法刁钻、毒辣,虽然比不上林商,却也相差不会太远。 “他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就没资格继承雷爷的一切。”持枪的穆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咬着贝齿说道。 坐在秋千上的穆莹低眉叹息道:“但是···如果不是他,还有谁能替雷爷···。” “我不相信雷爷会死!即便他有向死之心。”另一个穆莹打断了双胞胎姐妹的话。 “赵天宝的手上,掌握着大量地方官员向他行贿的证据。这是他保命的本钱,也是他在户部主事的位置上一座二十年,不挪屁股的真正原因。你我都很清楚,让林商拿到遵月楼只是附带,真正的目的,是让他掌握账本。有了那账本,他才能让布甲人衙门,快速且畅通无阻的在各地扩张,完成雷爷的心愿。” “为了达成雷爷的心愿,你我必须全力以赴。他如果做不到···那咱们就去做。总不能让雷爷的计划落空。”手持长枪的穆莹神情坚定的说道。 坐在秋千上的穆莹,脸上又露出了忧愁之色。 却也不好再与自己的姐妹争执些什么。 虽然在外人面前,她们表现出来的人格,几乎是一模一样。 但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她们终究不同。 姐姐知道,妹妹要比自己坚定和坚强的多。 此时,刚刚脱离光杆司令状态的林商,当然没有着急下手,去寻赵天宝的麻烦。 随意给文雪峰和梁侓,先安排了一些整理府衙的闲差之后,林商又去了一趟白鹿书院。 南宫悯留下的半截笔尖,落在他的手心里化作了一滩墨迹。 林商很想弄清楚,这玩意到底是啥,会不会有害。 而李路如与南宫悯同为儒家大儒,或许能替他解开疑惑。 林商的运气不错,每一次来找李路如,李路如都碰巧在书院未曾出门。 看到林商来访,李路如显得有些高兴。 与李路如闲话几句后,林商直奔主题。 在李路如面前,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李路如抓住林商的手掌,认真的打量着。 片刻之后,方才叹息一声,忍不住感叹道:“如果南宫悯不死···或许真的可以走出那一步,成为新的儒家儒圣。” “他给你,送了好大一份礼啊!” 林商心头一松。 李路如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说···他手心里的这一滩墨迹,不是什么坏事? “那这···究竟是什么?”林商忍不住追问道。 李路如道:“你应该也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一句,也点出了我们儒门修行的一部分核心。儒家修行,对鬼神一贯是敬而远之,虽然修行灵魄,有了种种异象,但是归根结底,和你们蚁林军战士一样,还是凡人。即便是身为儒圣,也要经历生老病死。人生无常,并不会因为我们的修行,而在我们身上消减半分。” 林商闻言点头。 除了蚁林军这种特殊存在之外。 儒门和武门,才是人族立足于大地,与妖鬼怪争夺生存空间的基础。 不是说入了道门、佛门这一类修行门派,就成了人族叛徒。 而是,相比起儒门和武门的修行,道门、佛门这些以长生久视为终极目的的修行派别,成长时间都太长了,需要的修行资源也忒多,对特殊资质的要求,也更高。并不具备普及性和即用性。 “你手心里的墨迹,就是一个特殊的印记、符号。它可以抗拒和抵消,几乎绝大多数的超常力量对你的侵蚀。” “当你手心里的墨迹对准了目标,无论是道门的道术,还是佛门的佛法,又或者是妖魔鬼怪的诡异邪术,都可以被归化无形。”李路如终于给出了一个完整的解释。 而林商心中,这是大叫几声‘卧槽’。 “这不就是幻想杀手么?”林商倒是没想到,自己手心里的这一滩墨迹,还有这样的bug功效。 这已经可以称之为第二金手指了! “有了这滩墨迹的配合,我就可以将任何拥有超凡力量的敌人,强行拉入和我一样的凡人概念里来,然后被我爆锤碾压···想想就觉得爽!”林商霎时间心情就很好起来。 李路如却说道:“当然,这种抵消源于南宫悯,所以当有某种不可知的力量,超越了了他,又或者经历了时间的冲刷,留在这印记里的力量减弱甚至消失,那么你这只手的特别之处,也就不存在了。所以···老夫还是建议你,尽量少用它,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以自身所长应敌为妙。” 李路如这是老成之言。 如果林商习惯了削弱版‘幻想杀手’的力量,并且将之逐渐习惯为一切攻伐手段的核心技能。那么等到这一招不见效时,也就难免抓瞎,甚至陷入更不利的局面。 打量着林商手里的墨迹,李路如眉头紧皱,似乎还有什么难题,他未曾解开,却一时间找不到方向。 便只是对林商说道:“还有···你这只手里的印记,我还有些看不准确的地方。南宫悯在最后完成了某种突破,上升到了一个老夫难以理解的层次与境界,隔了一层···就差了很多。所以你如果运用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迅速停止。某种程度上来讲,老夫送给你的那本《诸子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不及这印记方便,更不及它威力强大,却胜在更加安全。” 林商急忙点头道:“这是自然,李师此乃诚挚之言,林商铭记于心。” 虽然没有正式拜师李路如,成为他的弟子,林商却还是对李路如执弟子礼,以弟子自居。 不仅仅是因为李路如在祭祀蚁林军这件事上,于幕后帮忙出了许多力。 单单林商知道的就有,礼部能够还算负责的祭祀蚁林军,本就有李路如要求自己的弟子们,暗中施压的成份。 更因为,这名老人,是真的在关心他,并且在意他的生死安全。 并不只是因为他是蚁林军的最后一人。 又向李路如讨教了一些近来自学一些古籍、杂书时,遇见的一些不解的问题,陪着老人吃了一顿午饭,林商这才出了白鹿书院,朝着九爷的府邸拐去。 经历了国庙祭台上的那番变故,林商回头再想九爷在祭礼前的一些举动,便也都觉得大有深意。 故而要寻上门去,先问个究竟。 第七十八章二上元元观(求推荐,求收藏) 不凑巧,这一次林商到访九爷的府邸,却被府中管家告知,九爷已经去了城外爻山元元观,并不在府中。 林商本想作罢。 算算时间,却又想到城外的花或许也有些已经开了,便骑着黑魔马出城往爻山去。 此时他有‘儒门禁魔手’护身,也不担心再被暗算。 如果只是去城郊爻山,倒也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麻烦。 一路无阻,林商是从爻山北麓上的山,没有如上次一般穿过西江。 虽然山脚下,许多树木都发出了嫩芽,花也开了一些。 但是到了半山腰,目之所及依旧多显萧条。 故地重游,林商要稍微轻车熟驾些,赶在天黑前,便抵达了元元观。 敲响门环,门上画着的门将,睁开铜铃大的双眼,瞪眼看着林商,不断的上下打量。 嘎吱一声,门上开出了一个两人宽的小缝。 林商收起魔虎马,跨门而入。 夜色渐起的元元观,显得分外的宁静。 远山处蔓延而来的雾霭,正在包裹住这座山顶的道观,仿佛要将整个建筑,都拖入漆黑的梦色里。 道观里显得十分的安静。紫薇树干瘦的树枝,也在逐渐笼罩下来的夜色里谨慎的不敢动弹。 空气干净的能让人听清自己的脚步和呼吸。 林商侧耳倾听了片刻,没有听到任何其它的声音。 手持长枪,将军旗套在了枪杆之上,然后卷起来。 林商大步向前,走入内殿。 所有的道庐都没有亮起灯火,似乎所有的道童们,都被赶出了道观,并未在观内居住。 唯有最中间的天尊殿上,似乎有火光隐约摇晃。 林商走到天尊殿门口。 用长枪杵开殿门往里瞧,正看见大元道人的‘尸体’被一道细长的小箭,钉在天尊前的供桌上。 九爷低着头,似乎是跪在供桌前,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林商浑身一紧,手中的大旗瞬间展开,同时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寻找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呼···! 突如其来的阴风,开始吹入大殿,然后不断的拍在着门窗。 天尊殿内,点燃的两盏灯火,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扑灭。 猛然间,被钉死在供桌上的大元道人动了。 他僵硬的翻动着自己的身体,无神的站起来,然后伸手拔掉了自己胸口的小箭。 与此同时,开始不断的抖动身躯,就像是过电一般。 下一刻,九爷也动了。 两具‘尸体’同时睁开了眼,露出古怪而又僵硬的表情。 “错了?”九爷开口说道,他说话的腔调古怪,带着一种生涩和别扭。 “错了!”大元道人也说道,声音与九爷一样古怪。 两具尸体相互搭着手,用手指抵住对方的眉心。 片刻之后,又相互松开,继续扭动身体。 猛然···两人同时转头,用呆滞且僵硬的表情,看向林商。 这一瞬间,林商只觉得寒毛一竖,手中的长枪,差点就没忍住刺了出去。 “别动手,是我们···我们没死!”九爷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看着林商说道。 大元道人则是在供桌上,取出一个玉匣子,珍重的将那原本刺穿他胸口的小箭收起来。 “你鲁莽了!这一次,咱们差一点就真的死了!”大元道人似乎有些心气不平,很有些恼怒的对九爷说道。 九爷也似乎很尴尬,却还是说道:“但是我们差一点···就触碰到了真相。就差一点点,我已经看到了他的影子···。” 大元道人道:“昼夜交替,阳气转阴的刹那,才能模糊活人与死人的界限。我们借用定魂箭的作用,潜入地府本就已经极为冒险,若是在夜晚彻底降临之前不能回来,那就真的留在那里了!” “幸而你这位朋友意外闯入,破了咱们的局,阵法牵引从阳间将咱们强行拉回来,否则还不知会如何···。” 九爷继续尴尬,却也不再说话。 看了看林商,神情中却已经挂上了几许刻意的冷淡。 此时林商也模糊从二人的对话中,琢磨出了些东西。 大元道人和九爷,应该是以某种特别的方式,生魂离体,潜入了地府。 为的是找寻某个答案或者真相。 “去茶室吧!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大元道人出言,打破了气氛中隐约凝聚的尴尬。 随后一行三人,行至偏殿中的茶室。 摆上茶水。 大元道人和九爷都按耐不住将滚烫的茶水倒入口中,齐齐吐出一口热气,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真的是冷啊!” “那种地方,对生魂实在太不友善了!”九爷感叹道。 大元道人却摇头道:“那不是冷,而是地府本身,就在抽取我们的生机,活人是不能下地府的,这是铁则。便是咱们取了巧,从今天起也要静养超过三个月,每天需食大量温补丹药才是。” 说着大元道人就取出一瓶丹药递给九爷。 九爷倒出一粒来,吞入腹中,惨白的面色,也恢复了几丝血色。 “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你们想找什么?”林商主动开口问道,打破自己与九爷之间的生疏。 九爷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大元道人看了九爷一眼,却回答道:“为了寻找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鬼。我们得到准确的消息,一个名叫‘刘玄至’的书生,曾经去过龙君水府,就在二十六年前,不过他从龙君水府出来后,没过几年就死了。我推算过后,算出他还未曾转世,所以便欲往地府一行,寻得刘玄至的魂魄,向他询问水府见闻。” “又是二十六年前···!” “二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林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九爷。 正巧九爷也一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更显尴尬。 “你知道了?”九爷对林商问道。 林商当然明白,九爷是在问什么。 所以也很坦然的回答道;“是!多情僧告诉我的。或者说是···他给出的另一个答案,让我推导出了这个答案。” “不过是二十几岁,却偏要让人称你为九爷···很难评价,你这种行为不是恶劣。”林商补充说道。 九爷那张老脸上,看不出什么更特别的表情。 只是黑···确实是更黑了! “二十六年前,我降生,太子出家。所以我曾经也怀疑过,我是否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孽种。”灯火不算明亮的茶室内,摇曳的光芒,打在九爷那张漆黑的老脸上,带动着明暗的光线,让他那张凶恶的丑脸,显得更加的狰狞。 第七十九章龙脉封天(求推荐,求收藏) 茶室内的烛火摇曳着,阴影打在了九爷的脸上,忽明忽暗。 林商转动了一下手中的茶杯,指尖沿着茶杯的杯口,不断的绕着。 “当然,我确确实实,毫无疑问···是他的儿子,第九个···且不被公开,不被承认的儿子!”九爷这样认真的说道。 林商继续安静的听着,而大元道人应该是对这件事早就心知肚明,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九爷猛然站了起来,扯着自己的脸皮,咧出满嘴的黄牙,凶狠的说道:“看看我这张老脸,它真的很恶心。” “每次照镜子,我都恨不得用刀将它划破。还有我的身体,无论我吃多少的补药,修炼什么延续生机的法门,它都是那么的烂,多走几步就会喘。” “而这就是我那位父亲送给我的出生礼物。” “是他亲手将我,变成了这种摸样。他夺走了我的青春,夺走了我的年华,让我打从出生起,就是一个老头的摸样。他为了隐藏自己这种恶毒的行为,而隐瞒了我的身份,将我打为庶民,让我始终得不到应有的身份和地位。” 九爷的愤怒,是可以清晰看见的。 在烛火的摇曳中,显得越发的凶狠、狰狞。 但是林商却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他的表演成份在内。 恨与怨,在心中埋藏的久了,会被情绪引导淡化···或者说扭曲变化,时间会让那些单纯的愤怒,变得不再单纯,反而化作了一种欲望和执念。 “二十六年前,皇宫里那位夺走了你这个初生幼子的青春年华,太子出家···龙君水府也似乎出现了变故。这三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内在联系吗?”林商问道。 大元道人道:“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之一。” “那么能够告诉我,龙君···他究竟是什么吗?”林商问道。 在一般人的认知里,荆河龙君代表的是天下水神之君主,负责保佑大濋江山风调雨顺,地气脉络顺畅。 但是,关注过龙君,且有着一些消息渠道的林商知道,真相不会这么简单。 “荆河龙君···也是龙脉,是大濋的龙脉。而龙脉的作用是封天!取代天界诸神在人间的大部分权柄,让他们无法以神力干涉人间。”九爷变脸似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略微详细的说道。 一些未解的谜团,在林商的脑海里瞬间豁然开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就说得通了。 因为荆河龙君失踪,所以大濋的龙脉出现了问题。 天界诸神对人间的干涉变得直接且强势起来。 有荆河龙君在,人间与天界是平等的。 它们更像是两个相互关联,部分重叠的两个世界。 而没有了荆河龙君的对抗,平衡就失衡了! “那么,蚁林军和天界诸神···又有什么矛盾?为什么祭祀蚁林军,会让他们那么愤怒?或者说···蚁林军的覆灭,与天界诸神是否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联?”林商开口问道。 九爷与大元道人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第一时间作答。 过了片刻,却还是九爷说道:“我们在这方面,知道的并不比你更多些,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当初你们大将军,拒绝了天帝的招揽?” 这句话的后半截,九爷是用一种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的。 很显然这个理由,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我们只是碰巧知道,一些神祇对蚁林军隐含恶意。而如今龙君失踪,龙脉失灵···得罪了天界神祇,必然会招致一些恶果。”九爷接着说道。 大元道人接口说道:“所以,我们才刻意布局,想要让你前往龙君水府一探,若是能找到龙君,重掌龙脉水系,稳固山川大地,那当然最好。若是不能,也能顺势告诉你真相,免得你祭祀蚁林军,引发矛盾。” 说到这里,大元道人叹息道:“幸而有南宫悯舍身取义,否则天界诸神发动各种天灾,这天下也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不过南宫悯的儒门圣言,封不住那些早就想将恐怖和信仰洒向人间的诸神多久。现在的大濋···礼乐崩坏,人道之力本就日渐衰弱,若是再有天星降世,化作各方人杰、英豪趁势起乱,只怕···。” 九爷打断道:“所以为大濋长久之计,行更迭之事,已然是势在必行。他不行···就要让后来者上,而此事···我当仁不让!” 大元道人满脸愁容的摇了摇头不搭话。 当今圣皇或许不是仁慈君主,甚至可以说道德水准极为低劣。 但是多年的统治,让他依旧还是能勉强维持住大盘不崩。 没有了龙君执掌龙脉,大濋江山风雨飘摇,百姓的平凡生活,都变成了望天以求老天开眼关照,手下留情。 这就等于是将主动权,完全给交了出去。 若是在行更迭之事···或许大濋的江山,只会崩塌的更加快速、彻底。 “你们没有找到刘玄至,是否还是要我往龙君水府一行?”林商问道。 大元道人叹息道:“之前或许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了!” 说着指了指林商的手心。 “你手里有南宫悯留下的墨迹,寻常由龙君赐给一般水中精灵的律令,对你已经无法起到作用。你虽然还是凡人,却也无法通过之前的途径,去到龙君水府。” 林商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锁紧了眉头。 倒是没有料到,还会再有这样的变化。 不过林商也并不气馁或者内疚。 之前所听所言,本就都只是大元道人和九爷的一面之词。 他们说的虽然很真,来龙去脉都很清晰明白。 但是林商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他们这么说,也就这么信了。 事后肯定要从别的渠道,去想办法印证。 “那就只能劳烦你们,再往地府跑一趟了!”林商看着大元道人和九爷说道。 九爷冷哼道:“还去?我和大元的灵魂,都染上了死气,静养就要三个月,完全养好只怕得三年。我们还怎么去?要去的话···你去倒是正好。” 大元道人耿直道:“他也去不成,我的阵法、符咒还有法器,在他身上都不会有什么效果。” 九爷顿时气结,没话说了。 儒门手段有些时候看,就是那么赖皮。 它未必很强,有很大的杀伤力,却一定让大多数修行者,都觉得恶心、难缠。 第八十章答案就在这里(求推荐,求收藏) 谈话已经结束。 茶室里的三人,都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 大元道人和九爷,经历了地府一行,其实精神和肉体,都已疲惫,不过是强撑着给林商做解释罢了。 此时话题已尽,自然也就都显露出了疲态。 “还有什么要说的话,明天再聊吧!我要休息了!”九爷很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大元道人也点头道:“也好!明日碰巧是爻花初绽的日子,贫道还要收集一些花初露需要早起,此时便不继续耽搁了。你们若是有兴趣,明日一早可与贫道同行。” 九爷直接摆手道:“不用叫我了!不过是花开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前年被你骗了一次,今年你这老道,休想再骗我。” 林商倒是没有拒绝,而是说道:“好!那就麻烦道长明日一早,唤我一声了。” 大元道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纸,在手中捏出一个勉强算是人形的形状,然后对着黄纸吹了一口真气。 黄纸在风中一滚,随后幻化作一个面目粗糙模糊的小道童,机械木讷的站在林商身旁。 “休息之处,自有童子引路,明日一早,童子也会出声将你唤醒。不过还请林小友手下留情,莫要用手去触碰它。”大元道人对林商说道。 林商点点头,在小道童的引导下走出了茶室,然后入了一间客室安顿下来。 小道童虽然看起来五官模糊,显然是临时对付的粗糙‘作品’,但是只要林商吩咐,端茶递水还是没问题的。 林商没有研究这纸捏的小道童太久,吃了些干粮之后,便盘腿坐在床上,默念上妙渡灵经,进入了灵魂幻境。 入得灵魂幻境,林商便直奔书楼。 梅都尉开口要求,给他开小灶,单独教导后。 在日常出操上,营内对他的要求放松了许多,这也让林商在灵魂幻境里的行动,变得相对更加自由。 有了九爷和大元道人的解释,林商不仅继续寻找着与龙君有关的典籍,也寻找了龙脉、龙气相关的书籍,准备整体的进行一系列充实。 看书看了两个时辰,与龙类相关的杂乱知识,林商倒是了解了不少。 但是具体解惑的内容,却基本为零。 虽然不算是白费功夫,却也远没有达到预期。 “林伍长!又看书呢?”林商麾下的猛士邓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商身旁,手里还捧着一个大饭盒,饭盒里放着几个大包子。 邓升将大包子放到林商面前的书桌上,接着说道:“虽然没怎么锻炼,不过还是吃点东西再接着看吧!这玩意补充体力和精力都是一流。” 灵魂幻境里的食物,其实就是逸散在整个空间里,那些经过提纯、柔化了的共享能量。 吃这里的食物,就等于直接获得力量。 当然,不能一直吃,也不能吃太多。还有一个消化吸收的问题,说穿了就是,身体承受不住,一次性的力量膨胀太多。 林商也没有客气,拿起一个大肉包子就啃了起来。 虽然本质是易吸收、消化的‘力量’,但是在这里表现出来的口感和味道,却十分不错。即便是单纯作为一种美食,也是很值得称道的。 吃了大肉包之后,便是满嘴的满足感和充实感。 连轴转的疲惫,也似乎被稍稍释放了一些。 让林商破有一种身上微微一松的感觉。 邓升却翻了翻林商放在桌面上的书籍,问道:“林伍长在找与龙脉有关的讯息?” 林商心中一动,点头问道:“龙君失踪之事,你可知道些什么?” 邓升也是蚁林军的精锐战士,并且牺牲的较晚,或许对龙君之事,也有所耳闻。 不曾想,邓升却诧异惊呼道:“龙君失踪了?” 林商一愣。 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邓升虽然是蚁林军的一员,但是他活着的时候,蚁林军还有满员编制三万人,所以那个时候的一般蚁林军士兵,应该也接触不到太过内幕的讯息。 林商自己才是特例。 因为是仅剩的独苗,承担了巨大的遗泽,这才在一个其实相对较低的位置,便接触到了一些关乎世界,关于家国命脉的真实讯息。 “不错!已经至少失踪数年了!”林商还记得,当初在西江乘船时,听到一些江上的行客说过,天气乱象已经出现了好几年。 这似乎可以成为龙君失踪具体时间的佐证。 虽然九爷处的‘问题’,都指向了二十六年前。 却并不代表,龙君真的在二十六年前就已经出事,那或许只是一个开端。 “这可是要出大乱子了啊!”邓升显得十分着急。 他虽然是在通俗意义上死了。 但是在现实世界里,他还有亲人和家人活着。 对于龙君的具体存在意义,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二的。 如果龙君真的有变故,那就说明天下将大乱。 “你要了解关于龙脉的事情,其实可以去问吴穹!” “吴穹毕竟是上个时代的蚁林军战士,虽然一直很低调,也有些不合群。不过···他应该知道很多。”邓升提醒林商道。 林商闻言,立马点头:“好!那麻烦你帮我把吴穹找来。” 邓升说的不错,吴穹无论再怎么不合群,他存在的时间久,这就是资本,是基础。 哪怕是与大量的蚁林军战士产生交集和互动,也能让他被动的知晓许多存在于过去时间里的细节。 从这些细节里,或许可以找到林商想要的答案。 吴穹很快就被邓升找了过来。 林商怎么说也是吴穹的上官。 蚁林军是一只军队,而不是学校。 上官有令,下属又怎能怠慢? “林伍长!蚁林军乙二营吴穹到!”吴穹恭敬的走上前来,站在林商身边,身体笔直的像是一杆标枪。 “放轻松,我就是有一些问题,想向你讨教。” “不知道,你对龙脉···有什么见解和看法?”林商对吴穹问道。 吴穹回答道:“龙脉?龙脉是国运,是民意,也是祖脉,更是帝陵墓葬!” “嗯!嗯···?”林商闻言被惊住了。 随后刘生传这个故事,迅速从林商的脑海里划过。 似乎有一道灵光,就要被林商抓住,却还缺乏盖棺定论的一击。 第八十一章爻花精灵(求推荐,求收藏) “还有呢?”林商急忙对吴穹追问道。 吴穹摇头道:“没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我告诉你的,还是曾经的大将军,在招募我们的时候,在校场上说过的。” “你曾经的大将军,为什么要对你们说这个?”林商诧异追问道。 吴穹道:“看来您还不知道,除了你们这一代的大将军和蚁林军。往上数代蚁林军,每一代···都是新朝开国之初才出现的。是帮助新皇登基,新朝定立的核心力量。” 林商脑子此时更混乱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获取了通往某些‘真相’的讯息。 但是讯息不全,让他难以将各种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形成一条完整的脉络。 “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吗?”林商对吴穹追问道。 吴穹思考了一下,最后说道:“我的记忆,很有可能是缺失的。我见过很多和我同时代的蚁林军战士,甚至还有一些存在的年代比我更久远。他们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对过去的记忆,都已经十分模糊。不过偶尔,我们也会突然惊醒,获得一些过去记忆的碎片。如果我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会先转告给邓升,让他帮忙一起记着,然后再转告给你。我也可以去问一些过去的同袍,看看他们是否在这方面,还有什么深刻的记忆。” 林商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与吴穹的交流,让林商收获颇多。 关于龙君,关于蚁林军,甚至关于如今大濋所面临的局势,林商都因此构成了一个虽然模糊,却又更加具体的概念。 天色还为转亮。 凄冷的月光,还挂在天外,冰冷的洒下,笼罩了寒山,静谧了江水。 站在林商床头的那个纸捏的小道童,便突然开口,嘴里发出了相似古钟撞击的声音。 哐!哐!哐! 浑厚而又悠长的声音里,林商睁开了眼。 看着面目模糊草率的小道童,林商笑了笑,起身拿好自己的长枪,随后对它说道:“带我去找大元道人!” 小道童带着林商走出了房间,随后在道观里转过了几个回廊,又路过了一个小院,在一株古松树下,看到了已经背着一个大葫芦的大元道人。 大元道人看到林商如约而至,便冲着林商点头。 随后说道:“抓紧时间,再过一会天就要彻底亮了。天亮之后,阳气升腾,花露就要都被蒸发了。” 林商跟上大元道人的脚步。 大元道人用手推了推后院的石墙。 那石墙突然洞开,且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石径小道。 浓郁的晨雾,弥漫在小道上,远处的悬崖孤壁,都似乎被雾色朦胧成了山鬼。 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山道上。 元元观本在爻山主峰山巅。 如今二人一路走来,林商却发现,他们始终都在向上。 大元道人走在前面说道:“这里是爻山秘境。这天下的河山,但凡元气、灵气汇聚凝结之处,日积月累、天长日久,都会衍生出秘境。有些秘境就像果子,可以被人为的取走,放置于家宅之中,改善居住环境。而有些秘境,则是更加的坚固、厚重,需与山川合一,无法被夺走。” “元元观只是恰巧在爻山秘境的一处入口处。这一处秘境,实则由七门三十二派共同持有。” 林商道:“洞天福地,仙人居所,不外如是!” “元元观虽不能独占,却有这样的便利,皆因观主修行高深。” “不过,我倒是还没见过元元观的另一位观主,小元道长···不知何时可以代为引荐?” 林商第一次上过元元观后,后来也对元元观进行过一番了解。 元元观严格来说,算不得从道门中,单独割裂出来的一个门派。 因为观内,总共也就两个真正有修持的道人。 大元道人所学、所会,似乎很杂乱。神通、道法、炼器、炼丹、布阵、绘符、占卜、星象等等诸多杂学,都有所涉猎。各门各科也因为花费精力不同,而水准不一。 不过因为这些杂学,大元道人交游广阔,上阳城里的权贵,似乎十有八九都和大元道人有些交情。 而小元道人不同,小元道人是当之无愧的道痴,更是道门修行高手,很少有人真正见过他,却知道他若出手,便断没有失手的道理。 大元道人闻言笑道:“小元近来修行有所感悟,正在这爻山秘境深处闭关,等他出关后,他若愿意,我便代介绍你们认识。” “咱们稍微走快点!” “你把手里的墨迹握紧,我施法快些过去!”大元道人接着说道。 林商依言握紧了拳头,随后一团云雾在二人脚下生出。 长风吹过山涧,云雾拉扯着二人扶摇直上。 大约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二人便落在了一处位于云层之上的山顶。 山顶不过横竖十步宽的地方。 却开满了大红色,形状好似大樱桃的花苞。 晨风寒露中,这些花苞随风摇曳,花瓣上沾染的水露,晶莹的好似最珍贵的水晶。 大元道人将双指并拢,放在嘴边,似乎在默念咒语。 随后撑开双臂,挥袖一扫。 晶莹的光芒,散落在了众多花草之间。 花苞一朵接着一朵打开了。 一些身穿红裙,容貌娇艳的美人,从花苞中飞出来,然后在风中化作常人大小。 “爻花百灵,见过道长!”众多花中美人,冲着大元道人盈盈拜倒,同时其中几个调皮的,时不时的便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林商。 大元道人摸着胡子,满意笑道:“不必客气!去替贫道采集花露吧!” 说着将背上的葫芦放在地上。 再取出大量的玉勺,分发下去。 众多的花中精灵,便开始忙活起来。 她们如虚如实,在花丛中穿梭取露,却不会伤害到花蕊、花瓣一丝一毫。 有些花精灵似乎还在花丛里相互打闹、戏耍,大元道人也不阻止呵斥,只是用略带‘宠溺’的眼神看着,神情怡然。 渐渐的,一抹火红的天光,在天与地交接的地方升了起来。 爻花精灵们不再嬉闹,开始更加快速认真的工作。 她们是在秘境之中,由爻花灵性结合道法孕生的精灵,却依旧有着妖、鬼的痕迹,清晨太阳初升,阳气炙盛之后,大多数修为浅薄的花精灵,怕是无法抵挡,只能返回花蕊之中,将自己藏起来。 第八十二章天门(求推荐,求收藏) 当第一抹阳光跃出地平线后,随后便是刺目的金光,从东方升起,在短短时间内,便洒向了山河大地。 爻花精灵们早已经躲入了花苞中。 远处的山峦上,几架由彩鸟拉着的宝车,踩着晨光飞来。 大元道人眯眼瞧了瞧,不咸不淡的对林商说了一句:“走吧!” 林商点头还未答话。 就见那宝车猛然加速,数道身披彩光,脚踏流鸿,装扮格外富丽华贵的男女,从宝车中光芒四射的飘落出来。 一个个姿态高昂,排场十足。 “可是大元道长当面?” “大元道长今日是特意来采取花露的么?” “可曾炼了仙露丹?家师进来心情烦闷,少休失眠,还请大元道长自觉奉上几粒灵丹,也好让家师睡上一个好觉。”一个身穿淡金色衣袍的男子,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高傲的对大元道人说道。 林商此刻差点就脱口而出:“哪里来的智障?” 大元道人虽然从未刻意表现过自身的能耐,但是林商旁敲侧击,加上近来一些了解,也知道大元道人是道门少有的高人真修。 这几个是什么玩意?竟然还敢这样对大元道人不客气? 大元道人也没有搭理这几个玩意,自顾自的收起葫芦,转身便要离去。 一道金风吹过,一个看起来就很蛮横跋扈的少女挡在了大元道人的面前,指着大元道人的鼻子道:“好你个没礼貌的牛鼻子,我金盛师兄正在与你说话,你便这般走了?是何道理?莫不是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 大元道人也不与其做口舌之争,只是张嘴吐出一口真气。 真气在半途化作狂风,将这少女吹到了半空中。 那之前找大元道人打秋风的男子,急忙朝着那尖叫的落下的少女接去。 “好个大元,竟敢出手暗害我天门弟子?”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金鸟奔走如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南辰北斗满天照,五色彩云闹纷纷,叩请南方祝融神,赐弟子焚敌琉璃火。”几名男女,纷纷口诵咒语,身后隐隐有神光显露,汇聚成一团透明的火团,就要朝着大元道人落下。 大元道人一把抓住林商的胳膊,随后说道一声:“遁!” 刹那之间,改天换地,林商与大元道人一起,回到了元元观的后园门口。 推墙而入后,大元道人拍了拍那株古松。 古松如老人一般舒展筋骨,散开根系和树枝,刹那之间便笼罩住了整个后园。 原本看着还有些雅致趣味的后园,便仿佛荒废了数百年一般,老树根茎盘踞在院墙之上,草木丛生遮云蔽日。 “真是麻烦!”大元道人松了口气说道。 林商诧异道:“道长!方才那几个家伙,都是天门中人?以道长的能耐,何至于此?” 大元道人苦笑道:“天门主修请神之术,背靠的就是天界诸神。说他们是天界诸神在凡间的代言者,也不为过。” “这些小家伙,是被他们的长辈故意骄纵、引导成这般摸样的。便是要他们在外面惹是生非,若是他们在外‘不慎’被打杀了,那些老家伙们便有理由出手报复。” “早些年天门的那些修行者们,倒都紧守本份。如今却是行事越发的张狂、激进了。” 林商心知,这又是龙君失踪,引起的祸事。 “天门这般倒行逆施,便不怕引起公愤么?”林商问道。 大元道人摇头道:“那又如何?他们总是能占理的。毕竟人命为大,道理上说得过去,大家也就都没了警惕之心,少了同仇敌忾之意。用几个不算数的弟子,换来天门的愈发强势,那些天门的老家伙们,还是会算账的。” “更何况,天门修行易学难精,是百门修行中,对资质、天赋要求最低的几门之一。他们若是敞开大门招收弟子,年轻弟子是要多少有多少。别的门派,也与他们对耗不起。” 林商了然。 说穿了,天门中人,就是既不要脸,也不要命。 更有厚实的后台老板撑腰,当然是嚣张跋扈。 哪怕是大元道人这样的道门高修,也不得不退让着些,不与他们逞凶斗狠。 “我倒是很好奇,要是那些天门的草包们,惹到了不能招惹的敌人,他们该怎么收场。”林商说道。 大元道人看了一眼林商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确实,天门中那些弟子的手段,在你眼中,就是小孩玩意,上不了台面。至于那些老家伙来寻你···只怕也不讨好,还不占理。” “哈哈哈···有趣!有趣!我倒是真想看看那一幕了。”大元道人脸上的苦色消失大半,显然已经有了些主意。 林商也没嫌麻烦。 这本就是他故意引导的。 他看出了大元道人心头积压的怒火。 便想要做个人情。 方才那些人,林商也见着了。 看起来一个个派头十足,实则都是些银枪蜡头。 除了一手请神术,借得些许天界神祇的微末力量之外,再无任何值得称道之处。 林商只需以儒门禁魔手封了他们的神术,便可轻易的将他们碾压。 相比起摆明以后会成为敌人的‘天门’,林商更想获得大元道人的友谊。 大元道人可是多面手。 炼丹、炼器、布阵、画符,无一不精。 更通晓许多修行界的隐秘,会许多奇门妙术。 与他交好,百利无一害。 也只有那些天门刻意培养出来的‘惹祸精’,才会想到在大元道人面前装腔作势,将其开罪。 大元道人想到了出气之法,心中高兴。 便要亲自下厨,为林商做一桌菜肴。 表示林商吃了他做的药膳之后,定会大有所获。 因为大元道人的这一桌菜,林商推迟了返回上阳城内的时间,又留到了中午。 果如大元道人所言。 他的一桌菜,让林商不仅大开眼界,更吃的是浑身舒爽。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浑身上下,在庞大药力的推动下,出了超过十斤暴汗。 刚刚长好些的林商,再次变得精瘦下来。 但是林商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整体的梳理、通透了一番。 虽然还是凡人之躯,却绝非往日所能比。 倘若他不是入了蚁林军,那么无论是进行哪一门的修行,有了这样的身体基础,都可以快速上手入门,为门中少有的天才种子。可见为了这顿饭,大元道人是下了本钱的。 而吃完饭的林商,也感觉自己似乎又‘继承’到了更多的力量。 如果非要对比的话,或许已经足以媲美武修第四境。 第八十三章慷慨的‘大方道人\’(求推荐,求收藏) 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才起床的九爷,看到客厅里的杯盘狼藉,以及气息、精神明显高涨了一大截的林商,一瞬间陷入了沉思。 紧接着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大元道人。 那张老脸上的皱纹,挤压成一坨坨,就像是脸上煮沸了一锅疙瘩汤。 “补元三十六珍馐?大元!我可是求了你整整三年,你都没有给我摆上这么一桌。他认识你才几天?见了才两面,你就单独给他开小灶?还不叫我?”九爷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背叛,以及来自这个世界刻薄的恶意。 大元道人轻描淡写道:“你?你虚不受补!吃不了补元三十六珍馐。还有···我记得就在半个月前,我还为你准备了一桌五行调气。” 九爷简直被气笑了。 “我吃不得?他吃得?我那才几个菜?他这几个菜?” 大元道人道:“他确实吃得,他的体内本就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我只是适当的为他开启了一些,引发了出来。而你的身体很虚弱,就像是一艘看起来还算完好,实则早已千疮百孔的破船,要是再进行大补,只怕立刻就是船体崩塌,人死魂消。” 九爷没话说了。 只是用嫉妒的眼神,看着将最后两口宝汤不知足的灌进肚子里的林商,再听见其打了两个饱嗝后,更显得不耐烦。 “该问的都问了,该吃的也都吃了,你还不走么?”九爷对林商说道。 不等林商回话,大元道人便说道:“这个不急,我还有一些事宜,要单独交代给他。老九!你且先回避一二。” 九爷更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元道人。 他完全无法明白,为什么一觉睡醒,大元道人仿佛人设立场都变了。 之前还是他的亲密好伙伴,现在却成了别人的御用营养师? “呵···!也罢!也罢!你们聊,你们聊!我且先去散个步,山上打点野味,弄点吃食。”说着却还用眼角余光瞟着大元道人。 却见大元道人微微颔首,显然认同了他的说法。 九爷顿时心气也没了,转身就出了客厅,朝着元元观山门外走去。 “吃了我这一桌子的补元三十六珍馐,五境以下,若是寻常武修,或是以肉身修行为主的巫修、体修,至少提升一个大境界,更可以补强元气,提纯真炁,日夜运转修行法门,还可助法门层次推进,破入新的境界。不过你是特例,对这一桌珍馐菜肴的吸收,全都寄于肉身。所以你只需日夜勤奋,打磨肉身,压榨潜力便可。”大元道人对林商说道。 林商点头,表示自己铭记于心。 虽然这本是一桩交易,但是大元道人先付账的行为,让林商心生好感。 “天门是个大麻烦,你与他们接触,需记得适可而止,不可强求过甚。还有···我要下手,将祸事引向你之前,会提前用纸鹤给你传讯,交代安排。你记得看到紫黄色的纸鹤时,不要用你那只有墨迹的手去接触便好。”大元道人接着说道。 这番话,让林商更觉得这大元道人,果真是个厚道人。 两次与其打交道,到后来都是林商占了大便宜。 “不如道长再给我些丹药吧!我在上阳城里的处境并不好,敌人不止有还没开罪的天门。给我些丹药,我也好时刻保持状态。”林商说道。 一个成功的职场人,就要懂得顺杆子往上爬。 害羞?不好意思?不存在的! 大元道人不缺那点丹药,而他林商却需要一些上好的各类灵丹压箱底。 所以,彼此都不亏,俗称双赢。 大元道人道:“早为你准备好了!” 说着递过来一个黄布口袋。 “这是乾坤袋,里面有一些你可以使用的符咒,一次性法器,以及大量的各类灵丹。应该可以帮助你在多种环境下,摆脱一定的困境。” 林商此时是真的感动了。 大元道人···好人啊! 林商差点就改口,将其唤作‘大方道人’了。 “准备的倡促了些,也只能给这么些。随后我会针对性的炼制一些特别点的法器,绘制一批压制天门神术的符咒,你过些时候来取。”大元道人竟然还有补充。 林商此刻是真觉得那些天门的家伙太过份了。 大元道人这样的好人,都被他们逼到了这个份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军爷的大旗,已经时刻瞄准了天门神术修士的狗头。 林商心满意足的下了爻山。 骑着黑魔马返回布甲人衙门。 此时的布甲人衙门,也不再是门可罗雀。 至少时常会有一些好奇的百姓,走过来窥看一番,有些人似乎有所意动,却还在犹豫。 这是惊蛰那天,那个案子带来的余效。 那些想要算计林商的家伙显然没想到,他们的行为,反而是给布甲人衙门做了个免费的宣传。 让周围的百姓,都知道了上阳城里,还有这么一个什么都能管上一手的赖皮衙门。 是否强权、强势,真的能为民请命,为民做主还不清楚。 但是至少,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求告无门的时候,还能多出一个选择。 林商在衙门里坐稳没有半个时辰,梁侓便风风火火的来了。 相比起文雪峰的滑头、躲懒,梁侓办事还是勤恳一些的。 “林老大!这是你要我收集的,有关赵天宝的消息。全在这上面了。”说着梁侓将一沓纸递给林商。 林商接过手便翻看起来。 越是往下看,越是眉头紧皱。 梁侓虽然官小,但是做官却很精明、有气魄。 深谙京城为官的道理。 平时低调且深居简出,并不抢占风头。明处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的,并不算多。 暗地里却不断的经营人脉。 仗着手上银钱多,便用钱开道,对与他相关的官员,都进行投其所好。 更有遵月楼作为社交场所,让他可以方便与各类人士,交集往来。 这些看似只是‘粗浅’交集的人脉,一旦多了且形成了一个特定的网络,那么负责编织这张网络的人,也就有了一种变相的话语权。 赵天宝不仅仅是个京城小官、贪官。 他更是一个居中调和、交际、穿针引线的掮客。就像是盘踞在京城这张大网上的一个小蜘蛛。 虽然小,却依旧很有力量。 想要动赵天宝,那就会动了更多高级官员的利益,刺痛到他们敏感的神经。 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八十四章简单处理 “林老大!” “你打算怎么做?” “我建议你将这个赵天宝的事情捅出去,弄得人尽皆知。这样他的名声就坏了,那个时候再出手针对他,有了顾忌,担心被他官声所累,他的那些关系网,就不管用了。”梁侓嘿嘿坏笑着说道。 林商扭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对付赵天宝了?” 梁侓自以为机灵道:“林老大,你可别瞒我了,你不对付他,你查他做什么?” “依我说,赵天宝这个人,虽然权利大,但是官阶小。咱们搞臭了他的名声,让他不得动弹,再想办法撬动一个官阶比他高的官员和他唱对台。怎么也能整死他!官场上可是差了一级,便是天上地下之别,任他实权再大,也打不过国法。” 梁侓这个纨绔子弟倒是也有几分见地。 所谓的那些‘地下皇帝’,也只能躲在地下。 若是被拖上了地表,曝露在了阳光下,也便都被打回了原型。 或许赵天宝以为自己是个金宝盆,但是在有些人眼里,他实际上却只是个大夜壶。 “太麻烦了!”林商却一摆手说道。 “咱们布甲人衙门管什么?”林商问道。 梁侓一愣,想了想才回答道:“基本上···都可以管一管吧!就是手上没兵没将的,说什么,做什么···也没人当回事。” 林商晃了晃手里的那一沓纸:“再查!给我查出赵天宝真切违法乱纪之事,咱们找到证据,直接上门去抓人。甭管是欺男霸女,还是杀人犯案,又或是小偷小摸,借钱不还···,你都给我查,不嫌事小,就怕没事。” 梁侓一愣:“这么简单?” “你要多复杂?”林商扭头笑问道。 “你当我是谁?” “我是林商,直接找准破绽莽过去,这才符合我的身份和定位。”林商说道。 确实,想要扳倒赵天宝,可以找各种各样的办法。 赵天宝在上阳城里经营了这么大一个盘子,绝不可能一点把柄都不留。 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有一个正面的效果和负面的效果。 只是比例区别罢了。 赵天宝这些年,也绝不是没有树敌。 却依旧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的稳妥,这说明他应对风险,很有一套手腕。 想要通过阴谋诡计算计他,将他拉下来,绝非易事。 对林商而言,大濋的官场,是他不擅长,也不熟悉的环境。 进入别人的节奏,在别人的主场里秀智商、优越,这并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林商选择了自己的节奏。 一个字···莽! 上阳城内,他林商虽无无敌之名,却有无敌之实。 只要是心有顾忌,心存欲望者,便不敢与他走到绝处硬碰硬。 这就是林商最为依仗的底气。 仗着这点底气,林商才能在合适的环境下,纵横捭阖。 他又怎么可能放弃自己最大的优势,去和那些当官的一样,苦心算计、费力经营? 当然这些,林商不可能给梁侓解释。 他自己若是懂了,那也便懂了。 不懂也无所谓,只要执行林商的‘命令’便可。 梁侓懵懵懂懂的去了。 林商却知道,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梁侓自己加入布甲人衙门,可能是出于少年意气。 但是梁仲达对此,却并无任何激烈反应,那就显然是这只老狐狸,想要借林商和布甲人衙门的名义,做些什么了。 虽然只是见过一面。 林商却清楚,梁仲达这头老狐狸,绝不好惹。 闲事交给闲人去做。 林商定下了方向和计划之后,再次回归了原本的日常。 得益于大元道人的三十六珍馐,林商的肉身根基再被打牢,力量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林商需要用孜孜不倦的锻炼,将这份收获全都嚼碎了,完全消化吸收才行。 站在院子里抖动着长枪,林商仔细感受着前后的差别。 “常规力量相比之前强了三倍有余,但是力量的精准、细微控制,却几乎被打回原形。这种暴涨似的进步,对我而言,并不完全都是好事。当然···也绝不是坏事。” “掌控力可以再练回来,有了之前的经验和底子,应该三五天,就能找回七八成的感觉。”林商端着长枪,然后一下下的刺着。 刘黑高留给林商的技巧里,主要讲究出七分力,留三分力。 这样配合特定的呼吸方式以及肌肉力量的自行恢复,就可循环往复,在相对时间里,做到生生不息,大大的提升在战场上的冲杀持久度。 林商有理由怀疑,这一招还可以用到别的地方。不过他还没有证实过,因为他还用不着。 而梅都尉传授的技巧却不同。 或许是身为女子,在身体素质是,天然会弱于男子的原因。 梅都尉传授给林商的持枪技巧里,有一招‘回弹’。 讲究的是全力出枪,然后借用枪势回弹的力道,叠力再出枪。 只要力道控制到细致入微,理论上可以达到全力出手之后,却一枪强过一枪的状态。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效果。 实际上,要做到这一点,时机、专注、技巧、衔接甚至是天时地利的配合,都缺一不可。 梅都尉讲述的自身战斗经验里,利用回弹技巧出招,连续出枪最多的一次是‘十三连击’。 那时,她的最后一枪,直接凿穿了三名相当于武修七境的魔人胸口,且以余波绞杀了数百普通魔人,成功的为红骁骑的冲杀,凿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回弹之技,返还回来的力道,有一部分属于原本自身输出的,但是这些力量已经大半失控,而更多的来自于对手。 想要完美控制,就绝不是易事。 而随着回弹的一次次叠加,越往后操控的力道越强,失控的力量就越多,想要完美把持的难度,自然也就越高。 这样的技巧,也仅仅适用于蚁林军战士这类并不修炼真炁的‘凡人’。 若是修行者,需要考量的更多,并且回弹回来的,不止是力道,还有异种的‘气’。 有些强横的法门,可以做到一次性的乾坤挪移或者移花接木,便已经是难能可贵,妄想再在原有的基础上叠加力道,然后不断的‘回弹’,则纯粹属于痴心妄想。 林商这一练,便入了迷。 天黑了也不知晓。 在他的眼里,只有枪尖,只有手中那份受到绝对掌握的‘力量’。 一道弦音,终于打断了林商的专注。 林商收起长枪抬头,正看到上官狄,一如以往一般,坐在墙头上,怀抱着箜篌。 此时的上官狄换上了女装,木钗素群,素面朝天,和顾蛮蛮、穆莹她们的惊艳时光比起来,显得平凡且无趣。 “听说你招了两个人入布甲人衙门?” “为什么不招揽我?”上官狄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 第八十五章教我吹箫吧 林商闻言道:“原以为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不过你既然主动请求,那为父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上官狄大刀眉一竖,冷笑一声,伸手抚摸琴弦,已经打出了一道音波。 林商手中枪头一转,将音波击碎,然后笔直朝着上官狄刺去。 上官狄的身法飘忽,箜篌上的琴弦飞出,挂住了天上的浮云,将上官狄与流动的云连成一体,身形瞬间更加的飘忽、缥缈,难有踪迹可寻。 飞出的琴弦当然是假的。 那是约束成一线的‘音’。 而上官狄能够身法与流云相合,则是因为在乐法造诣上,又有所突破。 两人不断的交手,林商的枪很难触摸到上官狄的衣角,而上官狄的那些音攻手段,到了林商这里,也都显得孱弱无力,被蛮横的轻易碾碎。 斗了上百招,二人却斗的不分胜负。 “不打了!不打了!你跟着铁王八似的,无论是音波掀动气浪,化作实体攻击,还是纯粹以音攻震动你的五脏六腑,你都毫无反应。我这些手段,碰到你算是遇见克星了。”上官狄气馁的说道。 林商收起长枪,感觉经过与上官狄的一番打斗,对力道的掌控,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我不是也奈何不得你么?”林商反驳道。 上官狄道:“你的问题在于身法和速度,你只懂得直来直去,又没有‘炁’加成,引生变化。遇到像我这种身法上优秀的对手,难免抓瞎。不过只要你想到解决的办法,像我这样的···你屠宰起来,怕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其实,关于身法、速度的问题,林商是有解决办法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小白龙马培养起来,然后与战马达成人马合一,利用战马的速度与爆发力,可以轻易的追上大多数身法迅捷、巧妙的对手。 不过小白龙马长成还需要时间,与林商完成最高默契的配合,那更似乎遥遥无期。 所以在此之前,林商还得想办法,提升自己的速度。 虽然速度本身与力量还有身体素质相关,并不割裂单独存在。 但是,练气士们掌握的‘身法’,本身就融合了各自独特的‘炁’,从而获得了各种不合常理的变化。 以单纯的身体速度去赶超,吃力不讨好。 “你这么说,看来是有解决的办法了?”林商对上官狄问道。 上官狄取出一个木匣子丢给林商。 林商打开一看,匣子里放着的是一双白色银丝的靴子,靴子的后脚跟处,还有一些细密的,淡金色的鳞片。 鞋面上则是用银丝纹出了云纹。 “这是蛟鳞云纹履风靴,穿上它。你就能健步如飞,并且身形灵巧。脚底鞋底里刻录了聚灵阵,平时不用的时候,它会自行聚拢灵气,补充消耗。” “看在你为了祭祀蚁林军那么卖力的份上,这双靴子就送给你了。记得···好好穿,不要辜负了它。”上官狄回身飘忽,坐回到了墙头上,望着天上朦胧的月光说道。 林商拿起靴子,在自个脚上比划了一下,发现这一双靴子,稍稍大了半码。 于他而言,并不是十分合脚。 当然,这也并不影响使用。 “这鞋子,你原是给别人准备的吧!”林商对上官狄问道。 上官狄也不回头,语气强硬道:“给你穿你就穿上,磨磨唧唧问什么?” 林商笑了笑,依言将靴子换上了。 上脚的感觉意外的舒适。 更令林商欣喜的是,他整个人都变得轻便了许多。 一股轻灵之意,一直徘徊在周身不散,只需一个念头一动,他便可以短暂的御风而行。 “好靴子!好靴子!”林商欢喜道。 上官狄看了看穿着新靴子的林商,眼神复杂道:“喜欢便好!” “记得将我的名字,在布甲人衙门内登记造册。”上官狄说完,似乎就打算走。 林商却道:“等等!还有件事拜托你。” 上官狄疑惑的看着林商。 林商说道:“我想学吹箫,你教教我?” 上官狄眉眼一竖,冷哼道:“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恶心!禽兽!猪狗不如!” 上官狄每吐出一个字,那个字都在空气中凝聚,化作重重的字山,朝着林商压来。 仗着新靴子的灵便,林商轻巧的躲开。 然后连忙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萧,你这也能开车?” “还有···大姐,这方面你哪里来的自信?” 上官狄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却并无认错之意,反而继续冷笑:“你便是没那方面的意思,也是想学门乐器了好去哄骗小姑娘。我便是早料到你会有这一招,提前埋伏着你。” 林商不去与上官狄这个男人婆做口舌之争。 只是问道:“你就说教不教吧!” 上官狄想了想道:“无端端的,你学什么吹箫?除非你告诉我理由。” 林商道:“我有一个···前辈,教了我不少东西,我无以为报。知道她喜欢听萧声,所以想要学些萧曲,然后吹奏给她听。” 上官狄又不能看弹幕,当然不知道是‘她’不是‘他’。 听到‘前辈’二字,便有所误解。 “这么说来,倒是你有心了。” “行吧!我虽然擅长的是箜篌,但是其它诸多乐器,也都多少能玩上两手,教你是没问题的。”上官狄痛快的答应下来。 “不过你要等两日,我去寻人弄两管好点的萧,然后再来教你。”说罢之后,牵动着‘琴弦’,扯着天上的云朵,如月下仙子一般,飞向远方。 来去自由,轻畅如风···这已然是上官狄的一贯风格。 “就目前来看,红骁骑的战法,确实更适合我。相比起其它的蚁林军战士,红骁骑的女骑士们,更擅长以弱击强,借力打力以及错身游斗。我现在身处群狼环伺之下,虽然身边也开始聚集了一些帮手,却终归都力量有限。在获得更多的力量继承之前,传统的蚁林军战法,在我身上可以重现的不多。” “所以,适当的讨好梅都尉,让她传授更多的技巧,这也是生活的智慧。” “上官狄也是有趣,怎么会想到,我会是想要学吹箫去泡妞?” 想到梅都尉那冷漠的双瞳,以及脸上的冰冷的面具,林商搓了搓手,将自己一时间被引发出来的某种遐思,急忙甩出脑海。 第八十六章我照国法办事(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天一早,梁侓就拿着收集到的关于赵天宝的黑料,回到了布甲人衙门。 这样的办事效率,还说梁侓身后没有梁仲达的影子? 除非林商是白痴。 “看来,这位上阳城府令的压力很大啊!这是想要将我这个布甲人衙门顶在前面,然后硬骨头都让给我?”林商一瞬间,就洞悉了那老狐狸的一重目的。 不过,他没打算戳穿梁侓和他老父亲的双簧。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布甲人衙门基本上一无所有,想要在上阳城内打开一定的局面,有很多方面,还真得依仗上阳城府令。 林商与那老狐狸,也算是各取所需。 拿起梁侓送上的一叠文档,林商一页页的翻看起来。 “十三年前灭城东金氏满门。七年前操纵盗匪,劫掠威远镖局,自导自演让威远镖局赔偿巨额保金,退出上阳城押镖市场。五年前纵容手下,在荆北、云州、雷州、山南等地拐骗幼女,开设私寮,培养雏ji。三年前派人暗杀谪贬雷州的御史王时雨···。”一桩桩、一件件,多数骇人听闻,这赵天宝别看官做的不大,倒是血债累累。 虽然早知道赵天宝不干净,林商却也没有想到,他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竟然杀了那么多的人,干出过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 果真是不是杀人者,不做掌权人? “疑似!疑似!都是疑似···我要的是证据,铁证如山的那种···你这些都是什么?让我远赴荆北、云州、雷州、山南去查案吗?” “时间、地点、人力物力,咱们都不合适。布甲人衙门的权利,也仅限于上阳城,出了上阳城,咱们的名义就无效了。”林商将厚厚的一沓文书,全都拍在桌上,对梁侓说道。 梁侓为难道:“赵天宝有多有钱,多有权,他就得罪了多少人。要是他的把柄这么好抓住,也不会由他逍遥到现在了。” 林商相信梁侓是尽力了,不过要说那老狐狸只给了这点东西,让自己儿子来交差,林商是不信的。 “你能来回复我,说明还是有点真东西的。别藏了,拿出来吧!”林商对梁侓说道。 梁侓嘿嘿笑着,递上一张借据。 林商拿在手里看了看,借据上写明了,赵天宝欠许润之一千三百二十五两银子,每年本金十分之三的利息,人死账不烂,逾期十年不还,赵天宝需以自家女儿抵账。 “许润之呢?”林商问道。 “失踪了!三年前就全家突然消失。” “我···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得到的这张借据。”梁侓说道。 “失踪?是被灭门了吧!” “不过···这笔钱,就是翻三十年的利息,赵天宝也还得起,九牛一毛罢了!何至于此?”林商追问道。 梁侓道:“许润之本是一名富商,做的是投机倒把的生意。早年间赵天宝落魄,他就借了赵天宝一笔银子。后来赵天宝发达了,许润之也没有提及,赵天宝或许以为对方是故意不来讨要这笔欠款,也没有主动偿还。十年之后,约定到期,许润之刚好有个儿子,而赵天宝也碰巧有个女儿,同时成年,可论婚嫁。” 林商懂了。 许润之是商人,自然追求利益最大化。 一千多两银子的欠款,再怎么翻利息,也远比不上赵天宝的千金值钱。 他这是打着人财两得的主意。 却因此惹恼了赵天宝,从而被满门灭杀。 “单凭这张借据,去问赵天宝的杀人行凶的罪名···实在太过牵强了些。所以这张借据,也只能算是半个把柄。”梁侓将老子教给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 林商却一把拿起借据道:“有它就足够了!” “咱们依照大濋律法!去找赵天宝···还钱!” 说罢之后,便唤来黑虎马,骑着战马,便直往赵天宝的官邸而去。 赵天宝只是六品官,在上阳城里,论品级排不上号。 所以文官扎堆的平乐坊、乐贤坊这样的地方,他是住不进去的。 而勋贵聚集的几个区、坊,他就更排不上号了。 所以,反而居住在兑区的长河坊。 这里多为富商豪贾的庭院、府邸所在。 各处宅院虽然内里修的富丽阔气,外面却都不敢刷红配绿,更不敢在门口放两尊石狮子充门面。 唯一一家门口摆着石狮子的,正是赵天宝的府邸。 林商纵马上前,堵在正门口大声吼道:“赵天宝!我乃布甲人衙门甲帅林商,你的事犯了。现在速速出来,随我去衙门接受审讯。” 这一嗓子喊出去。 不仅赵府的人都听见了。 就连隔壁数家庭院里的人,也都听的清楚。 两个下人打开侧门,站在侧门口望着林商,脱口大骂道:“哪里来的混账玩意,也不打听这是什么地方,便上门来打秋风?你要审我们家老爷,可有三司衙门的公函?可有圣皇亲下的旨令?若是没有,便速速离开,否则莫怪我等棍棒伺候。” 林商纵马上前,任由粗重的马蹄踹开大门,将几个围拢上来的家丁撞倒。 随后大声喊道:“布甲人衙门办差,自元祐圣皇起,至今三百三十一载,可缉查上阳城内,一切大小诸多不法事。你们家老爷犯了事,我便依照国法来管。若是谁敢阻挠公务,我便执行国法第七十九条规定,以任何方式,予以回击。” 林商这话没毛病。 布甲人衙门一直没开衙,却也一直没被取缔。 元祐皇帝的时候,可能是这位赫赫有名的‘圣皇’,干了一出卸磨杀驴的好戏,刻意给自个还留了一张遮羞布。所以没有撤了布甲人衙门。 到了后来的皇帝时,那些皇帝也不好随意更改‘祖制’,再加上布甲人衙门名存实亡,也没有什么影响,也就搁置了。 事到如今,林商这个‘异类’,重新入主布甲人衙门,虽然手下没兵、没钱、没实权。 但是旁的人,对于他拥有的‘名义上的权利’,反而变得难以反驳了。 这就好像,某个早已消亡的‘老祖宗’,佩戴过一把剑。 这把剑自从老祖宗走后,就没出过鞘,甚至已经生锈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厚古薄今,对先人的追忆、吹捧,这把本来不算什么的剑,也就被供了起来,拥有了某些象征性的意义和价值。 而林商,就成为了新的‘执剑人’,他同时也继承了这些象征意义。 第八十七章埋伏(求推荐,求收藏) “咱们···咱们老爷现在不在府中。你若有胆,便去吏部衙门寻他。”散乱的人群中,一名管家大声说道。 林商闻言却笑道:“我本不知他是否在府中,不过你一个管家,还敢出卖主子,显然是得了什么‘把握’,赵天宝···!你也是个人物,怎么连出面见我的胆量都没有?” 长枪一扫,战马嘶鸣。 林商纵马在这看似‘朴素’,实则一景一物,一步一楼都精心布置,整个格局都匠心独具的庭院中奔驰起来。 也有护卫出来阻拦。 却皆非林商一合之敌。 “大胆狂人,竟敢在官员府宅纵马行凶。我马行空纵然只是路过,却也看不过眼,非得管一管这不平事。”半空中,一个声音传出。 凌空便跃出一个手持单刀的秃头武者。 这人嘴上说的是路过,实则却是赵天宝招揽的门客。 不过大濋国法规定,三品以下官员,侯爵以下的贵族,不可私自蓄养门客,招揽三境以上的修行者。 否则以心存不轨,私有反意论处。 大濋立国多年,这条法律,与其它被违反、破坏的许多法律一样,早就形同虚设。 不过,至少表面上,都还要装装样子。 梁侓给出的情报中,赵天宝手下明面上有三大门客。 四品武者马行空,四品诡士卫延年,五品道门邪修星轨道人。 而马行空与卫延年,基本上是常年伴随赵天宝左右,二人一明一暗,曾经帮助赵天宝解决过不少对手。 马行空说话的时候,人其实已经挥刀朝着林商当头劈来。 武修第四境是‘宗师’。 到了这一层境界的武修,可以灵活的运用自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 并且至少将一门兵刃,或者一种搏击技法,练到了随心所欲,任意驱使的地步。 所以,当马行空这一刀劈砍下来的时候。 看似简单的一刀,实则包含了至少数十种变化。 无论林商提枪往什么方位迎击,马行空都有办法应对,且让这一刀落到实处,砍在林商的身上。 林商面对当头罩下的一刀,却没有任何的心绪波动。 手中长枪点出,正巧一枪点在了对方的刀面上。 铛! 枪尖与刀面撞击,两股浑厚的力道,也发生了正面冲突。 林商纵马狂奔之势被阻,而马行空凌空落下的劈砍之力,也被抵消。 马行空那张看着就不似好人的脸上,此刻正巧露出一抹狞笑。 手中的刀并不收回,完全无需蓄力,更无需把控,内气一吐,顺势一削,就直劈林商的脑袋。 林商却手里长枪撩动,化出一个圆弧。 回弹! 续接上文! 铛! 兵刃第二次撞击。 马行空被击退数个身位,脸上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终究是经验老道,马行空也没有乱了节奏,又劈出了第三刀。 这一刀虚虚实实,化出了数十道刀影。 武者内气推动气血,形成的刀光虚影,卷起了狂风。 显然马行空终于用上了武技,而不再只是以基础的刀招对付林商。 林商依旧是回弹! 这是第二连击。 长枪做斧砍,划过弧线,势大力沉的劈下。 轰! 一座足足有三丈高的假山,被林商这一击劈碎。 碎石乱溅,尘土飞扬。 马行空终究还是躲开了,没感硬接住林商这一招。 同时,林商对‘回弹’的运用,也让马行空心惊不已。 他并不知道,林商现在的巅峰‘回弹’水准,也就在三到四连之间。 毕竟林溪虽然经过了一番苦练,却还没有完全细致的掌握现在拥有的力量。 换了吃补元三十六珍馐之前,林商与梅都尉在山坡上对攻,使用回弹。 最多的一次,进行了六次回弹。 当然,基础力量提升了,回弹的力道也会叠加的更高。 此时林商的三次回弹叠加,就足以媲美曾经的六次回弹叠加。 “卫老鬼!还不出手吗?”马行空眼见似乎难敌林商的凶悍,便按耐不住开口呵道。 马行空在明处牵制敌人,卫延年在暗处,使用诡门阴毒之术暗下杀手,这是他们之间一贯的配合作战风格。 而只要卫延年藏的够好,而马行空的牵制水准足够。 即便是比他们高一境界的高手,遇到他们这个组合,也难免饮恨。 “我已经出手了,他身上有儒门宝物护身,我的诡术对他无效。”声音从院子里的四面八方传出,让人摸不清这个人具体在哪。 马行空脸色都变了。 “用真家伙!”马行空气急败坏的喊道。 说完之后,又挥刀,掀起飞沙走石,朝着林商击来。 虽然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已经没什么正面碰撞的底气,完全都是一些虚招,看着凶狠,却都没落到实处。 林商牵着缰绳,拍了拍马头。 黑虎马发出一声似马似虎的长鸣,随后四肢用力,肌肉都仿佛蠕动起来。 四个好似虎爪的蹄子内,弹出了锋利的爪子。 猛然用力,黑虎马宛如猛虎一般跳起来,带着林商跃入高空。 而林商则是仿佛背驮着苍天,手中的长枪爆炸出星光雨点落下。 叮叮叮···! 一连串的撞击后,马行空被挑飞出去。 恰在此时,一道漆黑的利箭,刺破了长空,朝着林商飞速射来。 这利箭以纯金属制成,不仅淬满了歹毒的毒药,更以一些邪恶的咒纹、图案,烙印了诅咒和邪术在其上。 若是被命中,即便是没有第一时间被利箭撕裂身体,也会死在剧毒和诅咒之下。 林商一枪磕飞这利箭。 下一瞬间,数十只同样的利箭,已经从各个角落里朝着林商射来。 同时,一张特殊金属制成的大网从天而降,就要将林商网在其中,限制他的活动范围与空间。 这个时候,林商当然是来不及运用回弹技巧了。 直接爆发了三倍输出。 手中的长枪如月光,如波涛,如险峰一般落下、涌出、突起。 大网第一时间就被撕裂,那些飞刺而来的利箭,也都被接连磕飞。 “这样的力道,若非是箭门的五品箭士在暗处偷袭,那就一定是用了军中的猎天巨弩。赵天宝!你一介小小的六品文官,又未曾得圣皇特别关照,怎能用如此军中重械?果然是有不臣之心,还不随我去布甲人衙门,交代干净?”林商大声呵道。 人却已经骑着黑虎马,朝着一处猛然扑去。 第八十八章擒获(感谢一个半闲人的万赏) 蚁林军战士不修炁,与修行者相比,等同于凡人。 但是这却并不表示,他们真的就只是一群普通人了。 有着契约中共享的力量增幅,蚁林军的战士们,就像是都打开了限制器。 常人锻炼身体,到了一定程度,也就触顶了。无论再怎么继续锻炼,都最多只能维持,而无法继续向上。 而蚁林军的战士们,却可以一直锻炼,一直获得进步。 这进步不仅仅表现在力量上。 同时也包括了身体强度、防御力、眼力、耳力等等一系列的进步。 毕竟身体是一个大整体,而并非单独割裂存在的。 某个地方可能因为经常锻炼而变得更强,却一定也要依托于整体的身体素质。 林商的眼力和耳力,此时自然也非同小可。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卫延年,虽然用了一些隐匿身形的法术,遮住了自己的气息。 但是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藏在空间夹缝里,只要他在呼吸,在行动,那他就会弄出点动静来。 而这样的动静,则被林商发现。 凌空一枪扑下,林商的这一枪,几乎撕裂了水塘,将它对切成两半。 而水塘之下,一个耷拉着长发,却秃了顶部的黑衣怪袍老者,被掀飞出来。 池水飞快的回涌,却灌入了池塘底部通往各处的暗道之中。 “快点拦住他!不要让他靠近我。”凌空飞起的卫延年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在半空中惊慌大喊。 马行空咬牙劈刀,朝着林商招呼过去。 黑虎马四蹄落地,猛抓地面。 全身的肌肉紧绷,随后在林商的操控下,如炮弹一般,往前一撞。 林商的枪尖随即绽放出点点寒梅。 叮叮叮···! 一连串的兵刃碰撞交击声中。 马行空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林商的枪尖已经刺穿了他的手臂,折断了他的长刀。 撕裂一条断臂,马行空在逃。 他已经不敢再阻挡林商了。 而无论是卫延年还是那个至今没有露面的赵天宝,显然都没有那么强大的人格魅力,让他马行空在这里为他们拼上性命。 马行空捂着不断滴血的断臂处,如蛤蟆般一个大跳,就想逃离。 林商却一枪击飞了一块大石,朝着马行空逃离的背影砸去。 石头砸在了马行空的背上,撞的他一个踉跄,狠狠的吐出一口鲜血,却还是被他咬着牙逃了。 林商随即一枪挑在卫延年的身上,将其挑放在了马头上。 作为诡门修士,卫延年的手段只适合在暗中下手,正面碰撞,完全是不堪一击。 “别动手,别动手···我带你去找赵天宝!我带你去找他!”还未逼问,卫延年便先疯狂告饶。 林商却问道:“赵天宝身边,可还有旁人?” 卫延年急忙说道:“还有一个三境武修赵元真,那是他的亲侄儿,比我们更得信任。暗地里还有一个四品的遁师,擅长遁术,负责保护他逃生。” “我可以出手帮你牵制住遁师,让他的遁术暂时失效。” “我有用,我很有用···别杀我!” 卫延年的求生欲,可谓是极强了。 “星轨道人呢?”林商质问道。 “星轨道人是道门高人,第五境界的修行者,并不依附于赵天宝,他们只是合作关系。是赵天宝借用了星轨道人的名头,在进行恐吓···。”卫延年飞快回答道。 无论是哪门哪派的修行,绝大多数都是先易后难。 前三层境界,只要刻苦一些,再有资源提供修行,耗费十几二十几年的功夫,都能成。 当然···道门的正统修行派别,他们的修行速度,可能会相对更慢一点。 因为道门修行的基础都打的很牢固,并且涉猎方向也很广泛,并不像很多小门派那样,仅仅只是挑选了一个方向进行深挖。 而修行越是往后,自然是越难。 第四境与第五境,就是一个分水岭。 “好!给你个机会戴罪立功。你应该清楚,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赵天宝逃了,那我就先割了你的人头。”林商很不讲理的定下了一个严苛的标准。 像卫延年只有的老滑头,林商不会给他任何的弹性空间。 卫延年老脸苦涩,却只能恰起手指,然后将结印的手指,放在嘴里咀嚼着。 伴随着一阵仿佛在咀嚼手指的咯吱声。 漆黑的血浆,从他的嘴里蔓延出来,却像是一条条活虫一般扭曲、挣扎。 诡异的,宛如活虫一般的黑色血浆,扭曲的消失在空气中。 庭院的深处,一个人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林商骑马拎着卫延年,飞速赶到。 只见一个身材五短的中年汉子,正背着一个面白有须,身穿青色丝袍,神情略显慌张的男子。 此时那中年汉子正一面呕出污浊的淤血,一面惨叫。 而神情原本慌张的男子,反而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 此人正是赵天宝。 “布甲人···林甲帅!久仰了!” “你来抓我,无外乎是为了遵月楼的掌控权。但是没了我赵某人···遵月楼还是遵月楼么?” “大濋天下九十九州,一半以上的外地官员入京,都要到遵月楼里消遣,为的是什么你心中清楚。若是没了我,他们可还愿意在遵月楼里一掷千金?” “没了这些豪客的一掷千金,那些被捧起来的花魁,又怎么还能春宵一刻值千金?” “放了我,今日之事,我不计较。往后咱们一起合作,我的利润再分你两···三成。你有什么需要遵月楼的地方,我也可以帮你。”赵天宝不断的对林商说着。 他在陈述利弊,在努力的展现自己的价值。 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半句怨言,更没有对林商,表现出半点恶意或者怨恨。 “我答应你!”林商说道。 挂在马头上的卫延年却脸色大变。 赵天宝矜持颔首,露出一个温和而又厚道的微笑,就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十分好说话的家伙。 “我答应你,但是国法不容你。你欠了钱,又杀了人。为了区区一千多两银子,就忘恩负义,何其无耻?”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随我往布甲人衙门去一趟吧!”说罢林商伸手朝着赵天宝抓去。 暗处有人如闪电一般,持着一柄长剑,朝着林商刺来。 林商却只是一扫手中的长枪,便将其磕飞出去。 那刺出一剑者,飞落入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暂时失去了动弹能力。 林商根本没有留手,一瞬间就以长枪暴力抽击,震碎了其身上一半以上的骨头。 偷袭者,应该就是赵天宝的侄儿赵元真。 看到自家侄儿被击飞出去,赵天宝双目圆瞪,表情显得极为愤怒。 “混账!混账!我让他去寻人求助,他怎么又折返了回来?莫不是嫌我死的不够快么?蠢货!”赵天宝看着自家侄儿飞出的方向,心中忍不住恶意翻腾。 第八十九章马背上的二人转(求推荐,求收藏) “走吧!赵主事,随我去一趟布甲人衙门!”林商一枪将赵天宝挑上马背,随手一拍,就卸掉了二人的胳膊和腿,让他们浑身都使不上劲来。 随后夹着赵天宝和卫延年二人,纵马出了赵天宝的府邸,直往布甲人衙门而去。 马背上同样屁股对着脑袋趴着的二人,交换不了眼神,嘴里的话却没省下。 “林甲帅!你没证据抓我,本官怎么说也是吏部的六品主事,这件事吏部不可能不过问。等事发了,你担不起责任。你又不能杀我,还得放了我···何必呢?” “不如我们好好聊聊,没有什么是不能说清楚的。不就是钱的事情么?这都好说。魏高和魏公公那一份,咱们也不能动,更不能少。最多我那一份,多分你些。还有什么要求,你也尽管提,张玉雷把他那一份转给你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和他是老交情,你是他的晚辈,我一定提携你。” “你也要搞清楚,遵月楼的生意,不是咱们两个的。还有魏公公的一份,少了谁···也不能少了魏公公。我若有个三长两短,遵月楼的生意一定一落千丈,魏公公的钱少了,他能让你好过?得罪我没事,但是得罪了魏高和魏公公,这上阳城···你可就待不下去了!”赵天宝一路上说个不停。 林商闻言,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你口里那个魏公公的主子,我不也得罪了吗?我这不是好好的?” 赵天宝闻言,顿时失语。他倒是满腹的智计,奈何这人是个蛮子···他不讲道理,不按规矩办事啊! 卫延年却突然开口呵斥道:“闭嘴!赵天宝你这个贪官!我便是被你蒙蔽了,才替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卫延年扭着头,想要努力抬头看见林商的脸再说话。 但是他抬头看见的,也只有赵天宝的屁股。 “林···林甲帅!我举报!我知道赵天宝做了很多坏事,我还很有用。我可以做证人!”卫延年大声喊道。 似乎相比起赵天宝的心中还有底气,卫延年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利用价值可能要没了,所以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卫延年!你这个老混蛋说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做坏事了?亏我每个月花那么多银子供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的?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还不如养一头犬妖。至少狗子足够忠诚,还知道谁是主人,谁给饭吃。”赵天宝对着卫延年的屁股咆哮道。 卫延年大声道:“人都要讲良心,这些年我都跟着你,听你的吩咐,受你摆布,做了多少没良心的事情?只要一想想,我就内心煎熬的睡不着觉。这是银子的事吗?这明明就是良心的事。” “良心?你一个诡门的败类跟我讲良心?你那良心比锈了的银子还黑。” “林甲帅!杀他!先杀他!杀了他准没错,他用无辜的流民练功,还喜欢喝处女血。最龌龊的是···他连那种血都不放过。杀他!一定要杀他。”赵天宝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卫延年也叫唤起来:“杀他!他做的恶事,是我的十倍、一百倍。我的那点事,和他比起来,就完全是小孩玩意。” 猛然的,赵天宝一口咬在了卫延年的屁股上。 而卫延年也扭过头,一口同样咬在了赵天宝的屁股上。 两个人就像是两条疯狗,彼此都不松口。 撕咬的凶狠,像是要将肉都给撕下来。 林商纵马飞驰,看着二人趴在马背上表演二人转。 却一伸手,正巧捏住了刚刚松口,似乎要抬头的赵天宝的下巴。 咔嚓! 赵天宝的下巴被卸掉了。 两枚黑色的毒针,从赵天宝的嘴里漏了出来。 卫延年面朝着地面的那张老脸,流露出遗憾和懊恼。 捏着毒针,林商虽然不认识这毒针上具体是什么毒,赵天宝可以堂而皇之的含在嘴里,也不怕被毒死,却知道这玩意一旦击中他,他绝不会好受。 “说说吧!这是什么?”林商拍了拍卫延年的脑袋。 就像是在暗示他,随时可以将他的脑袋捏碎。 “这是···这是血凝针,遇血则自行分裂,会在十个呼吸中,走遍全身,半个时辰后,中毒者全身血液凝固。”卫延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接着却又急忙补充:“这和我没关系,这是赵天宝···是他自己藏了毒针。” 林商冷笑道:“没关系?你们两表演的这么精彩,不就是为了相互咬这一口,然后找到这两根毒针么?” “这毒针藏在什么地方,是你用传音入秘的手段,告诉赵天宝的吧?” “我虽然不修炁,听不见。但是我这马的耳朵可灵着呢!它会告诉我你们的小秘密。” 赵天宝和卫延年,都安静下来。 仿佛之前的闹剧,都只是一场幻象。 回到布甲人衙门,梁侓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林商将两个被打断了胳膊腿的人丢下来,梁侓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抬头笑着对林商说道。 “林老大果然威风,这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就把赵天宝给抓回来了。” “咱们这就···审审?我可以去找我爹,问他借几个审讯高手。保证让他们都‘舒舒服服’的畅游古今,了解一些冷门的传统知识。”梁侓搓着手怪笑道,看的赵天宝眼角一阵抽搐,差点绷不住脸上强装镇定的表情。 “不用!就你吧!给他关起来,打一顿···打狠一点,最好看起来浑身都是伤的那种。不过留口气,别打死了!”林商仿佛不在意似的说道。 “得咧!”梁侓兴奋回应道。 赵天宝顿时急了,大声嚷道:“不是!你不问我吗?你不审我吗?这就直接动刑?谁给你的权利,谁给你的···呜呜呜!”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嘴已经被梁侓捂住了。 梁侓扯着赵天宝和卫延年的头发,将二人拖进了府衙,关进了府衙内的地牢中。 用寒铁混合禁元石制成的铁索,将二人捆了起来,又开启了地牢中当初建造时,自带的阵法。 随后地牢里,梁侓的怪笑声,就不断的传出。 同时还配合起了跌宕起伏的惨叫。 两个时辰后,梁侓这才一脸心满意足的敲响了林商的书房房门。 此时林商正在看书。 这些书房里的书,本是张玉雷找人翻修布甲人衙门的时候,当做‘装饰’放入书房内的。 林商却一直在抽空看。 原本林商就有看书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各种讯息的习惯。 与李路如相交后,在李路如的影响下,对看书更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在这个千奇百怪的世界里,只有知道的尽可能多些,才会少踩一些坑。 第九十章夺了他的金身 梁侓用热毛巾擦着手,收敛了脸上残忍而又血腥的笑容,管理好表情后,这才推门而入,看到林商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活我干不了了!” “还是找我爹安排点专业的人来吧!” “我逼问了这么久,他们是一句正经的都没招啊!” 林商翻了一页书,也不去看梁侓,只是说道:“今天让他们歇一歇,明天继续。” “就不用麻烦梁府令了!” 梁侓无奈的点了点头,看到林商看书看得认真,便只能退出了书房。 夜晚,林商再一次的进入灵魂幻境。 还是在那开满了三角梅的山坡上,林商与梅都尉二人骑着战马,双方手持的兵刃不停的来回交击。 双方都收敛了几乎大部分的力道,仅以回弹技巧进行交手。 即便如此,最终还是梅都尉用枪尖挑飞了林商手中的长枪。 “你对力道的控制退步了!看来你最近在现实中,有一些际遇。”战后梅都尉将一壶水递给林商,然后说道。 林商点了点头,顺势开口,将近些时日来的一些大小事宜,挑拣之后说给梅都尉听。 一人计断,二人计长。 现实里的文雪峰和梁侓,都不能全信。 上官狄又是带艺术家,行踪飘忽。 林商有时候心有不解,或是犹豫之事,自然也会找梅都尉倾诉。 从她这里获取一些新的方向。 “大元道人我听说过,没打过交道。不过他确实是口碑不错,只是脾气有些古怪,寻常人入不得他的眼,与他扯不上关系。你能和他有些交情,对你之后的发展,确实是有好处的。至于天门···。”梅都尉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一丝林商看不见的冷笑。 “你们迟早会对上的,有没有大元道人这回事,都是一样。”梅都尉说道。 “你知道当初大将军一人打崩了整个元门,却不知道,这背后其实是天门在暗中做鬼。他们设了一个局,让大将军与元门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即便双方明知其中有些误会,却也不得不做过一场。最终大将军还是心中不忍,没有灭了元门的道统。却也逼迫元门弟子发誓,日后不得主动针对、出手对付任何一个蚁林军战士及其家属。” “元门没落之后,天门乘势而上,在上九门中的排名,也往前挪了挪。听你现在的形容,他们竟然已经开始挑衅道门。看来势力膨胀的确实厉害。” 林商闻言,陷入沉思。 结合近些时日的经历,他对天门,对天门背后的天界,都有了深深的忌惮与怀疑。 “天门的事,真的与他们起了冲突再说。” “他们若是真敢来,昔日大将军能以一己之力压下元门。我林商自然也敢用一己之力,打灭天门气焰。”林商果断说道,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背负着巨大的宝藏,只要再有一些时间,他就会成长的更强···即便只是动用常规力量,也会成为等闲不敢招惹的存在。 “说回眼下的事情。” “我打算让梁侓多审赵天宝几天,给他身上多添点伤口,然后再好生生的将他送出去,来一出‘欲盖弥彰’。”林商对梅都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梅都尉道:“借刀杀人?” “用的不错!赵天宝一定知道自己不能吐露底牌,告诉你贿赂账本。所以你便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说。至于一些特殊的搜魂、索忆的法术,一来你不会用,也不认识相关的修行者。即便是被你找来了,赵天宝是大濋官员,你以邪术去动他,就是犯了忌讳,同时也会引起国运反噬,得不偿失。” “你只是表面拷打他一番,然后在承受巨大压力之前,就放了他。且好生安置,如同已经与他和解。那些心中有鬼的官员们,自然怀疑是赵天宝已经背叛了他们。他们即便是怀疑其中有诈,却也不敢赌。” “打从赵天宝入布甲人衙门起,其实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这一招,是直接夺了他的金身,让他最大的优势,变成了最大的凶险。” 梅都尉几句话,就将林商没有说透彻的地方,全都解释的清楚明了。 果然不愧为蚁林军红骁骑的统领。 “计划是这样的,不过我总觉得还有疏漏的地方。” “这一招如果不奏效,那么我之前的布置,也就白费了。放了赵天宝,就等于放虎归山。他一旦安稳下来,就一定会竭尽所能的调动资源与我死磕。” “我倒也无惧,却不想被他牵制住手脚。”林商说道。 梅都尉闻言,用修长的食指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面具,似乎是在细想林商的整个布局。 “赵天宝有一卷记录受贿的账本,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梅都尉确认道。 林商道:“通过梁侓···也就是他背后的梁仲达!” “原来是这样!” “你被梁仲达骗了!或者说是···被他一叶障目了。” “账本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这件事,一定不是人尽皆知。或许只是猜测,却没有实证。而你的假设,都建立在,那个账本的确存在,并且所有贿赂赵天宝的人,都知晓的前提下。”梅都尉说道。 林商这才猛然醒悟。 他虽然一再警惕梁仲达,却还是不知不觉的,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所以在你打掉他的金身之前,还得先给他的金身再涂一层金漆,让他更显眼一些。”梅都尉说道。 林商心中的犹豫不定,被彻底的稳定下来。 因为他知道,他直觉中,不妥当的地方,被彻底的补全了。 账本就像是一把锋利淬毒的匕首,它的作用不在于显,而在于藏。 藏起来,才是最具威慑力的。 所以,先敲定赵天宝有这么一个账本。 然后再让那些忌惮赵天宝的人出手杀了他。 最后···所有惧怕账本暴露的人,都怀疑林商是否握有账本,却没有实证。 从而不敢放肆,不敢鱼死网破。 只能不断的试探、交好,寻求稳定。这就一定达到林商出手针对赵天宝的基础目的了。 至于真正的账本在哪···? 得到了当然更好,得不到···也并非绝对不可。 相比起非要挖出它来,所需要去消耗的时间、精力,拖延过去的时机。 反而暂时放下它,将目光松开,要更好一些。 第九十一章诛神刺(求推荐,求收藏) “诡诈阴谋,不过小道。自身之力,才是任你遨游天地之本。你可用之,却不可沉溺。”梅都尉说罢,放下水壶,翻身上马。 面具下的双眸,灿烂若星河一般盯着林商。 “你既然要和天门修士对上,那我便提前教你应对天门修士的‘诛神刺’。有此一招,再以回弹为本,辅以你掌心墨迹,当可保你立于不败之地。”梅都尉说道。 “诛神刺?”林商闻言稍稍有些发愣。 蚁林军战士修行,练的是力与技。 没有炁作为居中调和,本该是生不出那些匪夷所思的异能。 而‘诛神刺’这个名词,难免会让林商生出一些联想。 “最初教你的劲透花瓣,是力的蓄与发。回弹是力的引导和应用。而诛神刺,却是在这二者之上,衍生出来的战技之一。” 说到这里,梅都尉手持长枪,凝神屏息坐在马背上,长枪遥指远处波澜壮阔的大海。 突然她手中的长枪,微微的···以肉眼勉强可以看见的弧度抖动了一下。 霎时间,远处的海面上,炸起了一道冲天的水浪。 而海面上,更漂浮起了数十条鱼尸。 “这···?”林商懵了。 不是说蚁林军不能练气吗? 这都离体至少百米远了,还说不是‘真气’? 林商看了看梅都尉座下的战马,难道···这气是借用了战马的? 梅都尉读懂了林商眼中的疑惑,开口却没有解释,反而是说道:“要想击败对手,想要了解对手。” “天门修士,引天界神灵神力为己用,通常而言,他们会以引神香、祈神咒以及神印,这三种方式与神灵沟通,获取神力和神术。你可以关注他们的行为倾向,进行提前打断,阻止他们获取神力加持。”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手段大减,非你敌手。” 林商点点头,之前大元道人也和他说过一些类似的内容。 梅都尉这话,虽然是重复了,林商却并不打断,算是温故知新。 “除了这些浅陋手段之外,天门之中···你最需要警惕的,是那些借用神力,锻炼自身的真正强者。事实上···天门最初的主旨,并不是成为天界诸神的走狗。恰恰相反,他们是凡人之中,最先尝试掠夺神的力量为己用,甚至取代神的一脉。从神那里借来力量,然后诛杀神灵,取代神灵···这才是天门存在的初衷。”梅都尉不动声色的,却在林商的心中放了一颗炸弹。 “竟然是这样?”林商惊了!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会···?”林商下意识的追问。 却不等梅都尉回答,自己就说道:“原来是这样‘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他们想要夺取神的力量,反而被神灵借机侵占了灵魂,从而变成了天界诸神的走狗?” 梅都尉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好一句‘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这句话你从何处听来的?用来形容这些天门修士,倒是极为形象。” “想要获得神灵的力量,就必须去信仰神灵,与神灵合作,口诵他们的神名,敬畏他们的神威,传播他们的信仰。越是虔诚,获得的力量越是强大。起初天门的大多数修士,都只是粗浅的信奉神灵,用‘骗取’的方式获得一些微薄的神力,再将这些微薄的神力散布于自身周身,取代一些修行所需资源,用以锤炼肉身,增强体魄。后来,又有一些更为大胆的天门修士,研究出了‘圣心’之术,便是在自己的灵魄之中,将自身构建为某个对应的神祇,以信仰自身的方式,哄骗天界神灵,获得更多的神力给养。” 林商听到此处,也不由感叹,早前那些天门修士的胆大妄为。 “照这么说,最初的天门修士修行,他们的终点是肉身成神,又或者···取代原本的神灵,彻底夺走对方的荣光?他们中···有人成功了吗?”林商问道。 梅都尉摇摇头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修行界百门,有一些来历十分久远,立意也十分高深,早已很难归咎清楚它们的历史。天门中,是否有人做到肉身成神,或是取代原本的神灵,窃取神位。这我不得而知,而现在的天门,却大半走错了路。” “他们沉溺于从神灵处直接获取力量,而越发疯狂的信仰神灵,甚至有一些人,为了取悦所信仰的神灵,做出一些过于极端的事情来。毕竟只是放弃灵魂的自由,就能不劳而获,相比起辛苦的锻炼修行,与神博弈,更加的轻松容易。” “言归正传···诛神刺,就是为了针对那些难缠的,以神力炼体后的天门修士而生的。” 说到这里梅都尉将手中的长枪递向林商。 说道:“伸手握住我手里的枪,感受一下。” 林商闻言,伸出一只手握了上去。 当手掌碰到枪身的一瞬间,林商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过电一般酥麻起来。 就像是被置身于连绵不断的潮汐海浪之中。 那看似纹丝不动的长枪,竟然是在以每一息,都至少数百次的幅度,快速震动、跳跃着。 偏偏,这整体颤动的力量,又在梅都尉的约束下,维持着一个平衡,没有被引爆出去。 这是力量集中、引导、束缚的一种极为高级的操作。 需要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境地。 “神力毕竟是外力,无论天门修士,如何以神力锻体、覆盖全身,他们的内脏、他们的大脑,都是脆弱的。神力不是‘内气’,无法在没有人为操控的情况下,自动防护袭击,抵御要害受击。” “诛神刺,便是以极高的频率颤动兵刃,积蓄一种连绵不尽的波动之力,然后一瞬间释放出去。直击脏腑,撕裂脑髓。”梅都尉一句话,点中了这一招的核心。 林商收回手掌,试着握住自己手中的长枪,学习梅都尉抖动抢身,制造频率。 却不料力道一时没有掌握好,长枪直接飞了出去,将一旁的山石击的粉碎。 “你可去海边,感受连绵不绝的叠浪。然后自己找找感觉。”梅都尉提醒林商道。 林商眼头一亮,跳上马背,然后驾驶着骏马,朝着不远处的沙滩大海奔驰。 光穿过了海面上的云层,洒在了骑在马背上,飞驰的少年身上,追逐力量进步,一步步前进的少年,此刻看起来格外的热情澎湃。 开个单章,感谢一下大家! 新书更新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从最初的激动期待,到现在的平静创作,似乎也有些波澜不兴,作为老扑街,也早已习惯。 依旧还是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兄弟姐妹们的帮助与鼓励。本来想拉个清单,将打赏过废纸的老板们,都排出来,在这里挨个给你们磕头。 不过···原谅废纸又懒惰了。 虽然打赏人数不多,但是有些老板真的是取名鬼才····。 所以,废纸在这里统一磕头了! 至于一贯的万赏加更!一定会有的,上架后就补更。至于现在···新书期嘛!虽然有些波澜不惊,但是请容我这条老咸鱼,再多蹦跶几天,死命挣扎一下。 新书一如既往的有些声音,总是在告诉我,你做的不行,你做的不好!你该怎么样,怎么样。 其实,这些话很难再影响到废纸对创作的热情了。 毕竟写书···甚至包括很多事情都是,不做就没事,只要在做了,就一定会出现很多意见,正面和负面的都不会少。 那么多的同人创作里,最初有一部分人的初衷,也不正是源于对原作某些地方的不满么? 即便如此,废纸有时候又会微微惶恐。 惶恐的是,担心自己辜负了真正喜欢废纸的书,支持废纸的书友们,对我所创作作品的期待。 关于凡甲,如果仔细一些的朋友,就应该发现,很早以前,废纸就将粉丝称号,改成了这个名字。 这本书,不仅仅是应和了粉丝称号,更代表了这本书,废纸是下了心力,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筹谋的。 书中的人物,故事。也都并不仅仅是现在单纯展示出来的这样。 还是希望大家多一些耐心和容忍。 当然,这方面···废纸也并没有资格去强求什么。所以,觉得不合胃口,咱们和平分手,好聚好散。 书评区随便骂两句,扭头走就是了。长篇大论的,把细节掰开了去抬杠,也其实大可不必,为了废纸这点拙劣之作,浪费宝贵的时间,实属不该。 最后,废纸提前祝大家,国庆快乐,中秋快乐! 即将出门旅游的朋友们,出门在外,也要注意好防护工作。 谢谢大家! 废纸叩拜! 第九十二章施压(求推荐,求收藏) 海浪一波波袭来。 林商运用肌肉和手腕的力道,不断的抖动着长枪,迎风击浪。 诛神刺,是蚁林军战士针对天门修士开发出来的招式。 当然这一招,并不仅仅只对天门修士管用,它可以运用到任何时候。 只是因为针对天门修士,有格外奇效罢了。 又是一夜坚韧的修行。 醒来之后,林商活动了一下筋骨,依照惯例端着枪,走到庭院内,找感觉熟悉劲道的变化。 梁侓还在‘审问’赵天宝。 而来自朝堂的反弹,要比林商想象的慢一些。 直到林商抓捕赵天宝后的第二天下午,才有兵部派人质问,责令林商速速放了赵天宝,且去兵部领罚。 不过,兵部的人却被林商怼了回去。 很简单,这事兵部管不着。 布甲人衙门不隶属于兵部,而林商是以布甲人甲帅的身份,有凭有据的抓捕了赵天宝。 以布甲人衙门的职权,在没有找到苦主的前提下,有权羁押赵天宝五天时间。 而后,到了傍晚的时候吏部的官员也趾高气昂的登门。 却又被林商以类似的‘理由’同样怼了回去。 对于各处衙门而言,林商所掌控的布甲人衙门,看起来虽然小,连基础框架都没撑起来,却是个刺猬。 根本无从下口。 而仅仅只是林商依法办案。 就将一个小小六品主事的案子,闹到圣皇面前,那也是行不通的。 最后,这件事被打到了上阳城府令梁仲达处。 作为上阳城府令,梁仲达就是个尿壶,权利不大,责任不小。 能管的事情,基本上一概不能插手。 不能管的事情,就全推给他。 这一次,梁仲达的处理方式一如既往。 接下卷宗,了解‘案情’,派人去查,然后无限搁置。 若有人来询问,就想各种办法踢皮球。 再要不然,就是称病不出。 如此,拖延了三日。 此时在布甲人衙门的地牢中,赵天宝的神情已经极为恍惚。 三天了! 整整三天的审问,除了最开始梁侓对他进行了仿佛例行公事的询问之外,其余时间,就基本上是漫无目的的鞭挞。 各种阴损却不留明显伤痕,更不至死的手段,在他身上轮回用了几番。 梁侓甚至请来了乌瓫巷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阴,给赵天宝进行前列腺理疗。 在一天之内,让赵天宝完成了足足三十二次射击。 这是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摧残。 甚至有那么一两个瞬间,赵天宝都差点没咬住牙关,真的松口了。 当林商走入地牢,看到赵天宝的时候。 竟然发现,赵天宝那原本黯淡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激动。 赵天宝第一次觉得,原本面目可憎的林商,此刻竟然是如此的英俊潇洒。 反而站在林商身边,那个好似狗腿子似的纨绔梁侓,才是真正的恶魔。 “还是不招?”林商对梁侓问道。 梁侓一拍手,似乎很无奈的说道:“手段都用尽了,他就是不说啊!” “那没办法了!只能杀了!”林商说道。 梁侓道:“林老大!我办事,你放心。我这就去乌瓫巷找十几个老妇,轮番来给咱们赵大人上课。这些老妇年纪是大了点,但是经验丰富花样多。保证让赵大人无心却有力,再吃两粒神枪丸,明天就登临极乐。” “到时候传出去,咱们布甲人衙门,也是好生招待了赵大人的。怎奈赵大人不知节制,咱们苦劝不住···。” 赵天宝听的脸都白了。 忍不住终于开口大喊道:“别!求你们了!别!” “你们要问什么,且问!且问!我都说。” “你们倒是问啊!别就只动刑。” 林商看了一眼梁侓:“你没问吗?” 梁侓道:“我问了啊!打赵大人进门起,我就问了。” 林商又问道:“你后来没再问问?” 梁侓诧异道:“赵大人铁骨铮铮,还用得着再问?这不是瞧不起赵大人么?” 说完一扭头,对赵天宝道:“赵大人!您不用多说什么,懂的我都懂。您是个硬骨头,咱们也不能做的太小气。等会再给您来两轮,然后就送您上路。” 赵天宝双腿抖动,胡子乱颤。 “我说!我都说!” “账本!账本!我有账本。”赵天宝喊道。 林商扭头对梁侓道:“怎么就出来一个账本了?咱们说的,不是欠银案么?” 梁侓点头道;“是欠银案啊!” “那许润之何在,他说了吗?”林商问道。 梁侓道:“他没说!” “没说他扯个**的账本?”林商怒而追问道。 梁侓两步走上前去,拿起鞭子,就在赵天宝身上来了两鞭:“没说你扯个**的账本?” 梁侓痛呼两声,眼都红了。 交代账本,就此脱身。 还有可能留有用之身,之后再想方设法翻盘。 交代了将许润之灭门一案,那就真的全完了。 说穿了,账本虽然事关重大,却是暗地里的洪流。 虽然汹涌贯穿大濋全国,只要没人揭盖子,那这事就不存在。 而灭门许润之一家,触犯的是国法。 是只要曝光出去,就绝不容情的绝境。 对于某些层面而言,事情虽然‘小’,却在通俗意义上‘大’。 “你们这是非要我的命了?”赵天宝问道。 “交代了案情始末,我们放你走,给你时间去做准备。你若有本事逃脱死劫,将这事压下来,我便不再计较。”林商冷笑着,意有所指的对赵天宝说道。却是正在等着赵天宝落入陷阱,一脚踩入真正的死地。 这是林商打从进入地牢起,第一次正式对赵天宝说话。 赵天宝看着林商,突然嗤嗤冷笑起来:“你莫不是还真想为民请命?” “你当自己是谁?上阳城的青天么?” “许润之一家,连带门房、小厮、丫鬟、仆人,一共三十七口人。加起来都没有我那账本里的一页纸重。许润之奸商一个,本就是死有余辜。我便不算替天行道,却也没有杀错人。你还要替他们伸冤?你这个蚁林军的余孽,莫不是昏了头?”赵天宝被捆在柱子上,对林商发声耻笑,脱口大骂。 林商眼神始终平静,然而此时,却突然燃起了怒火。 “不错!我确实要伸冤。有了你认罪的证据,我抓你这番举动,才算是名正言顺。” “丫鬟、仆人、门房、小厮···他们的命也一样是命。你杀了人,就要伏法。这是国法,也是道理。这样简单的道理,却还要我来给你这样仔细的掰扯?” “今天,你要么坦白,要么直接就死。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怎么选,要不要赌一把,你自己想清楚,我只给你十个数的时间。” 第九十三章自取灭亡(求推荐,求收藏) 赵天宝的面色轮番变化起来。 听着梁侓在一下下的数着数字,随着数字越来越逼近倒数的最后一个数,又想到那些老阴们皱皱巴巴,却还要涂抹厚厚胭脂的老脸,赵天宝终于忍受不住心灵上一波波冲击的暴击,开口用干涩的嗓音喊道:“好!我认罪!我认罪!” 林商扭头对梁侓道:“那就记录一下,将他的犯案过程,前后细节全都记录下来,最后让他签字画押。” 稍作停顿后,有补充道:“记录完了之后,就可以放他走了!” 说罢之后,林商便出了地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计划算是大致上成了。 如果不是梁侓前三天,用一些手段耗空了赵天宝的精神,让他疲惫不堪。 今天这番恐吓,未必能一击就中。 林商当然敢杀了赵天宝。 杀了赵天宝带来的反噬,林商也有底气承受。 但是,那样做了,他所有的布置与期待,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赵天宝必须死,却又绝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至于之前赵天宝要交代的‘账本’,林商更愿意相信,那其实是赵天宝的缓兵之计。 一个以吏部六品主事的身份,却在暗中勾连举国官员的京城小官,又怎么会不提前为自己预备几条‘后路’? 半个时辰后,赵天宝离开了布甲人衙门。 一辆马车,飞快的接走了赵天宝。 随后飞驰的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没有丝毫的停留。 一夜平静无波澜。 仿佛昨日的仇怨,都没有撕破夜幕的勇气。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早,赵天宝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一条驶入西江的画舫上。 上阳府的官差迅速行动,且在一番推导后,将视线迅速聚焦在了布甲人衙门。 等梁仲达带人上门询问时,林商便交出了赵天宝的认罪书。 有了这份认罪书,林商的嫌疑被暂时清除。 因为依照认罪书中所述,赵天宝便是有三个脑袋,也都该被砍了。 掌握了这份认罪书的林商,实在不必再多此一举,出手杀了赵天宝。 随后,案子被迅速打回到上阳府。 梁仲达差遣着巡城司的武侯们,像疯狗似的全城搜捕,寻找线索。 动静闹的是很大,但是案情的推动,却基本为零。 依法审问一个六品主事,与一个六品主事,死在了上阳城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后者足以让一些消息闭塞,不解真相的人,陷入自危恐慌之中。 上阳城府若是不给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答复,这件事一时三刻,怕是不得平息。 而就在这股风波之中,林商平稳的接过了遵月楼的管理权。 成为了这座驰名大濋的销金窝,实际上的掌控者。 至于大太监魏高和···他不可能出面掌管一座青楼。 大濋一朝的太监内侍明面上拥有的职权约等于无,历来皇家和文官们对太监的防备,就从未少过。 毕竟这是一个有修行者可以逆天改命的世界。 即便是断了子孙根的太监,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生出某些叵测之心。 若是出现了大权在握的太监,内可摆布帝王,外可操作朝堂,那么只需一个契机,他便有可能颠覆江山,改朝换代。 魏高和有的,只是对大濋皇帝的影响力。 在皇宫内,为求‘自保’,魏高和甚至不敢结党,收下几个太监干儿子,替自己去办一些不方便办的差事。 至于捞些钱财···这却是在默许范畴之内的。 赵天宝的案子,在上阳府内搁置了数天后,风波渐熄。 除了赵天宝的家人,还在叫嚣着,要严惩林商,取缔布甲人衙门之外。 几乎再无其他人参与其中。 又过了几天,赵家人开始清卖上阳城的产业,准备举家回迁,去苏东老家。 站在城墙上,看着长达百米以上的迁行队伍。 看着那些拉着满车财货,蹒跚前行的披甲牛兽。 林商微微叹息:“利令智昏,何其不智。” 梁仲达不知何时,竟然也走到了林商的身旁,二人身后跟着的是梁侓。 “不仅是家财难舍,他们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让他们舍了一切,回归平淡。他们又怎么甘心?” “竟然以为离开上阳城这个是非地,就能安享太平富贵···呵!”梁仲达脸上和眼底的嘲讽,不加掩饰。 接着梁仲达又扭过头,看向林商道:“他们就没有林甲帅的智慧,面对可摆布全国官员的宝剑,竟然也丝毫不心动。直取赵天宝的罪证,让自身立于不败。暗中却早在散布消息,宣传账本之事。” “赵天宝原本绝世的宝剑藏在鞘中,他本以为是翻盘的利器。却不料,已经被你拔出鞘的这把宝剑,反而成为了他自取灭亡的凶器。” “棋差一招,死有余辜···!上阳城,便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地方。” “赵家,就要除名了!” 每说一句话时,梁仲达都会看一两眼林商,似乎是想猜出,林商现在正在想什么。 “梁府令查出,是谁杀了赵天宝吗?”林商问道。 梁仲达自然的摇头说道:“上阳城里的暗流汹涌不止,我区区一个上阳府令,如何能查出这等大案?便是一点线索也无,那艘画舫是赵天宝自己的产业,表面妆点的富丽堂皇,实则夹藏了诸多法器,可杨帆日行数千里。或许···他是在船上约见了谁,若是谈不妥,便打算直接乘船而西出,直往西灵之地吧!” 林商对这话,只信了后半句。 梁仲达若是无能,又怎么可能知晓赵天宝私设账本一事? 即便是猜的,也该有所把握,才敢设局。 “还没恭喜林甲帅!有了遵月楼的财力和人力支持,布甲人衙门很快就可以完全盘活,真的运转起来了。” “以后同在上阳城,同为我大濋京城繁荣、稳定着想,你我两处衙门,也要多做合作才是啊!”梁仲达笑眯眯的对林商说道。 林商点头道:“这是自然。” 嘴上这么说着,林商心中却想着,傍晚时分,即将在遵月楼内,与那位大太监魏高和的会面。 有些人自己不管事,不成事。 但若是不能满足其胃口,那他便有十足的能耐坏事。 很显然,魏高和就是这样一个人。 没了赵天宝,魏高和却不会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 甚至可能更进一步,狮子大张口,再多吃一大份。 听说前朝有个云姓老太监,荣退之后,回乡养老。 却在八十九岁的高龄时,娶了二十几个老婆,生了十几个儿子女儿。 全因为,离京之前,他花费巨资,请匠门的高人,悄悄为他制作了一根方便携带,可以拆卸的‘宝具’。 有了这宝具,云老太监才能重振雄风。 所以太监们但凡是能捞钱的,都会找机会多捞点。 魏高和也绝不例外。 第九十四章老太监,奸老鬼(求推荐,求收藏)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某些意外情况,让皇帝头上冒出青青大草原。 特殊‘枪械’的关键制造材料,是受到严格把控,并且要价极高的。每卖出一份,都必须严格注册在案。 且匠门大师在制造完成之后,会将枪械送到皇宫内报备,刻上特定的符文,以作监察。 而一个太监,在出宫养老时,最大的荣恩,就是由皇帝亲自开口,赐下‘造枪’名额与材料,甚至可能是直接赐下一把不锈钢枪。 后一种情况,大濋开国这么些年,却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皇帝也是要面子的,直接给太监送枪这种事,说出去太不雅,也太丢脸。 而受到各方面压制与歧视的太监们,也很难在大濋一朝,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突出贡献。 多数太监,于皇帝个人而言,或许有一些是忠仆,但是对国家而言,却并无任何益处。 没有一个说的出口的‘理由’,又怎么能让皇帝去主动抛开颜面? 再一次来到遵月楼。 此时林商的心境又有不同。 现在,他已经是遵月楼的主人了。 这座占地最广,地段最佳,且最奢华,最绚丽的青楼,此刻已经成为了他的阆中之物。 只要再见过大太监魏高和后,遵月楼将会彻底成为他个人独有。 不过,此时的遵月楼,相比以往,确实是生意寥落了许多。 没有了赵天宝借权势而生金水,利用遵月楼的奢侈消费,正当‘赚钱’。 往日的喧嚣,也就变成了过眼云烟。 官员们不来了,那些一掷千金,负责买单的豪商们,自然也就少了。 都说人生在世‘酒色财气’,总得占一样。 但是,绝大多数人,也不可能天天泡在这里头。何况遵月楼虽然档次高,弄得是高雅讲究,却也抵不住,有些人就喜欢那种很低俗的。 遵月楼的大堂中央,正由一些工匠们飞快的忙碌着,依照之前林商给出的建议,制造着全新的舞台。 那些设施相对已经陈旧的房间,也在进行着某些新奇的改造。 擅长制衣的裁缝们,也在疯狂赶制一批特殊的服装。 既然生意大减,林商索性便让遵月楼歇了大半的业务。 然后适当的做出一些调整。 悄悄拔尖,然后等待惊艳世人。 不过,并不是人人都看得出来林商的那些良苦用心。 遵月楼原有八位花魁。 这些花魁各个身娇肉贵,百宝箱里放着的宝贝,多数都价值连城。自然,身价不菲的她们,很早以前就赎了自己的身契。 以往与遵月楼,更多的还是互利共赢的合作关系。 至于赎身就从良···这大抵是一些话本里,颇具浪漫的幻想。 绝大多数的花魁,最终的归宿,不过就是成为一名业务精湛、八面玲珑的老鸨。 遵月楼这艘大船看着不稳,八位花魁出走了四位,且带走了遵月楼内一大批的仆人、丫鬟,唱小曲的清倌人,乐师、词曲人、酿酒师、赌场荷官等等···。 等于将遵月楼奢豪的根子给挖了一半左右。 林商也由着他们离开,并没有如何阻拦。 遵月楼是林商定住布甲人衙门的基本盘。 这些心有二心,眼皮子浅的庸碌蠢物,提早自己离开,还免得他主动去轰。 上到了四楼的雅间,林商推门而入。 满头银发的老太监,此时却做一个寻常老翁的装扮,并无多数内侍特有的那种阴翳、阴柔的气息。 反而看着像是一个温厚、儒雅的富家翁。 老太监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目僵硬,眼神呆滞的持剑男子。 森冷的气息,从这两名持剑男子的身上散发出来。 他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不像是活人。 “久等了!”林商进门对老太监说道。 话语中,没有过多的客气与客套。 老太监却也不恼,只是转动着面前的茶碗,然后说道:“等的再久,只要咱的饭碗还在,也甘之如饴了。” “旧历七年,圣皇怜悯咱的勤勉,特许咱与人合作,开了这遵月楼。平时不管事,也就坐着吃一份红利。” “再有些年,咱也要告老还乡了。就指着这些年积攒点银子,好安享晚年。” 说到这里,老太监停顿了一下,语气唏嘘道:“不过咱运气不好,心也软。这些年天下九十九州,四处天灾频繁,人祸不绝。咱也时常拿出家私,送入公库,以作赈灾、救民之用。这存下来的养老钱,也就没剩下几个子了。” 说完,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林商,等待着林商的答复。 他这打进门起,就层层铺垫的一番话,虽没有半句‘问责’,却处处都在逼迫林商表态。 意思无外乎一个。 无论林商怎么搞,该他得的钱财,是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那公公您是要份子,还是要银子?”林商却不受胁迫,反而一句话刺了回去。 老太监魏高和眯了眯眼,然后问道:“那咱还想问问你,你是想给咱银子,还是份子?” 林商果断说到:“每月我给公公一千金。公公手里的份子,我收回。从此以后,公公与遵月楼,除了一点关照上的香火缘,便再无瓜葛。” 这话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林商就差杀机四溢了。 就是在警告魏高和。 如果选了银子,那就别在遵月楼里埋钉子。 否则别怪他辣手。 此时遵月楼内人员窘迫的现状,固然有其它青楼出手招揽,趁火打劫。 但是其中下手最狠的,却是眼前这个老太监。 挖走一大批中流砥柱,留下一个半空的壳子。 究竟是另起炉灶,还是等待时机‘王者归来’,那都有操作空间。 这个老家伙总不会亏本。 魏高和死死的盯着林商,突然就笑了起来。 只是眼神里,又哪里有什么笑意? “自信!是一件好事。不过···可别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将大将军留给你的那点家底败干净了。” 说罢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林商说道:“每月一千金,记住···别少了。否则咱宁可让这遵月楼塌咯!” 看着老太监在两个活死人剑手的保护下,大摇大摆的踱步而去。 林商的嘴角翘起一丝冷笑。 每月一千金,他还真敢拿,好不要脸的太监。 不过没关系,只要魏高和敢放手。 林商就送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到时候,这每月的一千金,他怕是拿的烫手极了。 迟早有一天,连本带利的都给吐出来,退回来。 第九十五章四个剧本(求推荐,求收藏) 稳住了老太监魏高和。 林商又到了楼中花圃小院中。 和以往相比,这花圃小院内,少了好几处争奇斗艳的秘境。 原本安置在花园内的秘境,便多归属于八位花魁。 是她们各自的恩客,送给她们的礼物。 如今花魁走了一半,自然秘境也少了一半。 空白残缺之处,显露出了几分萧条。 独属于穆莹的小花妙境中。 此刻却不仅有穆莹在。 遵月楼里的另外三位没走的花魁,也同样在此。 她们等待着林商的到访。 此刻,正在此地的四位花魁里,穆莹、顾蛮蛮,都是林商的老熟人。 柳澄烟则是遵月楼里的当家大花魁,谁走了她都不会走。 毕竟,遵月楼即便是再拉胯,那也是上阳城里独一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柳澄烟作为当家大花魁,等于是在这个行业登顶了,便是出走···别的地方也不可能给更好的待遇。 至于自个出来单干,或者另起炉灶。 则是需要幕后有金主支持,帮忙撑场面,挡住来自方方面面的矛盾。 小侯爷正在‘闭门思过’,是没机会为柳澄烟站台了。 而她的其它恩客,则要么是财力不够,要么是权利不够,要么是狼心狗肺的玩意,与之合作指不定人财两失。 索性还不如留在遵月楼,继续当她的大花魁。 唯独有些弄不清缘由,为何留下来的花魁,便是以唱曲而闻名上阳城的朱玲儿。 相比起柳澄烟的端庄大气,仿佛贵族千金。顾蛮蛮的娇蛮性感,身段勾人。穆莹的英姿飒爽,身高腿长。朱玲儿则是有一种宛如邻家女孩般的毓秀之气,身量不高,打扮的也颇具稚气,便是身处这红尘污垢之地,也仿佛不染尘埃一般的灵动、天真。 这样的气质,在这样的风尘之地,是极为难得的。 四名风格迥异,却又各具千秋的花魁,聚集在这小花妙境之中。 却将妙境里的那些奇花异草,都比了下去。 以至于林商走进来的时候,颇有一种眼中都被‘塞满’了的感觉。 之前第一次见多情僧的时候,林商见过总共八位花魁。 不过那时,林商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多情僧的身上。 对于几位花魁关注不多。 见到林商到来,穆莹喜笑颜开,首先迎了上去。 此时林商已经全权掌握了遵月楼,他也需要一个人,在遵月楼里替自己发声。 穆莹的一部分身份,由暗转明,也就在所难免。 此时,正是在宣示身份和权利。 剩下的三位花魁,也没有意外。 作为现在遵月楼的实际掌控者,林商在花魁中没有‘自己人’,那才奇怪。 林商在穆莹的招呼下,坐在了妙境中的一处树藤自行生长出的藤椅上。 穆莹乖巧的匍匐下来,纤细的手指,在林商的大腿和小腿上揉捏着。 林商看了一眼其余三位花魁。 知道她们心中忐忑不安,却说道:“从今日起,遵月楼不再做皮肉生意。当然如果有客人和楼内的姑娘私下自己谈妥了,楼内的重新装修后的房间,也可以用对应的价格租借出去。至于姑娘所获所得,楼内一概不管,不取分文。” “便是花魁···也是一样!” 此言一出,顾蛮蛮和朱玲儿首先眼睛明亮起来。 就连柳澄烟也表情微变,眼神中带着探究。 稍稍沉默后,柳澄烟却又摇头说道:“我们与遵月楼之间,是相辅相成的。虽然以后楼里不再抽成,咱们可以得到更多。但是楼里的收入却会锐减,等到各方各面无法维系的时候,咱们又将如何?” 说着看向林商道:“楼主!奴家知晓你有心善待我等,又想用此拉下价格,好让如今萧条的局面缓解。但是此举无异于扬汤止沸,饮鸩止渴。” 林商闻言笑道:“谁说要降价了呢?” “楼里原本是以竞价的方式,来给姑娘们定身价。但是时间久了,具体该是多少,心中都有数。如果不是为了洗钱,大手笔的买卖,可没那么多。” “反之,我只要不支持、不提倡再做那些三俗的生意,楼里的风气,也会自然发生变化。看着眼馋···得不到的才更值钱些!” 说到这里,林商不免想到了上辈子看直播的经历。 眼下他要做的,不也就是稍稍变化之后,照搬下来么? “等我设计的新舞台完成后,你们便知晓我的目的了。” “至于现在,我这里有几个剧本,你们且先看看。” 说罢将四个不同的剧本,分别递给了四位花魁。 穆莹手里拿着的剧本叫做‘花木兰’,顾蛮蛮手里的剧本叫‘杨玉环’,柳澄烟手里的剧本叫‘柳如是’,朱玲儿手里的剧本叫‘夜香女’。 “我设想了一种全新的表演方式。” “以舞台对话的方式,融入音乐、诗词、舞蹈等等,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通过这种方式,让你们的人设更加的丰满,也更加的立体。” “如果···你们还多听我一句的话,那就记住。将裤带收紧一点,别‘见钱眼开’。等着你们的好处会更多。” 四位花魁,都是精通诗词歌赋,才情颇高的花魁。 虽然剧本所用的文体前所未见,她们却也很快上手,进入了剧本里的故事中。 穆莹看着剧本,越往后看,眼神越是明亮。 相比起反串那些有名有姓,却早已故去的前朝男性将领,在舞台上耍花枪,显然眼前这个剧本里‘花木兰’的角色,更讨她的欢喜。 顾蛮蛮手里的‘杨玉环’,和柳澄烟手里的‘柳如是’,也同样如此。 将女性的命运,与大时代的变幻结合起来。 不仅让她们感同身受,颇有一种得见‘知己’的感慨,同样也将心头的那些徘徊与惶惶不安,一扫而空。 以她们的眼光和见识,不难领会,只要这种全新的表演方式一推出。 立刻便会引爆整个上阳城。 到那个时候,遵月楼一定会再度人满为患。 而她们的人气,也会顺势高涨,达到一个全新的程度。 四位花魁中,唯有朱玲儿撅着嘴,很是不满。 虽然她的剧本名字叫做‘夜香女’,但是‘夜香’的真正含义,是人们晚上排泄出来的污秽之物。 而夜香女···就是清晨和傍晚,驾车收集夜香的女人。 不仅如此,她还得依照人物设定,在舞台上扮丑做怪···这不是毁人么? 扭头看看其她三位姐妹脸上的满意神情。 朱玲儿的嘴撅的更高了。 第九十六章血案(求推荐,求收藏) 看到朱玲儿委屈的小摸样,林商不在意,柳澄烟作为大姐,却笑着将她手里的剧本拿过来,稍稍翻看了一下,眼睛亮了起来。 用手戳着朱玲儿光洁的额头说道:“你这个蠢丫头,居然还不高兴。你这本子,虽然讲的不是美人,却是一位走入人心的佳人。只要你演好了,这上阳城里你或许能成为一代传奇也说不定。” “你若是不愿演,我与你换一换可好?” 朱玲儿闻言,立马一把夺过剧本抱在怀里,使劲摇头:“不!不换了。姐姐你还是演柳如是吧!正好你们都姓柳,说不定还是楼主为你量身定做的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翻看剧本期间,几位花魁也都是用言语稍稍交流过的。 对于各自手中剧本的剧情,也有一个略微的了解。 相比起其她几位,只能算是‘合适’,柳澄烟手里的剧本,确实堪称极为‘契合’。 难免的,柳澄烟稍稍有些多想。 雪白的面颊上,飞过红霞。 却又大胆而又妩媚的看着林商。 显然这位大花魁,也并不介意,在林商展露了才华与财华之后,与他有一些别样的‘邂逅’。 清晨,林商踩着晨露,离开了遵月楼。 无论遵月楼里的生活多么的纸醉金迷。 他都要回到自己枯燥且乏味的日常锻炼中去。 因为那才是他所追求的真实,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偶尔的放松,只是为了卯足了劲,更加奋力的往前冲。 遵月楼要调整完毕,还需要时间。 而昨天夜里,因为人多口杂,穆莹也并未向林商传递张玉雷进一步的安排。 布甲人衙门,上交了复制后赵天宝的认罪书,关于赵天宝一案的后续,也便在布甲人衙门里,暂时画上了句点。 而这也成为了布甲人衙门,在重新开衙后,正式完成的第一件案子。 至于惊蛰那天的那个案子,并不算告破。 因为真正的幕后主使,还依旧未曾揪出。 并且这个案子,也转到了上阳府,由梁仲达却督办。 或许是担心,布甲人衙门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近些日子,布甲人衙门多了许多来告状、打官司的人。 多数都是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最严重的,也不过是两伙泼皮,集结了在街口打一架,受伤最重的那个断了两条骨头。 恰恰正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才最让人费神费力。 因为这一类的案子,多数很难理清楚对错。 有时候都是对的,有时候又都是错的。 都是错的好办,各打五十大板。 都是对的,则需要调解纷争,想办法去平息矛盾。 布甲人衙门管得多、管得宽,也就意味着,调解邻里纠纷,维持治安秩序···也在布甲人衙门的职责范围之内。 被找上门来,就不可推脱。 梁侓和文雪峰,二人算是忙的脚不沾地。 幸好梁侓还能从上阳府调一些人手过来配合,否则非得十二个时辰连轴转,忙断气不可。 而林商这位布甲人的甲帅,却还能日常锻炼之余,和上官狄学习吹箫。 因为多人本质灌输重叠的缘故,林商不仅在习武、锻炼上的天赋出类拔萃,学习起乐器来,也是一样的进步飞速。 阳光照在布甲人衙门的大堂上。 文雪峰将头埋在各类文书堆里,偶尔才能喘气喝口酒续命。 梁侓则是半死不活的瘫在椅子上,双目失神的望着屋顶,就像是已经灵魂出窍。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本来以为加入布甲人衙门,是我最正确的决定,以后上阳城里,就能横着走了。不曾想···竟然是这样的苦差事,再这么下去,我都要被榨干了!”梁侓长长的吐出一口郁气,然后大声嚷嚷道。 文雪峰翘起头来,揉了揉眉心。 拿起手边的酒瓶子,仰头倒酒,却发现酒瓶子已经空了。 “嗨···又没了!梁侓!梁侓!去···替我到遵月楼搬几瓶好酒回来。”文雪峰说道,对于梁侓的抱怨,却是充耳不闻,全然不理会。 这已经不是梁侓第一次抱怨了。 没办法,作为甲帅的林商当了甩手掌柜。 遇到有人报案,自然也只有他们两出面解决。 “要去你自己去,让我歇会!”梁侓一幅已经被玩坏了的口吻说道。 “那你替我批改文书,判定案情,调解纷争···。”文雪峰说道。 梁侓一听,头更疼了,正要说话。 突然衙门口的大鼓又响了起来。 二人神情疲惫,同时露出无奈的表情。 但是紧接着,他们的表情又变了。 因为鼓声一下接一下,很快就超过了五响。 无论是布甲人衙门,还是上阳府衙门,或是全国各地的衙门,都是有规定的。 不涉及人命的官司,敲击衙门前的伸冤鼓,最多只能有五响。 超过了五响,便一定涉及人命。 每多敲一下,就是多死一条人命。 鼓声急促又密集,短短时间内,似乎至少就响了十几响。 梁侓用手拍拍脸颊:“你···你听到了吗?几···几下?” 文雪峰神情郑重道:“听清了,一共三十二下!” 梁侓倒吸一口凉气。 三十二下伸冤鼓,那就是有接近三十条人命? 这上阳城里,竟然会发生如此血案? 这是要有大事啊! 二人急忙召集衙役,打开府衙大门。 就看到一个浑身带血的中年,正吃力的搬着鼓锤,竟然还要往鼓面上敲击。 “快!快搀扶进来!”梁侓对从上阳府借调来的衙役吩咐道。 中年浑身还在淌血,被拖入了布甲人衙门。 文雪峰飞快的用笔沾了墨汁,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凝、续两个字。 然后将这两个字贴在了浑身淌血的中年身上。 中年身上正在流淌的鲜血,终于暂时止住了,而他的精神也似乎恢复了一些,浑浊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别愣着!快去请医者!有修为,有修行的那种···这么重的伤势,一般的大夫治不了。我这一张字帖,只能封住他的伤势最多半个时辰。之后被压制的伤势,只会来的更加汹涌,你记得要快!”文雪峰对梁侓说道。 梁侓立马掏出铜哨,吹响哨音,召来自己的骏马,飞身上马,立刻奔出了府衙。 而另一边,恢复些许清醒的中年,却紧握住文雪峰的手,瞪大了双眼,用最大的力气喊道:“蚁林弃卒张茂年,杀人如麻,凶狠至极,城东老树巷,快···快去!” 第九十七章蚁林弃卒(求推荐,求收藏) 医者很快被梁侓请来了。 施针、用药一套流程走完,身受重伤的中年也陷入了昏迷。 不过气息却是平稳下来,暂时脱离了危险。 布甲人衙门口,文雪峰却拦住了闻讯而来的林商。 “太蹊跷了,这件事是冲着你来的,别去!”文雪峰对林商说道。 这些日子鸡毛蒜皮的小案,并没有遮住文雪峰的智商。 中年男子口述的血案,如果是真的。 那他应该首先去上阳府报案,而不是来布甲人衙门。 “上阳府在各城区,都有分区府衙。从城东老树巷到布甲人衙门,要更远一些,这实在有违常理。”文雪峰补充道。 林商骑在马背上,神情冷峻道:“无论这是否是冲着我来的,既然提到了‘蚁林’二字,我就不能置之不理。这不仅事关荣耀,更因为···这两个字,才是我真正的立身之本。” 说罢之后,纵马避开文雪峰,踏门而出,直往城东老树巷而去。 对于文雪峰的顾虑,林商同样早就想到了。 但是,他却不可能选择逃避。 背负着‘蚁林军’的军旗,享受着这个名字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背负维护它的责任。 倘若他任由这个名字,从那个荣耀的位置上跌落下来。 那么渐渐的,这个名字也无法再为他提供无形的庇护。 这是相互的,而不是单一独立的。 正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或许有人才会在前方张网以待。 也因为明白这一点,林商才不得不亲自走一趟老树巷。 当然,林商也并不鲁莽,在他去往老树巷的同时,也让梁侓去上阳府通报了案情。 倘若中年所言都是真的。 那么上阳城内发生这样的血案,上阳府令梁仲达难辞其咎。 他必定也会带人火速赶往案发现场。 城东,老树巷! 密集的建筑,四通八达的巷道,将这块不足两千平米的区域,切割成了近百块碎片。 狭小的屋檐,窄小的巷道内,都传出阴沉、腐烂的味道。 同时一股浓郁,还很新鲜的血腥味,从巷子里传出来。 林商下马,将黑虎马收入它专属的马牌,然后持枪走入巷子里。 往前走了大约十几米,脚下的泥土开始变得粘稠。 低头一看,竟然是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泥土,混合成了泥泞的泥浆。 越往里走,血腥味便越是浓郁。 但是,除了鲜血,林商没有看到一具尸体。 破败的窗户,倒塌的门墙,碎裂的桌椅,散落一地的厨具、家私···。 这里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动乱,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却除了鲜血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初春依旧陡峭的寒风,穿过狭长的小巷,卷起了浓郁的血腥味,直接就砸在了人脸上。 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子外传来。 紧接着大量的人马闯入。 领头的正是上阳府令梁仲达。 看到林商后,便开口问道:“有发现吗?” 林商摇了摇头,神情颇为凝重。 梁仲达看了看周围,然后说道:“一会就回有堪舆师过来重现场景,尽量不要破坏周围的环境,以及物件陈设。” “不过,这种血浆遍地,却不见尸体的情况···十分罕见。很有可能是魔门赤练一脉的手段。” 梁仲达这话,像是在安慰林商。 林商却伸手,触摸了一下墙角断裂的残角。 那应该是用刀直接劈开的豁口。 断口并不平滑,像是被硬砸出来的。 这让林商心中有了些猜想。 百门修士,虽然各有所长,但是以纯粹力量而论,能够达到媲美蚁林军战士程度的,却实属不多。 “虽然···可能只是误传,但是还是要求证一下。” “你们蚁林军中,可有张茂年这名弃卒?”梁仲达在林商身边低声问道。 林商摇头道:“暂时不知。不过蚁林军弃卒,都是曾经大将军还在时,亲手从契书上涂去了名字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曾经为蚁林军,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却又违反了军纪铁则,不得不开革出伍!” 曾经···契书还在的时候,想要加入蚁林军,不算太难。 只要身体健壮,家世清白,再经过一些简单的考核。 就可以在契书上留下名字,成为蚁林军的一员。 但是,退出蚁林军,或者说被开革出蚁林军···却极难。 因为,那需要执掌契书的大将军亲自出手,封锁开革者关于灵魂幻境的记忆,断掉此人与其余蚁林军战士的联系,然后再抹掉契书上的名字。 同时,这也代表着,有一部分已经被吸收了的力量,永远脱离了契书,回归个体。 最后也会伴随着那个个体的消亡,彻底的流失。 一般而言,那些真正犯了军忌、军法的蚁林军战士,都会归入死营战死,又或者被直接斩首示众,以示警戒。 大费周章的去开革···这是需要赫赫军功去保底的。 蚁林弃卒的身份,既代表着,他们曾经在军中,犯下了不可撤销的罪责。 却也代表着,他们曾经立下过十分抢眼的战功。 这也是林商对这个案子,十分在意的原因。 “大人!廖堪舆来了!”一名衙门捕头,对梁仲达抱拳说道。 身后,跟着的却是一名背着皮箱,瞎了双目的老者。 老者双目翻白,却冲着林商和梁仲达的方向拱拱手。 也不多说话,翻开皮箱,拿出一些古怪的粉末紧握手中。 随后便开始脚踏禹步,嘴里也念念有词。 伴着如细沙如烟尘的粉末,在特定的节奏、频率与动作中,散入空中,落在地上。 那些无形的气流,都仿佛霎时间被赋予了活力和形状。 周围原本死寂,血腥、残破的一切,都开始被‘颠覆’。 仿佛是有人突然按下了倒退按钮。 一切都鲜活起来。 天空依旧阴霾。 吃饱了的鸽子,站在屋檐上,俯视着这片狭窄的巷区。 衣着单薄、破旧的人们,忙碌且充实的,穿梭在各个巷道之中。 来往的人们,相互也偶尔打着招呼。 显而易见,老树巷是一个热闹的贫民区。 在这不足两千平米的区域里,拥挤、居住着至少有两三百人。 上阳城里,类似的巷区,还有很多。 每一个巷区,都割裂出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就像上阳城里的那些繁华盛世,与他们毫无关联。 却正是这些最底层的劳动者们,为这份繁华,提供了基础的动力。 第九十八章追索(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平静、贫困,而又繁忙的画面,突然戛然而止。 画面没有声音,但是此刻,看到这画面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声音,刺穿了画面里,每一个人的耳膜。 然后,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以及惊慌恐惧之色。 有的人们拿起了能够顺手拿到的器具,当做武器朝着某个方向纷纷扑去。更多的人,则是开始惊恐的躲避,躲进了屋子里,躲进了墙角,甚至跳进了茅坑。 血色···铺天盖地的血色,在画面里翻腾蔓延。 廖堪舆师脚步跳跃的更加急促、匆忙了许多。 手里的特殊粉末,也洒出的更加勤快。 但是画面,却依旧不稳定。 总是在一些凌乱的碎片画面中,来回的闪烁。 隐约可以看见弥漫的刀光,以及刀光里,那个持刀奔袭的男子。 他的每一步,都踩着泥泞的血浆,每一步踏出,都可以看到有尸体倒在了他的脚边。 虽然,没有他正面残杀百姓的画面,却似乎侧面印证了,他正是凶手。 最终画面,在一道仿佛割裂目光,划破时光的刀芒中戛然而止。 廖堪舆师停下了脚步,不住的喘着粗气。 所有被绘制出来,重现的画面,也在空气中彻底消散。 一切回归了原本的阴郁、破败。 “现场被人为的破坏过,并且还有剧烈的灵气波动,老夫复原出来的画面,难免会有些遗漏。不过···似乎也可以做出一些判断了。”廖堪舆师说道。 此时的梁仲达,也接过了手下的衙役,送来的张茂年的画卷。 展开画卷,虽然稍稍有些出入,却不难看出,画卷中的人,正是那复现出来的画面里,手持长刀脚踏血潮的男子。 “通知三班衙役,巡城武侯。即刻张榜缉拿张茂年,如有疑似人员,即刻拿下。若是反抗,格杀勿论!”梁仲达飞快的下达了命令。 老树巷居住了至少几百人。 如今整个老树巷都空了,那也就是说,如果凶手真的是张茂年,那么他至少在短时间内,残害了数百人。 这样的血案,在圣皇脚下,上阳城中···简直是难以想象。 梁仲达知道,这样的血案根本瞒不住。 如果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将真凶缉拿归案。给圣皇,给上阳城里的权贵,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那么他这个上阳府令的位置,也就做到头了。倘若还被追究问责,或许连荣退告老,或是发配偏远都是奢望。 转过身,看了一眼林商,随后梁仲达说道:“林甲帅!此事···还需你我通力合作才是。如有与张茂年有关的线索,还望林甲帅不吝通知一声。” 说着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我知林甲帅身为蚁林军最后一人,对这张茂年难免有些特别之感。不过此人极为凶狠,且早已被踢出了蚁林军···还望林甲帅秉公处理,莫要让此地的数百冤魂···寒心!” 林商闻言,点头说道:“梁府令且放心,林某自然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公理。若是张茂年真的是凶手,我会亲自将他捉拿,送入死牢。” 说罢之后,林商也没有再停留于老树巷。 而是转回布甲人衙门。 他可没忘了,布甲人衙门还有一名报案人。 他或许是此案的唯一活口。 从他的嘴里,或许也还能挖出某些有用的讯息。 只是,当林商赶回布甲人衙门之后,却看到了愁容满面的文雪峰。 “怎么了?”林商心中顿觉不妙,急忙问道。 文雪峰苦涩回答道:“报案的那个中年···死了!” “怎么死的?”林商急忙追问。 文雪峰道:“我亲自给他煎了一副药,药都是我仔细辨认过的,确认无误后,才下罐熬制。但是他还是死了···是被药呛死的!” 林商暗道自己粗心,没有在离开前,先给文雪峰一些灵丹妙药。 也免得文雪峰这般折腾。 不过···被药呛死? 这种死法,说出去布甲人衙门都没法交代,取信于人。旁人自当是布甲人衙门假公济私,暗害了报案人。 就连林商自己,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文雪峰这么说,都有点不敢相信。 “尸体在哪,带我去看看。”林商说道。 文雪峰领着林商,入了偏厅。 偏厅里,已经冰凉的尸体,无力的倒在床榻上。 嘴角边还挂着未曾完全干枯的药汁。 林商仔细的摸索了一下尸体,没有在尸身上,发现任何后来新添的伤痕。 “林老大!我爹让我来借审报案人。我能把他···。”梁侓推门而入。 正看见了林商在摸索尸体。 “你···我···!”梁侓吓的后退一步,背靠在门口,脸都白了。 “别慌,不是我们动的手。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应该是被下了咒。运气变得极差,才会被一口药给呛死!”林商仿佛智珠在握般说道。 此时,无论真相是否如此,他都必须给出这么一个理由。 否则手下唯二的两名‘部下’,都该心生异样,无心办案了。 报案人的‘意外’死亡,唯一给林商的答案在于。 让他确定了,这桩案子,确确实实···是针对他而来。 并且是一击便击中要害。 是要借用这么一桩必将轰动上阳的血案。 同时摘掉他身上的两重身份。 将他一撸到底。 果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就是绝杀。 “为今之计,唯有先上阳府一步,找到张茂年。” “只有找到了张茂年,才能与他当面对质,了解真相。” “如果张茂年落到了梁仲达的手中,那么以那老狐狸的做派,无论血案是否是张茂年犯下的。有报案人的口供,有堪舆师重现的画面为证据,他都可以将张茂年定为凶手,快速的了结此案。”林商理清楚了头绪,对文雪峰与梁侓,也就都有了安排。 “梁侓!带着尸体去找你爹。看看他是否能够通过关系,联系到鬼门或者道门、术门、奇门等等对灵魂有钻研的门派,试着通过尸体,沟通到他的灵魂,询问案发的细节。” “文雪峰!拿着我的牌子去遵月楼,速速调集一些人手,临时派用。且···让楼里的人都注意近来上阳城里,有没有某些奇人出没。比如···魔门中人。” 林商快速安排好了文雪峰和梁侓接下来的位置。 随后又似乎有些刻意的说道:“我要去城西蚁林碑林,那里是过往战死蚁林军战士的衣冠陵冢。” “或许张茂年,会去那里也不一定。” 第九十九章约战 林商知道张茂林会去碑林吗? 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当然不知道。 但是如果这个血案,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林商而来的局。 那么幕后设局的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张茂林去碑林,与林商碰面。 因为这个血案的背后,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林商。 至于如何让幕后布局者知道。 这难道很难么? 布甲人衙门,虽然真正在职的只有林商、文雪峰、梁侓以及上官狄四人。 但是张玉雷当初招买来,负责打扫、维持的仆人,却有数十人。 更有梁侓领来的十几个上阳府衙役。 这些人,都可以充当眼线。 更甚至,幕后布局者,可以用一些更神奇的手段,远程监控也说不定。 本就是防不胜防的。 而布甲人衙门,也并未富裕到,可以找数个阵师、界师,轮番上岗,在府衙内设立各种针对性的阵法、结界,防范各种侦测、窥视手段。 当初张玉雷安排重整布甲人衙门,也只是打了个基础而已,虽然也有一些还不错的休闲设施。 不过,相对而言,那些设施,算是很便宜的了。 关于林商的真正打算,说那句话的目的,梁侓似乎一无所查。 文雪峰却表情微微起了变化,显然是对林商的用意,有了些许猜测。 “会不会···太冒险了?”文雪峰担心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我的时间本就不多了。”林商说道。 老树巷的血案隐瞒不住。 对梁仲达而言,不好交代的是上官,是圣皇。 而对林商而言,不好交代的是黎民,是百姓。 百姓感念蚁林军的护国之义,故而林商在庆丰之夜,方能携带民意,逼迫圣皇答应祭祀蚁林军。 但是同样的,林商的敌人,也可以利用百姓的盲从。 用蚁林弃卒残害百姓为由,引起公愤。 布甲人衙门,作为报案衙门,没有保护好报案者,更可以引发一系列无端的猜想。 时间拖的越久,谣言和猜想就会越多。 在幕后黑手的推动下,这件事的热度不会下降,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渐渐的平息,反而一定会愈演愈烈。 到那时,再稍加引导。 裁撤蚁林军与布甲人衙门的呼声,就会自发的从民间响起。 然后再由朝中掌权者们顺水推舟。 设局者,深知林商软肋所在。 所以这一战,林商必须接下。 但是同样的,布局者也担心迟则生变,会因为布置时间拉的太长,而出现某些不可控制的变数。 故而当可以直接一举钉死林商的机会出现时。 他一定不会放过。 林商的那句话,就是在迎战,在下战书。 而碑林,就是他选择的交战地点。 城南,睿王府。 由方士造就的雪景寒亭之中,身披银色狐裘的青年文士,正伸手在火盆上烘烤着手掌。 火盆里燃烧的兽炭,燃烧时,还散发出淡淡的松香。 而青年文士的身边,衣着华丽,满身贵气的男子,正坐在一旁,似乎正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满身贵气的男子说道:“果如先生所料,那蚁林林三迎战了。” 身披银色狐裘的青年文士,自信的微笑说道:“这是自然,只有主动迎战,引张茂年现身,才是唯一翻盘的机会。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 “能够携势,逼迫圣皇祭祀蚁林的人,不可能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这才是真正对付他的杀局。”满身贵气的男子兴奋的说道。 “摘掉了蚁林军和布甲人衙门,对我们而言并无益处。我们真正要的,是他的性命。但是想杀他···太难了,一个不小心,会引发大乱子。” “上阳城的百门之中,可以真正疯狂到不计得失,去强杀一个他的势力,唯有全都是疯子的侠门。我们刻意泄露张茂年的行踪,给那些侠门的疯子们知晓。再让他们亲眼看到,林商与张茂年的碰头。” “到那时,他们也一定会将林商视为同谋。一旦林商与侠门的人起了冲突,冲杀起来,侠门的人,就能以人命堆填,耗尽林商的所有气力。” “只要林商一死,那些曾经与林髓有旧怨,惧怕蚁林军死灰复燃的朝臣、贵族,都会感念本王之恩德。自当投奔到本王麾下。到那时,本王便是诸王之中,在朝堂之上,势力最大的一支。” 睿王越说越是兴奋。 反而是他身边的那位白衣谋士,似乎并没有这么乐观。 “殿下···此事,还需谨慎些。” “有人不见得想我们成事,也有人还依旧暗中怀念着昔日的大将军风采。或许···他们会暗中出手,帮助那蚁林林三也说不定。” “这也是我为何要殿下,一定要想办法压迫林商,兵行险着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拖不得,却不知道我们也一样拖不得。尽管拖延时间,可以达到更好的诋毁蚁林军,诋毁布甲人衙门的效果。”白衣谋士说话之间,竟然伸手,将白皙到有些病态的手指,伸入了火炭之中。 却见他修长的手指,轻巧的从火炭里,取出了一粒铜豌豆。 被炭火烧的滚烫的铜豌豆,在他的手心里,冒着青烟。 空气中,也传来了肉焦的气息。 白衣谋士的脸上,却反而多出了一丝血色。 睿王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而是继续说道:“这一次,还得多谢先生替本王谋划。先生与那张茂年原是旧识,都曾在蚁林军中任职。” “若非有先生你对张茂年多有了解,我等又怎可能,将这人摆弄的如此妥帖?” 这话听着像是在感谢,实则却也不乏试探的味道。 白衣谋士闻言,将铜豌豆重新丢回炭火之中,开口说道:“同为蚁林弃卒,张茂年只是抹去了契书上的姓名,而我···却被夺走了一身的气力与双腿,成了一个只能动嘴皮子的废人。” “我心中焉能不恨?蚁林军虽然已经几乎完全覆灭。但是只要林三还在,像张茂年这样,已经被抛弃,却还恋恋不舍的蠢物存在,我心头的恨意,便难以彻底消除。” “他们最在乎什么,最骄傲的是什么。我当然就要夺走他们什么。” 说着白衣谋士转头对睿王道:“殿下,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睿王看着白衣谋士那阴翳且充满戾气的眼神,没来由的心头一寒。 便开口说道:“先生说的是!” 却是将更多的话,吞了下去,无法在脱口而出。 第一百章碑林相遇(求推荐,求收藏) 城西,濒临爻山的红叶树林深处,有一片已经略显荒芜的碑林。 蚁林军覆灭后,便已经没有人再来打理碑林了。 而原本的守陵卫士,也早已被抽调离开,空出了这里。 任由它荒废。 短短不过数月时间,墓园的铁门,便已经在风雨中斑驳。 时光的残忍,似乎也在这个时候,格外的展露无疑。 凄厉叫着的寒鸦,都飞过了冒着寒气的惊雁湖,在湖面留下过一团团模糊的影子之后,便停歇在了远处高大的老松之上。 张茂年拖着已经满是豁口的长刀,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红叶林中奔跑着。 眼眸四周,尚未彻底褪去的猩红,以及他身上那些虽然经过粗糙包扎,却还在渗血的伤口,都已经说明,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大战。 倚靠在距离碑林最近的一株红叶树树杆上。 张茂年不再往前,而是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不再是蚁林军的一员,又有什么颜面,去见那些曾经的战友? 摸了摸怀里。 张茂年掏出小半个冷硬的馒头。 他似乎又想到了那个每天为自己准备早饭的孩子,而就在不久前,他亲手砍下了那个孩子的头颅。 随后,便是沉默的咀嚼。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 他是一个饵! 一个钓鱼的饵! 如果不是还有未了之事,他绝不会在那些人的追赶逼迫下,来到碑林。 吃完了自己最后的食物,为了尽可能多的积蓄体力,他将指尖上的碎末、残渣都舔的干净。 张茂年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长布,然后将刀柄紧紧的绑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等会或许是一场血战,过多喷洒的血浆,会让刀柄变得滑腻,绑上一块长布,可以用布条吸收血浆,也能增加手部的摩擦,避免刀兵脱手。 呱!呱!呱! 寒鸦站在远处的松枝上叫唤着。 冰冷而又呆滞的目光,像是在注视着张茂年。 张茂年深吸一口气。 然后毅然决然的踏入了碑林的大门。 林商正站在最大的一块烈士陵墓碑文下面,手持着招展的军旗,身材坚挺、硬朗的仿佛同样是一杆长枪。 当张茂年走进来的时候,林商也自然看见了他。 谁都没有先说话。 而是警惕的望着四周,然后自然的彼此靠拢。 等发现,隐于暗处的敌人,似乎还没有打算直接发动进攻的时候。 林商这才开口问道:“伤势如何?还要紧吗?” 说话的同时,已经递上了灵丹。 和大元道人成为‘朋友’的好处就是,寻常的那些疗伤、炼体、养气、蕴神的灵丹,都再也不缺了。 接过林商递上的灵丹,张茂年没有任何的怀疑,直接就吞服了下去。 显得有些麻木、呆滞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鲜活的色泽。 林商相信林髓的判断。 既然他选择,在将张茂年开革出蚁林军的同时,却并未收回他的力量,那就说明张茂年值得信任。 毕竟有时候,人可能会被判有罪,却不一定有错。 “还撑得住,人是我杀的,一共三百二十七人,其中还有老人和孩子···。”张茂年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又泛出了血色。 “为什么?”林商手里的军旗并未第一时间指向张茂年。 “他们都沾染了赤练宗的紫血,最多不超过三个时辰,他们就都会变成杀人,吃活人血肉的怪物,然后撑破肚皮,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融化,在哀嚎和恐惧中死去。我曾经见过那种惨状···。”张茂年说道。 林商微微的沉默,随后对着仿佛空旷的林间喝道:“来!” 林间有雾霭升起,似乎遮住了他们心中的惭愧。 天空却有一群巨鹰飞来。 巨鹰的背上,伏着一群身穿银色软甲,背负着各类兵刃的男女。 “恪守正道,侠义为先。”一个背着阔剑的汉子,首先从巨鹰背上跃下,然后更多的人,纷纷如下饺子一般,落入碑林。 “张茂年,你残杀老树巷三百二十七人,罪大恶极。如今我侠门诸侠,就要除了你这世间魔头,还天地一片朗朗乾坤。”一个手持铁拐,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冲着张茂年大声喝道。 另有一名,嘴唇浅薄,带着鹰钩鼻的女人,双手持着一对铁钩,盯着林商说道:“蚁林林三,道貌岸然,暗中勾结杀人狂魔,同样当诛!” 林商原本到了嘴边的解释,又直接嚼碎了,全都吞了回去。 “侠门荡奸除恶,斩魔为修行。只是有心为善不为善,为求修行的侠义,也非侠义。” “诸位大侠,只见山,而不见山后的真面目,为求修行,方行所谓善举···早已步入邪道了!”林商讽刺的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脸上,那仿佛即将殉道,舍生忘死的表情,觉得有些恶心。 “多行不义,却狂妄狡辩。诸位同道,与我一同并肩上,杀了他们。”手持铁拐的中年,说完之后,已经扬起铁拐,当先朝着张茂年杀去。 铁拐一出,不仅荡起了一股狂风。 狂风之中,更有一种别样的意境气息。 似乎在时刻拷问人的心灵,直指心中的罪恶。 张茂年的眼···更红了! 他杀穿老树巷,本是无奈之举,心中愧疚、挣扎,难以言表。 此番被这样的气息拷问心灵,却激起了其疯劲。 长刀一甩,杀入了人群之中,与数个侠门的修士,斗在了一处。 “破山九斩?”林商目光一扫,却是看清了张茂年所用的刀法。 这门刀法,在蚁林军的传承刀法中,算是比较突出另类的一种。 和林商的‘诛神刺’一样,也运用了叠劲。 不同之处在于,诛神刺主要突出的是无法目视察觉的高频振动。 而张茂年的破山九斩,则是依靠反震的力道,进行叠劲。 这种刀法,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极高,并且对身体容易形成大的负担。 林商大旗一展,同样与周围的几名侠门修士缠斗在了一起。 至于侠门修士进攻之中,所夹杂的那种拷问心灵的奇异力量,却被他手心的墨迹牢牢抵御在外。 大旗一卷,林商将数人的兵刃卷入旗面之中。 随后枪身上挑,将这些人的手臂尽数折断。 “凶徒!休要猖狂,我来会你。”手持阔剑的大胡子,脚踩着风雷,双手持剑柄,隔着老远,便一剑朝着林商当头劈砍而来。 此刻他中门大开,只要林商舍得换伤。 完全可以先于他,一枪刺穿他的咽喉。 这大胡子,竟然是一幅要用自身性命,换取林商受伤,为自己的同伴争取机会的架势。 第一百零一章疯子‘侠客\’ 只是,这大胡子的打算虽好,却还是高看了自己,小看了林商。 只见林商身形微微一矮,手中的长枪,已然如毒龙般吐出,斜斜的往上刺来。 他手中的阔剑终究是短了一截,先发而后至。 枪头刺穿了大胡子的咽喉,而当头劈砍而下的阔剑,却被林商伸手,如老猿摘桃一般,从上面握住了剑脊。 那样势大力沉的一击,林商却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挡了下来。 这就是单纯的身体掌控力,以及身体力量上的绝对差距。 大胡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商,双眼瞪的比铜铃还要大。 却最终,在临死前,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四周那些侠门的修士们,眼见了大胡子的身亡,不仅没有有所警醒,反而更加的疯狂、躁动。 “祸民狂魔,今日吾等侠门义士,舍生而取义,慷慨而忘死。定与你不死不休···。”说罢之后,众多侠门修士的气势凭空再高涨一截。 林商并未感觉他们的进攻有太大的变化。 除了更加的凶狠,更加的不惜命。 但是张茂年处,却已经数次遇险,身上也被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其实论力气之大,刀法技艺之纯熟,张茂年尤在林商之上,却因为侠门修士进攻时,所携带的那种特殊的意志和气场影响,他的发挥被始终压制。 为了对抗这种意志和气场,张茂年甚至唱起了以前蚁林军的军中战歌。 在这满是蚁林军墓碑的碑林之中,这样的歌声,在嘹亮之余,也显得有些萧索和寂寞。 奋战中,突然一个侠门修士,像是突破了。 他的气息,在猛然一个瞬间,高涨了一个层次,进入了另一重境界。 战斗之时,便是身上负伤,却也愈挫愈勇,越战越强。 这是侠门修士的第四重境界,也是对他们而言,极为关键的一重境界。 抱薪者!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这就是侠门修士,这第四重境界,抱薪者的由来。 突破入这层境界的侠门修士,不仅恢复力惊人,并且冥冥中自有某种庇佑,不仅可以在与人交手的过程中,险之又险的避开大部分的致命伤,并且激发了逆境反击,绝境爆发的机率。 看到身边的同伴突破境界,其余的侠门修士,也都变得更加的疯狂、猖獗。 他们扫荡群魔,无惧生死,不就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么? 侠门修行者,向死而生。 原意是要在血海魔壤之上,开出纯白无瑕,侠义无双的傲骨之花。 就像是戳中了某个讯号。 更多的侠门修士,开始有所突破。 自然,他们的进攻,也变得更加的不顾性命。 在他们的自我认知里,他们是为民请命的大侠,是一腔血勇的壮士,是满怀激烈的伟岸,更是值得千古歌颂的不朽。 无惧生死,向死而生。 林商看着这群发了疯的家伙,却长枪一挑,将其中两人挑飞。 随后说道:“愚蠢鲁莽,自以为是,也堪称侠、” “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然国有法纪,民有自理。尔等之善恶,又怎是他人之善恶?强以个人之善恶,去定义别人的生死,此等行径,与魔何异?” 周围的大部分围攻的侠门修士毫无反应,下手依旧凶狠,宛如一群饿狼。 却也还是有一两名入门不算太久的侠门修士,稍稍有了些反应,似乎也在反思。 “邪魔外道,自然妖言惑众。吾等不听其辩解,只看事实。事实上是,老树巷三百多人,死的无辜。他们的亡魂怨灵,至今还飘荡在上阳城的上空,不愿离去。吾等为死者请命,为生者开眼。本就是义之所向,侠之所在···又何须他人评判?”手持铁拐的中年大声道。 所有的侠门修士,意志更加坚定起来。 林商冷笑道:“侠?你们也配侠?” “今日我便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侠客!” 说罢之后,长枪扭转,以回弹之技巧,在左右围攻之中,仿佛跳跃着枪尖。 随后四处借力,将一个个的敌人弹飞出去。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枪身横扫,以低频震动,迅速在两名侠门修士的胸口留下伤口。 只可惜,对方运气很好,在关键时刻,脚下莫名一滑,躲开了致命伤。 “你这是刺客,不是侠客。”人群中,有人哈哈冷笑讽刺。 林商持枪扑入人群中,不断的左右格挡、击扫,替张茂年挡住了大半的凶险进攻。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林商的语速渐快,而手中的枪更快。 抽击,横扫,洞刺,接连而出,看似寻常,却是将回弹与诛神刺,两种技巧,运用的越发纯熟。 人群里,一个书生打扮的侠门修士道:“用词倒是华丽了些,只是所用典故,却是不知所谓。故弄玄虚罢了!” 林商脚下不停,上官狄送的靴子很好穿。 穿在脚上,让林商的步伐格外的灵活。 林商更是来回召唤出黑虎马,即便是在碑林之中,也时而跳上马背,与黑虎马合力,意图以一击之力,杀死更多的侠门修士。 不过收效却不足。 此时围攻林商的侠门修士,多有第四境的特异之处。 总是能险之又险的避开要害,转身却又浑身沥血,变得更强。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林商终于背完了整首侠客行。 与林商对攻的侠门修士,却并无人手脚变得迟缓,杀伐变得不果断。 有人更高声呼喊道:“多谢林先生赐诗,此诗虽乱,却也有序。用以描述吾等侠门修士,虽然不妥,却也无大碍。我等愧领了。” 林商冷笑反击:“所谓侠者,在守不在攻,在救不在杀,在德不在行,在江湖也在庙堂,却唯独不在诸位的嘴上。” “我这篇诗文,所述之人,之事。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保护,为了真正的安定。而尔等之行为,唯恐天下不乱,唯恐无人成魔,助尔等修行。这般心思,鬼蜮宵小,也能称侠?也敢称侠?” 第一百零二章破局(求推荐,求收藏) “任你口舌再利,今日你二人,也必死!”手持铁拐的中年,见周遭同伴气势低落下去,便立刻开口,打断了林商的节奏。 随后,手持铁拐,用的却是枪法和锤法,凶悍的朝着林商撞击过来。 缠斗至此,在场众人,皆有所负伤。 相比之下,打法凶狠,不计得失的侠门修士一方,都显得伤势更重一些。 有好几名侠门修士,都已经是浑身沾血。 肚皮被张茂年用刀划开了,也不去管,直接在流出来的肠子上打个结,就继续持兵刃扑击而上。 他们的疯狂,是有理由的。 从交战到如今,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 这群前来狙杀的侠门修士,却多多少少,都有精益。 甚至原本境界较低的侠门修士,在短短时间内,跨越了两重境界。 这样的飞速进步,这样的力量暴增,足以让人迷恋。 同时也令人疯狂,将其它的得失,全都麻痹。 林商与张茂年背靠着背,不断的阻击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进攻,防守的圈子,也越缩越小。 “等会我给你创造机会,你一定要走。不是为我,而是为了蚁林军。你没了,蚁林军···就真的没了。”张茂年喘着气,十分坚定的说道。虽然被开革出了蚁林军,但是张茂年,似乎依旧还当自己是蚁林中人。 林商嘴角露出一丝并不明显的微笑。 “不急,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 随后顺手一撒。 明黄色的符纸,在碑林中飘飞,寒风里,远处的寒鸦振翅,飞向了更远之处。 天光已经开始快速的黯淡。残阳的点点余晖,已经撒入不了阴霾重重的山林。 从早上出现有人报案,到去老树巷调查,再到碑林血战。 这漫长的一天,也似乎即将迎来黑夜。 “招魂符?有什么用?此地虽也勉强可称之为坟场,却并无尸骸,更无鬼魂。”侠门修士群中,有人讽刺讥笑道。 林商却是大旗一展,随后将旗面挥舞,卷起狂风。 风沙飞舞,草木摇曳中。 浓浓的雾霭涌动在林间,穿梭于碑林。 金戈铁马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踏碎了冰河,从另一个世界,重返故土。 “飒!飒!飒!” 早已阔别这个世界的雄壮之音,竟然在这碑林里,重现世间。 林商和张茂林,完整的融入了这股雄音之中,站在了隐约虚实的队伍里。 祭祀台上,林商亲眼看见,蚁林军的军魂飞出了大旗。 此时,他借用碑林之地利,再以之前刻意向大元道人讨要的招魂符作为引子,终于将一部分的蚁林军军魂,引出了大旗,于夜幕降临之时,召唤到了世间。 若非有此一招,林商何以将与张茂年的会面地点,定在了蚁林军碑林? “冲锋!”队伍的最前端,身披鲜红色战甲,手持梨花枪的女将,头上飞舞的红巾,在这夜色渐起的碑林里,仿佛是一团火。 军阵一起,一往无前。 那些叫嚣着,疯狂着,自以为是着的侠门修士,被纷纷冲散,然后践碎、撕裂在了蚁林军的铁蹄之下。 脆弱的···宛如螳臂当车。 此时···任何在场的人,都应该醒悟,为什么说蚁林军是天下第一军,为什么诸门修士,提起蚁林军这个凡人的军队,都不禁噤若寒蝉。 因为,当军阵列开,当兵锋所指,狂袭而来时。 任何蚁林军的敌人,都像是在面对海啸,面对山崩,面对天塌,面对一切的不可抗力一般。 云中,几个早已隐匿,随时等着出手援击的侠门高人,纷纷按耐不住,直接落下,卷起几个看好的门中弟子,便打算狂奔离去,不敢有片刻的久留。 可是他们依旧是小瞧了蚁林军军魂的厉害。 军阵兵势汇于一处,随着那红甲女将的枪头抖动,所谓的侠门高人,便都被打的骨肉分离,手脚四溅,便是不死,也一定绝不好受。 须臾之间,林商与张茂年的危局便解了。 众多的蚁林军魂,镇守在碑林周围,并未走出碑林所覆盖的范围。 碑林里,肃穆无语。 而不远处的红叶树树林里,一双双阴诡的目光,一个个不怀好意的‘杀手’,正等待着一夜的耗尽,等待着蚁林军军魂,重归阴土。 他们并不甘心失败,还想要再搏一搏。 同时,一直在暗处,监控此地事态发展的睿王,也气的直跺脚。 他暗恨自己的妥协。 倘若不答应侠门高人的那些‘建议’,而是一开始就促成侠门高人直接出手,何至于被林商拖延到天黑,招来了蚁林军军魂? 嗖嗖嗖···! 一道道带着剧毒和诅咒的利箭,如蝗灾一般,射入了红叶林中。 众多的黑影,开始在林间跳跃,然后疯狂的四散逃开。 只是此地早已落下了天罗地网。 四面升起的阵光,笼罩住了整片红叶林。 一幅描绘着红叶林的画卷,悄然的与真正的红叶林连贯在了一处。 乱箭与阵法光芒围三缺一的局面里,大量不知真相的黑影,从现实步入了虚幻。 成为了画卷所禁锢的人。 头戴金冠,一身青衣,面若金箔的男子,隔空招手,收起了画卷,站在树梢上,冲着碑林里的林商拱了拱手。 树林里,还在负隅顽抗的人,被无情的斩杀。 最后的惨叫声,也逐渐消失在了寒鸦凄声之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上阳城内,睿王府里的睿王,手脚冰凉。 “先生!先生···这是为何?这是为何?”睿王已经彻底的乱了方寸。 而那同样与睿王一起,远程遥控此局的白衣谋士,此刻却将烧红的铜豌豆,握在手心里,脸上的肌肉,隐约似乎在抽搐。 “是九王爷!” “他居然提前通知了九王爷。这怎么可能,我便是算准了九王爷今日不在上阳城内,来不及驰援布局,这才将这一局引爆。他为何会派人来?更仿佛提前做了布置?”白衣谋士恼火的说道。 “怎么会···他与老九可以联络的渠道,应该都被我斩断了才···。”睿王满脸不甘,眼神中带着惶然道。 “文雪峰去了遵月楼,梁侓去了上阳府,梁仲达是个奸猾的老狐狸,绝不会冒进。定是遵月楼···我让王爷你封锁遵月楼的消息进出,你照做了吗?”白衣谋士问道。 睿王眼神略带飘忽,迟疑道“陆家小侯爷邀请柳花魁过府,我想着无碍···便放行了!她确实是拿着侯府的牌子,而且小侯爷也是···。” “也是什么?遵月楼是他的地盘。” “柳澄烟再怎么与陆小侯爷交好,她首先是依附于林三的。对林三的要求,她又怎么会拒绝?”白衣谋士愤而起身。 随后拂袖而去。 任由睿王在身后叫喊,也不回头。 睿王心中怒火烧成一片,连贯起来,狠狠的一脚踹在火盆上,却被盆内烧红的铜豌豆溅在了身上,顿时烫的直跺脚,滚地大叫。 。 第一百零三章到此为止?(求推荐,求收藏) 夜幕下的碑林,又仿佛恢复了原本应该有的宁静。 那些被召唤出来的军魂,自然也都返回了灵魂幻境。 林商卷起军旗,扭头对张茂年问道:“这件案子,暂时还没那么快水落石出。你且先随我去元元观,大元道人会暂时收留你。” 张茂年冷淡的点了点头,也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丢掉手里早已断裂残缺的长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随后方才扭头对林商问道:“接下来,你会怎么处理?” 林商回答道:“等幕后黑手被查出来吧!” 在暗处,负责围堵张茂年的那些人,大半被金冠画师,以一卷画卷收走,九爷也一定会安排人,尽快审讯出老树巷血案,背后是谁在操控摆布。 “然后呢?” “你打算怎么做?能够与魔门赤练宗合作,在上阳城内,堂而皇之的以紫血污染数百人,用来布局针对你我的人。身份绝对不一般,即便是你与某些权贵有所合作,他们也一定会为了利益,而选择将真相的曝露,变得‘点到为止’。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又当如何?”张茂年盯着林商问道。 面对张茂年似乎略带逼问的语气,林商却没有第一时间,给予他答案。 表面上看,似乎是张茂年的事件,连累了林商。 但事实上,这个阴谋很明显是针对林商而来的。 更确切的说,是林商连累了张茂年。 否则一个蚁林军的弃卒,还不值得有人这样大费周章的布局算计。 “虽说逝者已矣,但是···活着的人,总是欠他们一个公道。若无公道,那我不介意,将应该给他们公道的人,送下去见他们,当面致歉!”林商平静且平淡的说道。 “即便,那幕后主使者,是公卿,是王侯,是大修行者,是皇亲国戚?”张茂年步步逼问道。 林商站在烈士碑下,看着那一个个似乎普通,却绝不可能真正寻常的英雄名字道:“不错!即便幕后主使者,是公卿,是王侯,是大修行者,是皇亲国戚。无论要废多大功夫,要得罪多少人,要经历什么样的苦战,正义和公道绝不会迟到,更不能不到。” “如若违背此言呢?”张茂年眼中光芒大放,却还是继续追问道。 林商转头看向张茂年,一脚将地上插着一根羽箭挑起握在手中。 用力一抖,手中羽箭,断成两截。 “男儿一诺,百折不悔,如有违背,便如此箭。” 张茂年闻言,虎躯一震,随后半跪而下,抱拳对林商说道:“蚁林军,原步战天羽营百夫长张茂年,见过林帅!” 此时就连林商本人,都没有注意到,张茂年口中的是‘林帅’,而不是林甲帅。 一字之差,却是巨大的不同。 “百夫长?”林商心中微微诧异。 在蚁林军中,百夫长再往上,就是都尉。 这么说来,张茂年曾经在蚁林军中,也是有些地位的。 却怎么被开革了出来? 尽管心中疑惑,林商却并未问出口。 自然,林商也不会真的全然不在意。 等再入灵魂幻境后,他会去问梅都尉。 想来梅都尉应该会知晓。 入得红叶林中,张茂年寻得了一匹追击者们遗留的战马。 二人一人一骑,便上了爻山,直往元元观而去。 未等天明,二人便到了元元观门口。 元元观门上绘着的门神,瞪眼看了看林商,随后打开了大门,放二人进入观中。 观外一片漆黑。 观内却在明珠照耀之下,宛如白昼。 不知何时,或许是道法玄妙,绽放了满树桃花的庭院里,数十个身穿桃色衣裙的妙龄女子,正在花瓣飞舞之间,翩翩起舞。 而树下的长桌上,摆满了酒菜。 九爷和大元道人,就坐在桌边。 之前用一幅画卷收走追击者的金冠画师,也同样在场。 一旁的一株树下,正悬挂着的,便是那幅红叶林图。 图中,几十个墨色小人,正在笼罩着浓雾的林中穿梭移动。 “快快入席,快快入席,正等你了!”九爷脸上,都是笑容。 此一局,对他而言,无疑是大获全胜。 当今圣皇共有八子,他却是实存名不存的第九子。 他若是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就非得行非常之法,甚至是通过给朝堂进行大换血,才能不断的加重筹码,直到所有人都不得不直视他的身份。 所以,无论幕后布局的黑手是谁。 只要他查出来,就能出手将之扳倒。 那时,朝堂之上,机要之地有了空缺,他老九方才好安排自己的人坐上去,增强他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 倘若与某位皇子有所瓜葛,那便是更好不过。 可以操作的空间,则更多更大。 林商却没有依言座下,而是先冲着大元道人拱手道:“道长!这一次,我又得麻烦您了。我这位朋友,现在还不能随意现身,还请道长给安排个住处,让他暂且安顿下来,好好养伤。” 说着指了指身后紧跟着的张茂年。 张茂年绷着脸,目光始终盯着林商,同时也未曾放下丝毫对旁人的戒备。 大元道人点头道:“此事易耳!” 林商道:“多谢道长。” 随后又对九爷说道:“九爷!倘若有了答案,烦请通告一声,也好让我心里多些准备,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于我。” 九爷也不疑有它,连连说道:“自然!自然!” 言罢了,林商方才带着张茂年入席。 随着林商的示意,张茂年也不客气,开始抓起桌上的食物,大吃大喝起来。 虽然没有了蚁林军契约的帮助,但是张茂年似乎还是稍稍保持了一些,依靠大量补充食物,就能快速恢复体力和精神的特性。 当然,大元道人亲手烹制的药膳,本身就是滋补之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那一直没有说话的金冠画师,却突然停顿住了。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似乎迟疑了一瞬间。 然后以传音之术,对着九爷说了几句。 九爷的表情,便先后在狂喜、惊诧、犹豫以及迟疑之间,来回转换。 看向林商的目光,也稍显躲闪起来。 “有结果了?” “是谁?”一直关注着九爷的林商,放下了手里的鸡腿,然后一抹嘴问道。 “是吏部侍郎关昭。”九爷此刻面不改色的说道。 林商却不好糊弄,追问道:“他是谁的人?别糊弄我,你知道我现在有能力查出来。别让咱们的合作,变得到此为止。” “是睿王!” “我的···五哥!”九爷回答道。 第一百零四章问证 “能抓吗?”林商直接问道。 九爷愣了片刻,随后说道:“可以!布甲人衙门是特殊时期特批的衙门,表面上来说,只要是上阳城里发生的一切不法之事,皇权之下···都可以管一管。不过···你必须要有证据,并且没有处置权,只有过问权。” 林商点头道:“能抓就好!” 看着天边濛濛亮起来的微光。 林商说道:“我该回衙门了!” 扭头看了一眼张茂年,随后大步而去。 大元道人随手剪纸,变出一个小道童,带张茂年去休息。 庭院之中,就又只剩下了原本的三人。 至于那些翩翩起舞的粉衣佳人,她们本是挂在树枝上的花瓣,是大元道人以玄妙的道法,让她们暂时幻化成了人,在庭院里起舞助兴。 “着急了,刻意了!”大元道人低垂着眼帘对九爷说道。 九爷那张漆黑的老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表情。 “他知道!”九爷平淡的回应道。 “别过火,他不能出事。”大元道人另有深意道。 九爷却又笑道:“我又管不住他!老五···他这回可是要栽好大一个跟头了!” “所以你要安排哪些人上位?”大元道人问道。 九爷摇头道:“不!不着急,我准备卖个人情。老三已经在兵部扎根,再让他插一手吏部,做到一家独大···你们觉得如何?” 太阳跳出了地平线,阳光彻底的洒满人间。 道观里,庭院中的对话,逐渐稀疏。 林商骑着黑虎马,赶在城门初开的时候,回到了上阳城中。 虽然对九爷他们说是要回布甲人衙门,但实际上林商却是去了遵月楼。 从早上遵月楼门口,卖清水符的道人变得愈发的稀少,就可以看出来,遵月楼近来的生意是愈发的不佳。 对此林商却是刻意纵容的。 有些项目,直接关闭,难免会引起内外反弹。 反倒不如纵容其渐渐没落,刺激触底反弹,彻底革新。 林商要在遵月楼搞新花样,不仅仅是为了赚钱,那是第二目标。 第一目标是为了创造一个了解讯息,发出声音的平台。 基于这一点,以前的遵月楼是不算合格的。 它的门槛太高,消费也太高,注定了往来的客人虽然非富则贵,却也限制了消息传播的渠道。 同时,原本的经营模式,对人流量的限制也极大。 遵月楼顶峰时期,开门迎客的姐儿,也不过七八十人。 这样的人数,在整个上阳城相关市场内,确实已经是行业顶尖。 却也表示,载客量的极限,就不会超过一百多人。 毕竟遵月楼是高端消费场所,只能吃过夜饭,不能吃快餐。 倒是算上酒楼和赌场,会吸引更多的人到此。 然而,无论是酒楼还是赌场,遵月楼却又都不算是最拔尖的了。 那些只是好酒的酒客,或是贪吃的食客,还有好赌的赌客,都不会经常到遵月楼来。 文雪峰会常年驻扎在遵月楼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他擅长写诗词,可以用诗文找遵月楼内,那些附庸风雅,想要博得美人欢心的豪客们,换些酒钱。 所以,林商对遵月楼将来的定位是,上阳、大濋第一的大戏院,大剧场。 批量的造星。 将花魁们,都变成炙手可热的女明星。 到那时,有钱有势的费尽手段,都要将万人敬仰的大明星摘到手里。 没钱没势的,也能凑个热闹,捧个人场。 人流聚集的更多了,接触到的面积也更广泛了。 同时,也可以在一些戏文之中,夹带私货,宣传个人的某些观念和看法,获得广泛的传播。 一举多得。 而同样,得不到的,才是更好的。 花魁再红,那也是妓,花钱就能睡的女人,再好的颜色,也未必会被珍惜,赋予真心。 女明星却不一样,你再有钱,人瞧不上,你的钱就是狗屎。 添狗们追的久了,便是不感动别人,也能感动感动自己。 这些人,便等于是潜在的受到了操纵和摆布。 别说林商手段脏。 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罢了。 绝无强迫、胁迫之处。 遵月楼内的姑娘们,愿意办事的,林商给予支持。 不愿意的,他也绝不会勉强。 她们图名图利,图个好归宿。 林商布局落子,求存求真,如是而已。 此时的遵月楼,还在改建,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入得楼内,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许多原本的景致,都已经被拆除。 一个巨大的、新奇的大家伙,正在不断的完善。它可以随着机关活动,自行轮换舞台布景,共有一百多种不同景致可供迅速选择,可以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投放出各种光影。满足音效和声效的要求。 不得不说,匠门的修士们,给了林商很大的惊喜。 只要肯花钱,再花哨,再新奇的舞台效果,他们都可以造出来。 小花妙境之中,林商寻到了彻夜排练,通宵读剧本的穆莹姐妹。 她们似已经疯魔了。 更加活泼一些的妹妹,此刻正在舞刀弄枪,极力要表现出英姿飒爽的感觉。 而更加文静的姐姐,此刻却在调整音量和腔调,反复的背诵台词,找到人物的感觉,代入情绪。 虽然是全新的表演形式。 但是她们作为遵月楼的花魁,表演功底自然是有的。 稍加更改,便能将以往的所学,全都融入进来。 看到林商走进来,两姐妹同时扑来过来,一人抱住了一条胳膊。 “楼主!快来帮我看看,我这几个动作,设计的好不好看,是不是有铁血肃杀的味道?”妹妹用两座大山,架住林商的胳膊,将他的左手绑架,然后‘凶狠’的求援。 姐姐慢了一步,却低着头,抓住林商的右手,小声说道:“我用了戏腔念台词,发现感觉不对,但是用过于寻常的说话方式来表演,又缺乏舞台表现力。你觉得···我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林商架不住姐妹二人的围攻,各自稍加点拨。 随后才切入正题。 “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妨碍你们传递消息?”林商问道。 穆莹姐姐回答道:“确实是有这样的痕迹。我们已经查问过了,是吏部侍郎关昭的人。” “至于关昭,传闻说他与睿王有瓜葛。” 林商点了点头。 随后又说道:“舞台就快搭好了,到时候先让你们上场排练。配合上舞台上的光线、布景以及音乐,你们可以更好的找找感觉。尽量做到一鸣惊人,我是格外关照你们的。给你们的剧本是最好的。” 后面这句话,林商其实也对柳澄烟、顾蛮蛮、朱玲儿说过。 第一百零五章空蝉(求推荐,求收藏) 证实了九爷并没有说谎误导,林商暂时也不能做什么。 他过往行事,虽然在很多人眼中,似乎是鲁莽、冲动。 实则都是有理有据。 所谓爆发余晖,鱼死网破,不过是一种没有多少筹码时,不得已的姿态。 林商可还远远没有活够,更不想那么英年早逝。 时刻站在‘道理’的庇佑下,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抵消掉大半莫名的恶意。避免出现被围攻,一致对抗的局面。 那么所谓的余晖,也仅仅只是作为一种威慑。 倘若林商做事,真的全凭好恶,不顾首尾。那么只需有心人加以宣传引导,再有无可争议的事实作为佐证,那么人人自危之下,便是要花费再大的代价,也会有许多人前仆后继的前来击杀林商。 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吏部侍郎关昭是睿王的人,这是一种概念,而不是一种直观的事实。若是想要作为证据,去将睿王击垮,实属无稽之谈。若是以这条线查下去,我便会失去现在超然的姿态,被拉入不擅长的领域,与那些朝堂之上的蛀虫们比斗权谋。” “所以,察觉到了这一点线索,对我而言,只能当做是一种讯息资本,而不能当做反攻的长矛。况且,在那个层面,九爷自然会出手,用不着我来画蛇添足。我要想有所突破,还得从‘紫血’入手。” “放纵魔门赤练宗的魔头,在上阳城中以紫血害人。我若查找到实证,以江湖之远,反攻庙堂之高,反而会有奇效。铁证如山,舆论一起,我再去高调的拘拿这位睿王回衙门调查,也会少了许多阻力。”想到了这里,林商有了后续的规划。 随后便对穆莹姐妹说道:“我让文雪峰转告,让你们关注魔门痕迹,你们有收获吗?” 姐姐闻言,便回答道:“我们姐妹接手了一部分雷爷留在上阳城的暗桩资源,又有遵月楼作为据点,确实可以保证消息的灵敏。不过···魔门中人行事,历来诡秘、隐匿,想要找出他们的踪迹来,还需要些时间。” “如果遵月楼能回到以前的规模,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更多的渠道,掌握更多的消息来源。” 林商点头道:“好!此事你们记得多上心。” “还有,帮我在暗处传出一个小道消息···就说赤血神杯,实则毁在了我的手中。” 为了引出赤练宗的魔头,林商准备自爆了。 当初找小侯爷背锅,为的是让他顶住来自皇帝的压力。 现在事件已经告一段落,林商也不怕将真相公布出去。 更不担心皇帝会因此找后账。 毕竟他林商坏了赤血神杯,与玉龙杯损毁,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皇帝还能大方承认,赤血神杯就是玉龙杯不成? “好!”两姐妹对视一眼,随后点头答应下来。 接着还是姐姐说话:“楼主既然已经通过考验,完整的得到了遵月楼,那么雷爷留给您的东西,也是时候交给您了。” 说着让妹妹回到小楼中,片刻之后,妹妹抱着一个玉匣子走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打开玉匣子,姐姐从玉匣子里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玉蝉。 玉蝉的额头上带着一点朱砂红,整体栩栩如生。 “楼主只需以鲜血抹在此蝉朱红额头上,便可使其认主。”姐姐解释着用法道。 林商闻言,接过玉蝉,然后端详了一会。 随后咬破手指,将指尖鲜血,滴在了玉蝉额头上。 刹那之间,林商听到了一阵清脆的蝉鸣。 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一只奇异的蝉,穿过了时空,来到了一片独特的山林。 山林里堆放着如山的珠宝与黄金,放置着各式各样的宝物、器具,更有一栋栋树屋,挂在树梢上。 树屋里,还有大量的书籍、卷轴、文档。 心神收敛,林商的意识重归自己的身体。 手心里,却握住了一块金条,那是方才玉蝉停歇之处。 念头一动,金条又被收回了那个奇异的山林。 林商压制住心中的惊讶与激动。 然后对穆莹姐妹问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姐姐回答道:“自然知晓!这是修行界时空类四大奇物中的空蝉,它本身并不具备储物空间,却可以沟通一个独特的秘境空间。通过空蝉,就能去往那处空间。” “同时空蝉认主者,会自行获得空间甚至是时间属性,在修行对应的道术、法门的时候,会有所帮助。” 说到此处,姐妹二人同时冲着林商露出羡慕,却又惋惜的神色。 后一个特性,放在林商身上,似乎是真的浪费了。 “晨暮震翅,岁月空蝉···原来是它!”林商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乙二书楼里,看到过有关于空蝉的记载。 空蝉为修行界罕有的奇物。 它于朝阳初升时诞生,在阳光最为炙盛的午时成熟,又在傍晚死去。 从出生到死亡,它只有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 却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它可以游历亿万山河,看遍人间百态。在空蝉自我的时光里,它或许渡过了漫长的时间,早已活过了天荒地老。 所谓的寿元之长短,在空蝉目中,或许不过是目之所及的高低深远,所针对的参照区别。 暮光里的空蝉,也是这世间,最为聪慧的存在,几如智慧的化身,任何问题,它都会有答案解答。 如果有幸遇到暮光空蝉,那么再愚钝的人,也可以成为这世间,少有的智者。 记载之中,如今剑门的绝顶高手,第八境···剑圣境的‘剑分两界’秦时归,便曾经是在幼年时,遇到过一只暮光空蝉,向它请教过如何成为一等一的剑修。 暮光空蝉回答了这个问题,于是才有了今时今日之剑圣秦时归。 除了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之外,因暮光空蝉,引为修行界传奇故事的例子,还有一些。只是间隔久远,难以考证、追溯罢了。 而林商所得的这个‘玉蝉’,实则是空蝉死后,留下的遗蜕。 仅仅保留了空蝉那强大的时空属性里,极为渺小的部分。于真正的空蝉而言,属于旁枝末节,远不及本源。 即便如此,这样的瑰宝,也值得让无数的修行者,为之疯狂。 也唯有张玉雷这号称‘财可通神’的大豪,才有这样的底蕴,握有这样的宝物。 第一百零六章后续任务 “张玉雷可还有什么交代没有?”林商收起空蝉,接着问道。 张玉雷步步引导的架势十分明显,林商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 姐姐说道:“雷爷交代了,楼主您若是能将睿王斗倒,那他还有厚礼留赠。” 林商眉头一皱:“我的事情,你们一直有向张玉雷汇报?” 虽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难免让林商心起芥蒂。 妹妹心直口快一些,急忙解释道:“不!雷爷出城之前就交代过了,我们姐妹二人以后,就只是你的人,听你一人吩咐。让楼主您斗倒睿王,是雷爷出城之前,就定好了的。说是等你拿到了空蝉,就是告诉你下一步的时机。” “他早料到睿王会对我出手?” “为什么?是秋风未动蝉先觉,还是本就是他在刻意引导,有心布局?”林商心起疑问。 虽然心中有所疑惑,林商却并非那种疑心过剩的被迫害妄想者,倘若真的去以最诡诈的心肠,怀疑任何人、任何事。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做不了了。 “不用他提,睿王···也是迟早要对付的。”林商轻描淡写的说道。 仿佛要对付的不是大濋的一位皇子,一位王爷。 而仅仅只是某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还有···现在楼里除了花魁之外,其她的姑娘都召集起来,我要挑选一位新人,然后给她一个新的剧本。”林商宛如天马行空的说道,似乎一下子就从原本的思路中,跳脱出去了一般。 穆莹姐妹同时冲着林商翻了个白眼,却也还是依言去执行了。 不多时,遵月楼现如今,还留着的姑娘,便都被召集到了小花妙境前的水楼里。 霎时间,就像是春色提前归一般,满园入眼的都是芳花斗艳。 随着大量自赎了身契的姑娘,都出走遵月楼。 现如今留在遵月楼里的,不是已经年过二十五的‘老姐姐’,便是一些刚刚被发卖过来,还未攒出家资的豆蔻少女。 十七八九岁,正值当打年纪的姑娘,反而少一些。 话虽如此,遵月楼毕竟是上阳城里,首屈一指的花中圣地。 这些小姑娘和‘老姐姐’们,颜值也都很能打。 各有千秋,各有特色。 最紧要的是,身上的风尘味都不浓郁,便是不似大家闺秀的,也多少带着几分仿佛江湖女侠的英气。 这就令林商很是满意。 毕竟林商是起意改造遵月楼的。 如果楼里的姑娘,将来的演员、大明星,一瞧就是满身的风尘味,那还怎么好让人捧起来,高高在上的当女神? 便是糖浆里包着屎,也得将屎藏好不是? 林商看着这些姑娘们。 姑娘们也都看着林商,纷纷各自展露姿态。 有的眉眼带俏,有的低头浅笑,有的挺胸抬头,胸中自有丘壑,为其添辉。 林商干咳一声,随后说道:“近来楼里大为修整一番,人心难免浮动。我作为楼主,是要前来安定一番人心,振作一下大家的士气···。” 说着,林商视线环绕了一圈,却发现姑娘们表情都很平淡,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外露。 这才猛然想起来,他这不是在军伍之中,鼓舞士气。 而是在青楼里,安抚一群卖笑为生的姑娘。 那又怎么能一样? 故而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主题:“大家都是苦命人,入了这扇门,无论多大的名头,年老色衰之后,也免不了孤苦伶仃。所谓欢场里的情意,也多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说到此处时,那些方才入行不久的小丫头们,倒是没有太多感触。 她们有一些,还沉溺于传闻中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期待着有一天,遇到自己的良人,将自己拉出火坑,不念过去,双宿双栖。 倒是年长的那些姑娘们,却是经历的多了,此时听闻此语,表情虽然都还是浅浅的笑着,眼底却都已经浮现出苦涩。 “归根结底,还是要趁着年华尤在,容貌上佳之时,多挣些银钱,也好让将来过的舒坦些。” “有感于诸位姑娘的不易,我便更改了这楼里的规矩,想来···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咱们遵月楼以后,不再做皮肉生意了···。”林商刻意的又停顿了一下,去看姑娘们的表情。 果然,年轻的小姑娘们,脸上都是雀跃欢喜之色。 而那些年长的却是神情越发复杂,更有甚者,隐约透露出恼怒。 “楼里的四位花魁,都各自有一部我亲手所著的剧本。等到遵月楼重开之时,那些剧本便是咱们以后吃饭的本钱。而此刻···我手中还多出了一个剧本,想要从你们中,挑选一人作为主演。”林商话音刚落,此刻水楼里的氛围,这才真正的热闹起来。 姑娘们纷纷翘首以盼,等待着林商的下文。 等着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林商却取出一页纸,然后放在手边的桌子上道:“诸位姑娘,都且轮着看一看吧!谁人若是能在一柱香内,将这段词,说的情真意切。那这个剧本,就归她了!” 诸位姑娘相互看了看,都想上前去取,却又各有所顾忌,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林商将桌上的纸,递给了身边就近的一位姑娘。 这满楼里的姑娘们,方才传看起来。 “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自遇郎君,山盟海誓,白首不渝。前出都之际,假托众姊妹相赠,箱中韫藏百宝,不下万金。将润色郎君之装,归见父母,或怜妾有心,收佐中馈,得终委托,生死无憾。谁知郎君相信不深,惑于浮议,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今日当众目之前,开箱出视,使郎君知区区千金,未为难事。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命之不辰,风尘困瘁,甫得脱离,又遭弃捐。今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 看到这样的一段话。 便是没有了解故事的前因后果,几位年长些的姑娘,也都不由的红了眼眶。 有些事情,她们即便是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 身边却总是在发生,更亲眼见过,那些被骗财骗色的楼里姑娘,疯癫崩溃,最后被之前的楼主遣人乱棍打出去,最终凄惨而亡的下场。 即便是在这样看似华丽,实则污垢的地方,姑娘们都想要求一个好归宿。 然而···青楼这样的地方,又会有几个真正的好男人会来? 第一百零七章楼有姐姐如有宝 词不多,姑娘们也都是颇有天资之辈,否则也不可能进的了遵月楼。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里,都记的滚瓜烂熟,且心中各自有了底稿。 林商首先是让那些年轻的小丫头们先表演,表面上是说她们更年轻,记忆里更好。 实则她们也就是都打个样,重在参与。 杜十娘这出戏,需要的是一个颇具风韵,有些年纪的姑娘来表演,才能真正的契合。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要是让一个小丫头去演,首先在先决条件上,就没有说服力。 一个小姑娘,才经历过多少?就能攒下一箱子的珍宝?哪怕杜十娘百宝箱里的宝贝,有许多都是昔日的同行好友所增,那也需当是有时间,经营了交情与情感,才能获赠。 当然,话不能说透,要让这些小姑娘们有盼头。 从长远的角度来讲,这些小丫头要比那些‘老姐姐’们,更有潜力。 毕竟对很多上阳城的富商、权贵而言,这些‘老姐姐’们都是老面孔了,身上已经没有秘密了。以后身上的附加光环再多,曾经得到过,再想的到哪怕不易,也能在记忆里回味,然后当做谈资,满口酸味。 而新面孔则是接近于全封闭的,她们还有很多的秘密等待挖掘。 只要蹿红,一定会惹得众多豪门公子,豪商富户疯狂追捧。 很快,一众小姑娘们,就表演完了。 果如林商所料,虽然都基本上将这一番词,背的是抑扬顿挫,有些还巧妙的运用上了戏腔,却终归没有情真意切,显得空洞无物。 很难从感情上说服人。 林商再将视线,投向了那些‘老姐姐’们。 遵月楼重组,各方各面的人手,走了将近一大半。 留下来的新人居多,老人较少。 原本留在遵月楼里的‘老姐姐’,就只有六位。 后来又有两位,自觉年老色衰,再加上遵月楼生了变故,索性就赎了身契,离开了上阳城,也不知具体漂泊何处。 林商也不曾阻拦,更是只照例收了些基础的赎身钱,没有漫天要价。 只盼她们果真能寻一处心安之地,余生自生欢喜。 唯有那些楼里留下来的老嬷嬷们私下嘀咕,只言这些赎身离开,准备改行上岸的姑娘们,迟早还是会走回来,且越落越低。 从驰名一方的高楼大筑,到小地方的无名勾栏,再到自家经营的暗门子···甚至是最肮脏低贱便宜的大通铺。 这往往就是一名青楼女子,不断落魄,最终无声消亡的一生。 在这样的世道里,妄想要改变命运,那是极其、极其艰难的。 四位留下来的‘老姐姐’里,最先出来表演的是一名叫做秋言的姑娘。 虽然以‘老姐姐’来形容,实则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再加上保养得当,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 容姿艳丽、顾盼生辉,若是落在了某个地方上的青楼里,一个名扬方圆百里的花魁名头,总少不了。 只是,这世道对女性苛刻,对楼里的姑娘们,就更加苛刻了。 对于青楼这个行当而言,过了‘二十五岁’,仿佛也就距离‘老嬷嬷’这个词不远了。 叫一句‘老姐姐’,仿佛便已是优待。 老姐姐当然不是白叫的。 秋言一出场,还未说话,便先震住了全场。 不见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眶却先红了,两行清泪那是说来就来。 随后,便开始了她的表演。 言辞真切,语气悲愤,虽带着泪腔,却难得的吐词清晰,每一个字都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表演完后,眼泪一收,又恢复了原本端庄却又艳丽的摸样,仿佛方才的表演,只是一场幻象。 林商忍不住就鼓掌了。 这是人才啊! 便是不上台演戏,在台下调教一些新人,真正的将演员班子给搭起来···也是很好的嘛! 由此,林商又不免想到了楼里那几个负责打杂的老嬷嬷。 她们曾经也艳压一时,更有一两位,当年也做过花魁···当然不是在遵月楼。 毕竟遵月楼建楼时间也不算太长。 这些个老嬷嬷,在欢场里摸爬滚打了一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也曾经逢场作戏,更或许也经历过各种悲痛欲绝。 若是让她们负责教表演,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批演技还算过硬的年轻演员出来。 林商在思考更进一步的挖掘自己手头的资源。 表演却还在继续。 秋言之后,接下来上场的是‘老姐姐’筠慧。 这位‘老姐姐’,特点十分分明,保证是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便是穿着略显保守,却依旧给人一种波澜壮阔、高山仰止的感慨,好男儿见了,不免气血澎湃,想要勇攀高峰,持着长枪,冲向破涛汹涌的大海。 她的胸襟广阔,也算是在遵月楼里,首屈一指了。 故而,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以往在遵月楼里,都还有不少客人竞牌。 筠慧姐姐的表演,成熟且风韵十足,举手投足之间,都在展现自己的魅力。 “厉害啊!虽然这个世界,绝没有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亨利·欧文,但是这两位姐姐,却分别深谙了体验派和方法派的门径。秋言显然是将自己代入到了杜十娘的角色里,或许是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而筠慧姐姐却是在表现台词和故事之余,也在展现自我的魅力,通过这种方式,将角色嚼碎了变成‘自己’。” “果真是人才啊···!”林商突然有一种,遵月楼里卧虎藏龙的感慨。 甚至差点没忍住,想要整体清查一番,看看会不会真的有高人隐藏在楼里,体验生活,感受人间烟火气。 第三位表演的如鹿姐姐,相比起前两位,就要稍逊色一些了。 显然在这方面,是没什么悟性的。 林商也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位如鹿姐姐擅长的是抚琴和谱曲,算是音乐人才,不擅长演戏···很正常。以后可以将她往幕后配乐的方向发展。 最后,则是颜值在四位姐姐中,最为拔尖的萧玳姐姐。 这位的颜值,与几位花魁相比,也不逊色。 更有歌舞之绝,萧鼓之技艺,书画之能耐。 年少时,也曾有机会问鼎花魁。 只可惜在当初竞争花魁时,被早已经出走遵月楼,自立门户的某位花魁,在胸口洒了一碗毒汤。 以至于胸前的一片肤色,格外的暗黄。 虽然平日穿衣时不显,但是褪去外衣后,却格外明显。 失去了成为花魁的机会。 林商也格外期待她的表演。 毕竟,颜值就是正义。 他志在改造遵月楼,将其打造成高端文娱场所,这位姐姐胸口是否肤色不佳,又有什么影响呢? 倘若演技上佳,自然杜十娘这个角色,也就优先考虑她了。 第一百零八章积毁销骨 萧玳走到中央,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从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讥讽。 下一刻,却在瞬间转换成了凄凉与自嘲。 单单只是这一个眼神,就令林商惊了。 用眼神演戏,那可是极高的境界。 等于说是已经完全的进入了角色。 而进入角色之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之怎么做都是对的。 因为,演员与角色之间,已经不分彼此。 随后就是那一大段台词。 萧玳说台词,不像秋言那么清楚,反而有些不太关键的地方,带着些许重叠,宛如疯癫前的呓语。 她的表情,也开始由原本的冰冷、讥讽再到自嘲、疯癫···以至于最终的麻木。 仅仅只在刹那,她便做出了层次极为分明的表演。 “好!这个角色是你的了!”林商立即拍板定了下来。 原本只要萧玳表演的合格,这个角色便非她不可。毕竟剧本里的‘杜十娘’,是一位已经年岁‘颇长’的花魁,曾经是无数达官贵人争相追捧的对象,若非如此,也不会积攒下一个百宝箱,更不会在从良后,却被逼着去陪侍他人。 从颜值上来讲,萧玳是完全足够的。 而此时,萧玳又给出了无可争议的演技。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其余一众姑娘,虽然脸上都带着可惜,却也至少表现出了风度,纷纷冲着萧玳说着恭喜。 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却不得而知了。 不过,能在遵月楼大整改其间,还留下来的,多数还是念旧情,或是没太高心气的。 虽然难免会有各自的小心眼,却也不至于让林商现场直接看一出撕x大戏。 “没选上也别气馁,咱们遵月楼以后就以演戏为主,有合适的剧本了,大家都有机会。”林商说道。 有张玉雷留下的大量财富作为底气,林商可以更加快速的启动下一步计划,花重金招收一批说书先生,以及落魄的文人。更能挖角一些乐人,找一些有名气的词曲达人,谱曲作词。 看到众人脸上都兴致阑珊,林商也知道,单靠嘴上说是没用的。 显然演技培训班,也要先办起来。 这些女人们凑在一起,保准事多。 只有让她们忙碌起来,感觉到‘充实’,她们才会消停。 “其余人都先回去休息吧!萧玳留下!”林商说道。 一众大姑娘、小姑娘,脸上都流露出了一致暧昧、秒懂的表情。 就连萧玳本人,也微微低下头,白皙的脸蛋上,挂上了羞红。 粉红的色泽,从脸上蔓延到了耳垂,继而染红了半边脖子。 只不过···林商却能‘听到’她刻意‘憋气’的声音。 这样的娇羞,这样的青涩羞红,都不过是‘演技’罢了。 而这样的演技,是青楼里姑娘们必学的技巧之一。 严格来讲,与姑娘们在某些情况下,说出的‘慢一点’‘太深了’‘好痛’···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等到人都散去之后。 萧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林商。 这个外表宛如冰山女神的美人儿,此刻却又含羞带怯的看着林商,颇有一种春血融阳的美感。 “别多想,我就是单纯的,想要和你讨论一下剧本。”林商对萧玳说道。 既然打算将萧玳捧起来,更要将‘杜十娘’这个特别的剧本交给她,那有些话还是要提前通知她一声的。 “杜十娘这一出戏,我是夹带了私货的。这部戏里的男主角,也就是导致杜十娘最后悲剧结局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做‘关甲昭’。”林商说完,便盯着萧玳脸上的表情。 官方层面,林商不可能深入进去,被拉入不熟悉的战场,与人为敌。 所以,手握着遵月楼,有了舆论工具的林商,打算通过‘诽谤’的方式,让关昭陷入舆论压力。 从而狗急跳墙,露出破绽。 对于官员,对于文人而言,名声既是他们的刀与剑,也是他们的软肋和致命伤。 而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大约不会有人比林商更了解,一个好的故事,一个好的戏剧,会给一个人的名声,带来多大的影响。 林商虽然对关昭的名字做了一个字的修改。 但是其它关于男主角的人生履历、背景设定,都会朝着关昭本人靠近。 而此刻,萧玳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奇怪。 她莫名激动的看着林商,眼眶再一次的红了起来。 这一次,她竟然是真的要落泪。 林商可以听到她那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虽然是普通人,但是当他的身体素质不断的拔高之后,提升的自然也绝不只有力量和身体强度。 视觉、嗅觉、听觉,以及一些敏锐的···细致化的触觉,都被大大强化。 他是普通人,却也可以称之为普通人里的超人。 “就用关昭这两个字吧!我不怕!”萧玳咬着牙,十分坚定的说道。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眼泪,将到了嘴边的苦涩,又重新吞了回去。 虚假的眼泪,她可以说来就来。 真实的眼泪,她却极致收敛,绝不肯暴露人前。 “好!你若不怕,我倒也无所谓。他若发难,我保你无虞!”林商说道。 本来规避‘名字’,就是为了保护萧玳。 倘若萧玳本身不介意,林商又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从萧玳的表情看来,或许给‘关昭’套上杜十娘的故事,还真不算冤枉了他。 看到萧玳坚强的神情,林商忍不住提点道:“人们看戏时,对关昭的痛恨,都源于最初杜十娘的美好,以及她与关昭之间爱情的美好。所以···你要记得,无论后面的情节如何,在最初···你必须表现出对他强烈到了极致的爱慕。” “也唯有如此,两相对比之下,他对你的辜负,才会显得那么的令人深恶痛绝。” 萧玳闻言,使劲的点了点头。 “剧本再过几天给你。”林商现在当然没写剧本。 之前那段词,也是临时写的。 至于全本剧本,当然是他口述,然后交由文雪峰来写,最后再由文雪峰润色。 前面的那几个剧本,也都是如此写出来的。 林商本身时间宝贵,可不会全都浪费在码字上。 毕竟码字是没有前途的。 说完之后,林商就要走出水楼。 萧玳原本坚强的表情松懈下来,反而显得失落。 突然却又大胆的问了一句道:“你···是嫌弃我的肌肤吗?我···我可以穿着肚兜。我有几十款不同花色,不同材质的肚兜,你瞧了···会喜欢的!” 第一百零九章再去黑市(求推荐,求收藏) 林商究竟有没有去欣赏肚兜艺术,这一点不得而知。 赶在夜幕降临之前离开的林商,马不停蹄的又赶往了西市深处的黑市。 时隔多日,小白龙马的口粮,终于‘吃完’了。 那块蕴含着龙君律令的鱼骨里,龙君所留的力量,已经全部被小白龙马消化。 林商将小白龙马给大元道人瞧过。 大元道人给出的答案是,这匹龙马的血统很纯正,甚至有可能是真龙的嫡系血脉,所以它仅以真龙气息为食。 如果龙气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拥有短暂化龙的能力。 不过,需要的投入也很多。 如果不能坚持,半途可以转而用一些高品质的灵气结晶,或是上了年份的灵药喂养。 只是这样喂养起来的龙马,虽然同样英武强悍,却失去了化龙的机会,辜负了那份血脉。 熟门熟路的进入黑市,林商又寻到了何罗思的摊位。 虽然换了面具,也变了嗓音,何罗思竟然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林商是他的‘老客户’。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我的伪装有破绽?”林商问道。 何罗思笑道:“面具是黑市特制的,便是有人留了暗门,也不是我一个黑市商人能知道的。我知道是你,是因为我这里的阵,是活着的···它记住了你的讯息,然后当你再次登门的时候,反馈给了我。” 林商闻言,暗暗留心。 这世上神奇、诡异的手段有太多、太多了,切不可放松警惕。 “这次来,你又想买什么?”何罗思问道。 说话之间,却是一挥手,将两块‘沙盘’,用浓雾遮掩了起来,似乎并不想让林商看清那沙盘上的内容。 只可惜,林商的目力太好。 还是看清楚了。 那两块沙盘上,生活着许多人,他们甚至还组成了村庄。 而那些人与寻常人并不相同,不仅青面獠牙,并且看起来都孔武有力。 那些是幽夜之地的‘魔人’。 “幽夜之地的魔人凶狠残暴,且习惯以常人为食。何罗思竟然有胆子将魔人贩卖到上阳城来?又是谁给何罗思下了这样的订单?”林商心想。 嘴上却说道:“我想找你购买一些含有纯粹龙气的物品,只要你有货···价格不是问题。” 身怀巨款的林商,此时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何罗思闻言眼头一亮,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话。 却机灵的问道:“看来上一笔生意,我终究还是做亏了。我就觉得那小白龙马不简单,它竟然是要以精纯的龙气为食。” 说这话的时候,满口满腔的,都是后悔与遗憾。 林商却不上当,直接戳破道:“真正的纯血嫡系龙马喂养不易,并且犯忌讳。很难养大,很难驯服,更难卖出去。你便是留着,也舍不得下本,还不如卖给我。” “你既然这么说话,那么定然是早就囤积了一批蕴含精纯龙气的物品。” 何罗思尴尬的笑着,然后伸手将林商引到了更里面的位置。 在地面上,用一根黑色的法杖敲击了三下。 地面上裂开了一张大嘴。 大嘴嘴口处,满是利齿。 何罗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商也不惧,跟着何罗思跳进了大嘴中。 似乎穿过了一条特殊的通道。 却飞快的落定。 眼前再恢复光芒,却是在一间开阔的库房里。 库房里,摆放着许许多多或是珍贵,或是奇异的物品。 有正在张口大骂脏话的青铜古书。 有被雷火击烧后,半死不活的树妖,睁着荧碧的双眼,怒视着何罗思和跟在何罗思身后的林商。 还有一些躲在画卷里的女鬼,冲着林商抛媚眼,做出各种撩人的姿态。 大部分的物品,都被贴上了封灵符。 黯淡了光芒,隐藏了特异之处,看不出究竟。 何罗思将林商带到一大堆由破旧、残缺的铜器、瓷器、竹简、碎玉、破损的编钟、断足的大鼎组成的,如山高的积堆处,然后说道:“挑吧!这里的器物,都可能蕴含龙气,想要的话先付钱,五金一件,买不了吃亏,更买不了上当。买定离手,概不退换。” “这套路,我熟啊!”林商突然有一种眼熟的感慨。 果然,坑钱是黑心商人的本能。 不分时代,也不分世界和文明。 这一堆‘垃圾’里,有真货吗? 总有一两件的,否则不是成诈骗了么? 但是更多的绝对是垃圾。 花费重金,将全部的垃圾买回去,然后一件件区分,那绝对是大亏特亏的。 然而,只是花费‘少量’的金钱,换取可能得手的重宝。 赌鬼们乐此不彼。 “不仅有蕴含龙气的古物,有一些可能还是一些古代修士用过的法宝,或是一些有着奇妙用处的奇物。一切都有可能,这里蕴含了大量可以购买到的奇迹与奇遇。”何罗思继续忽悠说道。 话音未落,没等林商搭话。 一旁却突然冒出了另一个声音。 一个被扒光了衣服,仅仅保留着一个裤头,和一张面具的男人,被封在冰棺里,冲着何罗思破口大骂:“垃圾!都是垃圾!不值钱的废品,坑人的垃圾。别上当,千万别上当。我就是上了这奸商的恶当,才沦落至此。不得不卖身还债。” “这位兄弟!这位姐妹!买下我!我不贵···一点都不贵,只要七百金。买下我,我很有用,我替你找宝贝。我会碧落神瞳,我的双眼可以看穿一切的真假虚妄。这对垃圾里,有什么宝贝,全都逃不过我的神眼。” 林商默不作声。 何罗思发出一阵干笑。 “要不···你买了他?他那双神瞳···咳咳···确实很不错。要不是看在他那双眼睛的份上,我也不会乐意借他五百金翻本。” “不过,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了这么久,算上利息,总共就要花七百三十二金又十五两白银,铜子的零头,我就给抹了。怎么说也是老顾客!”何罗思立刻推销起了自己的商品。 林商微微沉默,不知该如何回话。 这家伙的所谓碧落神瞳,真的那么厉害,怎么会被逼到卖身? 这是有多不靠谱? 难不成···是败家界的卧龙凤雏? 林商摇了摇头,直接就要给予否定。 “好重的煞气,好大的死兆。你被什么盯住了,他很强···强大的无法完全描述。血腥、残忍、杀戮还有毁灭···这些都是他的代名词。买下我,我替你找到生机,找到活路。”那个被封在冰棺里的人,又接着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冰棺里的男人 还未等林商做任何的答复,黑市商人何罗思便先行嗤笑一声:“这已经是你第七次对我的顾客这么说了吧!” “但是我每一次说的,都是正确的。”冰棺里的人坚持己见道。 何罗思横架了这么一句,林商反而来了兴趣。 “将他放出来吧!七百金我出了。”林商说道。 何罗思是个精明的商人,却说出了‘贬低’商品的话,这其中有古怪。 为了这点古怪,林商不介意花点金子。 毕竟也只是区区七百金而已。 空蝉连贯的那个山林里,黄金堆积成几座高山,具体有多少,林商根本估算不出来。 七百金放在里面,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何罗思依言,掐动某个印诀,开放了冰棺,将那冰棺里的裸男放了出来。 裸男脸上还戴着面具,从冰棺里走出来后,搓着胳膊和大腿,冲着何罗思道:“奸商!七百金都赚了!再给我一身衣服吧!” 何罗思手里的法杖一挥,将一块破布招来,简陋的披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使劲的拉扯着,却也是顾头不顾腚,很难将自己遮的全须全尾。 “啊···暖和多了。我还以为会在冰棺里,冻成干尸。”男人一面说着,一面好像无意跺着步子,往仓库的入口处走。 林商随手捡起一把断剑,挥袖打了出去。 断剑正好扎在了男人脚面前一寸的地方,锈迹斑斑,却也依旧能闪烁寒芒。 “五金!”何罗思斤斤计较道。 “敢走我便杀了你。”林商扭头看向何罗思,然后又仿佛开玩笑似的问道:“你这里···应该也提供毁尸灭迹的业务吧!” 何罗思道:“当然!只要是挣钱的生意,我都做。尸体喂给我养的那些小宝贝们便好,保证吃的干干净净。” 裹着破布的男人,畏畏缩缩的退了回来,脸上的面具,让他显得更加的滑稽。 “我也不是想走,我堂堂···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主要是冰棺里待久了,脚有点麻,我活动一下筋骨。”男人期期艾艾的说道,可惜看不到他脸上尴尬的神情。 林商转头对何罗思说道:“我没兴趣在这堆垃圾里浪费时间。将真东西都拿出来,你开价,我给钱。你要是没有,我这就结账走人。” 林商虽然有钱,却也不想当冤大头,接手一堆没用的垃圾。 何罗思尴尬的笑了笑。 见林商不上当,便只能从一旁的货架上,取出一块铜盘,一块碎砖,以及半块玉玦道:“我这里,能够分辨清楚的,就只有这三块残片了。” “我找鉴宝师看过了,它们都蕴含了至少一到两道精纯龙气。不过来源并不一致。” 此时,那裹着破布的裸男,却突然插嘴道:“龙气源于墓葬,始显于帝陵。所谓蕴含龙气的物品,多半都是帝陵里的陪葬品。要找蕴含龙气的宝物,那就得寻古之帝王大墓,做那分金定穴,倒斗下墓的活。” “而且,许多古帝墓穴之中,还有大量的龙气淤积残留,墓穴一旦掘开,便自行散于天地。你要是需要大量的龙气,那不妨去寻一处古墓···。” 林商和何罗思的目光,此刻都汇聚在了男人身上。 林商直接一把揪住了男人的胳膊,冷声道:“你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 龙脉或者说龙君,与帝王陵墓有关,这是林商翻遍了典籍,又从吴穹那里打听之后,才获知的答案。 这足以证明,这个‘真相’,并不是人人共知。 不可能路边随便跳出一个人来[文学馆.wxguan.info],便可以说出这样的真相。 故而,能够知道这一点的人,其身份也绝不简单。 男人被林商拽在手里,却滑溜的很,皮肤上突然泛出了油脂,使劲一拉胳膊。 竟然从林商的手掌心逃脱了出去。 与林商拉开了两个身位。 却没有更进一步的逃离。 “能说出这番话的,除了盗门修士之外,我怕是也想不出别人。还知晓龙气之秘,应该是盗门之中,倒斗一脉。”何罗思见多识广,说穿了男人的身份。 “三件残片,我都要了,算钱!”林商扭头对何罗思说道。 何罗思却讪笑道:“别啊!有大生意要做,算上我一个如何?你们都是身怀绝技之辈,我何罗思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人面还算宽广,更在这黑市之中,也有一席之地。得了宝贝···我这里不愁销路。” 林商却摇头冷笑道:“你们倒是演戏演的不错。” “前面七个倒霉鬼,大概就是这么被你们套进去的吧!” “难为你们煞费苦心了!” “若是不说实话,我便打穿了你们这狗屁地方,然后找黑市的黑达摩出来论一论。”林商说罢,空击一拳,打出音爆。 将那堆废物垃圾,全都震的更加零碎。 何罗思脸都白了。 那个表现滑稽的男子,僵硬片刻后,反而大方的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真容。 虽然他之前的表演很‘滑稽’,长得的却并不滑稽。 有着一头灰白色的头发,眉毛虽然稀疏,双眼却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单薄。 林商盯着他的双眼看着。 果然在男子眼中,看到了一圈圈的碧色花纹。 这正是碧落神瞳的外在表现。 “你···什么时候识破的?”何罗思尴尬的冲着林商问道。 林商说道:“在你假意否定他的时候。作为一个奸商,却将自己的‘商品’刻意贬低,这样的行为,反而更加刻意了。你们在故意营造一种氛围,一种可能让我捡漏了的氛围。这个漏···不是这里的任何一个物品,而是这个活生生的活人。” “你们刻意制造的思维盲区,就是为了唬住那些自认为自己很聪明的傻瓜。” 林商每说一个字,何罗思的脸色就变得难堪几分。 等说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已经有些臊红了脸。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气红的。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发现了某个帝王大墓,却遇到了一些难关,需要找几个替死鬼,替你们去闯关。所以就设了这么一个局,贪心者自然会落入圈套,为你们所用。”林商说道。 男子十分欣赏的看着林商,然后说道:“刚才我试过你的成色,你的手很有力量,却不含任何的‘炁’,不像是武者···倒像是蚁林中人!你是蚁林弃卒?还是那位···最近名震上阳,声名赫赫的甲帅林三?” 第一百一十一章峻陵(求推荐,求收藏) 既然已经被猜出了身份,林商也很自然的摘掉面具,十分坦然的说道:“正是林商!” 虽然此商非彼三,但是同音不同字,单单是以听来分辨的话,是区分不出来的。 “果然是林甲帅···如此说来,以往找我采购战马的那位黎珺,也是蚁林军中的女将军?”何罗思试探性的问道。 林商笑而不言,何罗思心知肚明,猛拍大腿。 这生意···亏了啊! “说说你们找到的那个墓。”林商将话题扯了回来。 之前他对龙君之谜的追查,走到了龙脉、龙君与历代帝王墓相关联这一处,便断裂停滞了。 如今或许可以接上线索,他当然不能放过。 何罗思与那男子对视一眼,随后还是由男子说道:“这事···还不着急,咱们先出了黑市,找个更僻静些的地方再说。” 林商闻言,也不反对。 毕竟黑市背后的黑达摩神秘、强大,虽然一贯以保护商家和客户的隐私、秘密为第一要。却也不能不防备,其中有假,留有暗手。 三人都做好伪装,然后分批分头,出了黑市。 又在何罗思给出的一个地址汇合。 这是一间看起来很寻常的染布坊。 彩色的布匹,高高的悬挂,飘在院子里,散发出古怪的味道。 染布坊里没有多的人。 当何罗思放下阵盘的时候,那些漂浮的布匹上,浮现出了隐约的符纹。 顷刻间,一间位于染布坊核心的小屋,便彻底的‘消失’,没了踪迹。 一盏油灯,三人对坐。 桌上摆放着灵犀皮制成的活地图。 “崔晨!你来给林甲帅讲讲清楚。”何罗思对那之前被封印在冰棺里的男子示意说道。 崔晨点头,将手在活地图上一按。 活地图上立刻浮现出一条滔滔不绝,波涛汹涌的水脉。 这水脉曲折蜿蜒,从源头的凤鸣山,到穿过幽夜之地,归入东荒大海,算上大大小小的支流,竟然将大濋天下九十九州,全都包裹了进来。 而上阳城外的西江,也是这条水脉的重要支流之一。 甚至西江与这条水脉的交汇地点,就距离上阳城不远。 “荆河!大濋第一河,也是大濋的龙脉。但是在大濋之前,任何的典籍记载中,都是没有这条河的。” “很多人误以为,是荆河改过名字,猜测它是以前的通天河或者云梦泽。但是···绝非如此,荆河就是随大濋而生,大濋在则荆河在,大濋亡则荆河枯。”崔晨说着,迅速用指尖,在荆河的主流与支流各处标点。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大濋的帝王陵寝。甚至可以说,大濋的帝王陵墓,就是沿着荆河走向与方位布置的。”崔晨说道。 林商道:“难道你们有胆子盗大濋先皇的墓穴?这我倒是对二位高看了两眼。” 崔晨摇头道:“大濋朝的帝王陵墓,谁人敢去盗窃?且不说每一处陵墓,都有镇陵军守卫。单单是那些在附近的名山福地里修行的大修行者,就可以隔空出手,一念杀人。便是找的到陵墓,也绝对无法下墓。” “我要说的是,既然大濋的帝王陵墓,都是围荆河水脉而修筑。那么过往朝代的帝王陵墓,也应是遵循了这个原理。” “看···这是我从古籍中,翻得到的云梦泽水景图。” 说着崔晨又点了一下活地图,活地图上,那蜿蜒曲折的荆河便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宛如汪洋般浩瀚的湖泽。 大大小小的陆地,零星的点缀在这浩渺的湖泽之中。 相邻的陆地或者岛屿,通过长长的桥连接。 “云梦泽是湂朝的龙脉,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山川地理的更迭,许多过往的风貌,都早已不可考。通过两个时代的地图大致对比,就在上阳城附近,我们寻得了一处古墓。”说着,前后两个地图进行了重叠,一个闪光的点,出现在了活地图上。 “距离西江北岸,仅有三十里处的云罗湖。就在湖底,有一座湂朝皇帝的陵墓。我们将这座古墓,名为‘峻陵’。因为这座帝陵,疑似葬着一位名叫‘峻’的皇帝。”崔晨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大致的情况讲了一遍。 不过,具体的墓室入口,具体遇到的问题,却没有讲明白。 林商单单知道了一个‘云罗湖’,除非有本事将方圆近百里的云罗湖彻底的翻过来,否则毫无用处。 “你们找到了陵墓,也或许破解了很多谜团。那么是什么,拦住了你们,让你们无法继续探索?”林商问道。 至于崔晨二人设局,蒙骗人下墓送死之事,林商没有提。 虽然识破了二人的‘计划’,林商又怎么确信,不是二人在顺水推舟? 崔晨和何罗思二人,又相互看了一眼。 这一次,答话的是何罗思。 “墓中有镇墓兽,年月久了,不仅沾染了莫名之气,成妖成魔,更有地利之便,来去无踪。我等以前寻人下墓,主要是想要靠他们帮忙引开镇墓兽。只可惜···还未等我等开始正式行动,负责引开镇墓兽的人,便接连死了。“ 林商当然知道,何罗思说的绝不是真话。 何罗思和崔晨这一看就是‘惯犯’了,古墓中的蹊跷多了,怎么可能‘区区小事’,就让他们冒险请‘外援’? “好!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你们什么时候下墓?”林商问道。 崔晨露出喜色,何罗思果断道:“就等你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什么时候就去。” 林商一脸无辜道:“我去?我去作甚?你们下墓左右不过求财,而我···现在很有钱。你们从墓里取出龙气或是蕴含龙气的器物来,我花重金购买。这样岂不妥当的很?” 崔晨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何罗思也面对林商的回答,无话可说。 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 有钱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冒险? 别的不说,林商便是舍了他们,再去找别的黑市商人购买蕴含龙气的器物,只要钱到位···都不是问题。 这也是何罗思他们与林商之间的讯息不对称。 林商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部分需求和动向。 而何罗思他们虽然知道林商需要龙气喂养小白龙马,却并不知道,林商还想要寻找龙君之谜的答案。 第一百一十二章晾一晾(求推荐,求收藏) 面对林商突如其来的秀豪,崔晨和何罗思都惊住了。 林商却继续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开发了峻陵,得到龙气之后再联系我。该怎么找我,我想你们应该都很清楚吧!” 说完之后,便是起身要走。 “等等!”何罗思下意识的阻止。 林商却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何罗思,戏谑道:“怎么?你们莫不是想要拦下我?” 林商现在的常规战力,就已经媲美四境武修。 若是再配合上一些蚁林军战士特有的爆发手段,和五境武修都能碰一碰。 何罗思和崔晨,或许也有一些手段傍身,却又怎么可能是林商的对手? 换句话说,他们若是有横推的本钱,何必耍那么些手段,寻‘帮手’帮忙下墓? “误会!误会!我就是想问问···你不再多考虑一下?毕竟去探索古帝王的陵墓,这本身就是一个不错的经历。”何罗思做着最后的争取。 林商道:“说的不错,不过···我并不想。我的经历,已经足够丰富了!” 说罢之后,转身便走,不再给何罗思挽留的机会。 何罗思和崔晨没有说实话,保留了很多秘密。 林商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眼盲手盲的就往里跳?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放弃。 总之···先晾一晾何罗思二人吧! 离开了染布坊,林商没有返回布甲人衙门,而是回到了最初的家中。 且先在小院内一如既往的持枪练劲。 “我现在的枪法,已经颇为不错了。更掌握了回弹、诛神刺这样的枪法秘技。但是与枪法合一,化作特有大旗战法的刀法,却还是裹足不前。” “下次见到梅都尉,是否让她代为引荐一位擅长刀法的同袍?”林商心想。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长枪擅长战场攻伐,最合以寡敌众。 但若是到了狭窄之地,长枪只能走直线,难免会被束缚了许多手段。 相对来说,短兵器就会占优势。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接下来还是专注练枪。 到了夜半之时,林商又进入灵魂幻境,与同一伍的战士们一起出操锻炼,之后去书楼看了会书,寻找一些与大湂相关的书籍,了解这个过去的朝代。 等到了白天,林商不仅忙碌一些布甲人衙门的琐碎,也组织着遵月楼即将重新开张的事宜。 如此忙碌,又过了十来天。 林商的实力稳步增长。 力量与身体素质,就像是被打开了限制器,始终没有天花板。 只要肯锻炼,就一定会有进步和收获。 而对于各种战斗技巧,也是愈发的掌握纯熟。 而对于何罗思与崔晨的动向,林商却是始终关注着的。 有了钱,又有了遵月楼这么一个三教九流,都有可能汇聚的地方作为中转。林商可以轻易的找到合适的人选,替他监视着何罗思二人。 在林商的了解中,何罗思二人又找了好几个不同的目标。 这些目标,全部一致···都是武修,并且是那种擅长炼体、锻体的武修,即便是在不动用真气的情况下,也能保持相当的战力。 不过他们总是丧气而归。 而被他们忽悠去下墓的武修,却都没有再出现过。 显然是死在了陵墓之中。 染布坊内,何罗思与崔晨二人,同样满面愁容的对坐。 “曼娘就要熬不住了,再找不到定魂珠,她的魂魄就要散了。我们费了七八年的功夫,才好不容易锁定了峻陵的位置,难道就要止步于此吗?”崔晨愤而一掌拍在桌上,桌面没有任何的晃动,桌面上却留下了一道仿佛毒液腐蚀过的痕迹。 “峻陵之中,有天然的禁灵地,禁灵地里却又有吸了龙气和死气的镇墓兽守卫,任由百门修士进去,都只是送死。唯有将肉身打熬的十分强大的武修,或是专注肉身的巫门、蛊门修士,才有可能扛过去。”何罗思说道。 接着又道:“当然···最好的人选,还是林三。蚁林军中人,不练气···根本不受禁灵地的影响。” “只可惜···!” 说罢,何罗思又遗憾的摇摇头,表情愈发凝重。 “不能再等了,没有谈不拢的生意,只有没找准的价格···这是你经常说的。他不缺钱,咱们就弄点他缺的。” “现在,咱们就知道,他想要蕴含龙气的器物。”崔晨说道。 何罗思摇头道:“他需要龙气,是为了喂养龙马。龙马再紧要,也没性命重要。何况他不缺钱,有钱就能购买到蕴含龙气的器物···!” “但是他听我介绍的时候,听的很认真。所以他一定是感兴趣的,有什么是我们忽略了,或者没有察觉的,却一定是他所需要的。”崔晨斩钉截铁道。 “那是什么呢?”何罗思问道。 崔晨顿时又气馁了下来。 “实在不行的话,咱们便先坦言相告吧!最不济···整个峻陵里,所有的收获都给他。咱们只要定魂珠。”何罗思说道。 崔晨嘴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最终却都没有说出口。 崔晨很明白,何罗思为了帮他,是以糟蹋数十年在上阳城经营的人脉为代价的。 用计套路一些武修入陵墓送死,他们虽然做的隐秘,却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至少···那些武修们,都是去了何罗思的黑市店铺之后,这才‘失踪’的。 倘若能够开发出‘峻陵’,以一座古帝墓穴里的宝物作为补偿,崔晨多少能够有几分心安。 但如果什么都不要了,只取一枚定魂珠···那他该如何向付出了半生心血的何罗思交代? 只是···一想到已经命悬一线,甚至可以说是濒临魂飞魄散的曼娘,崔晨却又胆怯了。 将到了嘴边的硬气话,重新咽了回去。 情爱是灵药,可以让这世间的痴情男女,舍身忘事,爆发出巨大的潜能。 情爱是毒药,亦可以让这世上的好男儿好女儿,变得面目全非,不像自己。 “再等等吧!他也是有所求的,咱们再等等···或许他先忍不住,也不一定!只要主动权在咱们手里,就还有得谈!”最终,崔晨说出来的,是这样的一番话。 此时昏暗的灯光下,崔晨和何罗思都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窗外的剪影下,一只不识趣的小虫,轻巧的跳过窗纸,然后飞上了屋顶,在月光下振翅飞上高空,灵巧的避开了院子里开启的隐秘阵法,朝着灯火辉煌的遵月楼飞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重新开业(求推荐,求收藏) 清明节气之后,即便是近些年来气候失衡,空气中的温度也开始渐渐回暖。 被裹在严寒里有小半年的上阳城,也像是一下子焕发了生机和活力。 不仅街道上、庭院里的树木,都换上了浅浅的绿衣,人们身上的衣服也都开始逐渐显得单薄起来。 一些爱美的女子,也能穿戴的更漂亮些,朦胧的显出身姿。 彩色的传单,已经铺满了上阳城里的大街小巷。 遵月楼重新开业,进行大汇演的消息,也随着传单,飘遍了整个上阳城。 同时,传单上还写明了,遵月楼重建之后,可同时容纳数百近千人入内。 每人的入场银子仅需一两,只要有才华,谁都有可能博得红颜一笑,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 单此一点,就让上阳城里的男人们都心痒痒起来。 一两银子···便是那些出身寻常的普通人,咬咬牙也能从牙缝里挤出来。 花魁啊! 便是吃不着,远远瞧瞧···那也是美滋滋! 或许是春天真的来了! 上阳城也在朦胧的细雨里,浮现出了暧昧的暖色。 “也不能说是虚假宣传。只是大家不能领会真意而已,倘若真有人能让花魁们心折,我们楼里是分文不取的。”遵月楼新开的大舞台旁,竖起的玉色宝楼里,林商与文雪峰、梁侓二人坐在窗边闲聊。 “薄利多销是个好办法,不过可一不可再。人们只会上一次当,何况···还会让达官贵人们觉得失了档次,得不偿失吧!”不知内情的梁侓说道。 文雪峰相对而言,知道的更多些。 便笑着说道:“甲帅在这楼里设立了专门的贵客包厢,不仅观看舞台的角度好,看戏时打赏一出戏最多的豪客,还能有主演们下台后入包厢内敬酒。台下的那些人,站在窗户下面,却只能远远望着。这可比自己关起门来玩格调,高调多了!” 林商在一旁笑而不语。 哔···价是怎么哄抬起来的? 真的是靠···哔么?靠妹子的颜值和活好么?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哔···价还是靠广大的观众朋友们抬起来的。 有钱的壕们,享受的是那种人无我有,添狗们跪舔不得,而自己却能轻易拥有的快感。 当这种价值,具象在了某个个体身上,那么这个个体所象征的,就绝不仅仅只是其本身的价值了。 这个时候,根本不用真的去做一些勾当。 仅需要一点点的区别对待,就足以让有钱的壕们甘之如饴。 当然,时间久了,发现自己只是一直在付出,却没有得到真正回报的壕们,会清醒脱坑。但是新的壕又会补位上来,成为新的韭菜。 若是‘代表’了某些附加值的个体还算聪明些。成功的将那些原本只是冲着肉体而来的壕们,变成自己的朋友、家人,以情感为羁绊,将他们牢牢的锁住。那么就等于获得了一堆长期饭票。 说穿了其实也是各取所需。 对于很多人而言,情感的输出,是比肉体上的输出,更有快感,也更加迫切需求的。 随着夜幕的缓缓降临,越来越多的客人们拥挤入遵月楼内。 大多数人,都聚集在大舞台下的大厅里,等待着好戏开锣。 当然,即便是只缴纳了入门银子的普通人,此时也不得不忍痛,再叫上一些茶水或者酒水,又或是小吃、点心什么的。 毕竟身边的人,面前桌面上,都摆着茶水点心,就自己干坐着,那也不像样子。 来的都是男人。 虽然林商在传单上,早已注明了遵月楼大改革,男女宾客不限,甚至有专门的女性接待厅。 但是在寻常人的概念里,这里依旧是青楼,正经人家的姑娘,谁来这种地方? 阁楼四周,花重金请来的戏法师们,开始挥舞着各自的法杖,点亮夜空。 跳跃的光线,与溅射的火星,在空气中燃烧出温暖、热烈的气息。 那些光线,时而变幻成各自动物,时而又幻化成珍奇异兽。 甚至有豪放些的戏法师,用光线模拟出了美人的形象,在半空中跳起了曼妙的舞蹈。 客人们都兴奋起来,纷纷鼓掌叫好。 伴随着一阵阵锣鼓声。 穆莹作为现在遵月楼力捧的主打‘演员’,打头阵出场了。 俏皮的站在台上,活跃气氛之后。 一出‘花木兰’,如之前排练了上百遍那般自然的演出。 台下的观众们,起先都是迷茫的。 但是当故事直白且易懂的展开,当舞台上的光影交织,各种场景画面的不断更迭变幻,观众们不由的便跟着代入了进去。 楼上的包厢里,一个又一个的花篮送出,堆在了舞台下面。 很快就形成了十几座大大小小的‘花山’。 这些花篮,都是要用真金白银去购买的。 以不同的花色为点缀的花篮,价格也不同。 最贵的是以凤头花为主要花卉编织的花篮,每一个花篮都价值百金。 而最便宜的,也价值百两白银,以雏菊和一些桔梗花作为主要花卉,相对而言,要显得素雅、秀气一些。 花篮虽然都同样好看,精致。 但是制作‘花篮’者的险恶用心,却可见一斑。 凤头花是灵花,不仅蕴含灵气,且在光线昏暗之处,可显出微光,黑暗里如摇曳敖翔的凤鸟,尊荣华贵极为打眼。 而雏菊和桔梗花这样的素色花卉,本身就不适合太过嘈杂的环境,两相对比之下,尽管还是很好看,却莫名变得卑微,显得有些拿不出手。 一出花木兰,耗时一个半时辰之后,终于演绎结束。 台下,已经是掌声和欢呼声雷鸣响起。 作为首位登台,且近乎完美演绎新的表演形式的花魁穆莹,她或许也将注定被载入书籍,铭记于后世。 穆莹身穿红衣,披着裙甲,手持一把利剑,走到台前。 虽然只是素颜打扮,披散着头发,却有一股凛然的英气,就果真如战场上下来的女将一般,有一股令人心折、敬仰的气质。 显然,穆莹是下了苦功的,应该是跟着一些退伍的军人,学过一段时间,掌握了一些军人应有的气质和神态,且将之化入了自己的表演中。 更加真实的军人是什么样,其实并不见得会有人想看。 聪明的表演者,懂得将那些人们想看,愿意看到的东西萃取出来,然后附加在自己身上,为自己加分。 穆莹显然是很聪明的。 “姐姐出谋,妹妹实践么?”林商一眼看穿真相。 夜还很长,今夜会有两位花魁上台表演。 而紧随穆莹之后表演的,是以前遵月楼的大花魁柳澄烟。 想到柳澄烟,林商的视线又飘向了一个染着彩灯的包厢。 身材五短的小侯爷,正坐在那里,神情镇定自若。 第一百一十四章夜香女 这位小侯爷虽然被警告后,在家中禁足。 不过没想到柳澄烟的面子还真大,将他又给请出来捧场了。 “或许是察觉到我热捧穆莹的势头,所以在展现自己的价值吧!”林商想到这里,微微一笑。 这种攀比,是他所需要的。 虽然不再提倡和主导,某些行为的发生。 但是,如果是姑娘们自己乐意的,林商也没有义务和资格去管理、阻止。 花木兰这出戏里,穆莹主要表现出来的是演技和颇为不凡的武技。 结合那极为真实的舞台背景效果,果真在舞台上演绎出了一个战场女将的风采。 而柳澄烟,则是主打一个多元化。 柳如是这出戏,不仅让她演出国破家亡的前提下,一个女人的无奈与坚强,更融入了大量的戏曲元素,以及舞蹈、乐器、诗词等等。 算是让她兼顾着秀了一把才艺。 这位遵月楼以往的大花魁,也确实是多才多艺的才女。 方方面面虽然不能说是首屈一指,却也有独到之处,绝不仅仅只能用一个‘会’字,就做了形容。 两个剧本,两出戏剧。 同样的精彩,不同的故事,甚至是不同的呈现方式。 都可以说是精彩绝伦。 林商敢打保票,这样的表演,即便是拿到娱乐大爆炸的前世,也绝对有相当的市场。 第一天夜里,全新的戏剧,只是点燃了整个遵月楼。 到了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大街小巷里,便已经开始流传这两出故事的大概。 人们口口相传,都知道遵月楼全新推出了新的表演方式。 出于对故事的好奇,也源于这个时代,娱乐方式的相对匮乏。 遵月楼重启后的第二天晚上,火热爆满。 楼里不仅仅有男宾客,也出现了一些伪装后的女宾客。 就像上官狄,她便在林商的带领下,入了遵月楼。重新观看了这两出戏。 花木兰和柳如是两出戏,一文一武,一者守家卫国,替父从军,宣扬的是忠与孝。一者国破家亡,以身殉国,宣扬的是义与气节。 可谓是十分符合主流价值观了。 唯一勉强为人诟病的,也不过是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这件事。 但是这样的声音,也极其微弱。 毕竟大濋军中,一直都有女兵和女将,更有一些女性大修行者,端坐于天穹之上,执棋于苍生棋盘,所谓的‘男尊女卑’也不过是少数朽腐之辈的妄谈而已。 就这两出戏,一共轮流上演了超过十天。 十天的时间里,上阳城里几乎上可以说是有点闲钱的人,都到遵月楼里去看过了。现在的遵月楼,可不仅仅只是晚上开门营业。 白天也堂而皇之的打开大门做生意,且客似云来。 已经开始脱离正常的青楼的营业模式。 看过的人,都自发的成为了这种新的表演模式的吹捧者。 虽说任何一种表演模式和艺术形式,都是在质疑声中缓慢发展的。 不过,林商从一开始,就拿出的是比较成熟的作品和表演形式,且这种表演方式,又极容易被理解。这大大的加快了这种新型表演模式的风靡速度。 上阳城里,其它大型一些的青楼,也都迫于压力开始进行短期的‘整改’。 只是没有林商的先觉与高度,他们仓促搭建的舞台,要么过于小家子气,以至于无法展现各种情景和画面,导致舞台生硬,表演尴尬。要么就是剧本拖沓、冗长,刺激不到观众的爽点,误入歧途。 跟风者们,往往是大肆宣传一番后,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报和效果。 只能继续暗戳戳的学习和抄袭,等待时机,后来居上。 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培养市场和观众。 又等到花木兰和柳如是这两出戏的热度降下来些,人们基本上都熟知了故事梗概,对其中剧情的讨论,也濒临无味后。 林商这才徐徐放出了第三出戏。 夜香女! 前两出戏,是两个拳头。 负责打开市场,同时也试一试水温。 等到环境合适,刚刚好后。 夜香女这个‘催泪’炸弹,便直接轰向了观众。 林商想要将遵月楼打造成属于自己的发声平台,以及消息来源渠道。 就必须不断的拓宽它的宣传力度与广度。 夜香女···就是用来拓宽市场宽度的。 对于更多的观众,那些生活在底层的百姓而言,花木兰的替父从军,柳如是的为国守节,都太过遥远。 虽然感叹她们的命运,称赞她们的品格,却也仅仅只能如此。 倒是柳如是这出戏,让不少同样出身青楼的姑娘们,看了很是有些自嗨。 一些远近闻名的‘才女’,更是诗兴大发,好好的蹭了一波热度。 夜香女属于林商的原创剧本。 从各个层面来讲,它是不如柳如是与花木兰的。 但是,巧妙在于,它占据了一个先机。 一个讲述底层人民生活与辛苦,命运与绝望,善良与破灭的先机。 文字还高高在上,只讲阳春白雪的时候,夜香女这个故事,却偏要讲下里巴人,讲这个时代,这个社会里···那些不被重视,生死都悄无声息的人们,他们的痛苦和快乐。 阿春···一个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少女,她以收夜香为生。 日夜相伴的屎尿味,和那些大家小姐的香粉胭脂相比,令人恶心。 她有着美妙的歌喉,也曾吸引了帅气俊朗,出身优越的豪门贵公子,令其魂牵梦萦。 歌声像是一座瑰丽的桥梁,将两个世界,两个层次的人,奇妙的牵连在了一起,仿佛拉近了距离,存在了可能。 但是深入人心的往往只能是悲剧,而悲剧的多数呈现方式,都是将美好的、童话般色泽的···全都撕碎了,撕裂了给人们看。 所以···到了故事的最终,阿春却只是替别人做嫁衣,她怯弱于自己的出身,自卑于自己的容貌,更厌恶自己身上那股与身俱来的恶臭。 在一个恶毒婆子的蛊惑下,她答应了做交易,交出自己美妙的歌声,换取一个为父亲治病的机会。 她失去了她最美丽的声音。 也似乎失去了她的美妙姻缘,与改变命运的机会,继续卑微,继续跌落尘埃。 她善良、热情,对身边的人都满怀善意,却又无情的被这个世界深深的伤害。 当她衣着褴褛的杵着木棍,出现在贵公子与富家小姐的婚礼围观群众中时,一些看台上的观众,都忍不住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那明明是欢喜的送亲游街的场景下,林商安排好的乐师们,刻意的将作为配乐的喜乐里某些音符拉长,且做了低音处理。 这样就让喜气洋洋的音乐,多出了一些灰暗和哀伤的味道。 在音乐的感染下,在故事的烘托,且不断的往高潮推动下。 那些平日里,杀人都不眨眼的家伙,此时也都莫名的有些热泪盈眶。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但是却可以被一步步、一层层的引导。 等到最后,阿春在漫天的大雪里,蹒跚的走入破庙,一缕‘香魂’就此消散之时。 整个遵月楼的观戏大厅里,便是成片的抽泣声,以及破口大骂的声音。 看着人们的情绪被引导操控,林商也终于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作者、漫画家还有导演,都偏爱致郁系了。 “今夜之后,夜香女这三个字,也将风靡全城。等到这部戏的热度稍微平缓一些的时候,铺垫也应该足够了···可以上那部戏了!” 真正被林商‘寄以厚望’的,从来不是什么花木兰、柳如是、夜香女。 他不是来做文化推广和宣传大使的。 他要的一直都是话语权。 而那即将登台的‘新戏’,就是他检验话语权的一个重要标杆。 第一百一十五章女人的媚 夜香女爆了! 果如林商所料。 花木兰和柳如是当然也是很火爆的。 但是,那两个故事,严格来说,都没有脱离一种时代所限制下的‘范本’。 它们的内核,其实是一致且相似的。 而体现在故事本身上,虽然依旧吸引人,会令人着迷,却少了一种引起广泛舆论,引起大众反响,引起广大共鸣的魔力。 而夜香女不同。 它的出现,才是真正空前的。 是任何话本、传记,甚至是民间流传的小故事里,都不曾有过的。 它是一出悲剧,却暗戳戳的打破了多重禁锢。 文化阶层的禁锢,文化习惯的禁锢,文化思维的禁锢,以及鲜明的社会阶层禁锢···这些统统都被打破了。 将两种不可能有关联的人,巧妙的联系起来。 且极具偏向性的,做了某种对比。 浅白的告诉底层的人们,是什么夺走了他们的幸运和未来。 虽然能花一两银子,入遵月楼看戏的人不多。 但是故事本身,并不仅仅拘泥于呈现形式。 如前两个故事一般,夜香女的故事也通过许多种渠道,流入民间。 其中未必没有那些同为‘青楼’生意的竞争者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大抵上,他们以为只要遵月楼里的故事变得不新鲜了,烂大街了。它们就能与遵月楼一起,重回起跑线。 却无知的,当了林商的免费水军。 而就在夜香女的故事,火爆上阳城三天后。 林商对外宣布,正式拆除遵月楼大舞台的院墙,允许普通百姓有序的在远处或者空地上围观。 观看的内场,布置了针对性的阵法,外围的杂音,无法侵扰进来,影响观看。 而外围一共八个区域,林商又构建了传音阵和折影阵。 如此一来,没有给钱的普通观众,虽然不能像内场给钱了的观众那样,看的仔细、听的真切,且有人端菜递水的伺候。却也勉强能囫囵的看完故事,知道一些大概。 至此,每一场戏开演之后,内场和外场加起来,都有数千人观看。 等到了夜幕降临之后,这一片区域甚至可能围拢近万人。 周围的树上,往往爬满了顽皮的孩子,他们一边看着不远处由阵法投射出来的模糊影像,一面远远的眺望着真实的舞台。 为了一个更好些的位置。 他们可以争论很久,甚至以武力论高低。 而隔壁的湖面上,也都飘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船,甚至是木盆。 人们站在船上或者木盆里,看着阵法投射出来的影像,跟着故事里的人物喜悲一起调动情绪。 夜香女这一出戏,没有如林商猜想的那样,在十天半月之后,缓缓降低热度。 反而随着流传越广,变得愈发的火热。 朱玲儿作为这部戏的主演,原本是很不满自己扮丑、扮穷的。 但是当那肉眼可见的红火,重重的砸在她身上之后,她在短暂的狂喜之后,竟然在遵月楼内,也改变了穿衣风格,抹去了胭脂口红,换下了绫罗绸缎,仅以布衣木钗示人,整日素面朝天,俨然已经打算人戏不分,活成阿春的‘实体’。 若不是林商阻止,她甚至都打算往自个身上抹屎抹尿了。 当知道,作为一部戏的主咖,入场的观众打赏与门票钱,她们都是可以分成的。 朱玲儿依靠阿春这一角,可谓是日进斗金。 更令她舒坦的是,尽管大红大紫,却没有任何高官贵族,对她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等于是反向‘白嫖’了那些贵人们,干干净净的便站着把钱挣了。 此时,那些出走遵月楼的花魁,都开始后悔起来。 朱玲儿等人的风光无限,她们都看在眼里,嫉妒打从心底便往外涌。 通过重重关系向林商示好,表示想要回归遵月楼,却又都被林商给果断拒了。 虽然,对于林商的大方向,大目标而言,将这些出走的花魁再收回来,确实是更有帮助。 不过万事还要讲究一个痛快二字,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达到目的。 目的达到了,人不痛快,林商情愿不去做。 夜香女连演了二十一天,持续不断的每天五场之后,靠灵丹‘续命’的朱玲儿,也终于撑不住了。 被林商劝下了舞台,对外宣称要用三天时间,静静修养。 随后···依照最初的计划,本该是‘杨贵妃’这出戏接档。 以顾蛮蛮的身形、容貌,再加上林商为她专门打造的形象,定可以惊艳全场,演绎一代绝世佳人。 至于故事什么的,都不重要了···美就完事了! 现在···计划有变。 接档夜香女的戏剧,变成了‘杜十娘’。 舞台后的扮相室内,萧玳姐姐正缓缓的穿上艳丽的演出服。 看着铜镜里,容貌冷艳,气质清冷的自己。 萧玳先是露出了一个冰冷至极,快意至极的表情。 紧接着,那冰冷的眉眼,在摇晃的烛光下,迅速的溶解开来。 霎时间,冰山解冻,恰如春风拂来,百花盛开。 伴随着一阵悠扬而又欢快的乐声,萧玳最后整理了一下鬓角的芙蓉花,随后踩着小碎步,走上舞台。 灯光明亮,色彩艳丽的舞台上,萧玳最初的表演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媚’! 而就在临近舞台的看台上,一个华贵的包厢里,几个上阳城里出了名的贵公子,此时都停下了手里摇晃的折扇,或是放到嘴边的酒杯、茶点。 “这···遵月楼里,还有这么漂亮,这么妩媚的姑娘?嘶···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可馋死我了!”威远侯家的大公子,一位秦楼楚馆里的常客,此时发出哧溜的声音,用腹腔说话般,感叹道。 真的懂得男人的女人,才知道如何展现自己身为女性的妩媚。 那不是露了多少,或是做了多少撩人的姿态。 而是一颦一笑,一个转身,一个回眸,纤腰的轻轻摆动,都正巧击在了男人们的心坎上。 不远处的湖面上,好几个看呆了的莽撞汉子,失神的往前踩了一步。 随后噗通、噗通的掉入冰冷的湖水里。 一时间,湖面上竟然如下饺子一般,掉落了不少人。 再然后···便是女人们的呵斥声,以及对萧玳极为粗鄙的辱骂。 殊不知,这样的反差与对比,更增强了萧玳在男人们心中的独特‘地位’。 “这···是萧玳吧!她有这么美?这么媚?以前怎么不觉得?除了长得好看,她就是条死鱼···,用过一次后,就没意思了啊!”说话的是包厢里,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 此时他话里虽然是在贬低萧玳,带着侮辱的性质。 但是话外,却显得馋的很,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寻找某种片段,却发现过往的经历太多,而曾经的萧玳表现的又太平凡,反而让他根本找不到对应的画面。 如此一来,萧玳对他来说,反而像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美的消亡(求推荐,求收藏) 萧玳正在做的,正如林商说交代的那样,展现美···一种大家似乎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美。 她没有美的高高在上,而是深陷在红尘泥潭里,就绽放在仿佛大家都触手可及的地方。 林商其实也是第一次正式看萧玳的表演。 说实话,他也被萧玳的表演惊到了。 表现有距离的,高高在上的那种美,林商觉得其实不难,只需要端起来,然后尽可能的用奢华或是缥缈的东西去妆点,拉开足够的距离就足够了。 那种美,是注定生长在皇家园林或是高墙厚院之中的。 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上演的柳如是,和还未上演的杨贵妃,都是这种美。 而表现出完全没有距离,模糊了某种界限,单单呈现出卑微、脆弱、低廉的‘美’,也没有很难。 前些时日爆红的‘夜香女’,就是这种美法。 看似‘写实’的夜香女故事背后,其实还是一种梦幻、浪漫的创作。 好与坏,都界限分明。 冤枉与委屈,都还能找到苦主。 优美的歌喉,也还是会被发现与羡慕···这本身就是一种浪漫。 最难的是萧玳此刻展现出来的这种,若即若离,似拒还迎的美。 它仿佛很近,却又很远。 故事里的杜十娘,她艳丽、魅惑,深谙男女之间的那点勾当。 作为一名花魁,她已经熟悉了山盟海誓,却还要每一次都做出幸福的感慨。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怒放到了极致,却在秋风中随时可能凋零的红花。 然后便是男主角‘关昭’出场了。 扮演关昭的,并非是真人,而是舞台本身投射出来的一道‘剪影’,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还能从这个‘关昭’身上,看出一些那位吏部侍郎年轻时的影子。 他起初的‘出现’,舞台打在他身上的,都是柔和而又绚烂、温暖的光。 他就像是杜十娘濒临绝望生活里的一抹阳光。 为了这个男人,杜十娘放下了欢场十载建立起的心中高墙,放下了骄傲和自卑,在他面前,重新还原成一个简单、普通的女孩。 这样的剧情,在林商记忆里原本的杜十娘故事里,应该是没有的。 显然是林商自己夹带进去的私货。 原故事里的杜十娘久有从良之志,她深知沉迷烟花的公子哥们,由于倾家荡产,很难归见父母,便日积月累地积攒了一个百宝箱,收藏在院中的姐妹那里,希望将来润色郎装,翁姑能够体谅一片苦心,成就自己的姻缘。 李甲是她从众多‘客人’里,专门挑选出来的。 最后的抱着百宝箱落水而亡,更像是一种自己看瞎了眼,投资失败的悲愤与羞恼。 如果苛刻一点去解读,杜十娘未尝不能被解读成一个颇有心机的心机婊。 这不是林商愿意呈现出来的。 所以他在原有的故事上,进行了连番的篡改。 反正在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寻他的毛病,说他这么干不对。 果然这种单纯的小美好,用来残忍的撕碎给别人看,更能激发人们心中的愤怒。 故事到了后期,林商魔改的愈发严重。 关昭带着为自己赎身的杜十娘乘船返回老家,却在西江上,遇到了一位一掷千金的豪客。 豪客隔江听到了杜十娘的歌声与琴声,惊为天人,便乘机结交关昭。 私下承诺给他一千金,并且送他一张名帖,为他引荐一位朝中很有能量的大人物。 方才中了进士,却没有被分到什么好差事的关昭,立刻便从了,带着酒气便去劝说杜十娘。 在他醉酒后的真心言辞中,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以前可以陪侍于人,现在也同样可以。 为了他的前程与富贵,杜十娘不过是付出一些早就多次付出过的东西,这又有何妨呢? 此刻,坐在专属包厢里的林商,也不得不为萧玳的表演,拍案叫绝。 惊愕、诧异、心惊、悲凉以及愤怒与绝望,如此复杂多变的情绪,竟然在她那此刻仿佛没有表情的脸上、眼睛里,一一呈现。 她就像一个巨大的悲伤与愤怒的漩涡,将所有注视着她的人,全都拉扯了进去。 代入了她的境地之中,代入了她的情感之中。 “妈的!老子我受不了了,哪里来的混账鸟人!老子我这就去砍了他!”安南伯家的公子,拍碎了桌子,愤而起身,就恨不得抽剑,冲上舞台。 强烈的情感冲突,让不少人忘记了,眼前呈现的只是一场虚假的幻象。 随着安南伯家的公子发怒,舞台之下的看台里,甚至是许多包厢里,都传出了类似的声音。 起初是一些人有感而发,进而形成了狂潮,反而变成了一种人品抉择上的政治正确。 这样的反馈,是花木兰、柳如是和夜香女上演时没有的。 说透了是,前面三个故事里,都不曾有过这么令人‘厌恶’的角色出现。 花木兰是爽剧,反派脸谱化,固定化。他们就在那里,等着主角花木兰去打倒,然后扬名立万。 柳如是里,悲剧的是整个时代,而不是某个人造成的结果,渲染的是国破家亡的悲凉,钱谦益的‘水太凉’,只是让这个人物,形象彻底崩塌,从一个儒林名流的角色,蜕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丑。 他不值人们去憎恨,只会被唾弃。 至于夜香女,它反映的又是时代背景下,两个不同阶层之间的天然差距。 来自阶层的压力和迫害,是方方面面的,而不是具体表现出来在某个段落里的。 这也让人们挤压的愤怒和悲哀,无处发泄。 此时···伴随着杜十娘的上演,故事推上高潮,那些被压制的愤怒,全都在此刻,在这一部戏里爆发出来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我知道关昭是谁。” “他是吏部侍郎,一个原本没权没势的普通进士,短短不到十年,便成了三品大员。要是没点猫腻,谁信啊!” “这故事,该不会是真的把!” 这是林商早就安排好的‘托’。 今夜之后,这个喊话的家伙,就会拿着林商给他的金子,出城坐船,直往西灵之地。 当然,林商也会找人盯着他,他若不走,拿了钱不守承诺,林商便送他沉江。 在萧玳表示,可以‘关昭’真名演绎杜十娘的时候,林商便知道她与关昭之间,应该是真的有故事。 不得不说是巧合。 故而林商派人打听了一番。 真相只能说···远比杜十娘这个故事,还要来的劲爆。 甚至可以说,杜十娘这个故事放在关昭身上,不仅不是污蔑···反而成为了一种美化。 舞台上,表演仍在继续。 随着噗通一声水响。 舞台光影里,水花乱溅。 起伏的水波里,只有一缕残巾在漂浮,而关昭心痛的,却只是那最后方才知晓的百宝箱。 人们的情绪,被更进一步的点燃。 彻彻底底的爆发。 “走!去关侍郎府上,我要去问个究竟···谁与我同往?”这回不用托了,安南伯家的公子,自己就当了这个领头羊。 随后便是一大群上阳城里的贵族公子哥丛集。 这个梦,碎了!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写下这篇文字。 当消息如利箭般飞来的时候,全身的力气,都跟着一起被抽走了。 凡甲,不仅是废纸渴望的转型之作,也寄托了废纸近些时日以来,全部的想法。为了写好它,单单只是第一章,废纸就反复打磨了至少十几遍,写了十几天。或许是因为准备的太多,反而写的很累,如背负大山前行,却总是望不到尽头。 我努力的想要编织一个精彩的,会让大家沉浸下去的瑰丽之梦。 但是···或许真的是废纸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这一个瞬间,废纸感觉自己十年来的努力与成长,都成为了一个笑话。 就是一个一戳就破的大泡沫。 我还是我,还是十年前那个,刚刚踏入网文圈,满怀期许,却只写出了‘寂寞’二字的无名无姓者。 时间或许也只是赋予了我,我不敢相信,却不能不去直视的平庸。 它远远没有达到废纸的预期,甚至只能用‘惨淡’二字来形容。 依照这种形式来往下看,依照起点现在的新规,只怕连全勤都领不到。 用爱发电···当年作为学生的时候,是可以的。 但是现在,废纸有家室,父母已老,全家的重担,皆在一人之身。 唯有忍痛割舍,暂别此书。两个多月的辛酸与苦涩,也唯有废纸心中,最为清楚明了。 若有一日,无须为钱财俗事所累,或许会将它再捡起来,重新圆梦。 而在废纸心中···愧疚的···还是那些一直在支持废纸的朋友。 对于你们,废纸满心惭愧,却又难以言表。 下一本书。 那些欠下的恩情,废纸会用加更的方式补偿,虽不能弥补万一,却也只能聊表寸心。 再次跪谢大家的支持与恩情。 废纸····暂别! 新书,或许会在下个星期的某一天,便与大家见面! 奢望···大家还能支持一下废纸,废纸厚颜跪谢! 大家···再见! 周五上架一章,避免投资的朋友亏本 周五上架一章,以免投资的朋友亏本。至于新书,已经在写了!会发挥过往废纸的特色,并且绝不压抑。 谢谢大家! 《凡甲》周五上架一章,避免投资的朋友亏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凡甲》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百一十七章后续缩略 林商以遵月楼作为宣传站,以戏剧作为宣扬方式,对那些暗中出手的人,进行了大肆的抱负。 并不仅仅只是弄得他们灰头土脸,也让他们一些人,丢官丢爵。 随后,在何罗思二人的游说下,林商终于同意于峻陵一行,峻陵之中,几番惊险,获得大量的前朝龙气,却又意外的引爆了一条阴河。 通过这条阴河,林商在小龙马的带领下,进入了荆河水府。 入得了已经残破衰败的龙君水府,看着已经荒废,死寂的水府,林商不停的挖掘线索,最终获知了所谓龙脉真相。 龙君便是人君。 人间帝王死后,便会继任龙君之位,而前任龙君,则通过水府转世,重生为人。 龙君封天,消耗的正是君王于人间时积累的人道之力。 所谓山泽之神,地祇之灵,也多为当朝能臣武将所封。 当朝圣皇于二十六年前,本该身死,而后魂归水府,继任龙君之位。 却因为蚁林军的‘真相’曝光,而选择以夺命手法,强夺了有帝王命格的九皇子寿数,强行滞留人间,再行为帝三十载。 而前任荆河龙君,因为等不到继任者,不得不继续担任龙君之位,直到元灵耗尽,积累的人道之气尽数归还人间,这才不得已消散于水府之中,导致水脉大乱,龙脉失衡。 封印天界的龙脉,也就失去了其作用,使得天界诸神可降临人间,施威恐怖。 九郡通神张玉雷,以自身为诱饵,引出朝中大半曾经坑害过蚁林军的幕后黑手。 另一边,却步步相诱,环环相扣,将蚁林军遗留的众多遗泽,都过渡给了林商,让林商接手,变得更加强大,且势力逐渐庞大。 张玉雷死后,林商获得黑手名单,开始借用手中权势,以布甲人之便利,一一清算。 天门修士出面干涉,与林商正式敌对。 大元道人暗中相帮,却引出了道门中的修行内幕。 进而曝光了修行之真相。 天地之炁,本为焚世之毒,凡修行者,皆违本心,行至高处,皆不由己,违背初衷。 百门修行,便是不容于世的魔门,最初都是先贤们,为了对抗天界诸神,为人谋求生机与未来而做出的试探与研究。 大元道人与小元道人,本为一体。 二者合一,便是道门祖师之一的元元道人。 元元道人,曾为道门一脉师祖,分裂为二,自落境界,便是为了各持一份本心,不受‘炁’之干扰,变得麻木无情,或是化为天界的傀儡之仙,只为将真相流传下来。 龙君已失,天界诸神日益猖獗,掀起灾害不断,只为震慑人间,使得百姓不得不叩拜诸神,乞求庇佑,收割信仰。 圣皇欲修筑通天坛,步入天穹,与天一战,由凡入神,取天帝而代之。 至此,林商方才知晓,圣皇才是真正的蚁林军大将军,蚁林军的神契之书,一直属于他,烧掉神契之书,埋葬三万蚁林军,这是圣皇和林髓一起做出的决定。 目的就是瞒天过海,以林商作为棋子,吸引全部的火力和注意力。 而一直护持林商,庇佑林商不死于诸方角逐,甚至对林商的成长视若无睹,暗中推波助澜的,也正是圣皇。 若非是圣皇暗中关照,林商早亡于强敌之手,绝不可能安然渡过早期孱弱之时。 实为真正蚁林军大将军的圣皇不断炼化与接收蚁林军数代积累的庞大遗泽,拥有了举世无双的武力。 便是天界战神,在圣皇面前,也如婴儿般脆弱稚嫩。 登天一步,弑天血战。 圣皇斩杀天神一百零八将,使得群星坠落,诸神奔逃。 却不料九爷暗埋杀机,以诛天雷炸毁通天坛。 圣皇与人间相连路断,九爷又用绝命之术,斩了自己被夺走的三十年,圣皇寿元枯竭,于天界之中,力战衰竭而亡。 圣皇死后,大濋顷刻分崩离析。 九爷乘机起势,占领了大濋三分之一的疆土,并且设立天坛,祭告于天,愿称天子,代天牧民。 林商一人一旗,杀入皇宫,以枪尖抵住九爷咽喉,问出了三个问题,随后狂笑而去,与九爷恩断义绝。 大濋已乱,四野荒民,皆入中原劫掠。 林商率领布甲人余众,拯救黎民于水火,于乱世之中,欲重塑新朝,推翻已经向天称臣的残濋。 乱战之中,林商终于读懂了蚁林之名。 人命如蝼蚁,成林方可求存于世,蚁林军便是护民军,是生民意愿所化,力量存在于万民众生之中。 至此林商终于继承大将军之位,获得了蚁林军的全部权限。 蚁林军军旗,跨越时空,与不同时代的蚁林军大将军做交流。 洞悉不同时代留下的真相,了解隐藏在历史幕后的苍凉。 最终,林商在垅山之巅铸凡人之甲。 取万民之用铁,打磨甲片,于甲片之上,铭刻过往蚁林军将士的姓名。 披着战甲,骑着龙马,奔天而去。 无穷无尽的力量,尽数融入林商之身,他击穿了天界,将天帝斩于军旗之下,结束了天界诸神对人间的封锁,也解放了那些被操控、误导的修行者。 于天界深处,林商获知更深一层的真相。 此界人族,本是星空移民。 而天界诸神,原为先民留下守护族群发展的‘造物’。 是人造就了最初的神。 而这些所谓的神,在受到无知的人类信仰供奉之后,愈发强大,脱离了最初的限制。 这才开始封印三界,圈养人类,甚至以人类为食。 蚁林军的神契之书,起源便是一块先民遗留下来的‘虚灵宝典’。 林商在人间生活了两百年。 挽回了很多遗憾,也看着人间力量蓬勃发展,新生的朝廷,也愈发的强盛,却也不可避免的,走向阶级力量固化和腐朽。 过去的阶级被打破了。 但是由修行者们组成的,新的阶级,新的剥削者,还是正在诞生,难以阻挡。 于是林商告别人间,踏上了星空,寻找起源之初,人族的祖地。 他相信,路的尽头,便是他前世的故乡。 他的穿越,或许就是那些‘先民’刻意留下的后手。 (这些事,本该娓娓道来,甚至···废纸也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写一两章,缓慢更新。但是细思之后,却又觉得了然无趣了。这样的故事,只是我自己想讲的故事,却不是大家喜欢的,想要的故事。成长、伤痛、背叛、牺牲、舍弃、看破···这些在后续的故事中,都在所难免。我便是再如何将它们进行修饰,弄得不那么的刺眼,不那么的令大家不痛快。却也无法否认,这样的情节,是大家不会再喜欢的套路了。与其这样弄的我不痛快,大家也都不痛快,不如就此罢了。终归是我高估了自己,用两个月的时间,做了一场自以为是的梦而已!) (这篇本来是上架单章,是为了给投资了的朋友们一个交代。但是由于我个人的表达疏忽,以至于本该申请到的上架,没有如约到手。只能将这一章作为完结,直接申请完本了!再次对不起大家!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