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脾气爆：皇叔，请节制》 第1章 非礼当今皇叔 第1章 非礼当今皇叔 阳春三月，帝都的风吹得很暖，八卦也很暖。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百姓们一个个跟吃了兴奋剂一样的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昨天第一楼上，慕容大小姐把雍王给睡了！雍王不要不要的，叫得很大声呢！” “你说着这慕容大小姐老了老了，还饥不择食，连雍王都敢强压，那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辅政亲王啊，我看八成是她倒贴无望，干脆强上！” 一顶华丽的软轿从人群中走过，外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咔嚓—— 瓷杯被捏碎的声音传来，坐在轿中，眉眼秀丽清睿的女子眯了眯眸，怒气攻心。 她二十岁就老了，那夜止岚都快三十了，怎么没人说他是老头子！ 还饥不择食？ 这些人都瞎了吗！ 饥不择食的明明就是夜止岚那个不要脸的死男人！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慕容明珠以前就是个傻子，连厨房和茅房都分不清，也不知道怎么了，才四年时间，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慕容世家的家主！” “家主又如何，为了赚钱什么手段都用，谁敢娶？你看她那四个哥哥，我都不忍心说，堂堂帝都四少，被她折腾的惨样儿哟，这种女人真可怕！” “砰”一声！ 一个茶杯被从软轿里扔了出来！ “可怕？可怕要你娶了吗？我老？你还丑呢！我饥不择食？饥不择食的明明是那个老混……” “账”字还没出口，旁边的一袭翠衣的丫鬟绿萼顿时变了脸，可不敢再让祖宗胡来了！ 轿夫急忙抬起轿子，跑得像阵龙卷风！ 转瞬间，酒肆门口，就只剩下一地破碎的白瓷渣儿，还有一阵阵阴森的冷风…… 适才闲谈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方才，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雍王府大门口。 “小姐，到了。” 软轿落地，绿萼秀美的小脸微微低下，随着银铃般的声音，帘子被挑开。 一袭紫纱飞扬，慕容明珠走出软轿。 昳丽绝美的容颜冷漠至极，可那眼里眉梢分明带着一股子怨，恨不得将雍王扒光了游街示众！ “慕容小姐，”一袭黑衣打扮的男子早已经恭候多时，“主上有话，今日不见客，尤其是慕容小姐。” 慕容明珠冷冷地看他，“冷朔，你敢拦我！” “属下不敢，只是……” “让开！” 慕容明珠推开他，二话不说就往里面走。 冷朔早料到拦不住她，也不阻拦，就这么看着慕容明珠和一个丫鬟怒气冲冲杀进王府。 前院没有，后庭没有，慕容明珠直接往书房跑。 一脚踢开书房的门，大喊道：“夜止岚，你给我出来！” 书房里，雅致非常，一道玉色身影站在桌前悠哉作画。 听见怒吼，微微抬头。 那双黑眸优雅温然，五官尽是得天独厚的俊美，黑发犹如天边铺散下的锦缎，颀长清隽的身姿，气质宛若画中谪仙，薄唇一扬，便叫人惊艳非常。 慕容明珠冲过去，美丽的眼睛里几乎要喷火，“夜止岚，你卑鄙无耻！” 壁月朝第一美人勾起薄唇，声音清雅，“本王自问人品端正，你这句卑鄙无耻愧不敢当。” “你还要脸吗！”慕容明珠气的开口就骂，“对我下药，让我在第一楼丢尽了人，现在还恶人先告状，说我非礼你，黑白颠倒，你那么能，你怎么不上天啊！” 第2章 动手动脚欺负她 第2章 动手动脚欺负她 “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 夜止岚轻轻一笑，眸光轻扫，“昨天确实是你先主动……” “那是你先对我下药！” “也是你先推倒本王……” “那是你拉我往下滑！” “还是你先撕扯本王的衣裳……” “那是我神志不清！” “最后，你还亲了本王……” “胡说！”慕容明珠瞪圆了眼睛，“我没亲你！” 这个真没有，他凭什么脑补！ 看着她火冒三丈，几乎要炸毛挠过来的样子，夜止岚轻轻笑了，“可是，先喊不要的，是本王呢。” 这种事儿，的确是谁先喊不要谁就占理。 慕容明珠看着夜止岚那奸诈的笑容，气的想手撕了他。 就是这个混账男人，从她四年前穿越到这里开始，就处处和她作对。 不都说古代人如何如何的正人君子，各个饱读诗书……呸！ 夜止岚这厮简直就是给君子两个字儿抹黑！ “你又何必生气呢，在壁月，想亲本王的女子多得是，你只是做了别人梦里渴求的事情，只不过……” 夜止岚那双长眸轻描淡写地扫过慕容明珠，微微一笑，“本王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这么被你毁了，这责任……总不能让本王自己背负吧？” “什么叫你清清白白的名声，我的名声就不清白了吗？！” 慕容明珠一双漂亮得大眼睛里跳跃着火苗，“你算计我，还让我负责，你以为全天下都是你夜止岚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此话一出，夜止岚顿时笑了。 绝代容颜上笑容那叫一个善良自信啊，可说出话就彻底点着了慕容明珠的炸药库。 “本王身为辅政亲王，当今陛下的皇叔，你觉得这天下还能是别人的吗？” “夜止岚——” 慕容明珠爆炸，冲上去要揍人。 “别别别，小姐，冷静，冷静啊。”绿萼连忙抱住她，吓得脸色发白。 那可是皇叔，这要是揍上去还得了。 “放开！”慕容明珠挣脱开，不管不顾，冲着夜止岚就扑过去。 掐死他！ 掐不死他也得捏死他！ 细长的竹笔在夜止岚指尖绾了个潇洒的花样，正好挡住了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伸脚就踹！ 夜止岚从容放下竹笔，广袖飞扬。 层叠玉纱一闪而过，修长的五指揽住慕容明珠，回身一带。 下一秒，只听一声怒吼—— “夜止岚，放开我！” 慕容明珠仰面被压在了书桌上，夜止岚低下腰，白皙的手指压在她耳侧，实实在在来了个桌咚。 低下的俊颜绝世惑人，夜止岚声音尔雅润华，“都说慕容大小姐聪明绝顶，手段高明，可惜脾气太爆。” “要你管！”慕容明珠瞪他，眼睛里都是不服气的恼怒。 夜止岚微微一笑，又压低了几分，薄唇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过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脾气，够烈，除了本王，谁也掌控不了你。” 轻轻呼出的气息带着幽幽竹兰香，慕容明珠侧头避开，狠狠道：“我就讨厌你这种阴险男人，狡诈无耻，骨子里都是黑的！” “呵。” 淡淡一笑，夜止岚放开了她，“虽然本王不赞同动用武力，不过你觉得你能打到本王吗？” 第3章 非礼他是意外 第3章 非礼他是意外 慕容明气的咬牙道：“好，我不打你，打你还嫌脏了我的手！我……我……” 眼睛看向周围，果断就瞧见了摆在旁边的珍奇古玩。 抓起来就往地上砸！ 我不打人，我砸东西！ 哗啦哗啦—— 价值连城的瓷器玉器被砸的粉碎，夜止岚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慕容明珠炸毛的样子。 几天不看，甚是想念，这会儿觉得连她砸东西的样子都分外可爱。 毁了大半个书房外加狠狠骂了夜止岚一顿后，慕容明珠还是觉得不解气。 就在此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商会那边忽然来了好多人，吵着要罢免你……” “什么？！” 门外冲进来的小厮还没站稳，慕容明珠已经一阵风似跑了出去。 看着她一路火气冲冲的离开，夜止岚眸色略略闪烁。 意味深长，笑得十分纵宠。 “来人。” 一道暗影无声无息单膝跪地，“属下在。” 夜止岚拿起一旁的笔，润了润墨，继续作画的同时淡淡问：“出了什么事？” “帝都商会四大世家中的陆家，朱家联合小商贾，以慕容小姐非……非礼主上，品行不端为由，要罢免慕容小姐。” “陆天元，朱泗？” “不，是陆天元的女儿，陆家三小姐陆可人，和朱泗的独生子，朱卞。” “有趣，”夜止岚黑眸带笑，漫不经心的说：“明珠执掌慕容家四年，就算要罢免也轮不到那些小辈指手画脚，况且……” 作画的动作一顿，薄唇略略上扬，“非礼本王，算品行不端吗？” “这……”影卫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他家主上的语气来说，显然是对非礼这事儿相当满意。 “罢了，”夜止岚淡淡的说：“本王的人可轮不到他们的欺负。” “主上的意思是？”影卫轻声问。 薄唇微微一样，夜止岚淡声道：“陆家和朱家……总要给点告诫，有来有往才不失礼。” 影卫心里一紧，低头道：“属下明白。” 说完，转瞬消失。 …… 帝都商会以北方商界而立。 由陆，朱，上官，慕容，联手组成帝都四大世家掌控商会，其中以慕容家为首，另外还有一些大商贾也在其中。 这次商会成员集体聚首，为的就是——罢免慕容明珠。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愤愤不已的大声说，“诸位，现在整个帝都谁不知道慕容明珠干的好事，如果慕容明珠还继续在商会里，那整个商会都要被她拉下水了！ 一个胸前带着金锁，穿的金光闪闪的男子附和道：“慕容明珠这个凶女人，自己嫁不出去就算了，现在还弄出这种事，反正我朱家是不服她了，我觉得陆三小姐的话一点儿没错，我同意罢免慕容明珠！” 陆可人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点赞许。 朱卞被陆可人看了一眼，心跳如鼓，止不住的开心。 和他们一起来的商贾们也纷纷表示：“论品行，陆三小姐比慕容明珠不知道高出多少，大家与其被慕容明珠连累，还不如联合把她踢出商会。” “对！把慕容明珠踢出商会！”跟风复议的人纷纷举手。 陆可人看了看在场的人，朗声道：“商会绝不能让一个慕容明珠毁了！她品行不端，风评不好，仗着自己是慕容世家家主，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还做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她留在商会，简直玷污了帝都商会！” “说的好！” 随着冷冷声音，慕容明珠走了进来，一袭紫纱长裙被穿堂而过的风微微扬起，玉颜绝世，美目孤傲。 太过强横的气场扫向那群小商贾，刚刚还叫嚣的人，一个个全低着头，谁也不敢直视慕容明珠。 第4章 谁敢欺负她！ 第4章 谁敢欺负她！ 慕容明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我什么惊涛骇浪没见过，谁要罢免我，站出来让我看看！” “慕容明珠！” 陆可人看向她，定定道：“你别嚣张，你做的那些好事谁不知道，你要是有自知之明，最好自己离开商会，免得给慕容家丢脸！” 话音一落，慕容明珠淡淡地看向了她。 绝美的眼眸眯了眯，一步一步的走向陆可人，气势逼人！ “陆三小姐，听说你大哥去漠北谈生意了，你二哥也去西南了，你爹也不在帝都，现在是怎么样，山中无老虎，轮到猴子称霸王了？” 陆可人被慕容明珠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还不忘大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只是代表陆家让你离开商会，帝都商会不能被你这种人玷污了！” “你代表陆家，你算什么？你爹陆天元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论资排辈，我纵横商界的时候，你还在闺房绣花吧？你出身陆家，你给陆家赚过几两银子，又给商会谋了多少利益？就你也能代表陆家？” 说完最后一个字，慕容明珠已经走在了陆可人面前，眯了眯水眸，“要罢免我，可以，叫你们家能管得了事，说得上话的人来，凭你——不配！” “你——”陆可人背后碰到了桌子，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朱卞立刻跑过来，挡在了陆可人面前，鼓起勇气看着慕容明珠，“你别骂陆小姐，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说话好听点。” “哈，”慕容明珠冷笑一声，“朱少爷还真是护花使者，我差点都忘了，朱少爷可是朱家的命根子，你倒是有资格跟我说话了。” “你……别靠这么近，说话归话说，咱说好的，别动手，这么多人看着呢。”朱卞很怂，不敢看慕容明珠那双锐利美目。 慕容明珠冷冷的扬唇，“朱家就你这么一个独子，我还以为你会精明点，可你就是个没脑子的，别人用点美人计就找不到北了，跟着陆可人摇旗呐喊，你可别是个智障。”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陆三小姐说的没错，你就是品行不端。”朱卞视线乱飘，心惊胆战。 慕容明珠冷眼看向摇他，“你朱家做矿产行当，运铁运铜走的都是慕容家的船陆商线，你现在要来罢免我，可得想清楚了，别冲冠一怒为红颜，到头来红颜不念你的情，你爹也要打断你的腿，那可就损失大了，你说对吗，朱、富、贵、儿！” “你——”朱卞气得直瞪眼。 这是人身攻击！ 连他俗不可耐的小名都喊出来，慕容明珠太没有下限了。 环顾了一圈，慕容明珠微微扬起下颔，语气冷傲，“我慕容明珠十六岁接手慕容世家成为家主，你们要是对我，对慕容世家有意见的，现在尽管提！可如果要慕容世家退出商会，那是做梦！” 她分明只个二十岁的女子，可眼中的锐色却令人不寒而栗。 在场其他人一个字都不敢说，毕竟，她是个连当朝皇叔辅政王都敢压倒的厉害角色。 第5章 手段层出不穷 第5章 手段层出不穷 伶牙俐齿，脾气火爆，怼天怼地怼空气，谁敢和她正面刚？ 一时间，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慕容明珠！” 陆可人大声道：“你别以为大家怕了你，你自己——” “小姐，出事了！” 一个小厮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打断了陆可人的话，在耳边急急说了几句话。 陆可人眼中瞬时闪过一抹惊慌，随即又狠狠看向了慕容明珠，一口贝齿咬得紧紧的。 “陆三小姐，出什么事了？”朱卞看出陆可人脸色不对。 还没等陆可人说话，又一个小厮跑进来，“少爷！少……哎呦！” 在门口被绊了一跤，慌乱地爬起来，跑到朱卞身边，也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朱卞一咬牙，下意识看向了慕容明珠，“你……算你狠！” 说的不明不白，朱卞对陆可人道：“我家出了点事，先走一步。” 说完，也管不了红颜不红颜了，拔腿就跑。 陆可人看了看跑出去的朱卞，又不死心地瞪向慕容明珠。 “小姐，快走吧，再晚出大事了！”小厮急的不像样子。 陆可人不情不愿地狠狠跺了一下脚，扭头跟着跑了出去。 在场的人都表示：“……” 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不是还在互怼吗？ 虽说陆可人和朱卞两个加起来也没讨到便宜，但也不至于落荒而逃吧？ 除非…… 除非，是慕容明珠背后使了什么手段，才让陆可人和朱卞闻风而逃了！ “怎么？” 慕容明珠从容坐下，淡淡的看着那些小商贾，“你们是想留下来继续罢免我，还是留下来喝杯茶呢？” “不不不……我商行还有事，先告退了！” “我也有事！” “我也有我也有！” 眨眼间，商会里的人跑的一干二净，一个不剩。 绿萼瞠目结舌地看完，小声问：“小姐，他们是……怎么了？” 慕容明珠没回答，只是端起茶杯，低头时眼中一道暗光划过。 …… 接下来几日，整个帝都表面无比和谐，内里却暗流汹涌。 陆家。 砰——啪——哗—— 一件件瓷器被砸的粉碎，陆可人怒吼：“慕容明珠这个贱人！她竟然这么害我！现在被工部查上门……好，好得很！” 陆家做的是木材生意。 一等木料和二等木料，不是行家谁也鉴别不出来，但价格却千差万别，一直以来，陆家都存了猫腻，常常用二等木料代替一等木料。 谁知道，这个慕容明珠，竟然叫了工部的人来抽检！ 结果显而易见，抽检出了一大批木料，工部更是封了陆家的几个仓库，说是要一个一个排查。 这样查下去还了得？！ “小姐，消消气，这里有大少爷送回来的信，说是有解决之法，您快看看！”桃儿连忙跑进门，把信递了过去。 看完信，陆可人的目光阴晴不定，片刻后吩咐道：“去把我爹书房里那对红山玉璧拿出来，准备马车。” 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能听她大哥的，尽快打点工部上下关系。 破财已经是避免不了了。 第6章 一荣俱荣 第6章 一荣俱荣 “小姐，玉璧。”桃儿把锦盒抱了过来。 陆可人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红得透彻的一对玉璧，心如绞痛。 壁月官场的风气就是如此。 工部虽说查封了陆家的仓库，但这件事还没走漏风声。 她爹和兄长都在外，她暂时接手陆家就出了这么大纰漏，连家传玉璧都要送出去…… 这笔账全要记在慕容明珠头上！ 啪的一声合上盖子。 陆可人一张漂亮的脸又分外扭曲，“慕容明珠，你非要一次一次招惹我，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小姐想怎么样？”桃儿问。 陆可人阴鸷着一双眼，招了招手，在桃儿耳边轻声说道：“你去……” …… 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要罢免她，这几天忽然就没动静了。 慕容明珠可不觉得陆可人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除非，是陆可人遇到什么大麻烦了。 “小姐。” 绿萼风风火火的跑进了书斋，“有消息了，据说三天前有工部的人去了陆家城南的木材行！” 慕容明珠从账本里抬起头来，蹙了蹙眉。 “工部？” “是，当天工部的人都没穿官服，奴婢不解的是，工部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去了陆家的商行，而紧接着，陆三小姐就火急火燎的回去了。” “工部是负责城建营造，陆家做的是木材生意，自然是归工部管，至于工部的人为什么会去，”慕容明珠扬了扬唇角，“陆可人的行为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 绿萼沉思了片刻，灵光一闪，“小姐的意思是……陆家出事了！” “陆家是富豪世家，盘根错节，没那么容易出事，只不过陆家做的生意向来不正派，被人抓住了小尾巴做文章倒是真的，以陆家的底子，花钱消灾就行，不至于损及根本。” 慕容明珠说完，放下了手中的笔，眉宇间却染上一丝忧虑。 陆可人处处针对她，有私仇也有公怨，刚提出要罢免她，转身陆家就有麻烦。 这笔账，陆家恐怕会算在她头上。 笔杆轻轻敲击着砚台，慕容明珠问道：“朱家呢？” “朱家还没有消息，奴婢猜，朱家很可能和陆家一样，遇到了麻烦。” “麻烦……”慕容明珠喃喃自语，“遇到麻烦的，何止是他们两家……” 帝都商会，息息相关，几大世家都有关联。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如今他们倒霉，难保不会牵连到她。 况且，经此一事，陆朱两家大抵上是要与她结仇的…… 慕容明珠突然神色一凛，莫非是……夜止岚？ 想起夜止岚，顿时觉得扎心！ 慕容明珠端起杯子喝口茶，润了润喉咙，顺便压压火气。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找了陆家朱家麻烦的是他，现在背锅的却是她！ 这个不要脸的死男人，就知道给她找不自在！ 慕容明珠丢下茶杯往外走。 “小姐，去哪啊？”绿萼连忙跟上。 “去找那个罪魁祸首！”慕容明珠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气。 华丽的软轿停在了雍王府门口，慕容明珠轻车熟路地往里闯。 雍王府明着的护卫，暗着的影卫，没一个人敢拦她。 这次慕容明珠没踹夜止岚的房门，在花园就把人盯住了！ 四四方方的亭子架在花园水池中央，四面飞纱，有轻缓的琴音飘出。 第7章 咬她耳朵一口 第7章 咬她耳朵一口 飞纱错落间，一袭白衣优雅过人，修长的十根手指在古琴上弹拨划过，曲音流畅绕梁不绝。 “夜止岚！” 一声怒吼，彻底破坏了这宁静的美景。 慕容明珠拎着裙摆，一股脑冲进亭子里。 啪——的一声，手指拍在了琴弦上，瞪着一双美目，恼火地问：“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夜止岚抬起头，精致的侧颜温然尔雅，神态无辜，“不清不楚的忽然这么问，本王有些迷糊了，怎么又惹了慕容大小姐生气呢？” 装！ 继续装！ 要不是早知道这厮黑心黑骨头，她还真觉得自己错怪他了。 “陆家，朱家……还需要我再明白点提醒你吗！” “哦，这件事啊，”夜止岚垂眸，轻轻扬唇，“本王是听说了，陆家和朱家出了点麻烦。” 慕容明珠对他说瞎话不眨眼的本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气的握拳低喊：“别以为我不知道，陆家和朱家的麻烦分明就是你给找的！” 夜止岚抬头，单手撑着下颔，笑得纯良无害，“有证据吗？” “！” 慕容明珠一窒，气的想揍人，“你还要不要脸，这么明显……还要证据？！” “那就是没有了，”夜止岚特别认真的想了想，说，“污蔑皇族，罪当流刑，污蔑皇叔亲王罪加一等。” “无耻！”慕容明珠直接要去踢人了。 夜止岚早已洞悉，一个转身避开，白皙的指尖轻轻弹出一根琴弦。 只听“锃”的一声。 悬挂亭外的两片翻飞薄纱瞬间绷直，隔住了慕容明珠要追过来揍他的意图。 隔着轻纱，夜止岚嗓音带笑，“污蔑不说，还要动粗，这要罪加几等才够呢？” 他话音落下，那两片飞纱也恢复了柔软，在慕容明珠眼前轻飘飘的落回去。 “那要等我弄死你再算！”慕容明珠用力拨开眼前的软纱。 “呵。” 低低的一声笑，夜止岚广袖扬起，亭子四面纱帷犹如灌注了千斤，雄厚的内力让软纱化为牢笼，直绷绷地围住凉亭。 “你——” 慕容明珠一惊，正要质问，夜止岚却已将人困在了自己和亭柱之间。 薄唇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亏得本王帮你摆平了陆可人和朱卞，为你出头你不领情，不见你说声谢就算了，还一口一个无耻的喊，本王觉得很受伤。” 一边说着自己受伤，一边握着慕容明珠的手往自己胸口放，“你摸摸，本王心里真的难过。” “你——放开我！”慕容明珠被他抓着，脸红耳赤，“谁管你舒不舒服，你那是帮我还是害我……放开！” “不放，”夜止岚笑着，一口咬在她耳垂上，“除非你给本王道歉，本王帮了你，你还那么没良心。” 慕容明珠被咬得浑身一震，推又推不开，只能往后躲，可身后就是柱子，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我又没让你帮我……夜止岚，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人耍流氓根本不需要前戏，说来就来。 这些年被他占便宜占的次数多了，这妖孽男人毒如蛇蝎，被他咬了一口，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第8章 他的明珠最可爱 第8章 他的明珠最可爱 夜止岚见她耳尖红通通的，又是一副气急败坏想咬人的小模样，表示很满意。 还真的就放开了她，轻轻一笑，“好吧，本王早该知道你没良心，可本王就是见不得你被欺负，能欺负你的，普天之下只有本王一个，除了本王，谁也不行。” “……多事！无聊！”慕容明珠扭过头道：“现在陆家和朱家把账算在我头上，我要是被针对了，也不会放过你！” “放心，本王向来有分寸，该给教训的时候只是给教训，不会下重手。” 夜止岚顿了顿，又看向慕容明珠，意味深长的说：“可本王如果下了重手，那就是谁，都救不了的。” 笑容明明还是那样温和优雅，但黑眸中闪动的幽光却冷若冰霜。 慕容明珠哼了一声，“随便你，反正我的事情你少掺和，大家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谁都不要越过那条界限，要不然……都得不到好下场！” 说完，扭头就走。 夜止岚早已撤掉内力，纱帷轻软飞扬，站在亭子里，看见慕容明珠气匆匆的走远了。 冷朔自暗处跃出，站在夜止岚身侧，低声问道：“主上，是否要放朱陆两家？” “放吧，”夜止岚淡淡的说，“原本也没想要他们如何，给个教训就是了。” “是。”冷朔低头。 夜止岚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琴弦逸出缥缈的音律，良久后，慢慢扬起唇来：“那条界限是谁定的，本王可没答应不越线啊。” 冷朔听到这个句话，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是夜止岚的近卫，跟在夜止岚身边二十年，太清楚当年慕容明珠和夜止岚的事情。 与其说慕容明珠得夜止岚的青睐，不如说夜止岚和慕容明珠之间完全是一场交易。 夜止岚扶持慕容世家，慕容世家为夜止岚平定商界。 一晃四年。 他是亲眼看着慕容明珠和夜止岚，这么亦敌亦友、明掐暗合地斗了这么多年，夜止岚虽然纵许慕容明珠，但始终是掌控着慕容明珠。 可现在，主上这是……要改变初衷？ “冷朔。”夜止岚淡淡的声音传来。 “属下在。” “你说明珠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主上，慕容小姐性格火爆，聪明绝顶，是难得一见的经商奇才。” “还有呢？” “……没了。” 诸如以下犯上，怼天怼地对空气，为了赚钱不择手段这种话，他选择性不说。 夜止岚轻轻一笑，“你没说实话，也无妨，她是什么人，本王最清楚，很可爱，也很让本王上心。” “……是，主上说得对。” 但可爱这词，真的能用来形容慕容小姐吗？ “那本王呢？本王是什么人？” 冷朔头低低的，“属下不敢议论主上。” 夜止岚的手指沿着七弦琴一次拨过，淡淡道：“看来这世上敢直面本王的，只有她一人了。” 明珠。 他的……明珠。 …… 慕容明珠再一次没讨到便宜，气出了雍王府。 夜止岚这个混账！ 给她制造了麻烦还一副施恩的样子。 呸！ 谁稀罕啊！ 第9章 夜止岚是她的克星！ 就知道千方百计算计别人，脑子里装的都是阴谋诡计，这种人为什么还活着，死了算了。 夜止岚，迟早让你哭着跪在我面前忏悔！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么多年，被吃得死死的那个……还真不是夜止岚。 曾经她是国际商务精英，因为性格火爆，寸土不让而扬名中外，只是没想到最后一次出国谈判竟然遇到了坠机事故。 彼时，真正的慕容明珠被绑架，险些遭到绑匪玷污，惊吓昏了过去，千钧一发，是路过的夜止岚救了她。 再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傻女就变成了如今的慕容明珠。 望向轿帘外热闹的朱雀大街，慕容明珠呢喃自语，“到这个鬼地方来，已经四年了……” 这四年里，三年半都在和夜止岚斗智斗勇，没有一天是愉快的记忆，每次都被他气得想杀人。 夜止岚，简直就是克星，是冤家！ 回到沁水阁，慕容明珠换了件衣服，开始查看账本。 “小姐，”绿萼走了进来，“豫王来了。” “他来做什么……” 虽然不想见，可慕容明珠还是站起身往外走，皇子皇孙，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除了夜止岚。 才到院子里就瞧见穿着淡黄色华服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 “见过豫王殿下。”嘴上这么说，腰可是一丁点都没弯。 夜紫炎眼中满是担忧，“本王这次去江南整整一个月，本来想尽快回程，没想到还是晚回来了几天，明珠，你没事吧？” 慕容明珠恭敬又慵懒的应道，“谢豫王殿下挂念，我好得很，哪会有什么事。” 夜紫炎看着慕容明珠，眼中深情浮动，俊美的一张脸上全是怜惜，“明珠，本王回城的路上听见了一些传闻……你受委屈了。” 明白人！ 知道是我受委屈，不是夜止岚那个混蛋受委屈！ 慕容明珠内心很雀跃，表面很淡定，站在院子的花墙下很淡定的说：“我不知道殿下说的是什么传闻，传闻都是穿凿附会，没一个真的，我也没觉得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夜紫炎没到慕容明珠会这么说，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说：“本王知道你有顾忌，可在帝都谁要是欺负了你，你一定要告诉本王，哪怕是豁出命去本王也会帮你。” 说的真好听啊……慕容明珠轻笑了一声，“多谢殿下的关心，我好得很，没人欺负我，也不需要殿下为我拼命。” 夜紫炎却目光笔直而真诚的看着她，“你是慕容世家主，要维持整个家族苦了你，可是你也得想清楚，有些生意能做，有些生意不能做，明珠，与虎谋皮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将自己送入虎口，你得小心一点才是啊。” 夜紫炎这话说的挺高明。 一个字没漏，却把矛头直指夜止岚。 夜止岚是虎吗？ 呸！ 可别侮辱老虎了，人家老虎好歹是个正面刚的形象，夜止岚最多算只是狐，阴险狡诈的狐。 “殿下提醒的对，我会记住的。”慕容明珠说的很敷衍。 第10章 天大地大银子最大！ “本王这次去江南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都放在前院了，唯有这个是本王贴身戴着，想亲自交给你的。” 夜紫炎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一百零八颗珍珠个个饱满圆润，大小相同，名贵至极。 慕容明珠眼前一亮。 好东西！ 正宗的南珠，一颗市价五十两，一百零八颗纯市价五千四百两，这还不算能凑齐这么规整的一串。 眼看着慕容明珠直勾勾盯着项链，夜紫炎笑道：“明珠就应该配最好的珍珠，本王给你戴上吧？” “不必了，无功不受禄，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不能收。”虽然眼馋，可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现下五千两就在眼前，却不能要，她那个肉痛啊！ 夜紫炎似是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想法，不动声色地招来一旁的绿萼，将项链交给她。 对慕容明珠柔声说道：“你一定要收下，要不然可是辜负了本王的一片情谊。” 送上门了？ 不收，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么深情脉脉的精彩演出？ 慕容明珠若无其事的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多谢豫王。” 夜紫炎见她收了项链，便柔声道：“明珠，这一个月本王真的很想你……”说着就要上前去牵她的手。 慕容明珠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淡笑道：“殿下刚从江南回来，一定很累，刚巧我也有事，就不多留殿下了。” 慕容明下了逐客令。 夜紫炎的话还没说完，“明珠——” “殿下，你长途劳累，现在的身上……”慕容明珠用手掩住鼻子，忍不用眼神示意他。 夜紫炎顿时愣在原地，急忙抬起袖子，撩起衣襟闻闻：“本王日日都有沐浴……” “我的意思是，你身上好像混合了许多胭脂的味道，幸好我知道殿下人品正直，否则还真怀疑殿下是从烟花柳巷出来的呢。”慕容明珠笑了一下，眼中都是意味深长。 夜紫炎面色一顿，又若无其事的轻笑一声，“本王确实累了，那就告辞，改日再来。” 豫王一走，慕容明珠连忙抓过绿萼手中的盒子，拿出珍珠项链，漂亮的眼睛里全是雀跃。 这不是死气沉沉的项链，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天大地大银子最大！ 可是抚摸着这些珍珠，慕容明珠心中不免替原主叹气： 想当年，傻女慕容明珠对夜紫炎一见钟情，喜欢成了一个重度脑残。 夜紫炎是怎么羞辱她的？ 背地里说她花痴脑残，又丑又笨，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鹅毛都不给她！ 后来又命人当着一群富家小姐的面，把她进河里，让人数多少声她会淹死…… 以为她现在神志清醒就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了？ 可惜的是，她袭承了原主的记忆，对夜紫炎做的好事一清二楚。 “奴婢觉得豫王好像很喜欢小姐，小姐为什么对豫王这么冷淡？”绿萼问。 慕容明珠把玩着手里的项链，冷笑一声，“如果说夜止岚是个腹黑老狐狸，那豫王就是卑劣真小人，叔侄两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第11章 踏月入闺房 绿萼小心翼翼的说，“可是我觉得……小姐对雍王殿下还是比对豫王殿下好那么一点点呢。” 美目斜斜地瞟了绿萼一眼，慕容明珠勾了勾唇：“都是做戏的高手，豫王不过是跳梁小丑，夜止岚才是心腹大患！” 说完，慢慢攥紧了项链，眸色幽暗。 绿萼低下头不说话了。 小姐脾气不好，可小姐同样的聪明绝顶。 这一点，服侍小姐四年的她是太清楚不过了。 黄昏的光晕从凉纱后落尽。 蛟绡织成的白色华服衬得那张俊颜颠倒众生，此时此刻，夜止岚正站在书桌前拿着根笔画凤。 宛若浴火般的凤凰跃然纸上，金紫翎羽，气势万千。 “主上。”影卫出现，单膝跪地。 给凤羽丰润的翎毛又添了几笔，夜止岚轻描淡写道：“说。” “慕容小姐回府后，豫王殿下去见了她，还送了一串珍珠项链给慕容小姐，慕容小姐收下了。” “收下了啊……” 呢喃的话语中还带着笑，眼睫一垂，画完了最后一笔。 画中还是火凤还是那只火凤，因为被夜止岚点睛而显得气势汹汹，几乎要从画里腾飞而出。 “……是。”影卫大气不敢喘一下。 夜止岚轻轻放下竹笔，“下去吧。” “属下告退。” 影卫来无影去无踪的，眨眼睛人就消失了。 看着画上目色飞扬不羁的火凤，夜止岚轻轻的眯起了一双眼，喃喃轻笑，“太耀眼的宝物总是有人觊觎，本王可是连你一根翎羽都不舍得被别人触摸啊……” …… 慕容明珠沐浴后，绿萼把她头发擦的半干，拿了根珠钗松松地挽起。 只穿了件苏绣纯白寝衣，任由几缕发丝慵懒垂下，慕容明珠坐在书桌后看账本。 “小姐，时辰不早，该睡了。”绿萼轻声提醒。 慕容明珠看了看窗外，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是。”绿萼关门退了出去。 慕容明珠又看了一会儿，在账本上批示了几笔后，正准备起身睡觉时，忽然觉得不太对。 屋子里好像有一股……如竹如兰的讨厌味儿…… 慕容明珠立刻转头，倏然瞪大了眼，“怎么是你！” 窗口旁，一道浅浅的白色身影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你这个表情是高兴呢？还是惊喜呢？”夜止岚笑着问。 “高兴个——” 咽下粗话，慕容明珠怒指夜止岚，“一天见你两次，我是倒了什么霉！” 夜止岚恍若未闻，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慕容明珠下意识往后退，“你要干嘛……” 退到了隔窗前，再往后就是床了，慕容明珠退无可退。 夜止岚修长的手指伸了过去。 “你——”慕容明珠大惊。 “嘘……” 那根手指抵在她的红唇上，夜止岚低低一笑，声音清雅，“不要叫的那么大声，万一招来了别人看见，碎语闲言的，对本王名声不好。” 慕容明珠受不了了，“你还要脸吗！自己大半夜跑到我房间，还怕对你名声不好，要影响也是影响我的好不好！” 第12章 轻薄他的事儿还没完 看着她恼怒的样子，夜止岚忽然就笑了，“本王有个原则，凡事不肯吃亏，既然你不主动提，本王就只能夜来找你了……明珠，你在第一楼轻薄本王闹得帝都人人皆知，总要给本王一个说法吧？” 慕容明珠气着气着，气到了极点，怒极反笑，“请问雍王殿下，你的脸皮是不是和你爵位一样厚重？我没让你给我一个说法，你还敢恶人先告状让我给你说法！无耻至极，腹黑阴险！表面在笑，内心挥刀！脑子里装的永远是狡诈卑鄙，心里盛的全是阴谋鬼计！” “说得真好，”夜止岚眸色温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知我者，明珠也。” “滚开！” 慕容明珠一把推开他。 夜止岚被推开的同时，反手抽出了她发上的珠钗。 乌缎长发垂落在腰间，屡屡花瓣清香瞬间铺散开来。 慕容明珠看了看被他弄散的头发，气恼恼地说，“四年前我承诺过你，你扶持慕容家，我为壁月王朝平定北方商界，这四年来我从未想过要违背当年的誓言，可你对我却还是心存疑虑……做出这种事情你还有脸兴师问罪！” 精致的珠钗捻在指尖，夜止岚轻笑着看向慕容明珠，漫不经心的问：“本王……做了什么吗？” 慕容明珠冷笑，眼中的怒气退散，睿光涌动，“第一楼的事情就是个陷阱！你布置的陷阱！” 夜止岚笑而不语，一双凤眸越发的深邃了。 “一个月前江南首富风家小姐秘密来帝都，但我和她没见过面，她也没有替他大哥求亲，外界传说我会嫁给风家，那也只是谣传，你在我身边放了不少暗棋吧，我有没有答应过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壁月皇族内斗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以南陵王为首的“南派”亲王一直没放弃过夺权，风家替他们稳住了江南。 以雍王为首的“北派”则是支持当今皇帝，慕容家是对抗风家的屏障。 “现在你弄出这种事，无非就是告诉大家，我仰慕你以至于做出这种败德的丑事来，我名声尽毁，江南风家书礼世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娶我。”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慕容明珠眼中冷傲决绝，“你多疑多心，处处防备我，我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对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还敢来叫嚣！夜止岚，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反击？” 夜止岚脸上的笑容没变，柔和的目光看向慕容明珠，轻声道：“你一直都是这样……” “什么？”慕容明珠没听清。 夜止岚一笑，很是怀念的说，“当年你才十六岁，就敢跑到本王面前谈条件，和现在一样的不服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聪明的令他觉得有趣。 南北的局势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上一代帝王的庸碌无为，四年前新帝继位，江南风家来势汹汹，想一举拿下整个北方商界。 表面上是商业扩张，实际上是南陵王对皇权的逼进。 帝都那些富商担心的都是自己那点生意家产，只有慕容明珠看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当时就觉得……她很特别，特别到让他感兴趣，看看纵许她一时，她能争出什么样的天下。 第13章 睡在这里，睡你 烈火如歌的性子，又聪明至极，像一朵浑身是刺的花，美的特立独行。 “我没变，可你变了。” 慕容明珠斜睨了他一眼，“你变得更阴险，更奸诈！” 夜止岚手指卷起她一缕微湿的黑发，顺着发丝慢慢滑下，“紫炎什么都好，只是妄想不属于他的东西这一点，不好。” “你才是东西呢！不，你最不是东西了！”慕容明珠想躲。 “别动。”夜止岚轻声道。 原本微湿的头发被一股温润气拂过，水汽立刻不见了。 慕容明珠白了他一眼，有内力了不起啊。 “夜紫炎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他仗着自己皇族身份和那张脸，游走在无数女人之间，为了他皇兄南陵王牺牲肉体，挺伟大的。”慕容明珠轻蔑嘲讽。 夜止岚声音惑人，“紫炎这孩子不收敛，是本王这个做叔叔的错，管教不严。” “你少文绉绉的套话！”慕容明珠瞪他，“你才比夜紫炎大几岁，一口一个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 “幸好你不嫌弃本王大，不过本王真的很大吗？”笑着说这话的时候，夜止岚往前走了一小步，逼近慕容明珠。 这句话有歧义。 这个大……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大。 她忍不住尴尬，“你……大不大的，自己不知道吗？” 夜止岚撩起一缕青丝在唇上轻吻，华丽的长眸看向慕容明珠，“本王大不大，你最清楚了吧？” “！” 慕容明珠只觉得有股说不清楚的电流从头发丝儿窜到了脚尖。 ……她怎么忘了。 这男人除了阴险腹黑外，还是个十足的妖孽！ 抓回自己的头发，慕容明珠狠狠瞪他，反唇相讥，“是啊，我最清楚了，你怎么会大呢，你明明最小！心眼小，肚量小，什么都小！你要是再小一点，我都看不见你了。” 说完，冷声道：“时辰不早了，我要睡了。” 言下之意，滚蛋！ 夜止岚点了点头，笑着说，“时间确实很晚了，本王也该睡了。” 慕容明珠等了几秒后，见他还不动弹，“你要睡就去你的王府去睡，再见，不远送。” 滚滚滚。 恨不得他有多远滚多远，现在就滚。 夜止岚却笑得很随意，“本王每天的睡觉时间都很固定，到了时辰不睡觉就会睡不着，如果现在回府，肯定错过今晚的时辰了。” 你以为你是睡眠闹钟吗？ 还给自己定时休眠！ 慕容明珠心里狂吐槽，但眼睛却瞪得滴溜圆，“……你，不会是想睡在我这里吧？” 老天保佑，她可千万别猜对。 夜止岚赞赏的看着她，“你果然聪明绝顶，本王想什么，你一猜就中。” “想都别想！” 慕容明珠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听见了，直接喊出声来，“你马上滚出我的房间，马上，立刻，现在！” 夜止岚就这么笑吟吟地看她张牙舞爪。 他最喜欢看慕容明珠炸毛的样子，越是被气得咆哮，他就越是觉得她这幅样子可爱的很。 “本王只是想在你这里睡，又不是想睡你，何必这么大反应呢？”慵懒优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弄。 第14章 一起睡床上 “那也不行！”慕容明珠怒视他，“这是我的房间，闺房，闺房你懂吗？就是不允许男人进来，我凭什么要允许你睡在这里！” “可本王已经进来了，”夜止岚好脾气的讲道理，“既然进来了那规矩也就不重要了，放心，为了本王的名誉着想，本王给你一个二选一的机会。” “……什么二选一？”感觉都是坑。 “第一，和本王一起睡在床上，你不费吹灰之力就睡到了本王，虽然本王是吃亏了点，不过本王向来认为吃亏是福。” 一副，哎我就不要脸了，我不要脸我还振振有词，你想怎么样呀……的表情。 慕容明珠努力克制自己。 要冷静，冷静。 冷静！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后，慕容明珠咬牙切齿道：“第二条路呢？” “你不选第一条吗？亏得本王还想让你占点便宜的……”夜止岚很遗憾的叹气。 “少废话！快说！” 再不快说，她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和他同归于尽了。 “这第二嘛，那就是分开睡了，得有个人睡床，有个人睡地。”夜止岚笑的万分无害。 慕容明珠立刻说，“你睡地！” 占了她的屋子就算了，要是再让他爬上床，自己岂不是太被欺负了。 “本王睡地，你确定？”华丽的凤眸轻飘飘地看向慕容明珠。 “不然呢？”慕容明珠反问，“这可是我的房间，你不要脸非要睡，那只能睡地了，床是给人睡的，不是狐狸睡的。” “是这样吗？” 夜止岚目光轻缓地看着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这屋子也是壁月王朝的，我夜家的天下，本王身为皇族之首，难道要本王睡在地上？” “笑话，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你为什么不去睡茅房啊，反正茅房也是你夜家的！”慕容明珠反怼一发。 “好吧。” 夜止岚优雅的扬起唇角，一字一句道：“本王睡地，可要是睡到一半觉得不舒服了，本王可能就会自己去找床睡……” 不、要、脸！！ 慕容明珠眼睛里的火气都能直接把夜止岚烤熟了。 一个男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如何？”夜止岚轻轻笑起来，“还是你睡床，本王睡地，等你睡着了，而本王睡不着的时候，再自动自发上床一起睡？” “不用了，我睡地。”慕容明珠干脆利落的说。 夜止岚夺人心魄的长眸看过来，要多虚伪有多虚伪的说，“怎么能让一个女子睡在地上，本王会内疚也会心疼。” “你别说话。”慕容明珠面无表情。 她发誓，只要夜止岚再说一句话，哪怕一句，她马上和他同归于尽！ 夜止岚见好就收，笑着躺在了床上，动作熟练又惬意，完全把这当做他自己的章华轩了。 慕容明珠吭哧吭哧从柜子里抱出被子，铺在了地上。 幸好绿萼收拾过备用的被褥，要不然她就得直接睡在地上，那可太惨了。 和夜止岚斗智斗勇斗嘴斗脸皮……斗了大半夜，慕容明珠也是累得不行。 她宁愿再多看十本账簿，也不愿意和夜止岚多斗一刻钟。 第15章 一夜柔情似水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长着一张绝世倾城的脸，身为男子，竟然被人说成壁月第一美人！ ……好吧，就算长得确实好看。 但他的性格也太恶劣了！ 文武双全是真，身份高贵也是真，与此同时，臭不要脸，腹黑阴险也不是假的。 总之，夜止岚绝对是她的克星，冤家！ 慕容明珠转了个身，拉紧被子，地上虽然不凉，但硌得难受……明天也不知道会不会腰疼。 像张要被烙熟的饼一样，慕容明珠翻来翻去的。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很轻的声音。 “明珠。” “干嘛！”凶巴巴的问。 那声音温柔似水，又轻袅尔雅，缓缓的问，“在你眼中，本王是个什么人？” 还有脸问！ 自己是什么人，心里没点数吗？ 慕容明珠没理他。 夜止岚也没再问下去。 过了很久后，慕容明珠终于有点了睡意，迷迷糊糊的轻声说：“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这句话像是融入了月光中，几不可闻。 又过了良久，黑暗中传来了细细微微的声音，那道玉色身影走到了慕容明珠身边。 白皙的两根手指点在她肩胛上，慕容明珠睡得更熟了。 拦腰把人抱起，任由那袭轻薄白纱寝衣在地上轻轻滑过，夜止岚把慕容明珠抱到了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 夜晚的蝉鸣悠悠暗暗，月光被凉纱遮住，屋子里零星透着些月华光晕。 手肘撑着自己的侧颜，夜止岚静静地看着慕容明珠。 在她眼中，自己是没有心的人吗…… 轻轻一笑，夜止岚的手指沿着慕容明珠的脸颊慢慢划过，“本王一生中，唯一上过心的……” 那双总是笑，却总是不带着笑意的长眸中，此刻，温柔至极。 …… “小姐，小姐。” 耳边传来了呼唤声，慕容明珠翻了身，皱眉不肯清醒。 “小姐，该醒醒了，你今天不是要去查看城南的商行吗？” 查看…… ……商行……？！ 一听商行，慕容明珠瞬间清醒。 以赚银子为人生信条的人，是什么都无法阻止的。 清醒的同时，她脸色大变，立刻转头看向周围。 卧房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床旁的绿萼，半个人影都没有。 自己就睡在床上，地上也没有被子。 ……难道昨天是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一天在心里骂夜止岚八百次，晚上会梦到太正常了。 因为在梦里，夜止岚还是在欺负她！ “小姐，你怎么了？” 绿萼好奇慕容明珠大一早上就咬牙切齿的样子。 “没事，想到了某个早该死却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人，祸害遗千年，真是半点也没说错。” 慕容明珠判定昨晚是做梦，真是噩梦。 绿萼咳了咳，心里明镜儿一样，小姐这是在骂雍王殿下呢。 不过雍王殿下还不到三十，就算死……也不会那么快吧。 服侍着慕容明珠洗漱，挑了件浅紫色羽纱长裙给她换上。 慕容明珠摊开手，绿萼把同色披帛挂在她手肘内侧，足足九尺长的挽纱沿着手臂流泻而下。 慕容明珠因为昨晚梦到了夜止岚，心情极差，心不在焉地坐在妆台前，让绿萼给她梳妆。 长发被碧玉梳梳得顺滑笔直，绿萼拿了几根缀着紫晶流苏的珠钗插在她发间。 第16章 想掐死夜止岚这个混蛋！ “可以了小姐。” 慕容明珠站起身，本来打算往外走，却在不经意间眼角撇到了一抹珠白。 一愣。 抓过那个放着珍珠项链的盒子，手指都在颤抖—— 昨晚还好好的珍珠项链，现在成了一盒子……一盒子的…… “这是怎么回事？！”绿萼也震惊了。 盒子还是那个盒子，但盒子里的珍珠项链，怎么成了珍珠粉？ “夜止岚！！！” 慕容明珠终于爆炸咆哮。 她声音太大，震出了盒子里些许珍珠粉。 不小心吸进了一点后，慕容明珠不停的打喷嚏。 “小姐，这……这……你先别急。” 绿萼连忙沾湿了手帕给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捂着鼻子，脑子里那个炸药库彻底被引爆了。 五千两的南珠项链…… 现在成了五两银子都不值的珍珠粉！ 什么做梦，什么梦里——夜止岚，我和你势不两立！！！ “小姐，你去哪啊！早膳还没用呢！”绿萼追着慕容明珠往出跑。 慕容明珠虎虎有风的往外走，一身杀气，满脸怒容。 她今天要是不掐死夜止岚，她就跟他姓！ 太过分了，夜止岚简直就是挑衅她的底线。 弄死他，这次一定要弄死他！ 慕容明珠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谁敢惹啊。 一路上的下人都缩缩脖子，大小姐今天要大开杀戒咯。 才走到前院，一个穿着锦服的老者走过来，“小姐，朱少爷来了。” “朱富贵儿？”慕容明珠皱眉，这家伙昨天和陆可人一起走的匆忙，应该是被夜止岚算计了，今天这是来兴师问罪？ 慕容明珠决定先给夜止岚判个缓刑，往前厅走。 进了前厅，就看见朱卞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 慕容明珠直接道：“雨前龙井，钧窑茶盏，一口十两银子。” “噗——” 十两银子从朱卞嘴里直接喷出，气的把茶盏往桌上一放，“你怎么不去抢啊！一口十两！做山贼都没有你能赚！” “做山贼要是比我能赚钱，我早就去做山贼了，”慕容明珠坐到上位，斜睨了他一眼，“朱富贵儿，你又跑来做什么？罢免我？” “我有名字的，你能不能别叫我那个小名，尊重我一下行吗！”朱卞直拍桌子。 慕容明珠打量了他那一身金光闪闪，尤其是挂在胸前的硕大金锁，撇了撇唇，“我没叫错，富贵儿这名是你爹起的，你爹叫得我叫不得？” “那是我爹！你是谁？我娘吗！”朱卞气的口不择言。 慕容明珠冷哼，“我可不想有你这么一个蠢儿子，丢脸。” “……” 朱卞一口气噎着，“慕容明珠，我们好好说话，不带骂人的。我今天来是找你要说法，我们朱家和慕容家怎么说也合作多年了，你这么坑我有意思吗？” “我怎么坑你了？”慕容明珠扬眉。 “你还装！”朱卞站起身，瞪大眼，“要不是你，我家那批铜锭能被扣在码头？我要罢免你那是从大局出发，你这是夹私报复，我可告诉你，那批铜锭走的是你们家的船，要是查出问题来，你们家也甩不开这个责任。” 第17章 纵许她，欺负她 “行了朱富贵儿，亏你还知道朱家和慕容家合作多年，你在商会和陆可人联手罢免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可不是坐着挨打的人，你的货被查了，你怕了是吧？抱歉了，我可不怕。” 朱卞脸色一委，“那你想怎么样？” 那批铜锭的质量有问题，他们朱家是比较小心的，十批里面有六批都是合格，偏偏就被户部扣下的这批是不合格的。 这要是真查出来，十万八万两都不够赔。 “我不想怎么样，就是要给你个教训，你有本事的，就自己去户部打点捞货，没本事的，就等着赔钱。”慕容明珠说风凉话。 “！”朱卞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慕容明珠挑眉道：“朱富贵儿，你本性也不坏，怎么就看上陆可人那种花瓶了，非得和我作对，智商怕不是被狗吃了吧？” 一看自己求助无望，还被人身攻击，朱卞一咬牙，破罐子破摔了。 “我喜欢陆小姐是我的事情，我不喜欢她，难道喜欢你？可别吓死我了！我也不怕说，就你这么心思诡诈不择手段，谁将来娶了你，肯定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说什么！”慕容明珠冷声一喝，目色中全是怒火。 朱卞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怂巴巴的说：“就，就是我说的那样，反正你这种人，就算壁月的女人都死绝了，你也嫁不出去。” 说完，转身就跑。 “可恶！”慕容明珠攥紧拳头，恨不得把朱卞的嘴缝起来。 朱卞一个人拉走了大半仇恨值，慕容明珠也没心情去找夜止岚算账了。 消了气走出慕容家，坐进了软轿。 “小姐，”绿萼在轿子旁轻声道：“快中午了，你不在府里用膳，那咱去外面吃吧？” “去饕餮居。”慕容明珠回答。 “是。”绿萼点头。 饕餮居是帝都最大的饭庄之一，归属慕容家所有，是慕容家众多产业中的老字号。 慕容明珠喜欢这里的味道，经常来这里吃饭。 掌柜把慕容明珠请到了她专用的雅间，问明白想吃什么后，立刻让人传菜。 雅间门关起，绿萼拿着筷子给慕容明珠布菜，“小姐，你多吃点吧，早上都没用膳。” 慕容明珠没好气道：“我是被夜止岚那个混蛋气的吃不下！” 绿萼是最清楚夜止岚和慕容明珠这几年是怎么斗的，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可是小姐，奴婢觉得王爷对小姐还是很不错的呀。” 慕容明珠转头看她，一字一句的问：“绿萼，眼睛有问题要尽快去看大夫，知道吗？” “奴婢是认真的，别的不说，王爷让小姐直呼其名就已经很纵容了。”绿萼小声的说。 其实哪里是纵容，简直是让慕容明珠无法无天了才对。 王府说闯就闯，那可是当今皇叔辅政亲王的府邸啊。 书房说砸就砸，她上次好像看见小姐亲手砸了先帝赐给王爷的一面玉璧。 至于王爷的名讳……小姐叫出来都是好的，平时一律都是“混账”“混蛋”，有时候气急了，还说骂“王……那个什么蛋的”。 第18章 凤逐于天，青玉在侧 这随便一条在别人身上都是一个死罪，可偏偏小姐再怎么闹，王爷都笑盈盈的看。 从来没生过气，也没说过小姐一句不好。 可见王爷对小姐，是真的不错呢。 “绿萼，”慕容明珠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你这么向着夜止岚，要不要我把你打包送到他府上去啊？” 绿萼吐吐舌头，“奴婢乱说的，小姐，你别当回事。” 慕容明珠一拍桌子，“这个混蛋，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处处欺负我，迟早有一天让他哭着来求我！” 绿萼虽然不想火上浇油，但实话还是得说的，“小姐，王爷出众的也不止是身份，还有他的睿智聪明，武功谋略，而且王爷还是咱们壁月第一美人呢！” 慕容明珠磨牙，“绿——萼——” 绿萼装作自己啥也没说。 慕容明珠皱眉嘟囔，“还第一美人，我怎么没看出他多美……明明是第一狐狸才对，那么狡猾阴险……” “小姐讨厌王爷，当然看不顺眼了。”绿萼接了一句。 慕容明珠斜睨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不客观咯？”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小姐心里也很清楚啊，比如说，王爷确实很聪明，确实武功高，确实……”绿萼咬咬唇，害羞，“长得好。” 颜控的世界啊！ 为什么穿越了几千年，颜控还是到处都是！ 这能不能好了！ 慕容明珠单手撑着太阳穴，很累，“行吧，你们这种人高兴就好……不是很懂你们。” “好啦，小姐，吃东西吧。”绿萼给慕容明珠盛汤。 慕容明珠拿着汤勺，一口一口往嘴里送，还不忘念叨：“一个个都说他文治武功天下第一，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绿萼笑了，“小姐是在四年前才清醒的，四年前王爷已经回朝掌政了，所以小姐才不知道王爷的厉害之处啊。” 慕容明珠看她，有点兴趣，“他有什么厉害的，说来听听。” “好，小姐你先吃东西，奴婢啊，慢慢给你说。” 绿萼给慕容明珠布了菜，说：“王爷是敬武帝和皇后唯一的嫡皇子，王爷出生的时候，敬武帝已经快六十岁了，算是老来得子。那时候的太子是夏王，虽然王爷是嫡子，可敬武帝驾崩的时候，王爷才五岁啊，皇后殉了葬，王爷母族也尽数折了……夏王继位，也就是先帝，王爷被封为雍王，本来就没什么实权，被赶到幽州的封地去了。” “……他竟然活下来了。”慕容明珠轻声疑惑。 看来，夏王对这位皇弟还不错，居然没杀了他。 可皇后殉葬，母族也都折了……在这种情况下，杀了夜止岚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绿萼没听见慕容明珠说什么，继续道：“幽州是壁月最偏的边境，王爷在那里一守就是十年，直到王爷十五岁那年，沉国来犯，大军在幽州压境。陛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给了王爷三万人，就让当年才十五岁的王爷出战……在那之前，王爷是一点名气都没有的。” “然后呢？他赢了？”慕容明珠咬着筷子问。 “是，”绿萼笑了一下，“王爷赢了，三万人折了沉国二十万大军，就在幽州与沉国签订订降书，相约十年不犯。王爷一战成名，从此有‘凤逐于天，青玉在侧’的名号，那时候大家才知道，王爷的武功已经非常人所能及了。” 第19章 皇叔文武双全 慕容明珠问：“凤逐于天，青玉在侧……这什么意思？” “凤逐于天，是说我壁月王朝有神凤庇佑，凤凰有一雄一雌，凤为雄，凰为雌，这是在夸王爷是保护王朝的神凤。” “……呵呵。”慕容明珠冷笑。 神特么的凤凰，狐狸精转世才对吧。 “至于青玉在侧，说的是王爷的兵器，青玉流。” “他还会用兵器？”慕容明珠怀疑，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夜止岚舞刀弄枪，居然还会用兵器。 ”王爷用的兵器名叫青玉流，幽州之战后，大沉战败，将滇南十二州割让给壁月，而王爷亲手封了青玉流，不再动武，这也是当年沉国议和的条件之一。” “他赢了这场仗，然后呢？”慕容明珠特别好奇这点。 照理说，如果夜止岚一直平庸下去，或许能活到现在，可他闯出了名号，皇帝能忍？ “然后陛下就召王爷回朝了呀。” 绿萼拿起筷子，又给慕容明珠夹了点青菜，随口道：“王爷回朝后受到封赏，没多久，陛下就病了。” “噗——” 慕容明珠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我就说他是个扫把星吧！就只会让别人倒霉！” “小姐，你听我说完嘛，”绿萼接着道：“陛下缠绵病榻，就这么病了快十年……在这十年中，王爷临朝参政，别人都以为王爷只是武功好，懂兵法，可谁也没想到，王爷竟然在朝政上也作风干练，王爷是真正的文武全才，这一点上没人敢质疑。” “哦！” 冷漠的翻了个白眼，慕容明珠说：“除了文武全才，他还臭不要脸呢，我想这一点应该也没人有意见吧。” “……小姐，你高兴就好。” “继续说。”慕容明珠低头吃菜。 “是，四年前，先帝驾崩了，先帝在位期间没立太子，皇后只有一位公主，留下的皇子中，大皇子已经二十九岁了，甚至比咱们王爷还大了几岁，最小的皇子才六岁……” 夹菜的东西一顿，慕容明珠挑眉道：“那继位的就是这位小皇子了。” “没错，当时局势混乱，王爷手握军政大权，力排众议，立小皇子为帝，当时发生了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后来继位的确实是小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 慕容明珠心里冷哼。 就知道夜止岚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和已经成年的大皇子比，当然是小孩子好控制了。 现在的皇帝才十岁，按照壁月律例，皇帝十四岁后才能亲政。 夜止岚大权在握，谁知道他那一肚子的阴险腹黑是打算做什么，就算是篡位，大概也不难吧。 “陛下继位后，封了大皇子为南陵王，把江南的最好的封地给了他，其余皇子公主也都没亏待，再后来……小姐就清醒了。” 咽下最后一口菜，慕容明珠道，“是啊，我就清醒了……清醒了，才会铤而走险……” 后面这句话，她是轻声呢喃的。 当年她是看清了局势，知道盘踞江南的南陵王不是个善茬儿，才会主动和夜止岚谈条件。 第20章 天降美少年 “所以啊小姐，王爷是真的很厉害的！是奴婢见过的，最厉害了人了！”绿萼一脸崇拜的说。 慕容明珠放下筷子，不冷不热的说，“不过是权谋斗争，谁输谁赢罢了。” 绿萼却说：“奴婢不懂什么权谋斗争，可奴婢知道，如果没有王爷，沉国早已踏平壁月，就是因为王爷，十四年了，沉国一直安分到了现在，这都是王爷的功劳啊。” 虽说事实如此。 可是作为夜止岚专业黑粉，慕容明珠丝毫不打算改观。 饭吃完了，茶也喝过了，慕容明珠站起身，轻出一口气：“好，去南城商……” 砰—— 慕容明珠话还没说完，雅间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一道虹影瞬时窜进。 “小姐——” 绿萼脸色一变，正要动作，又顿了顿。 就在这一瞬间，菲薄的剑锋已经抵在了慕容明珠的脖颈上，气息不稳道：“想活命，别说话。” “放开小姐！”绿萼攥着手指死死看着挟持慕容明珠的人。 剑锋就在脖子上，慕容明珠却镇定自若，“我当然想活，你的剑可以稍稍离我远一点，我这个人惜命，怕死的很。” 慕容明珠不敢随便转头，也看不见挟持自己的人长什么样。 微微垂下眼，看见握剑的手指纤长白皙，只手指来说，过分好看了。 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味，这人受伤了，还伤的不轻。 就在这时，只听见楼下传来了嘈杂声。 “包围这里，一间一间的搜！” 慕容明珠微微蹙眉，这声音……是冷朔。 他是夜止岚的近身护卫，会到这里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我劝你还是先放开我，”慕容明珠淡淡的说，“冷朔已经上楼了，找到你是迟早的事。” 持剑人没说话，只是剑锋又贴近了慕容明珠的脖颈三分。 “你不要乱来！”绿萼有些紧张了。 “你挟持我也阻止不了冷朔找到你，如果你认为带着我能突破冷朔和雍王府的护卫，以及那些看不见的影卫，那你尽管带着我，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耳边的气息始终很稳也很冷，慕容明珠知道，挟持自己这个人必然心思沉稳。 虽然这个人不说话，但慕容明珠还是继续道：“你放开我，我帮你挡住那群人，保你绝对平安。” 剑锋泛着冷光，持剑人的声音犹如被凿下的玉屑般清冷，“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不过冷朔都来了……” 慕容明珠淡淡一笑，“虽然不知道你是想杀了夜止岚还是想和他作对，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不想看见一个和我一样讨厌夜止岚的人死在冷朔手中，你放我，我保你，这个交易很划算。” 耳边的呼吸依旧，剑锋还是没有移开半分。 慕容明珠也不着急，轻描淡写的说：“你伤的不轻，现在别说冷朔，就是我的丫鬟也能制服你。” 绿萼脸色微微一变。 “我非常确定一件事，今天你即不能脱身，也伤不了我，不如谈谈，只不过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冷朔推开这道门，你可就没有半点活下去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慕容明珠悠闲自得的笑了一下，静等结果。 第21章 我看上你了 片刻后，脖颈上的锋刃慢慢地移开了。 “小姐！” 绿萼立刻把慕容明珠拉过来。 慕容明珠转身，看向了那个挟持自己的人。 这一看，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是愣住的。 本以为挟持自己的会是什么英俊侠士……没想到，竟然是个美丽少年。 一袭红衣的少年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清冷精致，长发宛若泼墨，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猩红的血沿着指尖滴滴落在地上。 慕容明珠试着站在颜控的角度上看，表示，一百分，完美。 慕容明珠忽然道：“让你放你就放，这么容易商量就不怕我反悔吗？” 少年看着慕容明珠，冷声反问：“你会吗？” 慕容明珠轻轻一笑，“我会。” 少年握紧了剑柄，精致的容颜冷漠似冰。 “我是个商人，无利不商这句话你听过吧，原本我在你手里，你有主动权，可现在嘛，主动权在我这里。” 少年冷冷看她，“你想如何？” “有趣了，你这么冷静，是天生的，还是……故作冷静？”慕容明珠笑着问。 少年冷声回答：“你想抓我，喊一声就够，话这么多，必有后招。” 慕容明珠一扬眉，“原来你的冷静是源于聪明啊，不错，不错，有点意思。” 少年冷眼看她，十分镇定。 慕容明珠坐了下来，单手抵在唇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红衣美少年，说：“你的武功很高吧？” 在绿萼面前能抓住她，冷朔亲自追他，从这两点看，这少年的武功可不低。 少年没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眯了眯，带着探究，看向慕容明珠。 “我好像听见他们在往这边靠了，你说冷朔要多久会到这个包厢来呢？”慕容明珠笑着问。 少年有些失血过多，眼前也开始模糊，咬了咬唇，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很简单的，”慕容明珠微微一笑，“我不问你的身份，我也不问你的名字，我更不问你和夜止岚是什么关系……我呢，我是看上你……” “小姐！”绿萼大惊失色。 “……的武功。”慕容明珠不紧不慢的接下去。 绿萼松了口气，幸好，要是小姐看上了这个人……那就真的是麻烦了。 少年蹙眉看着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扬起唇角，“商量一下吧，我不计较你挟持我，我还可以救你，不过你是不是也要给我点回报呢？” 少年死死攥着剑柄，极其凌厉漂亮的一双眼看着慕容明珠。 “给我当护卫怎么样？”慕容明珠好说好量的笑。 显然，少年和绿萼都没想到，慕容明珠会提出这个要求来。 慕容明珠漫不经心道：“你回报我钱，我不缺，回报我人呢，我也不想消受，想来想去，你的武功不错，还是回报我这个吧，当然，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我不会因为救了你一次，就让你赔一辈子。你当我护卫，期限三年，三年后你就自由了，爱去哪去哪，爱干嘛干嘛……怎么样，这个回报能接受吗？” 少年不说话，但皱起的眉宇显然是不愿意接受的。 慕容明珠也不着急，闲闲的说：“我好像听见冷朔的声音了……” 第22章 力保美少年 “那边，去搜！” 门外传来了清晰的声音。 慕容明珠展颜一笑，“不是好像，就是冷朔来了。” 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少年，慕容明珠站起身走到了门边。 摇摇头，轻叹，“可惜了……” 说着，拉开了门。 与此同时，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愿意。” 慕容明珠弯唇一笑，走出去反手关起了门。 总是被监视着，她如果再不做出点反击，那可真就不是她的脾气了…… 实力强了，自然没人敢算计。 权利之争想倾轧她吗？ 做梦。 “……慕容大小姐，” 冷朔看见站在门口的慕容明珠，躬身施礼，“属下见过大小姐。” “今天还真是热闹啊。” 慕容明珠看着冷朔和他背后的那群护卫，扬了扬唇：“带这么多人来饕餮居吃饭，冷朔，你是在照顾我的生意吗？” “不，大小姐，我们是在追捕人。” “追人追到了饕餮居？”慕容明珠的视线在冷朔身上划过，语气中带着质问。 饕餮居是慕容家的产业，这一点帝都没人不知道。 现在冷朔带着这么多人跑到饕餮居来，慕容明珠当然是不高兴了。 冷朔也没想到慕容明珠会出现，心里也是有点无奈的。 这位大小姐是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吗？ 遇到慕容明珠，今天要麻烦了…… “大小姐，我们是亲眼看见他在这附近消失的，这人潜入雍王府，可能要对王爷下手……” “得手了吗？”慕容明珠问。 “没有，他中了王爷布置在府中的困龙阵，被王爷打伤逃出来了。”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还以为夜止岚终于得报应了。”慕容明珠十分惋惜的说。 “……”冷朔敢怒不敢言。 要是别人敢这么说夜止岚，他早就出手了，偏偏是慕容明珠……哎。 慕容明珠看了冷朔一眼，“我刚刚还听绿萼在我面前吹嘘，说夜止岚武功多高，结果人都困住了，只是打伤而不是打死，看来他也就水平一般嘛。” “大小姐，王爷是没用全力，想留活口，所以才……”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没兴趣听。”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回去告诉夜止岚，让他小心点，这次没成功，说不定下一次就成功了呢。” “……是。” 冷朔心里默默道，你那副迫不及待希望对方成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的饭还没吃完，你们走吧，别让我看见你们雍王府的人，见了我容易消化不良。” 冷朔无语，“大小姐，人，我们还没搜到。” “没搜到是你们的责任，要我背锅吗？这是饕餮居，吃饭的地方，慕容家敞开大门做生意，三教九流只要给钱，什么人都能进来，什么人也走能出去，你到现在还没找到人，那人八成就已经趁乱离开了。” “属下已经在楼下安排了护卫，如果出去，一定会抓住他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慕容明珠看着冷朔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人，压根儿就没来过。” “……” 大小姐您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就和您赚钱的本事一样高明！ 慕容明珠说完，看了眼冷朔，“还不走？打算陪我一起吃饭？” “大小姐，那人真的很危险，他……” 慕容明珠忽然就笑了，笑的非常和颜悦色，“这么不愿意走，那好啊，留下来吃饭吧？” 冷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慕容明珠太可怕了…… 原本还在笑的眼睛刹那间冷下来，“滚！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冷朔身为雍王近卫，自然不怕慕容明珠的。 可正因如此，慕容明珠在主上心中是什么重要地位他也很清楚…… 慕容明珠有心阻止，今天是绝对抓不住那人了。 冷朔考虑了片刻后，低头道：“打扰大小姐用膳，属下这就告退。” 说完，领着一众人迅速撤离。 第23章 不安分的小东西 看着他们离开，慕容明珠回到包厢里。 包厢里的血腥味不散，那红衣少年靠在墙边，唇色发白，而绿萼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慕容明珠先是看了绿萼一眼，又对红衣少年道：“人走了，你也该跟我走了，或者你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可以等你几天。” 少年微微低着头，轻声道：“不，我现在就跟你走。” “好。” 明珠打开门，正要迈出去时，转头看向少年，“我不问你名字，可你总要有个名字……走出这个门后，你就叫丹翊，记住了。” …… 雍王府。 夜止岚一袭月白色华服，悠闲地看着池里游过浮萍的锦鲤，唇角含笑，眉目清华。 端端的公子如玉，温然尔雅。 冷朔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侧，单膝跪地，“属下无能，没抓住他。” “嗯？”夜止岚轻轻扬起了声音。 “那人进了饕餮居，被慕容大小姐救下了。” 冷朔是十分肯定的。 事实上，慕容明珠也没有想瞒住任何人，反正人她救下了，你不爽，你憋着，爱咋咋地！ 夜止岚转头，看了冷朔一眼，“明珠救了他……你确定？” “属下确定，慕容大小姐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影卫亲眼看见那个少年和大小姐一起走出了饕餮居。” 慕容明珠也确实胆子够大了。 前脚救下了人，后脚就让他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了。 显然是不怕他们再抓……这股自信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有微风吹过，夜止岚身上轻薄的月白蛟纱略略扬起，衬得他玉立长身，绝世无双。 夜止岚摇摇头，轻叹一笑，“她果然从来不让本王失望……” 人如果一直躲起来，影卫还有抓住的机会。 可那不安分的小东西非得把人带出来。 光天化日，能和慕容大小姐走到一起的能是被追捕的坏人吗？ 如果真的被抓了，那岂不是说慕容大小姐也有问题？ 堂堂慕容世家家主，怎么会有问题？ 影卫投鼠忌器，势必不会再抓人。 “王爷？”冷朔轻声疑问。 “明珠既然要保他，那就算了。”轻描淡写的，夜止岚放弃的十分干脆。 冷朔想了想，还是轻声道：“可那人……是冲着王爷来的……” 是个威胁。 这些年来，不是没人想刺杀夜止岚。 只不过人还没靠近章华轩，就已经被影卫击杀抓捕。 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躲开了影卫的严守，一袭红衣自傲冰霜，丝毫不把影卫放在眼里，犹如无人之境。 甚至闯出过章华轩的困龙阵，并且和王爷交过手……就算他现在还不是王爷的对手，可这人却是个极大的麻烦。 夜止岚笑着看了冷朔一眼，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人是冲着本王来的？” “这……他闯进了章华轩……” “闯进了章华轩就一定是冲着本王来的吗？”夜止岚扬眉。 冷朔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低头，“属下愚钝。” 夜止岚抬眼，看了看慕容家的方向，那双华丽长眸微微眯起，笑意深邃。 “怕就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24章 非礼完一个又一个 就像夜止岚猜的那样，慕容明珠完全没有避讳一下的意思。 带着丹翊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路过，直接回了府邸。 别说慕容明珠那顶软轿引人注目，就是丹翊这一袭红衣和那惊世美貌就已经让人当做参观物看了。 慕容明珠回到沁水阁，叫人给丹翊治伤。 绿萼迟疑地看着慕容明珠，小声道：“小姐真的要收丹翊做护卫吗？” “嗯哼。”慕容明珠坐在书桌后，翻阅着账本。 “可是小姐，你明白他是冲着王爷来的……”绿萼欲言又止。 虽说小姐和王爷一直掐，可再怎么样也还没到要弄死谁的地步。 丹翊不同，丹翊是真的想谋害王爷。 小姐和王爷三天两头要见面，留丹翊在身边，就是对王爷最大的威胁。 慕容明珠头都没抬，说：“放心，夜止岚不会有事。” “……小姐，奴婢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慕容明珠看了绿萼一眼，笑了笑，“你不是听见了吗，从今天开始，丹翊要做我的护卫三年。” 绿萼秀丽的脸上有点迷茫，“……对啊，但奴婢要说的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慕容明珠拿过笔，在账簿上开始批算，随意道：“他既然答应了做我的护卫，就不会违抗我的命令，只要我不下令，他是不会对夜止岚怎么样的。” 这是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既然是护卫，自然要竭尽全力。 私人恩怨怎么解决，那要留到三年后再说。 这是一种妥协的默契。 听慕容明珠这么说，绿萼总算是放心了。 “不过，”慕容明珠抬头，看了绿萼一眼，“下次夜止岚再招惹我，说不定我就要丹翊把他剁成百八十块，一块一块拿去喂狗！” 绿萼手指抵唇，偷笑了好几声。 “小姐。” 清冽的少年音响起，丹翊走进书房，对慕容明珠施礼。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说，“从今晚开始，你就住在沁水阁左侧房，平时跟着我，一步不离，明白了？” “是。”少年垂下长长的眼睫，二话没有。 绿萼却皱了皱眉。 她是住在沁水阁的右侧房，和慕容明珠的寝室隔着一堵花墙，而左侧房是紧邻寝室的…… 小姐把个少年放在寝房旁，真的好吗？ ……王爷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啊！ 慕容明珠光天化日下把丹翊带回慕容家，那一路上围观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千一。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都还是觉得：慕容大小姐轿子旁边这少年真俊啊！ 那经过一夜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风向忽然就变了。 第二天早上，慕容明珠起床洗漱完正在吃早膳。 绿萼几乎是一脸慌张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 慕容明珠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有人要罢免我？” “不是，是外面有人贴了这个！”绿萼把一张纸递给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摊开一看，顿时愣了一下。 纸上写着一首诗。 “世族金门一日开，乱情纵乐春心败。今日大逆犯天颜，明朝倒把少年采。” 丹翊听慕容明珠缓缓念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第25章 看上他了 绿萼气的牙痒痒，“这诗就是在骂小姐，什么世族金门，说的就是慕容家啊，又说小姐冒犯雍王，还说小姐和丹翊不清不楚，明明就是胡说八道！” 慕容明珠倒是出乎意料的没生气，而是看着这首诗，客观点评：“诗写的一般，字也马马虎虎，用的纸倒是还不错。” “小姐！” 绿萼气得够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纸，这首诗一夜之间贴的帝都满大街都是，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议论你呢。” “议论我？”慕容明珠宠辱不惊的冷哼，“他们什么时候不议论我了，这首诗里没有我的名字，既然没有指名道姓，我又何必自己加戏。” “可是小姐，这诗……”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说慕容明珠。 自欺欺人真的好吗？ 放下那张纸，慕容明珠冷笑一声，“有人在背后作怪，今天写首诗，明天出本书，后天还有新花样，无非是在污蔑我的名声，我太在意就会中计。” “有人作怪？”绿萼惊讶。 慕容明珠吃饭完，站起身，懒洋洋的往外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一夜之间，帝都到处都是，没人作怪难道是鬼贴上去的？” 丹翊沉默地跟在慕容明珠身边。 绿萼也跟过去，问：“那是会是谁这么大胆子？” 慕容明珠轻轻一笑，目色清睿，“会耍这种小手段的人就那么几个，现在不跳出来就以为我猜不到，蠢成这样也没谁了。” 绿萼看向慕容明珠，“小姐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慕容明珠但笑不语。 跳梁小丑的把戏，她懒得理会。 慕容明珠是不打算搭理的，名声这种东西，早就被夜止岚败坏光了。 现在人人都说她不但强压老油条，还啃上了小鲜肉。 简直瞎了眼！ 小鲜肉人人都喜欢，老油条谁爱要谁要。 慕容明珠走出沁水阁，正准备出门去商行，迎面就跑过来了下人。 “小姐，二少爷回来了！” 慕容明珠脚步一顿，“二哥这么快回来了？” 她话音没落，远远就走来一个年轻男子。 一袭的玄色华服，怒气冲冲就朝着慕容明珠来了。 “二少爷。”绿萼连忙低头。 慕容世家的四位少爷各个都是人中之龙，二少爷慕容商脾气一向不好，瞧这架势……不太对劲啊。 丹翊站在慕容明珠身侧，眉眼不动，淡淡的也不说话，更没有施礼的意思。 “二哥，你回来了，这一趟辛苦了。”慕容明珠笑了一下，表情很是善良。 根本不像三个月前一脚把人踹出去，硬逼着赚钱的凶样。 倒是慕容商，沉着一张俊脸，看起来特别阴沉吓人。 俊眸看了一眼慕容明珠，转而看向了丹翊。 少年容颜，华丽绝美，看的慕容商脸色更难看了。 绿萼心里直打鼓。 二少爷从外面回来，肯定是知道了那些传闻，现在这么看着丹翊，下一秒该不会是准备把人大卸八块吧。 丹翊淡定的很，就任由慕容商这么看着自己，半点目光也没对上慕容商。 气氛很不对。 慕容明珠一步挡在了慕容商和丹翊之间，明明白白的说：“二哥，你这么看着丹翊，可别是看上人家了吧？” 第26章 一号妹控上线 “胡说什么！” 慕容商冷冷瞪了她一眼，“跟我过来！” 说着就往沁水阁走。 慕容明珠看了丹翊一眼，“在前厅等我。” “是。”丹翊轻声回答。 慕容明珠跟着慕容商回了沁水阁。 慕容商转身，直接吼：“我才出门三个月，你都做了什么！现在外面到处都在说，说你强……你非礼了雍王殿下，还说你豢养了个美少年，你是想气死我们吗！” 慕容明珠不紧不慢的坐下来，看了慕容商一眼，“二哥，外面都是以讹传讹，你信那些？这次去南靖生意谈的怎么样，南靖那边的商路能打通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商路！你钻钱眼里去了？我现在说的是你的声誉和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慕容商拍着桌子强调。 “我不是钻钱眼去了，”慕容明珠微微一笑，眨眨眼，“我这眼睛就是钱眼！” “……”慕容商被气的一噎。 “好了，二哥，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你先说说这次南靖之行的结果。” 南靖是在大沉与壁月仅有的几个边境交易镇，如果能打通这条商路，慕容世家的商业版图将再拉大一步。 这条路要打通可不容易，慕容明珠直接把自己的亲二哥给扔出去了。 三个月前，慕容二少睡得好端端的被下了迷香，再醒来，人都出了帝都！ 马车里什么东西都备齐了，还有慕容明珠一封信。 “不达目的，不必返家。” 完全没问过他愿意不愿意，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将人踹了出去。 慕容商气的差点吐血，但也还是尽心尽力，在南靖辛苦了三个月，总算能回来了。 谁知道，人才进帝都，耳边全是那些个流言蜚语。 他这暴脾气能忍？！ 当下决定兴师问罪。 “慕容明珠！你别给我顾左右言他，我就问你，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了，我又不眼瞎，夜止岚那种人谁稀罕，我吃饱了撑的去非礼他，至于丹翊，他才多大啊，我至于吗……二哥，在眼里，我就那么不堪？” 慕容明珠问的也有些愤愤不平，她最无辜了好吧。 慕容商看着慕容明珠，片刻后，点点头说：“你确实很不堪。” 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四个兄长挨个踢出门。 他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她好。 慕容明珠气的瞪眼睛，“你还是不是我亲哥！” “不是亲哥早打死你了！”慕容商冷哼。 慕容家两兄妹剑拔弩张，似乎有那么点像……世家争权，阴谋诡计，你死我活…… 但实际上。 看着慕容明珠扭头生气。 慕容商蹙眉道：“明珠。” 哼！ 慕容明珠又扭头。 慕容商一顿，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明珠。” 哼！哼！ 慕容明珠不理他。 慕容商无语，只能半蹲下身，去戳了戳她的肩膀，软著声音道：“明珠……” “别和我说话！我不堪！我给慕容家丢人了！行了吧？” “胡说，”慕容商立刻道：“我妹妹全天下最好，谁敢说你给慕容家丢人了，二哥第一个不饶他！” 第27章 打断你的腿！ 慕容明珠转头瞪他，“那你还怀疑我？别人不知道就算了，我那么讨厌夜止岚，怎么可能……那个什么他！” “明珠，”慕容商无奈道：“二哥不在乎外面说什么，说你好你是我妹妹，说你不好你也是我妹妹，可是现在你名声尽毁，将来怎么嫁人啊？” “嫁人？”慕容明珠冷笑，“嫁人是下辈子才需要考虑的事情，这辈子我只考虑赚钱。” 慕容商叹气，“迟早有一天，你得被钱压死！” 简直就是个钱精。 “求之不得。”慕容明珠半点都不在乎的说。 慕容商觉得头疼，“明珠，你迟早要嫁人的，总不能抱着钱串子孤独终老吧，别说我，大哥也不会答应。” 慕容四兄弟，各个都是妹控。 早年慕容明珠神志不清痴痴傻傻，多少名门子弟求亲都被他们拒之门外，不就是怕那些人欺负了自家傻妹子吗。 后来慕容明珠清醒过来聪明绝顶，多少人踩塌了慕容家的大门想娶她，他们兄弟几个呢，挑三拣四。 这个家世不行，还没有慕容家有钱，嫁过去只会委屈了明珠！ 这个容貌不行，长得不咋地，还想娶他们妹妹，滚！ 这个人品不行，早早就纳了通房，可见根本不专情！ 一来二去，慕容明珠就从十六岁到了十八岁，十八岁到了二十岁。 慕容明珠这些年做生意，手段狠辣脾气火爆，没几个人敢招惹，现在又传出了这种名声……以后恐怕能难嫁人了。 愁！ “大哥不答应是吧，行啊，有本事他自己先娶了老婆再来管我，”慕容明珠说完，小眼神飘向了慕容商，“我说，二哥。” “……啊？啥？” 慕容商被看的，往后挪了挪。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容明珠挑了挑眉，“你们是拿什么资格来催我嫁人，论资排辈，我是最小的，大哥心有所属不成亲我可以理解，二哥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早年不是定过亲吗？”慕容商有点出冷汗，“是你做主退婚，我又不是不想成亲。” 这话题怎么像是被逆风吹了一通，飘到他自己身上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慕容明珠直接火了，“你定亲的对象是陆可人！陆可人这种心肠狭窄的女人，哪里有资格做我二嫂！再说，退婚也是爹同意，娘允许的，我不过是按照娘的遗命做，谁知道这个陆可人就非得怪在我头上，三不五时找我麻烦，简直可恶！” 陆可人和她一开始就这么点私怨。 壁月民风开放，退婚这种事时有发生，根本算不上黑历史。 偏偏陆可人就是揪着不放，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发展到现在，已经势同水火了。 怪谁？ 怪陆可人，更怪自家二哥！ “陆可人对你念念不忘，一心想嫁给你，退婚这事儿明明是爹娘愿意，你也愿意，现在娘去世了，她不找你麻烦，非得找我，这都怪你，蓝颜祸水！” 蓝颜祸水很委屈，“你怎么能这么说二哥，亏着二哥跑南靖去给你拼死拼活，你这么做，小心娘半夜找你谈心！” “来啊！娘要是真来了，我就先让娘打断你的腿！”慕容明珠根本不怕。 第28章 执掌慕容世家 百年名门慕容世家向来都是富贵风雅。 上一代家主慕容渊以宫商角徵羽五音为子嗣取名。 老大慕容宫，老二慕容商，老三慕容角，老四慕容徵。 这四位少爷各个俊美不凡，按照顺序，第五个孩子应该叫慕容羽。 谁知道居然是个女孩。 慕容渊轻描淡写表示，既然是女儿，自然不能和儿子相提并论。 外人一听，都摇头暗叹，果然是重男轻女，儿子能继承家业，这女儿八成就是联姻的结局。 然而，慕容渊抱着小女儿，唇角一弯：女儿金贵，心头最爱，以后是慕容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名字就叫慕容明珠。 一众外人：……说好重男轻女呢。 慕容家对慕容明珠真真如珠如宝，前十六年痴傻的时候就被护的严严实实，等慕容明珠清醒了，张口就要当慕容家家主。 慕容渊二话不说，临远游前留下遗命——自今而后，以慕容明珠执掌慕容世家，子孙后裔，但凡她命，莫敢不从！ 言下之意，谁敢不听他女儿的，等他死了，半夜也会飘着去和那不知死活的谈谈心。 所以说，慕容四少妹控不是没原因，当爹娘的就是个深度女儿控，当然就遗传了。 慕容商顿时无语，只能叹气，“明珠啊，是二哥不好，二哥当初想着能摆脱陆可人，谁知道她会记恨你，怪二哥，都怪二哥！”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慕容明珠斜睨他，“我去趟商行，你回听涛苑写一份在南靖的详细作为，我晚上回来看。” “哎！行！”慕容商立刻点头。 慕容明珠站起身往外走，慕容商还不忘嘱咐，“早点回来，我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 “知道啦。”慕容明珠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容商满眼疼爱地看着慕容明珠离开，准备回他的听涛苑时，忽然觉得不太对…… 他不是应该好好教育一下明珠，有关她作风不好的问题吗？ 为什么最后话题会扯那么远…… 奇怪了。 …… 走到前院，绿萼连忙迎上去。 “小姐，二少爷没为难你吧？” “没事，”慕容明珠挥挥手，“去城南商行。” 绿萼立刻让人把软轿抬起。 慕容明珠坐进轿子里，轻轻的出了口气，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上一世，她虽然凭着自己的努力走上了一条人人艳羡的路，可实际上出身并不好。 父亲酗酒，喝醉了就对她母亲动粗，外面养着小三，打骂母亲生不出儿子。 她是从小看到大，才努力要成为优秀的人，好带着她母亲离开那个家。 只可惜……在她八岁那年，她母亲忍受不了虐待，跳楼自杀了。 家庭的温暖，亲人的温情，她从来没感受到过。 没想到的是，穿越的千年，竟然在慕容家得到了这一切。 慕容渊疼她爱她，也信她，把整个慕容世家给了她。 四个兄长虽然性格不同，但都纵许她，一心一意为了她，恨不得将她捧天那么高。 这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不计一切代价护着慕容家，护着她的兄长们。 无论外面权谋如何倾轧，慕容世家，谁都不许妄动一下！ 坚定了这样的信念，慕容明珠目色微寒，深邃的眼底，清睿之色缓缓流转。 第29章 死对头，风大小姐 城南商行。 慕容明珠坐在后堂，素白纤指慢慢翻动着账本，一言不发。 底下站着四个中年人，各个都低着头，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合上账本，慕容明珠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们几眼，“一个月，亏了六千七百七十一两……照这个亏法，我怕是要饿死了。” 四个中年人头又往下低了点。 “你们都是慕容资历很老的掌柜了，这么多年前替慕容家赚了不少，现在弄成这样，给我个理由。” 一个中年人稍稍抬眼看向慕容明珠，小声道：“大小姐，最近药材的生意确实不好做，江南风家拿到了滇南地区几个大药商的渠道，风家压着价给北方药商供货，慕容家自然要吃亏些。” 慕容家的药材渠道从慕容渊那时起，拿的就一直都是南方的货源。 那时风家还没伸手进药材行当，慕容家是北方大药材商。 如今风家不但将手伸进了这一块，甚至还拿到了滇南的药材源，这是打算逼慕容家让出这块地来啊。 慕容明珠蹙了蹙眉，“风家有什么本事拿到滇南的药源？” “听说是风大小姐亲自去了滇南，滇南的药材商就，就全数听她的了。” “风悠然亲自去……”慕容明珠眯了眯眼。 难怪滇南药商乖乖听话，风悠然那本事……确实手到擒来。 滇南是大沉与壁月交界地。 当年大沉和壁月交战，被夜止岚打败，被迫把滇南十二州割让给了壁月。 名义上，滇南是壁月所有，实际上那里一向不太平。 风悠然会冒险去，她确实没料到。 “大小姐，现在帝都乃至北方的药材都降价两成，我们的药铺不降价，肯定是要赔的。” 风悠然拿到了滇南药商的底价药材，又薄利给了北方药铺，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想逼宫是吧！ 慕容明珠纤长的手指轻轻点着账簿，一下一下，饶有规律。 片刻后，淡淡道：“风悠然要逼我，我又何必怕她，从今天开始，慕容家药铺药材全部收仓。” “那，那我们卖什么？”掌柜们面面相觑。 慕容明珠微微一笑，“只买名贵补药，不卖普通药材，诸如十年的野山参，百年的何首乌，千年的天山雪莲……这些东西给我按照现在价格加两倍。” “可是那些东西别家药铺也有，我们加两倍，那怎么卖得出去呢！”掌柜们惊呆了。 慕容明珠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唇，“物以稀为贵，能买得起这些东西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越是贵，越是好，越是好，越是买，风悠然低价给北方供药，那我就随她的愿。” “是，大小姐。”掌柜们齐齐低头。 掌柜们纷纷出去按照慕容明珠吩咐的去做。 后堂里只剩下慕容明珠，丹翊和绿萼。 绿萼给慕容明珠倒了一杯药茶，“小姐，风家的生意向来没有药材这一行，怎么风大小姐会冒这么大的危险去滇南谈了这笔生意，她该不会只是想为难小姐吧？” 慕容明珠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淡淡的说：“为难也好，不为难也好，现在下结论还太早，绿萼，去采蝶轩给我拿前几天订的衣服。” 采蝶轩是帝都最好最大的制衣店。 名门富户几乎人人都是常客，慕容明珠的衣服尤其是。 “是，小姐。”绿萼点头离开。 第30章 这么温柔，谁受得了 慕容明珠静静地喝完了一杯茶，问道：“周围有人吗？” 丹翊闭眼凝神，片刻后，低声道：“屋外有人，不下十个，暗中蛰伏，全是高手。” “嗯。”慕容明珠轻哼了一声。 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后，封起信封，递给丹翊。 “这封信今夜交给城西望江茶楼的掌柜。” 丹翊收起信，看了慕容明珠一眼，“要防她？” 这个“她”代指了谁，语意不明。 “暂时不必，”慕容明珠微微一笑，“我身边的暗棋太多，防不胜防，没办法，谁叫我势弱……弱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应该硬气点了。” 丹翊敛眸，“小姐很聪明。” “你也很聪明。”慕容明珠斜睨了他一眼，“不过一天时间，你就看出门道，虽然约定不问你过去，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的身份，以及，你为什么要和夜止岚过不去。” 少年狭长的眼眸轻轻一挑，不紧不慢的说：“属下也很好奇，王爷对小姐纵许尽人皆知，为什么小姐还要让属下避开王爷的耳目送这封信，以及，小姐这些年除了经商外到底还做了什么事。” 两人相互看着。 眼眸中尽是对方的莫测高深。 片刻后，慕容明珠微微一笑，“所以我对的眼光很有信心，丹翊，三年之期过得很快，三年后的你一定不是现在的你，三年后的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小姐说的是。”丹翊垂下眼睫。 等绿萼把衣服抱回来时，慕容明珠就准备回慕容家了。 软轿停在了慕容门外，慕容明珠走下来，一个老人过来施礼，“大小姐，雍王殿下来了，此刻正在前厅。” 慕容明珠往里面走，“齐叔，去叫护院，把他赶出去！” 慕容齐跟着慕容明珠，道：“大小姐，二少爷也在前厅……” “……” 想转过前厅往沁水阁走的脚步一顿，慕容明珠咬咬牙。 夜止岚这个混蛋，还不知道是用什么话蛊惑她二哥呢。 步履一转，直奔前厅就去了。 还没到前厅，就听见他二哥的笑声。 “王爷说的是，明珠这性子就是太火爆了点，要是能温柔些就最好不过，可明珠……” “我怎么样！” 慕容明珠直接闯了进去，眼睛落在慕容商身上，冷冷问：“二哥是觉得我不温柔？” “咳——” 慕容商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咳嗽着，猛摆手，“没怎么没怎么，你现在就很温柔了，特别温柔！” “对，是温柔。” 尔雅出尘的声音响起，夜止岚手里拿着一柄温玉扇，单手撑在唇角旁，笑着看慕容明珠，“就因为太温柔了，所以本王总觉得你得改一改，这么温柔，谁受得了啊……” 最后那几个字，说的是意味深长。 慕容明珠气的吼他，“关你什么事！这里是慕容家，不是雍王府，谁允许你进来了！” “明珠，”慕容商脸色一变，“雍王殿下驾临慕容世家那是荣耀。” “荣耀？”慕容明珠看着夜止岚，冷声道：“你来一次，我慕容家倒霉三天！” 第31章 让她为所欲为 夜止岚轻声一笑，唰的展开了玉扇，慢慢摇曳着说，“本王还有这种本事吗？那以后，本王一定经常来，常常来，看看这百年世家会不会因为本王来了就一蹶不振。” “你少乌鸦嘴！”慕容明珠瞪他。 “明珠。”慕容商猛使眼色。 不是不知道慕容明珠和夜止岚之间斗来斗去的这些年，可每次慕容明珠冲撞夜止岚，他心都悬着。 这可是大不敬……要是夜止岚追究，他们慕容家分分钟就得玩完。 夜止岚没在意这对兄妹的暗波汹涌，倒是把目光落在了慕容明珠身边的丹翊身上。 一袭红衣，容貌艳丽。 丝毫没有要隐藏锋芒意思，或者说，像丹翊这样的人，根本无法隐藏。 存在感太强，也太引人瞩目。 夜止岚看着丹翊，丹翊却低垂着眼睫看地面。 有意思…… 夜止岚微微扬起唇，轻声道：“本王今天听到一个传闻，说慕容大小姐身边有一个绝色少年，关系匪浅，看来传闻是真的。” “你还是真是清闲，放着军国大事不管，整天打听那些可有可无，无聊至极！”慕容明珠没好气的嘲讽。 “明珠，怎么说话呢，”慕容商瞪她，转头又笑着说，“这少年是明珠的护卫，王爷也知道，明珠是慕容家的家主，平时在外也太安全，所以才挑了个护卫保护她，外面传说的那些都是捕风捉影。” “捕风捉影……”夜止岚合上玉扇，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扇坠流苏，细长的凤眸看向慕容明珠，“是这样吗？” “爱信不信！”慕容明珠懒得理他。 夜止岚一双黑眸带笑，不紧不慢的说：“本王自然是相信你的品行，毕竟你心里只有本王，怎么会和别人有什么牵扯。” “你胡说什么！” 慕容明珠直接拍桌站起，“当着我二哥的面，你能不能把脸皮收一收？” 心里有他？ 有他个锤子。 慕容商一惊，“怎么……明珠……喜欢王爷？” “二哥！”慕容明珠要崩溃，“你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 “是是是，本王这话说的不应该。”夜止岚含笑着，端是一副清雅温和的样子。 然而。 下一句就彻底让慕容明珠爆炸了。 看着慕容商，他轻笑着说：“明珠是情不自禁，第一楼上对本王做出了逾礼的事情，本王也没有办法，谁叫明珠的性格就是这样，除了让她为所欲为，本王还真是舍不得拒绝她，不过明珠，下一次，最好还是不要选在尽人皆知的地方，就算喜欢，也得克制……” 慕容商听得眼睛瞪圆，瞠目结舌的看着慕容明珠。 你不是说传闻都是假的吗！ 怎么你在第一楼真的……真的做了那种事？！ 慕容明珠听着夜止岚颠倒黑白，再看慕容商那副吃惊的样子，终于忍无可忍，抓起茶杯狠狠往夜止岚身上砸。 “你给我闭嘴！” 茶杯直奔着夜止岚就去了。 夜止岚笑容不变，手中折扇在指尖飞快一转，已经稳稳接住了那杯茶。 俊眸含笑，打算气死慕容明珠一般的说，“做了就做了，本王也不瞒着，倒是你，压倒本王的时候气势汹汹，怎么现在遮遮掩掩，害羞了？” 第32章 本王好看还是护卫好看？ “你——你——！” 慕容明珠被气的眼睛里要燃起火，死死攥着手，要是现在有一把刀，她早就朝夜止岚砍过去了。 不要脸！ 不要脸！！ 慕容商一看这架势，盘算了一下利弊得失，果断一脸正色对夜止岚道：“王爷，既然是明珠做错了，这后续总不能算了，现在外面都传明珠和王爷的事情，为了明珠的名节着想，您看是不是……” 考虑下嫁娶问题。 夜止岚笑了笑说，“慕容二公子的话本王明白，只是，要看看明珠的意思……” “不不不，这种事还是得看长辈，所谓长兄如父，这事儿……” “那就是等慕容大公子回来……” “是是是。” 眼看两人越聊越跑偏，越聊越戳她死穴。 当着她的面这样，是以为她死了吗！ 慕容明珠深一口气，忽然大喝，“来人！” “小姐。” 一群护院冲了进来。 慕容明珠眸中带火，咬牙切齿，“把他们两个给我赶出去！” “……” 护院们面面相觑。 一个是自家二少爷，他们不敢。 一个是当朝辅政皇叔，他们更不敢。 眼看着护院们不敢动手，慕容明珠干脆推着慕容商，“出去出去出去！” “明珠，明珠啊……”慕容商被推着往门外退。 作为妹控，他是真的没办法和自己的妹妹抵抗。 “出去！” 慕容明珠最后用力，把人推出门。 转头恶狠狠看向夜止岚，“你，滚！” 夜止岚坐在椅子上不动，玉扇撑着自己的侧颜，笑着说：“本王还没得到答案，怎么能随便出去呢？” “你想得到什么答案！”慕容明珠瞪他。 夜止岚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慕容明珠。 太过优雅精致的容颜靠近，慕容明珠避开头，“有话赶快问！问完赶快滚！” 夜止岚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问：“是本王长得好，还是你那个护卫长得好？” 慕容明珠一扭头看他，“……这就是问题？” 夜止岚站直身体，眉眼含笑，无辜温雅，“这就是本王想问的。” 慕容明珠不耐烦，“你真是闲的，什么鬼问题都问，我懒得回答，快滚。” “真的不回答？”夜止岚笑着问。 “不回答！”慕容明珠冷声答。 “好，”夜止岚手中玉扇轻轻一握，“本王很执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要弄清楚。”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容明珠一眼，潇洒的走人了。 轰走了打算进一步探听八卦的自家亲二哥，慕容明珠怒气冲冲地回了沁水阁。 可恶的夜止岚，居然还敢上门？ 简直够了。 都说祸害遗千年，像他这种祸害中的极品，诅咒他早死早超生好像没用吧。 可恶！ 慕容明珠允许自己气一刻钟，一刻钟后，换了衣服坐在桌前开始看慕容商这次南靖之行的成果。 慕容商已经把商路勘察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得布控人手，建立这条商线。 虽说慕容世家百年旺门，经营的行当也多，茶楼酒肆，药材瓷器，都有涉猎，但自从她接手慕容家后，主要的重心就放在了商道上。 第33章 扑倒他是事实 古代交通不便，官道只连接着比较大的城郡，但货物还是得经过小城才能售卖。 慕容明珠这四年间主持修建了不少商路，她拿到了壁月朝廷的特许，垄断这些商路。 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运，慕容家都有相当大的实力。 也正因如此，朱卞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彻底和慕容明珠翻脸，否则他朱家那些矿产根本无法通过水运流通大江南北。 看得差不多时，绿萼走了进来，“小姐，二少爷在门外，等你一起用膳呢。” “让他等着。”慕容明珠冷声回答。 居然不站在自己妹妹这边，反而和夜止岚同流合污，能忍？ 绿萼看了一眼慕容明珠的脸色，小声道：“可是，二少说他一直没用膳，就等小姐呢。” 翻账本的动作顿了顿。 慕容明珠站起身，“走。” 绿萼悄悄笑了，小姐果然还是心软。 慕容明珠恼怒慕容商胳膊肘往外拐，不给慕容商好脸色。 幸好慕容商够聪明，全程没再说和夜止岚有关的话题，才没被慕容明珠再次驱逐。 等饭吃完了，慕容商才戳了戳慕容明珠，“真生气了？” “你说呢？”慕容明珠推开他的手，“我自己的亲哥都不帮我，我能不生气吗？” 慕容商叹气，“我本来以为你和雍王那事只是传闻，怎么都没想过会是真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呢，刚刚是我没想清楚，现在一想，你这是走了一条死路” “我……” 慕容明珠有心说这是夜止岚算计的。 可想了想，这件事背后的原因太复杂，现在还是不说得好。 慕容商看着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明珠，你喜欢谁都可以，哪怕是个乞丐逃犯，只要你喜欢，哥哥们都不会反对，也不会阻止，皇室……是真的不行。” “二哥……”慕容明珠抬头看他。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慕容世家号称百年兴旺名门，可我们终究还是商人，这个身份永远也改变不了，皇室旁支也许还行，但雍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皇族之首，辅政亲王，我们高攀不上。” 啊 慕容商说完，又叹了一声，“嫁入皇室为正妃，那是你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除非……你愿意做小，做侧妃，做侍妾，可是明珠，二哥舍不得你委屈。” 他们兄弟四人疼了二十年的妹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侍奉别人。 他们家的明珠，就该是被捧在掌心里，肆意任性的作为，那才是慕容明珠。 绝不能让明珠吃了一点亏，否则，他们兄弟四人的心怕是都要疼死了。 “二哥。” 慕容明珠笑了一下，“我知道，我都明白，我不会喜欢上夜止岚，也不会想嫁入皇族，何况，他也不会娶我。” 那是一个将利益算计透透的人。 他身为皇叔，婚姻大事关系着整个壁月，将来或许会娶个高贵公主联姻，又或许会娶某个名门千金揽权。 但他绝不会娶她——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好处，他怎么会这么做呢。 第34章 夜闯闺阁 唇角的笑容有些微苦，也有些嘲讽。 慕容明珠轻声道：“二哥，很多事情……他知，我也知，你放心，我和他不会有任何利益以外的关系，他为了壁月，我为了慕容家，不过是逢场作戏互相算计罢了。” 这四年来都是这样。 她早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那个男人若有似无的挑逗，也习惯了那个男人如沐春风的温柔，更习惯了他狠戾雷霆的手段。 慕容商抚着她的黑发，轻声道：“明珠，二哥希望你幸福，不希望你背负太多，你还有我们，总能为你分担，明白吗？” 慕容明珠点点头，微笑，“我明白。” 不存在夺权，只是单纯的，希望她轻松一点…… 这样去亲情弥足珍贵，不管是谁，都不许撼动慕容家半分！ 慕容明珠回到沁水阁已经是傍晚了。 洗了澡，换了寝衣，又看了几页账本后，直接去睡了。 月上柳梢。 静悄悄的沁水阁没有丝毫动静。 倏然，一波莹白踏着月光飘然而入。 白纱在夜风中飞扬而起，清隽的身姿已经轻稳落在了庭院里。 在走向慕容明珠的房门外时，侧间忽然掠出一抹虹影。 锃——的一声轻响。 剑锋迎着月光，直指来人。 丹翊冷冷看着他：“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白影信步闲庭地走上几步，俊雅温柔的容颜暴露在月华之中。 夜止岚手中玉扇一下一下的在掌心轻握，唇角带笑，“白天来有白天要谈的事，晚上来自然有晚上要谈的事。” 少年精致的眉眼间带着冷凝之气，定定看着夜止岚，“小姐已经安睡，王爷有事，明天请早。” “那可难办了，本王的事，现在就要和她说。” 夜止岚往前走了一步，丹翊的剑已经直指他。 看着丹翊，夜止岚薄唇一扬，“怎么，你想拦本王？” “职责所在，得罪了。”丹翊说完，剑锋一闪，逼近夜止岚。 夜止岚笑容不变，手中玉扇猛地一扬，与丹翊在庭院中交起手来。 两人动作极快。 转眼间就过了几十招。 似乎都有默契，谁都没有用内力，唯恐把慕容明珠惊醒。 单纯比拼招式，玉扇与长剑斗的难解难分。 一个错身，夜止岚单手击在丹翊的肩膀，将人打出五步远后，旋身一转，白纱轻扬间，那张如玉般的俊颜笑容不减。 丹翊捂着被他打中的伤口，指尖慢慢渗出血来。 这是上次在章华轩被夜止岚打中的旧伤。 白皙的脸上有些冷汗，丹翊却还是笔直地看着夜止岚。 夜止岚摊开玉扇，轻笑道：“你的武功确实不错，本王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就和你伯仲之间，上次你闯入章华轩，和本王比拼内力时本王就知道，你的内力虽强，却根基不稳，应该走了某种捷径……可惜了，难得的资质却没被好好调教。” 丹翊冷冷看着夜止岚没说话。 夜止岚笑容不减，“你不是本王的对手，再打下去怕是要伤更重了。” 实际上，现在丹翊伤的也不轻。 第35章 你是王爷还是公主？ 夜止岚往门口走，丹翊不顾重伤冲了过来。 玉扇挥起，夜止岚点中丹翊身上几处大穴，一掌把人震开。 丹翊吐出一口血，内息乱作一团，一动也动不了。 夜止岚还是留手了，他当年立誓不再动用青玉流，这些年过去，他的功力已是当世第一，哪怕没有神兵利器也臻化境。 夜止岚微微一笑后，推开了慕容明珠的房门。 窗上的纱帷已经放下来了，夜止岚走过去，手里折扇挑开薄纱，睡在牙床里的人儿静静的呼吸安眠。 夜止岚坐在床畔，就这么看着她。 慕容明珠就算是睡熟了，也经不起被这么看，梦里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又带着侵略的注视。 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 ……对上了一双含笑的俊眸。 “夜止岚！” 慕容明珠下意识喊出声，立刻坐起身，惊魂未定道：“你来做什么！” 夜止岚笑了一下，“本王说了自己是一个执着的人，白天得不到答案，只能晚上再来问了。” 慕容明珠直接开骂，“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就是为了这种事，你脑子进了几斤水！” 骂完，直接喊，“来人！” “别叫了，”夜止岚单手尺玉扇抵在自己下颔上，笑盈盈的说，“本王来的时候看见不少暗桩，想着晚上他们还得守夜觉得不忍心，干脆就点了睡穴，现在整个沁水阁只有你和本王是清醒的……哦，还有你那个小护卫。” 慕容明珠脸色一正，“你把丹翊怎么了？” “你很关心他？” 夜止岚笑容有些深，“不过是个护卫，何必紧张。” “我紧张谁管你什么事，你到底把丹翊怎么了？”慕容明珠质问。 夜止岚站起身，背对着慕容明珠，唇角笑意减淡了三分，“你要保的人，本王不至于下杀手，那少年武功不错，资质也好，长得更是出众。” “你总算说了几句人话，”慕容明珠也下床，抓过屏风上的薄纱大衫穿上，往外走，“他人呢？” “站住。” 玉扇挡住了慕容明珠的脚步，夜止岚不紧不慢的说，“本王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慕容明珠鄙视地瞪他，“你那为什么鬼问题，一个大男人非得要和别人比容貌，别人说你是壁月第一美人，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公主了，张口‘本王好不好看’，闭口‘本王和丹翊谁好看’，你无聊不无聊？” 夜止岚微微一笑，“不无聊，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慕容明珠没辙，只能敷衍道：“你好看，你最好看，行了吧？赶快滚回你的雍王府去！” “嘴上说本王最好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夜止岚挑眉问。 一看就是言不由衷，这么随随便便的说，他可不信。 “你真的很奇怪啊！” 慕容明珠火大了，“非要和丹翊比容貌，说了你好看你又不信，那你还缠着我问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自然是在乎答案了，本王要确保自己在你心里，是最好的。”夜止岚不紧不慢的说。 慕容明珠顿时冷笑，“那你放心吧，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要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舍你其谁！” 第36章 衣衫挑落 夜止岚笑了，“最讨厌，也就最在乎，好，这个答案本王满意了。” “不要脸。” 慕容明珠瞪他，“你满意了，可以滚人了。” “不行，”夜止岚的玉扇抵在唇边，轻轻打了个哈欠，“太晚了，回去的话要错过时辰，今晚还是在你这里睡了。” “你别把在我房里睡这种事当习惯，给我滚滚滚。”慕容明珠往外推他。 只不过，夜止岚可不是慕容商。 就着慕容明珠推他的姿势，顺势一转，将人压在了矮榻上。 慕容明珠本来就只穿了寝衣，外罩薄纱大衫，被夜止岚这么压住，大衫从肩头滑落，露出了一侧白嫩滑腻的肩头。 夜止岚压在慕容明珠身上，手中的扇子轻轻挑开她的大衫，让肩头肌肤露的更多。 “你下去！”慕容明珠挣扎推他。 “别动，”夜止岚低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本王和你说说话，不会乱来。” “！” 慕容明珠被他咬得浑身一颤，声音也有些不稳，“你别压着我！” “那你就不要乱动，”夜止岚抬眼，双眸里带着笑意，“今天你二哥说的那件事，你觉得好吗？” “什……么事？”慕容明珠被身上的重量弄的思绪不畅。 这混蛋男人显然是又踩了她的底线了，竟然还压着她，还上嘴咬……可恶至极！ 夜止岚趁着慕容明珠心神不稳，又咬了她肩膀一口，“你说什么事，当然是婚事。” 慕容明珠推开他埋在自己肩上的头，呼吸不稳道：“什么婚事……别胡说。” “胡说？” 夜止岚单手撑着侧颜，压着慕容明珠一动不动的笑，“是胡说吗？你二哥明明说，要等慕容宫回来细谈。” 慕容明珠拉紧肩膀的衣服，没好气瞪他，“那是我二哥糊涂了，他糊涂，你不会也跟着他一起糊涂吧？” 夜止岚俊眸中有浅浅笑意，“这话怎么说呢，本王觉得，这提议不错，既然全天下都知道你非礼了本王，那本王就是娶了你也应该。” “说笑也有个限度，你我都清楚，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慕容明珠别开头，淡淡道：“这四年来维系我们的只是彼此的利益，你是堂堂皇叔之尊，我不过是一介商贾，地位相差，云泥之别，你将来的正妃一定是对你最有利的人选，不会是我慕容明珠，而我将来的夫君……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你。” 这是他们两个都知道的事情，心照不宣，现在拿出来说只会让两方都尴尬罢了。 夜止岚眼中的笑意锐减，语气低沉道：“可你将来不管嫁给谁，本王都不会高兴。” “你高不高兴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你搞出第一楼那种事，我想出嫁应该更难了吧。反正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嫁人，你也不必担心慕容世家会脱离你的掌控，至于你，爱娶谁娶谁，我只希望你娶了王妃后，不要再来骚扰我，我们之间能有的，只能是利益得失。” 夜止岚听了这句话，却慢慢的笑了出来，“你又能肯定，本王不会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第37章 睡在一起 “你会吗？” 慕容明珠正视他，冷笑，“你工于心计，为了你侄子的江山谁都可以利用，你心里装的都是阴谋诡计，半点真心都没有，我早就看透你了。” 夜止岚淡淡一笑，站起了身。 慕容明珠也站起来，冷声道：“我要睡了。” “是该睡了。” 夜止岚悠悠哉哉的走到床边，径自脱了衣服挂在屏风上，打个哈欠躺了下来。 慕容明珠眼睁睁看着这个不要脸的死男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好气！ 想杀人！ 夜止岚转头看看她，“不睡吗？本王困了。” 慕容明珠深呼吸，再呼吸，再再呼吸……生怕自己冷静的那根线一断，今晚就和夜止岚拼个你死我活。 夜止岚拍了拍床畔，笑盈盈的说：“总点睡穴也不太好，快过来。” “……夜止岚！” 慕容明珠是牙缝里崩出这三个字的，“你……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威胁人还振振有词，他的脸皮是什么做的，这么厚他自己都不觉得沉吗？ “所以，”黑眸带笑，夜止岚不紧不慢的问：“还是希望本王点你的睡穴吗？” 慕容明珠站在原地，脑子里左右拉扯。 ……不过去，这混蛋肯定会如他所说动手。 ……过去，呸！谁要和他一起睡！ 大刺刺跑到女孩子闺房来要求一起睡，不是采花贼干的行当又是什么？ 就在慕容明珠左右为难时，夜止岚摇摇头，叹气，“算了，还是本王帮你吧……” 说着，就要下床来。 “你别动！” 慕容明珠立刻道：“我自己过去！” 要是被点了睡穴，谁又知道这混蛋会做出什么事来……左右都是要吃亏，她可不想糊里糊涂的吃亏。 挪着僵硬的脚步，不情不愿地走到床边。 慕容明珠看着躺的好好地夜止岚，再次有种砍死他的冲动。 偏夜止岚还是那副优雅微笑的表情，“躺下睡吧，明早本王还得上朝。” “……” 你要上朝管我毛事！ 要早睡你不会滚回你的王府去睡！ 滚滚滚滚啊啊啊啊！ 慕容明珠内心爆炸。 深吸一口气，她是咬着牙躺下的。 躺下后，就觉得腰上一紧。 “你做什么！”慕容明珠立刻炸毛。 夜止岚无辜的说：“只是抱着你，怕你掉下去而已。” “不需要！”慕容明珠推开他的手，转身背对他，“别和我说话，睡觉！” 夜止岚这次还真挺配合，没多说一句话，就这么躺着。 慕容明珠觉得今晚自己要失眠，毕竟身边睡着一只狐狸，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耍阴谋诡计了。 她一直保持着警惕，只是，夜太安静了。 周围只剩风吹树叶的声音，一袭草木清香隐隐约约的飘来，那是夜止岚身上的味道。 也许是这股味道太平静，也许是今晚又和夜止岚怼了一通有点累…… 总之，觉得自己肯定失眠的慕容明珠，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夜止岚听着她的呼吸趋于平静，慢慢地支起身，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低头着她。 第38章 抱她入怀中 睡梦中的慕容明珠依旧微微皱眉，显然还在想事情。 “别皱眉。” 夜止岚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修长的手指慢慢推开她紧蹙的眉心。 “嗯……” 慕容明珠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面对着夜止岚接着睡。 夜止岚的手指沿着她的脸慢慢抚过，小声笑道：“总这么防备我，是真的讨厌我，还是真的在意我呢……” 慕容明珠沉沉睡着，半点没回应他。 夜止岚的手指抚过她的唇瓣，柔嫩的触感让他眸色加深。 这张嘴，刁钻的时候能言善辩，生气的时候咒骂不断，开心的时候笑声动人…… 夜止岚低下头，轻轻在她唇瓣上啄了一口。 抬起头，忍不住要笑。 如果被她知道他偷亲了她，估计又要炸开了。 “给了你那么多，你怎么还是不懂……你啊你，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说完这句话，夜止岚躺回去，手大大方方搂着她的细腰，把人往怀里带。 慕容明珠睡迷糊了，下意识就靠了过去，小脑袋还在他怀里蹭了蹭，舒舒服服的继续做梦。 夜止岚笑了，闭上眼，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哄着她睡得更好一些。 …… 第二天早上，慕容明珠起床，果然没有了夜止岚的影子。 算他识相跑得快。 绿萼推门进来服侍她洗漱换衣，慕容明珠问道：“丹翊呢？” “丹翊在门外。”绿萼回答。 “让他进来，你去让人准备软轿，今天去商会议事。” “是。” 片刻，丹翊推门进来，低头道：“小姐。” 慕容明珠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平静问：“没事吧？” 丹翊摇摇头，“没事。” 慕容明珠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色，蹙眉道：“夜止岚又打伤你了？” “属下无能，不是对手。”丹翊淡淡的说。 “夜止岚的武功真的那么高？”慕容明珠很质疑这一点。 虽然绿萼也说过，可夜止岚在她面前几乎没有怎么动过手，就算是调戏她的时候也只是露出点武功底子。 “璧月第一高手，当之不愧，”丹翊轻声道：“他武功之高，内力之深，无人能及。” 这还是在夜止岚封了青玉流的前提下。 慕容明珠蹙了蹙眉，“这么说，你防不住他。” “是。”丹翊回答。 慕容明珠想了想，干脆道：“算了，武力压制不住，我们还有智商……总不会输给他这个老狐狸。” 说完，站起身道：“你今天不用跟着我，留在沁水阁养伤。” “是。”丹翊低头。 慕容明珠打算去商会，才走出沁水阁，绿萼就跑过来。 “小姐，陆三小姐来了。” “陆可人？”慕容明珠眯了眯眼眸。 绿萼有些担心道：“陆三小姐会不会是来找麻烦的？” 慕容明珠笑了一下，“陆可人再没有脑子，也不会跑到慕容世家来找麻烦。” “那……她来做什么？”绿萼问。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慕容明珠信步往大厅走。 大厅外，堆着不少礼盒。 慕容明珠看了一眼，走进厅里，“陆三小姐怎么有空来慕容家？” 第39章 到底谁对不起谁！ 坐在椅子上的陆可人站起身，不冷不热道：“我不是来找你的，听说慕容二公子回来了，我是来见他的。” 哦……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慕容明珠坐在首位，笑着说，“那可真不巧，我二哥现在没在府里。” “你想骗我？”陆可人冷冷看向慕容明珠，“慕容商回慕容家后就没再出门，现在你说他不在府里，难道他还能插翅飞了？” “奇怪了，”慕容明珠笑了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二哥没出门，难道你派了人蹲在慕容家门口看着他吗？” “这……” 陆可人抿了抿唇，被慕容高明珠猜中了。 她确实派人蹲在慕容家的大门后门和侧门，守着看慕容商去了哪。 桃儿一看这架势，立刻道：“我家小姐是想来看望慕容二公子，带了不少补品，慕容大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家小姐也是好心结交。” 好心？ 慕容明珠笑吟吟地看着陆可人，“陆三小姐还真是个善良人，只可惜，我慕容明珠不是好人，我二哥一向不喜欢见外人，陆三小姐还是请回吧，顺便带走你的礼物，慕容世家不缺这点东西。” “慕容明珠！” 陆可人脸色一变，“我又不是要见你，你为什么要一再为难我？我陆可人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针对我？当年你要退婚，现在你又阻挠我见慕容商，你心里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我说了很多次，要退婚的不是我，是我爹娘，你要是有意见，随时欢迎你到我娘墓前和她谈谈，至于我为什么要阻挠你见我二哥，这就好笑了，请问陆三小姐，我凭什么要同意你见他呢？” 慕容明珠说完，眼中带着些冷意，“你说你哪里对不起我，我也正想问问你，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和我作对，先是挑拨商会罢免我，又是散播谣言毁我名声，你做了这种事，还想见我二哥，做梦！” 绿萼在旁边听得一愣。 散播谣言……写了那首诗是陆可人？ 陆可人脸色变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谣言，我从来没听过。” 慕容明珠冷笑，“世族金门一日开，乱情纵乐春心败。今朝大逆犯天颜，明日倒把少年采……陆可人，这首诗你很熟悉吧？” 陆可人铁青着脸色，别过头道：“大街上人人都知道，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一夜之间，帝都大街都是这首诗，诗倒是无所谓，可写诗用的纸就特别了，那是枫浆木纸。整个帝都，你陆家是最大的木材商，枫浆木是陆家垄断的木料，这纸也是从陆家流出去的，陆可人，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明珠站起身，笑容泛冷，“我不上门找你算账，是看在陆家和慕容家多有合作的份上，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却咄咄逼人，一口一个我对不起你，我请问陆三小姐，到底是我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 陆可人被逼的说不出话来。 第40章 霸道家主慕容明珠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慕容明珠看出是她做的手脚。 明明是嘱咐了桃儿，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竟然还会被慕容明珠发现。 “慕容小姐！” 桃儿站出来，心慌意乱的说：“这事和小姐无关，是我们做奴婢的看不过去，才会出此下策，诋毁慕容小姐的声誉，千错万错是奴婢们的错，慕容小姐要打要罚，桃儿都领着！” 说着，直接跪在了陆可人身边，打定主意为主顶罪。 慕容明珠本来还真没打算怎么对付陆可人，毕竟名声这种事，她也不太在乎。 现在一看这架势，顿时冷笑一声，“好啊，我一向最讨厌的就是恶仆欺主，你们家小姐善良无辜，却被你给拉下水，既然如此，绿萼，送她到京畿衙门，该杀该罚，自有公断。” “……小姐，小姐救奴婢！” 桃儿一下子就慌了。 本来以为慕容明珠只是想为难陆可人，她出来顶一下，换一顿责罚这件事就算了。 谁知道慕容明珠竟然要闹大！ 这还得了！ 污蔑女子清誉已经是大罪，何况污蔑的还是慕容家的家主。 以慕容明珠的性子，再施加点压力，她还能活着走出京畿衙门吗？ 想到这里，桃儿更是死死抓着陆可人求饶，“小姐救救奴婢！” 陆可人也有点心慌了。 她今天上门本来只是想见一见慕容商，谁知道会被慕容明珠反将一军，如果桃儿真的被抓进京畿衙门，她也要被牵连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陆可人咬咬唇，抬头愤恨看慕容明珠，“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容明珠笑了，“奇怪，造谣的是桃儿，陆三小姐这么着急做什么？” “慕容明——慕容小姐，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陆可人脸色不正的说。 慕容明珠冷冷地看着她，说：“陆三小姐是什么身份，我对你也没什么不满，只不过有句话我得说明白。” 陆可人强自镇定的说，“什么话？” 慕容明珠走到陆可人面前，露出了一抹笑容，慢慢的说：“慕容世家虽是一介商贾，可向来持心端正，慕容家的子孙后代各个如此。像你这样的人，小手段小算计，只能背地里耍花样，半点都上不得台面，不怎么聪明却非要卖弄聪明，别说我二哥不喜欢你，就算我二哥喜欢了你也没用，只要我慕容明珠还在一天，你就嫁不进这道大门！” “你——” 陆可人气的唇瓣颤抖，眼睛都红了。 慕容明珠却微微一笑，“陆可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凭你，配不上我二哥。” “慕容明珠！”陆可人红唇颤抖，诅咒般的恨声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她要让慕容明珠后悔今天的所言所行！ “这么多人啊，门外那堆的都是什么，明珠，你怎么还没……陆可人？！” 慕容商说了一半的话顿时一惊，瞪大眼睛看向陆可人，脚下往后退了一大步。 慕容明珠倒是笑了，“二哥，陆三小姐带了礼物来看你，你们聊吧，我走了。” “别别别，别走啊。” 慕容商一把拉住慕容明珠，急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来了！” 第41章 你喜欢我哪，我改！ 要是早知道，他就躲出去了。 慕容明珠冷眼瞥他，“人家是特意为了你来的，你要是不想见，自己赶走。对了，人赶走可以，礼物必须留下，回头送到商行接着卖，我走了。” 说完，丝毫不管慕容商是什么表情，带着绿萼就出门去了。 就在慕容商想脚底抹油开溜时，陆可人惊喜的声音传来，“二哥哥！” 慕容商表情扭曲……怎么都逃不掉吗？ “二哥哥！” 陆可人跑过来，刚刚还是一副咬牙切齿的狠样，现在却含羞带怯，“我听说你回来，就马上来见你了，你还好吗？” “陆三小姐，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慕容商表情很是僵硬。 他是真的不太习惯，觉得黏糊糊的，浑身都不对劲。 陆可人有些委屈的说，“可是，我们小时候都是这么叫的啊，那时候你还叫我的名字……” “那是小时候的事，小时候你是跟着明珠乱叫，我们慕容家只有一个妹妹，你这么叫我，我可担不起。” 陆可人憋屈的咬嘴唇，“二哥哥，你说退婚就退婚，现在连称呼都要改，我就这么不得你心意吗？” 慕容商有点崩溃的说：“当年定亲那是我爹和陆伯父合作的诚意，后来退婚是我爹的意思，陆伯父也同意了，你现在拿这件事出来说，是不是有点晚了。” 陆可人急急地说：“那是我爹和慕容伯伯的决定，二哥哥，你就不想娶我吗？” “不想。”慕容商一本正经回答。 “……” 陆可人当场怔住。 慕容商没辙的说：“你是大家闺秀，陆家的掌上千金，我慕容商没那个福分，当年定亲是陆伯父先提出的条件，退婚是我娘临终前的遗命，你还是另寻良人，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不！”陆可人红着眼睛说，“我就是喜欢你，就是要嫁给你！” “那，那你喜欢我哪？你说，我改！” 只要能甩开陆可人，他肯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陆可人委屈的都快掉眼泪了，“就算你这样说，可我……还是非你不嫁，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我是多喜欢你。” 慕容商觉得头疼。 陆可人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端了端身段，深吸一口气道：“二哥哥，我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走吧走吧，不远送了。”慕容商巴不得她赶快走。 直到陆可人离开了慕容家，慕容商才长出了一口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 慕容明珠去了商会。 月初，月中，月末，都是商会聚首的日子。 商会在朱雀大街正东，占尽了宝地优势。 慕容明珠走进去的时候扫了一眼，呵，该到的全到了。 商会正厅摆着四把椅子，除了中间靠左那把空着，其他三把已经坐了人。 下首的一众人看见慕容明珠进来，齐齐站起身。 慕容明珠径自走过去，对椅子上的三人微微一笑，曼妙的美目落在了一个老者身上，“陆伯父这么快就回帝都了，我以为至少得等到下个月呢。” 第42章 暗波汹涌 陆天元笑了笑，说：“不能不回来啊，再不回来，陆家怕是要灭门了。” “陆伯父说笑了，陆三小姐经营有道，陆家兴盛的很，哪里用得上灭门这两字，况且身为世交，我总是会照看她的。” “不敢。” 陆天元含笑的眼中冷森一闪而过，笑容不减半分，“可人是个小辈，哪用得上慕容大小姐照看，倒是慕容大小姐，如今名声更大了，我没回帝都就听说了你的种种事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老了，不如你这么无畏无惧，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 这话绵里藏针，听得慕容明珠笑容一冷。 “我是什么都敢说的，可未必是什么都敢做，慕容家做生意向来诚信为本，最起码，坑蒙拐骗，缺斤少两我不敢做，也不会做。” 慕容明珠说完，意有所指的深了眸色，“以次充好，偷梁换柱，这些手段纵然能占到一时便宜，终究会毁了声誉，陆伯父觉得呢？” 陆天元笑容一定，半天没说话。 “慕容大小姐说得对啊，没错儿，是这个理儿！” 坐在旁边，微胖的中年男人大笑附和，戴着七八个金戒指的手来回挥舞，“咱们做买卖的，诚信第一，那些占便宜的事，我们坚决不能做！” “朱伯父所言极是，”慕容明珠笑着看他，“如果人人都能像朱伯父这样，那这天下就真的太平了。” “呵呵，对，太平盛世嘛！咱们壁月本来就是太平盛世。”朱泗笑呵呵的打圆场。 慕容明珠这时才把目光落在了最旁边。 坐在椅子上的白衣男子眉目清冷俊美，眼中却含着阴鸷煞气。 “真难得，上官公子竟然也会来。”慕容明珠笑着打招呼。 上官金微微抬头，看了慕容明珠一眼，又垂下眼，连句话都懒得和她说。 帝都四大世家，慕容，上官，朱，陆，并不是真亲近。 本来也没期望打招呼能得到回应，慕容明珠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商会这次聚首，主要谈的还是有关江南风家低价贩卖药材到北方，致使北方药材价格狂跌的事情。 一个药材铺掌柜唉声叹气的说，“现在不和风家合作的药铺都在亏钱，可如果和风家合作，我们也很怕会重蹈当年覆辙啊！” 四年前，江南风家大小姐风悠然来到帝都，用尽了手段，高买低卖，打乱了北方商界， 她趁机大肆收购帝都商号，不到一年时间，就把帝都各项产业收的七零八落。 帝都人人自危，就怕自己那点家产成为下一个目标。 也就是这时，向来独善其身的慕容家忽然出手，那一次，年仅十六岁的慕容明珠力挽狂澜，将风悠然从北方逼退回江南。 “这四年来，帝都商会也算是齐心协力，可除了慕容家，谁的生意在江南都站不住脚跟，现在好了，风家又开始故弄玄虚，这一次怕是来者不善。”有人连连摇头，对目前的处境很是担心。 “怕什么，我们联合抗价，不用她风家的药材不就行了？”另外有人建议。 另一个药材铺东家愁眉苦脸的说，“风家的药材太便宜，一两银子一斤的五味子和十两银子一斤的五味子，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你不进货，别人偷着进，价格还是要跳水，到头来亏钱的还是你自己。” 第43章 谁惹她，她怼谁！ “用风家的货，怕是陷阱，不用风家的货，就得亏钱，这可怎么办？” 大厅里凡事做药材生意的，无不叹息，左右为难。 陆天元见状，笑着说，“这件事，我想慕容大小姐应该有良策。” “嗯？”慕容明珠笑着挑眉。 陆天元笑道：“毕竟慕容家原本也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曾经是帝都最大的药商，现在风大小姐出手了，慕容大小姐总不能输给她吧？” 听陆天元这么说，在座的药材商们眼前一亮，也都看向慕容明珠。 对啊。 当年北方最大的药材商不就是慕容世家吗？ “陆伯父说笑了，慕容世家虽然是靠贩卖药材起家，但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慕容世家只卖价格昂贵的补药，算不上是药商大户。”慕容明珠轻描淡写打算甩锅。 这一波可不好应付。 风悠然拿到了滇南的药商供货，她没有风悠然那样蛊惑人心的本事，当然要避开锋芒。 “所以，这次慕容世家是要坐观上壁，只求自保了？” 说着，陆天元呵呵笑着点头，“也对，慕容世家根基深厚，就算舍了药材这行买卖，也不过是斩断大树的几根细梢，没什么损失……倒是别人，没有慕容世家这么大的家业，万一中了风家的谋算，可就要倾家荡产了。” 众人一听，这还得了。 纷纷站起身道：“慕容大小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是啊，慕容世家可是商会之首，现在风家逼上门来，要是慕容世家不管，是要我们等死吗！” “慕容大小姐，你要是不出手，凭什么当商会之首！” 慕容明珠表面笑着，内心早把陆天元撕吧成碎片了。 这个陆天元，还真不愧是陆可人的亲爹，一样阴险小人。 “如何啊，慕容大小姐不会见死不救吧？”陆天元笑着问。 慕容明珠镇定自若的说：“慕容世家身为商会之首，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可就现在来看，风家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低价贩卖药材到北方，降低了北方药商的进货成本，这也算是好事，至于将来……无论风家出什么招数，我慕容明珠接着就是，大家尽管放心。” “好！”陆天元微微一笑，“不愧是慕容大小姐，果然有担当，那老夫就等着看了。” 慕容明珠是从不吃亏的，陆天元给她甩锅她可以接，但陆天元也别想就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她不紧不慢的对陆天元道：“慕容家城南的珍宝轩昨天刚进了一对红山玉璧，是个大户人家放在店里寄卖，我瞧着像伯父书房那对，我记得伯父五十大寿的时候，还拿出来给大家看过，怎么好端端的，伯父的红山玉璧会出现在珍宝轩寄卖呢？” 陆天元目色动了动，“你看错了吧，玉璧就在我书房里，可能只是相似。” “我会看错吗？”慕容明珠微微一笑，轻声反问。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人都听见了。 身为慕容世家家主的慕容明珠眼光非凡，怎么可能看错玉璧。 难道，是陆家寄卖了家传珍宝？ 还是说，陆家把家传珍宝送了人？ 就在大家盘算时，陆天元站起身道：“商行还有事，老夫先走了。” “陆伯父，”慕容明珠站起身，笑着说，“走好，不送了。” 第44章 怼走一个又一个 难道，是陆家寄卖了家传珍宝？ 还是说，陆家把家传珍宝送了人？ 就在大家盘算时，陆天元站起身道：“商行还有事，老夫先走了。” “陆伯父，”慕容明珠站起身，笑着说，“走好，不送了。” 随着陆天元离去，一众人也就散走了。 最后还坐在椅子上的，只有一脸阴沉的上官金。 慕容明珠扬眉笑道：“上官公子不急着走吗？” 上官金冷冷的目色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向来沉默寡言，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和慕容明珠更是无话可说，一张脸长得挺好看，可就是整天阴沉地板着，跟谁都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小姐，”绿萼小声道：“陆天元是故意给下陷阱。” 慕容明珠冷笑道，“陷阱这东西，中计了叫陷阱，踩破了就是玩物，” 绿萼有些担心，“那小姐准备怎么办？” “不急，”慕容明珠淡淡道：“风悠然的性格我了解，她就算要搞事情，也不会急于一时，见招拆招就是了。” 绿萼点点头。 慕容明珠和风悠然是老对手了。 一个是慕容家的家主，一个是风家的掌权人。 和慕容明珠不同，风家的继承人一直都是风悠然的大哥，只是这位风大公子身体不好，常年在别院疗养，几乎没什么人见过他，风悠然是替她大哥顶门做生意。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的人就是的敌人，这话一点也没错。 慕容明珠对风悠然了解非常。 平静的想了几天后，慕容明珠大致有了想法，就看风悠然怎么出招了。 …… 宁静的午后，慕容明珠坐在书房里，正闲闲地看着账本，冷不丁听见外面传来喊叫声。 合上账本，慕容明珠走出书房门，就瞧见自家二哥懒洋洋靠在廊柱下，对面站着个白嫩嫩娃娃脸的“金元宝”。 慕容商笑着问：“富贵儿，你是不是又胖了？” 朱卞恼怒道：“我有名有姓，你们慕容家的人是怎么回事，专门喜欢叫人家小名吗？” 慕容商笑眯眯的说：“什么大名小名，有了名字就是给人叫的，再说了，富贵儿怎么，好听啊，寓意好，你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真下了功夫。” “都说了我不叫富贵儿！”朱卞气的脸有点红。 “二哥，”慕容明珠走出来，看了看被气恼恼的朱卞，说，“他不愿意别人叫他富贵儿，你就别叫了。” 朱卞冷哼，总算慕容明珠还知道说句公道话。 慕容明珠看向朱卞，问：“来找我有事吗？富贵儿。” 朱卞硬生生咽下一口要喷出来的老血。 颤抖的手指指啊指，最后一咬牙，“没事儿我才不来招惹你！” 再多来几次，他怕自己被活活气死。 慕容明珠看他气的通红的小圆脸，笑了，“朱大少爷，请进来吧。” 闹归闹，总不能真的把小肥兔惹急了。 朱卞气呼呼地跟着慕容明珠进了书斋。 绿萼给朱卞上了一杯茶，安静地退了下去，临走前看了一眼站在慕容明珠身边的丹翊。 第45章 惊天动地的大事！ 慕容明珠谈事情的时候从不许人在侧，她是有自觉的，可丹翊显然没有这个自觉。 作为贴身丫鬟，慕容明珠对她的信任显然还不如来历不明的丹翊。 朱卞端起茶正想喝，忽然想起上一次来，一杯茶慕容明珠狮子大开口敢要十两银子的事儿。 默默把茶杯又放回去，敛财手段堪比山贼，慕容明珠的茶还是少喝为好。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怕我下毒啊，茶都不敢喝。” “不是不敢喝，我是喝不起！”朱卞没好气的说。 “帝都四大家族中最不差钱的朱家少爷会喝不起茶？放心，这杯茶我不要钱。”慕容明珠笑的十分友善。 听慕容明珠这么说，朱卞觉得这凶女人还有点良心。 端起茶来喝了一大口。 “慢点喝，这杯不要钱，下杯可就不免费了。”慕容明珠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 “咳咳……” 朱卞被呛到，咳嗽了半点，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瞪向慕容明珠，“你上辈子是穷死的吧？这辈子就认钱。” “大家都是商人，利字当头，我有多爱钱，你有多清高啊？”慕容明珠斜睨他。 “总比你好，背地里搞事情，你知道我亏了多少吗！”朱卞愤愤不平地看慕容明珠。 “你说的是户部查你那件事？缺斤少两以次充好，别人查你也是活该。”慕容明珠半点不同情。 “做生意的哪有没猫腻的，没猫腻我们赚什么，再说了，我缺斤少两都是些民用小物件，用三两上等铜可以，二两中等铜也行，都不打紧。你倒好，一个背后插刀，我拿出去十多万两摆平这件事，我爹回来差点没打断我的腿，我可告诉你，这事儿，我和你没完！” 朱卞气的不轻，他跟着他爹做生意不少年了，亏这么多还是第一次。 更别提被他爹追了三个院子揍。 简直丢脸。 慕容明珠白了他一眼，“这事儿和我没关系，背后插你刀的也不是我。” “你没说关就没关，我才不信！”朱卞瞪她。 慕容明珠冷声说，“爱信不信！你来到底要说什么，只是兴师问罪的话，赶紧给我走人，我忙得很，没空搭理你。” “哎你这人……”朱卞顿了顿，一摆手，“行，这件事我先给你记着，回头再算账，我今天来找你有另一件事。” “说。” 朱卞看了看周围，又看了一眼她身边那绮丽少年，咳了咳，“这事儿……算个秘密。” 言下之意，不方面对外人说。 “丹翊是我的贴身护卫，贴身你懂吗？寸步不离，我在哪他在哪，你有什么秘密尽管说。”慕容明珠压根儿没打算防备丹翊。 朱卞一瞪眼。 看着慕容明珠淡淡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后，沉声道：“我爹才从滇南回来，听到了一个传闻，有消息说，滇南十二州中的岭州将开商路。” 慕容明珠把茶杯放下，正色看向朱卞，“消息属实？” 朱卞点点头，“十有八九，这还只是小小传闻，具体怎么样，得你去核实，商会中，只有慕容家与朝廷关系匪浅，这个消息是否准确，你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第46章 大沉，凤王 慕容明珠纤长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轻点，美眸微眯。 朱卞轻声道：“十四年前，雍王大败沉国，沉国将滇南十二州划给壁月，如今滇南十二州中最大的岭州要开商路，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岭州一面环山，一面靠海，有左右两侧平原，一侧通沉国，一侧通壁月，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开了商路，两国边贸打通，那就是一条生财的金路。 朱卞道：“风悠然才去过滇南，我想这个消息也瞒不过她，现在就看是她快还是你快了。” 慕容明珠没说话，只是垂眸思考。 朱泗这个人向来谨慎老滑，他会让朱卞把消息告诉她，这事儿不太可能是假的。 朱卞来找她，目的也不是要她去核实这件事的真假，而是想借由她与夜止岚的关系先一步打通这条路。 一旦慕容家先打通了这条商路，首当其冲受利的就是北方商户，可如果风家先出手了，他们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儿。 南北方商界实力相当，对峙了四年，一旦风家占到先机，难保以后不会反扑。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求证。”慕容明珠抬头看了朱卞一眼。 朱卞站起身，看着慕容明珠，慢慢道：“消息我带到了，能不能拿下一局，就看你的本事了。” 朱卞这人，白白嫩嫩，圆圆润润，金光闪闪的，这么认真说话的时候，还真有点不适应。 慕容明珠扬唇一笑，“我的本事有多少我自己知道就好，消息我收下，不远送了，朱富贵儿。” “……哼！” 朱卞气的拂袖而去，慕容明珠这个女人，简直是可恶。 目送朱卞离开，慕容明珠低头扫了一眼看了大半的账本，闲闲道：“说说滇南吧。” 屋子里只有她和丹翊两个人。 不知道丹翊是什么来头，却突兀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丹翊看了慕容明珠一眼，眼中深邃如渊，带着探究与试探。 沉默片刻后，他轻声道：“十四年前，沉国战败，将滇南划给壁月，滇南有个部落叫岐族，岐族千百年来控制着滇南，当年不服沉国，如今也不服壁月。” 慕容明珠拿起笔，在账本上批注了几行字，“接着说。” “沉国愿意割让滇南，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无法控制岐族，因为岐族与沉国皇室有仇。” 不能控制的地域就把它割让其他国家，这也是一个好办法，只是有仇…… “什么仇？” “岐族公主曾经嫁给沉国皇帝，为皇帝生了一子后，死于非命，这位皇子出生起就被预言为丧星。幽州之战，沉国惨败，皇帝把年仅两岁的皇子封为凤王，提议送到壁月去当人质。” 慕容明珠笑了一下，“自家儿子是个丧星就要送给对手，这到底是表示诚意，还是要挑衅。” 丧星之说，简直扯淡。 两军交战，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和谋略，先不说前面那几样，就单说谋略。 壁月这边有夜止岚这个老狐狸……哦，那时候还是小狐狸，有他在，很难会输，毕竟是那么一个阴谋诡计什么都来的家伙。 第47章 就知道占她便宜！ 沉国对上夜止岚，输的不冤。 “壁月没有同意收下质子，而是提出了要沉国割让滇南十二州，岐族不同意，希望沉国皇帝把凤王交给他们，沉国皇帝没有同意他们的请求，最终将滇南十二州割让给了壁月，同时囚禁凤王，以防岐族暴乱。” “这皇帝也太卑劣了点，”慕容明珠嘲讽的说，“把国土割让给敌国，还要囚禁自己的儿子来威胁故土百姓，亏他做得出这种事。” “岐族讨要不回凤王，与沉国决裂，就这样僵持了十四年。” 慕容明珠意味深长的笑着说，“滇南十二州实际掌权的是岐族，这次开放商路，应该是岐族的意思，也是岐族后背那位凤王殿下的意思吧？” 两岁的稚子，失去了母妃庇佑，又被说成是丧星，囚禁长宁十四年还没死，可见这位凤王殿下也是个厉害角色。 “属下不知。”丹翊淡淡的回应。 “无所谓了，这次岭州开放商路，无论是谁的意思，慕容家都要插一手，总不能真的被风悠然抢了先。” 说完，慕容明珠看向丹翊，“夜止岚与慕容家，总比南陵王与风家要好，最起码，我要的东西很少，岐族也好，凤王也好，都应该看得清楚利弊得失，你说对吗？” 丹翊垂下眼睫，精致的眼眸中幽光流过…… 如朱富贵儿所说，岭州开商路这事儿非同小可，很可能会打乱现在南北制衡的局面。 最重要的手，手快有，手慢无！ 慕容明珠立刻去找夜止岚，软轿到了王府门口，护卫恭敬的说我家王爷不在家。 “你家王爷总不在，他是不在，还是不见我？让开！我自己找。” 慕容明珠早就习惯了，推开人就要往里面闯进。 护卫苦着一张脸：“慕容大小姐，王爷这次是真的不在，要不然哪轮到属下拦您啊……” 慕容明珠脚步一顿，想想好像是，往常都是冷朔拦她。 “那你们王爷人呢？”慕容明珠问。 “王爷日理万机，属下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您要是还不信，您就进府等王爷回来。” 夜止岚平时游手好闲，不是看书就是作画，再不来就是弹琴，还日理万机？ 谁信啊！ 号称是辅政亲王，也没看他为军国大事忙一忙，倒是整天找她麻烦占她便宜…… 夜止岚是不是真忙，这个命题先打个问号。 但慕容明珠是真的没空等他回来。 夜止岚不在，她直接去了慕容家的商号，抽时间把商号的琐事处理了几件。 慕容家称雄北方，在帝都的产业尤其多，商号到处都是，慕容明珠身为家主也十分忙碌。 毕竟不是有电脑能通讯的时代了……事事都的亲力亲为。 等回到慕容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慕容明珠揉着酸疼的肩膀坐在桌后。 “肩膀不舒服吗？”慕容商看着慕容明珠的动作。 “有一点，”慕容明珠叹气，“二哥，你也差不多该去帮我管管商行了吧？” “那可不行，我一插手，别人说我们慕容家争权内讧，多不好听啊。”慕容商笑眯眯的推卸责任。 第48章 你做初一，我做初二【1】 慕容明珠冷笑，“你还真是为我着想，既然怕别人怀疑你争权，不如我现在就把你逐出慕容家，让你一辈子都没有争权的机会，怎么样？” “咳……” 慕容商清了清喉咙，认真的说，“二哥那么疼你，怎么会不帮你分担呢，绿萼，回头把小姐书斋的账目送几本到我房里。” “几本？”慕容明珠斜睨他。 慕容商摸了一下鼻梁，“先……拿一半吧。” “一半？”慕容明珠挑眉。 慕容商苦哈哈的看她，“全部，全部，行了吧，姑奶奶，吃饭吧，看账本的活儿我来做。” 这还差不多。 慕容明珠心情略好了点，低头吃饭。 吃完饭，慕容明珠回了沁水阁，桌面上没有高高的账本，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又早又好的安稳觉了。 绿萼服侍她洗漱换衣，慕容明珠躺在床上，终于能松口气。 百年富豪名门的慕容世家，有的不止是富可敌国四个字，它更像一艘巨大的船，身为这船的掌舵人，哪怕一个决策失误，慕容世家都会蒙受巨大损失。 这四年来，她兢兢业业，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有了如今成就。 真是一步都不能走错。 虽然她保得住慕容世家，可最近也隐约有点了预感，似乎到瓶颈…… 滇南商路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只要她能打通滇南到帝都这条商路，慕容世家会更上一层楼。 滇南……绝不能让！ 这么想着，慕容明珠掀开被子迅速下床，拿起屏风上的衣服穿好。 从装台前抓了根丝带把头发松松绑起，拉开了房门。 丹翊已经站在门外，“小姐要出去？” “去雍王府。”慕容明珠说着往外走。 这么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要去雍王府，慕容明珠根本没有任何顾虑。 就许夜止岚半夜闯入沁水阁，不许她黑天摸进章华轩吗？ 对。 摸进去。 不是光明正大从雍王府大门走进去。 讲道理，她和夜止岚那点破事已经传的尽人皆知，要是这会儿她敢从大门走进去，明天帝都的风向就要变了。 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 慕容明珠半夜出门，谁都没惊动，只带了丹翊一个人。 绕开雍王府大门，站在王府角门的墙外。 慕容明珠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高墙，转头问丹翊，“能进去吗？” “可以，”丹翊点头，“小姐恕罪。” 说完，单手揽着慕容明珠的腰，拔地而起。 一袭红衣飘然落入围墙里，放开了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对雍王府熟得很，对丹翊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是。”丹翊低眉顺眼。 慕容明珠确实对雍王府很熟，可她熟的是白天的雍王府。 到了晚上，雍王府可就不是原本那个雍王府了。 慕容明珠走到章华轩前，隔着楼台看了看周围。 奇怪了……怎么一个明面上的护卫都没有。 章华轩的主楼架在水阁上，前面庭院种满了凤凰树，偌大一片，红艳的凤凰花压满枝头，夜风一吹，花香四溢。 第49章 浴室，旖旎 慕容明珠走进凤凰林，穿过凤凰林就是章华轩的水阁了。 往日里，慕容明珠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可现在却不同了。 慕容明珠才走了几步，忽然就停住了脚步，猛地转身往后看。 “……” 美目一凝，慕容明珠站在原地不动了。 水阁就在前面不远处，灯笼的光晕笼罩着整片凤凰林。 她明明是从后面的路走进来的，但是现在……后面根本没有路的影子，一排排的都是凤凰树。 她自己是个没有武功的战五渣，但这么多年了，眼力还是有的。 这片凤凰林，八成暗藏着什么阵法乾坤…… 夜止岚那个死男人戒备心那么强，又什么文武双全，十项全能的，搞不好也会移形布阵。 慕容明珠的决定是对的，她不动，至少还是安全。 可这眼前的凤凰树就像长了腿一样，竟然在她眼前飞速移动。 “……成精了？” 慕容明珠愣住了，干脆闭上眼。 树当然不会长腿跑，这破阵法八成有幻影一类的名堂。 慕容明珠确实不懂武功，但她聪明绝顶，既然没办法破阵，以不变应万变是上策。 慕容明珠显然没料到这困龙阵的厉害程度。 她闭上眼不去看幻想，但夜风吹拂下，原本轻柔的凤凰花越落越多，花瓣宛若暗器一般飞向慕容明珠。 “嘶……” 慕容明珠手臂忽然觉得疼，低头一看，珍珠纱衣被割破，白皙的肌肤渗出一线血丝。 慕容明珠捂着手臂，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喊了，“夜止岚，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原本喊得动静挺大，可被夜风这么一吹，瞬间就消散了。 慕容明珠现在特别后悔，怎么就没带着丹翊…… 更后悔自己光会赚钱有什么用，要是也会武功，至少不用站在这里等死。 ……话说回来了，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位慕容小姐已经十六岁了，早过了能习武的最好年纪了吧。 胡思乱想着，慕容明珠盘算着该怎么脱身时，一道黑影跃了过来。 “慕容小姐恕罪，属下来迟了。” “冷朔，”慕容明珠松了口气，又有点恼火，“这什么鬼地方，夜止岚自己阴险，弄得地方也神叨叨的！” 冷朔无奈的说，“这是主上亲手布下的困龙阵，以伏羲八卦为源，木水生金，环环相克，幻象丛生……” “行了行了行了，”慕容明珠头疼，“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听不懂。” 除了赚钱，她根本没有研究其他的爱好。 冷朔更无奈了，“白天阵法是不会发动，只有到了晚上才……但是，慕容小姐深夜造访，怎么不走正门。” “这个问题问得好，”慕容明珠不冷不热的说，“明天你可以问问你家王爷，看他怎么答。” 冷朔是夜止岚的影卫之首，夜止岚半夜偷溜进慕容家，冷朔会不知道？ 她现在不过是遵循了那句话。 你给我做初一，我给你做初二罢了。 冷朔没敢说话，恭恭敬敬把慕容明珠请出了凤凰林。 “慕容小姐，属下去通……” “不必，我认识他房间。” 慕容明珠二话不说，直接进了水阁，往夜止岚寝房走。 冷朔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明珠闯了进去。 慕容明珠走进水阁，绕过九曲回廊，走到章华轩门前。 想也没想，伸手推开了章华轩的门走了进去。 章华轩架构巧妙，书房，起居，会客分部在水阁的不同地方。 慕容明珠推开的是起居卧房的门，走进去扫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有。 “夜止岚？” 慕容明珠叫了一声，还是没人。 这个时间，不在屋子里睡觉，难道又跑到哪个大家闺秀的房间里谈心去了？ 那个无耻男人……就算真的做出这种事，也没什么奇怪的。 心里这么想着，慕容明珠忽然听见了点声音。 在卧室后面？ 拨开两层素色月纱，果然看见的两扇门。 夜止岚的书房她是三不五时闯一闯，卧房还是第一次来，这后面还另藏玄机？ 慕容明珠轻轻推开了两扇门。 传堂而过的夜风呼的一声将纱帷吹开。 一池温水中，背对着她的男人露着白皙柔韧的脊背。 水汽升腾，黑发被拢到肩膀前，长长的黑发在水中宛若亮缎般漂浮着，肌肤白得通透，却隐隐透着精悍的力道，线条清隽的肩线行云流水般勾勒出了半身，最后一个漂亮的收尾隐在腰下。 “……” 面对突如其来的美色，慕容明珠看的一愣。 怎么都没想到，卧室的后面居然是暖玉砌成的浴房。 “本王好看吗？” 尔雅温然的声音在水雾中响起。 慕容明珠瞬间回过神来，尴尬的转过身，脸颊红彤彤的大喊，“你不要脸！” 耳边响起了水声，夜止岚嗓音含笑，“本王在自己的寝室洗自己的澡，怎么就不要脸了，反而是你，慕容小姐，你夜闯章华轩，把本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这……是什么意思呢？” “谁看你了！别胡说！” 不是慕容明珠死鸭子嘴硬，实在是夜止岚太不要脸了，什么叫做从头到脚看……她明明只从头看到腰，根本就没看见脚。 “看就看了，本王也没斥责你，只是想问问，慕容小姐是否满意看见的……” “呸！”慕容明珠气的大喊，“满意个鬼！有什么满意的！你又黑又胖又矮又壮，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看的，不小心看到才是我的损失！” “是这样吗，可本王始终觉得自己的姿色还不错……” “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公主，姿色？姿色这个词是形容你的吗！” 简直无耻，一个大男人，要么在乎自己好看还是别人好看，要么就张口闭口不离姿色。 还皇叔？ 他不当太后真可惜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委屈慕容小姐了……” 尔雅含笑的话说到这里，夜止岚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再好好看看，本王是不是真的那么难看。” “你……啊——” 慕容明珠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腰上一紧。 扑通一声。 整个人摔进了暖玉池里。 第50章 绮情艳艳 “咳咳——你——夜止岚——” 慕容明珠从暖玉池里爬起来，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湿了个遍，还呛了水。 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水，慕容明珠气的要爆炸。 夜止岚就在慕容明珠身边，单手撑着池壁，笑着看狼狈不已的她，“怎么样，你现在可以仔细看看本王。” “谁要看你！你这个混蛋！” 慕容明珠气的失去理智，伸手就要打他。 她穿的本来就是薄纱外衫，沾了水后更是黏在身上，几乎透明。 冲过去揍夜止岚的同时，夜止岚那双华丽长眸落在了她胸口，不紧不慢的扬唇一笑，“这芙蓉花绣的不错。” 芙蓉…… 慕容明珠低头一看，立刻抱着手臂遮挡，眼睛里的火几乎要把夜止岚烧成灰，“还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下来！” 她贴身兜儿上绣的就是银线芙蓉。 夜止岚掀着唇角，笑意不减，“要挖本王的眼睛，首先你得动手，不过在那之前，本王可以再看的清楚些，这芙蓉是绣了六片花瓣还是七片……” “你别说话！” 慕容明珠耳尖通红，“转过去！” 夜止岚挑眉，“所以，你是还想看看本王的脊背吗？” “夜！止！岚！” 慕容明珠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别这么大火气，就算你觉得本王的脊背更好看，本王也不会阻止你看，不过把后背露给别人这种事，本王也是第一次做。” 那等于将全部都交给了对方，能这样信任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一心想弄死他的小女人了。 “谁要看你后背！你给我滚！”慕容明珠怒吼。 “滚？” 夜止岚笑着看慕容明珠，“确定吗？本王沐浴可没有穿衣服的习惯，如果站起身来滚……你就不怕再看见别的什么东西。” 别的……什么东西…… 这几个字一出，慕容明珠只觉得轰的一声，红的不止是耳尖了。 “或者说，你其实就想看看……也无妨，本王吃亏一点总要让你高兴。” “……”慕容明珠气得呼吸直颤。 “哦，本王懂了，你是想真真正正从头看到脚吧？如果想，明说就好，让本王滚这种话……本王会觉得这是你害羞的托词。” “……”慕容明珠手死死扣着掌心，指尖乱抖。 “想看，还是不想看，明珠，你总要给本王一个明示啊。” 再也控制不住，慕容明珠狠狠瞪着夜止岚，贝齿咬着红唇，浑身气得发抖，“你……你简直……简直……” 欺人太甚！ 眼看着慕容明珠越来越羞愤，随时会不一切和他拼命。 夜止岚终于“良心”发现，笑着说：“这个时间来找本王，总不会是为了看本王沐浴吧？” “都说了我不想看！” 慕容明珠怒吼一声，单手护着自己的胸，纤纤玉指指向夜止岚，颤颤巍巍又恼怒至极的咆哮，“你再胡说，我就和你拼了！” 也是被气到了极限。 “好，本王不说了，”夜止岚笑盈盈的说，“不然你真和本王拼命，本王怕死在你的芙蓉花下。” 说着，目光往“芙蓉花”上盯了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嘎嘣。 慕容明珠仿佛听见自己脑袋里某根名为冷静的弦断了。 “夜止岚！” 慕容明珠不顾一切扑上去。 什么武功。 什么内力。 什么力气。 都是废话。 现在她只想掐死这个混账妖孽！ 夜止岚好整以暇等着慕容明珠扑过来，在她张牙舞爪时，轻轻一带，将人压在了暖玉璧上。 “放开我！”慕容明珠怒吼。 “这么大的火气啊，你总是这样，跟个小爆竹似得，一言不合就要炸。” 这么说的时候，雍王殿下丝毫没觉得自己就是导火索，反而叹气的摇头，“本王是真的希望你能冷静点，至少得冷静的思考一下，如果在浴室里掐死本王，你会不会背负‘采花不成反下杀手’的污名。” “你这个自恋狂！你算什么花！食人花吗？！还是毒花曼陀罗！” 慕容明珠挣扎大骂，内心有种把夜止岚看成百八十段的冲动。 “都不是，”夜止岚一根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划过，在她唇角轻轻游走，低声惑人，“本王是高岭之花，非金银玉石，富贵千金不能打动，除非这世上最金贵的女子，否则本王……嘶。” 话说到一半，手指已经被狠狠咬住了。 慕容明珠两排小贝齿咬着他的指尖，那漂亮又火爆的一双眼狠狠瞪他。 夜止岚倒是没急，试着晃了晃手指。 果然，咬着自己的小家伙也晃了晃脑袋。 ……有种叼着小鱼干的猫儿既视感。 夜止岚笑了，问：“不松口了？” 就是要咬死你！ 慕容明珠眼中熊熊怒火的看着他。 “不松口就算了，不过刚刚本王是骗你的……本王自幼过目不忘，看过一遍就会一辈子记得，”说着，低下头，在她耳边轻笑着说，“那朵芙蓉花，不是六片也不是七片，是九片。” 靠！ 慕容明珠想手撕了他。 “还不松口？”夜止岚见她这么固执，叹了口气，摇头说：“亏得本王还想和你谈谈有关滇南的事情，你既然不松口，自然也就不能开口，算了，这事……” “滇南怎么！”慕容明珠立刻松口问，眼睛亮晶晶的，显然生意比夜止岚的爪子重要得多。 夜止岚没说话，而是举起了被她咬的手指。 修长白皙的指尖上，一圈小牙印，隐隐能看见点血丝。 还真是狠得下心咬他…… “你说，滇南怎么！”慕容明珠急不可耐。 夜止岚看着她，一提到滇南，松口不咬他，也不在乎和他同处浴室，分明是不在乎他，也分明是看他不如生意…… “你倒是说话啊！”慕容明珠急得要命。 夜止岚眸色暗了几分，温雅的外皮遮不住强横的本体，有些危险，也有些邪肆。 不喜欢被忽略，尤其是不喜欢被她忽略。 慕容明珠见他不说话了，气的要锤他，“你这个混……唔——” 被抓住了手腕的同时，咒骂不断的红唇也狠狠堵住。 慕容明珠瞪大眼睛，浑身僵硬一般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聪明绝顶的小脑袋里忽然乱作一团，只觉得唇瓣被人咬了一下。 “唔——” 惊怒时不设防备的要说话，却在瞬间被唇舌侵入。 薄唇霸道的卷着她柔嫩，不顾她挣扎抗议，没有半点犹豫在唇中撒野。 慕容明珠惊怒不已，秀气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肩头，想挣扎也想挣脱，却根本无济于事。 夜风在敞开的门外徐徐吹过，拂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幕。 慕容明珠浑身上下的纱衣透明般地裹着娇躯，却被夜止岚压在浴池璧上肆意强吻。 根本没办法反抗。 漂亮的一双明眸里都是羞恼，死死看着夜止岚。 夜止岚也看着她，幽深的黑眸里带着点明显的掠夺欲，眼睫垂下，盖住了她瞧不见的宠溺与纵许。 啃咬着细腻如花的菱唇，修长的五指握在她的脑后，逼她咽下所有咒骂和反对。 激烈的吻让温水都灼热起来，慕容明珠意识昏昏沉沉，被吻得毫无反抗之力。 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桎梏，精悍的腰死死将她压在暖玉上，他长腿一迈，隔着湿透的贴身衣服，惹火一般的摩擦。 第51章 到床上去…… 纵使能一手赚进金山银山，却在这种事情上过于青涩。 几乎是毫无反抗力气，就这么被他弄得神志迷离…… 等他终于放开自己的时候，慕容明珠撑不住双腿要滑落下去，幸亏有夜止岚搂着她的腰。 倾世美貌微微低下，明明还是这张脸，可往日的优雅温和早已经消失不见，一痕眸色霸道又邪肆，“你可以很在乎生意和慕容家，在那在之前，你必须更在意本王，懂吗？” 慕容明珠气喘吁吁，被啃咬得微肿的红唇里，断断续续的指责：“你……你怎么敢……夜止岚……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这种事？”夜止岚微微一笑，“吻你吗？” “你还说！”慕容明珠大吼。 “可是，本王已经吻了。”夜止岚挑眉。 “……” 慕容明珠有苦说不出，就算这些年被他明里暗里占尽了便宜，可这混蛋怎么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他到底想怎么样。 “本王吻你，是惩罚你不重视本王，既然你不重视，本王就会想办法让你重视，”夜止岚幽深的黑眸里都是告诫，“吻你，只是第一步。” 只是，第一步？！ 他还想走几步，还想做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这男人表面的温雅是假象，骨子里腹黑又张狂，现在，她忽然觉得夜止岚的可怕远不止这些。 慕容明珠下意识往后退，可背后就是玉石台，退无可退。 夜止岚看着她的举动，淡淡的笑了一下，“闭上眼。” 慕容明珠一惊，再次恼怒，“你……你还想……你想都别想！” 还闭眼。 滚吧！ “本王想什么？”夜止岚看着她，慢条斯理道：“本王只是想起身穿衣服，想着你可能不敢看，好心提醒一下，这么说，你是想看了？那也无所谓。” 说着，做了一个要起身的动作。 慕容明珠立刻闭上眼。 不看不看不看，看了肯定长针眼！ 看她闭上眼的样子，夜止岚笑了，凑过去在她微肿的唇瓣上又啄了一口。 “夜止岚！” 慕容明珠睁眼就要开骂。 下一瞬，又立刻闭上眼，怒吼，“你混蛋！” 夜止岚站起身，走到了上去，拿过旁边的外衫穿好，说：“本王穿好了，在床上等你……” “你滚！！！” 爆炸级别的怒吼响彻整个屋子。 等慕容明珠火爆的骂完了，夜止岚继续说完自己的话，“……谈谈有关滇南的事宜。” “……” 慕容明珠眼睁睁看着夜止岚进了卧室，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他咬死嚼碎才罢休。 他是人模人样进去了，自己……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慕容明珠四处瞧了瞧，看见旁边还放着几套备用衣服。 是夜止岚的…… 但现在也没得选了。 慕容明珠随手抓了件衣服，迅速换好。 过大的衣服直垂在地，偏偏这厮还喜欢这种层层叠叠全是纱的……慕容明珠拿了腰带绑好，抓着曳地的纱摆走回卧室。 夜止岚还像他说的那样，靠坐在床边拿了本书等着她。 慕容明珠穿着他的衣服，衣襟没有拢好，露出了一抹白嫩锁骨。 广袖宽大，她只能挽上去，纤细的胳膊也露了出来，整个人小小一团的样子。 绣鞋进了水没办法穿，衣摆下白嫩的十根脚趾头就这么踩在地上。 夜止岚眸色深深，说：“上来。” “才不要！” 在浴室里已经是过界了，要是再闹到床上……不行！绝对不行！ “本王刚刚的话你好像听见了，要谈滇南的事就到床上来谈，其他地方……本王会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你不是过目不忘吗！” 刚刚还那么说，现在不觉得打脸？ 还是说，无耻的人怎么样都能无耻下去，根本不觉得脸疼？ “本王说过吗？”夜止岚微微一笑，“你一定是听错了。” “……” 果然，上面那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无耻的人，是不会觉得脸疼的。 因为他们就是靠不要脸活着！ 一看慕容明珠就是不肯上床，夜止岚也不催，低头翻了一页书后，轻轻打了个哈欠，“你不愿意也无妨，正好快到本王睡觉的时间了，那就请慕容小姐回去吧。” “！” 慕容明珠咬着牙，视死如归，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坐在床边，身体僵硬又怒气冲冲，“我坐上来了，你赶快说。” 夜止岚看着她倔强的脊背，什么也没说，放下书揽着她腰往床上一拖。 “喂——” “嘘。” 夜止岚手指抵在她唇上，又握着她的手臂看，“受伤了？” 白皙柔润的肌肤上，一道血痕尤其刺目。 提起这个，慕容明珠瞪他一眼，“还不是拜你所赐，你院子外面那些树弄得什么见鬼阵法，要不是冷朔来得及时，伤的就不止这点了。” “那是困龙阵，我年少时随手布的，没有杀招，只是困人的小把戏。” 夜止岚从床头格子里取了一个青玉小罐，打开盖子，一股清香溢出。 淡绿色的药膏看起来犹如软玉，夜止岚沾了点，轻轻擦在慕容明珠伤口上，“明天这个时候就会痊愈，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这点小伤，”慕容明珠抽回手臂，看着夜止岚，“我在乎的是滇南，听说滇南要开商路，这消息是真的吗？” 也是开门见山了。 夜止岚毫无隐瞒，“是真的，十五天后陛下会亲自择选。” 慕容明珠眼前一亮，“这么说，现在赶去岭州能占到先机？！” “不能。”夜止岚淡淡的说。 “为什么不能？岭州可是四通八达，上接壁月下接沉国的好地方，风悠然可已经去过了，你就不怕她暗中搞事？” “不怕，”夜止岚慢条斯理的说：“这次谁都难以占到先机，因为这次滇南的商路是由朝廷指派，指派给谁谁才能去，否则，去的再早也没用。” 滇南再怎么脱离壁月管辖，毕竟是壁月的国土，想在那里打通商路，没有朝廷的力量绝对办不到。 风悠然去，也许是得到了消息，但显然，她没能成功。 第52章 抱你，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这很简单，你指派给我不就行了？”慕容明珠随意的说。 慕容世家和夜止岚是绑在一起的，这种朝廷指派的好事儿怎么也落不到被人手中。 “本王刚刚不是说了吗，十五日后陛下亲自指派，本王也不能干涉陛下的意思。” 慕容明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陛下还没亲政，你是辅政皇叔，其实还是你做主啊。” 讲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没用。 当今皇帝是夜止岚亲手扶持，夜止岚又是皇叔亲王，说是陛下指定，其实就是夜止岚指定。 这是一回事。 “这次不同，”夜止岚淡淡的说，“陛下已经十岁，再过几年就能亲政，这几年中本王要陆续还权，有些事他想自己做主，本王也不能强迫他。”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是他要求做主了的？” “没错。” “也就是说，皇帝现在要脱离你的掌控了？” “不是掌控，是辅佐。” “换句话说，你要大权旁落了？” “那叫还权于上。” “少来这套，”慕容明珠瞪他，“我还不知道你，你醉心权利，把持利益，现在皇帝要自己做主，你可别是分分钟要倒台了？” “分……分钟？”夜止岚扬眉。 “……反正你是要倒台。”慕容明珠冷哼。 夜止岚笑着摇头，“本王从来没想过把持大权，也不会倒台。” 慕容明珠嘲讽的笑了一下，“那你现在是告诉我，其实你忠君爱国，一心一意只想辅佐皇帝，皇帝能亲政了，你就乖乖交出大权，然后退休养老，留名青史。等你死了，后人还歌功颂德，说你如何如何大公无私，说你又如何如何为国尽忠，你简直就是古今第一忠臣啊，是吗？” 夜止岚听了，只觉得想笑，“本王没有你说的那么高风亮节，不过……也相差不远了。” “不要脸！” 慕容明珠直接给他吐槽一句，“你要是真这样，当年怎么不立皇长子，要立个小皇子，不就是因为小皇子好控制吗？你那点算计瞒得了谁，你这个人，整天想的都是利弊得失，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算计人心，恨不得全天下都让你做主，你会忠心？笑话。” 不谋朝篡位已经算他有良心了，至于别的，还真是没看出来。 “原来本王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夜止岚叹气，又笑了起来，“好吧，本王也不辩解，日久见人心，本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会知道的。” “你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没关系！我只知道，滇南的商路必须给慕容家！” “慕容家想要商路，那得陛下应允。”夜止岚还好声好气的讲道理。 “你能不能别那么虚伪啊，非逼我说大白话是吧。” 慕容明珠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后直接道：“那个小皇帝从六岁开始就受你控制，你说一他就说一，你说二他怎么敢说三，你要把商路给慕容家，他也不会反对，我可告诉你，如果慕容家拿不到商路，我和你没完！” “你啊，你可真是要为难死本王才罢休。” 夜止岚躺了下来，顺便把她也拽下来，单手搂着她的腰。 “放开我！”慕容明珠蹙眉。 “别动，”夜止岚看了她一眼，“不想要商路了？” “……” 挣扎的动作一顿，慕容明珠果然不动了。 夜止岚的手在她腰上搂着，慕容明珠只觉得自己的腰上像覆盖了一片大叶子。 很轻，但存在感却很强，好像整个人都被包裹起来一样。 夜止岚搂着她，把她圈在怀里，下颔抵在她发顶上，轻声道：“商路的事情，等十五天后再说……明珠，你是很聪明的人，聪明人只会用聪明的思维去试探别人，有的时候这种聪明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让你看错了对方，也误解了对方。”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可你明明就是这种人，我哪里看错你了。”慕容明珠冷哼着怼了一句。 “你认为本王是这种人，那就是吧，这些年来，你总是防备本王，在你心里，本王应该算敌人吧？” “不是算，你就是敌人，”慕容明珠说着这句话时，眼睫忍不住微微垂下，“我防备你，你不也在防备我吗？我身边，你安插了多少眼线，这些年我一直在帮你，可如果哪天我不帮你了，我和慕容家一定会下场凄惨。” “你觉得本王在你身边安插了人就是为了提防你，你为什么不觉得那是本王在保护你呢？”夜止岚轻声问。 “你的保护我担不起。”慕容明珠说完，打了个哈欠，“你睡不睡？我困了。” “睡吧，明早叫你。”夜止岚低头看她。 慕容明珠也是累了，头脑昏昏沉沉的，靠在夜止岚怀里，那股清淡的草木香气莹莹润润地传来过来。 虽然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但这样的气氛下，真的很催眠。 没多久，慕容明珠就睡熟了。 夜止岚低头，看着她沉睡安然的小脸，手指在她睡穴上轻点，慕容明珠呼吸更沉。 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夜止岚走下床，拉开了房门。 一道黑影闪过，冷朔单膝跪地，“主上，那个少年就在府中，是否要……” “不必，”深幽的黑眸看向远处凤凰林，“告诉他，明珠今晚睡在这里，明早天亮派人来接她。” “是。” “还有，把困龙阵撤了。” “主上，撤了困龙阵，岂不是要砍了那些凤凰树？” “砍了。” “……是。” 等夜止岚重新关上门，冷朔才站起身，看着不远处那些红艳绝俗的凤凰树，心里微叹。 那是十多年前，主上自幽州之战成名回到帝都时亲手布下。 这些年来，挡了明里暗里多少杀手刺客，如今只是因为刮破了慕容明珠的一点肌肤就要砍掉。 主上对慕容明珠……真真是纵宠到了极致。 夜止岚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把慕容明珠重新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 “全天下都在赞颂我，只有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诋毁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什么时候能明白呢？” 第53章 花落残红 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夜止岚也没去纠结。 闭上眼，将人抱得更紧，浅眠睡去。 这一晚，慕容明珠和夜止岚睡得都很沉。 本来是挺和谐的，只不过天一亮…… “啊——” 慕容明珠惊声坐起，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 “去哪？”带着点慵懒的嗓音，夜止岚手疾眼快把人抱回来。 “快放开我！”慕容明珠伸手推他，“丹翊还在外面，站了一夜！我就说我昨天好像忘了什么！你放开我！” “你从本王的床上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别的男人？”温和的黑眸里闪过一抹冷色，语气也十分有威胁性。 “胡说什么！丹翊才多大……放开！”慕容明珠挣扎了半天也没挣开。 毕竟壁月第一高手。 想从他手里挣脱，战五渣是半点希望都没有的。 慕容明珠被弄得火大。 “放心吧，昨晚他就已经回去了。”夜止岚懒洋洋的说。 “回去了？”慕容明珠有点不信，“他是我的护卫，没有我的允许他怎么可能回去？” “护卫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在你安全无虞的情况下，他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把夜止岚的话消化吸收后，慕容明珠脸色大变，“你告诉他我留宿了？！” “怎么，怕丹翊知道你睡在本王的床上？”夜止岚挑眉看她。 “床个鬼啊床！”慕容明珠大力推开他，立刻下床，“他如果回去，肯定会被我二哥知道……完蛋了。” 夜止岚就看着慕容明珠干着急，笑了一下，说，“知道就知道，知道了，大不了就成亲……” “呸！” 慕容明珠瞪他，“大白天别说梦话！” 夜止岚但笑不语，等慕容明珠急的差不多了，懒洋洋的起身，叫了人。 不一会儿，几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走了进来。 齐身施礼，“王爷日安，慕容小姐日安。” “服侍小姐洗漱换衣。” “是，王爷。” 慕容明珠这才看见，托盘上放着的都是衣服首饰。 伸手摸了一下。 衣服是冰蚕纱，寸寸名贵。 首饰只目测就知道精致华美。 可是，夜止岚一直是独身，府里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衣服首饰？ 夜止岚见慕容明珠不动，走过去搂着她的腰，下颔抵在她肩上笑着问：“不满意就让她们换一套。” 慕容明珠推开他，转身淡淡的说：“雍王府还真是什么都有，连女人的衣饰都有，你可别告诉我，你府里丫鬟都穿冰蚕纱。” 冰蚕纱独产江南，是进贡的料子，一般人哪里能穿。 明明是很淡然的语气，却听得夜止岚笑了，“这衣服是织造局送来的，本王虽没有王妃，可织造局依旧按照四季送女眷衣饰进王府，你如果不信，本王让他们打开库房给你看看。” “懒得看，你出去，我洗漱换衣服。”慕容明珠翻脸就不认人。 “你换衣服本王需要回避吗？那本王沐浴的时候你也没回避啊。”夜止岚很是无辜的语气说。 “你——出去出去滚出去！” 慕容明珠恼羞成怒，把人轰了出去。 关上门，脸颊莫名有些热……这混蛋，一天不欺负人是会死吗？ 夜止岚去了旁边的侧房换衣洗漱。 等他出来的时候，主卧的门还关着。 夜止岚大大方方把手贴在门上，内力一吐，门栓震得粉粹。 轻巧地推开了门。 慕容明珠已经换完了衣服，婢女正给她梳挽长发。 漆黑的长发如缎如瀑，直垂腰间。 一个婢女捧着托盘站在旁边，慕容明珠看了一眼里面的发饰，直接道：“随便。” “是。”婢女正准备拿时，一柄玉扇挡住了她的手。 婢女抬头一看，立刻识趣的退开。 镜子里，慕容看见夜止岚，没好气道：“不是让你滚出去了吗？” “滚出去了，就不能再滚回来吗？”夜止岚往自己身上泼水，还泼的挺高兴。 慕容明珠懒得理他。 夜止岚从托盘里拿了一根缀着珍珠流苏的簪子，往慕容明珠发间插去。 “你……”慕容明珠下意识要躲。 “别动。”夜止岚淡淡的说。 知道这混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她只能坐着，任由他把珠钗插在自己发间。 长长的流苏下缀着小珍珠，慕容明珠看见珍珠就想起被他碾成齑粉的那串珍珠。 立刻转身，伸出手，“拿来。” “什么？”夜止岚问。 “银票！”慕容明珠瞪眼睛看他，“上次你把珍珠链捻成珍珠粉，赔我五千两！” 夜止岚则是微微挑眉，黑眸带笑，“这事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废话别多说，给钱！”慕容明珠气恼恼的讨债。 “一会儿就给。”夜止岚从善如流的答复。 “谁知道你这一会儿是多久，你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现在就给！马上！立刻！”慕容明珠可不轻易被他糊弄。 这厮狡诈狡猾，这会儿说给的是他，下一秒失忆的也是他。 绝不相信一只狐狸的话。 “好，好，好，”夜止岚笑着扬声道：“来人。” 冷朔走进来，低头施礼，“主上。” “拿五千两给慕容小姐。” “是。” 惯于听从命令的影卫头头是不会发表意见的。 但心里却在…… 什么情况？！ 慕容小姐夜闯章华轩，主上被睡了一晚不说，还倒贴五千两？！ 就算倒贴，以主上的身份，这五千两也太少了点吧？ 慕容明珠拿了银票，皮笑肉不笑的说：“下次你再乱来，赔的就不止五千两了。” “下次你再乱收别人的东西，就算五万两本王也赔得起。”夜止岚轻笑着回复。 “……无聊，”慕容明珠站起身，“我回去了。” “不用早膳吗？”夜止岚问。 “你的东西，吃了我怕中毒。”慕容明珠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夜止岚也不在意，跟着她走出章华轩，“不吃就不吃，本王送你出去。” 也是纡尊降贵了。 出了水阁，路过那片凤凰林时，慕容明珠停住脚步。 “……树呢？” 昨晚还茂盛的凤凰林，如今只剩下铺了一地的凤凰花。 第54章 情侣装，吃狗粮 “移走了。”夜止岚淡淡回答。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也没多问什么。 走到王府侧门，她远远就看见软轿停在那里，旁一袭红衣的少年是丹翊，而另一个…… “！” 脚步一顿，慕容明珠有种立马转身的冲动。 “怎么了？”夜止岚笑着问。 慕容明珠表情十分纠结，“你没说我二哥会来啊！” 丹翊旁边站着的，分明就是慕容商。 “本王也不知道他回来，不过既然他来了，证明你的猜想没错，你二哥是知道你昨晚睡在王府，”说完这句话，低头称赞，“明珠真是聪明。” “你走开！” 这种时候，她宁愿彻底变身傻瓜。 之前还说会保持理智，和夜止岚绝不会发生任何超过利益以外的关系。 转身就睡在了王府，还是睡在他怀里——这事儿慕容商估计是不知道的。 但就算不知道，她现在的脸也被自己打肿了！ 但不能不过去啊…… 硬着头皮，慕容明珠往前走，觉得自己现在每走一步路，都是踩在了刀尖儿上一样。 慕容商就这么看着慕容明珠和夜止岚联袂走来。 慕容明珠穿了件玉色纱裙，夜止岚穿了同色华服。 慕容明珠臂弯上的挽纱是纯白冰丝，夜止岚手中握着柄纯白玉扇。 慕容明珠头上插着珍珠流苏珠钗，夜止岚头上是羊脂白玉王冠。 ……很好。 慕容商不生气。 作为慕容世家的二公子，这点城府怎么会没有。 就算心里很想把夜止岚切丝磨粉，表面上也要笑容温和，“见过王爷。” “都是一家人，二公子不必客气。”夜止岚微微一笑。 “不敢，王爷是皇亲国戚，皇族之首，慕容家一介商贾，何德何能，让王爷视为一家人。“慕容商轻描淡写把球踢回去。 “怎么，二公子是忘记了之前的话吗？”夜止岚笑吟吟的问。 “之前……”慕容商果断装傻，“王爷说的之前，是哪个之前呢？” 夜止岚望着一脸迷茫的慕容商，薄唇慢慢的漾开了一抹笑，“二公子还真是健忘啊，无妨，二公子不记得了，本王记得就好，等慕容大公子回来，本王自当登门拜访。” “王爷折煞慕容家了，慕容家不过小门小户，承受不了王爷的厚爱，再者我大哥的脾气素来沉冷，更不可能高攀皇室，王爷还是算了吧。” “本王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巧的很，慕容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铸下大错。” 慕容明珠就这么看着自家二哥和夜止岚扯皮，你怼我一下，我反咬你一口。 觉得这画面真是伤害性太大了。 “明珠，”慕容商沉着一张俊脸，“还不过来！” “来了。”慕容明珠往慕容商那边走。 才动了一下脚步，手腕忽然被拉住。 慕容明珠转头看向夜止岚。 夜止岚握着她的手腕，当着慕容商的面，俯身微笑：“今晚还来吗？” 慕容明珠瞪了他一眼，明显能感觉到慕容商刀子一样的视线要戳穿她了。 “闭嘴吧你，”慕容明珠咬牙小声道：“我二哥脾气不好，你吃饱了撑的招惹他。” “他脾气不好没关系，本王脾气好就行，”夜止岚悄声说：“要是你二哥翻脸，你可得保护本王啊……” “死开！” 慕容明珠推开他，白了他一眼后，走到了慕容商身前。 慕容商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慕容明珠，看得慕容明珠有点小心虚。 偏偏夜止岚还是个不肯老实吃瓜，非得给自己加戏的群众。 丝毫不管慕容明珠的境况，摊开玉扇，微笑潺潺，“明珠，今晚，本王还等你。” 慕容明珠身子一僵，立刻弯腰进了软轿。 “起轿。”慕容商表情冷寒。 软轿被抬起来，慕容商对夜止岚一拱手，“告辞了，王爷。” “不送了，二公子。”夜止岚摇着扇子笑容优雅。 直到慕容家的人走出了雍王府，夜止岚淡淡道：“来人。” “主上。”冷朔无声无息站在他身侧。 “更衣，进宫。” “是。” …… 这一路上，慕容明珠心里都悬着。 对，是，没错，她是慕容家的家主，照说应该是慕容家之首。 但前提是，她还有四个哥哥。 平时被她欺压踢出去赚钱时毫无愧疚，但现在自己处于一个打脸的境地，就开始莫名感到有压力了。 看她二哥那表情…… 一会儿三堂会审是免不了了。 都赖夜止岚！ 个混蛋，把她二哥惹毛了，现在居然要她背锅，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心里照旧是骂了夜止岚一通，软轿进了慕容家，丹翊掀开轿帘，慕容明珠走出来。 看着直接往正厅走的慕容商，慕容明珠长出了一口气，认命跟了进去。 慕容商站在大厅里，转头就瞪了慕容明珠一眼，“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之前是谁说，对夜止岚绝不动心，明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慕容明珠垂下眼睫，“我确实不对他动心，昨晚……是个意外。” “意外？！” 慕容商气的有点肝疼，“是什么意外，居然能让你大半夜从沁水阁意外到雍王府去！” “二哥，真的是意外，”慕容明珠有点无奈的说，“我是因为急于知道滇南商路的事情，才会连夜去找他，你知道我的，我和夜止岚是死对头，要不是有正事，谁会大半夜去找他。” “真的？”慕容商怀疑地看着慕容明珠。 “真的！我发誓！” “哼。”慕容商不太信。 慕容明珠直接举了三根手指，“如果我骗你，就让我……永远赚不到钱！” “好，我信。”慕容商可干脆了，眼中的怀疑瞬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没办法，这对于慕容明珠来说，是比什么都毒的毒誓啊。 “……” 慕容明珠无语的坐了下来。 慕容商问她：“你大晚上去找他就为了这个，那消息呢？” “这事是真的，”慕容明珠说，“滇南确实要开商路了，十五天后陛下亲自指派，指派给谁，谁才能拿到开辟商路的资格。” 第55章 真金白银 “这么说，是人人都有机会了？”慕容商沉吟。 “不，”慕容明珠正色道：“慕容家自四年就在开辟北方商路，以作货物贩运为主，二哥最清楚，这些年我们是扔进去了多少银两才有了现在了规模，要开商路，都得是真金白银铺垫，一般商贾哪有这个实力。” “算起来，天下间有这个实力的确实不多，不过慕容家也不是唯一一个。” 慕容商算了算，沉吟说，“帝都的慕容家，江南姑苏的风家，滇南岭州的盛家，东海之滨的沐家，塞北原城的卓家，还有巴蜀蓉城的顾家……壁月有财力的世家可不少。” 只不过，慕容家和风家因为格格不入，双方掌权人都是女子，掐的最高调罢了。 其余世家闷声发大财，哪一个都不是软柿子。 “夜止岚说十五天后陛下会亲自宣布，而朱泗早早就得到了消息，我想在这期间，其他人也一定会得到消息。” 慕容明珠说完这句话，灵美的眼中睿色一闪而过。 抬头看向慕容商，轻眯明眸，“十五天，足够这些人进帝都了。” 慕容商想了一下，轻声道：“陛下十岁，再有几年就能亲政，这算是对雍王的一个警告吗？” 召集天下富贾齐聚帝都，而不是直接把商路给慕容家，这算不算一种变相的警告…… “不知道，”慕容明珠摇摇头，说：“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只能等十五天后了。” 慕容商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慕容明珠站起身道：“我去城南商行，中午在外用膳，二哥别等我了。” “明珠，”慕容商忽然叫住她，“我还有话没说完。” “嗯？”慕容明珠扭头看着慕容商。 慕容商望着门口亭亭玉立的慕容明珠，走过去，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明珠，如果这真的是陛下对雍王的一个警告……你应该知道这背后的意思吧？” “……” 慕容明珠没说话，只是眸色深深地看着慕容商。 “爹走后，你顶门维持慕容家，我们是一点一点看着你走今天，其实慕容家没什么要紧的，只要我们兄妹安然无事，只要你好好的，这比富有千金重要得多，我们不在乎慕容家这块金字招牌，我们最在乎你，二哥的意思，你懂吗？” 慕容明珠眼中波光一动，“二哥……” 慕容商笑了一下，“无论你想怎么样，哥哥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慕容家始终只是一个家。” 慕容明珠点点头，心里微微的酸暖，被熨帖的那处柔软了下来。 二哥的意思，她当然懂。 如果陛下真的是在警告夜止岚，那只能说明，陛下已经开始脱离夜止岚的掌控，甚至将夜止岚列为了权臣。 想从夜止岚手中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也就等于视夜止岚为敌。 将来一旦陛下亲政，曾经把控大权的夜止岚就会落入泥潭，到时下场恐不会善终，更甚至难免一死。 而与他戚戚相关的慕容家，只怕也会受到株连…… 二哥是希望她能尽早远离夜止岚，以确保慕容家不被这皇权倾轧，同时也在暗示——如果她真的喜欢夜止岚，打定主意要和夜止岚同进同退，那慕容家也会奉陪，哪怕将来失去显贵一贫如洗，他们当哥哥的绝不怪她，只要她开心，他们甘之如饴。 夜止岚真的会丧失权利吗…… 那样一个谈笑优雅却手段狠厉的人，真的会从云端跌入泥潭吗？ 夜止岚…… “小姐，到商行了。”绿萼在轿前轻声说。 慕容明珠迅速收敛眼中的所有情愫，正了正眸色，低头下轿。 慕容明珠在商行处理了几件事后，有个小厮迅速跑进来，“大小姐赶快回去，圣谕下了！” 翻阅账目的动作一顿，慕容明珠眉心一动。 她返回慕容家，只看见一个内侍带着十来个羽林军站在慕容家正院，慕容商与慕容家的一众下人已经恭候。 内侍见到她，立刻笑着说，“慕容大小姐安好，奴婢是奉皇命前来传口谕。” 慕容明珠施礼，“民女慕容明珠，静听圣谕。” “陛下有谕，宣慕容明珠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民女遵旨，”慕容明珠站起身，道：“请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不成啊慕容大小姐，陛下急着见您，刻不容缓，马车就在外面等着您呢。”内侍无奈的说。 “既然如此，明珠，你去吧。”慕容商说完，意味深长道：“小心些。” “我知道了。”慕容明珠点了下头。 慕容明珠只带了绿萼和丹翊，上了宫里的马车。 马车一路走到宫门外，又换了一顶宫轿进宫。 慕容明珠坐在宫轿里，眉头微微的皱起。 她是从来没见过皇帝……但现在离商路宣定还有十五天，为什么皇帝要见她？ 是打算试探她，还是另有目的。 夜止岚呢？ 他在哪里？ 他知道自己进宫了吗？ 一个个问题浮现出来，要见皇帝，慕容明珠是不怕的，只是猜不透这背后的意思，可既然已经进宫了，也就无所谓了。 走一步，看一步。 宫轿在紫宸殿停下，内侍掀开轿帘，慕容明珠走了下来。 “慕容大小姐，陛下就在里面等您，得您自己个儿进去才行。” 言下之意，绿萼丹翊一个都不能带进去。 慕容明珠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是，小姐。”绿萼和丹翊低头。 慕容明珠抬步进了紫宸殿。 紫宸殿是当今景泰帝读书的地方，景泰帝还未亲政，每天都要在这里读书半天，一直到十六岁为止。 慕容明珠被内侍带进紫宸殿，内侍就关上了门。 偌大的紫宸殿里，两侧立着青玉屏风，正中是龙座，上面坐了一个人，除此之外，紫宸殿里没有其他人了。 至少，表面是没有。 慕容明珠淡然自若，低身施礼，“民女慕容明珠参见陛下。” 悦耳的声音如珠如玉，在殿宇里响起，余音绕梁清灵。 然而，她说完这句话，半个字的回复都没有。 第56章 皇帝是个护叔宝 慕容明珠也不急，就维持着施礼的动作，也不抬头。 敌不动，我为什么要动？ 安静就这样诡异地持续了片刻，慕容明珠连眼睫都没有多眨一下。 终于，一个明朗少年的声音响起，“免礼，起来吧。” 慕容明珠站直身体，微微低头。 “抬起头来，朕看看。”少年的声音透着不可一世。 “是。”慕容明珠轻轻地抬起下颔。 清丽绝伦的一张娟秀容颜展露无疑，五官精致柔丽，一双眼睛却顾盼生辉，明眸皓齿，眨眼间似有华光流动，眼底难掩矜贵睿气，端端是慕容世家家主风姿。 慕容明珠可不是白让人看的。 在景泰帝打量她时，她也毫不避讳地望向这位小皇帝。 不得不说，夜氏皇族的人都长了一张相当不错的脸，眼前这位名叫夜景昊的少年帝王精致清秀，眉眼秀拔。 一袭银白华服层层叠叠，五官和他那无耻的亲叔叔有点相似，再加上恶劣的衣品——乍一看，还以为是小号的夜止岚。 就这张脸来说，在慕容明珠就打了个叉叉。 像谁不好，非得像狐狸！ 慕容明珠在心里诽谤了一顿，脸上还不露丝毫，目色悠然自若。 “……也不怎么样嘛。”夜景昊轻哼了一声。 慕容明珠听见了，却不知道夜景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平静的问：“陛下召见民女，不知所谓何事？” “朕就是想见一见你，”夜景昊的声音清清冽冽，不以为然道：“听说你是北方首富，朕想看看，你到底长了什么样……” 慕容明珠刚要开口：“民女……” “才会对朕的皇叔死缠烂打，不惜以下犯上！”夜景昊不紧不慢的把话说完。 此话一出，慕容明珠眉心倏然一紧，看着夜景昊没说话。 夜景昊挑挑清秀的眉梢，“朕听说你都已经二十了，二十还不出嫁，你是嫁不出去了吧？” “……” 这什么破皇帝！ 军国大事还没处理明白，居然八卦这种私事。 而且他那鄙视的语气是怎样？她没得罪过他吧？ “肯定是嫁不出去了，”夜景昊见慕容明珠不说话，自顾自说，“可你就算嫁不出去，也没必要缠着朕的皇叔，你对皇叔做了那种尽人皆知的事，朕可忍不下这口气。朕告诉你，不管到什么时候，皇叔都是朕的长辈，位极尊贵，你就是个商贾，入不了雍王府的门！” 慕容明珠听得无名之火熊熊燃烧。 这话在不久前她对陆可人也说过类似的。 现在是怎么样，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了？ 咬牙忍住怒气，慕容明珠深吸一口气，平静的问：“陛下召见民女，就是为了训斥民女？” “不行吗？”夜景昊还就承认了，不但承认了，还不忘打击慕容明珠，“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想见谁就见谁，别以为慕容家多显赫，你就真的能富可敌国，不把皇室放在眼里，敢对朕的皇叔下手，皇叔脾气好，能忍，朕可不能忍！” 说完，直接撂狠话，“朕劝你还是早点打消了歪心思，别再缠着皇叔了！” 慕容明珠就算脾气再好也经不住这么污蔑，何况她脾气跟好这个字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是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了。 望着小号夜止岚，一字一句，平静又淡漠的说：“陛下说的没错，慕容家再怎么显贵，也不过是平民，别说民女这辈子配不上雍王殿下，就算是下辈子也配不上，民女贵有自知之明，不指望，也不奢求和皇室有什么关系，陛下的亲叔叔，陛下还是看牢了，千万别给民女什么可乘之机啊。” 夜景昊完全没想到慕容明珠会说这种话。 表面上是贬低自己，实际上就是在嘲讽皇室！ 简直大胆！ 可更大胆的是她接下来这番话。 “不过有句话，民女也要提醒陛下，既然雍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叔叔，位极尊贵，要是陛下不放心他，牵着也好，锁着也好，都随陛下，就是别再没事儿放出去溜了，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像民女这种低下的人高攀王爷，陛下您说，这个主意如何啊？” 慕容明珠的声音在紫宸殿里响起，珠圆玉润，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可夜景昊无形之中就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自幼受圣贤礼教的小皇帝在怼人上，完全不是慕容明珠的对手。 明知道自己挨怼了，偏偏找不到慕容明珠话里的刺儿。 被气的直瞪眼。 慕容明珠大大方方的看着夜景昊，臂端挽纱，说不尽的风采窈窕。 “慕容明珠，你，你放肆！敢对朕无礼！”夜景昊指着慕容明珠喊。 “自民女进了这紫宸殿，对陛下礼敬有佳，何来无礼？”慕容明珠轻笑着反问。 “那，那就是你对皇叔无礼！”夜景昊气的关键是在这儿呢。 “如陛下所言，雍王是陛下的亲叔叔，民女怎么敢对他无礼，外界风传是外界的事，如果王爷真觉得民女冲撞了他，就请王爷自己说，是民女做的，民女绝不否认，也甘愿受罚。”慕容明珠落落大方的说。 “你狡辩！”慕容明珠把个小孩气的头上冒烟。 “民女不敢。”慕容明珠淡然自如的回话。 夜景昊小脸绯红，“你这么欺负朕，朕……朕要告诉皇叔！！” 颇有一种，“你欺负我，我把你告诉我妈”时的委屈和愤怒。 慕容明珠倒是低下头，弯起唇角，“那就请雍王殿下判别吧。” 夜景昊拍案而起，瞪圆了一双俊眸，咆哮道：“别以为朕说不过你，朕是不想和你一般见识！慕容明珠，朕明明白白告诉你，雍王是朕的亲叔叔，你配不上他！朕绝不许你玷污了朕的皇叔！！！” 慕容明珠听完这句，心里只有三个字。 护——叔——宝。 她以为自家妹控的四个哥哥已经是护的厉害了。 没想到这个小皇帝才是天字第一号的无脑护。 咆哮完，夜景昊和慕容明珠对视着。 双方的眼神你来我往，厮杀摔绊，谁也不让谁。 最后还是慕容明珠先低了头，毕竟他是皇帝…… 第57章 皇族之首 “民女对雍王殿下绝没有觊觎之心，陛下明鉴，慕容家对陛下，对壁月忠心不二，倘若陛下不信，要民女发毒誓也可以。” 听慕容明珠说了软话，夜景昊有台阶下了，直接道：“那你发誓好了，如果你对朕的皇叔有企图，就……就容貌尽毁，永远嫁不出去，孤独一生！” 慕容明珠神色一禀，手指紧紧攥在掌心中，“好，民女发誓！如果民女对雍王殿下有企图，就让民女容貌尽毁，孤独一生！” 慕容明珠说的一丁点犹豫都没有，镇定地发完了毒誓。 夜景昊这时才消了点气，看着慕容明珠，心想她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很在乎自己的脸，敢拿脸发誓……应该还可以相信一下。 这么想着，满意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可要记得今天对朕的保证。” “民女谨记。”慕容明珠低眉顺眼。 “好，你出去吧，朕累了。”夜景昊满意了，挥挥手赶人走。 “民女告退。” 慕容明珠镇定地退出了紫宸殿。 外面的夕阳斜斜而落，分明还有余光温热，慕容明珠只觉得手指尖冷得发抖…… 紫宸殿外的内侍立刻躬身道：“慕容大小姐，这边请。” “……”慕容明珠站在原地，目色迷茫如同凝固了一般。 内侍看了看她，轻声道：“慕容大小姐？慕容大小姐！” 慕容明珠一愣。 转转头看着内侍，喃喃问：“怎么……”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内侍很是担心的问。 慕容明珠恍惚了一下，低着头，轻声道：“没事，走吧。” “哎，哎。”内侍领着她往外走，忍不住用眼角斜睨她。 进去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现在脸色这么差…… 慕容明珠心不在焉地走出来，绿萼立刻迎了上来，“小姐。” 她一言不发，坐进软轿里。 软轿抬出了宫，又换回马车，送她一路返回慕容家。 慕容商一直在大厅等她，知道她回来了，立刻走过问：“明珠，你脸色很差啊，怎么，陛下为难你了？” 慕容明珠看了慕容商一眼，摇摇头，轻声道：“没有，陛下没有为难我……二哥，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也没管慕容商，径自往沁水阁走。 “明珠！明……”慕容商叫不住她，只能拉住绿萼，“小姐怎么了？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绿萼苦着一张脸说，“二少爷，奴婢只陪小姐到了紫宸殿外，小姐和陛下说了什么，奴婢也不知道，反正小姐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慕容商皱了皱眉，满目担忧。 …… 紫宸殿里。 慕容明珠离开后，夜景昊哼一声，“这个女人实在可恶，竟然敢对朕这么说话！” “那也是陛下先挑衅的。” 碧玉屏风后，缓步走出了一道月白身影。 “皇叔！朕那是警告她，可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真当朕听不出她在嘲讽皇室，嘲讽皇叔吗？” 夜止岚目色极淡，慢慢看向了夜景昊，“所以陛下就要她起誓？” 明明还是尔雅的声音，却带着严厉的质问。 夜景昊缩了缩小脑袋，嘟囔道：“朕怎么知道她真的会起誓啊……” “陛下不清楚吗？臣以为，陛下应该很清楚才对。”夜止岚淡淡的望着夜景昊。 夜景昊可受不了被夜止岚这么看，耷拉着小脑袋，像个做错事的鹌鹑一样缩翅膀想把自己埋起来。 可夜止岚是极有耐心的，夜景昊不说话，他压制的气场依旧不变。 最后还是夜景昊先崩溃，从龙座上跑下去，抓着夜止岚的衣袖摇，“皇叔，你不要生气，昊儿只是觉得……她都那么大年纪了，出身又不好，根本配不上皇叔，而且大家都说她对皇叔做了那种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才……” “臣也告诉陛下了，臣中意她，陛下还要这么做，是希望臣替她担下孤独一生的誓言吗？”夜止岚淡声问。 “皇叔，”夜景昊整个人都快扒在他身上了，哭丧着脸，“你别生气了，她脾气不好，影卫告诉昊儿，她平时总骂皇叔，还会对皇叔动手，砸罐子摔瓶子，一言不合就发火，一点都不温柔！” “配不配得上是臣说的算，”夜止岚难得沉下声，“她的好与不好，陛下只听别人说又怎么知道，臣教过陛下什么，陛下怕是忘了吧？” 夜止岚笑语晏晏的时候自然是如沐春风，现在冷着脸，顿时就是冰渣渣。 夜景昊低着头，小声道：“为君者，以眼见为实，谏言为重，切勿……切勿偏听偏信……” “原来陛下还记得。”夜止岚淡淡的说。 “皇叔，”夜景昊小声道：“你的教导，昊儿一刻也不敢忘，昊儿希望皇叔能有最好人陪伴，不是慕容明珠这样……她只会欺负皇叔，皇叔文武双全，当世无匹，况且这皇位原本也应该是皇叔的……” “昊儿，”夜止岚目色严厉地看着他，“我说过什么，你又忘记了。” 夜景昊头低的更深了，有固执的抗拒。 夜止岚望着他，轻出了一口气，轻声道：“昊儿，你是皇叔挑选出的人，也是最有资格坐在皇位上的人，你是皇帝，天下之尊，皇叔会保护你，教导你，辅佐你，让你成为千古一帝。但是昊儿，首先你必须知道，我不止是你的叔叔，也是你的臣子，当年我选择你继承皇位，那我永远都站在你之下，这一点你要谨记，懂吗？” 夜景昊沉默的点了点头，夜止岚不许他说皇位原本是谁的这种话，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说。 夜景昊抬眼看向夜止岚，“昊儿会努力当皇叔想要的那种皇帝，但是皇叔说的，昊儿不完全同意。” “哪里不同意？” “皇位是皇叔让给昊儿的，这一点，昊儿不会忘记，也不会让皇叔站在皇位之下，昊儿要让皇叔永远当昊儿的长辈，受壁月的尊敬，就算昊儿是皇帝，皇叔也是永远的皇族之首！” 夜景昊一双精致的黑眸里，坚定了信念不移，谁也无法撼动半分。 第58章 无情无欲，无求无念 夜止岚轻笑，伸手摸了摸夜景昊的头发，“皇叔这一生为壁月，本该无欲无求无情无念，可是如今……你不要再干预这件事了，皇叔心中有数。” “皇叔，”夜景昊看着他，“一定是她吗？别人不行吗？” “等你长大就会懂，有些事，人的一生中只能选择一次，选了，一辈子就定了，别人不行，谁也不行。”夜止岚轻笑着说。 夜景昊低着头，没答应，也没不答应。 等夜止岚回了王府，夜景昊立刻招来影卫。 他身边有不少夜止岚安排的影卫，有些是保护他，还有些是调查情报。 “陛下。” 一身玄衣的影卫单膝跪地。 “你说说，慕容明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夜景昊问。 影卫简洁明了道：“慕容大小姐出身慕容世家，十六岁前神志不清，曾经仰慕过豫王殿下。” “什么！” 夜景昊大喊，“她还喜欢过炎皇兄？！” “是，据说慕容小姐仰慕豫王殿下，还曾经为了博豫王殿下一笑，寒冬腊月跳入水中……” “这——”夜景昊气的头发丝儿都要站起来了。 慕容明珠这种事都做过，简直不检点！ 夜景昊心烦意乱的走来走去，觉得自己也不能偏听她的往事……转头问：“她有什么优点吗？” “优点……陛下指的是？” “琴棋书画，会吗？” “据属下所知，慕容小姐不擅长这些。”影卫实话实说。 “诗词歌赋，懂吗？” “……她也，也不懂。”影卫也挺尴尬。 夜景昊啪的一声拍在案桌上，怒气冲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不会，那她是会武功了？” “慕容小姐从未习武。” “好，好。” 夜景昊气得坐下，“文不行，武也不行，她到底有什么好的，皇叔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回禀陛下，慕容小姐经商有道，王爷常说她聪明绝顶，能言善辩。” “朕缺她那点赚钱的手段吗！还聪明绝顶，比皇叔聪明吗？朕才不信！至于能言善辩……” 想想自己被慕容明珠怼的那几句，夜景昊哼了一声，“这个倒是事实了。” 说完，更生气。 简直就是毫无优点！ 他皇叔，皇族之首，辅政亲王，容貌绝世，文能安邦，武可定国……优点多的数也数不完。 慕容明珠根本连他皇叔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蛊惑了皇叔，总之好气好气啊！ 皇叔不理智，可他说什么都不能让慕容明珠坑了皇叔！ 夜景昊一边生气，一边想着怎么给慕容明珠下绊子，总之就是要她知难而退，别再误导他皇叔。 就在夜景昊纠结于怎么救自己亲叔脱离苦海时，他亲叔已经飞檐走壁，无视正门，衣袂飘飘地落在了沁水阁外。 丹翊站在院子里，手握剑鞘，冷冷望着又不请自来的夜止岚。 夜止岚手里的玉扇轻轻敲击着掌心，笑的温文尔雅，“你还真是固执，明知道挡不住本王，还要挡？本王能手下留情一次，两次，可未必就能留情三次。” “丹翊职责所在，王爷要进去，先过这关。”少年过于美丽的眼眸淡然无波，说出的话却气势不减。 “本王一向有爱才之心，不愿意对你下杀手，况且，”夜止岚目光极淡的望向他，“本王也很清楚你的来历，也许将来我们可以合作，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拼的你死我活。” “那就请王爷从正门进来，我会替你向小姐通报。”丹翊寸步不让。 “看来是没办法商量了，也罢，”夜止岚淡然微笑，折扇轻握，下一瞬，眼眸骤沉，“动手吧。” 隔着庭院里的花树，夜止岚与丹翊对望。 与前次拼对过招不同，这一轮，两人都没想隐藏内力，周身气势外放，花树无风而动，纷纷扬扬地落下花雨。 夜鸟西行，绕树三匝。 似乎能感觉到纵横禀烈的杀气，振翅而飞。 夜止岚原本被就是从宫里出来，一身华服蛟纱飞扬，雄厚的内力犹如一张看不见的网，铺天盖地压向丹翊。 丹翊一袭红衣激扬，眉眼似冰，哪怕他清楚比拼内力必输无疑，也丝毫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夜止岚唇角轻扬，倏地奔向丹翊，手中玉骨扇直指丹翊。 丹翊丝毫不乱，长剑在手中一扬，推开夜止岚，反手与夜止岚掌心相对。 磅礴的内力一触即发。 丹翊和夜止岚不止一次交过手，虽然夜止岚手中握着玉骨扇，但这不是他的兵器。 到了夜止岚这样的修为，武器也不重要了，飞花落叶皆可伤人，甚至连招式都不必拘泥，信手拈来，挥洒自如。 丹翊长长的黑发飞扬，昳丽的容颜有些苍白。 夜止岚唇角一弯，反手一击。 “噗……” 丹翊被震退了好几步，唇角逸出一缕血丝。 夜止岚摊开玉骨扇，笑盈盈的摇头：“可惜了，这么好的根骨资质，如果让本王调教，要不了五年，你可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 丹翊手指蹭掉血迹，淡淡地看向夜止岚，“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可除非我死，否则王爷不必想进沁水阁。” “放心，本王不杀你，不过你三番四次在本王手中受伤，现在还想以命相搏，就不怕损了根基，折了一身的功力修为吗？”夜止岚慢条斯理的笑着问。 “不怕。”丹翊定定地望着夜止岚。 夜止岚微微挑眉，望向丹翊，这少年不但长得好，连心性都坚如磐石，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就在此时，沁水阁的门忽然被打开。 慕容明珠站在门里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片刻后，淡声道：“让他进来。” “是。”丹翊退开了几步。 夜止岚莞尔一笑，信步走进沁水阁中。 两扇门关起，慕容明珠转身看向他，“有事？” 不同于往日他出现时的暴怒，此时的慕容明珠眼中一派无波，语气更是淡然似雪。 夜止岚站在原地，看着慕容明珠，慢慢的说，“在本王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第59章 红唇被吻肿 “说。” “随随便便起誓，你就不怕誓言应验吗？”夜止岚问。 慕容明珠淡淡的说，“有什么可怕的，只要遵守誓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应验。” “可本王觉得，你在起誓的时候就已经应验了，”夜止岚走前几步，黑眸牢牢地看着她，“你对本王真的没有企图，真的不动心吗？” 慕容明珠被他看着，下意识别开了眼，“我的誓言是对你没有企图，后面那句是你自己加的。” 夜止岚笑了出来，“你的意思，你对本王动了心？” “我没有，”慕容明珠否认，“我既不会对你动心，也不会对你有企图，你少自作多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是说的很笃定。 可偏偏夜止岚却笑着问，“怎么办呢，对本王动心，又希望和本王在一起，可还对陛下发了毒誓……明珠，你说，你可怎么办呢？” “你胡说什么！” 慕容明珠皱眉看他，“我说的很清楚，既不会对你动心，也不会……” “明珠，”夜止岚打断她的话，“你是觉得本王很好骗？” 慕容明珠再次别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你自己也清楚吧，我不能对你动心，你也不能对我动心，我们之间牵绊着的是慕容世家和皇室的利益，除此之外，没有其它。” 夜止岚薄唇畔有浅浅笑意，“本王应该清楚什么呢？本王什么都不清楚，但本王知道，言不由衷可不是你的作风，慕容大小姐脾气爽朗，敢爱敢恨，怎么现在要拿种种理由搪塞自己，搪塞本王？” “这是理由吗？”慕容明珠嗤笑一声，垂落眼睫，“这是事实，你我始于利益，也会终于利益。” 这四年来，尔虞我诈，防备算计，什么感觉……这样的我和你，能有什么感觉。 “始于利益是真的，但终于利益是不可能的，至少，在本王这里是不可能的。” 夜止岚说完，拉起慕容明珠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你在起誓的时候，心里一丝一毫都没想过本王吗？” 手指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温度，慕容明珠抿了抿唇，低头，“我没有。” “抬头。” 夜止岚掐着她的下颔，逼她看着他，“回答本王的问题。” 慕容明珠没办法闪躲，只能看着他漆黑的长眸。 片刻后，慕容明珠闭上了眼，声音冷静而克制，“我没有想过你，从来没有。” 夜止岚眯了眯黑眸。 下一秒，低头猛地撷住她说谎的红唇。 “唔——” 慕容明珠睁开眼，用力挣扎。 夜止岚一个转身，将人压在了柱子上。 伸手一挥，绑在柱子上的纱帷落下，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肆意的啃吻带着怒气，将慕容明珠的意识击得七零八落，红唇被吻肿，惩罚她肆意说谎。 慕容明珠背后就是柱子，想退都退不开，只能被他逼着张开嘴，任由他吮遍唇齿…… 持续了良久的吻，在夜止岚终于满足后结束。 慕容明珠轻喘着，眼角泛着水气瞪他，“你混蛋！” “还有呢？”夜止岚手指在她软嫩的红唇上轻抚，欺负她现在意识不稳。 和无耻之徒简直没话可说，慕容明珠扭过头，一刻钟都不愿意看见他。 “这就没了？”夜止岚低头，咬了一口她小巧白嫩的耳垂，轻笑，“你平时骂本王的时候不是长篇大论吗，今天就这么两个字，本王有些不习惯。” “滚开！” 慕容明珠推他，被骂习惯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简直不要脸。 “好了，”夜止岚握着她推拒的手，低头看着她，“本王来，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抱着什么念头对陛下发誓。” “当然是抱着和你划清关系的念头！”慕容明珠不客气的说。 “这恐怕很难，”夜止岚笑了一下，“你这一生都要依附本王，和本王永远都无法划清关系了。” “笑话！”慕容明珠冷声道：“凭什么是我依附你？夜止岚，你现在权倾天下可以压得住慕容世家，可花无百日红，你也别太得意，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压你一头，让你对我俯首称臣。” 夜止岚笑起来，点点头，“有志气是好事，本王等着那一天。”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沁水阁不欢迎你。”慕容明珠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夜止岚不以为然，“好，本王走了，这几天帝都里闲杂人不少，你要小心。” “帝都里所有的闲杂人加起来都没你一个讨厌，滚滚滚，滚出去！”慕容明珠推着人，把人硬是推了出去，反手关上门。 背后靠在门上，慕容明珠眼中的羞愤渐渐退去。 迷茫和麻木附上了一双明眸之中。 ……你到底是抱着什么念头对陛下发誓？ ……你就不怕应验吗？ 夜止岚，我不怕应验。 在你心里最重要是壁月王朝，是你的侄子，而我心里最重要的是慕容世家，是我的家人。 相互利用的开始，也只能走向相互利用的结束。 这就是你我唯一的关系。 …… 帝都的人忽然就多起来了。 热热闹闹的朱雀大街上，天下第一楼矗立在侧。 这里曾经是慕容明珠非礼夜止岚的地方，实际上是茶楼。 这茶楼每月二十八天卖的是茶，贫民百姓，贩夫走卒都能进来喝一杯，但在初一十五卖的却是天下第一的宝贝。 无论是偷来的，抢来的，盗来的，只要是天下第一就行，上月初一，刚卖出了天下第一神偷的从宫中盗出的翡翠塔。 半只脚踩在了黑与白之间，背后主人不知道是谁，天下一楼就这么大刺刺开在了壁月帝都，也是谜一般的存在。 慕容明珠靠在二楼窗边喝茶，从开启的窗旁往下看。 不远处，一队马车正缓缓行来，为首骏马嘶鸣，四匹在前，后面还有车队。 黄花梨木的马车雕空精致，四角挂长长流苏，鸽子蛋大小般的珍珠悬挂在流苏上，金碧辉煌。 第60章 熊孩子气死人 “这是东海沐家的车队，你瞧瞧这架势，啧啧，还真是富贵荣华。” 慕容明珠侧目看向站在身边的人，瞧着他那张娃娃脸上鄙视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说到镶金镶玉的排场，谁比得过你们朱家。” “那一样吗？”朱卞不服气，“我们朱家也是很有内涵的。” “是是是，内涵，”慕容明珠看着他胸前硕大的金锁，违心点头，“你们朱家最有内涵了，尤其是你朱富贵儿，简直就是我见过最有内涵的贵公子。” “不敢当。”朱卞得意洋洋。 慕容明珠忍着嘲笑，看向走到窗外的沐家车队，“你见过沐家人吗？” “这个还真没见过，”朱卞也跟着伸头往下瞧，“沐家世代住在东海之滨，听说他们人丁稀少，到现在只有两兄弟顶着门户，沐大公子叫沐倾尧，沐小公子叫沐绮仙，这次来的不知道是老大还是老二呢。” “想知道还不容易？” 慕容明珠看着探头探脑的朱卞，一扬唇，“丹翊，送朱少爷下楼看看。” “下楼？看什么？”富贵儿丝毫没明显慕容明珠的意思，傻呵呵的问。 丹翊却走过来，一掌打在了朱卞的肩膀。 “哇——” 只听一声尖叫，金灿灿的人就从二楼摔了下去。 眼看着要砸在马车顶上了。 就在此时，护在马车旁的四道白影窜起。 白缎在空中交叉，牢牢绑住的朱卞的四肢，将人抻在马车之前。 “放放放，放开我！”朱卞凌空被架着，呈大字型，胖嘟嘟的小脸都吓白了。 四个白衣婢女面无表情，勒着缎带，丝毫没理会朱卞的喊叫。 “放他下来。”马车里忽然传出了小少年清脆的声音。 “是，少主。”白衣婢女收起缎带，朱卞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好疼！！！ 朱富贵儿朱少爷可是朱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娇生惯养，除了自家亲爹揍过外，这绝对是最疼了一次。 抽着声音，朱卞也没空去埋怨把自己推下楼的慕容明珠，而是看着马车大吼，“帝都可是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当街摔人，本少爷就是掉了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够你们赔的！” 随着他的怒吼，马车门缓缓开启。 秀气白嫩的手指探出，紧接着便是穿着白衣的小小少年站了出来。 阳光之下，少年头上琉璃珍珠发饰熠熠生辉，可发誓再如何精致，也比不上他玉娃娃般的容颜。 楼上，慕容明珠轻眯明眸，“他就是沐绮仙……看起来，也就是十岁的样子，奇怪了，沐家再怎么人丁稀少，也没必要派个孩子来吧。” “那不是很好吗？”绿萼直白的说，“这说明沐家没想和小姐争商道，要不然来的肯定是沐大公子！” “沐大公子？”慕容明珠看向绿萼，平静的说，“说说这位沐大公子吧。” 绿萼惊讶了一下，低头道：“小姐，奴婢也只是听过……” “那就说你听过的。” “是……”绿萼没抬头，小声道：“东海之滨沐家也是壁月豪门之一，沐家大公子沐轻尧是壁月有名的神医，只是沐家常年住在东海之滨的琉璃岛上，不太和人接触。” “富豪世家的大少爷是位神医，”慕容明珠微微一笑，“那还真是有点意思呢。” 楼下，玉瓷一般的小人儿居高临下看着朱卞。 朱卞也没想到出来的会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骂回去了。 倒是沐绮仙，笑弯了一双明丽的眼眸，“原来从天而降的不一定是礼物，也可能是废物呢。” 少年的容貌原本秀丽，声音清清澈澈的犹如溪水，可说出来的话简直就让朱卞小脸气歪。 “你说什么！”朱卞气的跳脚。 在帝都，谁不认识他朱少爷，谁又敢这么和朱少爷说话。 “我说帝都就帝都，大白天的还掉金元宝。”沐绮仙笑着说。 朱卞揉着自己摔疼的腰，朝沐绮仙呲牙，“你们沐家不是号称什么隐逸世家吗？你大哥没教过你，出门在外要低调，少给自己拉仇恨？熊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给我记住了！” 沐绮仙眨眨眼，很是意外，“你知道我大哥啊？” “哼！瞪大你那绿豆儿眼看清楚，我是朱家大少爷朱卞，和你大哥沐倾尧平辈论交，我们做生意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朱卞不可一世道。 “朱大少爷啊！” 沐绮仙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小小的脸上错愕极了。 就在朱卞直哼哼时，沐绮仙瞬间眼神嘲弄，“没听过。” “咳……”朱卞被他气得呛了一口气。 沐绮仙笑眯眯的说，“我大哥从来没说过你，你自报家门也没用啊。” 朱卞有种手撕熊孩子的冲动。 沐绮仙却转着小脑袋回了马车。 车门关起，沐家车队就在朱卞面前走了过去。 朱卞这个气啊！ 吵架居然还没吵赢一个十岁孩子！被个熊孩子给鄙视了！ 但最气的是—— “慕容明珠！！！” 重新杀回第一楼的朱卞踹开包间的门冲进去，“我和你拼了！” 撸着袖子就要上，誓要掐死她才罢休。 朱卞来势汹汹，慕容明珠端着茶杯悠闲喝茶，丝毫没把扑过来人当回事。 就在朱卞即将冲过去时，只听“唰”的一声。 丹翊手中长剑出鞘大半。 朱卞顿时停住，看看冷面昳丽的丹翊，咽了咽口水，决定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站在原地开骂，“你简直心狠手辣！我要是摔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吵什么？” 慕容明珠横了他一眼，“就你那一身小肥肉，摔下去还能摔死你吗？这么贪生怕死，难怪被个孩子羞辱。” “我被羞辱还不是拜你所赐！”朱卞气的咬牙切齿，“我可告诉你，这笔账和你记下了！就我刚才受到的惊吓，一万两都不够赔！” “一万两给你？”慕容明珠笑盈盈的说，“那我不如拿着钱去城郊养猪，够慕容世家吃几代了。” 言下之意，养猪都不给他。 朱卞这个气啊。 白嫩嫩的小圆脸气得一鼓一鼓，眼看着就要呲着牙咬上来了。 第61章 水与火，她与她 ……如果不是害怕丹翊手里的剑，他还真就咬上去了。 慕容明珠吃准了朱卞不敢动手动牙，眼中兴趣不少的说，“东海沐家还真是不容小觑，连个孩子都这么机灵，富贵儿，你觉得沐家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朱卞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顶完，还是得说正事。 哼唧哼唧的坐在慕容明珠旁边，眼睛不忘瞪慕容明珠，嘴里凉凉的说，“我听我爹说，沐家号称是隐逸世家，住在东海之滨，靠海吃海，豢养珠蚌。沐家出的东珠，颗颗都是珍宝，价值连城，一连几代都没离开过东海，要说沐家看上了滇南的商路，我觉得这事儿不怎么靠谱，沐倾尧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个熊孩子出来和我们争吧？” 说到这个，朱卞皱了皱眉，看向慕容明珠，“真的不能内定吗？” 慕容明珠摇摇头，“滇南的商路，全天下都盯着呢，连你口中的隐逸世家都来了，你觉得还能内定吗？” “连沐家都来了，其他几户说不定也会陆陆续续到，说真的，你有多少把握能拿到商路？”朱卞望着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放下茶杯，轻出了一口气后，笑着对朱卞说，“一成把握……” “一成？！” “……都没有。”在朱卞的瞠目结舌下，慕容明珠把话说完了。 朱卞的唇角抖啊抖啊，抖到最后，干脆叹气，“现在怎么办，这场豪赌，要是站错了庄家，可就要满盘尽输了。” “哦？” 慕容明珠挑眉望向朱卞，“你手中的筹码还没落下？” “你想听实话？”朱卞看向慕容明珠。 “你说呢？”慕容明珠反问。 朱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慕容世家一向统领北方商界，是因为慕容世家有这个实力，可一旦失利就会蒙受损失，也许慕容家扛得住，但其他家族就不一样扛得住了，我是希望你能拿到商路，这样朱家也会一如既往与慕容世家合作。” 慕容明珠慢慢掀起眼睫，清睿的一双明眸扫向朱卞。 朱卞微微一笑，白嫩的小胖脸看起来毫无心机。 慕容明珠扬了扬红唇，“反之，则朱家会选择脱离商会，与拿到商路的世家合作，对吗？” “商人逐利，这是天性。”朱卞微笑着说。 “没错，这是天性，所以现在大江南北的散户们都盯着，看是鹿死谁手，谁能拿到这条至关重要的商路，说白了，看的就是我和风悠然之间谁能拔得头筹吧？”慕容明珠不紧不慢的问。 朱卞端起茶杯，金灿灿的衣角流动着荣华，听到慕容明珠的问题，微微抬头，弯唇一笑，“你会输吗？输给你的老对头风悠然？” 慕容明珠缓缓的笑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我会不会输不重要，重要的是，风悠然绝对不会赢。” 朱卞歪头看着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美貌绝伦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但慕容明珠最美的，是她的眼睛，是她的眼神，是眼神中流动的清睿和灼烈。 朱卞越过慕容明珠看向朱雀大街口，惊讶的笑：“说曹操，曹操到了。” 慕容明珠转头，从窗口看了出去。 朱雀大街上，四个身穿华服劲装的男子一路小跑，肩上扛着一卷珠白，停下后，扬手铺开。 珠白的毛毯滚落在地，无缝衔接起了后面的地毯。 又有四个人继续往前跑，一路跑，一路铺。 雪白的长毛地毯，一寸一金，就这么大刺刺铺在了朱雀大街上。 如果说刚刚沐家的出场已经显赫金贵，那现在这些人手笔可比沐家壮观多了。 十六个彩衣婢女挎着花篮走上地毯，手中飞花轻扬，洒落一地。 后面八个华服壮汉扛着一顶飞纱软轿，步履缓慢，动作整齐，踩着雪白的地毯和纷扬落花，小心翼翼生怕颠了纱轿中金贵的主人。 随着纱轿轻轻摇摆，隐约能听见幽幽铃响。 慕容明珠在楼上看着那顶纱轿。 来了。 朱卞啃着指甲，小声问，“那里面坐的就是风悠然吧？这排场可是够大了，沐家和她比简直是朴素。” 慕容明珠没说话，视线落在了纱轿上，眼中带着点兴味浅笑。 “喂，喂，慕容明珠！”朱卞拉高了声音。 “什么？”慕容明珠看向他。 朱卞无语了，“我问你，那里面坐的是不是风悠然！” “你不知道？”慕容明珠问。 “我哪知道，我又没见过她！” 不止他没见过，就连他爹朱泗都没见过呢。 慕容明珠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白痴啊。”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见过风悠然吗！要不然四年前你是怎么把她赶出北方的！” 慕容明珠看傻瓜一样看朱卞，“我什么时候说我见过风悠然，你爹没告诉过你吗，风悠然替她大哥打理风家，自她接手风家起，就立誓不再出嫁，也不会以真面目示人，除了她大哥外，谁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你不一样啊，你是她的死对头，你们两个不是三天两头互咬吗？我爹没见过，不代表你就没见过，说说呗，她长得好不好看？”朱卞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壁月民风开放，八卦这事儿就是全民话题。 言论自由到了毫无约束的地步，百姓议论皇室，八卦朝廷，那都不是事儿…… 现在朱卞就想知道知道，能和慕容明珠这种凶恶女人齐名多年的风悠然，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 慕容明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少八卦这些，我告诉你，我也没见过风悠然长什么样，不过外界都说风家大少爷有天人之姿，我想他的亲妹妹应该不丑吧。” “别闹了！全天下唯一担得起天人之姿这四个字的，只有雍王殿下一人，风大少爷身体比奶猫还弱，要不然能轮到风悠然主持大局？还天人之姿……你可别侮辱天人了。” “你闭嘴！”慕容明珠翻脸横了他一眼，“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两个字。” 第62章 翻手云雨 朱卞才被慕容明珠丢下去，差点摔成了二级脑残，这会儿可就是报仇的好机会。 笑嘻嘻的凑上去，“哪两个字啊，雍王吗？哎呦，那可糟糕了，雍王殿下本来就是咱壁月第一美人儿，你能占到他的便宜，那绝壁是慕容家祖上烧了高香，说说呗，到底咋个回事嘛，别害羞……疼疼疼！” 慕容明珠捏着他脸上软绵绵的小肉肉，皮笑肉不笑，“朱富贵儿，我看你是皮痒了吧？我给你松松。” “疼！好疼！” 金元宝富贵儿少爷疼的泪花打颤，“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松手。” “哼。” 慕容明珠松开手，冷冷看着脸颊泛红的朱卞，“再敢多嘴一句试试。” 朱卞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委委屈屈的抽搭。 心里诅咒慕容明珠这个凶狠的女人，这辈子下辈子，上下几百辈子都嫁不出去。 就在这时，那华丽的车队在第一楼前忽然停住了。 朱卞顾不得捂脸，惊讶道：“她停下来了。” 慕容明珠看向窗外，风家的车队果然停了下来。 纱轿旁的一个华服少女贴近纱帘后，微微颔首，然后轻轻拂开了纱帷。 朱卞瞪圆了眼睛，不会吧，向来不让人看见脸的风大小姐这是……要在大庭广众下露脸？ 相比于朱卞激动到不行，慕容明珠只是淡淡地看着窗外。 纱帷拂开，素素蛟绡铺散而出，幽幽铃响就在耳边。 一头青丝三千华发，点缀碧色头饰，身段如烟如水，亭亭玉立在纱帷之前。 江南首富，风大小姐风悠然，就这样站在了朱雀大街上，任由两侧看热闹的百姓赞叹不已地盯着她。 飞天般的身姿，却在眼下蒙了一层白娟，遮住了容貌。 露出的一双眼睛勾魂摄魄，分明穿着素雅，可眼眸却艳丽非常，微微抬起下颔，看向了二楼窗口旁的慕容明珠。 风悠然美目轻眯，慕容明珠明眸含笑。 一个素质纤纤，带着一袭江南水气，一个烈如火焰，举手投足睥睨四方。 隔着半空，风悠然与慕容明珠的视线交汇在了一处。 朱卞觉得呼吸在那瞬间停止了。 看了看风悠然，再看看慕容明珠，下意识缩缩脖子，两个可怕的女人。 片刻后，风悠然移开了视线，回到纱轿中，纱帷落下，继续前行。 朱卞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她就是风悠然，真可怕。” “在你眼中，除了陆可人，所有女人都很可怕吧？”慕容明珠淡淡的说。 “那倒不是，这风悠然看起来也不差，怎么非得轻纱覆面呢，我说搞不好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胎记啦，疤痕啦，比手还大的黑痣啦……” 慕容明珠听他罗里吧嗦的诋毁，不耐烦道：“丹翊，送朱少爷下楼。” 一听又要丹翊“送”，朱卞立刻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不送，不用送！” 脚底抹油，溜得贼快。 要是真摔下去，他小命休矣。 等朱卞没影儿了，慕容明珠才低头看向已经冷掉的茶，眼眸深邃得不可见底。 不管还有谁到了帝都，风悠然的到来绝对是最受关注的。 这也是风悠然四年间第一次来到帝都，朱雀大街上与慕容明珠隔空对视，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看来这次，风悠然和慕容明珠又要掐一回了。 好兴奋！ 想搬小板凳去围观！ 花生瓜子啥的都来一盘！ 围观群众是跃跃欲试，作为主角之一的慕容明珠则是闭门不出，老老实实在沁水阁看着账本喝着茶。 “明珠啊，”慕容商看着低头翻账簿的慕容明珠，轻声问：“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慕容明珠头也不抬问。 慕容商一脸兴趣昂然，“说你打算怎么和风悠然掐，我可跟你说，现在外面都在讨论你们两个，还开了盘口，赌你赢就一赔三，赌风悠然就一赔二，二哥不是想打听打听你心里怎么想嘛。” “打听了，好去下注？”慕容明珠斜睨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拨着算盘，“省省吧，八卦这种事别拿到我面前说，我没兴趣。” “这怎么能是八卦呢，二哥这是关心你，关注你！” 打死不说自己要出去下注，慕容商贼贼的问，“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和二哥说说呗。” 算了一半的账被慕容商打断几次，慕容明珠干脆也就不算了，抬头看着她家二哥，“我只有一个问题。” “啥？” “为什么我是一赔三，她是一赔二，我比她差吗？” 要不赔率为什么不是反过来呢。 明显是对她没信心，觉得她会输给风悠然嘛。 “本来我觉得你不占优势，最起码不至于在劣势，可是没办法啊，谁叫你之前……那个啥了雍王，惹了皇叔，肯定要吃亏。” “胡说八道，”慕容明珠冷哼，“一群无聊的人，二哥，别怪我没提醒你，外面那些下注的将来肯定输掉裤子，你要是也不清不楚去下注，把老婆本输没了我可不同情你。” “怎么可能！”慕容商说的一脸正气，“咱慕容家家训是什么，禁赌！你二哥我怎么会出去下注呢……” 还是应该压明珠赢。 关键时刻，相信亲妹妹准没错儿！ 一看就知道慕容商言不由衷，慕容明珠也懒得说他了，低着头继续拨弄算盘。 慕容商也是有些担忧正事，“现在离陛下点召还有七天，东海沐家，原城卓家，岭州盛家，蓉城顾家，还有风悠然……可是都到了帝都，你现在有什么预案吗？” “我什么预案都没有，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的后面还有已经撒开网的猎人，就算我不赢，也不会输的。”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慕容明珠不再抬头了，一心算着手边的账。 金算盘上的珠玉清脆作响，一笔一笔的财富被她赚进手中。 商场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什么都不怕。 慕容商琢磨着她这句话的意思，片刻后，小声地看着慕容明珠，“小妹。” 这是哥哥对妹妹的昵称，在慕容明珠成年后不常叫了。 第63章 豪门子弟，惊才绝艳 “嗯？”慕容明珠尾音轻扬。 “你……” 慕容商确实有话想问，也确实猜到了点什么。 只是，他没有问下去，及时打住了自己的疑惑。 因为那猜测，实在太可怕了…… “二哥，”慕容明珠抬头看了慕容商一眼，微微一笑，“帮我个忙吧。” “……”慕容商看着她的笑容，有种不好的预感。 …… 七天后皇帝将亲自宣布滇南商路，也会将商路指派给某个商号承担。 这不是什么秘密了，只看这几天散落在壁月的富豪世家进帝都的架势就知道，各个都有备而来。 这出大戏，很快要上演。 但在大戏上演前，还有一场旖旎春戏。 三月十五，第一楼将拍卖天下第一名妓水月的春宵一夜。 水月是帝都欢颜阁的头牌清倌，一向卖艺不卖身，她美貌惊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出彩，觊觎她的富豪公子可不在少数。 千金万金博她一笑，可水月却不屑一顾。 直到如今，忽然挂牌。 大家也都明白，如今天下富豪齐聚帝都，这个时候挂牌才能卖得出好价钱。 原来清高如水月，也不过如此。 有些人表面骂着水月，心里却还流着口水，可口水再怎么流也是白流，买不起这位天下第一名妓。 今晚第一楼高挂二十二盏红灯笼，这是每个月初一十五的惯例，挂上红灯笼，今晚不卖茶，只卖天下第一的好物件。 第一楼中，茶座依旧，早已经座无虚席。 二楼勾栏里，一个穿着蓝色华服的……男子，摇曳着孔雀羽扇，媚笑着看底下众人，“今晚我第一楼将卖出水月姑娘春宵，想必大家对水月姑娘有所知晓，人家就不多话了，三更梆响，正式开拍！” 咚。 咚。 咚。 砰—— 随着三声梆子敲过，水月一袭红衣翩然走上了勾栏，玉腕上的一串金铃清脆作响。 有着天下第一名妓之称的水月，眉目艳若桃李，眸光顾盼生辉，唇若瑰色，眉心一点朱红，花钿美丽夺目。 红纱菲薄，遮不住她一身冰肌玉骨，若隐若现之间，酥胸半露，说不出的风情，道不尽的芳华。 站在那里，宛若一朵妖娆盛开的牡丹，花瓣层叠冷艳，美得惊心动魄。 艳而不俗，倾国倾城。 在座不少名门子弟都见过水月，可每次见都要惊艳于她的美貌之中。 这样的水月，足以撼动全天下男人的心。 蓝衣男子瞧着底下呆滞的众人，羽扇遮唇，笑出了诡异的娇媚，“水月姑娘乃天下第一名妓，起价一万两！” 这个价格撂出去，在场一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初一那件天下第一神偷的翡翠塔是稀世珍宝，也才卖出了五万两，如今水月起价就要一万两，今晚这第一楼就是消金窟了。 “一万五千两！”坐在角落里一个男人叫价。 “一万七千两” “两万两！” “两万一千两！” “两万二千两！” “两万三千两！” 激烈的叫价在几轮后就攀升上了二开，而此时，淡漠的声音传来，“三万两。” “！” 众人扭头看去。 就见一方茶座上坐着一个白衣男人，容貌俊美，只是眉眼带着点阴鸷。 “……那不是上官公子，帝都四大世家的上官家主啊。。” “上官公子也来了……他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 “英雄难过美人关，上官公子不近女色，不近的是普通女色，水月姑娘是普通人吗？” “啧啧。” 上官金低头端起茶杯，淡然自若，丝毫没理会周围的声音。 二楼上，水月绝艳的美眸中闪过一抹兴味。 “不愧是帝都四大家族之一的上官公子，久仰了，”不远处站起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拿着把折扇，笑的十分轻佻，“三万两买天下第一名妓的春宵，上官公子果然财力雄厚。” 上官金看向说话的男子。 男子折扇抵唇，狭长的凤眸带着笑意，微微颔首，“在下盛流年，来自岭州。” 滇南十二州的岭州，盛家的人。 盛流年笑眯眯的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可水月姑娘这样的绝色美人，在下也不得不和上官公子争一争，请公子见谅。” 上官金没理他的话，眼中阴霾更深。 盛流年不紧不慢举起扇子抵着下颔，轻佻的桃花眼盯着水月看，“美人儿，果然是绝色美人儿，多少钱都值得，既然上官公子出三万两，那我……就再添个数，凑整，我愿出五万两，一亲水月姑娘芳泽。” 水月看着盛流年，柔嫩的红唇轻扬几许。 上官金定定看了盛流年半晌，倏然站起身，一脸阴沉的走了出去。 他不缺五万两，但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洒出去。 盛流年笑眯眯地看着他走了，环顾全场，朗声道：“如果没人出价，那水月姑娘……” “慢着。” 清脆脆的少年声音响起。 大家都觉得这声……听着也太幼嫩了点，纷纷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缓步走进了四个白衣婢女，各个美貌过人，却都冷冰冰的样子。 跟在四个婢女之后，容貌精致的小少年背手走了进来。 一身的蛟绡华服，头上珍珠发饰熠熠生辉。 可再怎么阵势大，气派足，也隐藏不了这就是个孩子的事实啊！ 盛流年折扇一转，笑眯眯地看着那小少年，“这不是沐家的小少主吗，怎么，你也来这里打算一掷千金？可我看你这个年纪，太早了吧？” 说着，那双桃花般的凤眸往沐绮仙腰下盯，显然在嘲讽人。 “放肆！” 为首的两个婢女蓦然变脸，两道白娟直冲向盛流年。 盛流年“哎呦”的叫唤了一声，侧身一跃，灵活地避开了攻击，还笑眯眯的样子看向沐绮仙，“别生气嘛，盛哥哥我可没有要欺负你的意思哦。” “寒霞，寒雪，退下。”沐绮仙命令。 两个白衣婢女闻言，退了回去。 沐绮仙笑了一声，脆嫩嫩的说，“我要帮我大哥来拍，不行吗？” “行，当然行，别说你帮沐大公子拍，就算帮你自己拍也可以，不过啊，你可得再等个五七八年的才能‘用’的上。”盛流年继续讨人厌的挑衅别人。 第64章 水月春宵 沐绮仙才不理盛流年，拍拍手，“来人。” “是，少主。” 他身侧的另一个白衣女子走到桌前，拿出一个锦囊，从里面倒出一颗珍珠来。 圆润的珍珠足有孩童拳头大，被她托在掌心里，在灯下珠光熠熠。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是不识货的，这颗珍珠就只有沐家饲养的珠蚌才能结出，单是这一颗已经价值不菲了。 盛流年挑眉看着那颗珍珠，又看看沐绮仙，撇撇嘴，年纪不大，出手倒是不小嘛。 “哎呦喂。” 二楼上，孔雀羽扇掩唇，蓝泠夸张惊呼，“这可是好东西啊，市价至少也得六七万两呢。” “怎么样？”沐绮仙抬起小下颔，得意洋洋地看着盛流年，“你还加价吗？” 盛流年很遗憾的叹气，“我倒是想加价，可你拿出这样的东西来，我再加多少银两都逊色了，银两虽好，珍宝难求。我这个人啊，就是不喜欢被比下去，行啦，你赢，我退出。” 说完，还不忘看向水月那张倾世美颜，很是惋惜的样子。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场豪拍要尘埃落定时，忽然在角落传出了带笑的声音，“这样就放弃了，那也太遗憾了不是吗？” 这时有人忽然惊声道：“慕容二公子！” 这一声出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角落。 慕容商独自一人坐在桌后，端着杯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后，清了清喉咙，“我出六万两。” “原来是慕容二公子啊，”盛流年笑呵呵的说，“今天还真是热闹，不但见到了帝都四大家族中的上官公子，东海隐逸世家的沐小少主，连北方首富慕容家的二公子都现身了，我还真是荣幸呢。” “好说。”慕容商笑容温和，“滇南岭州的盛家少爷在下也是仰慕已久了。” “慕容二少爷客气了，只不过，那颗珍珠价值可不少于六万两，慕容二公子如今加价六万两……恐怕有点少吧？”盛流年不怕事儿大的笑着说。 “你误会了，”慕容商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迎着四面八方的目光，缓缓开口，“我说的六万两不是白银，是黄金。” “……” 大厅里瞬时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诧异的说不出话来。 六万两黄金，这样大的手笔…… 果然，号称富可敌国的北方首富慕容世家就是一鸣惊人！ 慕容商看了看众人，对依旧笑眯眯的盛流年，“黄金庸俗，不如珍珠，不过我还是觉得，黄金比白银更容易让这场大戏早些结束。” 盛流年神色不变，笑意吟吟，“啊……慕容二公子说的也对呢，不愧是慕容世家，领教了。” 慕容商但笑不语。 沐绮仙看着慕容商，灵活大眼睛眨了眨，“我出门前大哥交代过，谁都可以得罪，只有慕容世家的人不能得罪，慕容叔叔既然要，我就送给叔叔了。” 慕容商微微一晒，“那就多谢成全。” 六万两黄金，慕容商买下了天下第一名妓水月的春宵。 “慕容二公子。” 娇滴滴的声音来自蓝泠，手中的孔雀羽扇摇啊摇的走下了楼，比女人还描绘精致的眼睛看向慕容商，“真是没想到，今晚赢家会是慕容二公子。” “呵，呵呵。”慕容商笑得有点僵硬，对于蓝泠这样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应付不来。 这个蓝泠，只在初一十五这两天出现在第一楼，主持拍卖，其他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 可无论看多少次，他的“风情万种”慕容商作为一个纯爷们感觉浑身发冷。 偏偏蓝泠还要往慕容商身边凑，一身的花香妖娆万千，“听说慕容世家有家规，直系子弟不得赌博押妓，看来我们水月的美貌是让二公子连家训顾不得了。” 慕容商往后退了退，那浓郁的花香呛得他有点想到喷嚏。 要是能选择，他也不愿意来啊。 问题是，压根儿就没得选！ 眼看着慕容商防贼一样远离自己，蓝泠咯咯娇笑，“好，好，二公子不愿意多说，我也不问了，既然二公子买下了水月，那水月今晚就是二公子了，二公子可自行前往欢颜阁，水月姑娘在那里等着你呢。” 慕容商抬头一看，果然，二楼勾栏里已经没有了那抹倾城红影。 …… 欢颜阁今夜热闹非凡，谁都知道，半个时辰前慕容商以六万两黄金天价买了花魁水月的一夜。 这会儿多少人挤到欢颜阁来看热闹。 可惜的是，水月住在欢颜阁后院，那里紧挨着帝都明月湖，湖边架起的二层小楼才是水月的闺房，任何人都不能踏入后院一步。 阴月浮云。 一顶轿子抬入了欢颜阁后院，慕容商走了出来，带着一个小厮进了那彩带缠绕的二层小楼。 小楼大门立刻关起，慕容商和小厮站在小花厅里，一个华服婢女福了福身，“小姐人在楼上，请。” 慕容商侧头看着身边姿态纤细的小厮。 小厮抬起头来，明眸处都是浅笑，“在这里等我，天亮前回去。” 慕容商很是心累的摆摆手，随便吧，反正经过今晚，他名声尽毁，保不齐等大哥回来还得一顿家法伺候…… 哎！ 小厮径自上了二楼。 二楼装饰华丽，层层轻容纱悬挂在侧，一张宽大的黑檀桌上叠着半人高的册子，牙床精致，妆台典雅，只这个房间的摆设用具就已经价值连城。 水月斜靠在窗旁的软榻上，旁边放着酒壶酒杯，正端着玲珑玉杯慢慢喝着酒。 那袭红纱滑落肩头，露出了白嫩的肌肤和幽深胸线…… “你来了。” 水月懒洋洋的看着小厮，美目迷离，似乎喝的有点多了。 “你这是喝多了？”小厮挑眉问。 水月嗤笑一声，抬起手来倒酒，皓腕金玲脆响，“我怎么会喝多呢……我啊……千杯不倒……” 说完，吃吃的笑着，醉态诱惑至极。 小厮走到她身边，伸手拿起酒壶闻了闻，立刻白了她一眼，“确实千杯不倒，我是没听过谁喝茶能喝醉的，喝茶就喝茶，非得拿酒杯，有病！” “呵。” 水月轻笑起来，探出手指，沿着小厮的脸颊来回抚动，一双美目明显勾引着心魂，“难道我醉一点不好吗？我醉了……你才有机会……嗯？” 第65章 狡兔死，走狗烹 “你能好好说话吗！我瘆得慌！” 十分不解风情地推开水月，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简直不像个男人。 嗯。 事实上，还真不是男人。 水月被推开，唇畔笑意一冷，挥手掀开小厮头上的帽子。 瀑布般的黑发霎时落下，直垂腰间，那双明媚清睿的眼眸看向了水月。 “我要是不诱惑你，怎么对得起你那六万两黄金呢，你可是花钱买了我，今晚啊，我就是你的，”水月攀着她的肩膀，红唇在她耳边轻轻一笑，“慕容大小姐可要对我温柔一点啊。” “滚滚滚！” 慕容明珠直接把她推开，嫌弃地看她，“那六万两黄金记得还给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进了我手里的黄金还想拿回去，做梦！”水月毫不客气的说。 慕容明珠冷冷看她一眼，“堂堂江南首富，差我那点黄金？你这么小气，可别是周扒皮转世。” “堂堂北方巨擘，花出去的钱还想咬回来，你这么抠门，上辈子难道是野狗打食？”风悠然冷哼一声怼回去。 水月，天下第一名妓，同时也是与慕容明珠齐名南北的风家大小姐，风悠然。 “懒得和你废话，去，给我倒杯热茶。”慕容明珠喧宾夺主，硬是把软绵绵的大美人给挤下榻去。 风悠然还真是无怨无悔走到桌边，纡尊降贵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亲手端给了她，“慕容大小姐，请吧。” 刻意拉长的声音宣告着风悠然的调笑和不在意。 慕容明珠端过茶杯喝了一口后，轻轻呼出口气，看向风悠然，“怎么样，今晚感觉如何？” “你问的是水月呢，还是云大小姐呢？”风悠然挑眉问。 “你说呢？”慕容明珠白了她一眼。 风悠然坐在软榻上，看向占据了她位置舒服斜躺的慕容明珠，轻笑道：“盛流年不可小觑，在岭州他见过我，虽然是蒙着面纱，可我总觉得今晚他似乎认出我来了。” “认出来了？你确定？”慕容明珠问。 “不确定，只是直觉猜测，如果他真的认出来了，那就有意思了。他不拆穿我，还要高价拍下我，这人花名在外，滇南有名的风流少爷，可你觉得他真的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 慕容明珠看了风悠然一眼，意味深长道，“岭州盛家可不会派个纨绔子弟来帝都。” 风悠然继续道：“至于那位沐家小少主，年纪虽然小，可我一看见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才十岁，眼中一丝的天真浪漫都没有，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我只看见了冷狠和伪装。”慕容明珠静静的说。 “那我们感觉到的是一样的，”风悠然淡淡道：“我一看他就知道，这是个小魔物，现在年纪还小，不成气候，将来就未必是这样了。” 慕容明珠沉吟道：“其他几家都有人进帝都，看来这次确实非同小可。” “事情往已经我们推测的方向靠了。”风悠然看向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娟秀的眉心微微一蹙，“万不得已的话，是一定得走‘那条路’了。” 说完，看向风悠然，“你准备的怎么样？” “和你一样，虽然不想，但我们已经没办法改变这个格局，如果做不成黄雀，我们就只能做猎人。”风悠然笑得艳丽绝伦。 慕容明珠看着风悠然，点了点头。 正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两个外界传闻的死对头显然做了一项共同计划，而且她们十分熟稔。 风悠然含笑着问：“虽然大局已定，可我还是觉得奇怪，你家那位皇叔殿下怎么不全力支持你呢，如果他肯支持你，我们也不必绕路走啊。” “什么我家，他姓夜，不姓慕容。”慕容明珠冷淡的说。 “少来这套，”风悠然娇媚的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吗？这四年来我借着水月的身份往返南北，一年中在南方多久就在北方多久，对你和他的事情一清二楚，说到底，像他这样的男人很难不让人动心吧？” 慕容明珠斜睨她，“那你是动心了？” “你可别吓唬我！” 风悠然捂着心口，一脸惊吓，“他那样的男人，谁敢动心啊，我惜命得很，又不是活够了。” “你都这么说了，难道我不惜命？他是什么人，你清楚，我更清楚，招惹了绝对没有好下场。” 慕容明珠说完，又哼了哼，看风悠然，“不过你就惨了，将来他要是铲除了南陵王的势力，你这个风家大小姐第一个死的难看。” “所以我才会与你合作，我们的目的从来都是一致的，将来他铲除了南陵王，风家保不住，你慕容家也保不住。” 说着这句话的同时，风悠然绝美的脸上笑容泛冷，“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果我风家没了，他也不会允许壁月的天下有一个富可敌国的慕容世家。” 慕容明珠望着风悠然，一字一句的说，“也所以，滇南必须掌控在你我手中，将来才有一条退路。” 风悠然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晶莹剔透的酒杯盛着茶，风悠然看向了慕容明珠，红唇弯了弯，“四年前你依附雍王，我依附南陵王，南北对峙，保全了慕容世家与风家这四年的安稳太平，我们的合作也是从那时开始，那位皇叔殿下再怎么聪明绝顶也不会想到，你居然这么大的胆子，在和他达成合作的同时，暗地里也和我订立了盟约。” “他想不到的事情还多得很，”慕容明珠淡淡的说，“这些年来，他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就是在防备我，怕我有朝一日脱离他的掌控，可我偏偏不喜欢被人拿捏。” 她太了解夜止岚了。 那个男人，无论表面上笑的如何优雅温和，骨子里都强悍霸道，说他是文武双全当世无双，可谁又知道，他那些令人生寒的权谋。 风悠然咬了一下水嫩的红唇，斜睨着慕容明珠笑，“可我觉得，他对你也不是完全的利用，多多少少还有情分在。” 这一点，她可是看得很清楚。 夜止岚对慕容明珠，绝对是与众不同。 第66章 全天下最了解她的她 “什么情分，”慕容明珠垂下眼睫，“对他来说，无论什么情分，都不如权利重要，他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壁月，不是我。” “啧啧啧，”风悠然美丽的一双眼睛看着慕容明珠，笑盈盈的说，“这话我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呢，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吃醋？”慕容明珠挑眉。 风悠然勾起红唇，“吃醋他重视权利超过了你，不甘心在他心里，你排不到第一位。” “胡说什么！” 慕容明珠果断翻脸，恶狠狠地看风悠然，“我怎么可能吃这种醋，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没事儿别瞎脑补！你不好好算计着多赚钱，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鬼东西，就你这样的脑子，风家在你的英明领导下，最多撑不过三天肯定玩儿完！” “……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至于这么反应激烈吗？” 风悠然哭笑不得，“还风家撑不过三天，我拜托你，你诅咒我的时候也看看情况好吧，从我们两个四年前同流合污开始，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要是玩儿完了，你肯定也得步后尘，诅咒我和诅咒自己有什么分别？” “分别可大了。” 慕容明珠还是忍不住怼她，“诅咒你，我乐意。” “……” 风悠然一口气憋住，摆摆手，“你赢了。” 慕容明珠扭头，懒得理她。 风悠然在认输后，又果断地往软榻上挤，拍了拍慕容明珠，“你里面点，给我留个位置。” “你好烦。”慕容明珠嘴上嫌弃，可还是往软榻里蹭了蹭，给风悠然留出了一半。 风悠然半靠在软榻上，手指勾着慕容明珠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绕啊绕的，忽然轻声道：“就算你喜欢上夜止岚，我也会阻止你。” 慕容明珠抬头看向她。 风悠然轻笑了一声，“我说了啊，我们是绑在一起的，四年前决定合作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背叛了夜止岚，我也背叛了夜紫洛，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慕容明珠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喃喃的说，“是啊，没有退路了……” 从她穿越到这里，接受慕容家所有人对她的呵护，也愿意肩负起原本属于慕容明珠的责任时，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能与虎谋皮。 去找夜止岚前，她先秘密约见了当时人在帝都的风悠然。 风悠然和她的想法是一致的，都看穿了如今胶着的政局。 皇帝年幼，夜止岚把控大权，南陵王夜紫洛来势汹汹，而风家是夜紫洛的母族之一，一旦夜止岚除掉夜紫洛，风家也会就此灭门。 于是，风悠然与慕容明珠决定合作，维持南北对峙的局面，这是保全两家唯一的办法。 风悠然为了洞悉全局，以水月的身份常年逗留帝都，谁能猜到天下第一名妓竟然就是富甲天下的风大小姐。 “明小猪。”风悠然叫着她给慕容明珠起的小名。 “嗯？” 风悠然低头看她，轻轻问，“那个计划……也许会比我们预期的要提早，你能舍得夜止岚吗？” “没什么舍不得的，”慕容明珠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和他，注定是敌非友。” 风悠然望着慕容明珠，片刻后，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慕容明珠看傻子一样看她。 “我笑，口是心非这个词啊，非你莫属，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嘴上非得这么说，难不难受？”风悠然眼睛亮晶晶的嘲笑她。 慕容明珠可不是任由别人嘲笑的。 直接坐起身，俯视她，然后冷笑，“你是好好的人不当，改当蛔虫了？” 专门挖别人肚子里的秘密，不是蛔虫是什么。 “不敢当，毕竟合作了四年，对你，我还是了解的。” “了解个锤子！”慕容明珠瞪眼睛。 风悠然笑眯眯的说，“你啊，你不是不对人家动心，只是不敢，你现在把感情维持在一个理智内，就可以放开手算计着，可一旦越过了理智，你要怎么去完成我们最开始的‘那个大计划’？况且，夜止岚这人太危险了，一旦控制不好，你泥足深陷不说，还会牵连整个慕容世家，所以你不敢动心，也不敢承认。” “下去下去下去！”慕容明珠被风悠然说的很是心烦，开始往软榻下推人。 早知道这死女人这么讨厌，就不该给她让位置。 “别推我啊，你这是被我拆穿了恼羞成怒吧。” “怒个怒鬼啊怒！”慕容明珠硬是把人推下去，大刺刺占据了软榻全部位置。 被推下来的风悠然站在软榻边，笑眼看向慕容明珠，“明小猪，就算没有他，还有别的男人，全天下不止一个夜止岚。” 所以，别让自己陷入那种困境中，看开些，总会遇到比他更好更动心的人。 这只脾气火爆又聪明绝顶的蠢小猪，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慕容明珠掀起眼睫看向风悠然，终究露出了一缕带着点无奈的笑，“我知道。” 她们除了是合作的伙伴外，也是极好的朋友。 全天下最了解慕容明珠的风悠然。 和全天下最了解风悠然的慕容明珠。 …… 天微微亮的时候，慕容明珠和慕容商离开了小楼，悄然返回慕容世家。 慕容商看了慕容明珠一眼，“明珠。” “嗯？”准备回沁水阁的慕容明珠停下脚步。 慕容商欲言又止，想了想后，摇摇头，“没事，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那副明明一堆问题，还得咬牙怕影响了她休息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好笑。 慕容明珠没忍住，直接笑了，“二哥，你真的不适合做这么深沉的表情。” “你以为我愿意深沉啊，”慕容商气急败坏，“可你看看，天都快亮了，你一夜没睡，赶紧去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明天？ 看了看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慕容明珠咳了咳，“二哥，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慕容商说不出话来。 慕容明珠干脆的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你很多很多很多问题，要是不问出来，你睡得着吗？” 第67章 套路，全是套路 “我，我睡不着我乐意！” “那我不乐意啊，我不回答你，就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完，肯定睡不着，为了我自己能睡得安稳，我回答你几个问题吧。” 要不然自家这位二哥恐怕要瞪大眼睛等天亮了。 听慕容明珠这么说，慕容商也就很干脆的问，“水月，她是不是就是……” “是。”慕容明珠点头。 “……我还没问完！”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用问了，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慕容明珠一副随意的口气说出了惊天秘密。 “……” 慕容商可没有她那么大淡定，在听完慕容明珠的回答后，整个人呆滞了很久。 他虽然很早以前就在怀疑，明珠是不是暗中在计划些什么大事情，可再怎么怀疑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答案！ 明珠……和风悠然…… 这，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不不不，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风悠然的身份，她可是江南首富，风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是名动帝都的清倌！ 清倌说得好听，但本质也是妓子啊。 望着神色诡异莫测的慕容商，慕容明珠戳了戳他的脸颊，“二哥，你傻了？” 这一戳，把慕容二公子给戳醒了。 他僵硬着脖子，一格一格转向慕容明珠，“你……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说，慕容明珠和风悠然是这样……那岂不是说明，慕容世家和风家也关系密切。 以慕容明珠今晚这小心翼翼的行为看来，她们的关系显然是秘密进行。 要说没阴谋，打死他都不信！ 这个问题早在慕容明珠的预料之中了，听慕容商问出来，她也就笑弯了明眸，轻轻回答，“我们在做对慕容世家和风家都有利的事情。” 慕容商咽了咽口水，问：“这件事，雍王知道吗？” “不知道。” “那大哥知道吗？” “应该知道了。” “那，那你和风悠然是很早以前就认识？” “四年前，应该算很早了。” “那时候你才十六岁啊！”慕容商瞪大了俊眸，死死盯着慕容明珠，“十六岁，你就背着雍王和风悠然一起联手耍了全天下人？！” 四年前，人人都知道，慕容明珠凭一己之力将风悠然赶出北方。 风家与慕容家水火不容，慕容明珠和风悠然就是前世今生的宿敌。 可事实上——这全是套路！ 慕容明珠看着慕容商，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语气有些沉重道：“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我不该这样将慕容世家堆向危险境地，可我也没有办法，我……” “明珠！” 慕容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眼睛都红了，“你还那么小，为了慕容家就做了这么多，这些年一定很辛苦。” “……啊？” 这剧情，怎么不太对。 慕容明珠眨眨眼，这个时候难得不该是慕容商质问她，然后约束她吗？ “明珠，二哥心疼你。”慕容商满眼都是追悔，要是早点知道，最起码能帮她分担些。 他妹妹那时候才十六岁，十六岁就要背负那么多，他可怜的明珠。 慕容明珠有些无语，妹控的世界观果然无比强大。 慕容商沉重的看着她说：“你放心，无论你要做什么，二哥都全力支持你！” “我知道，二哥，你……可别哭啊。” 眼睛都红了，下一秒该不会就泪奔吧。 “二哥不会哭，二哥要很坚强才能保护你。” “……谢，谢谢二哥，那，你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去睡了。” 要不然，她怕自己先绷不住，有四个妹控哥哥，她压力也很大啊啊啊啊啊！ “去吧，好好休息。”慕容商摸了摸她的头发，一脸温柔的说。 慕容明珠转头就走。 “明珠！”慕容商喊了一句。 慕容明珠转头，“嗯？” 慕容商拳头一握，满眼斗志，“二哥会永远保护你的！！” 看着慕容商那燃着熊熊斗志的神态，慕容明珠抽了抽唇角，“我知道了，二哥，晚安。” 说完，立刻溜之大吉。 走到沁水阁门口，只见一道虹影闪过。 丹翊看了慕容明珠一眼，“小姐，回来了。” “嗯，”慕容明珠往里走，随口问：“人呢？” “再有一刻钟他们才回来。” 他奉命换了件衣服，在沁水阁惊动了暗中的眼线，等他远遁时眼线自然跟了上去，调虎离山，才让慕容明珠有了独自出门而不被发现的机会。 慕容明珠掩唇打了个哈欠问：“绿萼呢？” “被我点了穴道，半个时辰后才能解开。”丹翊回答。 慕容明珠唇角微微上扬的几分，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刻钟后，几道极快的身影窜进沁水阁，其中一人推开了绿萼的房门。 绿萼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玄色劲装的男人。 黑衣人走过去，出手解穴。 恢复了自由身的同时，绿萼迅速问：“小姐怎么样？” “安然无恙，还在安睡。” “……怎么会这样。”绿萼蹙了蹙眉，她本来是准备睡下了，忽然就被一个黑衣人点中了穴道。 本以为这人是冲着慕容明珠来的，可现在是怎样…… 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绿萼直接说，“你们看好周围，我去向主上复命。” “是。” …… 昼夜交替之时，冷朔站在门外轻声道：“主上，绿萼回来了。” “让她进来。” “是。” 冷朔推开门，绿萼轻步走了进去。 卧房内燃着清淡的竹香，隔着一道屏风，绿萼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主上。” 屏风后，清雅的声音传来，“说。” 绿萼迅速将事情说了一遍后，低着头道：“小姐现在没事，但属下依旧不知道是谁出手，目的又是什么。” “谁出手……不是很明显吗？”夜止岚悠悠的说。 “属下愚钝，请主上明示。”绿萼头更低了。 “整个沁水阁都在本王的掌控中，里里外外都是本王亲手挑选的影卫，除了本王，没有一个人能夜闯沁水阁而不被发现……” 夜止岚意味深长的话带着点笑意，笑意很淡，淡的有些泛冷。 第68章 天下风云起 “主上的意思是，那黑衣人是沁水阁中的人。”绿萼毕竟也是夜止岚亲自挑选，一点就透。 “现在，还需要本王告诉你，制服你的人是谁吗？”夜止岚淡淡的问。 绿萼垂下眼睛，“属下明白了，是丹翊。” 丹翊曾经夜闯章华轩，还能和夜止岚交手，他的武功非同小可。 又出其不意，一招就制服她。 “丹翊制服了你，影卫又被他调开……明珠还真是调皮。”夜止岚轻轻一笑，已经得到了正确答案。 绿萼皱了皱眉，“小姐做了这么多，她的目的……” 迟疑的问题在片刻后猛地想通了，绿萼下意识惊呼，“小姐今晚离开了沁水阁！” 完全不懂武功的慕容明珠，就这么在重重高手的护卫下，堂而皇之离开了沁水阁！ “呵。” 夜止岚笑意轻缓，嗓音温淡，“一队影卫外加本王亲手培养出的你，竟然被耍的团团转，本王是该说你们笨呢，还是该说明珠聪明呢？” “属下该死！”绿萼冷汗直流。 她实在没想到，慕容明珠会做出这种事情，她虽然完全不动武，却把一众高手把玩在掌中，实在可怕。 一抹月白身影悠然走出。 夜止岚散着一头黑发，寝衣外披了件蛟绡长衫，站在绿萼面前，淡淡地垂眸看着她，“你该庆幸明珠安全的回了沁水阁，否则，影卫任务失败是什么下场，不需要本王再提醒你吧。” “是，属下一定会加倍小心。”绿萼不敢抬头。 夜止岚眼波不动的说：“回去吧，今晚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绿萼没起身，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轻声道：“属下觉得，小姐是发现属下的身份了。” “她发现不是很正常吗？”夜止岚语调愉悦的说，“毕竟她向来冰雪聪明。” “是……” 绿萼不敢反驳，她总觉得，主上在某些方面和慕容家几位公子简直一模一样！ 不管小姐做了什么，统一都好好好，棒棒棒，哎呦我妹妹，我明珠最聪明了……她是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等绿萼离开了章华轩后，夜止岚招来冷朔，“昨晚帝都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冷朔低头回答，“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昨晚天下第一楼卖出了名妓水月的一夜，买下她的人是慕容商。” “哦？” 夜止岚优雅的眉梢轻轻一挑，片刻后，黑眸深幽，薄唇弯笑，“有趣……” “主上，是否要属下去详查？” “不必了。” 夜止岚轻声说，“有些事，明珠不说，本王又何必去点破，既然宠了她四年，就该一直宠下去才对。” 冷朔跟了夜止岚许多年，仍然觉得他深不可测。 慕容明珠显然是在昨夜独自一个人离开了沁水阁，甚至有可能离开了慕容世家，她去哪，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这么多谜团，夜止岚却选择了不闻不问。 要么，是他真的不在意。 要么…… 冷朔悄然看了玉立在窗边的夜止岚一眼，默默低下头……要么，就是主上成竹在胸，一切都心中有数了。 …… 天下第一楼的顶层，夜风徐徐吹过，蓝泠一袭彩衣在风中飞扬，抬头看了看十五满月，阴柔的嗓音缓缓响起，“今晚月光这样的好，公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共赏明月呢。”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翩然而至。 盛流年去而复返，笑眯眯地看着蓝泠，“蓝楼主真是厉害，我脚步都这么轻了你还听得见，佩服佩服。” “不敢当，”蓝泠转头看向盛流年，弯唇一笑，“公子去而复返倒是让我有点意外，拍卖可是已经结束了呢。” “是啊，已经结束了。” 盛流年走了几步，走到了蓝泠面前，看着这个眉眼间妖娆至极的男人，挑了挑眉，“听说天下第一楼拍卖从不问来历，黑的，白的，能见光的，不能见光的，只要是天下第一都能上拍。” “这一点，公子不是很清楚吗？”蓝泠笑吟吟的说。 “我只是确认一下，规矩是这样没错，”盛流年一双桃花眼里泛着点异色，不紧不慢的说，“既然如此，下月初一我也要上拍。” “哦……” 蓝泠眯了眯妆容精致的俊眸，若有所思看向了盛流年，“公子要拍什么？” 盛流年微微一笑，“江南风家大小姐风悠然的真实容貌。” 此话一出，蓝泠沉默瞬间，而后忽然笑了，“公子可真会说笑，风大小姐的容貌怎么能上拍呢，难道你想让风大小姐当众摘下面纱吗？况且，第一楼拍卖的是天下第一的东西，这风小姐……哪里占了天下第一呢？” “风大小姐可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啊，”盛流年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我见过她的容貌，虽说大家戏言当今皇叔是天下第一美人，可风悠然的美色不遑多让。” “那公子打算怎么拍？” “高价者得风悠然小像一张。” “如何鉴别真伪？” “我盛流年上拍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蓝泠垂下眼睫，仔细的想了想。 盛流年也不急，就这么笑眯眯的等着蓝泠回复。 片刻后，蓝泠抬起头，说：“公子既然要这么做，那好，下月初一，第一楼将卖出风悠然真实容貌的小像一张。” “多谢。”盛流年勾唇一笑。 蓝泠看着盛流年跃下楼顶，姿态优雅地踏着月色离去。 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蓝泠喃喃道：“岭州盛家的少主，果然不是个草包……” 帝都的形势这样严峻，盛流年却在这个时候搞事情，他这样看似纨绔，实际上手段可多得很。 想到这里，蓝泠抬头看了看高悬天空的圆月。 天下风云已起，富豪世家，皇室贵胄，一个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出现了，这……可不是吉兆啊。 …… 天下富商齐聚帝都，为的都是滇南那条能影响局势，至关重要的商路。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场竞争的主力选手就是慕容明珠和风悠然。 平民百姓不关注利益得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等着看两个名动天下的女人如何互掐。 第69章 护叔宝又作【1】 可在这中间，还真有想伸手搅乱这池水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夜景昊。 随着慕容明珠的事迹一件件被查出来，夜景昊的怒气值急剧飙升。 就她这品行，还惦记他皇叔，呸！ 别说慕容明珠这辈子没希望，就是下辈子都白扯！ “来人！” “陛下。”贴身影卫站出来。 夜景昊白嫩的脸上都是怒气，“朕要出宫，现在就走。” 影卫毫不犹豫道，“雍王有令，陛下不能随意离开皇宫。” “你是听皇叔的还是听朕的！朕现在就要出宫！” 这还是第一次，夜景昊枉顾他皇叔的命令。 影卫有些犹豫，“那陛下想去哪？” “去慕容世家！” “……这……” 暗卫更头大了。 出宫就算了，还是去慕容世家，那不就是……要去找慕容明珠的麻烦吗。 这要是把陛下撒手放出去了，万一慕容明珠吃亏了，他根本没办法向王爷交代啊。 就在暗卫为难的时候，夜景昊轻飘飘的看过去一眼，“不许告诉皇叔。” “……是。” 暗卫也是一个头两百个大。 他是夜景昊的贴身暗卫，当然知道夜景昊看不上慕容明珠，这次去慕容世家……八成要搞事情啊！ 心里拉响了警报，面上还得沉稳得当，陪着皇帝去找麻烦。 …… 离皇帝指定商路还有三天时间。 这三天，慕容明珠是忙的连吃个饭都时间都得靠挤。 各部之间的打点，有关商路事宜的提交，林林种种，繁琐至极。 帝都的产业全数给了慕容商去巡查，慕容明珠在沁水阁忙得不可开交。 偏偏在这种紧张时刻还有不速之客上门。 夜景昊御驾亲临，是到了慕容世家门口才亮明身份的。 幸好慕容世家的管家镇得住场，带着下人隆重地给夜景昊行了礼。 夜景昊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八个玄衣劲装的影卫，这还只是明面儿上的，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背着手，夜景昊抬头，冷哼道：“慕容世家真是好大的底气，朕都来了，就一个管家接待？” “陛下恕罪，慕容世家不敢轻慢陛下，只是今日二公子不在府中，大小姐人在沁水阁，老奴立刻派人去唤！” “不用了，”夜景昊一挑眉，“朕是微服来，不需要摆那么大的排场，你也不要去通知慕容明珠，朕亲自去找她。” 来者不善。 管家毕竟有见识，就听夜景昊这句话就知道了，陛下八成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还不带路？”夜景昊催促。 “是，老奴带陛下去沁水阁。” 夜景昊这还是第一次来平民世家，一路看过去，皆是雕梁画栋、庭院错落，一派富贵世家的样子。 心里不爽的哼了哼，慕容明珠人品不咋地，住的地方倒是还不错……不，不是不错，是差透了！和宫里，和雍王府根本没法比。 一个字，差！ 到了沁水阁前，管家低头道：“陛下，这就是大小姐的闺阁。”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朕自己进去。”夜景昊说完，也不管别人是怎么诚惶诚恐，迈腿就进了沁水阁。 身后的影卫看一眼沁水阁某个角落，悄悄的点了一下头。 角落里一道不起眼的影子一闪而过。 夜景昊进了沁水阁，大摇大摆的往主阁走。 慕容明珠正在桌后写着有关商路的章程，要在三天后递交的，放在现在，这东西就是项目策划书了。 她身边站着的丹翊忽然一眯凤眸，“有人来了。” “嗯？”慕容明珠停笔看了他一眼。 丹翊垂眸，慢慢道：“九个人，八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还有一个……呼吸很稳但内力不济。” 慕容明珠刚想说话，门忽然被推开，绿萼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说，“小姐！陛下来了！已经过了前院！” 慕容明珠直接站起了身，冷静道：“开十六扇门，接驾。” 沁水阁的主阁连接着书房和后面的闺房，绿萼开了主阁前十六扇雕花木门。 慕容明珠走出来，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夜景昊。 哪怕心里知道，夜景昊这个时候来，八成没好事儿，慕容明珠也只能施礼，“民女参见陛下。” 慕容明珠施礼，她身侧的绿萼和丹翊也施礼。 夜景昊的目光落在了丹翊身上，心里更气了，慕容明珠这个不专一的女人，身边果然还有一个男妖精！ 他皇叔亏大了！ 心里好气好气，脸上还有少年老成的说，“都起来吧。” “谢陛下。” 慕容明珠直起身，看向了夜景昊，轻声问：“陛下驾临慕容世家，不知所谓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了？”夜景昊哼唧了一声，“你慕容世家是什么禁地吗？朕来不得？还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朕来看？” “慕容世家当然不是禁地，是民女一家人起居之地，民女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天下皆知，慕容明珠爱财，更爱取之有道，如果陛下觉得民女哪里有问题，大可以请刑部户部的人查，民女也好，慕容世家也好，坦坦荡荡，不怕非议。” 慕容明珠说完这句话，夜景昊暗地里磨了磨牙。 又是这幅伶牙俐齿的样子，根本不尊重他这个皇帝，慕容明珠果然很讨厌！ 夜景昊冷冷的说，“朕纡尊降贵来了，可不是陪你罚站的。” 慕容明珠平平淡淡的说，“陛下里面请。” 夜景昊走进了主阁，坐在上位，敲了敲桌子，“茶。” “是，”慕容明珠低眉顺眼，“绿萼，上茶。” 绿萼立刻跑出去，片刻后，端着茶杯送到了夜景昊手边，“陛下，请用茶。” 夜景昊端起茶杯，嗅了嗅，往桌上一放，小脸鄙视的说，“慕容世家不是号称巨富吗？朕没指望你多尊敬朕，可你就拿树叶子招待朕？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 “陛下说笑了，茶，原本就是茶树嫩叶，这一点民女这种毫无风雅的人都知道，陛下怎么会不知道呢？”慕容明珠不轻不重的反问。 第70章 护叔宝又作【2】 “朕当然知道了！朕是说，你这茶不好！”夜景昊一拍桌子，表情气愤。 “那陛下觉得，什么茶才是好的？”慕容明珠心平气和的问。 “好茶多得是！朕平时就喜欢喝恩施玉露，巧的是皇叔也喜欢，可你看看，你这是什么？你的品位，和皇叔比差远了！” 恩施玉露可是贡茶。 那上百年的茶树长在孤峰绝岭，一年也就产那么一点点，平民能喝到才怪。 夜景昊这是故意贬低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也是淡定，并且非常淡定的问：“敢问陛下平时是用什么水泡茶？” “朕怎么知道！朕平时管的都是军国大事，泡茶用什么水不归朕管。” “也对，陛下平时忙的是军国大事，自然不知道，这恩施玉露产自湖广。要泡恩施玉露，寻常的水不行，必须用二月冷梅花瓣上的雪水才能泡出茶的幽香，陛下平时真的是太忙了，不会像我们一样去收集这种东西窖藏，所以陛下这应该是第一次喝用梅花雪水泡出来的恩施玉露吧？” 慕容明珠的话，说的特别慢，特别悠长，每一个字都讲的十分清楚，不疾不徐。 等她全部说完了，夜景昊的脸色也变了。 慕容明珠肯定不敢欺君，他手边这杯茶一定就是恩施玉露……还是用什么……二月梅花雪水泡的，高端的很。 十分不给面子的怼了夜景昊，素来脾气火爆的慕容大小姐露出了一个笑容来，“陛下不再尝尝吗，这杯恩施玉露和陛下在宫里喝的是不是一个味道啊。” 夜景昊一张清秀精致的小脸特别难看。 慕容明珠就这么看着夜景昊。 表情是非常淡然甚至还挺恭敬，语气那叫一个平静啊，可说出的话就是一根利箭，唰的射中夜景昊的心口。 生疼生疼的。 火气大到了就算天降恩施玉露，也没办法熄灭的地步了。 夜景昊暗地里磨牙，“慕容世家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连进贡的御品都有，恩施玉露年年就出那么一丁点，你可别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来路得来的吧？” “雍王府送来东西，是算见得了光呢，还是见不了光呢？”慕容明珠轻飘飘的问。 这一问，夜景昊心更疼了。 恩施玉露年年进贡，除了他自己留了点，给了太妃点，其余的全部都孝敬他皇叔了。 这样的好东西，他皇叔转手就给了慕容明珠！ 好气！ 知道夜景昊是因为夜止岚的事情来的，慕容明珠偏偏要拿这个郁闷他。 看着夜景昊有火发不出的样子，她心里就暗爽不已。 斗不过大号的，欺负小号的总没问题，谁叫夜景昊看起来就是迷你型的夜止岚呢。 夜景昊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而是极其鄙夷地说，“朕听说你倾慕过炎皇兄，是真的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是知道夜景昊来找茬儿，可她还真没想到夜景昊会拿这件事来找茬儿。 一时间没回话。 毕竟这种黑历史，她也没办法……谁叫那时候的慕容明珠是个脑残。 看着慕容明珠不说话的样子，夜景昊得意洋洋的开喷，“原来你喜欢过炎皇兄啊，朕还奇怪呢，怎么你就非缠着皇叔不放，看来你想高攀皇室也不是第一回了！” 说完这句话，再接再厉地继续嘲讽：“你要是喜欢炎皇兄，可以啊，朕做主，让炎皇兄破例收你做侧妃，这样你就得偿所愿，是不是美滋滋啊？” 慕容明珠薄纱广袖下的手指紧了紧。 她现在在努力控制情绪，发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忍耐力，才没掀桌子揍孩子，沉默不语，当夜景昊说的都是废话。 慕容明珠可以忍下来，但是夜景昊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占据了上风！ 得来不易的胜利！ 夜景昊内心得意的都要炸烟花了，嘴上更不饶人，“不过你年纪这么大，名声也不怎么好，出身也挺低……不知道炎皇兄要不要你，万一炎皇兄要是看不上你，放心，有朕在嘛，就算当不上侧妃，当个侍妾还是可以的。” 冷静…… 慕容明珠沉着脸色，一双明媚灿烂的美目中怒火熊熊燃起。 她越是不说话，夜景昊越是要羞辱她，要不然都对不起被她勾引的皇叔！ “你可千万要记得感激朕，没有朕，你这辈子都入不了豫王府！就是委屈了炎皇兄，炎皇兄再怎么样也是朕的哥哥，要他娶你确实是为难皇兄……” 喋喋不休的话一点一点拉断慕容明珠的理智。 紧握的手指越来越用力。 她一再退让，忍无可忍，再忍下去只怕要气死自己！ 慕容明珠倏然抬头，愤怒的目光打断了夜景昊的话。 夜景昊被慕容明珠这个眼神震的一愣，“……你……你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慕容明珠冷冷的勾唇，语气不善，“来者是客，何况是陛下，慕容世家向来遵循待客之道，陛下觉得民女能做什么呢？” 夜景昊莫名有点心慌，“朕可是皇帝，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问的真好，民女正好也想问问陛下，您想怎么样？” 夜景昊咬牙拿出了底气，直接道：“都说慕容明珠聪明绝顶，朕想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朕就是想你离朕的皇叔远点，别惦记着皇叔，你这样的出身品行，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也配不上皇叔！” 慕容明珠怒气反笑，“是吗，那还是真是辛苦了陛下，这么不怕麻烦的三番两次提示民女。” “那是自然，朕希望你知难而退，皇叔功在社稷，朕将来一定会给他找一个全天下最贤惠尊贵的女子匹配，才不能被你糟蹋了！” 她糟蹋了夜止岚？ 笑话！ 慕容明珠怒极冷笑，夜景昊理直气壮。 两个人就这么隔空对视，谁也不服谁。 屋子里陪着的绿萼和影卫，只觉得浑身都一阵一阵的出冷汗。 一个是慕容家主，更是雍王的心上人。 一个是当今皇帝，雍王的护叔宝……呸，亲侄子。 这两人掐成这个样子，明显就是针尖对麦芒，万一等会儿动起手来……他们得帮谁啊。 第71章 一冲动，吻了他 是拦着慕容明珠千万别弑君。 还是拦着夜景昊万万不能伤了夜止岚心尖上的人。 好为难啊…… 整个屋子剑拔弩张，慕容明珠和夜景昊谁都不服谁，其他人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缓步走进了一道清影。 夜止岚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连丹翊都是看见他进来才皱了皱眉察觉，更别提其他人了。 慕容明珠背对着门，没瞧见夜止岚走进来，但是正对着门的夜景昊看见了。 一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吓得声儿都变了，“皇……皇叔！” 慕容明珠倏然转身。 只见阳光错落之见，一袭月白华服的夜止岚已经走了过来。 壁月尚白，夜止岚这一身就是早朝时穿的王服，还没回府去换就接到消息，直接赶了过来。 夜止岚淡淡地瞥了一眼夜景昊，优雅施礼，“臣参见陛下。” “皇，皇叔，”夜景昊觉得椅子有点扎人，坐的不太安稳，“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户部吗……” 小眼神左飘飘，右飘飘，反正不往夜止岚脸上飘。 因为不敢啊…… 夜止岚直起身淡声道：“陛下这个时候也应该在紫宸殿温习功课才对，怎么有时间到慕容家来？” “朕……朕就是听说，听说……” 夜景昊结结巴巴的，灵光一闪，咳了咳说，“朕是听说慕容世家是百年富豪名门，这次滇南商路慕容家不是也想要吗，那朕总要亲自来看看，慕容家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得到朕的认可，皇叔不是也经常教导朕，事必躬亲，朕就是这么做的啊。” 说完，夜景昊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点了个赞。 朕真是的太机智了！ 夜止岚却目色淡淡，“是吗？” 薄唇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把夜景昊吓得缩了缩脖子，抖机灵的借口不敢再找了。 夜止岚看着夜景昊，眯了眯长眸。 “！” 夜景昊彻底怂，完蛋了，皇叔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夜止岚的目光中带着警告，随即又化为淡淡的无奈，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慕容明珠，“刚刚……——”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慕容明珠下一个举动弄得说不出来了。 慕容明珠抬头，一把抓过夜止岚的衣襟，垫脚狠狠贴上那两边优美的薄唇。 咔嚓。 一个瞬间，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石化了。 尤其是夜景昊，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慕容明珠真非礼他皇叔！ 眼见为实！ 他皇叔的清白啊！ 别说那些看呆的人，就算是夜止岚都没想过慕容明珠会突然发难。 对她原本就毫无防备，什么武功内力，通通无效，这会儿被吻住了，下意识揽上她的腰际打算加深这个送上门来、得之不易的吻。 慕容明珠却忽然地又推开了他。 艳艳的红唇一弯，美丽绚烂的明眸高傲地看向了夜景昊，挑衅一笑，“现在陛下应该相信，我对雍王殿下是真的毫无企图了吗？” “你——” 夜景昊被慕容明珠气的脸都红了。 他又不瞎，又不傻，慕容明珠强吻他皇叔不说，还打算活生生把他气驾崩了。 这女人——这女人好可恶！ 慕容明珠看着夜景昊一副随时要气炸的表情，勾唇冷笑，毫不退让。 不是一口一个她配不上夜止岚吗。 她就是要当着夜景昊的面强吻夜止岚，吻完还要故意这么说。 气人谁不会啊。 她慕容明珠怼人的时候，夜景昊八成还没出生呢。 “好了。” 得了便宜的夜止岚心情不错，淡淡地看了一眼夜景昊，“时间不早，陛下应该回宫了。” “皇叔，她刚刚那么对你，分明就是想气死朕！”夜景昊委屈得要命。 夜止岚淡然自若的说，“明珠的脾气不好，陛下多担待就是了。” “皇叔！” 好委屈啊。 慕容明珠脾气不好就可以怼他，怼了他，还要他多担待。 他，他还是个孩子呢！怎么不见皇叔说慕容明珠多让让他这个孩子呢！ 偏心不要太明显！ “臣在。”夜止岚唇角带笑。 “……” 夜景昊看着夜止岚这样的笑容，心里的委屈啊，愤怒啊，惊讶啊，揉吧揉吧都成了最后的无言以对。 心里是明白的，皇叔在她和慕容明珠之间，是站在慕容明珠那边了。 亲侄子还不如个老女人。 伤心！ 夜景昊这个难过啊，说是说不出来了，反正就算说出来了，他皇叔也是无视的。 最后也只能用力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气恼恼的出门回宫去了。 完全没讨到任何好处，还被眼睁睁看着慕容明珠非礼了他皇叔，这笔账，以后和慕容明珠慢慢算！ “你们也下去吧。”夜止岚扫了一眼绿萼丹翊。 绿萼立刻招办。 丹翊却岿然不动，一双美目看向慕容明珠。 他只听命于慕容明珠，慕容明珠没让他走，谁的话都没用。 如果说刚刚那举动是被夜景昊激怒了，那现在夜景昊走了，慕容明珠也多多少少冷静了点。 众目睽睽之下强吻夜止岚，这事……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慕容明珠内心的爆炸程度不比夜景昊少多少，现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和夜止岚单独相处。 “这里是慕容世家，丹翊是我的护卫，凭什么听你的。”慕容明珠才不能让丹翊走。 夜止岚也不急，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慕容明珠瞪着眼睛气呼呼看他。 夜止岚微微一笑，等她做决定。 慕容明珠纠结半天，别开眼，闷声道：“丹翊，你先出去。” “是，小姐。” 丹翊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 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 慕容明珠眼神往斜下方低，浑身戒备着夜止岚会忽然出手。 毕竟夜止岚这种没事儿都要占她点便宜，现在更是不会轻易放过她才对。 然而，这次慕容明珠还真是估算错了。 夜止岚不但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坐了下来，单手撑着侧颜，似笑非笑地看向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本来是防备，警备，戒备，反正全副武装。 却没想到夜止岚居然一动不动，就这么笑着看她。 第72章 光明正大耍流氓 那笑容包含的东西可太多了。 玩味也好，愉悦也好……但更多的是看热闹。 对！ 作为一个被强吻的“受害人”，夜止岚不但不打算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反而是一副“看热闹就等着事儿大”的表情。 这个所谓的热闹，主要是看慕容明珠想怎么解释刚刚的事情。 慕容明珠现在万般后悔的泪，就是刚刚脑子里一时冲动涌进来的水！ 气氛不对。 特别不对！ 夜止岚要是纠缠不放，大不了慕容明珠狮子吼给他吼回去。 现在夜止岚不纠缠，反而是局外人一样，来了个隔岸观火。 要说以静制动这本事，夜止岚可真是天下第一了。 反观暴脾气的慕容大小姐，在被夜止岚看了半天后，一个眼刀飞过去，“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夜止岚忽然就笑了，摇摇头，“明珠，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只是看一看你就要挖了本王的眼睛，那上次你在浴室看本王又该怎么说。” “你还提！” 站不住理的慕容大小姐果断爆炸一波。 点了炸药库，并且特别喜欢点炸药库的夜止岚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好，那件事不提，只是被你看见不穿衣服的样子，其实也不算什么。” “你还说！” 说了不提还提，这么讨厌的混蛋，老天爷什么时候能开开眼，一道雷劈死他。 “做了就不要怕别说人嘛。”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笑意吟吟的死德性。 慕容明珠这个恨啊！ 恨不得掐死他算了。 深知这家伙的恶劣本性，她强压着火气，冷声道：“刚刚那件事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生气被人针对，想还他一巴掌而已。” “你想还陛下一巴掌，却咬了本王一口，是这样吗？”夜止岚漫不经心的挑眉问。 “我没咬你！”慕容明珠怒吼。 只是贴着而已！ 她什么时候咬他了，无中生有！ 夜止岚勾起唇角，“你没咬，可本王的唇怎么觉得这么酥，这么疼呢……” 说着，探出了舌尖，在浅淡的薄唇上轻轻一舔，弯唇深笑，宛若妖孽，“该不会被你咬破了吧？” 慕容明珠眼睁睁看着他的举动，尤其是他舔过唇瓣的地方就是她刚刚吻上去的地方。 脸颊轰的一声烧着了。 这次不止是愤怒，还有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跳加速的东西在发酵。 这混蛋……分明在调戏她！ 眼看着她一张粉脸迅速变得通红，夜止岚笑容优雅，呼吸声勾人的很，“下次，轻一点……” “你给我闭嘴！” 刚刚怼皇帝怼的十分占上风，此刻却被夜止岚几句话压得面红耳赤。 夜止岚这个死男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唉，”夜止岚轻叹一声，“作为受害者，本王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滚你的受害者！你再多说一句话，一个字，我就和你拼了！”慕容明珠被他不要脸调戏自己的话，气的浑身都发抖。 夜止岚连一根手指头都没伸，就把慕容明珠调戏的直炸毛，嗯，他最喜欢看见的样子，心情更是大好。 他心情是好了，却不管慕容明珠现在是多么想弄死他一百遍。 雍王殿下勇气可嘉，根本没在怕！ 或许……再让她火的、炸的更厉害点比较好呢…… 腹黑至极的夜美人开始仔细考虑，下一把火在哪烧了。 慕容明珠剧烈呼吸了几次后，勉强让自己稍稍冷静点，寒声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尊重他是皇帝，可以一再退让，他不满意我也好，看不起我也好，我只是希望他不要找我、找慕容家的麻烦。” “陛下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能思虑周全，这一点本王会教导他改善。”夜止岚一本正经的点头。 一副认错态度很好的样子。 “这是你说的，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如果还有下一次……” 慕容明珠眯了眯美目，警告地横了一眼夜止岚，她虽然不能把皇帝怎么样，但皇帝是他选的，他教的，皇帝做错了事，她就找他算账！ 这叫做合理连坐法。 被威胁的雍王殿下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陛下对你有成见，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本王能拦得住一次，未必能拦得住两次，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 有办法不早说！ 慕容明珠兴致冲冲的问：“什么办法？” 毕竟是在壁月的地盘上做生意，和壁月皇帝三天两头掐架互怼实在不是明智的事情。 如果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可以用，慕容明珠是真心想和夜景昊休战。 面对慕容明珠这样迫切的目光，夜止岚笑着勾了勾手指。 “……你喊小狗呢！”慕容明珠暴怒。 “那本王这个办法肯定是最好吃的骨头，过来，本王告诉你什么办法能让陛下再也不会找你麻烦。” 慕容明珠才不想像小狗一样跑过去……可是夜止岚的办法一定是最高明有效的。 为了慕容家，忍了！ 慕容明珠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说！” “低头，”夜止岚继续勾手指，“小心隔墙有耳。” 慕容明珠低下头，嘟囔道：“要说赶快说，说完赶紧滚……——” 夜止岚在她脸颊上迅速的亲了一口。 慕容明珠直接挥拳，半点都不管那张盛世美颜是壁月第一。 “又骗我！” 夜止岚轻轻松松握住她挥过来的拳头，轻轻一个用力，把人抱着坐在腿上。 “夜止岚！”慕容明珠气的大叫，“你放开我！” “好了，别生气，本王现在就告诉你这个好办法。” 夜止岚抱着慕容明珠，在她耳边轻轻呼吸，“这个办法很有用的，只要你同意，陛下也无话可说。” 挣扎了几下也挣扎不开，慕容明珠索性不挣扎了，侧头瞪他，“说！” 夜止岚声音又轻又慢，一字一句的说，“你啊……你只要嫁给本王，当了雍王妃，以后绝对没人敢对你这般无礼了。” “你胡说什么！” 慕容明珠果断翻脸，早知道这个混球不会给她什么有用的建议。 信他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第73章 拥吻情动 夜止岚正儿八经的笑着说，“本王说的没有错啊，本王是陛下的亲叔叔，你如果嫁过来，就是陛下的长辈，陛下就算对你不满也不会顶撞长辈，毕竟壁月以孝治国，从此你和陛下是一家人，如果你能给本王生几个小世子小郡主，那陛下一定会对你改观，想想看，这个办法是不是很好，一劳永逸。” 话里话外，简直就是一个得意啊。 好像真的给慕容明珠出了一个什么特别好的主意一样。 慕容明珠听得头皮都发麻！ 嫁给他……还什么是皇帝的长辈……连世子郡主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她真是小看了夜止岚的不要脸本性！ 被他这毫不掩饰的话气的北都找不到了，慕容明珠一双明眸深处烈火灼灼，分分钟能把夜止岚烧成灰！ 占尽了便宜了皇叔非常“理解”慕容明珠，笑着扬唇，“你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吧，即堵住了陛下的嘴，也随了你的心，本王可真是处处为了你着想啊。” “你给我滚！滚！滚！” 慕容明珠拼命挣扎，拳头往他身上乱砸，“我见过不要脸的，就是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谁要嫁给你！谁又要给你生什么世子郡主！什么随了我的心？我的心就是要你现在、马上、立刻给我滚！” 夜止岚抓到手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了。 眼看着慕容明珠再一次炸毛，皇叔心情更好，任她锤打，护体真气都收敛了，被锤的相当舒服。 等慕容明珠手都打酸了，夜止岚才轻笑着说：“明珠。” “干嘛！” “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你——唔！” 就在慕容明珠打算破口大骂时，夜止岚圈着她的腰，五指扣在她脑后，低头吻上那张红润菱唇。 夜止岚这么一个表面温柔的人，亲吻却带着不可抗拒的霸道。 或许，这才是他隐藏在优雅外表下的本性。 慕容明珠被吻的猝不及防，伸手捶打夜止岚也没有半点用。 强悍的手臂桎梏她的腰身，被迫低头让他在唇齿间为所欲为。 呼吸乱了，气息也不稳。 急促的换气中嗅到了一抹淡淡兰草香，清淡优雅，却尊贵至极，如同夜止岚这个人一样。 夜止岚半眯的眼中是幽暗欲念，舌尖横扫她甜美的蜜口，勾着那不服输的小舌头放肆缠绵。 渐渐地，慕容明珠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手不自觉抓着夜止岚的衣襟，坐在他腿上，迷迷糊糊没有了思考…… “明珠！听说陛下来——你们在干什么！！” 慕容商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慕容明珠坐在夜止岚腿上，拥吻的如火如荼。 心都碎了！ 他的明珠啊！ 居然在自家屋里被禽……被无耻小人欺负了！ 慕容明珠受惊一般的从夜止岚身上蹦起来，低着头，不自在的咳了咳，“……二哥。” 慕容商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们，表情十分纠结。 他的明珠，他的宝贝明珠！ 慕容明珠现在这个懊悔啊，怎么就一时不差，在这里被夜止岚给占了便宜，还被二哥看见了。 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算了！ 这两兄妹，一个低头找地缝儿，一个苦大仇深满脸恨，只有始作俑者夜止岚表情不变，依旧的云淡风轻。 甚至还挺惬意的和慕容商打了个招呼，“二公子回来晚了，陛下已经回宫。” 慕容商这个恨！ 就差被扑上去，手撕了这个欺负他们家明珠的混蛋。 愤怒地看着夜止岚，咬牙切齿的问：“陛下回宫了，你怎么不回去！” 气的连敬语都不用了。 “本王还有事和明珠说，二公子不用客气，本王不拘礼数，二公子请坐吧。” 一副把别人家当自己家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气人！ 慕容商反正是气的口不择言，“这里是慕容世家，不是雍王府，你还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坐着他们家的椅子，喝着他们的茶叶，抱着他们的家明珠，抱着不说，还敢下嘴去亲。 当他慕容家的人都死绝了吗！ 夜止岚笑着反问：“本王什么时候成了外人？” “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慕容商顺着夜止岚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果然中了圈套。 夜止岚不紧不慢的扬唇，“内人倒是谈不上，二公子可以当本王是自己人。” 呸！ 要不是骨子里那点冷静还在，这会儿慕容商早就找根棍子，把这个夜止岚打出门去了。 眼看着慕容商被夜止岚气的火冒三丈，慕容明珠立刻扯了扯夜止岚的衣袖，瞪了他一眼，“你想气死我二哥啊！” 她声音很小，生怕自己的哥哥被活生生气炸。 毕竟夜止岚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夜止岚被她这不自觉亲昵的举动愉悦到了。 拍了拍的她手，同样轻声道：“本王还想着让慕容家的人认同，怎么会得罪二哥呢。” “滚蛋！谁是你二哥！”慕容明珠狠狠拍了他手背一下。 夜止岚二十九，慕容商才二十五，好意思管慕容商叫二哥，他也不怕折了辈分！ “你二哥迟早也是本王的兄长，无妨，本王觉得叫一声二哥不亏。”夜止岚笑的优雅。 “你不亏，我亏！别认乱亲戚！小心我二哥砍死你！”慕容明珠瞪他，这货越来越不要脸了。 “本王不怕，”夜止岚握着她的手，抬眸一笑，“有你在，本王什么都不怕。” 慕容明珠给他一个白眼，“那是，占便宜气死人的事儿，你怕过谁啊。” “你可真了解本王。”夜止岚低笑。 慕容商是眼睁睁看着夜止岚和慕容明珠交头接耳，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简直无视他还站在旁边这个事实。 旁若无人就敢和明珠亲亲我我，夜止岚就不怕出门遭雷劈吗！ 在自己被气炸前，慕容商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慕容明珠往身边拉。 “二哥……” 慕容明珠直接被拉到了慕容商身后。 慕容商冷冷地对夜止岚说，“王爷觉得自己不是外人，那也就不用我们作陪了，慕容世家向来坦坦荡荡没什么秘密，王爷要是愿意，慕容世家随便你逛，爱上哪上哪，我们兄妹不奉陪了。” 第74章 大祸临头！ 说完，拉着慕容明珠转身就走。 “慢着。” 轻描淡写的话从背后传来，慕容商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夜止岚，“王爷还有什么事？” 夜止岚站起身，缓步走向了慕容商，站在他面前，弯唇一笑，“二公子爱妹情深本王理解，也请二公子理解理解本王，本王素来偏爱金缕衣这首诗。” 慕容商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夜止岚微微一笑，“本王还有事，告辞了。” 慕容明珠没听懂最后这句话，怎么……会跑题到金缕衣这首诗上，这首诗怎么了？ “二哥，他是什么意思？”慕容明珠疑惑着问。 慕容商没回答，只是磨牙的声音更大。 混蛋夜止岚，竟敢敢挑衅他！ 金缕衣……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根本就是一副要定他家明珠的架势，滚他的金缕衣！滚滚滚！ 慕容明珠还真是没明白夜止岚对她哥的挑衅，不过看他哥那表情，显然离爆炸不远了…… 夜景昊看不上她，觉得她配不起夜止岚。 他们慕容家还看不上夜止岚呢，根本不屑与皇室结亲。 慕容商在夜止岚这边受了气，左思右想都觉得憋屈，干脆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身边的人。 “这封信，连夜送出去，交给大哥，让他赶紧回来！” “是，二公子。” 自从四年前慕容明珠接掌慕容世家以来，不管多大风浪都没让他当做什么要命的大事。 可现在，慕容家已经到了危急关头。 稍一不注意，夜止岚那个老流氓勾搭走了他们家明珠可怎么办啊！ 慕容明珠是真不知道夜止岚无形中和她二哥下了战书。 才进沁水阁，她就看见书桌旁摆放的一棵兰草被挪到了另一边。 心下明白，坐在椅子上对绿萼说：“二哥今天心情不好，你去饕鬄居交代主厨今晚来一趟，给他做最喜欢的醉虾。” 饕鬄居醉虾一绝，慕容商最爱的吃食之一。 “是，小姐。”绿萼退了出去。 “丹翊，看着门口，谁也不许进来。” “是。”丹翊出门前看了一眼书房的屏风。 门关了起来，慕容明珠淡淡道：“出来吧。” 一抹瑰色倩影自屏风后走出，风悠然脸色不是很好。 慕容明珠问：“你忽然来了，出了什么事？” 她和风悠然之间的关系是绝对的秘密，平素风悠然以水月身份为掩护，她也很少直接见，就怕暴露了秘密。 现在风悠然神不知鬼不觉跑到来，肯定出了大事。 “盛流年知道我的身份了，”风悠然冷着一张闭月羞花的脸说，“他放出消息，下月初一将公开我的真实容貌。” 这事儿可不是小事。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他竟然知道了……盛流年这人果然不可小觑。” 嬉皮笑脸也好，游戏人间也罢，但他同样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那天竞拍，他看着我被你二哥买走，同时又知道我的真是身份，恐怕……” 风悠然看了慕容明珠一眼，没有说下去。 但慕容明珠心里明白，恐怕——她和风悠然熟识的事情盛流年也知道了，以盛流年的聪明，进而猜到她们交往密切的事实也不远了。 两个动一动脚商界都要颤三颤的女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事情可不妙。 要是夜止岚和夜紫洛知道她们背地里达成一致，戏耍了他们四年，那结果可不是一个死就算了的。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盛流年要放出消息下月初一公布，而不是现在就公布？”慕容明珠思索着问。 风悠然没好气的说，“那个纨绔找了天下第一楼，就是想弄得举国皆知，第一楼只在初一十五开放，他当然要等了。” “不对。” 慕容明珠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说，“现在天下富豪齐聚帝都，再有三天陛下就会宣布商路经营权，多少双眼睛盯着看，要是盛流年想把事情闹大根本不用等到下月初一。” 被慕容明珠这么一说，风悠然也仔细想了想，沉吟道：“如果他曝光了我的身份，我们毫无准备，到时候一定无法收场，但他现在偏要先放出风去，难道说……他的目的并不是要真的曝光我……” 慕容明珠眯了眯一双清睿美目，“他是想和我们谈条件。” 风悠然也猜出来了，“拿这个做要挟，如果我们不同意，他就会通过第一楼曝光我的身份，盛流年果然可恶！” 虽然猜透了盛流年的目的，但慕容明珠和风悠然更头疼了。 “怎么办？”风悠然看向慕容明珠。 这种时候，她处于被动的位置上，思维已经不冷静了。 慕容明珠沉了沉眸色，“盛流年既然出了先手，肯定还有后招，不急，我们等着他来！” 还真被慕容明珠说中了。 傍晚十分。 优哉游哉来拜访的盛流年就已经到了慕容世家。 盛流年代表着滇南的岭州盛家，慕容世家自然不会轻视，慕容明珠把人请进了主厅。 盛流年手中握着一柄扇子，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慕容明珠，“在下来帝都早该拜访慕容大小姐，来得晚了，小姐可别见怪。” 说话归说话，那双桃花眼在慕容明珠脸上慢慢往下扫，胸口转一圈儿，腰上转一圈儿。 十足的纨绔风流子弟！ 慕容明珠沉得住气，就算被这么看了半天，还是面带微笑，“盛公子客气了，岭南盛家早有耳闻，盛公子可是盛家的嫡子，是我该好好招待盛公子才对。” “好说好说。” 盛流年笑眯眯的用扇子敲手心，不经意地问：“怎么没看见慕容二公子？前段时间在第一楼，慕容二公子以重金买下了水月姑娘，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 来了。 慕容明珠深知这货来者不善，“我二哥难得喜欢什么人，他要怎么样，我都不会干预。” “慕容小姐还真是善解人意呢，水月姑娘虽说是名妓，可一直卖艺不卖身，既然二公子喜欢，慕容小姐也不干预，依我看不如早早替二公子迎入府中。” 第75章 皇叔怼皇帝 盛流年说完，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唇，“毕竟水月姑娘的出身也不差啊。” 他果然是知道了。 慕容明珠心里明镜儿一样，脸上却不露分毫，“水月姑娘什么出身我不知道，也不关心，那是我二哥的事情，盛公子这么一个逍遥风流的人，不管好自己的事情，怎么操心起我家的事来了？” “哈哈，我这个人啊，就是天生爱美人儿，绝色美人我只要看一眼就能记得一辈子，水月姑娘很美，可更美的却是风——” 慕容明珠眸色一紧。 盛流年懒洋洋的接着说，“风云之上，梦境之中的仙子。” 慕容明珠：“……”这人真烦。 盛流年手中的扇子摆来摆去的，没话找话，“不久前江南风家的大小姐风悠然去了岭州，巧得很，那段时间我正好也在家，就见了风小姐一面，可惜的是她居然带着面纱，白白浪费了一张花容月貌啊，听说慕容小姐也见过她，怎么样，是不是也觉得可惜啊。” “我没见过风悠然。”慕容明珠冷下了脸色。 “没见过？”盛流年很惊讶，瞪眼睛说，“慕容小姐居然没见过，我还以为你和风小姐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一定是见过面的。” 慕容明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盛流年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眼看着他故作夸张的表情，慕容明珠一个冷眼看过去，“盛公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来都来了，废话要是还这么多，那现在就可以走了。” 盛流年瞬间就笑了，一双桃花眼眯眯着，满脸欠揍样，“慕容小姐觉得我说的是暗话，不知道慕容小姐的明话是什么样的？” 慕容明珠火气可不小，冷笑一声，“盛家实力不俗，想要商路经营权也不是拿不下来，何必跑到我这来阴阳怪气的威胁利用。” “不敢不敢。” 盛流年嘴上说不敢，可欠揍的表情却没变，“我怎么敢威胁慕容小姐，我这不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嘛。” “有什么可商量的，大家摊开明面儿做生意，谁有本事谁赚钱，你盛公子那么能，还和我商量什么！” “我能？” 盛流年啧啧的摇了摇头，不怀好意的对慕容明珠笑，“我再能也不敢像你们一样，把皇权亲王当傻子耍啊。” “盛流年！” 慕容明珠拍案而起，眼神里怒火冲冲，“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是想怎么样早就怎么样了，何必等到现在呢，其实你们在想什么，我也清楚，这一南一北对峙着，旗鼓相当各自平安，万一谁要是输了……输的那个下场不好看，赢的那个也迟早要完蛋，你们不想被人利用完再铲除，才想联合一线维持局面，辛苦你们了。” 假模假样的表情半点真心都没有。 慕容明珠白了他一眼，“说重点！” “重点是这个商路啊……我是为了你们好，你看，你要是拿了这条商路，风家脸上不好看，风悠然要是拿了商路，你的面子也过不去，算来算去，还是我替你们拿了吧，这样你们就不用为难了。” 听听！ 这话说的多漂亮啊！ 一副为了她们着想，自己吃亏就吃亏吧的表情。 慕容明珠都快被气笑了，“盛公子还真是体贴。” “好说好说。” 盛流年摊开扇子，风流不羁的笑，“我这个人最见不得美人儿为难，为美人服务是我的原则。” “那不要脸一定是你的本性了？”慕容明珠怼了回去。 “这都被你发现了！？” 盛流年点点头，一脸敬佩。 “……” 慕容明珠觉得，盛流年这不要脸的样子和某个讨厌的人非常像。 不同的是，某人是优雅着不要脸，盛流年是我就不要脸了。 段位差的有点多。 慕容明珠没有答应盛流年，盛流年也没有再逼近。 等盛流年吊儿郎当的走后，丹翊走进来看见慕容明珠脸色不好，直接问：“要杀了他吗？” 慕容明珠摇摇头，叹了口气，“盛家的公子爷，哪那么容易杀掉，再说了……我也没有要杀人的冲动。” 这件事绝不是杀了盛流年就能解决的。 盛流年有备而来，动他麻烦肯定更大。 动不得啊…… …… 紫宸殿里。 夜景昊坐在龙椅上，小屁股往后蹭了蹭，小心翼翼看向站在下方的夜止岚。 心里七八十个水桶都在乱晃荡。 从小到大他受夜止岚教导，也有过畏惧的时候，但是现在——绝对是恨不得转头逃跑啊！ 太可怕了！ 他皇叔多少年没生过气了。 不…… 应该说，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让他皇叔生气。 不幸的是，他就是为数不多的那一个。 “皇……皇叔……” 夜景昊嗫嚅着喊了他一声。 “臣不敢。” 夜止岚淡淡的说，“陛下这声皇叔叫的臣惶恐。” 完蛋。 皇叔果然是生气了。 夜景昊这个懊恼啊，他明明不许人告诉皇叔，怎么皇叔就那么巧的去了呢？ 这下好了，抓了个现行。 “皇叔，”夜景昊跑下去，这次也不敢拉夜止岚的衣袖了，只能低着小脑袋，可怜巴巴的说，“昊儿是听说她喜欢过炎皇兄，想去问问，是不是真的。” “去问了，然后呢？”夜止岚淡淡地看他。 “……然后，然后……” 夜景昊这个然后，是然后不出来了。 怼慕容明珠一时爽，转身皇叔就给他脸色看。 他也很郁闷啊。 “陛下不满她，臣不强求陛下接纳她，但臣也说过，此生认定她一人，难道是臣的话没说清楚？” “说清楚了，上次就说的很清楚了。”夜景昊硬着头皮回答。 夜止岚目光淡淡，“既然说清楚了，陛下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就……就说了是因为好奇她和炎皇兄……皇叔，昊儿也不是故意去找她麻烦，只是后来……后来她分毫不让，昊儿当然也就……就……” 就怼了。 夜景昊的头恨不得扎到地底下去。 夜止岚哪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的性子向来如此，对你已经十分容忍了。” 第76章 皇帝很委屈【一】 夜景昊瘪嘴，“那昊儿还是皇帝呢，她不容忍还想怎么样。” 皇叔好偏心。 “陛下还知道自己是皇帝。” 丝毫不顾及侄子支离破碎的心，夜止岚不冷不热的说，“皇帝有兼爱天下之心，怎么就容不得慕容明珠了？” “要是她不想当朕的皇婶，朕也容得下她啊……再说了，她那么厉害，哪需要朕兼爱，皇叔爱她就够了。” 小动静嘟嘟囔囔的，显然是不服气。 本来就不服气嘛！ 夜景昊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挺直了小腰板据理力争，“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要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当着朕的面众轻薄皇叔！” 而且轻薄完了还挑衅他。 存心想把他气驾崩了。 提到这里，夜止岚的心情略好，唇角也上扬了几分，“她轻薄臣，是她和臣的事，与陛下无关。” 一箭扎心！ 夜景昊觉得自己心肝生疼。 皇叔偏心不说，皇叔还怼他！ 好伤心。 夜止岚不管夜景昊内心的郁闷，开口道：“商路的事……” “朕知道，朕会给她，给她给她都给她。”夜景昊不开心的说。 夜止岚淡淡一笑，“臣没有让陛下把商路给她，这是陛下第一次做决断，无论给谁都可以。” “真的？！”夜景昊眼前一亮。 皇叔终于不护着她了吗。 “真的。” 夜止岚轻描淡写的回答完，幽深的长眸里暗光闪过。 夜景昊开心极了。 要是在这件事上皇叔不护着慕容明珠，那他才不会把商路给慕容明珠呢！ 他就是要看着慕容明珠吃瘪，就是要看着慕容明珠不如意。 谁叫她惦记他皇叔来着。 就不给她，就不给她，气死她！ …… 三月十八，宫门大开。 夜景昊在采薇宫召见天下富贾。 “宣——慕容明珠觐见！” “宣——风悠然觐见！” “宣——盛流年觐见！” “宣——沐绮仙觐见！” “宣——卓纪墨觐见！” “宣——顾城觐见！” 天下有名有姓的大富商站在丹陛之下，齐齐施礼，“参见陛下。” 一众近臣在场，夜景昊十分郁闷地看着站在前面的慕容明珠。 虽说皇叔告诉他，把商路给谁都一样。 他反正不想给慕容明珠就对了，可是……皇叔的心思向来深沉，难保说的不是反话…… 如果不给慕容明珠，给了别人，慕容明珠说不定转头就会向皇叔告状。 那他肯定还是要被皇叔教训的。 这么一想，夜景昊又悄悄看了一眼站在首位的夜止岚。 夜止岚垂着眼睫安然站立，没去看慕容明珠，更没有示意夜景昊。 给慕容明珠——顺着他皇叔的喜好来。 不给慕容明珠——就是要让她知道教训。 两个小人儿在夜景昊脑袋里打架，谁也不服谁。 “陛下。” 夜止岚轻声道：“滇南商路已开，交给谁营生，还请陛下明示。” “朕……” 夜景昊看了夜止岚一眼，有点着急，皇叔啊皇叔，你别只催，你倒是给朕一个明示，朕到底给谁啊。 “给谁不给谁，是陛下定夺，雍王急什么？”一个穿着月色王服的男人淡淡的说。 “本王不急，南陵王急了？”夜止岚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 夜紫洛不冷不热的说，“自然也不急，都说了这事由陛下定夺，陛下还没说话，皇叔不妨等等。” 夜景昊看着夜止岚和夜紫洛这么针锋相对，觉得能难选了。 大皇兄肯定是希望他选风悠然的…… 这种时候，和慕容明珠斗气没必要，就算讨厌慕容明珠，以后有的是机会给她难看！ 夜景昊打定主意，朗声道：“天下富贾齐聚帝都乃是盛世，朕心甚慰，滇南商路开通，朕心中已有人选。帝都商事繁华，首功为慕容世家，商路，朕就指派给慕容明珠！” 说完，不太情愿地看了一眼慕容明珠。 朕可不是想便宜你，朕是从大局出发，你就偷着乐吧！ 夜景昊这边儿内心戏很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将来的盛世明君，被慕容明珠这么怼居然还能大公无私把商路指给她。 自己棒棒哒！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慕容明珠走上一步，低头道：“民女谢陛下恩典。” “知道这是朕的恩典，就好好给朝廷办事，朕对慕容世家报以厚望，你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朕都这么大度不计前嫌了，你要是再不知道感恩，哼，就更讨厌了。 “民女不敢让陛下失望，滇南商路关系重大，慕容世家实力不足，民女唯恐有失，不敢接旨，请陛下另择能人。”慕容明珠低着头，声音平静异常。 ……她拒绝了。 她竟然拒绝了！ 夜景昊要不是被他皇叔教过什么叫泰山崩于前，你崩你的，朕坐朕的，这会儿八成都要跳起来打慕容明珠的膝盖了！ 他都这么大公无私了，慕容明珠居然还敢当众拒绝。 把他脸打的啪啪直响。 夜景昊这个愤怒啊，这个委屈啊。 小眼神刷地看向他皇叔，内心深处的小人儿都恨不得从龙椅上蹦下去，一把抱住他皇叔开哭。 皇叔你看看慕容明珠！ 有她这么欺负人的吗！ 朕都看在你的面子上……呸！朕都看在了江山社稷上把商路给她了，她还当众拒绝朕！ 根本没有把朕放在眼里，皇叔你得给昊儿做主啊！ 然而他这会儿不能跑下去哭诉，慕容明珠也直挺挺的拒绝。 夜景昊磨了磨牙，好，你不要是吧！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眼神直接看向了旁边白纱覆盖面的女子。 风家是夜紫洛的母族，风家上一代小姐风迎春是楚紫洛的母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妃。 风家算是皇亲，风悠然是楚紫洛的表妹，被特许可以面圣不摘面纱。 风悠然是向着楚紫洛的，慕容明珠是向着他……呸呸！ 本来他也不可能把商路给风悠然，可现在慕容明珠不要了。 慕容明珠不要了，这就难办了……在场谁不知道，实力最大的是慕容明珠和风悠然，慕容明珠当众撂挑子，要是他不给风悠然……岂不是打压楚紫洛太明显了吗？ 第77章 皇帝很委屈【二】 况且，皇叔一直的主张都是平衡南北，而不是制约，否则哪容得楚紫洛蹦跶到现在啊。 这么一想…… 不给风悠然恐怕是不行了。 夜景昊心里没底，又看向了他皇叔。 往日里事事都能他做主的皇叔，这会儿一眼都不看他，全程垂着眼睫当路人。 皇叔啊，这个时候，你应该给我个明示，暗示也行啊！我到底给不给风悠然，你说句话啊！ 夜景昊表面平静，内心都快哭成个球儿了。 皇叔说他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要亲政，有些事必须得学会自己做主。 夜景昊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了，“既然如此，朕不勉强，那商路就交给风悠然……” “陛下。” 风悠然婷婷地站出来，“风家从未经营过商路，如今慕容小姐都不敢接下，风家更不敢托大，请陛下恕罪。” 靠！ 夜景昊内心爆炸了。 这是恩典啊！ 又不是定罪。 怎么一个两个都拒绝！ 哦，你们拒绝，你们拒绝那你们还来做什么？给朕看看你们长啥样，还是就等着朕点名，然后拒绝一个给朕瞧瞧？ 朕也是有脾气的！！ 如果说慕容明珠拒绝，夜止岚分毫不动。 那风悠然拒绝，夜紫洛脸色瞬间就变了，立刻看向了风悠然。 风悠然根本没去看夜紫洛，也不管夜紫洛眼中涌动的诧异恼怒，婷婷袅袅地站着宛若一株水仙清华。 夜景昊在想自己要不要当众来一个龙颜大怒，太过分了！ 就在此时，盛流年走了出来，“启禀陛下，滇南商路，主在岭州，草民请愿，望陛下将商路许给盛家，盛家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夜景昊看了盛流年一眼，忽然眨眨眼，“你……” 盛流年抬起了头，“草民，盛流年。” 抬头的瞬间，夜景昊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看向夜止岚。 垂着眼睫大半天的夜止岚终于抬眸，与夜景昊对视了一眼。 毕竟亲叔侄，夜景昊立刻明白了夜止岚的意思，没有再犹豫，直接道：“盛家主动请命，朕心甚慰，既然如此，滇南商路由盛家主导，各州各府需竭力配合，不得有误。” 内臣们立刻应允，“臣等遵旨。” …… 风悠然在宫门外准备上轿出宫，楚紫洛几步走过来把人拦住。 一双英俊的眼看向风悠然，笑着说，“表妹难得进京，不去看看母妃吗？” 风悠然看了他一眼，面纱下的红唇扬了扬，“确实难得，请王爷带路。” 楚紫洛带着风悠然进了内宫，一路上不断有内侍宫女路过，好奇地多看了风悠然几眼。 楚紫洛的母妃风迎春，曾是先帝的贵妃，如今的贵太妃。 商贾地位不高，风迎春能当上这个贵妃可是大有内情的…… 先帝驾崩，殉葬了几个小嫔，其中就有夜景昊的母妃，除了如今在陵墓为先帝守灵的太后，后宫就属贵太妃地位最高了。 进了兰芝宫，楚紫洛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转身冷眼看着风悠然，“为什么要拒绝？” 风悠然早知道他会发难，不紧不慢的说，“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风家自问没有这个实力，何必辜负了陛下的恩典。” “胡说八道！” 楚紫洛冷冷地眯眸，“风家是江南首富，你前段时间去了滇南为的不也是这条商路吗？现在慕容明珠不要了，你居然把到手的买卖推了出去！” 风悠然说的云淡风轻，“慕容明珠四年前开始规划商路，慕容世家耗费无数钱财，历时四年才打通了南北一线，这些年她的几个哥哥一直外拓展东西商路，如果说在壁月谁能接下这条商路，那只有慕容明珠一个人，现在她都不要了，我哪有这个本事接下来。” 楚紫洛的怒气却越发的大了，“难道你来帝都就是为了看戏？慕容明珠不要了，你也不要，谁给你的胆子做这种决定！” “总不会是王爷给的。” 风悠然转过身，面纱外一双秋水丽眸看向楚紫洛，“风家的实力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慕容明珠不要，我也要不了。这是天大买卖，要做也得担着天大的风险，滇南多山，要开通这条商路需要多少银两多少人力多少关卡，这些王爷都算过吗？一旦失败了，朝廷追究不算，自家损失谁来承担？现在壁月南北最大的商线握在慕容明珠手中，就算我打通了滇南商路，如果慕容明珠不与我对接，那这条商路我要修到哪里去？我不会冒这种风险，更不会让风家受损。” 一席话，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楚紫洛却冷笑一声，“你说的再漂亮也没用，本王不傻，看得出你和本王不是一条心，可你别忘了，这些年要不是本王支持，你未必能和慕容明珠斗个旗鼓相当，要是让本王知道你藏了什么心思，你可得掂量掂量本王的手段！” 风悠然却笑了，面纱下红唇上扬几分，“王爷想太多了，风家与慕容世家早已经势同水火，我能藏什么心思，就算藏了……那也是我的事情，不是吗？” “你——”楚紫洛勃然大怒。 “洛儿。” 一声矜贵平稳的呼唤打断了楚紫洛的怒火。 通廊里缓步走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内侍。 “参见母妃。”楚紫洛不情不愿的低头。 “见过贵太妃。”风悠然翩翩施礼。 与楚紫洛容貌有些相似，却更加美艳的风迎春笑着走了下来，“这是怎么了，表兄妹难得见面还要吵架吗？” 楚紫洛冷冷看了风悠然一眼。 风悠然垂下头轻声说道：“贵太妃误会了，王爷也只是和我商议事情，各持己见罢了。” “没有吵架就好，”风迎春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柔和地看着风悠然，“你也有四年没有来帝都了，让姑姑看看，是不是出落的更标志了。” 风悠然抬起头，目光盈盈地看向风迎春。 风迎春笑呵呵的伸出手，“果然是更标致了，不亏是咱们风家容貌出众的头一人，回头本宫瞧瞧给你寻个好人家……” 第78章 终于挨表扬了！ “贵太妃。” 风悠然在她的手碰到自己面纱前，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悠然早年发过誓，此一生不再摘下面纱，更不会嫁人。” 风迎春自然而然地放下手，叹了口气说，“你大哥身体不好，你替他抛头露面的戴着面纱也不是不行，只是不嫁人……可惜了你这样标致的孩子了。” “悠然父母早逝，兄长将我养大，长兄如父，悠然为大哥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你这孩子，就是固执了些。” 风迎春说着，拉起她的手往里面走，“难得来了，就在姑姑这住两天吧。” “多谢贵太妃美意，不过悠然还有事务在身，何况商路已定，悠然也得准备回江南去了。”风悠然不露声色地抽回了自己手。 风迎春笑道：“这么忙啊，那至少和姑姑说会儿话，要不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风悠然也不拒绝了，低下头轻声道：“是……” 江南风家的姑娘是出了名的美，只是近些年风家的人丁开始单薄起来。 到了这一代，也只有风西棠和风悠然两兄妹。 风悠然从小养在深闺，很少有人见过，四年前她大哥风西棠病重，风悠然替哥哥出头，从此戴上面纱发誓永不嫁人。 风家的女儿除了容貌出众外，脑子也十分聪明，风迎春作为先帝太妃能混到今天，手段何等厉害。 风迎春说是和风悠然聊聊闲话家常，可问的问题每一个都至关重要，风悠然回答的进退得当，基本上没被套出什么有价值的话去。 没多久，风悠然找了个机会告退，风迎春也就笑着让她走了。 等风悠然走了，楚紫洛才沉着一张脸说，“风悠然不受我们掌控。” 风迎春跪坐在矮榻上，将茶杯中的水泼到了瓷盆里，又慢悠悠地从新泡了一杯。 随着茶香袅袅，她声音也缓缓温柔，“掌控得了就不是风家的女儿了。” 同样出身风家，还是风悠然的亲姑姑，有什么事不知道的呢。 楚紫洛一皱眉，“母妃，您是她的亲姑姑，我是她表哥，风家与我们同气连枝，可她却不是真心帮我，难道她想站在皇叔那边？” “她若想反水早反了，不必等到现在，就像你说的，我们和风家的关系就是这样，我们要是倒了，你觉得夜止岚能饶了她吗？”风迎春淡淡的说。 “母妃说的是，但她今天却没有拿下滇南的商路，虽然她说了很多理由，可我觉得都是借口，她一定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楚紫洛定定的说。 “她有秘密是她的事情，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姓了风这个姓，就注定她脱不了干系，洛儿，我们已经落于下风很久了，如果这个时候动了风悠然，对我们没有好处。” “那母妃的意思是……” 风迎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淡声一笑，“滇南的商路给了盛流年，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纨绔，一个风家也许挡不住慕容明珠，可如果再加上一个盛家……那就不同了。” “母妃是想让我笼络盛流年？”楚紫洛问。 “就算不能笼络，能结交一下也是好的，”风迎春看向楚紫洛，微微一笑，“投其所好，必得人心。” 楚紫洛眼前一亮，明白了风迎春的意思。 …… 夜景昊绷着一张小脸等所有人都告退走了，才气恼恼地对夜止岚说，“皇叔你看慕容明珠！朕都把商路给她了，她还当众拒绝，太过分了！” 夜止岚回道：“她不是说了原因吗？况且拒绝的也不是她一个人。” “那朕还不是因为皇叔的原因才给她的！”夜景昊不服气的说。 “臣也说了，陛下想给谁就给谁，不必要一定给她。” “可朕……朕是从大局出发！” “哦？”夜止岚看向夜景昊，“陛下的大局是什么？” 夜景昊气圆了小脸，说：“朕是不喜欢她，但朕也承认，慕容明珠是有点手腕的，之前他们几家都上书，朕看过了，风家主营瓷器织品、沐家做的是珠宝，盛家贩的是药材，这些人里，只有慕容明珠一直在经营商路，现在南北运货走她家的商路是最快最安全的，朕想既然慕容明珠有这个魄力，滇南商路给她最合适不过，如果能打通滇南到帝都和江南，那南北西东就有机会全线连通，到时候壁月的商贸一定会更加繁华，当然了，她一直也是帮皇叔，帮皇叔就算是帮朕……于公于私朕都应该让她去开这条商路。” 谁知道，慕容明珠当众就给拒绝了。 简直枉费他一片苦心！ 夜止岚听到这里，不由得轻笑一声。 夜景昊跳脚，“皇叔你笑什么，朕这么生气，你还笑。” 偏心也不是这么明显的吧。 “臣笑，是因为觉得欣慰。”夜止岚说。 夜景昊无语，欣慰慕容明珠又让他气的直爆炸？ 夜止岚抬头看着夜景昊，眉眼尔雅清睿，“陛下没有辜负臣的教诲，对事考虑周密，能不计前嫌做出最正确的抉择，有明君风采。” 这是……挨表扬了？ 从来没觉得啥叫害羞，但是夜景昊耳朵红红的，小眼神有点尴尬的乱飘，“这都是皇叔说过的，做皇帝不应该以自己的喜恶为准，昊儿只是不想让皇叔失望。” 他的皇叔，少年成名，是当世文治武功的第一人。 他被皇叔教养长大，不求成为皇叔那样惊才绝艳，只希望不要让皇叔太失望。 所以现在……现在被皇叔夸了一句，心跳的砰砰快。 夜止岚看他，笑道：“臣对陛下从未失望过，陛下还小，等亲政后会处理更多的事情，到时候全天下人都会知道陛下的英明。” 夜景昊从龙椅上走下来，抬头看着夜止岚，小声说，“皇叔，你会一直陪着昊儿吗？” 夜止岚看着他，轻轻点头，“会，臣会辅佐陛下，直到陛下不需要臣为止。” “皇叔……” 夜景昊抱着夜止岚的腰，小脸压进他怀里，安心极了。 第79章 尝尝胭脂的味道 夜止岚轻轻摸着他的头发，看向悬挂在龙椅之上的匾额。 盛世江山。 那是壁月开朝皇帝所书，悬挂在紫宸殿里已经两百多年了。 这两百多年里，壁月经历过安稳兴盛，也历劫战火衰败，到了如今，真正该中兴辉煌了。 …… 夜止岚回了雍王府，一进门就看见站在庭院中间的慕容明珠。 显然等候多时了。 夜止岚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好像没做什么会惹恼她的事情，这次来应该不是砸东西的。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慕容明珠挑眉，语气不善。 她还没换衣服，此时穿的是进宫面圣时穿的宫装。 一层一层的淡紫蛟纱，腰挂长长宝石流苏，发髻上点缀珠钗步摇，连向来素颜如华的小脸都上了些妆，看起来容色娇艳，一点朱唇粉粉嫩嫩。 夜止岚想尝尝她唇上胭脂是什么味道…… “如果早说你在府里等着本王，本王一定放下所有事情，立刻回来。” 夜止岚伸手想去拦慕容明珠的腰，被慕容明珠拍开，瞪了他一眼，“别动手动脚。” “你永远都是这么没良心，知道当众拒绝陛下，陛下是发了多大的火吗，事情完了，你走的倒是快，本王替你担了陛下的怒气。” 慕容明珠横了他一眼，“你当我傻？他会和你发火，他护你还来不及呢！” 护叔宝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那小皇帝一口奶牙都恨不得把所有惦记他皇叔都咬成渣渣。 “本王说了你还不信，是真的，陛下的火气可不小呢……” 说着，牵了慕容明珠的手往里面走，“本王好说歹说，陛下才勉强息怒的。” “手！” 慕容明珠甩了甩，没甩开。 夜止岚拉着她的手，往章华轩走。 冷朔了解王爷，更了解死要面子的慕容明珠，果断挥了挥手，让随行的影卫都撤了。 周围没人了，慕容明珠挣扎果然就小了。 可不是她默许了夜止岚牵她，她是半点武功都不会，夜止岚号称壁月第一高手，她反正也挣脱不开，周围也没人看着……便宜他了。 夜止岚深知慕容明珠的本性，见她不挣扎了，就悄悄改为十指相扣。 “……” 得寸进尺！ 慕容明珠心里骂了他几遍，倒是也没再挣扎。 难得的福利，夜止岚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 牵着慕容明珠进了章华轩的花园，随口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等了这么久，是有事吧？” “废话，没事谁愿意进狐狸窝！”慕容明珠哼了一声。 习惯被人身攻击的夜止岚笑了笑，“说吧，什么事让慕容大小姐纡尊降贵进这狐狸窝啊？” “我想知道盛家的底细。”慕容明珠直接了当的说。 “盛家……盛流年吗？”夜止岚问。 “对，就是盛流年在的盛家。” 夜止岚轻轻捏了捏慕容明珠的指尖，慢条斯理道：“都是商界的名门，你对盛家了解应该比本王多，怎么还来问本王呢？” “你还装！” 慕容明珠这回来火气了，甩了一下他的手，瞪他，“我问的不是表面，我问的是底细，滇南十二州你是打回来的，当年的降书也是你签订的，你会不知道岭州盛家的底细吗？” 岭州可是滇南十二州中最大的一个州府了。 这老狐狸情报网遍布壁月，尤其是滇南，那可是壁月与沉国的交界处之一，要是不清楚盛家的底细，以夜止岚的手段，怎么可能任由盛家做大，雄踞一方。 夜止岚安抚地握着她的手，哄道：“别生气，本王这不是要说了吗？” “那就快说！” 夜止岚看着她火气腾腾的眼底，居然还笑了笑，“再说之前，本王得先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事？”慕容明珠问。 低下头，夜止岚在她耳边轻声问，“你的胭脂，是什么味道的？” “啊？！” 慕容明珠一惊，下意识要推他。 只是他们十指相扣，哪有那么容易推开，夜止岚将人抱进怀里，低下头吻在了那张软嫩的菱唇上。 樱草甜美的味道在唇齿间荡开。 “唔……” 慕容明珠这还是第一次在光明正大的地方被他轻薄，挣扎得更剧烈了。 同时心里止不住的悔恨着——早知道他是个顺杆儿爬的，让他牵着就是个错误！ 挣扎徒劳。 唇瓣被吮咬，贝齿被顶开，软嫩的舌尖也被放肆纠缠。 慕容明珠头重脚轻，如果不是夜止岚抱着她，这会儿早就瘫在地上了。 良久后，夜止岚才放了她，抱着浑身软绵的慕容明珠，轻笑道：“是樱草的味道，不错，本王喜欢。” “你……” 慕容明珠眼睛里水汽蒙蒙，轻喘着骂了句，“混蛋。” 被骂得很舒服，夜止岚干脆将人拦腰抱起。 “放开我！” 慕容明珠这回可不干了，太过分，太过分了！ “别动，你不想知道盛流年的底细了？”夜止岚优雅温和的威胁人。 慕容明珠气的瞪圆了眼睛看他，要是眼神能杀人，这会儿夜止岚早就尸骨无存了。 幸好花园里没有人，慕容明珠这人吧，脾气大不说，还傲娇，要是有人看见，就算砍死夜止岚她都不能让他抱着。 因为没人，就……可以适当放宽。 夜止岚把人抱着进了水阁的亭子，让她坐在他腿上，好说好量的建议，“下次可以试试别的味道吗？” “闭嘴！”慕容明珠给了他一拳。 夜止岚肩膀被锤了，还是一副好脾气的说，“当然，本王不是说樱草不好，只是希望多试试其他味道。” “你够了！”慕容明珠气炸。 再次满意地看见她炸毛，在她挥第二拳之前，开始说正事，“盛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大约在二十多年前才崭露头角，那时候滇南还是沉国领土，盛家发迹于岭州，做的就是药材生意。” 慕容明珠斜睨他一眼，“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夜止岚一笑，“那你想问什么？” “我问什么你都答？”慕容明珠微微抬下巴看他。 夜止岚抱着她，轻揉着她的手指，低声道：“如果本王不答，你可以试试美人计……” 第80章 明珠情迷 慕容明珠怒气汹汹，还能不能正经谈事情了。 夜止岚看她又要炸，干脆添一把火，仰头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夜——” “盛家的底细很复杂。” 赶在爆炸前灭火，夜止岚不紧不慢的说，“十四年前沉国割让滇南十二州，本王曾经去过岭州，那时候盛家已经如日中天，本王见过盛家家主盛涛，是个十分难测的人物。” 夜止岚都觉得难测……慕容明珠皱了皱眉。 “盛流年是盛涛的次子，他还有一个女儿叫盛月华，本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守寡了，她的夫婿是谁查不到，连同盛涛在内，都查不到，盛家仿佛就是二十年前忽然出现的家族一样，无迹可寻。” 慕容明珠的眉心皱的更紧了。 盛家这么神秘，连夜止岚都查不到，那到底是什么来头。 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夜止岚看着慕容明珠陷入了沉思，轻声道：“盛流年是拿了什么把柄威胁你？” “嗯？” 慕容明珠先是没缓过来地看了夜止岚一眼，然后迅速正色道：“什么把柄？盛流年怎么了？” 夜止岚看着她，觉得他家爱炸毛的小猫简直“单纯”“可爱”到不行。 旁人说谎，是心虚眨眼到处乱飘。 明珠说谎，是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夜止岚轻笑了一声，“本王只是奇怪，盛流年和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吧，怎么你会让出滇南的商路呢？” “我没有让，本来我兴趣也不是很大。”慕容明珠不看夜止岚了。 “兴趣不大？” 夜止岚这回是真的笑出声，“好吧，你兴趣不大……嗯，本王信了。” 那么戏谑的语气说信了。 根本就是不信！ 慕容明珠很气，觉得自己好像无形中又被欺负了一样，偏偏又找不出哪里被欺负。 于是更气了。 “随便你信不信，我一开始是想要这条商路，但是滇南毕竟慌乱，很多风险在，考虑之后不想要了，不行吗？”慕容明珠义正言辞地质问夜止岚。 夜止岚手指蜷起抵在唇上轻笑一声，点点头，“可以，当然可以。” 那表情，还是不信！ 慕容明珠好气。 又锤了他一拳，强调道：“我说真的，反正我后来就是不想要了，什么威胁把柄，我和盛流年又不熟，而且我自问行的端做得正，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他拿捏的！” 夜止岚只是笑，一个劲儿点头，“对，明白，本王懂。” 懂？！ 懂是这个表情吗！ 这表情分明就是还在戏弄她！ 慕容明珠咬牙切齿，“你到底怎么样才信！” 夜止岚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本王信不信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慕容明珠哼了一声，“你整天防备我，疑神疑鬼，我可怕你会一言不合就毁了我慕容家。” 夜止岚听了这句话，笑着摇了摇头，“你啊……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本王对你可谓是纵许一切，你还防着本王，不肯交心，本王对你什么样，你心里一点都不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 慕容明珠这次撇开了眼，淡淡道：“你为壁月，我为慕容家，你一心争权夺利，我只想安稳度日。论权势，我不如你，论谋略，我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你高高在上，需要的时候就扶持我，不需要的时候拔掉我大约也不用费什么力气，你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局面，四年了，没变过。” “没变过吗？” 夜止岚手指勾着她的下颔，逼她直视自己，一字一句的问：“是本王没变过，还是你没变过，还是本王早已经变了，但是你却依旧不变呢？” “……” 被夜止岚这么看着，慕容明珠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感觉有点虚。 推开他的手，转眸看向远处，淡淡说：“什么变不变的，我听不懂。” “是听不懂，还是不愿意听懂？”夜止岚在她耳边轻声问着。 慕容明珠心烦意乱，从他腿上霍然站起身，皱眉看他，“你不要三天两头拿这种话撩我，我不是十五六岁的无知少女，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背上背的是慕容世家，这些年兢兢业业，一步都不敢有失，你现在凭什么要我对你坦诚相待，又凭什么要我信你那些轻薄妄语！” 一次两次，次次撩拨她。 说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是假的。 她看得出夜止岚眼中不一样的东西。 可那又怎么样！ 他们从相互利用相互制约开始的，现在却要她放下一切警惕，万一输了呢，万一是陷阱呢，她赌不起！ 看着浑身倒刺都竖起来的慕容明珠，夜止岚一双眼带着温柔的笑，轻声道：“本王一生中很少有什么执念，你，是一个。当然，你也可以不信，时间总能证明一切，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四年，四年完了还有四年……本王等你，等你信本王，能全心全意托付本王的一刻，本王耗得起，也等得起。” 慕容明珠被这番话说的心跳抑制不住的快了起来。 明明是心照不宣，他却偏要说出来。 什么等得起，什么耗得起……这男人，是要逼她进绝路吗！ 夜止岚说完这番话，又扬了扬唇，轻描淡写的说，“你永远都不知道本王对你是多纵许……你放了滇南的商路，风悠然也放了，盛流年得利，这样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说，盛流年同时掌握了你们两个人的把柄，你们两个人共同的把柄是什么，又各自隐瞒了什么样的秘密……” 慕容明珠的脸色不变，但眸光随着夜止岚的话语越来越深。 她与别人不同，越慌乱，越冷静。 早知道夜止岚睿智无双，但她真的没想到他会猜的这么多，这么深。 望着慕容明珠戒备森严的样子，夜止岚轻轻一笑，“但是这些，本王都不想知道。无论你们有秘密也好，没有秘密也好，你不说，本王不问，什么时候你信本王，愿意说了，什么时候再说，至于你一再强调本王信不信你……本王自然是信的，无论你说什么，本王都信，真的，假的，对的，错的，只要你是说，本王就会相信。” 第81章 睡百家床的祸害 慕容明珠呆呆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心里那堵严严实实的墙，裂开了一个缝隙…… 亭外有清风吹过。 高高悬起的纱帷晃动，慕容明珠的心也跟着一起晃动了。 半晌后，慕容明珠忽然往后退了好几步，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慌乱。 “我还有事，先走了！”转头就跑。 简直是落荒而逃。 夜止岚也不拦着他，就这么看着她越跑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内。 …… 慕容明珠上了软轿，确保四下无人，才把手放在心口上。 心跳果然很快！ 要死！ 慕容明珠你清醒点！ 那是夜止岚！夜止岚！ 全天下你最不能相信的夜止岚！ 他那样的老狐狸，拔下根头发丝儿都是空的，满脑子阴谋诡计，这四年来你看的还不够多吗？ 他说什么你就这么信了，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心动啊！ 猛地摇了摇头，慕容明珠呼吸急促，眼睛里都是挣扎。 好半天才勉强平静下来，深呼吸了好几次，脱力一般地靠在轿子里……闭上了满目复杂的双眸。 轿子落地。 绿萼轻声道，“小姐，回府了。” 慕容明珠这时才睁开眼，眼中已经很平静了，“……嗯。” 轿帘掀开，慕容明珠从容地走下去，外人已经看不见她半点异常。 慕容明珠前脚进了大门，丹翊走过来，低声道：“朱公子等小姐很久了。” 朱卞…… 慕容明珠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正厅。 正厅里，朱卞瞧见慕容明珠回来，立刻迎了过去，沉着脸质问，“你把滇南的商路给拒了是不是？” “消息这么快吗？”慕容明珠不以为然的问。 她从宫里出来只去了一趟雍王府，这会儿衣服还没换，朱卞就已经等她了。 看来全帝都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朱卞一脸的焦急，“你还这么云淡风轻，要我说你什么好，我提前给了你消息，让你早做准备，可你居然把到手的商路就这么拱手给了别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慕容明珠坐了下来，瞥了他一眼，“正主不急，急死富贵儿？” “你还有心思开我的玩笑？！” 朱卞痛心疾首的说，“全帝都，全北方的商界都盯着你呢，滇南商路是你一个人的事吗？那关系着整个商界格局！你说扔就扔了，回头要怎么向商会交代！” “交代？” 慕容明珠淡淡的说：“我需要向谁交代？” 朱卞是怒气冲冲的说，“向谁交代你心里没数吗？雍王那边，商会这边，我看你怎么摆平！” 此话一出，慕容明珠倒是斜睨着笑看朱卞，“我发现，你是真的聪明啊……” 谁都知道朱家是帝都有名的暴发户，可暴发户恰恰是最不能小看的。 朱泗白手起家，就朱卞这么一个独子，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能差到哪去。 她和夜止岚之间的事，别人看不透，但朱家心里可明镜儿一样。 朱卞揉着抽疼的太阳穴道：“我是真服了你，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偏不要，现在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能赚钱的买卖，我从来不会推出门去，你担心什么我明白，可你想想看，我不要，风悠然也没要，这波也不算亏啊。” 毕竟大家怕的都是她吃亏，风悠然得利，这样对北方商界打击就会很大。 但现在慕容明珠不要，风悠然也不要，被远在天边儿的盛流年得了好处。 这对目前形势没有太大的影响。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朱卞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了。 慕容明珠轻描淡写的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包括夜止岚，也包括夜紫洛，谁也没让谁占到便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句话明明说的很轻，但朱卞却听出了其中深意。 看向慕容明珠时，不由得眯了眯眼眸，“你总在河边走，就不怕哪一天湿了鞋？” 宫斗是女人的戏码。 朝堂斗争是权利的戏码。 但皇权之争却是血腥残酷。 慕容明珠一只脚踩进这风暴里，将来要怎么脱身都是问题，一个不小心，粉身碎骨怕是连渣都不剩。 慕容明珠淡淡一笑，眸色深睿，“我从不在河边走，也不会湿了鞋，我是舵手，万里行船，何惧小浪？” 自信而狂妄，却是慕容明珠该有的本色。 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心机和手段都不会变。 …… 壁月富贾齐聚帝都，原本以为是风悠然和慕容明珠之间的斗争，谁知道最后居然被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的盛流年给截胡了。 要说盛流年多有名，恐怕就是花名在外了。 小道消息是：滇南十二州的青楼绣床，就没有他没睡过的！ 是个睡百家床的祸害。 “……都是误会！” 盛流年大声喊冤，忍不住叹气，“什么睡百家床，那都是些不了解我的人乱编排，我只是比一般男人更欣赏美人儿罢了。” 他怀里，已经衣衫半褪的美人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奴家信你。” “我的美人儿啊……” 盛流年低下头，在美人红润的唇上亲了一口。 口口声声说误会的盛流年大刺刺光顾欢颜阁，美人在怀，一天换一个都不带重样儿的。 眼瞅着盛流年将柔弱无骨的美人压在榻上，准备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自己“被误会”的程度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盛流年抬头，喊了句，“什么事！” “少爷，有贵客来访。” 贵客…… 盛流年目色一沉，放开了怀里的美人儿，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他的随侍低头道：“南陵王和豫王到了府上，这会儿还在等您呢。” 盛家有产业在帝都，别院私宅样样不缺，盛流年自从到了帝都就没怎么睡过自己家，欢颜阁就是他家。 一听是南陵王和豫王到了，盛流年半点儿都不着急，反而慢悠悠的说：“来了就来了呗，等我办完事再回去，不急。” 第82章 春风得意 “别呀。” 随侍一把拉住他，“少爷，那可是亲王，您这办事……得办到什么时候去。” 毕竟是随侍，对自家少爷的“能力”知道的很清楚，这要是让盛流年放飞自我了，那估计得半夜才能完事。 “亲王怎么了，亲王就可以耽误我和美人儿言情说爱啊，”盛流年一甩脸子，“让他们等！” 说完，关门办事儿。 夜紫炎和夜紫洛在盛家别院等了很久，茶都喝了五六杯，夜紫炎没耐心，冷着脸问管事，“盛公子到底去哪？这会儿还没回来。” 管事的一脸镇定的说：“我家少爷去拜访了几位商界前辈，都是老爷的故交，可能会晚些回来，让两位王爷旧候，实在罪过。” “紫炎。” 夜紫洛淡淡的说，“算了，是我们来的突然，既然盛公子有正事要办，我们就再等等。” 夜紫炎不情不愿的说，“是，皇兄。”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别说夜紫炎，就是夜紫洛自己都有些烦躁…… 他们贵为亲王，当今陛下的皇兄，驾临一个平民别院，就算人在外都该快马加鞭赶回来，这会儿前前后后干等了这么久，盛流年居然还不回府！ 简直是在藐视他们！ 就在夜紫洛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 盛流年姗姗来迟，手里的扇子不怎么正经的挥了挥，对夜紫炎和夜紫洛拱手施礼，“不知二位王爷驾临，久等了，久等了。” 他衣服虽说穿在身上，可偏偏穿的不怎么整，领口甚至敞开了点。 夜紫炎和夜紫洛都清楚地看见，在他敞开了领口里，肌肤上有浅浅抓痕。 再结合他那一身的脂粉气…… 都是爱美色的男人，盛流年刚刚在做什么，还用问吗！ 夜紫炎立刻火大了起来，说：“盛流年！你——” “紫炎。” 夜紫洛脸色不太好，站起身阻止了夜紫炎，看向了一脸嬉笑表情的盛流年，“盛公子拿下了滇南商路经营权，可谓是春风正得意，本王特来恭喜盛公子。” “多谢王爷，”盛流年笑眯眯的说，“说起来我和王爷根本不认识，王爷都能来庆贺我，可见王爷胸怀之大，多谢，多谢。” 嘴上说着谢，脸上可没有丝毫感激的样子。 “盛公子不必客气，本王来祝贺也不止是嘴上说说，早听闻盛公子风流潇洒，这次来帝都怕是也没带家眷，就送来几个婢女，伺候盛公子的起居饮食。” 说完，夜紫洛拍了拍手，“进来。” 门外走进来几个身披轻纱身姿窈窕的女子。 盛流年一看这架势，挑了挑眉，漂亮的一双桃花眼中流转过些许兴味。 夜紫洛笑着说，“请盛公子收下。” 盛流年的目光也在只在这些女子身上停留了瞬间，笑吟吟地看向了夜紫洛，“王爷太客气了，我盛家虽然偏于一隅，比不上南北世家，不过婢女……还真是不缺，这些女子如此出众，我不敢收，请王爷带回去吧。” 盛流年这话说的很明白，婢女他多得是，这些人他也看不上。 夜紫炎冷着脸说，“你可别太不知好歹！” 这些女子都是他们挑选出来，各个貌美如花，就是吃准了盛流年爱美人的脾气，盛流年未免有些造次了。 “王爷说得对，我是有些不知好歹，盛某给二位王爷赔罪了。” 盛流年这张脸就是纨绔子弟的笑容，说完这句话，幽深的眼眸看向了夜紫炎，“时间不早，盛某这小宅子也招待不下二位王爷，实在不敢多留二位。” 这就下了逐客令！ 就算是慕容明珠，也不敢随随便便把他们兄弟两个往门外赶。 这盛流年不过才拿下了商路，气焰已经这么嚣张。 夜紫炎不能忍，刚想发火，却再次被夜紫洛拦住了。 夜紫洛挥了挥手，轻描淡写道:“是本王疏忽了，庸脂俗粉，入不了盛公子的眼。” “王爷说笑了，王爷送来的女子都是个顶个的好，是在下不敢收。”盛流年假惺惺的低头哈腰。 夜紫洛淡淡的说：“今天确实有些晚了，本王也不便再打扰，明日本王在府中开宴，盛公子务必要来啊。” 盛流年笑着说，“一定去，一定去。” 笑着送走了夜紫炎和夜紫洛，盛流年摊开折扇，靠着门边扇啊扇，笑的满不在乎。 他的随侍走过来，轻声道：“少爷，他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你送那几个女子吗？” 盛流年唇畔挂着轻佻的笑，说：“南陵王想拉拢我，投其所好，送我美人儿……可惜了那几个美人儿啊……” “那少爷为什么不收下呢，来之前老爷和大小姐都交代过，不要与皇族交恶，少爷这样对他们，他们说不定会记恨少爷。” “我爹和我姐说的皇族指的又不是他们两个。” 摇晃着折扇，盛流年晓笑的漫不经心，“至于记不记恨我，那是他们的事情，现在滇南商路掌控在我手中，记恨我之前还是得想想怎么巴结我，不然的话，他就不会说明天邀请我去他府上赴宴这句话了。” 随侍皱眉担心，“这赴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盛流年扬眉一笑，“担心是鸿门宴？不会的，南陵王能和雍王斗到现在，可不是个傻子，敢给我摆鸿门宴，那可真是做了件最蠢的事情了。” 随侍听他这么说，放心了点。 …… 从盛家别院出来，夜紫炎和夜紫洛上了马车后，直接怒问道：“皇兄，那个盛流年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一开始说什么去拜访老友，根本就是泡女人了！ 他们是亲王至尊，竟然就被这么怠慢了，简直可恶！ 夜紫洛当然也生气。 他是先帝长子，如今陛下皇长兄，身份何其尊贵，如今纡尊降贵来看盛流年，还被三言两语给挡回来。 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可他毕竟是做大事的，再生气也能控制住自己，只是沉着脸说：“盛流年现在春风得意，我们既然想拉拢他，就不能和他起冲突。” 第83章 我是可你亲哥，别算计我！ 夜紫炎脸色依旧难看，“皇兄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个盛流年不像是要和我们合作的样子。” 夜紫洛摇摇头，说：“他不是不肯合作，是没拿到想要的好处。” 夜紫炎皱眉，问：“皇兄不是说投其所好，可他也没有收下那些美人……” 夜紫洛冷笑一声，“他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来帝都这些天，就做了三件事，第一件，是包下了大半个欢颜阁，一天换一个睡；第二件是在天下第一楼和慕容商斗富，为了那个名妓水月；至于第三件……就是越过了慕容明珠和风悠然，拿走了滇南商路，你想想，这么个人他不是好色之徒又是什么。” 外界传闻，盛流年是个睡百家床的祸害，现在一看，何止百家。 百家那都是侮辱了他的“能力”。 夜紫炎想想也对，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是已经送了姿色不俗的女子，盛流年还看不上，那要什么样的美人才能打动他？ 夜紫洛沉了沉目色，说：“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不是想要水月吗？” 夜紫炎恍然大悟。 天下第一楼，群豪斗富，水月最后是被慕容商带走了。 要说盛流年这样的财力有什么睡不到的女子……还真只有一个水月了。 同样都是风月场混的，夜紫炎眉头紧皱，说：“皇兄，别的女人还好说，但这个水月……她可是卖艺不卖身啊。” 楚紫洛冷声道：“她上了天下第一楼，还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告诉她，陪好了盛流年，本王可以满足她所有愿望，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会让她知道其中厉害！” 不过一个妓子，如何能抗衡皇权！ 水月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夜紫洛和夜紫炎亲王之尊，当然不会去欢颜阁亲自找水月，派出了亲信去。 本以为还要软硬兼施才能说服水月，没想到，水月只是稍微一想便答应了。 送走了楚紫洛的亲信，风悠然站在门口淡淡看着远处江波。 她身边的一个丫鬟担忧的问：“小姐，盛流年是出了名的好色，你这次去凶多吉少，为什么不推了？” 哪怕是南陵王权势压下来，以风悠然的手段也能应付，实在没必要去陪盛流年。 况且这个“陪”是怎么陪，大家都一清二楚。 风悠然是风家大小姐，冰清玉洁，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但她却答应了。 风悠然淡淡道：“我不能不去，盛流年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我不去，他会做什么谁又知道。” 话虽如此，丫鬟还是担心，“可是……” 可是盛流年是出了名的好色。 天下第一楼他输给了慕容商，保不齐这一次会不会对风悠然做什么事情。 风悠然缓缓一笑，一笑倾城，“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有办法脱身。” 说着，回到桌前写了封信交给了丫鬟，“把这个送到慕容家，交给慕容商，不必忌讳别人，如果被人看见就看见，如果没被人看见，就想办法让别人看见，是‘水月写了信给慕容二公子’，懂吗？” “是，小姐。”丫鬟接下来信 …… 慕容商接到信的时候正在吃晚饭，下人走进来说，“二少爷，门外有个叫流雁的女子要求见你。” “流雁？”正在给慕容明珠夹菜的慕容商想了想，没听过这个名儿啊。 慕容明珠放下筷子，说：“让她进来。” “是，小姐。” 慕容商好奇的问：“你认识？” 慕容明珠道：“是水月的贴身婢女。” “哦……”慕容商先是点点头，片刻后，忽然觉得不对！ 水月就是风悠然啊！ 流雁走进来，先是给慕容明珠和慕容商行了礼，又说，“我家小姐思念慕容二公子，特意让奴婢传书给公子。” “信呢？”慕容明珠问。 “在这里。” 流雁拿出信，交给了慕容商，目光却看向慕容明珠，“信已送到，奴婢告退了。” 慕容商低头拆开信，心里犯嘀咕，水月可就是风悠然，这么光明正大给自己送信，胆子真不小，可别真是看上自己了吧。 “拿来。”慕容明珠从他手里抢过信。 “人家给我的！”慕容商不服，他好不容易接到漂亮姑娘的信。 慕容明珠没搭理他，看完后放下了信，一脸凝重。 慕容商凑过去问：“怎么了，出事了？” 虽然他不知道慕容明珠和风悠然背地里在搞什么名堂，不过风悠然要是出了事，慕容明珠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慕容明珠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慕容商，表情带着几分打量和算计。 这个眼神！！！ 慕容商上上次看见这个眼神的时候，一睁眼他就被踢出帝都了。 上次看见这个眼神的时候，就被迫进了第一楼当嫖客。 咽了咽口水，慕容商颤巍巍的说，“明，明珠，我可是你亲哥，你……你想做什么？” 慕容明珠挑挑眉，微微一笑。 “！” 慕容商背后冰凉。 …… 星夜十分，南陵王府外晃晃悠悠走进了一个青年。 “站住！” 侍卫将人拦住，“王府重地，闲人莫入！” 青年眉眼犹如三月桃花，带着轻佻的笑，“我是你们王爷请来做客的。” 侍卫脸色一变，今夜王爷有客人他知道，宴请是富豪公子，应该是坐马车或者轿子，怎么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走来了？ “不信？”盛流年晃悠着扇子，俊眉一挑，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巧的是，王府总管正好出来。 毕竟是总管，虽然没见过盛流年，但看他衣着不俗，气质纨绔，立刻迎了出来，“这位是盛公子吧？” “不像吗？”盛流年笑眯眯的反问。 总管笑道：“下人不懂规矩，盛公子勿怪，我家王爷已经备宴，就等盛公子了，公子请。” 盛流年晃着扇子进了王府，跟着总管到侧花厅。 夜紫洛亲自出来迎接，满脸笑容，“盛公子来的好快啊。” “赴王爷的宴哪敢迟到啊。”盛流年笑盈盈的和夜紫洛走进去。 第84章 水月悠然 夜紫洛知道盛流年是风月场玩惯的老手，这场酒宴上光是歌舞就准备了不少，尤其是跳舞的姑娘们，各个薄纱赤足，稍一抬腿，白皙的大腿排排露。 酒香，菜香，色更香。 盛流年笑眯眯地看，无论夜紫洛说什么，他都心情不错的回复。 夜紫洛也是看出他心情不错，借机问了句，“盛公子出身岭州盛家，听说盛家是滇南最大的药商，本王没去过滇南，更没机会涉足岭州，对盛家知之甚少，盛家是最近这二十年才声名鹊起，以前是否过于低调了呢？” 盛流年握着酒杯，对夜紫洛笑着说：“盛家就是暴发户，二十年前我爹忽然有了际遇，说有钱就有钱了，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夜紫洛眼眸深谙了下去，这盛流年是当他傻子吗？ 滇南的岐族不服壁月又仇视沉国，那个地方势力错综复杂，盛家来的神秘，忽然就发了家，成了岭州首富，还垄断了整个滇南的药行，现在说自己是暴发户，骗鬼呢！ “王爷不信吗？”盛流年笑眯眯地看夜紫洛。 夜紫洛皮笑肉不笑，“盛公子的话本王自然是信的，说有钱就有钱，当然怪了。” 晃了晃扇子，盛流年叹气，“我说什么来着，这年头啊，实话都没人信，算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夜紫洛有心试探他，迂回的问了几次，盛流年每次都嬉皮笑脸岔过去。 就在这时，管家走进来，在夜紫洛耳边说了几句话。 夜紫洛转头看盛流年，笑着说，“本王给盛公子准备了一个特别节目，盛公子一定会喜欢。” “哦？”盛流年手里把玩着酒杯，笑的漫不经心。 夜紫洛朝管家示意，管家点点头，伸手拍了两巴掌。 满屋灯火瞬间熄灭。 一个身披红纱的女子自门外缓步走入，掌心中托着一盏琉璃莲花灯。 莲花灯中夜明珠，一室暖香暗迎袖。 在灯光中，女子缓缓抬起了头来，红唇妖娆，倾国倾城。 一直吊儿郎当的盛流年终于露出了点惊讶来，他也没想到水月会来…… 丝竹声浮动，风悠然手托莲花，翩然起舞。 红衣映目，纤腰娇挑。 风悠然在黑暗中跳舞，手中花灯翻转轻盈。 一舞跳罢，花厅里灯火恢复如初。 风悠然站在中央，朝夜紫洛屈膝施礼，“水月参见王爷。” “罢了，水月姑娘这舞跳的好，跳的妙！盛公子，如何啊？”夜紫洛笑着问盛流年。 盛流年没说话，一双眼睛大刺刺地看向风悠然，毫不掩饰他的欣赏，甚至轻佻的在她胸腹间来回打量。 夜紫洛看在眼里，勾唇一笑，“看来盛公子是真的喜欢水月姑娘，水月姑娘还不去谢谢盛公子的爱慕。” 风悠然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向了盛流年，在矮榻上跪坐下来，伸手拿起酒壶为他倒了杯酒，“盛公……啊——” 盛流年一把抓过风悠然的手腕，将人锁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目色暧昧至极，“水月姑娘果然是绝色美人。” 水月手里的酒杯还在，现在她只想一杯酒泼在他脸上。 这个盛流年，好大的胆子！ 知道她是谁，还敢这么轻薄，简直找死！ 心里恼火着，风悠然脸上却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公子先放开水月，不然水月怎么服侍公子喝酒呢。” “本公子告诉你怎么服侍。”盛流年声音轻佻，拿过风悠然手里的酒杯递到她唇边，低着声音说，“把它喝了，再喂给我……” 盛流年！ 风悠然咬着牙，有种想把盛流年撕成碎片的冲动。 “怎么，水月姑娘不肯？”盛流年遗憾的看着她。 夜紫洛就指望水月打动盛流年了，立刻笑着说，“水月姑娘是害羞了吧，无妨，美人在怀，盛公子又不是柳下惠，想一亲芳泽再正常不过了，水月，盛公子是本王的客人，你可要好好服侍啊。” 这意味深长的威胁说的明明白白。 风悠然在夜紫洛看不见的角度冷冷看了盛流年一眼，轻声说：“盛公子是豪门公子，知礼守礼，与水月开玩笑水月听得出来，不敢僭越。” 盛流年被风悠然眼刀杀来，一点压力都没有的谈笑风声，“我可不是什么豪门公子，我是风流公子，这礼嘛，守不守的还真是无所谓，水月姑娘倒是知礼守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才是豪门千金呢。” 风悠然倏地眯眸，“公子说笑了，水月出身风尘，千金小姐可不是水月这样。” 再胡说，出门就弄死你这货！ 盛流年笑着看她怒气冲冲的神态，反而故意说道：“可我看许多千金小姐也都不如水月姑娘啊。” “盛公子说笑了。”风悠然眼神冰冷。 盛流年一笑，扭头看夜紫洛，“王爷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个时候盛流年说什么夜紫洛当然都认同，“盛公子说得对，水月姑娘的容貌气质却实难得一见，别说千金小姐，就是宗室郡主都未必赶得上水月姑娘。” 盛流年听完笑的更开心了，看着风悠然愈加冰冷的眼色，笑眯眯的说，“你看，连王爷都这么说了，可见王爷也觉得你与众不同，风姿倾城。” 风悠然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 盛流年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夜紫洛面前这么说！ 夜紫洛是她的表哥，盛流年现在就是在借故挑衅她，实在可恶的很！ 就在此时，管家再一次走进来，步履匆匆的在夜紫洛耳边说了句话。 夜紫洛眉心一皱，对盛流年道：“慕容商来了。” 盛流年本来打算继续逗逗风悠然，一听是慕容商来了，干脆的笑了，低头看风悠然，“看来心悦姑娘的人不止我一个人啊。” 本来夜紫洛是不知道慕容商来做什么，盛流年这么一说，他也明白了，慕容商是为了水月来的。 天下第一楼，慕容商可是豪掷万金买了水月的第一夜，这是……不舍得水月吗？ 如果慕容商不舍得水月，盛流年又沉迷水月，那他完全可以挑拨慕容家与盛家的关系，盛家会不会依附他先不说，可盛家与慕容家交恶，那盛家肯定不会依附夜止岚。 第85章 挑拨离间 这么一想，夜紫洛对盛流年说：“慕容商是慕容世家的公子，本王也不好把他拒之门外……” 盛流年吊儿郎当的挥了挥扇子，“无妨，慕容二公子既然来了，当然得见一见，这是礼数。” 说完，低头看向风悠然，微微一笑，“对吗？水月姑娘。” 风悠然现在只想弄死他。 慕容商走进来后，先是看了一眼被盛流年拘在怀里的风悠然，又看向了夜紫洛，“慕容商参见王爷。” 夜紫洛笑呵呵的说：“慕容二公子不必多礼，本王今晚宴请盛公子，二公子来的也是巧了。” “不巧，”慕容商轻笑道：“盛公子是为了王爷的宴请来，我是为了盛公子来。” “哦？”夜紫洛一挑眉。 慕容商转身看向盛流年，说：“听说盛公子拿下了滇南商路，可喜可贺。” 盛流年姿态不雅地坐在平榻上，吊儿郎当的笑了一下，“好说，都是慕容大小姐礼让在下，否则以盛家的能力怎么可能雀屏中选呢。” “盛公子还真是谦虚，我这个人就喜欢和谦虚的人做朋友，不知盛公子是否愿意和在下喝杯酒？” “慕容二公子要和我喝酒，是我的荣幸。” 夜紫洛见状，立刻道：“来人，再备一桌！” 慕容商就坐在盛流年对面，目光落在了盛流年怀中的风悠然身上，微微一笑，“水月姑娘。” 风悠然眸光水盈，有些委屈也有些黯然的应了一声，“二公子……” 她声音本就娇柔，这一声叫出，缠绵辗转，诉尽相思。 盛流年一拍头，“对了，水月姑娘和二公子可是‘旧识’，水月姑娘还不去给二公子敬杯酒？” 风悠然这才能站起身，走到慕容商身边，跪坐下来。 慕容商握住她的手，说：“本来我该去欢颜阁找你，只是家里的事情多，一时没能腾出世间来，你怪我吗？” 风悠然摇摇头，柔声说：“我不怪公子，原本也是与公子承诺，公子想什么时候来，水月就等公子到什么时候。” 慕容商轻轻一笑，深情至极。 这一幕，让谁看都是慕容商和风悠然郎情妾意。 夜紫洛看了一眼盛流年，盛流年就只是晃着扇子喝酒，一脸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来。 这可是个好机会…… 夜紫洛笑道：“本王听说慕容世家家规森严，二公子为水月姑娘一掷千金，这件事慕容大小姐没有责罚吗？” “王爷过虑了，舍妹虽是家主，在下毕竟是她哥哥，况且在下也还没有成婚，心仪什么女子，喜欢什么女子，都是很正常的。月姑娘是清倌，清清白白做人，我慕容家再富贵不过是一介商贾，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水月姑娘。” 风悠然一双美目泛着清泪看他，感动不已，“二公子，水月没有看错人。” 夜紫洛一笑，意味深长地对盛流年说，“原来是本王误会了，本王以为二公子与水月姑娘只是金钱恩客，没想到居然还是两厢情愿……盛公子，今晚水月姑娘怕是陪不了你了。” 本以为盛流年会勃然大怒，或者会和慕容商计较一番，没想到盛流年居然笑了起来，“慕容世家身为帝都四大家族之首果然名不虚传，慕容二公子情深义重，在下佩服，也祝福二公子与水月姑娘，情比金坚。” 说着，举起酒杯。 慕容商也举杯，遥遥一敬。 夜紫洛皱了皱，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可甭管夜紫洛是怎么想，这场酒宴在一片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氛围中结束了。 夜紫洛不是没想过要挑拨一下盛流年和慕容商之间的关系，只是盛流年这人太滑头，根本不接他的话。 离开南陵王府，慕容商先是送水月上了软轿离开，又进了自己的马车，往左回慕容世家，而盛流年则是信步闲庭地朝右走。 两人分道扬镳。 慕容商的马车走了一刻钟，没有回慕容家，反而绕着帝都城的巷子转了起来。 漆黑的夜空中，只有马车前悬挂的两盏灯笼光线熹微。 骤然，一道人影窜进了马车里。 赶车人丝毫不惊，扬起鞭子继续平缓前进。 车厢里，去而复返的盛流年已经自动自发找了个窝儿坐下，笑着看慕容商：“慕容二公子不急着回府，半夜还在外面游荡，就不怕有危险？” 马车里有精致的平榻茶桌，慕容商给盛流年倒了杯茶，抬头看他，“盛公子不也是一样吗？有些话酒宴上没说完，我是刻意在等盛公子私下说。” 离开南陵王府时，他们已经心照不宣了。 盛流年大笑，“好，慕容二公子有什么话想和在下说，现在就请说吧。” 慕容商看着盛流年那张纨绔轻佻的脸，淡声说：“滇南商路慕容世家并不执着，如今盛家拿到了商路经营权是件喜事，所谓井水不犯河水，慕容世家不与任何人结仇结怨，这一点，希望盛公子明白。” 盛流年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我当然明白，慕容世家是北方巨擘，我盛家更不会与慕容家为敌，今晚酒宴上，我以为我表达的已经很明显了。” 夜紫洛挑拨离间，利用水月想让他和慕容商翻脸，被他一一推回去，这一点慕容商心里也很清楚。 慕容商一笑，“盛公子看得透，是个聪明人。” 盛流年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杯，在手里转了转，忽然说，“要说聪明人，我和慕容大小姐比还差了点，今晚二公子会来，应该是大小姐的意思吧？” “……哦？盛公子是怎么认为吗？”慕容商斜睨他一眼。 “水月姑娘不是普通人，慕容大小姐可不会看着她涉险，这全天下能为水月姑娘出头又不被怀疑的，只有曾经与她一夜春宵的二公子了，慕容小姐让你来为水月姑娘解围，真是一招高棋。” 慕容商垂下眼，看着漂浮热气的茶水，缓缓说，“水月姑娘是不是普通人我不知道，盛公子也说了，我和水月姑娘关系非同一般，为她解围是很正常的，和舍妹无关。” 第86章 床下有人！ 盛流年笑出声，“好，二公子这么说，在下就懂了。” 慕容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希望盛公子是真的懂了才好。” 盛流年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茶，对慕容商道：“时间不早，在下告辞。” 话音一落，人已窜出了马车，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慕容商看着桌上空空的茶杯，眸色深了深。 盛流年今晚给了他两个明确的答案。 第一，他知道了水月就是风悠然，也知道风悠然和慕容明珠之间有什么秘密约定合作。 第二，他对慕容世家没有恶意，所以才会允许他堂而皇之带走风悠然，并且在夜紫洛面前给风悠然和他解围。 盛家这个表面油腔滑调的少爷，着实是个人物。 …… 盛流年慢悠悠的往自家别院走，一路上静悄悄的，那张永远都笑眯眯的脸上带着些玩味。 慕容家的四位少爷各个都是人中之龙，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慕容商也精明得很啊…… 他是知道水月的身份，但他应该不知道风悠然和慕容明珠背地里做了什么交易，不然的话，今天可不会这么平静的就让他走了。 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就无怨无悔替妹妹卖命，这慕容世家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和睦吗？ 百年的富豪名门，四位少爷就心甘情愿给慕容明珠驱使？ 有趣啊。 有趣…… …… 马车进了慕容世家没有停，慕容商竟然让人将马车赶到了沁水阁前。 慕容商跳下马车看了看四周，丹翊走出来，对他点了点头。 慕容商敲了敲车板，“出来吧。” 一抹红影从车底翻出，风悠然微微喘气扶着马车。 她轻功还不错，从软轿下来就躲在车底下，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被慕容商悄无声息带进了沁水阁。 丹翊等她喘匀了气，淡声说：“周围没有人，小姐在等你。” 风悠然立刻进了沁水阁。 慕容明珠没睡，看见风悠然进来，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风悠然走到平榻前坐下，闭上眼摇了摇头。 慕容明珠鄙视她，“至于吗？就是个酒宴，你这幅样子也太弱了吧？” 风悠然睁开眼，什么水月式柔弱，什么千金小姐式优雅，统统不见了，没好气的说，“你懂什么，我这是累的！换你躲在车底下一个时辰你就知道什么滋味了，要不是老娘还有点轻功底子，这会儿都得趴大街上！” 慕容明珠一点都不同情她，反而幸灾乐祸，“我慕容明珠行得正坐得端，这张脸拿出去也不怕人家找麻烦，可不像你，都‘没脸见人’。” 风悠然冷笑，“我没脸见人我乐意，老娘貌美如花，进欢颜阁都能当上天下第一名妓，不服你试试。” 她们两个是冤家，见面不怼浑身难受。 慕容明珠坐在她身边好笑的问：“说说吧，今晚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盛流年怎么会找你麻烦。” “不是盛流年，是夜紫洛，盛流年也没想到夜紫洛为了讨好他会把我请去。” 风悠然把今晚酒宴上发生的事和慕容明珠说了一遍。 慕容明珠听完，想了想，说：“盛流年虽然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我们的一些事情，但他应该没有什么恶意，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 风悠然冷着脸说，“我不喜欢被人抓着把柄，盛流年现在不发难，不代表以后不发难，何况他还在岭州，这些年我们的暗中进行的事情也在岭州……这是巧合吗？” “巧合不巧合说不准，但盛流年这个人不可小觑，他拿下了滇南商路，野心也是不小。”慕容明珠沉声说。 风悠然看了慕容明珠一眼，问：“你说盛流年到底是谁的人？” 表面上看，风家是依附南陵王，慕容家是依附雍王，那么盛家呢？盛家靠的又是谁？ 慕容明珠白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盛家做的是药材生意，从来没出过滇南，我和盛家人没接触过，倒是你，你不是去过岭州吗？还被盛流年发现了身份，你也真是够可以的。” “你又说我！” 风悠然瞪她，语气粗暴，“我被发现身份我乐意啊？你又不是没见过盛流年，他那双下流的贼眼睛，专门往女人身上盯，我要是知道能被他看穿，肯定多穿几层衣服！” 慕容明珠本来就是和她拌嘴，听她这么说，嘲讽的哼了一声，“你可省省吧，他看穿你和衣服没关系，就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十层面纱都挡不住一股勾引人的味儿。” 江南风家的大小姐，平时行为举止那叫个清雅脱俗，可谁又能猜到，面纱下的风悠然一张容颜美得宛若牡丹花开，艳丽惑人呢。 “你说谁勾引人，你才勾引人！” “就说你！” “慕容小猪我和你拼了！” “来啊，你除了会点轻功，和我一样是个战五渣，怕你我就不是慕容明珠！” 眼看着两个大小姐要怼起来。 门外忽然传来丹翊的声音，“王爷请止步，小姐已经睡了。” “夜止岚！” 慕容明珠和风悠然脸色同时大变。 风悠然想走是不可能的，只能先躲起来，两个人屋子里乱找，最后慕容明珠掀开床畔流苏被，“快进去！” 风悠然立刻钻到床下，慕容放下流苏遮住了床畔。 敲门声也在同时响起，夜止岚声音带笑，“明珠，睡了吗？” 慕容明珠没好气的喊，“我睡了，你滚蛋！” 听见她的喊声，夜止岚推开了门。 慕容明珠坐在平榻上，瞪他，“不是说睡了吗！你还进来做什么！” 夜止岚走过来，微笑着说：“你不脱衣服就睡觉？” 慕容明珠身上穿的还是常服，听他这么说，更没好气了，“我爱穿什么睡就穿什么睡，这里是我的闺房，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三更半夜来，有话不能白天说吗？想来就来，这又不是你的章华轩！” “白天有白天能说的话，晚上有晚上该说的事，本王偏爱晚上来看你，不行吗？” “不行！” 夜止岚一笑，“可本王已经来了。” 第87章 需要本王牺牲美色吗 慕容明珠每次都被他这不要脸的说法弄得火大，尤其今天……这屋子可不止他们两个人啊。 不可能一直就这么被他调戏，慕容明珠气道：“你有话赶紧说，说完快点滚，我累了，没空招待你。” “这么急着赶本王走啊？” 夜止岚弯下腰，看慕容明珠冷漠的脸，微微一笑，“是真的不想看见本王，还是在害怕本王。” 慕容明珠立刻站起身，不服气的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怕你了？我没做亏心事，不怕你这只无耻恶鬼半夜来敲门！” 夜止岚看着她，忽然一笑，“好，本王是无耻恶鬼，本王认了，被你骂的次数多了，本王有时候甚至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那么点……无耻。” “那么点？！” 慕容明珠冷笑三声，“那你这‘点’可有点大了。” 自己是个什么人，心里没数吗？ 夜止岚就喜欢看她不服回嘴的样子，笑道：“好吧，你要是一定这么想本王，本王也不说什么了，时间不早了，睡吧。” 说着，夜止岚就往床边走。 “站住！” 慕容明珠大喊一声，挡在了夜止岚面前，冷着脸说：“谁允许你在我的屋子里睡觉，要睡觉，回你的王府去！” 夜止岚有些不解的问：“以前不都睡过很多次了……” “滚滚滚！！” 慕容明珠直跳脚，“什么睡过很多次，你别乱说，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 要是不说清楚，以后风悠然肯定见她一次嘲笑她一次。 夜止岚好笑的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都不是！你给出去，出去出去！” 慕容明珠要推他出门。 夜止岚要是不想出去，天下间谁能憾的动他，慕容明珠不但没把人推出去，反而被夜止岚抓住了手腕，搂住了腰。 夜止岚低头看她气恼的脸，忍不住笑，“别那么急着赶本王走啊，平时都可以，今天为什么不行，难道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慕容明珠眸色一冷，“你太多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毁了我的名誉。” “到底是本王毁了你的名誉，还是你毁了本王的名誉？壁月百姓人人可都有说辞啊。” “那是他们瞎！也是你太诈！”慕容明珠死死瞪他，“放开我，别动手动脚的，我和你没那么熟。” “本王洗澡你都……——” 慕容明珠一把捂住他的嘴，眸色深处跳跃着愤怒的火焰，“你再乱说试试！” 夜止岚一笑，不说话了。 慕容明珠挪开手，“总之你给我滚蛋就是了，我今晚没空搭理你。” “没空搭理本王……” 夜止岚含笑着看了她一眼，“那是有空搭理别人吗？” “哪有什么别人！” “那你这么急着赶本王走。” “我没有！” “哦？” “……你高兴，你随意好了。”慕容明珠说不过夜止岚，干脆不拦他了，再拦下去天知道夜止岚要说什么鬼话。 夜止岚见她不拦着自己了，就往床边走，“好，那本王就随意了。” “站住！” 慕容明珠拉住他，把他拉到平榻上推了一把，“你要坐坐这里，我的床不是给你坐的。” 夜止岚坐在平榻上，眼中带着兴味的问：“明珠，你今晚……很不对劲啊。” “不对劲的是你，”慕容明珠冷静的说，“大半夜来找我，一句正经话没有，别以为我忍你一次两次，你就给我撒野三次四次，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保持距离，我的床你不许碰，我的闺房你也不许来。” 慕容明珠这么说，本以为夜止岚会顶个嘴，把这事儿岔过去。 没想到夜止岚竟然叹了口气，无限哀怨的说，“本王的章华轩你闯过，本王的卧房你进过，本王的床榻你睡过，就连本王沐浴你也看过，现在说翻脸就翻脸，本王吃亏谁来给本王做主。” 慕容明珠听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 这混蛋——怎么敢说！ 这下子她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风悠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夜止岚说完，就看着慕容明珠十分难看的脸色，手中玉扇顶着下颔，侧颜一笑，“紫洛今晚邀请了盛流年，你二哥都去了，还请动了天下第一名妓水月……” 他提起水月，慕容明珠神色更冷静了。 别人慌乱的时候时心虚，她情绪越波动，脸色越沉冷。 夜止岚话锋一转，“紫洛想拉拢盛流年，祭出了美人计，用美色蛊惑别人，那本王想拉拢你，是不是也需要美色呢？” 慕容明珠火大了，“谁要你拉拢，谁又稀罕你什么美色！你哪有美色，就你长成这样，我多看一眼都觉得辣得慌！” “本王就这么不得你心意啊，好吧，本王不坐了，再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夜止岚说完，站起身来。 慕容明珠心里松了口气，终于要把瘟神送走了。 都说了是瘟神，哪那么容易送走。 夜止岚走到门口，打开门看了看外面，然后又转身关上门，“时间确实不早了，本王在你这里睡了。” 滚你大爷！ 慕容明珠知道自己又被夜止岚给捉弄了，“不行，你赶快给我……夜止岚！你放开我！” 本来打算把人轰出去的慕容明珠被夜止岚抱起往床边走。 “放开我！放我下来！”慕容明珠这会是真的用全力挣扎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床下面有人啊。 夜止岚要是会听慕容明珠的，那也就是不是夜止岚了。 把慕容明珠抱在床上，他起身开始脱衣服。 “夜止岚！” 慕容明珠从床上爬起来，怒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脱掉了繁琐的外衣后，夜止岚坐在床边解开发冠，一头漆黑的长发落下，他神色自在地就躺上了床。 慕容明珠现在就恨自己怎么就不懂武功，要是会武功，这会早就把夜止岚团成球踢出门去了。 夜止岚看着床边死沉着脸的慕容明珠，笑了一下，“不睡觉吗？” “这是我的床！”慕容明珠气急败坏的吼。 “本王知道这是你的，不是你的床本王还不睡呢。”夜止岚自在得很。 慕容明珠想杀人。 第88章 暧昧纠缠 “好了，上来吧，上来，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完全是一副骗小孩的语气和慕容明珠商量。 这要是平时，慕容明珠说不定就半推半就了，反正也确实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了，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屋子里有别人，她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和夜止岚睡在床上。 她是睡在床上，那床下的……可怎么办！ “还是不上来？”夜止岚颇为遗憾的叹气，“好吧。” 说着，他打算起身了。 “……你想干什么！”慕容明珠往后退了一步。 夜止岚笑了，“老规矩，你是想让本王点你的睡穴还是哑穴？” “……” 深呼吸！ 呼——吸—— 呼——吸—— 不气不气，这男人无耻惯了，不气，生气就中圈套了，不气！ 慕容明珠是憋着一口气没弄死夜止岚，不过……夜止岚这话无形中也算是替她找了个台阶下。 与其“自愿”和夜止岚睡一张床，现在最起码是“被迫”，回头被风悠然嘲笑的时候也不会太难看。 这么想着，慕容明珠也算是稍稍的得到了点安慰。 不情不愿地往床边挪，一边挪还不忘一边说：“别以为会武功会点穴了不起，迟早武功尽失当废人！” 嘴上那么说，人倒是坐在了床上。 夜止岚拉了她一把，把人彻底拉上了床。 慕容明珠枕在枕头上，一动不敢动，只能看着床顶，冷声问：“你的秘密呢，赶紧说，说完睡觉。” 夜止岚半支起身，轻声说：“绿萼，是本王的人。” “哈！” 慕容明珠嘲讽的冷笑，“这是秘密吗？我早知道了。” 四年前，绿萼成为她的贴身丫鬟她就知道绿萼是夜止岚的人。 这算什么秘密。 “你居然知道了，明珠果然聪明。”夜止岚笑着说。 慕容明珠气恼，“少给我打哈哈！绿萼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还有脸告诉我。” “怎么能是监视呢，我派绿萼在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 “我呸！” 慕容明珠猛地转头瞪他，“别当我是傻子，保护我？你骗鬼呢！这些年，明着的绿萼，暗地里的影卫，你安插的人还少吗？我是不会武功，我要是会武功，早把你们这些人的腿打瘸断！尤其是你！监视就监视，反正你是个什么人我最清楚了，现在还想给自己洗白说保护，当我二傻子啊！” “你不是二傻子。” 夜止岚在她耳边笑了，“你是小傻子。” 慕容明珠抄起枕头砸他，“你给我滚滚滚！” “好了，好了，本王错了，别打了。” 夜止岚抓过枕头，顺便也把炸毛的小傻子抓过来，低头对她笑，“好好听本王说，先别动怒。” “哼！” 慕容明珠扭头，不搭理他。 “绿萼是本王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本王曾经教过她一些阵法奥义，她还算有天赋，武功也都还入了眼，保护你给你做了丫鬟，是多多少少委屈了些……” 慕容明珠又火大了，“给我做丫鬟委屈了你的影卫，那你收回去啊，我不稀罕！我有丹翊，丹翊武功比她好。” 夜止岚眼眸深邃，沉声问：“你是相信丹翊也不相信本王？” “……我谁都不信。”慕容明珠别开眼。 夜止岚道：“丹翊这个少年天赋极高，曾经闯过本王的困龙阵，是个人才。” “别一副老气横秋乱点评人的样子，”慕容明珠看不惯的嘲他，“丹翊还小，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八成还不如他呢。” “这话可就错了，”夜止岚笑了笑，说：“本王像丹翊这般大的时候，已经上了战场，战场上比的可不止是武功高低啊……” 那是杀伐烈焰，金戈铁马。 万人催城，生灵涂炭。 夜止岚轻舒了一口气，对她说，“不要太相信丹翊，他的来历你并不清楚，也不要不信绿萼，她对你是忠心耿耿的。” 慕容明珠看他一眼，反问：“那你清楚丹翊的来历吗？” 这个问题，夜止岚没回答，只是笑而不语。 慕容明珠知道他的烂脾气，要是他不想说，再怎么问都是枉然，干脆她也不问了，不高兴的说：“你每次都说丹翊怎么样，可丹翊是我的护卫，本来就该贴身在我左右，不管他什么来历，最起码是个守承诺的人，我和他有诺在先，你别总针对他。” “护卫怎么，不然，本王也来给你当护卫，贴身在你左右，怎么样？” “你？” 慕容明珠冷眼一翻，“有多远滚多少，你年纪比丹翊大，性格比丹翊差，长的没有丹翊好，两个送你，丑拒！” 夜止岚听的大笑出声。 慕容明珠觉得自己终于在拌嘴这件事上赢了夜止岚一次，心情还不错。 夜止岚笑完了，又深深的看着她，问：“那换过来，你给本王当侍卫，怎么样？” 慕容明珠鄙视，“滚你大爷！要本小姐给你当侍卫，你脸怎么那么大？不怕折寿吗？” 鄙视完，又皱眉看他，“你不是什么号称什么天下第一吗？还需要护卫啊？” 平时跟在夜止岚身边的只有冷朔，没有看见别人，说是天下第一，应该不用别人保护吧？ “谁告诉你，本王是天下第一的？” “绿萼啊，”慕容明珠说，“她说你是壁月公认的第一高手，还有什么……凤什么天，什么玉的名号。” 凤逐于天，青玉在侧。 慕容明珠是记得的，就是要装不记得，装不在意他的名号。 夜止岚手指卷着她一束长发，慢慢的笑着说，“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太多了，所谓天下第一也不过是别人的臆测。” 慕容明珠翻身，好奇的问：“那是不是说有人可以打败你？” 夜止岚刚刚那句话挺谦虚的，现在就明明白白的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靠。 那你说个球儿啊。 慕容明珠翻身背对他，不理他了。 夜止岚手指轻抚着她滑腻的发丝，轻描淡写道：“本王已经十四年没有动过武了，是不是天下第一谁又知道呢。” 第89章 吃狗粮吃到撑 “说谎！” 慕容明珠再次翻身，直勾勾看他，“你和丹翊没有交过手吗？你还把丹翊打伤了。对了，绿萼说你曾经发誓，只要沉国不进犯，你就永远不再动武，这誓言早破了吧？” “那不算真正动武，况且当年的誓言也不是要本王禁武，只是要本王封了兵器，不再掌帅印调兵。” 慕容明珠问：“青玉流是你的兵器，这名字有点奇怪……是剑吗？” “不算是。” “是……刀？” “也不是。” “那是什么？”慕容明珠特别想知道，像夜止岚这样的人，会用什么兵器。 刀枪棍棒，好像和他都不太搭。 “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先不告诉你。”夜止岚卖了个关子，手指点了点慕容明珠的鼻尖。 “不说就不说！” 慕容明珠推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诚实客观回答我。” “嗯，好，问吧。”夜止岚脾气很好的答应。 慕容明珠眼睛亮晶晶的问：“你说，我能不能习武？” “你？”夜止岚一扬眉。 “对啊，就是我，你看看，我还能不能学武功了？”慕容明珠对这件事还挺执着的。 毕竟自己吃亏就吃亏在是个战五渣，脑子再聪明有什么用，遇到会武功的半点胜算都没有。 夜止岚脸色有点严肃了，坐起身来说：“武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的，要看有没有这个根骨。” 慕容明珠也跟着爬起来跪坐好，急急的问：“那我有根骨吗？” 夜止岚说：“有没有，要捏一捏骨骼经络才知道。” 慕容明珠不疑有他，立刻伸出手臂，“你捏捏看。” 夜止岚的手放在她手臂上，修长的手指沿着手臂慢慢摸向了她的锁骨…… 手指沿着锁骨往下，顺着腰线寸寸滑过。 “……痒，摸好了没？”慕容明珠腰上的嫩肉受不了夜止岚这么撩拨。 夜止岚却深深一笑，“还没好。” 手指在腰腹和腿上揉捏了一番，隔着薄薄的纱衣，肌肤间的热度根本没办法消散。 慕容明珠觉得凡是被夜止岚摸过的地方都……又热又痒又麻…… 她立刻要躲，“不摸了！” “不行，”夜止岚抓着她，低笑，“不能半途而废，本王得好好看看，你的根骨资质……” 带着真气的手指已经往她腰上穴位捏去了。 “不要……哈哈……不……痒……放开……哈哈哈……”慕容明珠被抓着揉捏，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在夜止岚怀里直打滚。 ……床下面，风悠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脸无语。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慕容明珠是不是忘了床下还有一个她！ 慕容明珠是真忘了，夜止岚太坏了，他手指含着真气，专门捏她酥痒的穴位，把人弄得冷静全失，瘫软在他怀里。 气喘吁吁的，因为笑的脱力，眼角红红的，眉眼间水汽泛滥，狠狠瞪了夜止岚一眼。 只是这一眼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是娇嗔羞恼。 夜止岚抱着她，轻笑看她这副样子，慢慢将人压在床上，俯下身去。 薄唇间浅浅的呼吸萦绕开来，属于夜止岚的草木气息笼罩着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看着他，在他的眸光中渐渐闭上眼。 就在夜止岚的唇碰触到慕容明珠的唇角时，慕容明珠忽然想起来——屋里有别人！ 猛地侧头，这一吻落在了脸颊上。 “怎么了？”夜止岚声音温柔，在慕容明珠的耳边轻轻呼吸。 “……不行，”慕容明珠红着脸，“你……放开我。” “不放。”夜止岚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她。 “别这样……真的不行。”慕容明珠有点着急。 现在是什么情况，夜止岚根本不知道，床下面那风悠然……要死啊！ “为什么不行？”夜止岚问的特别轻缓。 “因，因为……”慕容明珠要不是还有点理智，她这会儿八成都要蹦起来了，为什么不行，你心里没点数吗！ 夜止岚低头微笑，“现在房间里只有你我，就算被本王亲了，也不会有别人知道，怕什么？” 问题是房间里不止你和我啊！ 慕容明珠心里都急疯了，支支吾吾的说：“就……总之，不行。” 夜止岚笑着看她，也不说话。 慕容明珠现在甚至都怀疑，夜止岚是不是已经知道床下有人了，不然为什么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呢。 幸好夜止岚也没有那么坏，见慕容明珠说不出话来，就“好心”的商量，“好，今晚随你，但是……你欠本王的这个……什么时候还。” 白皙的手指在她柔嫩的唇上轻轻拂过，欠了他的吻，予以明确。 “这……这怎么还？”慕容明珠耳朵热。 “欠一个，还十个，随时随地。”夜止岚一字一句的说。 慕容明珠直瞪眼，“你别太过分了！” 欠一个还十个已经很过分，还随时随地，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只有两个人在私密的地方……呸！ 什么鬼，她在想什么。 “那好，现在就来。”夜止岚低头，要去吻她。 “不！” 慕容明珠伸手捂住他的唇，纠结了半天后，一咬牙，“……随时随地不可以，没人在话……我……随你。” 夜止岚在她手心亲了一口，“成交。” 慕容明珠松了口气。 夜止岚却轻描淡写的说，“现在就是没有人，你却不肯，难道……有人在房里吗？” 慕容明珠一下子紧张起来。 夜止岚却对她一笑，“本王吓你呢，随口说说，别当真。” 夜止岚我要杀了你！！ “好了，睡觉。”夜止岚搂着慕容明珠躺下去。 这一晚，慕容明珠是真的心力交瘁，哪怕床下还有个风悠然，身边还有个大尾巴狼，她都太累了。 被夜止岚抱着，习惯性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也就闭着眼睡了。 夜止岚看她睡熟了，勾唇一笑，缓缓闭上了眼。 ……床下，风悠然冷漠的一张脸，她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只觉得很撑，不知道是无形中被硬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90章 明珠打脸，贼疼！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微微亮。 夜止岚放开抱着他的手，慕容明珠立刻就醒了。 她先是迷迷糊糊的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还早，本王要去上朝，你先睡吧。”夜止岚摸了摸她睡得粉嘟嘟的小脸。 “这么早……”慕容明珠嘟嘟囔囔的趴回被窝了。 一…… 二…… 三…… 三秒后，慕容明珠忽然惊醒，瞪着一双圆润润的大眼睛看夜止岚，“你怎么在这里！” 吼完这句话后，昨夜的事情就全想起来了。 慕容明珠直勾勾，干巴巴，傻乎乎的往床板上看。 她看的是床板吗？ 错！ 她看的是床板下的风悠然啊！ 风悠然就这么窝在床下一晚上，而她和夜止岚就睡在床上。 这事儿还能更狗血一点吗！ 慕容明珠呆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拿什么表情去面对风悠然…… 夜止岚看着慕容明珠失魂落魄的样子，笑了笑，朗声道：“来人，更衣。” 绿萼推开门，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套月白王服。 “参见王爷，小姐。”绿萼施礼。 夜止岚站在地上，绿萼摊开衣服为夜止岚更衣，姿态娴熟的不行。 慕容明珠在床上磨牙，这是曝光了身份，也不用隐藏了，放飞自我了是吧，简直够了！ 夜止岚换好衣服，洗漱完毕，金光闪闪地站在床边笑看慕容明珠，“不起床也不继续睡，不洗漱更衣也不和本王说话，明珠，你这是在闹别扭吗？” “你睡醒了就赶紧滚蛋！”慕容明珠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夜止岚赶紧滚人，她才能解救在床下一整晚的风悠然！ 夜止岚什么时候能如她所愿，那就不是夜止岚了。 慕容明珠越是急着赶他走，他越是磨磨蹭蹭不肯走，明明衣服都穿好了，就是站在那里不动弹。 看着慕容明珠心急火燎，夜止岚慢条斯理的说：“不急，起的稍微早了点，还有时间，要不要一起用个早膳？” “你要吃饭自己回府去吃，慕容家不招待你。”慕容明珠现在就盼着这厮赶紧走。 “是慕容家不招待，还是你不招待？”夜止岚笑着问。 “都不招待，”慕容明珠没好气的问：“你怎么还不走啊？不上朝了？” “唔，或者，今天本王请个假……” “请什么假！赶紧滚蛋！”慕容明珠沉着脸轰人。 夜止岚笑着看她，“这么急着让本王走吗？” 慕容明珠深吸一口气，瞪他，“那你到底走不走！” 反正大家都放飞自我了，谁也不用藏着掖着，来啊，互相伤害啊！ 夜止岚走过去，低头看她，“走当然是要走的，不过本王得给你个东西以后再走。” “什么东西？”慕容明珠问。 夜止岚在她额头上迅速亲了一下，“这个东西。” 慕容明珠脸一红，这混蛋，真会见缝插针。 夜止岚一笑，“好了，本王走了。” “赶紧滚！”慕容明珠低着头没好气的说。 夜止岚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头看了慕容明珠一眼，问：“你真的想学武功吗？” “想想想，我特别想，好了，你快点走。” 夜止岚什么都没说，点点头走了，慕容明珠告诉绿萼自己要再睡一会儿，把绿萼也支走了。 确定周围没有人，慕容明珠连忙下床，掀开了床单流苏。 风悠然僵硬着姿势一点点爬出来，千金大小姐脸上不但有冷漠，还有灰尘…… 慕容明珠都没脸看她了。 心虚。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反正就是特别虚。 风悠然先是躲在马车底下，后来又躲在床底下，整整一夜！ 腰酸背痛腿抽筋暂且不说，就说慕容明珠和夜止岚吧……她都听见了什么啊，作为旁听者她都觉得不好意思，慕容明珠平时和夜止岚就是这种日常？ 慕容明珠咳了咳，尴尬的说，“你还好吧？” “好。” 风悠然冷冷的说，“简直不能更好了。” 慕容明珠听出这话里的刺儿了，听出来也没用，她根本没办法反驳，只能陪笑道：“要不，我让丹翊送你出去，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你赶夜止岚走是因为我在床下，那你现在赶我走是因为什么？没脸和我说话。” 毕竟是聪明绝顶的的云大小姐，一眼看穿全部。 慕容明珠无地自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夜止岚其实真的没什么……” 风悠然一脸冷漠看她。 “……他只是喜欢捉弄我，这些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风悠然继续一脸冷漠。 慕容明珠眼神乱飘，“我和他什么都发生，就只是……只是那样……” 风悠然静静的开口：“明小猪。” “……干嘛。”也不计较外号了。 风悠然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你觉得我是傻瓜吗？” “……” 慕容明珠不说话了，全天下谁敢说风大小姐是傻瓜。 风悠然冷冷看她，“你和夜止岚没什么，只是很巧的睡在一张床上，对吧？” 慕容明珠想挖个地洞钻下去，特别想。 看着慕容明珠那吃瘪的样子，风悠然反而不急了，一挑眉，说：“你好像曾经说过，你不喜欢夜止岚，对他不动心。” “……”她说过吗？ “不动心是吧？”风悠然冷笑，“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外面不是阴天，也没有打雷，你不怕被劈死也很正常。” “你一定要这么嘲讽我吗？”慕容明珠无语地看她。 风悠然可不买账，“说不喜欢夜止岚的是你，说不动心的也是你，现在打脸的还是你，你要我说什么？” 慕容明珠急急的说，“我，我确实不喜——” “停！” 风悠然打断她，手指了指窗外，“小心点，晴天打雷劈死你怎么办？” “……”慕容明珠不想说话，地洞你在哪里？ 风悠然冷冷说，“你也真是够可以了，连夜止岚那种男人都能收复，佩服佩服。” 嘴上说着佩服，眼睛里全是嘲讽。 慕容明珠觉得自己的脸，特别疼，被抽了百八十下的那种疼，嘶…… 风悠然和慕容明珠本来就是喜欢互怼吵架的，现在她占领了制高点，当然不会轻易饶了慕容明珠。 第91章 小魔头 慕容明珠双重打脸，一个字都不想为自己辩驳，随便风悠然怎么说，她全接着！ 反正脸也不会更疼了。 风悠然嘲讽了她大半天，看慕容明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也懒得理她了，“你的私事我不管，可我得提醒你，夜止岚不是一般二般的男人，我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知道房里有别人。” 慕容明珠张了张嘴，本来是想说夜止岚平时虽然喜欢逗她，但昨天和以前的那种逗不是一回事。 不过…… 这么一说，不亚于无形中又卖了自己，她选择不说话了。 风悠然皱眉说，“夜止岚的武功天下第一，我轻功只是半吊子，应该瞒不过他，假设他真的知道床下有人，为什么不拆穿？还是说，他知道床下的人……是我？” 这么问题的答案，慕容明珠给不了，也不想给。 如果真的如风悠然所说，夜止岚知道床下有人，还知道床下是风悠然，那事情就真的复杂了。 她们费尽心力隐藏全部，夜止岚一旦知道，她们立刻就有大麻烦。 “我不确定他知不知道，我也不确定他知道床下的人是你，但我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只能认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慕容明珠淡淡的说。 风悠然看了慕容明珠一眼，“如果夜止岚知道了全部，你会死，我也会死，慕容家会灭，风家也会亡，我们赌不起，你和夜止岚的关系，自己把控吧。” 慕容明珠没说话，垂下了眼睫，遮住了所有浮动的情愫。 …… 慕容家与风家退出商路争夺，这条无数人觊觎的商路就这么落入了盛流年之手。 随着圣旨颁下，大局已定。 滞留帝都中的各大世家子弟也准备离开了，“风悠然”当然也要走。 只是在“风悠然”准备启程时，接到了一封快马传书。 看完信后，风悠然表情立刻变了。 “小姐，家里出事了吗？”婢女认出信封上的标识，那是风家印信。 风悠然抓着信纸，指尖用力，“大哥病重了。” “大少爷……”婢女先是惊愕，又立刻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世人都知道，风家家主是风西棠，风西棠在几年前忽然得了疾病，常年身体虚弱，只能在温泉别院疗养，在这种情况下，风大小姐才会出面主持风家。 风家上一代家主早亡，是弱冠之年的风西棠担起了风家，也是他将幼妹养大。 长兄如父，风悠然现在这么拼，都是在为风西棠拼。 现在风西棠忽然病重，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风悠然立刻写了封信，交给婢女，“送到慕容家，给慕容二公子。” “是。”婢女接下信。 风悠然轻出一口气，道：“我们立刻启程，回姑苏。” “那欢颜阁……”婢女有些担心，毕竟原本的计划是让人替风悠然回姑苏，风悠然还是做回水月，可现在风悠然要走，水月怎么办？ 风悠然道：“无妨，有人会处理。” “是。” …… 风悠然来的时候排场不小，大家都以为她会和慕容明珠拼的头破血流。 风悠然走的时候排场同样很大，丝毫没输了江南首富的气势。 慕容明珠接到信的时候，风悠然已经离开帝都。 她有心去送一送风悠然，毕竟是她唯一的朋友了，就算远远的看一眼，目送也好。 然而，就在此时，意外来客阻止了慕容明珠的脚步。 沐绮仙登门拜访。 慕容明珠和风悠然谈过沐绮仙，都觉得这个孩子有点深不可测，是个小魔头，可他却是东海沐家的小少主。 身份摆在这里，慕容明珠不能不见。 管家领着沐绮仙走进花厅，慕容明珠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沐绮仙这次没有带那四个白衣女婢，穿了一身蛟绡华服，黑发束成马尾，用东珠在发顶绕了一圈，白嫩精致的小脸圆润的如同珍珠一般。 看见慕容明珠，沐绮仙弯腰行礼，声音清脆好听，“见过慕容大小姐。” “沐小公子不必这么客气，”慕容明珠说：“东海沐家乃是富贵世家，小公子对我施这么大的礼，折煞我了。” 沐绮仙直起身，笑着看慕容明珠说，“家兄说过，当今商界他最佩服的就是慕容大小姐，大小姐十六岁成为家主，四年间奠定慕容家商图霸业，慕容家百年声誉，赚的银两每一分都见得了光，我等后辈应行此礼。” 慕容明珠笑了一声，“沐大公子实在抬举我了，小公子，请坐。” “谢大小姐。” 沐绮仙坐了下来，一张还未张开的小脸软嫩可爱，那双漆黑的眼睛看似天真无邪。 慕容明珠说：“我与沐大公子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我早听说东海沐家是做珠宝起家，如今是壁月最大的珠宝商，我也十分敬佩沐大公子。” 沐绮仙说，“这次出门，哥哥专门嘱咐我，务必要来拜会慕容大小姐，另外也要送上一份礼物，请大小姐不要推辞。”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正正方方的紫檀木盒。 绿萼看了慕容明珠一眼，接过盒子，递给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把盒子放在了面前，盒子的分量可不轻，她问：“这是……” 沐绮仙道：“慕容大小姐请打开看看。” 慕容明珠打开了盒子，看似普通的木盒，被分成三格，每一格中都有一颗硕大的珍珠。 她是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这珍珠是沐家产出最顶级的东珠，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沐绮仙平平静静的说，“这盒子有三层，每层有东珠三颗，一共九颗东珠，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慕容明珠手指一勾，关上了木盒，淡淡的笑着说，“小公子太客气了，这礼物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她把盒子往前推了推，显然是没那算做“见钱眼开”的决定。 沐绮仙稚嫩的声音带着天真的笑，“慕容大小姐怎么会没有功劳呢，放弃了滇南商路，就是最大的功劳啊。” 慕容明珠看向沐绮仙笑盈盈的脸，慢慢沉下目色。 第92章 别有深意 沐绮仙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那一脸无邪符合他的年纪，只是慕容明珠却看出了他眼中隐藏极深的东西。 那绝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深沉和冷森。 慕容明珠唇角微扬，笑着问：“小公子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放弃滇南商路，是因为慕容家实力不够，不敢接下来，这……算是功劳吗？” 沐绮仙眨眨眼，天真一笑，“这就是功劳啊，因为慕容大小姐放弃了，风大小姐才会放弃，商路进了盛家手中，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不然的话，无论是慕容家拿到还是风家拿到，这天不都要变了吗？” 慕容明珠倏地眯起了清眸，这个小鬼，果然不一般。 他能看透商路给了盛家，可以维持现在壁月商界的势力，如果被慕容家或者风家，任何一家拿到了，那壁月商界可真的就要变天了。 她一直以为沐家来帝都并没有想参这些事，可现在……她不得不再次提问，沐家真的就只是隐居东海的隐秘世家吗？ 壁月风云骤起，世家豪门纷纷涉足其中，谁依仗了谁，谁又投靠了谁，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沐绮仙一副小孩子的表情，仿佛那番话也只是随意说说罢了，在慕容明珠沉默时，他忽然道：“其实我来拜访慕容大小姐还有一件事哦。” “还有什么事？”慕容明珠问。 沐绮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眯眯的对慕容明珠施礼，“我来，是替我哥哥向慕容大小姐提亲的。” “！” 绿萼表情一变，立刻看向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却只是冷淡的看着沐绮仙，半点惊愕都没有。 沐绮仙维持着施礼的姿势，脸上还是在笑。 片刻后，慕容明珠缓缓道：“沐小公子是在说笑吗？我和沐大公子素昧平生，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谈婚论嫁。” 沐绮仙笑弯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说：“大小姐以前没有见过我哥哥，但是以后会有机会见的，我哥哥真的很好，我也很喜欢慕容大小姐，希望和大小姐成为一家人。” 慕容明珠慢条斯理的说：“以后会见，那就等以后再说，至于好不好……我相信沐大公子是人中之龙，可惜我慕容明珠没有这个福分，实在抱歉。” “慕容大小姐这么说，是觉得可以和我哥哥见面吗？” “见面当然可以，都是商界上的人，没有什么不能见的，只是我现在没有时间，更没有空闲专程去见沐大公子。” 她说的很客气，拒绝的也很彻底，基本上有智商的人都听得懂。 偏偏沐绮仙点点头，笑着看慕容明珠，“我相信大小姐很快会有时间的，我和哥哥在东海毓秀山庄恭迎大小姐随时驾临。” 说完这句话，沐绮仙就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小姐。”绿萼皱眉问，“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奇怪呢？” “孩子？” 慕容明珠冷笑，“他可不是什么孩子，他是小魔头，心机深沉的很。” 绿萼毕竟是夜止岚调教出来的，也看出了沐绮仙的与众不同，只是……“他怎么忽然要给沐大公子提亲？” 慕容世家和沐家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在今天前，慕容明珠甚至没和沐绮仙说过一句话。 忽然就提亲了。 说是沐大公子倾慕慕容明珠，这谁信啊。 慕容明珠低头看着那盒珍珠，淡淡道：“把珍珠拿到珍宝轩挂卖，卖出的钱捐给今年江汉洪水肆虐的百姓。” “是，小姐。” 绿萼还是挺开心的，天知道这九颗珍珠是不是沐绮仙提亲的见面礼，现在慕容明珠卖了捐掉才是对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 另外就是……这样做，王爷最起码不会生气吃醋。 “不过……”慕容明珠皱了皱眉，淡声道：“沐绮仙最后那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最后那句？ 绿萼想了想，说，“他说，他相信小姐很快会有时间，他和沐倾尧在毓秀山庄等你。” “对，就是这句话，”慕容明珠沉思的说，“他不像是在胡说，倒像是在暗示我什么……” 慕容明珠这么一说，绿萼也仔细想了想，念叨着问：“可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小姐会去毓秀山庄呢？” 慕容明珠也想不通，但很明显，沐绮仙那句话自信十足，笃定她肯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去毓秀山庄的。 沐绮仙，沐倾尧。 东海，沐家…… 慕容明珠很少有什么想不透猜不透的事情，沐绮仙的话算一个。 晚上慕容明珠等慕容商吃饭，等了半天慕容商都没回来，他的随侍倒是跑回来了。 一脑袋的汗对慕容明珠说，“二少爷在街口被陆可人缠住了，陆可人哭的不像样子，二少爷暂时脱不开身，大小姐，您别等他了。” 慕容明珠觉得有点头疼，她不怕盛流年知道她的秘密，也不怕沐绮仙明里暗里的挑衅，但是她现在真的有点头疼了。 头疼的不是阎王闹场，而是小鬼难缠。 没什么胃口的吃了点东西，慕容商终于逃难般地冲了进来。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慕容商是来不及说话，坐下后也不管礼节了，抄起筷子先吃东西。 狼吞虎咽，简直饿死鬼投胎。 好不容易垫了个三分饱，慕容商才松了口气，“饿死我了，我中午就没吃东西，想着晚上回家和你一起吃，谁知道被陆可人给缠住了。” “陆可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慕容明珠问。 “比那可厉害多了！”慕容商想想都后背直发凉。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女人这么难缠。 慕容商想想自己被陆可人逼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气愤的看着慕容明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让我和风……和水月勾搭不清，陆可人也不会大街上就找我麻烦！” 说什么，如果他真的娶了水月，她就不活了，吊死在他们慕容家大门口。 拜托，先不说他和水月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也不关陆可人的事吧？退婚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慕容明珠心情正不好呢，听他这么说，一个轻飘飘的冷眼杀了过去 ，“这么在乎陆可人，要不，我帮你把她娶进来？” “咳——”一口汤呛到喉咙里，慕容商想死！ 第93章 惊变！ 风悠然回了江南。 沐绮仙也离开了帝都。 看似风云莫测的那一页已经翻了过去，帝都恢复了表面的平和。 已近四月，天气回暖，慕容明珠在书斋里核对前三个月的账本，绿萼不在，丹翊站在她身边，微微垂着眼睫，像是睡着了一样。 倏然，丹翊眼眸一睁，整个人如利剑般自窗口窜出。 红衣耀目，眨眼间已回到了慕容明珠身边，手中抓着只黄色小雀鸟。 雀鸟巴掌大点，毛茸茸的小脖子上挂了一颗银珠子。 慕容明珠看见那颗银珠，立刻沉声道：“关窗。” 丹翊解下雀鸟脖子上的银珠将它放了，反手关上了所有窗户。 慕容明珠拿了烛台点燃，将银珠放在烛火上烧了片刻，只听“啵”的一声，银珠裂开两半。 一卷细细的帛书被拿出来，慕容明珠迅速地看完了帛书，就着烛火将帛书烧光。 看着帛书渐渐消失在火中，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定神也像是冷静，“二哥呢？” “二少此刻在城东查账。”丹翊回答。 “去找二哥，让他立刻回来。”慕容明珠语气沉稳异常。 她遇事不慌，越是棘手越是冷静，但同样的，越是冷静，说明发生的事情越大了…… 慕容商原本在城东，丹翊找来的时候，已经拨了半个时辰的算盘被他扔在一遍，二话不说回了慕容家。 丹翊是慕容明珠身边最信任的人了，他亲自来找，事情不小！ 慕容商进了沁水阁，果然就看见书斋里所有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 他把门关上，走进来问：“出什么事了？” 慕容明珠看了慕容商一眼，镇定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面对外人，天大的压力她都能担的下来，但是面对家人，她再坚强也会流露出脆弱。 慕容明珠看着慕容商，轻声，“二哥，我要去岭州。” “……”慕容商错愕了瞬间。 看着慕容明珠，他沉下心，问：“一定去吗？” “是，发生了一件我必须要去的事情，如果不去，局面就会失控。”慕容明珠回答。 慕容商沉默了片刻后，说：“你要去岭州，可以，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岭州？” 慕容明珠垂下眼睫，没回答。 “我还要问，这些年，你和风悠然到底计划了什么？” 慕容明珠抿了抿唇，依旧没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计划的事情，是不是和岭州有关？” 慕容明珠干脆闭上眼，隐去了所有神色。 慕容商点点头，“我明白了。” 慕容明珠睁开眼，定定地看他，问：“二哥，你信我吗？” 慕容商说，“我信。” 说完，叹了一口气，把慕容明珠抱在怀里说，“二哥信你，问你这些不是质疑你，二哥是想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这些年你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和风悠然私下接触，计划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你又背负了多少压力……明珠，二哥心疼你，希望能帮你，无论是分担压力，还是为你承担风险，二哥不希望在那条路上，只有你一个人孤立无援，二哥和整个慕容家都会站在你身后，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是一个人，明白吗？” 慕容明珠把脸埋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眼，轻声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事情的全部，可你一定要知道，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慕容家，为了你们，冒再大的风险都是值得的。” 慕容商一笑，柔声说：“二哥知道，二哥知道你都是为了这个家，这是二哥最后一次问你这些，你不说，二哥也不会再问了，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下。” 慕容明珠点点头，心里一片温暖。 她决定要去岭州，这件事刻不容缓，如果岭州那边出了事那就真的糟了。 可同样的，她要去岭州也不容易。 她是慕容世家的家主，是商会之首，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要是没有任何理由就离开帝都，那才是给自己挖了坑跳。 明着是走不了了。 暗的呢？ 想不留痕迹离开，这基本是不可能的，她身边的眼线太多，丹翊能挡住绿萼，却挡不住其他暗中蛰伏的影卫。 何况，谁能在夜止岚的眼皮子底下走人？ 就在慕容明珠一筹莫展时，冷朔忽然来了。 夜止岚休沐三天，去了城外的桃源别院，这会儿让冷朔来请她。 慕容明珠现在迫切的要离开帝都，想走，就必须瞒得过夜止岚，人是必须去见的。 慕容明珠答应了。 冷朔却说，桃源别院乃是陛下赐给王爷的皇家私宅，除了慕容明珠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言下之意，丹翊绿萼一个都不用带。 慕容明珠上了马车，冷朔驾车送她去城外。 一路上，慕容明珠都在思索要怎么才能毫无破绽地离开帝都，最起码，要在夜止岚面前毫无破绽。 想了很久后，她实在想不出办法。 谁能真正骗得过夜止岚？ 现在，她有点理解那些与夜止岚为敌，最后惨败的人心里的无力感了。 …… 慕容明珠到桃源别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走进别院，亭台楼阁间，到处都栽满了桃树。 晚春四月天，桃李满人间。 桃花如雨一般的飘落，慕容明珠走的这一路，头上，身上都沾满了桃花花瓣。 别院里没有人，连冷朔都不知道去哪了，慕容明珠只能慢慢往里面走。 不期然的，她听见一声悠远琴音。 跟着琴音，慕容明珠绕过了前院，在月亮门后看见一个小湖，湖边桃树茂密，夜止岚就坐在树下，腿上放了七弦琴。 沁雅如霜的琴音在他指尖流泻，满树桃花无风自扬，花瓣纷纷碎碎的落下。 白衣似雪，容貌清华……哪怕她在如何抗拒夜止岚，也不得不承认，夜止岚是真的优秀。 说什么文武双全，说什么权倾天下，夜止岚这个人，单单只是这人，便得起举世无双四个字了。 一曲弹罢。 夜止岚微微抬头，笑着看了慕容明珠一眼。 慕容明珠站在月亮门旁，这一眼看得她浑身一震，下意识的转身要跑。 第94章 十里桃花 可转了身，又觉得不对。 我转什么身！他就是弹琴，又不是脱了衣服洗澡，有什么是不能看的？ 这么一想，顿时有了底气，抬起下颔，十分不屑地与夜止岚隔空对视。 夜止岚微微一笑，抱琴起身，肩头的花瓣沿着蛟纱滑落在地。 慕容明珠大大方方走过去，看了他一眼，“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你看你弹琴？” 夜止岚问：“本王弹如何？” “不怎么样，我花几个铜板到茶楼听的都比你弹得好，要是再舍得，多花个几十两去欢颜阁，那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弹得还不如她们呢。” 彻底把夜止岚贬的一文不值。 夜止岚也不生气，单手抱琴，一手去握她的手。 慕容明珠躲开，没好气的问，“做什么！” 夜止岚说：“既然来了，就带你四处转转，这个时节，全帝都景色最好的就是这里了。” “我才不稀罕看，什么景色最好，不过是多栽了几棵桃树，你还指望来年多结点桃出去叫卖吗？”三句话不离做生意，也是她的本性了。 “这里的桃树只开花，不结果，”夜止岚解释了一句，握住她的手，“走吧，带你去看看。” “放开我！”慕容明珠甩了甩他的手。 夜止岚没松手，慕容明珠也甩不开，哼唧了几声，也就随夜止岚了。 不得不说，桃源别院确实典雅，美轮美奂，对得起它的名字，世外桃源一般。 “……这里是凌波阁，别院主楼，后面是琉璃轩，琉璃轩屋顶的瓦片是用琉璃烧制，月下看宛若彩玉……” “哦。”慕容明珠兴致缺缺。 她心里本就有事，这事多多少少还和夜止岚有关，这会儿是真没什么心思欣赏景色。 夜止岚看得出她心不在焉，但是他的原则向来都是看破不说破，慕容明珠越是没兴致，他越是拉着她到处转。 走过凌波阁，绕过琉璃轩，后院就是主寝，这里是皇室别院，主寝按宫殿划分，自成小院，门前悬挂景云宫的匾额。 院子里除了灼灼盛开的桃花，还有一个花丛中的小亭子，夜止岚带着她进了亭子里。 放下手中的琴，夜止岚坐下问她，“这里怎么样？” 慕容明珠拆台道：“不怎么样，花多，屋少，人丑，地脏。” 夜止岚听得都笑了，“好，那委屈慕容大小姐了，来本王这个不怎么样的地方看了这么久。” 慕容明珠都懒得和他说话，甩开他的手转头往亭子外看。 这一看，倒是看出点东西来了。 亭子外有一棵高大的桃树，照说桃树一般都矮，这棵不同，高也就算了，在树干上还有深浅不一的刻痕。 刻痕从低到高，一横一横的。 慕容明珠问，“这是什么？” 夜止岚看了一眼，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含笑着看那些刻痕，“是陛下的身长。” 慕容明珠有点意外，“陛下也来过这里？” 夜止岚看向桃树的眸光柔和，“这里以前是皇家的一处别院，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本王经常带他来这里，他第一年来的时候站在这棵树下，上面的刻痕就是他亲手刻的，此后每年都要来刻一个痕迹。” 慕容明珠看着那棵桃树，想想着包子号夜止岚笨手笨脚量自己的身高……那画面，不得不说，还有点萌。 慕容明珠忍不住笑了一声后，说：“我以为你送他上皇位，只是因为他年纪最小，而且没有母亲支持，没想到他是从小就跟着你。”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些刻痕呢。 一年刻一次，夜止岚至少年年都带夜景昊来这里。 夜止岚低笑着摇摇头，说：“当年他继承皇位的时候，他的生母还在。” 慕容明珠转头看他，疑惑问：“可我记得陛下的母妃是殉葬了的。” 夜止岚可不会说谎，难道这件事有隐情？ 修长的手指轻轻摘掉慕容明珠发上的几篇花瓣，夜止岚轻描淡写的说：“殉葬是真，只不过比所有人以为的，要晚一些罢了。” 慕容明珠对这种宫闱秘史兴趣十足，一听就知道夜止岚话里有话，立刻就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听？”夜止岚对她一笑。 “你说啊！”慕容明珠没耐心的催。 “好，本王说，你……亲本王一下，本王什么都告诉你。”夜止岚笑着说。 “……” 亲他一下？ 她现在想给他一巴掌！ 夜止岚也不急，就这么含笑着看她。 慕容明珠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下，扭头冷声道：“赶紧说！” 表情简直嫌弃到了不行。 夜止岚满意了，还真的就徐徐的说起了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惊天秘密的事情。 “当年先帝驾崩，皇后无子只有一女，留下的诸位皇子中，大皇子夜紫洛是贵妃所生，子凭母贵，又是长子，小皇子夜景昊只有几岁，而且他的母亲只是一个连位份都没有的宫婢。” “宫婢？”慕容明珠皱了皱眉，不对啊，夜景昊的母妃不是惜嫔吗？ “惜嫔，是她死的那一天才有的名号，在那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宫婢，她的名字叫惜音，原本是我的姐姐晋安公主的宫婢。姐姐十六岁出塞和亲，临走前将情同姐妹的惜音留在了宫里，先帝在一次醉酒后宠幸了她，惜音就生下了昊儿，先帝驾崩时昊儿只有六岁，皇权之争何其复杂……最后，众人各退一步，决议立昊儿为帝，但条件是，必须赐死惜音。” “为什么！”慕容明珠脱口质问。 她来自现代，对这种殉葬的事情尤其觉得残忍。 “因为惜音是我姐姐的宫婢，她就必须死。”夜止岚说的又轻又淡。 慕容明珠看着他，迟迟没有说话，她想，她懂了。 夜止岚叫晋安公主是姐姐，而不是皇姐，一字之差，足见亲昵，而惜音与晋安公主情同姐妹，自然是与夜止岚同气连枝。 为了遏制夜止岚的权利，惜音作为皇帝的生母，必须要死。 第95章 红艳枯骨，花葬大漠 道理慕容明珠都知道，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惜音只是一个宫婢，甚至没有位份，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救她？” 夜止岚那么强大，他要救一个可怜的女子很难吗？ 夜止岚转头看向慕容明珠，一字一句的说，“谁都救不了她，我也不行。” “……为什么？”慕容明珠被他看着，怔怔的问。 “有些人救不了，有些事也改变不了，就像当年……我救不了我的母后一样。”夜止岚轻轻的声音被桃花掩盖，变得空洞而冷漠。 慕容明珠错愕地看着他，他的母后？ 夜止岚却在此时轻声说：“当时的形势很危机，昊儿如果不能继位就会死，惜音为了昊儿选择自尽，她死后被追封为惜嫔，对外宣称殉葬，与先帝同葬陵寝。” 慕容明珠听完这些，忽然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夜止岚告诉她这些皇家秘闻。 什么秘闻，这一桩一件，都是阴谋诡计，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夜景昊贵为皇帝，生母却被迫自尽。 夜止岚贵为皇叔亲王，却连一个宫婢都救不了。 利益，皇权，帝位……历朝历代，不知葬送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而这些人却连只言片语的真相都无法告诉他人。 慕容明珠闭着眼，轻颤着呼出一口气来，心头却被重重的阴霾覆盖。 忽然，她脸上一热。 慕容明珠睁开眼，夜止岚单手抚摸着她的脸，一双优雅长眸温柔似水。 “夜止岚，”她轻轻开口，问他，“你难过吗？” 对为了保护孩子而自尽的惜音，对懵懂无知却被抉择了命运的夜景昊，他会自责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但命运却永远不在自己的掌控中，本王一生中唯一有愧的人不是惜音，也不是昊儿。” “……那是谁？” “是本王的姐姐，晋安公主。” 慕容明珠看着他，迟疑问：“她是你的亲姐姐？” “不是，但她是除了母后以外，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当年深宫之中，母后被父皇猜忌，为了避嫌不与我见面，每年只在我生辰那天才能见母后一次，晋安公主比我大八岁，她的母妃不得父皇宠爱，她也不受父皇重视，但是她对我很好，没有母后，我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护着我，我们相依为命，在宫墙中小心翼翼的活着……直到父皇驾崩，我被送到幽州与她分开，我走的时候，她偷偷出了宫去送我，说等她及笄后就去幽州见我，那年，她十三岁，我只有五岁。” 看着夜止岚，她问：“然后，她去找你了吗？” “嗯，”夜止岚笑了一下，说，“两年后，她及笄，她来了，却不是一个人，是与送亲使团一起来的。” 送亲…… 慕容明珠错愕了一瞬。 “皇兄封她为晋安长公主，及笄之日，和亲漠北，她在接旨时只求皇兄一件事，远去漠北的路上，要见我一面，哪怕一面她也能走的安心。” 夜止岚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随着纷飞桃花，渐渐地浅了，远了…… 幽州的风沙掩埋了岁月。 晋安长公主一袭红衣站在他面前，对他温柔的说，“岚儿，姐姐来看你了。” 他看着她那身繁复红艳的嫁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晋安长公主却笑着问他，“你看姐姐美吗？” 他点头，说，“姐姐很美，是岚儿见过最美的人。” 晋安长公主握着他的手，微笑着说，“姐姐要走了，岚儿，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替姐姐活下去。” 彼时，他并不知道晋安长公主要嫁去哪里，只是心里隐约觉得疼痛撕扯。 在送嫁官的催促中，晋安长公主只能放开他，一步一回头地走向了轿辇，那么不舍，又那么无可奈何。 华丽的红裙嫁裳就像鲜血，更像她年轻美丽的生命，放肆燃烧，即将殆尽。 他跑了出去，抓着她的衣袖，追问她要嫁到哪里去。 晋安长公主没有回答他，她似乎能预感到自己的宿命，隔着流苏华盖，神色眷恋而平静地对他说：“我此去再无归期，若有朝一日你获重获自由，定要来见姐姐一面。” 小小的少年眼中都是坚定，许下了承诺，“姐姐等我，我一定去见你，一定接你回来！” “好，”晋安长公主笑着流下了眼泪，“姐姐等你。” 一句等我，一句等你。 就这样足足等了八年。 十五岁，夜止岚于幽州大败沉国，迫使沉国退兵，割让滇南十二州，一战成名，大权在握。 可那时…… 远嫁漠北的晋安长公主，已经死了七年。 温婉柔弱的她，在嫁入漠北第一年就被残暴的漠北皇帝折磨致死，死时腹中还怀有骨肉。 黄沙埋骨，青川流泪。 他纵使能指点江山颠倒日月，却再也无法履行自己的承诺，不能接他的姐姐回到故国。 这是他一生中唯一愧对的人。 “……晋安公主去世后，皇兄又挑了宗室郡主公主陆续嫁到漠北，妄想用和亲换太平，这样不间断的送嫁直到昊儿登基为止，本王将幽州军整编，屯兵在壁月与漠北的交界，从此以后对漠北用武力震慑，不再牺牲无辜女子的性命和亲，壁月的江山不需要红颜白骨堆砌。” 慕容明珠听他平静的叙述这一切，听得心口紧缩，她觉得疼，说不上什么疼，也许是心疼，也许是…… 不。 是心疼，就是心疼。 她心疼那位晋安公主，更心疼夜止岚。 那股心疼就像藤蔓，绕着她的心口，越缩越紧，越紧越疼。 如果夜止岚不说，这些事，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会知道晋安公主埋骨大漠，也不会知道惜音为子牺牲，更不会知道夜止岚内心流露出的些许痛苦…… 慕容明珠闭上眼，猛地了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后，再睁开眼时平平静静，甚至还带着点以往的冷言冷语说：“你让夜景昊继位，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她心里太乱了，太心疼夜止岚了，如果不这样说，她怕自己下一秒会去拥抱夜止岚。 夜止岚转头看她，微微一笑，温柔的眸光似乎能看穿满身倒刺的她，和那已经为她悸动的心。 第96章 又输给老流氓了 “……看什么！问你呢，怎么，心虚不敢回答了？”心虚的人开始倒打一耙了。 夜止岚笑了，不答反问，“如果本王说没有私心，你信吗？” “当然不信，怎么可能信，你这种人，头发丝儿拔下来都是空的，满脑子装的全是阴谋诡计，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信你？我傻了才信你……” 絮絮叨叨的话，不是说给夜止岚听，而是说给自己的。 慕容明珠，你不能信他，你谁都不能信。 夜止岚是你的大敌，是你一辈子都不能去相信的人。 不能信他。 不能！ 夜止岚也不强求她相信自己，只是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本王一生孤单，除了江山再没有什么执着，可就算是江山也未必是真正执着，孑然一身，无所欲无所求，如今，到底也还是有了在意的人……” “我不听我不听！” 慕容明珠忍不住了，一把捂住耳朵，大眼睛死死看他，“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信你，我也不想听！” 夜止岚果然不说话了，但是他深深着看慕容明珠。 那双眼，就已经洞悉了一切。 慕容明珠的挣扎和彷徨，都瞒不过他，他可以不说，但慕容明珠一定知道他的意思。 片刻后，他轻轻拿掉她捂着耳朵的手，说：“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信本王，而是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本王要走了。” 慕容明珠一愣，走，去哪里？ 夜止岚说：“十四年前本王击退沉国，在幽州签订降书，相约十年不犯，如今已经过了十四年，本王要出使沉国再次议和。“ 慕容明珠心里嘀咕，不懂他把这件事说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紧接着，夜止岚问她，“要去大沉，本王想取道滇南，自岭州过境，你想一起去吗？” “……” 慕容明珠错愕了一瞬，又立刻垂下眼睫，心里波澜再起。 她正要找理由去岭州，夜止岚就问她要不要岭州。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或者，他是在试探她？ 还是说，这是一个陷阱，等她跳？ 相比于慕容明珠瞬间陷入沉思，夜止岚却笑得很轻松，“本王三天后启程，你可以慢慢考虑，如果决定不去，就留在帝都，本王会派人保护你。” 慕容明珠本能的冷哼，“是派人监视我吧？” 夜止岚捏了捏她软嫩的小脸，“总是这么没良心，你是慕容世家的家主，多少人对你怀有敌意你自己不清楚吗？本王在帝都，他们会忌惮，本王若走了，他们会认为这是机会，你不懂武功没办法自保，本王总要保护好你，做到万无一失吧？” “说得好听。”慕容明珠不情愿的顶了回嘴，心里多少是舒服了点。 “不过……” 夜止岚话锋一转，“你真的不和本王去，那就好好留在帝都，不要出门了，尤其不要天南地北的乱跑，壁月毕竟是皇家的，再偏再大也还有朝廷监管，你可不要胡闹。” 慕容明珠眸色一清，听出夜止岚话中深意了。 她确实不想和夜止岚走，就等夜止岚前脚出帝都，她立刻就偷去岭州，可夜止岚这番话却将她这条路完全堵死了。 慕容明珠有些看不透夜止岚，他到底是知道她和风悠然的秘密，还是不知道？ 不管知不知道，岭州，她是必须要去的。 想到这里，慕容明珠直接说，“不用考虑了，我和你去。” “好，你要和本王去可以，本王还有条件在先。” “……不是你请我和你一起去的吗？现在还谈条件？”简直不要脸，她肯和他一起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要不是他威胁，谁爱和他一路啊。 “那你跟不跟本王去啊？”夜止岚气定神闲的威胁。 慕容明珠气得直瞪眼。 这混蛋，是吃准了她必须和他同路才有机会去岭州。 天这么阴，怎么还不打雷劈死他呢？ 慕容明珠双眸燃火，咬牙切齿的问：“什么条件？说！” “也没有什么，只是本王偏爱清净，这次出使沉国乃是以皇叔之尊，声势必然浩大，本王实在不喜欢这样热闹的排场。” “……所以呢？”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夜止岚慢条斯理的笑了一下，“所以，本王要离队，微服前往，本王乃是游山玩水的公子，你就是本王随侍小厮，怎么样？” “你做梦！”慕容明珠听得勃然大怒，“凭什么要我当小厮，我不干！” 他是皇叔之尊，她还是豪门千金呢！ “不答应？” 夜止岚慢慢的扬唇笑，“不答应的话，本王就不带你一起去，你也不要想离开帝都，就在这里等本王回来吧。” “你——” 居然威胁她，居然就这么不要脸，直白白的威胁她！ 那张绝世容颜靠了过来，夜止岚低笑着问：“如何呀？” 慕容明珠忍住一巴掌抽飞他的冲动，这混蛋男人，越来越不要脸了，以前威胁的时候还知道遮掩一番，现在是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她几乎咬碎一口贝齿，在齿缝间迸出了答案，“我……答应！” 也是答应的相当屈辱了。 夜止岚满意了，笑着对她说，“本王说过，会有这么一天的。” 慕容明珠一开始没明白这句话，觉得夜止岚自信过头了吧？ 可转瞬间，慕容明珠呆住了——风悠然躲在她床下那晚，夜止岚说过要她做他的随侍…… 可那时她分明还没有接到黄鸟传书啊！ 慕容明珠忍不住想，夜止岚是不是早在那个时候就算准了今天……算准了她要去岭州……算准了她会答应和他一起……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因为答案一定不会是她想要的。 夜止岚低头，在她耳边轻笑着说，“本王就喜欢看你火冒三丈的样子，但本王不喜欢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别担心，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你——” 慕容明珠错愕地看他。 夜止岚直起身，微微一笑，“三天后十里亭，明珠，本王等你。” 慕容明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好，三天后十里亭，不见不散。” 第97章 风度翩翩，人模狗样 回了慕容家，慕容明珠立刻开始准备。 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推测夜止岚，无论夜止岚知道什么，知道多少，岭州她都必须要去。 慕容商走进沁水阁，看见慕容明珠将账本都搬了出来，有些担忧的说，“明珠，你真的想好和夜止岚一起去岭州了吗？” “对，我必须得去。”慕容明珠低头清点账目。 慕容商皱着眉问，“你不担心这中间有诈？” 慕容明珠要去岭州，夜止岚就带她去岭州，这几乎就是一个明面上的陷阱了。 清点账目的手指一顿，慕容明珠抬头看了慕容商一眼，“就算有诈也要去，我没有选择。” 或者说，夜止岚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慕容商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叮嘱都在嘴边，却根本说不出口。 三天后就要出发，慕容明珠也是忙得人仰马翻，将所有账目整理好全数搬进慕容商的书斋，她不在帝都期间，慕容商全权负责打理慕容家的生意坐镇帝都。 绿萼和丹翊不能带了，他们留在帝都保护慕容商。 交代完了生意，慕容明珠让绿萼给她打理行装。 慕容商担心慕容明珠，指挥着人扛着好几个大箱子进了沁水阁。 慕容明珠看着放在花厅里的箱子，问慕容商，“二哥，你这都是什么啊？” “都是好东西。” 慕容商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瓶瓶罐罐，他拿了一个玫红玉瓶慎重的说：“这是青玉丹，能解瘴气，滇南那边儿岐族苗人多，带着这个，有备无患。” 放下玉瓶，又拿起个盒子，打开后装着节漆黑的木块，一股奇异幽香传来，“桑瑶神木，戴在身上，百毒不侵，蛇蝎不困。” 慕容明珠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盒子关起来，气急败坏道：“桑瑶神木一直供奉在祠堂，你怎么敢拿出来！” 传说中的上古神木桑瑶，入药能活死人肉白骨。 慕容世家号称百年富豪名门，家中奇珍异宝无数，这节桑瑶神木是祖上传下来诸多珍宝之一。 “明珠啊！” 慕容商拉着她，欲哭无泪，“你这次出门没人保护，还要去那么远，二哥实在不放心，桑瑶木你带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身也好，对了，二哥还拿了别的……你看，这是百年的灵芝雪莲，千年的人参鹿茸，还有这个，这个是……” “好了好了，”慕容明珠打断他，“这些你都收回去，我不用，用不到。” “怎么就用不到，万一遇到危险呢！”慕容商急急的说。 “就算遇到危险，我也不用这些东西，拿走拿走都拿走。”慕容明珠把那堆瓶瓶罐罐都合起来，多一眼都没看。 “不是……明珠，明珠啊，你听我说，二哥是担心你，心疼你……” 慕容明珠头疼的看他，“二哥，你担心我我知道，可是这些东西我真的不用，还有桑瑶神木，赶紧送回祠堂，爹是云游走了，要是被爹知道，你掂量掂量自己的腿。” 不打断才怪。 再说，她只是告诉他，她和夜止岚一起去滇南就担心心疼成这样，要是告诉他自己给夜止岚当随侍，还不知道要崩溃成什么样呢。 慕容商哭丧着脸看她，企图继续卖惨说服说服她。 绿萼跑进来，怀里抱着个硕大的包袱，“小姐，都整理好了。” “嗯。” 慕容明珠随意看了一眼，又愣住，“……这都是什么？这么大一包？” 这包裹实在太大了，得绿萼双手抱着放在桌上才行。 绿萼解开了包裹，露出里面叠的十分整齐的衣服，说，“这是奴婢给小姐挑的，路上穿的衣服。” 慕容明珠拿起一件锦绣芙蓉的冰纱外衫，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是去办事的，轻装简行，你这都是什么啊？” 绿萼眨眨眼，“是轻装啊，奴婢给小姐拿的都是最薄最轻的冰纱蝉衣。” “胡闹！” 慕容明珠丢下手里的外衫，一件一件把包裹里价值不菲的华服全部丢出来，“这些都不要，去给我找几套下人穿的衣服，要男装不要女装。” “明珠——” “小姐——” “都给我住嘴，”慕容明珠看着眼巴巴的绿萼和慕容商，凶巴巴的说，“我这次出门不比往日，身份不会曝光，衣服也好，药品也好，都不用带，听我的，绿萼去给我准备行装，二哥你回去处理账目，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并没有愉快啊！ 慕容商和绿萼没辙，互相看了一眼，只能听慕容明珠的。 趁着慕容商和绿萼出去，慕容明珠找来丹翊，将一封信交给他，“我走后，这封信交给城西望江茶楼的掌柜。” “是，”丹翊接下信后，看了慕容明珠一眼，“小姐此去，一路小心。” 慕容明珠抬头，目光与丹翊交接一瞬，微微一笑，“我会的。” 一切准备就绪，第三天的下午，慕容明珠独自一人出城，在十里亭见到了等她多时的夜止岚。 上午夜止岚的车驾已经先走一步，百官送行，陛下亲临，结果送走的就是一架空车。 随着草木清香遥遥传来，慕容明珠走进十里亭，冷眼看笑盈盈的夜止岚。 夜止岚终于脱了他那一身繁复华服，换了套简单的装束。 织锦苏绣的衣裳，外罩玉色轻纱，束腰缎带悬着流苏暖玉，一头漆黑长发除去九龙缚珠王冠，只用一痕银白丝带拢了大半，手持折扇，玉立长身，容貌温雅，好一个风度翩翩……呸！好一个人模狗样！ 她打量夜止岚，夜止岚也打量她。 慕容明珠是换了男装，粗布麻衣，普普通通小厮的装扮，是夜止岚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不得不说，确实……有一种不寻常的可爱之处。 夜止岚微微笑了一下，慕容明珠炸毛，“笑什么笑！” 还不是他非要求的，随侍不就是这样打扮吗？ 夜止岚折扇抵唇，笑得温柔，“只是觉得你这样打扮，也好看，你怎么都好看。” “呵呵！”冷笑，慕容明珠白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和他说了。 第98章 喜欢你才欺负你 “不信？”夜止岚扬眉问。 慕容明珠都不想搭理他，说，“时间不早了，该上路了。” “等等。”夜止岚可不急，慢条斯理的笑着说，“上路前还有些事要和你说清楚。” “你事儿好多啊！快说！”慕容明珠没耐心。 “本王，没带银两。” “……”慕容明珠看着夜止岚，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果然，夜止岚微微一笑，“这一路上的开销，就靠你了。” 慕容明珠爆炸抓狂，“凭什么！” 她答应给他当随侍已经是退到了底线之外，被他占尽便宜，现在连钱都要她自己拿。 人干事？ “就凭本王是主，你是仆啊，”夜止岚理所应当的说，末了，加了句，“况且你是富甲天下的慕容家主，本王不过是个领俸禄的朝臣，所谓能者多劳，这花费银两的事情，自然是归你了。” 说完这句话，夜止岚对慕容明珠勾起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 这一笑，笑的慕容明珠想打死他。 对。 打死他！！！ 这种祸害活着做什么，打死算了！ 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慕容明珠特别冷静的想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和夜止岚的武力值，以及此行的目的，决定再退一步！ “随便你！” 也是割地赔款，什么屈辱条件都答应了。 夜止岚笑着看她，“还有一件事……” “你有完没完！”慕容明珠彻底爆发，手指紧紧攥着，就怕自己下一瞬控制不住揍上夜止岚那张丑脸。 “这件事可是大事，”夜止岚说，“慕容大小姐名动天下，身份曝光可就不好了，这名字嘛，是不能叫了，得再想一个名字才行。” “你好烦啊！”慕容明珠没耐心。 “明珠既然不能叫，那叫……小珠？” 小猪？ “呸！”慕容明珠瞪他，“你敢这么叫我试试！” “那叫，珠儿？” “滚！” “珠儿不好吗？” “滚滚滚！” “好，就叫珠儿了。” “你——”慕容明珠瞪圆了眼睛要炸起。 “珠儿，”夜止岚缓缓一笑，温然如玉，“天下之大，锦绣繁华，且与公子去看看，如何？” “……” 混蛋。 …… 夜止岚准备了两匹马，慕容明珠咬牙转头看他，“我不会骑马。” “珠儿居然不会骑马？”夜止岚似真似假的惊讶了一下。 “……我不会骑马很奇怪吗？”她本来就是慕容家的小姐，出入都有软轿，怎么可能会骑马。 “不怪，不怪，怪公子，准备不充裕，只准备了两匹马，既然你不会骑马……”夜止岚在她的马匹间看了一圈。 慕容明珠冷哼，已经做好了他说同骑一匹的准备了。 这个混账男人向来都不放过任何一个占她便宜的机会，肯定会趁机提这种要求的。 然而，事实是…… “既然你不会骑马，就给公子牵马好了。” 夜止岚说的轻飘飘，慕容明珠却听得直愣神，“……你、你说什么？” 夜止岚笑了一下，说，“不会骑，总会牵。” 他把另一匹马挂在前面一匹的马鞍后，翻身潇洒上了马，“走吧。” “……” 走你八辈祖宗！！！！ 慕容明珠的内心就像一团团烟花，炸开了。 可她再炸也没用，又不能怎么把夜止岚怎么样，就算气也是活生生气死自己罢了。 慕容明珠咬着牙，牵过他的马，一边心里问候夜止岚的祖宗十八代，一边想着夜止岚什么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死给她看。 夜止岚稳稳当当骑着马，轻挥折扇，眼眸带笑地看着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忍不住想，夜止岚真的对她有心吗？ 要是喜欢她，会这么不计下限的欺负捉弄她？ 放眼古今，对于喜欢的女孩子不都是嘘寒问暖的追求，哪有一个人像夜止岚这样啊。 他的喜欢……是不是有点不太走寻常路了？ 心里想着奇奇怪怪的事情，慕容明珠任命牵马走了一刻钟，她素日里还真没这么折腾过，大老远跑到城外，和夜止岚斗嘴费神费心，完了还得给夜止岚牵马，他在马上倒是悠闲了，她在马下纯受罪。 大腿有点发麻，慕容明珠咬牙挺住了，牵马就牵马，牵马也不和夜止岚说话。 夜止岚似乎看穿，笑着问，“累吗？” 慕容明珠装没听见，理他做什么，他去死好了！ 夜止岚不以为然，又问：“不累？” 慕容明珠磨牙，混蛋去死啊！ 夜止岚笑了，“珠儿不累，公子倒是看累了。” 慕容明珠倏然停住脚步，转头开骂，“你给我……啊——” 一声惊呼，慕容明珠被夜止岚拦腰抱上了马背。 才一坐定，慕容明珠转头看夜止岚，“你……” 夜止岚低头一笑，“喜欢欺负你是一回事，可欺负得狠了我也会心疼，适可而止才好，对吗？” 慕容明珠气愤，正要反唇相讥。 夜止岚却扬起折扇拍了一马，“驾！” 千里宝驹撒开四蹄，震开尘土无数，一骑绝尘而去。 出了帝都，第一个城是宁州。 虽说宁州独立为城，实际上还在帝都范围内。 夜止岚与慕容明珠一夜疾驰，赶在傍晚关城门时进了宁州。 宁州是帝都外城，自然繁华，他们在赶路半天，这会儿进城先找地方吃饭。 夜止岚走在前面，对牵马的慕容明珠道：“宁州城有一道名菜，只在这里能吃到，其他地方可吃不到，你知道这道菜是什么吗？” 慕容明珠冷着脸，不配合的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调皮，”夜止岚扇子轻敲她的小脑袋，笑着说，“公子告诉你，这道菜叫翡翠虾。” 慕容明珠蔑视他，“你还真不挑，虾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一样，鲜虾哪里都有，但这里的虾可不一样，翡翠虾的主料必须是宁州城中翡翠湖的虾才可，其他地方的虾做不出这个味道，翡翠湖的虾出湖不到半刻钟就死，无法运到外地，只有在宁州城才吃得到。” 慕容明珠听的一脸冷漠，“哦。” 根本毫无兴趣。 她越没有兴趣，夜止岚越是要说，“翡翠虾是宁州第一名菜，宁州城里的百年老字号广源楼做的最地道，今晚我们就去尝尝。” 第99章 只有一张床 慕容明珠看他不顺眼，偏要顶个嘴，“我们出来是有事要办，有路要赶，不是游山玩水，随便吃点住一晚，明天早点走才是正经事！” 什么翡翠虾，什么广源楼，全是不正经的事。 夜止岚停住脚步，转头看慕容明珠，优雅的眉眼微微一扬，笑容半露，“珠儿，你是在质疑我吗？” 那笑容看起来很温和，可和他对着干了四年的慕容明珠本能地感觉到了威胁。 敌强我弱，实在不能正面刚。 慕容明珠深吸一口气，忍辱负重的说，“不敢，公子你高兴就好。” 去死去死去死你去死啊啊啊！ 夜止岚满意了，笑着往前走。 慕容明珠的眼刀在他背后戳戳戳，戳死这个讨厌鬼！ 夜止岚轻车熟路找到了广源楼。 其实根本不用找，广源楼所在的那条街上，远远就排起了一条长队。 小二打扮的人正搬着椅子忙得热火朝天，看见夜止岚和慕容明珠走过来，立刻迎了过去，“公子是要用餐？” “是。”夜止岚轻声说。 “对不住啊公子，现在是用餐人最多的时候，您瞧，这些都是排队能用餐的，要不，您等等，我给你拿椅子。” 慕容明珠不是第一次看见吃饭排队，帝都中慕容家也有不少老字号餐馆，但她从来没排过队啊。 看看这么长的队伍，至少也得排一个时辰吧。 慕容明珠看向夜止岚，希望他可别发疯真的排在这里，这半天奔波，她是真的饿了。 她看夜止岚，夜止岚也看她，然后缓缓的扬起了一个微笑。 ……完了。 慕容明珠心里一咯噔，夜止岚每次要欺负她就肯定会这么笑。 果然，夜止岚温声道：“既然要等就等好了，不急。” “……可是——”慕容明珠傻眼。 “公子想吃。”夜止岚慢慢的扬起了声音。 “……” 慕容明珠咽下一口愤怒心酸的泪，咬牙切齿，“吃就吃。” “好好，那公子，我给您拿椅子。”小二乐颠颠的拿了椅子过来。 夜止岚指了指椅子，对慕容明珠道：“来坐吧。” 慕容明珠怀疑地看他，一把椅子，给她坐，夜止岚有这么好心？ 夜止岚当然不会有这么好心了。 他展开折扇，笑的风雅无边，“你坐在这里等，我去转转，怎么样？” “不怎么样！” 慕容明珠都快气炸了，哪有这种人，要自己干等，他去闲逛，还要脸不了？！ “哦？”夜止岚合上折扇，笑意略深，“珠儿是不听公子的话了？” “……” 忍住！ 一定要忍住！ 这才是你们出来的第一天。 要是现在就被他气死，或者弄死他，都太早了。 慕容明珠几乎是发挥了自己最大的忍耐力，漂亮的一双大眼睛里全是火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公子请便！” “真乖。”夜止岚摸了摸她的头，笑着摇扇子走了。 小二一看那位风华绝代的公子爷都走了，这椅子肯定不能给个小厮，一撤椅子，跑去招待别人了。 “……” 不生气！ 不生气！ 狗眼看人低的人多得是。 不气！ 慕容明珠反复安慰自己，千万不能生气，千万不能有砍死夜止岚，砸了这家破店的冲动。 就在慕容明珠用冷静压制火气时，队伍缓缓的前行。 一个时辰，不多不少，慕容明珠腿都站的麻木了，终于轮到她了。 夜止岚这个混蛋时间算的还真准，不早不晚出现在门口，笑着看慕容明珠，“辛苦珠儿了。” 她能说什么？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马上去死。 慕容明珠再没有什么力气和他拌嘴了。 虽说等了这么久，等的一肚子火气，但是这百年老店的招牌菜，果然是名不虚传。 新鲜的湖虾，夜止岚要了两斤，一半炸，一半煮。 端上来时托盘用的是一整块翠玉盘，碧绿的盘中放着翡翠虾。 慕容明珠尝了一口很满意，虾肉甜脆，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口感。 夜止岚看她，笑着问，“好吃吗？” “一般。”慕容明珠又夹了一只。 “这么一般，你居然吃了大半。” 慕容明珠低头看了一眼虾壳，冷哼，“不吃白不吃，我付钱，我吃，怎么了？” 夜止岚失笑，“不怎么样，你高兴就好。” 慕容明珠不搭理他，吃吃吃，这可是她花了时间，用了银两买来的，全吃掉，不便宜夜止岚一只！ 吃饱喝足，慕容明珠有点困了。 和夜止岚出来的第一天就倍感艰辛，折腾到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倒是夜止岚，端着茶杯喝茶，时不时摇摇扇子，根本看不出疲惫来。 他就不累吗？ 夜止岚看了慕容明珠一眼，问：“累了？” “你不累？”慕容明珠反问。 夜止岚慢慢的说，“当年带兵打仗，什么苦没吃过，累这个字早忘了怎么写的。” “那你真棒。”慕容明珠瞪了他一眼。 “好吧，既然累了，走，住店去。” 慕容明珠跟着夜止岚走在大街上，问他：“你要去哪住？” 刚刚就路过了一家客栈，他看都没看，还往前走，显然有目的地。 夜止岚悠悠一笑，“既然来了宁州，吃了翡翠虾，当然要住在翡翠湖边，宁州最好的客栈云上居就在翡翠湖边。” “……” 慕容明珠有气没处撒，这混蛋要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到底他们是出来办事还是游览？ 夜止岚可不管慕容明珠想什么，带着慕容明珠进了云上居，敲了敲柜台，“有房吗？” “哎呦，公子，”掌柜眼前一亮，笑呵呵的说，“有，有房。” 慕容明珠累得不行，直接道：“两件最好的房。” 掌柜一脸为难，“不好意思啊，我们店里，只剩一间了。” 慕容明珠一怔，“一间？” “是啊，是最好的一间，就挨着湖边，公子要是住进去，这一推开窗户，喝，满湖的景色那叫一绝啊。”掌柜卖力推荐。 慕容明珠转头就要走。 “回来。”夜止岚不紧不慢的叫住她。 慕容明珠扭头瞪他，“他说只有一张床，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夜止岚平平静静的说，“我不嫌弃你，今晚让你和我一起住，一张床就一张床。” 第100章 美色当前 “你不嫌弃我，我嫌弃你！”慕容明珠没忍住，直接炸了一波。 夜止岚听见这句话就笑了，笑意在眼中起伏不定，“出门在外，珠儿的脾气倒是大了，不听公子的话了，嗯？” 最后那个嗯，是嗯的慕容明珠有气自己闷。 她现在是必须跟夜止岚一起走，回帝都已经不可能，要是去不了岭南……后果她自己都不敢想象。 能不答应吗？ 不能啊！ 慕容明珠心里这个悔，这个恨，悔自己怎么就没看出夜止岚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恨自己怎么没离开帝都就掐死他呢？ 掌柜的超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立刻带他们去了房间。 安顿好了夜止岚和慕容明珠，小二点头哈腰，“公子爷，您早些休息，有事儿随时叫我。” 夜止岚转头，微微一笑，“好，你去让人搬浴桶进来。” 这一笑，小二都有点看傻了，过了一会儿才连连点头，慌不择路跑了出去。 掌柜的正在台前拨算盘呢，小二一溜儿跑过去，捂着胸口说，“我的天爷啊……” “怎么了？”掌柜的问。 小二感慨道，“我头一次瞧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他一笑，我还以为看见神仙了。” 掌柜嗤笑，“瞧你那点出息！” 话虽如此，他也忍不住想，之前那位公子来的时候，一进店门，连他都看直眼了…… “您说这位公子是怎么回事儿啊，先是包下了咱们这店，让说就剩最后一间房……他什么意思呢？” 夜止岚在慕容明珠等位置吃饭的时候，先走了一步，就是到这里大手笔包下了整个水云居。 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和那小厮一起住？ 掌柜的表情猥琐的笑了一下，“你没发现吗？那位公子长得好，他的小厮也不差，刚刚还敢顶嘴，脾气大得很，咱壁月什么新鲜事儿没有，就是男人和男人……嘿嘿，也未必不可能。” 这么一说，小二立刻偷笑。 掌柜和小二齐齐想歪了，慕容明珠是不知道，要是慕容明珠知道……他这店估计也就最后一天存在了。 夜止岚关上房门，慕容明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表情不太自在。 别说共处一室，就是一张床上他们都睡了好几次。 沁水阁，章华轩，就是没在外面……独处过。 这里是客栈，客栈的房间本来就带着一股诡异的暧昧，尤其是现在，夜深人静，就她和夜止岚两个人…… 慕容明珠觉得拘束。 夜止岚恍若不知，径自走到床边，一把推开了窗子。 窗外夜色中，碧波粼粼的翡翠湖尽收眼底，湖畔有不少花船，远远亮着彩灯，在湖色中平添了几分瑰丽之色。 夜止岚转头对慕容明珠说，“过来。” 慕容明珠不动弹，戒备地看他。 “不过来？”夜止岚扬唇微笑。 “……”又是这个笑！ 慕容明珠更紧张了，她怕下一秒夜止岚就扑过来。 可夜止岚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床边看湖色。 ……大尾巴狼收尾巴了？ 他可以不动，但是慕容明珠却不能不防备。 良久后，敲门声响起，“公子爷，浴桶热水来了。” 夜止岚道：“进来。” 门被推开，小二指挥着两个人把浴桶放下，笑着对夜止岚哈腰，“公子爷您请，小的下去了。” “嗯。”夜止岚点了点头。 慕容明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小二走之前，似乎看了她一眼……还是带着那种特别猥琐的目光看的。 浴桶送进来，温热的水汽也在房间里散开，气氛更不对了。 慕容明珠当机立断的说：“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 “你要去哪啊，”夜止岚手臂一挥拦住她，慢慢的笑，“公子沐浴，你不该服侍吗？” 慕容明珠是忍了一天啊。 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把推开夜止岚的手臂，转身怒视他，“你别太过分了！要我服侍你沐浴，看你洗澡，你做梦！” 夜止岚却忽然笑出声，不紧不慢的说，“可你，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啪—— 脸疼。 慕容明珠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啥。 夜止岚弯腰，把她抵在柱子上，问她：“那时候都不在意，现在在意什么？” “……那不一样！” 那时候在帝都，她还是慕容家大小姐，夜止岚要是敢对她怎么样，她分分钟和他翻脸。 现在不同了，出门在外，她可一丁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一样，我向你保证，”夜止岚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况且，要是想对你怎么样，早就下手了，不必等到现在。” “滚开。”慕容明珠推开他，别过头。 虽然不爱听他说话，但他说的也是事实。 夜止岚直起身，摊开手臂，“给你家公子宽衣。” 慕容明珠庆幸自己的牙口好，要不然早咬碎了。 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压下火气，慕容明珠扯下他身上的玉色薄纱丢在屏风上，又拆下腰带，解开锦衣…… 夜止岚没为难她，锦衣离体，就挥开了屏风前的薄纱，他走到薄纱后脱了贴身衣服，进了浴桶。 慕容明珠在纱帷外，听着水声心烦意乱。 偏偏夜止岚还叫她，“珠儿，来给我梳发。” 慕容明珠真的很佩服自己，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忍住没砍死夜止岚……今天的一切好像都打破她原本的底线，气着气着，就不那么气了。 毕竟更过分都答应了，这算什么？ 慕容明珠拿起梳子，挥开纱帷走进去。 夜止岚在浴桶里，浴桶上漂浮着一层白色花瓣，看的慕容明珠直皱眉。 一个大男人洗澡，还用花瓣，娘的很。 她也不说话，搬了椅子在浴桶旁，抓起夜止岚的手法就暴力开梳， 本来她是打算拽掉他头发给他个教训，可抓住头发时，又觉得不舍…… 不是不舍夜止岚！ 是不舍头发…… 夜止岚的头发很长，触感像风悠然送给她姑苏最好的锦缎一般，又滑顺又丰润。 如锦缎的黑发下，是白皙的肩膀，慕容明珠的视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看了下去，连同他清隽的锁骨一并收入眼中。 第101章 盛世美颜 别人都说夜止岚是天下第一美人…… 就算没长这张脸，只看他的身姿气质，都担得起这个称谓。 慕容明珠光顾着看他，手里的梳子根本没动过，夜止岚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他带着水汽的眉眼宛若碧玉莲叶，本就是绝代风华的人物，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暧昧的环境，他薄唇开合，声音温柔…… 不期然的，慕容明珠想到了一个词，美色倾国。 这个词儿蹦进脑海的一瞬间，慕容明珠只觉得天旋地转。 真，天旋地转。 “啊——” 伴随她的惊呼，只听“噗通”一声，慕容明珠整个人被拽进了浴桶里。 浑身上下湿的透透的，慕容明珠拨开刘海，抬手就要打人，“你找死啊！” 水花飞溅，夜止岚挡下她的手，把人抓着笑着看，“跑了大半天，你不用洗澡吗？” “我洗不洗澡关你什么事！”慕容明珠气的挣扎。 “别动，”夜止岚慢悠悠的说，“我可没穿衣服啊……” 此话一出，慕容明珠浑身僵硬了，一动都不敢动。 她都没注意，夜止岚可是在洗澡！ 浴桶是很大，可浴桶再大挤着两个成年人也十分狭窄，尤其是……夜止岚还没穿衣服！ 慕容明珠僵住不动了，夜止岚反而就笑了，“怎么，怕了？” “你，你别太过分！”慕容明珠愤怒的磨牙。 “这就过分了？还有更过分的……”夜止岚说着，往前倾，靠近慕容明珠。 “你别过来！”慕容明珠慌乱的喊，对于夜止岚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下意识的抵抗。 “不过来，怎么帮你洗头发？”夜止岚无辜的问。 慕容明珠果断拒绝，“不用你给我洗！” 夜止岚根本没把她的拒绝当回事，悠闲的说：“不行，我坚持。” 说着，伸手摘下她的发带。 瀑布般的青丝流泻而下，慕容明珠柔丽的眉眼软了下来。 “转过去。”夜止岚说。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怎么也逃不掉了，不情不愿转过身。 转过去后就转过去，看不见他更好！ 夜止岚鞠了捧水，自上而下慢慢搓洗她的发丝，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她的长发之间，动作带着不可察觉的温柔。 慕容明珠背对着他，其实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的手指在自己头发上轻轻拂过，他的呼吸抵着她的耳侧…… 莫名脸热，莫名心跳。 慕容明珠咬着牙，努力摒除杂念。 可就在这里，水汽泛滥，旖旎丛生，有些不该存在的情愫就像荆棘蔓草，幽暗爬生…… 夜止岚的薄唇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耳朵，声音又低又柔，“佛说，世间皆空，大众皆无，爱恨欲愁，浮华虚渺……以前，我信，但现在，我不信……” 轻缓的吻沿着她的耳垂慢慢压上了脖颈，夜止岚的说话时的语气就像这温温水流，“无欲无求，又怎么会有执着，执着你……想要你……我也不是圣人，对吗？” 慕容明珠被他一下一下的啄吻弄得意乱情迷，呼吸不再规律，冷静的那堵墙也裂开了间隙。 夜止岚在她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小没良心的，问你话，怎么不答？” 慕容明珠被他弄得气息不稳，勉强开口道：“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圣人，和我没关系。” “和你没关吗？”夜止岚自身后抱住她，轻轻一叹，“全天下，只和你一人有关啊。” 慕容明珠被他抱得满怀，湿透的布料紧贴着他胸口，浑身酥热的不受控制，只能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此刻慌乱。 夜止岚猛地一个用力，将慕容明珠紧紧抱住，灼热的气息笼罩在她最敏感的颈后，优美的手指在水下轻轻挑开了她的腰带。 “不！” 慕容明珠忽然抓住他的手指，声音颤抖道：“不行！” 她有预感，如果现在不阻止他……今晚，是真的不能全身而退了。 哪怕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屈服，被他勾引，但脑海还维持着那一丝一线的清明。 夜止岚没有停下动作，解开了腰带，反手抽出。 粗布麻衣松散开来，慕容明珠很怕，不知道为什么怕，就是怕的连再次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索性，夜止岚低低的笑了，“……这种事，总要你心甘情愿才好，今晚……什么都不做，别怕。” 慕容明珠松了一口气。 夜止岚骗过她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但只有这种事，他从来没骗过她。 还是信他的。 夜止岚说了，他什么都不做，然而除了最后一步外，又抱又亲又摸，豆腐被吃了个遍，就差没干脆吃人了。 气喘吁吁，慕容明珠在恍惚间想——相信他，就是自己做的最蠢的事情！ 良久后，夜止岚抱着浑身脱力的慕容明珠自浴桶中起身，将人放在纱帷外，从包裹里拿了套干爽的里衣给她。 慕容明珠这才看见，夜止岚洗澡的时候只脱了上衣，贴身长裤还穿在身上…… 这是一开始就打算把她弄进浴桶占便宜了！ 她的唇瓣被夜止岚啃咬的红肿，气愤的一眼瞪向夜止岚，灯烛之下，眼眸水汪汪的，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夜止岚笑了笑，合上纱帷，自己在另一边换了衣服。 慕容明珠也快速换好衣服，头发湿漉漉的没办法，总不能再让夜止岚占便宜了。 她换完了衣服，夜止岚弗开纱帷走进来，看了看她还在滴水的头发，用手指夹住一缕，轻轻向下推。 慕容明珠明显地察觉到了一股温热气流，头发湿重感立刻没有了。 给慕容明珠整理完头发，夜止岚把她抱上了床榻。 慕容明珠本来是还打算挣扎一下，夜止岚却轻描淡写地说，“你不累吗？” 言下之意，再怎么挣扎都是枉然，老老实实睡觉，少折腾了。 慕容明珠这个气啊！ 气气气！ 气夜止岚嚣张，也气自己没原则，这种同床共枕的事情，是演变成了习惯吗？！ 第102章 千金公主 夜止岚抬手，屈指一弹。 烛火倏然湮灭，一室黑暗。 慕容明珠翻身背对着他，嘟囔着问了句，“你总这样欺负我，戏弄我，有意思吗？” 不是这一两次，他们相识以来，四年中发生了全部。 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夜止岚挑衅，慕容明珠爆炸，夜止岚微笑，慕容明珠气恼。 发展到现在，夜止岚动手动脚，除了最后一步外把能做的全做了，她的防线节节败退，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迷惑了去。 到时候肯定人财两失。 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财两失！ 夜止岚搂着她的腰，悠闲自得的笑着说，“我啊，我是喜欢你才欺负你。” 喜欢二字在这种情况下被说出来，慕容明珠倏然一震，心跳剧烈了起来。 以前夜止岚说执着她，说心悦她，可喜欢……却是第一次说出口来。 这么直白，这么毫无掩饰，夜止岚喜欢慕容明珠。 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慕容明珠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夜止岚这样的男人，会真心真意喜欢什么人吗？ 那他现在所谓的喜欢，是骗她的吗？ ……可是怎么办，就算是骗的，她内心最深处，竟然还是喜悦的，那么微弱，那么小心翼翼的喜悦。 见慕容明珠不说话，夜止岚把人搂得更紧了，柔声说，“你对我生气的时候特别可爱，眼睛会瞪得很大，还会咬牙切齿，但就是无计可施，为了看你这一面，我只能经常欺负你，戏弄你了。” “那我求你不要喜欢我了，”慕容明珠木着脸说：“你的喜欢太扭曲，被你喜欢不是一件好事。” 别的男人喜欢了女人，都是想尽办法讨好。 夜止岚喜欢了她，就是用尽手段让她爆炸。 真是谜一般的喜欢。 夜止岚低笑着说：“可是没办法啊，喜欢就是喜欢了，你要我怎么办？” 慕容明珠闭上眼，面无表情的说：“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信，我当年和你定下的约定，只要你不违背，就永远有效，慕容家会为你平定一切，你不需要这样对我，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最清楚了，我也不是傻子，那些话不用再说，说得多了，就更假了……” 絮絮叨叨的，慕容明珠不断在心里重复她说的这一切。 夜止岚但笑不语，将人翻过来，在黑暗中看向她紧闭的眼，“这些话，是你对我说，还是对你自己说？” 心事再次被拆穿，慕容明珠睁眼瞪他，却在一片漆黑中触及到那双温润长眸。 猛地闭上眼，慕容明珠没好气的说：“睡觉！不许说话，一个字都不许说。” 夜止岚这回还是听了她的话，舒舒服服抱着因心虚而不反抗的人儿睡觉了。 这一晚，夜止岚睡得很好，但是慕容明珠却失眠了。 身体很累，可心里压着太多的事情，那些事情被夜止岚看穿，极力逃避的某些情愫又被夜止岚点燃，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夜止岚起床后懒洋洋的说，“珠儿，服侍公子穿衣洗漱。” “……” 慕容明珠恶狠狠看他，睁开眼就使唤人，什么喜欢，肯定都是假的！ 吃饱喝足睡安稳，夜止岚风采夺目地出现在了大街上，唇畔笑容舒适的叫人看了就想揍他！ 慕容明珠本来就累，又睡眠不足，再加上心绪紊乱，再也没有力气和夜止岚正面刚了。 一天时间，慕容明珠全线败退，夜止岚大获全胜。 蔫了吧唧跟着夜止岚出了定州城，再往前是齐州，那就彻底离开帝都的范围内了。 但夜止岚却没有立刻赶赴齐州，而是出了城向右转。 “你走错路了，”慕容明珠阻止他，“我们要去齐州得往左上官道，往右是去幸春谷的。” “没走错，在去齐州前，我们先去趟幸春谷。”夜止岚说完，率先迈开长腿往前走。 负责牵马的小厮珠儿直瞪眼，那地方是随便能去的吗？ 定州城外幸春谷，乃是壁月最好的风水宝地，也是这二百多年来壁月皇陵所在。 幸春谷中大大小小的皇陵有十几座，壁月皇帝驾崩后都埋在幸春谷内。 夜止岚是皇叔又是辅政王，将来死了也可以葬在幸春谷的王陵，现在就去——他终于是觉得自己祸害无度，打算先找个好地儿躺下了？ …… 幸春谷中气候异常，虽地处北方，却四季如春。 山峰起伏温柔，河水潺潺流过，背靠山，先面水，端端是帝王所葬之处。 远处隐约露出一角的殿宇与巨大的茔冢昭示着，这里才是壁月最森严之处。 帝王陵寝，守卫森严，夜止岚这张脸就是通行证，明面儿上的守卫看见夜止岚，不约而同单膝下跪也不说话。 夜止岚和慕容明珠走了很久，终于站在了一处陵园前。 慕容明珠看了一眼，是先帝的陵寝。 夜止岚步上神道，两侧石刻文官武将无声守护着，进了皇兄的陵寝，他唇上的笑容竟然分毫不减，悠悠闲闲的摇着折扇，信步闲庭犹如逛自家后花园。 远处跑来了一个雪衣少女。 少女眉眼华丽精致，在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不影响她闭花羞月的容貌，看起来平增三分娇俏，一头长发及腰，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皇叔！” 少女跑到夜止岚面前，俏生生的叫了一声，“你怎么来了？母后说你来了，我还奇怪呢，皇叔好端端怎么会到这里来！” 慕容明珠看着少女，顿时明白她的身份了。 她就是先帝皇后，如今太后唯一的女儿，千金公主夜幽若。 “皇叔来看看你，一别四年，幽若长大了些，也更漂亮了。”夜止岚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带笑。 “四年不见，幽若长大了，皇叔却一点都没变，还是和四年前一样！皇叔真的好年轻，好年轻啊。”夜幽若惊讶于夜止岚不老传说。 慕容明珠心里冷哼，这两个姓夜的叔侄，倒是会商业互吹。 “咦？” 夜幽若看向夜止岚身后的慕容明珠，眨眨眼，“皇叔，他是谁？冷朔呢？” 第103章 九殿下 “她是……皇叔的随侍，珠儿，还不见过公主。”夜止岚说。 慕容明珠没办法，只能低头，“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 夜幽若没多看慕容明珠，而是对夜止岚道：“母后知道你来了，在享殿后花园等你，皇叔跟我来吧。” 走过神道，绕开功德碑，进了享殿往后走就是一片花园。 慕容明珠不知道夜止岚到底来做什么，自然也不会没事儿往太后面前凑。 站在花园洞门外就不动了，“王爷去谒见太后，我不方面跟着，就在这里等王爷。” 夜止岚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好，你在这里等本王，很快就好，幽若，你也不用进去，本王自行去见太后。” “是，皇叔。”夜幽若很听话，和慕容明珠一起站在洞门外没往里走。 夜止岚走进花园，在花木扶疏后看见端坐在凉亭之中的中年妇人，她虽然已过中年，一张脸却轻而易举看得出曾经的风华绝代，只穿了一袭简单的白衣，发髻上插了根白玉簪，朴素至极，全无华贵。 “见过太后。”夜止岚微微弯腰，已经施礼。 太后微微点头，“九殿下不必多礼。” 当年夜止岚排行第九，人称九殿下。 太后还是按照当初的称谓，大有深意。 夜止岚不以为然，笑着寒暄，“多年不见，太后可好？” 太后回以淡笑，“哀家很好，哀家知道，九殿下也很好。” “本王确实还好，这全托太后的福，这些年来辅佐陛下，夙夜忧叹，不敢忘记职责，呕心沥血，只想让我壁月中兴，百姓安稳。” 夜止岚这番话说的何止一个好听，就连太后都笑出了声来，“九殿下说的真好，哀家都快信了。” 薄唇略略勾起，夜止岚看向太后，缓缓道：“太后是质疑本王吗？” “哀家不敢，哀家的命还捏在九殿下手中，哀家哪敢质疑殿下，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太后笑容不减，说出的话却令人难以置信。 夜止岚手中折扇轻轻地敲击着掌心，唇畔笑容丝毫不减，“时至今日，太后还是不信本王，本王如果想，皇位唾手可得，何必大费周章呢？” “说唾手可得，九殿下怕是忘了当初的誓言吧？” 太后一双看似温和慈祥的眼眸落在了夜止岚脸上，不紧不慢的继续说，“先帝驾崩，立遗诏与大皇子继位，九殿下却敢篡改遗诏，你叫哀家怎么信你？” 夜止岚听了这句话，轻笑出声，“先帝是糊涂了，太后可不糊涂吧？大皇子夜紫洛不是太后亲生的，他的母妃风迎春野心不小，他继位对太后可没有好处，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对太后有好处，太后最后又怎么会和本王合作呢？说本王篡改遗诏，可篡改遗诏的好像不知道本王一个人，昊儿能登基，太后才是最大的功臣啊。” 此话一出，太后完美的笑容终于龟裂一角。 夜止岚说的没错。 篡改遗诏，确实是她亲手做的…… 风迎春自入宫后就与她格格不入，她生了公主，风迎春却生了皇子，倘若夜紫洛继位，风迎春立刻成为圣母皇太后，与她平起平坐，到时她逃不过一个死字。 而夜止岚也不会让夜紫洛继位，与她目的相同…… 夜止岚是怎么说服她的，她已经忘了，只是被夜止岚说动后，她竟鬼迷心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改动了遗诏。 将立大皇子夜紫洛为帝，改为立九皇弟夜止岚为帝。 风迎春与夜紫洛极力反对，双方僵持不下，最后果真就按照夜止岚计划的那样，各退一步，立最小皇子的夜语昊为帝，赐死了他的母亲。 风迎春与夜紫洛以为他们赢了，破坏了夜止岚继位，殊不知，这才是夜止岚真正算计的结果。 在她的支持下，夜止岚顺利成为辅政亲王，顶着皇叔的名号力压夜紫洛一筹。 做完这些，她以为自己能得到好日子，可没有想到的是，夜止岚辅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逼出皇宫。 她只能“自愿”到这里为先帝守陵，一守就是四年。 太后深吸一口气，说：“哀家不如九殿下神机妙算，在这里守了四年，终于想通为什么九殿下不杀了哀家，也不让哀家回宫。” “哦？”夜止岚微微一笑。 太后看向夜止岚，慢慢的说，“不让哀家回宫，是不希望有个身份能压制你的人制衡你，而不杀哀家，是因为哀家这个太后的身份对你还有用，这是你既不杀哀家，又不想让哀家回宫的原因。” 夜止岚听了这番话，薄唇扬起的弧度又多了三分，“太后想多了，本王让太后守陵，只是为了向天下人昭示太后与先帝伉俪情深，当然了，也是为了好好的保护太后，在这里本王安插了无数影卫，四年了，太后分毫未伤不是吗？” 太后笑容泛冷，“九殿下何必这么客气，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这里还是先帝的陵寝，你位高权重，如果没事，应该不会想到哀家吧？” 话已经挑的很明，再装傻充愣下去就没意思了。 夜止岚微微一笑，薄唇轻启，“本王是来求太后帮一个忙。” 普天之下，能让夜止岚说出“求”这个字的可不多，太后丝毫没有惊讶，反而眯了眯凤眸，“九殿下留着哀家这条命，如今是终于用得上哀家了吗？” 当年夜止岚不杀她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一点，现在有事需要她这个太后去办了。 夜止岚刚要开口，太后却冷笑一声，“不过，就算真的有事需要哀家出面，哀家也不会帮你。” 夜止岚原本要说的话没有再说出口，一双深邃的眼眸看向了太后。 太后也不怕夜止岚，泛着寒意的凤瞳与他相对而视，彼此互不退让。 她不肯帮夜止岚除了恨他出尔反尔赶她出宫，更是不愿意和夜止岚再有任何纠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夜止岚是个多么狠厉无情的人。 越是温柔的表象下，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手腕。 第104章 谈笑风生，风声鹤唳！ 夜止岚与太后之间的较量不过一瞬间之间。 他目光渐渐柔和下来，温声说道：“太后还记得本王的姐姐，晋安长公主吗？” 太后防备不减，“记得又如何？” 夜止岚温温的笑着说，“晋安长公主乃是我父皇的长女，虽然母妃不受宠，身份地位却不低，可惜的是父皇终究还是把她送到漠北和亲，不到一年就死在了漠北……” “这些哀家都知道，九殿下要说的到底是什么？”太后摸不透夜止岚的底牌，当年晋安长公主早亡是夜止岚的往事，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 “这些太后知道，那太后肯定也知道，在晋安长公主后，父皇和先帝都曾经送出过不少宗室公主郡主，直到本王掌权才断了这和亲之路，算起来，壁月已经十几年没有送过公主和亲了。” 说到这里，夜止岚有些感慨的轻叹，“为了免除和亲，本王调动大军驻守幽州，每年朝廷要花不少银两的军费，也是一种很负担啊。” 太后不耐烦的皱眉，“九殿下不必卖关子，有话直说！” 夜止岚不紧不慢的看向太后，温雅绝美的脸上慢慢漾起了浅笑，一字一句的轻声道：“幽若再有几年就要及笄了……” “你敢！” 太后拍案而起，玉指直指夜止岚，脸上怒气涛涛，“幽若是先帝嫡亲公主，你敢送她和亲！” 夜止岚面对太后的震怒，从容不迫的展开折扇，微微一笑，“和亲最重要的是诚意，如果壁月送出的是先帝唯一的嫡亲公主，本王猜，漠北皇帝一定很高兴……” 太后忍无可忍，咆哮大怒，“夜止岚！你敢动幽若，哀家饶不了你！” 夜止岚清浅淡笑，“太后想如何不饶了本王呢？” 太后眼中泛着愤怒的赤红，牙关紧咬，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夜止岚如今的地位，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分毫，她虽是太后，却没有半点实权，能对夜止岚怎么样？ 盛怒之下，太后只能缓缓放在颤抖的手指，咬牙道：“哀家被你放逐到这里四年了，从未想过要报复算计你，只求能与幽若好好活下去，你何必这样，幽若也是你的亲侄女啊！” 夜止岚却笑了。 天下第一的绝世容颜，却笑出了些许的残忍冷漠来，“太后能做先帝的皇后，还觉得本王没有亲情吗？和先帝比起来，本王已经是仁慈了。” 太后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止岚的父皇，母后，先帝，早亡的晋安公主…… 曾经喋血争斗，她连回想都不敢回想，夜止岚能活到现在，是多少人用命换来的。 夜止岚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也有太多血腥的往事，他在人前多么温文尔雅，他的内心就多么冷酷寒冽。 太后脸色发白，颓然地坐了回去，“……你想要哀家做什么？”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任何能与夜止岚谈条件的要挟了。 她只有一个女儿，只想保全这唯一的女儿！ 夜止岚气定神闲，缓缓开口，“本王要太后修改宗法。” 话音一落，太后惊恐道，“你疯了！壁月宗法传承两百多年，岂可随意修改！” 况且，修改宗法，必遭天下人非议，她怎么敢这么做。 夜止岚却一笑，“先帝的诏书太后都能修改，宗法有什么不能的？” “那不是一回事！壁月宗法代代传承，要修改宗法就要推翻祖制，将来死了都不敢去见壁月先祖……你敢，哀家可不敢。” 她不是夜止岚，她只是一个没有了丈夫的女人，要她顶着天下人的议论做这种遭天谴的事情，她不敢做也做不出。 太后这样剧烈的反应早在夜止岚的意料之中，他不疾不徐的说：“幽若千金公主的封号似乎还是先帝钦定，如今昊儿继位，幽若是皇姐，理应再加封号，不如就加封为千金长公主如何？将来与我姐姐晋安长公主一般，为国效力，也不枉费皇族出身了。” “你——” 太后勃然大怒，紧紧攥起的手颤抖不止。 夜止岚对太后温柔一笑，“太后怕是弄错了一点，本王不是求太后答应，而是要太后一定答应，太后可不要拒绝啊。” 太后被他气的一阵头晕，捂着自己的额头，脸色惨白。 夜止岚不急，就等着太后给自己答复。 太后惨淡的喘着气，半晌后，咬牙道：“你要哀家修改哪条宗法？” 她答应了。 她没办法不答应。 斗，她斗不过夜止岚，只能答应。 夜止岚不紧不慢，徐徐道：“本王要太后修改宗法中，四等民不予入宗谱这一项。” 太后一愣，她本以为夜止岚想篡位谋权，要她修改不可逆的祖法，没想到……他竟然要修改这一条。 士农工商，商人是四等民。 按照壁月宗法，四等民永不许入宗谱，哪怕皇族与之婚配，也得不到名分。 太后怔怔的开口：“你——” 夜止岚转头，看着远处的花园洞门，那里树木遮阴，挡住了慕容明珠的身影。 “这件事对太后来说不难，太后可以慢慢考虑，本王不急，如果太后答应了，本王会十分感激。当然，如果太后不答应，本王会接幽若回去，再过两年就亲自为她点算嫁妆，送往漠北，幽若的一生，就掌握在太后手中了。” 说完，收拢折扇，对太后微微弯腰，“本王告辞了。” 太后坐在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看着夜止岚远去。 恨与怨交织在一处，却无可奈何…… …… 夜止岚走到花园入口，原本坐在门口石头上的慕容明珠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挑眉问他，“你好了？” “嗯，只是来向太后请安，顺便叙叙旧，我们走吧。”夜止岚率先出了门。 慕容明珠心里犯嘀咕，叙旧要叙这么久吗？ 一个王爷，一个太后。 一个小叔，一个寡嫂。 ……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呸！ 想什么呢！ 夜止岚再怎么样也不敢对太后动心思吧。 ……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第105章 亲了嘴儿 夜止岚和先帝的关系应该不太好吧，那和太后也不该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实在没必要大老远绕路来“叙旧”。 难道……真的是饺子…… 小叔，嫂子？ 慕容明珠一个劲儿的瞎想，什么不靠谱想什么，完了还觉得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回去的路上，全程沉着脸不搭理夜止岚。 别看夜止岚聪明绝顶算无遗策，这次他可真不知道慕容明珠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毕竟，夜止岚也不知道慕容明珠的脑洞会开那么大，那么深啊…… 离开宁州骑马几个时辰后，夜止岚和慕容明珠在一个茶棚停下来休息。 叫了一壶茶几分点心，慕容明珠正吃着，忽然就听见旁边几桌的路人在闲聊。 内容居然还和他们有关。 几个路过的旅人闲闲的笑着说，“最近壁月最大的事情应该就是雍王殿下出使沉国了吧？说起来，就昨天，我还看见雍王的车架从定州路过呢。” “我也看见了，那阵势，啧啧，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隆重的阵势啊。” “阵势隆重不是很正常吗？雍王殿下可是陛下的皇叔，还是当年扫平沉国的英雄！” “雍王殿下确实是位传奇人物啊……如果不是他，壁月可没有如今的安稳。” “就是……” 慕容明珠听得直翻白眼，这些人只知道那些表面功绩，哪知道他口中的英雄背地里是个什么德行。 很快，闲聊的对象就从英雄夜止岚变成了她自己。 “……要说这雍王殿下一生中唯一的黑点，也就是和慕容大小姐那点破事儿了。” “这件事前段时间都传疯了，慕容大小姐光天化日下非礼雍王殿下，据说王爷都喊了救命。” 一个男人嘿嘿的笑着说，“慕容大小姐都二十了还没出嫁，我看她八成是嫁不出去才会想办法赖上雍王。” 慕容明珠双手握拳，刚要爆炸，另一个声音却插足进来，“你们别可别乱说，这件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在下就是帝都人，那天正好在第一楼喝茶，也算是见到了这件事，根本不是传言那样，慕容大小姐也没和雍王殿下发生什么出格的事……” 哼，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慕容明珠勉强顺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但紧接着，那人就说：“只是慕容大小姐把王爷扑倒撕了衣服亲了嘴儿，王爷衣衫不整，救命是真没喊，可那场合王爷也喊不出来啊，别的就什么都没发生。” “噗咳咳——” 慕容明珠被这口茶实实在在呛到了，咳嗽半点没缓过气儿来。 夜止岚单手握拳抵在鼻尖上，抿唇偷笑。 慕容明珠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身后那桌人，冷声道：“你们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慕容明珠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哪容得你们造谣污蔑！” 那桌的几个男人也没发火，反而嬉笑着说，“小兄弟，你这话可就错了，慕容明珠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是清清白白的老姑娘家。” “哈哈，对，老姑娘家！” 慕容明珠站起身几步走过去，目光冷的像刀，“你们再敢放肆一句试试！” 她虽然一身小厮装扮，可长年累月上位者的气势不减。 瘦瘦弱弱，却目色冷冽，硬是把原本调笑的几个男人给震得一愣。 夜止岚走过来，轻轻一笑，“抱歉，在下小厮鲁莽冲动，诸位不要见怪。” 他容色绝世，这样一笑，简陋狭小的茶棚立时蓬荜生辉。 那几个男人先是被慕容明珠给吓了一跳，又被夜止岚的容貌气度迷惑了一瞬，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约而同地都站起来，客气道：“无妨无妨，是我等造次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敢再多看夜止岚一眼了。 慕容明珠冷哼了一声，都是些只看脸的俗人！ …… 慕容世家，听涛苑。 慕容商算完一本账目，提笔在后面写了一串数字，用了私印，合起来后放在旁边，又拿过一本继续算。 他出身慕容家，从小就是这么被教导过来，看账做账，筹谋运营，在慕容明珠没有清醒前，他们兄弟四人与父亲一起支撑着慕容世家。 慕容明珠清醒后，向父亲要了家主之位，此后一力承担慕容家。 有些年没这么耗费精力的打理过账目了，也幸好慕容明珠把账目做的条理分明，就算忽然接手也没有让他头疼什么，都说慕容家四位公子各个都是人中之龙，实际上慕容家最有天赋的还是明珠…… 明珠。 拨动算盘的声音慢了下来，慕容商看着窗外暖阳，叹了口气。 明珠已经走了这么多天，按照行程算，应该到齐州了吧。 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和夜止岚在一起有没有吃亏，他们过了齐州是洛州，过了洛州就出了北方，也就离开了慕容家的势力范围之内。 委屈了明珠，不会武功又没出过远门，这次在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明珠啊，明珠…… 就在慕容商心里揪疼揪疼的时候，他的随侍忽然跑进来，“二少爷，陆三小姐来了！” 陆可人！ 慕容商直接站起身，匆匆忙忙道：“快快，挡住她，我从后门……不，我从窗户跑。” “哎！”随侍立刻跑出去挡人。 堂堂慕容家二少爷，像做贼一样，从窗户跳出去开溜了。 不是他怂，实在是他应付不来陆可人啊。 慕容商刚跑出去，陆可人就到了听涛苑门口。 “陆三小姐，我家二少爷不在。”随侍苦口婆心的说。 陆可人不买账，冷冷的说，“二哥哥在不在我要亲自看过才算数。” “可听涛苑是二少爷的寝院，陆三小姐怕是不方便进……哎！陆三小姐！”随侍没拦住。 陆可人就这么大刺刺冲进了，根本不管别人拦不拦自己。 听涛苑书斋里空无一人，陆可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墨盒，脸色非常难看。 墨还没干，人才刚走。 他就这么不想见她吗？ 知道她上门，就慌不择路的逃走了！ 陆可人觉得委屈，也觉得心酸，她对慕容商一往情深，为什么慕容商就是不为所动！ 第106章 将来可别打脸 随侍跟着跑进来，没瞧见慕容商，走过去对陆可人说：“我家二少爷确实不在，陆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 陆可人愤恨地看了他一眼，气冲冲的走了。 桃儿见陆可人出来，立刻问：“小姐，见到二公子吗？” 陆可人瞪她一眼，没说话，径自坐进轿中。 桃儿一看这架势，也没敢说话，让轿夫赶紧起轿。 轿子微微颠簸，陆可人想着慕容商对她的绝情，又想起小时候慕容商对她的好，不明白为什么就会变成这样！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家室相当，还有婚约为凭，她是那么想嫁给慕容商，可慕容商就是要把她拒之门外，一点机会都不给。 为什么？ 凭什么？ 她哪里不好，哪里不得他的心意！ 琴棋书画，理账掌财，大家闺秀该会的，不该会的，为了配得上他都学会了。 到头来，慕容明珠一句退婚，什么都没有了。 慕容明珠…… 如果不是她，慕容家怎么会退婚！ 陆可人咬着牙，眼中恨意滔滔，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慕容明珠。 陆可人回了陆家，下轿就见陆天元的一个心腹急匆匆往主院跑。 她想了想，也跟着进了主院。 陆天元的书房中，心腹低声道：“查清楚了，慕容明珠确实已经离开帝都，而且走了快十天，如今是慕容商当家。” 陆天元看了他一眼，蹙眉，“慕容明珠走了十天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她和谁走的，去了哪里，目的是什么？” “小的不知，需要时间细查。” “去查清楚，一定要知道她为什么要走，现在人又在哪里！”陆天元沉声说。 “是。” 书房外，秉着呼吸，陆可人悄悄退了出去。 慕容明珠离开了帝都……这是一个好机会！ 陆可人眼中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杀意，慕容明珠，你非要处处和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了。 …… 帝都发生了什么，慕容明珠一概不知。 她现在只知道自己的愤怒已经到了一个极限——随时随地会杀人的极限！ “……碧波绘清影，青山在眼前，好，不亏是齐州十景之首的沧澜亭，亭好，诗也好。”根本没发现慕容明珠的愤怒，夜止岚自顾自的赞扬了一下山巅的亭子。 评价完了亭子和诗，转头看向慕容明珠，笑着问：“珠儿觉得如何啊？” “不如何！” 慕容明珠没好气的问：“这一路上你游山玩水，吃喝享乐，一件正经事没办，我们出来十多天，才走到齐州城外，乌龟都比你爬得快！” 他们甚至都没有出使车队快。 出使车队仪仗庞大，他们轻装简行，却比人家还慢，都是因为夜止岚！ 走到哪玩到哪，玩就算了，还得吃最好的，住最好的，更可气的是花她的钱！ 花了她的钱不说，还不正经赶路，这就很过分了，老虎嘴边拔牙，她忍无可忍！ 夜止岚被慕容明珠吼了一通，丝毫不在意的说：“壁月天下锦绣繁华，有生之年也不是处处都能走到看到的，难得出来一次，总要对得起自己嘛。” “你是对得起自己了，你对得起我吗！” 尤其是我的银票！和这一路上我咬碎的牙！ 慕容明珠气愤的继续说：“要不是你拖拖拉拉，我们这会儿已经到了洛州，现在到好，连齐州城都进不去，我看你今晚就露宿荒野吧！” 这个时间他们还在城外，是肯定赶不上城门关闭前入城。 什么山，什么亭，今晚就在这破亭子喝风好了。 夜止岚不以为然的轻笑，“和你在一起，露宿荒野也不是不行啊。” 慕容明珠被他这个自在的样子弄得更生气了，要露宿荒野他露宿，为什么要拖累她。 她一点都不想睡在这种地方！ 夜止岚看她随时要爆炸的样子，不慌不忙的说：“我早就算好时间了，我们不用进城，也不会露宿荒野，这座山不远处有泉眼，也有皇家别院，我们今晚就住别院。” “你不早说！”慕容明珠才不买他人情，看夜止岚的眼神除了愤怒就是鄙视。 “如果说了，你就不会陪我来这里看风景了。”夜止岚十分了解慕容明珠，早告诉她，她肯定直接去别院休息，怎么可能和他翻山越岭呢。 慕容明珠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吃饱了撑的才要陪他看什么见鬼的风景，她宁愿吃的舒舒服服，住的舒舒服服。 夜止岚转头看向亭子外云海虚秒的远山，轻声说：“帝都再好，却没有这里的宁静致远。”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要是能抛弃你的位高权重，随时都可以来这里隐居长住，想怎么宁静致远就怎么宁静致远，可你舍得吗？” “有什么不舍得的，”夜止岚淡淡的说，“等昊儿能独当一面，支撑起壁月江山，我就离开帝都，选一个世外之地，隐居不出，每天弹琴看书，和你种花栽柳，看云卷云舒，看闲庭花落，这样的日子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慕容明珠赌气说，“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你舍得你的权利，我可不舍得慕容家，况且我一个商人，满身铜臭，就是下辈子也没资格和你一起种花栽柳。” 夜止岚低下头，对她微微一笑，“那可未必，话，不能说的太早，否则将来一旦应验了，自己可是很难收场的。”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慕容明珠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壁月宗法你没忘吧？除非你被逐出皇族，否则永远都不会有你说的那么一天。” 她就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给夜止岚做侧妃做侍妾，两个人如夫妻一般的生活，只能存在梦中。 夜止岚勾唇，轻声道：“这句话，我记着了，将来会还给你的。” “随便你，走了！”慕容明珠懒得和他拌嘴。 夜止岚转头看了一眼亭外远山，笑得意味不明。 有些事，总要发生了才知道能不能，行不行，法若不许，便改法，天若不许嘛，逆天也不是不行啊…… 第107章 夜止岚受伤 夜止岚说的别院，在齐州城外山下。 下山的路上，夜止岚走得很缓慢，优雅的长眸轻轻向后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勾唇一笑。 慕容明珠没发现异样，下了山后看见了夜止岚说的温泉别院。 皇家的别院，常年驻守侍卫，夜止岚依旧刷脸，侍卫们行礼后毕恭毕敬将他们请了进去。 一进院子，轻飘的水汽就涌了过来，带着点硫磺的味道。 夜止岚这次没再弄幺蛾子，招来几个婢女给慕容明珠，就堂而皇之泡温泉去了。 慕容明珠觉得有点奇怪……这么简单，不搞事情？ 一边怀疑着，一边跟着婢女去了另一侧。 温泉慕容明珠不就是没泡过，帝都郊外也有泉眼，世家豪门都有别院在泉眼附近，只是她平时太忙了，也没有时间泡温泉，更没有时间去欣赏什么湖光山色。 倒是和夜止岚出来这些天，被拉着到处跑，见了不少奇观名胜。 “小姐，请宽衣。” 慕容明珠听见婢女娇滴滴的声音都有点想笑，这一路上她被威胁着服侍夜止岚，现在是回到正常轨迹了吗？ 摊开手，任由婢女脱下自己的粗布麻衣，下到池中闭上了眼。 终于能松口气了…… 也幸好夜止岚没搞事情，要不然现在还在和他拌嘴斗智。 但是夜止岚为什么就没有搞事情呢？ 这不是他的作风啊。 所谓，越喜欢越欺负，这不是他的一贯歪理吗？ 慕容明珠鞠了捧水洗了脸，百思不得其解，总之夜止岚今天怪怪的……不对，应该说，是从他下山开始就不太对劲了，下山这一路上都没有招惹他，这不科学喂！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确定了夜止岚的不太对劲…… 就在此时，一个捧着寝衣的婢女走了进来，将寝衣放在旁边，轻声道：“小姐出浴后请更衣，奴婢陪小姐回知了阁休息。” 慕容明珠站起身，任由婢女给自己擦干身体，随口问：“夜……王爷呢？” “王爷那边……出了点事，稍后王爷下榻醉云轩。” “出事？”慕容明珠动作一顿，追问：“出了什么事？” 婢女道：“有刺客闯入别院，现在侍卫将人困在了院子里，王爷怕小姐受惊，让奴婢护送小姐走小路去知了阁。” 慕容明珠脸色顿时一沉。 这里是皇家别院，平时没有达官显贵来，又怎么会有刺客！ 刺客就是冲着夜止岚来的！ ……在下山时，有人跟着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些刺客为什么没在路上动手，但显然，夜止岚早就知道背后有人，进了别院将她扔给了婢女，他是打算独自解决这些人了！ 想到这里，慕容明珠抓过宽大的寝袍穿好，转身就往外跑。 “小姐！”婢女喊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明珠跑了出去。 …… 龙渊池外，十来个黑衣人与一队护卫缠斗在一起。 夜止岚换了件菲薄的白色纱衣寝服，闲闲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几上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刀光剑影之中，他就仿佛在看戏一般，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刺客武功不错，护卫仗着人多，勉强能控制得住局面，今夜这别院染血是避免不了了。 “夜止岚！” 慕容明珠气喘吁吁跑过来，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坐着的夜止岚，高悬着的心终于不紧缩颤抖了。 夜止岚没想到她回来，看向慕容明珠的同时，只见一道黑影冲着慕容明珠去了。 慕容明珠知道黑衣人来势汹汹，但她退了半步，眼中不是黑衣人，而是远处疾驰而来的那道白影。 黑衣人与夜止岚几乎是同一时间到慕容明珠身边，黑衣人横剑高扬，夜止岚单手搂住慕容明珠的腰，顺势一转，与慕容明珠身体对调。 手臂承下那一剑的同时，一掌打在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瞬间咽气。 “没事吧？”夜止岚低头看慕容明珠，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慕容明珠摇摇头，抓住他的手臂，“你受伤了。” 夜止岚的手臂是替她挡下那一剑，衣袖开裂，一痕鲜血染红了白纱。 “无妨，”夜止岚转头看向院子里缠斗的人，冷声道：“杀无赦。” “是！” 护卫们再无所顾忌，哪怕黑衣人武功高，却经不起这样的车轮战。 慕容明珠不关心那群护卫，她看见夜止岚手臂的伤口，咬牙寒声道：“你不是天下第一吗，你不是武功很高吗？都是骗人的！” 夜止岚反手将人搂住，笑着说，“对，都是骗人的……别怕，我没事。” “我才没怕！”慕容明珠冷漠的看他，“这里交给他们，你跟我走！” 夜止岚听从命令，跟慕容明珠离开现场。 慕容明珠不知道这别院哪是哪，就近进了一个屋子，对婢女道：“去请大夫。” “是。”婢女立刻出门去了。 皇家别院配有太医，常年驻留在院里。 慕容明珠把夜止岚推到平躺上，拿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剪开了他被划开的衣袖。 衣料掉落，细细的伤口露了出来。 伤口细长，深浅不知，只是还在渗血。 慕容明珠看着那道伤口，心里泛着说不出的烦躁和恼恨，沉着眸色，一张娇俏的小脸冷若寒霜。 夜止岚却轻松的很，甚至还声音愉悦的说，“只是小伤，不碍事，你这么盯着它，说不定过一会它自己就痊愈了。” “你给我闭嘴！”慕容明珠正心烦着呢，夜止岚一出声，她直接翻脸了，“平时聪明的像狐狸，关键时候你就傻了是吧？那黑衣人也不会杀我，最多挟持，你冲过来万一失手，那一剑抹了你的脖子怎么办！” 夜止岚咳了一声，笑说：“不会的，那个角度……你如果会武功就明白了。” 抹到脖子什么的，有些夸张了。 最坏也不过是伤口再深个半寸而已。 “我不会武功，你会，你会你还受伤，你可真是棒棒的。”慕容明珠冷着一张脸怒怼他。 夜止岚只是笑，也不说话了。只是着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第108章 想学武功 太医慌不择路的跑进来，跪在夜止岚面前，“下官参见王爷！” 他一脑袋汗，连头都不敢抬，心里直打鼓，不知道王爷受了多重的伤，万一要是……要是死在这里，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都要掉下来了。 “起来，快给他看看！”急促的声音不是夜止岚，而是慕容明珠。 太医站起身，走上平榻，这才看见夜止岚好端端坐着，一截衣袖不见了，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上有一道伤口。 夜止岚笑着说，“辛苦太医跑这一趟，给本王包扎上就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慕容明珠瞪了他一眼，对太医说，“先验一下伤口有没有毒。” 谁知道那群黑衣人刀剑上会不会淬毒，都要杀人了，谁还顾忌手段。 “是，是。”太后连忙拿了块锦布垫在夜止岚手臂下，取了点他伤口上的血，用银针试了试，道：“启禀王爷，伤口无毒。” 夜止岚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事，听太医这么说，就道：“既然无毒，那——” “没有毒，说不定有内伤，你刚刚不是和人动手了吗？”慕容明珠看了夜止岚一眼。 夜止岚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眉眼处带着笑，说：“和人动手也不会受内伤，你放心，我没受伤。” “那你手臂这是被狗啃的？”慕容明珠冷冷瞪他，瞪完，又看向太医，“给他诊脉。” 太医摸不透慕容明珠的身份，不过一看王爷这样纵许，也就从善如流，给夜止岚诊了脉。 片刻后，太医收回手，道：“王爷脉象平稳，没有内伤。” 听见这句话，慕容明珠才真正松了口气，说：“给他包扎吧。” “是。” 太医拿出药膏，正要给夜止岚涂，可夜止岚的伤口原本就细又浅，这么一折腾早已经不再流血了。 这止血药……还涂吗？ 太医也没敢，老老实实给夜止岚包扎好，退了出去。 慕容明珠把剪下来的衣袖丢掉，剪刀放回原处，这时夜止岚却开口问：“为什么要来？” 慕容明珠手指一顿，又平静地将剪刀放了回去，没回头的反问：“什么来不来的？” 夜止岚慢慢的问：“你入浴的地方很远，知了阁在另一个方向，为什么你要反其道来我的院子？” 这个问题慕容明珠回答的很快，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我去当然是因为担心你。” “哦？”夜止岚对她的坦诚有些意外，这可不像是慕容明珠会说出来的话啊……慕容明珠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向夜止岚，“你是皇叔亲王，身份地位何其尊贵，受了点伤，连太医都吓得半死，何况是我？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大家都没好结果，慕容家也会被牵连，我希望你好，不 希望你有任何危险。” 夜止岚点点头，神态自然的问了句，“你担心我，是因为慕容家……” “那当然！”慕容明珠回答。 “……还是因为你自己呢？”夜止岚不紧不慢将话说完。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就落在慕容明珠脸上，她丝毫的情绪变化都逃不掉他一双眼。 慕容明珠这次没有逃避，直视夜止岚，一字一句的说：“不管为了谁，你都必须好好活着。” 也算是一个最没有错的回答了。 夜止岚笑了，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包扎的白布，夜止岚轻声说，“你冲出来的时候，我慌了。” 慕容明珠心里蓦然一震，错愕地看向夜止岚。 他也会有心慌的时候吗…… 夜止岚毫无意义的扬了扬唇，说：“在战场上，性命垂危的伤我也受过，哪怕生死之间，也不曾有过丝毫慌乱，可就在刚刚，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慌意乱，什么叫大失方寸。” 说完这句话，夜止岚抬头看向慕容明珠，“下次不要再冒险了，有危险我会把你挡在身后，让你远离危险，但是你自己也要保护自己，好吗？” 不是询问，反而像是一种恳求。 夜止岚从不求人，慕容明珠一时间也不能分辨他到底是询问还是恳求。 那可又有什么不同，夜止岚对她示弱了，这个号称天下第一的男人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示弱了。大沉雄兵百万，漠北虎视眈眈，这样都没有击败夜止岚，反而是她让夜止岚露出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慌乱，紧张，担忧……夜止岚也是人，不是神，他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而且一切都只让她一个人 看见。 慕容明珠不知道要说什么。 心口酸胀，有些东西积累饱满，好像下一刻就要撞破那堵结实的墙全数涌出来一样！ 猛地转身闭上眼，慕容明珠死死地咬紧牙关，将那些冲动重新压制回去。 片刻后，她睁开眼时已是空无一物，别开视线，闲闲的说：“我知道我不会武功，不该强出头，下次不会这样了。” 夜止岚却说：“和武功无关……” “怎么无关，”慕容明珠转过身来，轻描淡写的说，“如果我和你一样有那么好的武功，那就不会有危险了。” 夜止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莞尔一笑，“所以呢？” 慕容明珠问：“上次我问过你，你还没有给我答案，我到底还能不能学武？” 那次是风悠然还在床下，夜止岚这么老流氓说捏骨，捏着捏着就变了味儿，到现在也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夜止岚看着她，笑了一下，“想听实话？” “赶快说！”慕容明珠没耐心和他斗。 夜止岚悠悠开口道：“你的资质尚可，根骨也不错，如果能有极好的根基和高人调教，未尝不能成为高手，只可惜，你过了习武最好的年纪，现在骨骼经络都已成型，再难从头开始了。” 意料之中。 慕容明珠听见这翻话丝毫没觉得意外，她自己心里也清楚。 慕容家的少爷们都是从小开始习武，各个身手都不错，可慕容明珠生来就傻，学武功是不可能的。等她穿越过来时，慕容明珠已经十六岁了，早不是能学武功修内力的年纪。 第109章 传功 “除非……” 夜止岚意味深长的看向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立刻问：“除非怎么样？” 夜止岚笑盈盈的说：“除非有一个高手输内力给你，让你有内功根基，脱胎换骨，这样你就有了自保的能力，虽然没有外功，但内力强了，飞花落叶皆可伤人，能跻身顶尖高手之列。” 慕容明珠眼前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这种事不是在书里经常能看见吗？ 一个没有武功的平凡人因为得了高手内力就成为传奇……她也可以这么做啊！ “可是，”夜止岚就是喜欢吊人胃口，话说一半，“要想做到这一点，一般的高手肯定是不行。” “为什么？”慕容明珠问。 “要传功给你，这个人必须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才行，且内力必须精纯，功力必须深厚，就这一点来说，当今世上能做到的人可不多，对了，丹翊肯定不行。”夜止岚趁机诋毁人。 慕容明珠瞪了他一眼，“说正经的呢，提丹翊做什么，他才多大啊，还是个孩子，你别整天总针对他。” 这话里有说不出的亲昵，夜止岚笑着说，“要渡功力给一个毫无内力根基的人，本身风险就很大，一不小心就会出事，轻则走火入魔功力尽失，重则油尽灯枯死于非命啊……” 慕容明珠听的心里直打鼓，天下哪有免费的饭，要平白无故成为高手，一点代价都不付出是不可能的。 “以慕容家的财力，要找一个这样的高手给你传功虽然不容易，也不是不可能，”夜止岚问她，“怎么样，要考虑一下吗？” “不用了。”慕容明珠果断拒绝，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不管别人生死的地步。 夜止岚逗她：“真的不用？还有其他方法，虽然剑走偏锋，不过都可以试试……” 慕容明珠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不试！一个都不试！我累了，你出去吧，我要睡觉。” 夜止岚慢悠悠的说，“这里是醉云轩，你的寝房在后面。” 慕容明珠一窒，再看他可恶的模样，干脆把他拔萝卜一样从平榻上拔起来，“我睡这里，你给我出去！” 夜止岚被她推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笑，“知了阁太远了，不如今晚我们还是一起……” “滚蛋！”慕容明珠恼怒，将人赶了出去。 反手关上门，慕容明珠忍不住生气。 这个混蛋，无时无刻不再挑衅她，受伤活该！ 那杀手真是菜，怎么就没一剑要了他的命呢。 啧！ 走回床榻上，慕容明珠坐下后又忍不住想，想夜止岚为了救她受伤，想夜止岚流露出的一份慌乱，想夜止岚…… 想夜止岚。 慕容明珠一个后仰躺在床上，瞪着眼睛胡乱想。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反正在梦里都还是夜止岚那张可恶的笑脸。 第二天早上，慕容明珠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揉了揉眼睛，慕容明珠迷迷糊糊的说，“进来。” 婢女捧着洗漱衣物走进来，慕容明珠掀被下床，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夜止岚就大刺刺走了进来。 慕容明珠看见他就火大，“你是不是太随便了！” 她没换衣服，这会儿穿的还是那袭宽大的寝服，虽然不怕看，但她不怼夜止岚就是不高兴。 “随便一点有什么不好吗？”夜止岚可是相当悠哉。 慕容明珠才不给她好脸色，“我要换衣服，你出去。” 夜止岚十分直白的说：“我知道你要换衣服才进来的。” 慕容明珠一听这话，眼看就要发火。 夜止岚却笑了一声，“我特地送衣服给你，总要把衣服交到你手里才能走吧？” 慕容明珠哼了哼，“衣服留下，你滚蛋。” 夜止岚扬声道：“拿进来。” 一个婢女捧了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件雪白单衣，放在了桌案上。 “你说给我送衣服，就是这个？” 一件单衣而已，她别的没有，单衣总不缺吧。 看出慕容明珠的轻蔑来，夜止岚把托盘推到她面前，说：“这件衣服是用云霓锦所制，与其他衣服不同。” 慕容明珠表情变了变，云霓锦据说是取极地冰蚕丝，深海鲛鱼鳞织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偏偏又轻如鸿毛，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这样的宝物，她也只是听说，却没有见过实物。 虽然没见过，但云霓锦多珍贵她是清楚的。 将托盘推了回去，慕容明珠说：“无功不受禄，这样的东西我要不起。” 夜止岚手指拂过那轻薄的单衣，低声道：“这件衣服是我母后留下来的，也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慕容明珠恍惚了一瞬，这还是夜止岚第一次这样提起他母后…… 夜止岚抬起头，将托盘再次推到了慕容明珠面前，说，“原本它就应该是你的，收下吧。” 慕容明珠不得其解，“什么叫应该是我的？” 夜止岚笑盈盈的说，“母后把它给我，是希望能保护我的周全，因为我是母后最重要的人，至于给你，是希望能保护你的周全，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 慕容明珠说不出是怎么个耳热，看都不看他就转过头去，“我不要！你拿回去！” 夜止岚站起身，拿过那件衣服赛在她怀里，顺便捏了捏她尖尖的下颔，“乖，把它穿上，这样我也能放心点。” 说完，转头走了出去。 “喂——”慕容明珠要追，又没追。 低头看了看手里轻薄如蝉翼的单衣，纠结又别扭的气了半天。 然后，缓缓的收拢起来…… 这件衣服是夜止岚的母后给他的，那就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他就一直穿着它吗？ 这是单衣，那一定是贴身穿吧…… 原本就有点热的耳尖温度蔓延到了脸颊，慕容明珠攥了攥衣料，宽慰自己，白送的为什么不要，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就算被夜止岚贴身穿过，宝贝还是宝贝，她作为一个商人，实在没有不要的道理。 俗话说，有便宜不占是混蛋，都送上门她可没有还回去的道理。慕容明珠心跳有点快，低头看了看衣服，再次攥紧了。 第110章 亲吻，喂药 换好了衣服，慕容明珠走出屋子，婢女带着她去用早膳。 夜止岚将早膳摆在了花园里，素菜温粥，看着就很有食欲。 慕容明珠坐下来，也不和夜止岚说话，端起碗吃自己的东西，将夜止岚单方面被屏蔽了。 夜止岚也是难得的没招惹她，这顿饭吃的安安静静。 等慕容明珠吃好了，夜止岚让人把一个玉碗端了上来，碗里散发着淡淡药香。 慕容明珠以为是夜止岚要喝药，可夜止岚却把药碗放在了她的面前。 “……做什么？”慕容明珠没明白。 “这是给你喝的。” 慕容明珠无语，“我一没生病，二没受伤，三没中毒，好端端的喝什么药。” 夜止岚耐心解释，“这药是疏通经络的，你不是想学武吗？总要先打通全身的经络，再想别的办法让你心愿达成啊。” 慕容明珠诧异的问：“你不是说我这个年纪不能学武了吗？” “学是很难学的，别的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试试总可以，”夜止岚看了她一眼，“这药对你没有坏处，想走捷径，总要付出点代价。” 慕容明珠将信将疑，总觉得这家伙靠不住。 “怕我下毒？”夜止岚扬眉问。 慕容明珠知道没毒，但她就是不肯轻易信他。 夜止岚点点头，“好吧，那，我先喝，我喝完你再喝。” 慕容明珠眼珠一转，说：“好啊，你先喝。” 夜止岚端起碗来，喝掉了一半，看向慕容明珠，“该你了。” 慕容明珠立刻笑起来，“你爱喝你喝，我才不喝呢！” 说完起身就要跑。 可她哪有夜止岚动作快，夜止岚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反扭着坐在腿上，将另一半喝掉后，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唔嗯——” 慕容明珠猝不及防，唇齿被他撬开，苦涩的药汁硬是灌了进来。 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慕容明珠被迫喝掉了剩余的一半。 夜止岚把药灌进去不说，舌尖顶进她口中，肆无忌惮，占尽便宜。 慕容明珠呜呜啊啊的挣扎了半天，夜止岚才放开她，修长的手指抹掉她唇畔一小滴药汁，轻声笑道：“放心，要是有毒，我和你一起死。” “谁要和你一起死！”慕容明珠抹了抹唇瓣，瞪他，“要死你自己去死，我活的好好的，才不要和你一起。” 夜止岚把药喂进去了，也尝到甜头了，抱着她笑问：“衣服穿了吗？” “……”慕容明珠一怔，抿了抿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夜止岚却不放过她，薄唇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再问：“是贴身穿着的吗？” 慕容明珠狠狠瞪他一眼，“你别说话！” 夜止岚了然一笑，“我之前也是贴身穿的……感觉如何？” “都说了不让你说话！”慕容明珠捂住他的嘴，眼神凶恶的想杀人。 这混蛋实在太讨厌了，就知道调戏她戏弄她，这么坏，迟早被雷劈死！ 皇家别院虽然好，可他们还得继续赶路。 吃过早饭，公子与他的随侍就离开别院，进了齐州远郊。 远郊多山，也没有什么人，要进齐州得先穿过一片密林，慕容明珠本来是走在夜止岚身边，可走着走着，忽然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好像……有人跟着他们。 慕容明珠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看，没发现人。 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毕竟夜止岚都没怪异表情，如果真的有人，也逃不掉夜止岚的耳目吧。 八成是自己感觉错了。 这么想着，慕容明珠也就没在意身后。 可就在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后，夜止岚忽然停住了脚步，朗声道：“跟了这么久，再不现身，我们可就要进城了。” 话音一落，周围的树上忽然飞身降下了七八个黑衣人，将夜止岚和慕容明珠围在中间。 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声道：“阁下是高手，我们不想与你为敌，交出慕容明珠，此事就与阁下无关！” 慕容明珠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新鲜了，她这辈子还被人追杀过呢。 从黑衣人的话语看来，他们是不知道夜止岚的身份，想想也对，如果知道夜止岚的身份，他们怕是不敢现身。 有夜止岚在，慕容明珠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开始思索这群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她应该没有结这么大仇吧？ 她很放心夜止岚，可夜止岚却点点头，温文一笑，“既然如此，诸位轻便，在下绝不动手。” 嗯……这群人八成……嗯？！ 慕容明珠震惊地看向夜止岚，“你——” 夜止岚却往后退了几步，任由那些黑衣人围着慕容明珠，杀机毕露。 黑衣人也没料到夜止岚会抽身而退，但显然，这是好事，他们本来也不想和夜止岚交手。 慕容明珠转头看向夜止岚，愤怒出离，这种时候，这家伙想做什么！ “慕容大小姐，得罪了。” 话音一落，黑衣人拔剑便朝慕容明珠冲了上来。 剑锋明晃晃的，慕容明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掐死夜止岚！ 下一瞬，她忽然感觉到腰上一紧，人已经被一股柔和的力道高高扬起。 “啊……” 她被扬到半空中，低头看了一眼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缠上了一根雪白的丝带。 紧接着，又是一根丝带缠在她手腕上，丝带附着的力道迫使她猛地挥出一掌，正好打中追上来的一个黑衣人胸口。 她这一掌用了多少力道自己都不知道，可那黑衣人却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下去，昏死在地。 慕容明珠也被从半空中拉了下来，双脚着地，她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往后看。 只见夜止岚双手握着两根丝带，对她微微一笑，“珠儿，可不要大意啊。” 慕容明珠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剑光扫到了眼前。 她腰上丝带一紧，整个人向后滑去，避开了这一剑，手腕上丝带绷直，一股她无法控制的气流冲着黑衣人挥去。 强横的内力在掌心中化为无形之刀，一掌打在黑衣人肩膀，慕容明珠甚至都能听见筋断骨裂的声音！ 夜止岚说了自己不动手，然后就控制慕容明珠动手……丝毫没违反自己的承诺，没毛病。 第111章 七星邀月阵【1】 慕容明珠平生第一次经历这种打斗，她半点武功不会，却把一群要来杀她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完了看看一地半死不活的黑衣人，惊奇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原来会武功是这种感觉啊。 夜止岚走了过来，笑着看她满眼兴奋，“好玩吗？” “嗯！”慕容明珠可是难得对夜止岚这么好的脸色，她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忍不住说，“如果我真的那么厉害就好了。” 不借助夜止岚，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那该多好。 夜止岚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会的，一定会。” 慕容明珠却说，“你不用骗我，有武功当然很好，没有也不能强求，我有的本来就已经比别人多很多了，哪能什么都满足我呢。” 说完，看着地上的黑衣人，深了深目色。 夜止岚问她：“不需要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 “不用，”慕容明珠说，“我心里大概明白，他们是帝都来的，但不是南陵王的人。” 夜紫洛如果想动手，应该派别院那个水平的杀手，就算她不会武功也看得出，这些和那群人不是一个水准的。 既然不是南陵王，那就肯定是生意场上的敌手，范围这样的小，她也不屑去查是谁了。 因为不管是谁，这都只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 紫宸殿中。 夜景昊蓦然站起身，大叫道：“你说什么，皇叔遇袭了？！” 影卫单膝跪地，低着头说：“是，齐州别院传来的消息，雍王殿下在别院中遇袭，为了保护慕容大小姐，受了点伤。” “伤到哪！”夜景昊急急的问。 “听说是手臂，被剑划了一道细伤。” 夜景昊焦急的说：“那是伤的多重？剑伤多长？伤口多深？有没有毒？受没受内伤？” “回陛下，是轻伤，没有毒，也没有内伤，太医说是皮外伤，三五天的也就好了。”影卫如实回复。 夜景昊听见这句话，才算是微微的松了口气……皇叔没事，没事就好。 松完了这口气，夜景昊又皱眉问：“你说，皇叔是为了慕容明珠明珠受伤的？” “是，雍王殿下是为了救下险些被挟持的慕容大小姐。” 夜景昊气的磨牙，“又是慕容明珠！这个女人是要害死皇叔吗！” 影卫不敢随意答话，低着头不言不语。 夜景昊是知道夜止岚离开了仪仗微服出行，也知道他带了慕容明珠一起，本来他就极度不赞成。 他虽然年纪不大，毕竟是皇帝，有些事情又不是真的懵懂无知。 一男一女，孤游在外，郎情妾意，发生什么还用猜吗？ 皇叔高兴，他虽然不满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皇叔受伤了，那一切就不是随便妥协就算了。 说起来……皇叔非要微服自己走，搞不好就是慕容明珠撺掇的。 天知道在这一路上她有没有趁机撩汉…… 越想越不对，怕夜止岚被慕容明珠占了便宜去，更怕夜止岚再遇到危险，思索良久后，夜景昊开口道：“传圣谕……” …… 郊外小路上，慕容明珠不怎么剧烈的要甩开夜止岚牵着她的手，“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路不好走，不牵着你万一摔倒了怎么办？”夜止岚单手握着她，一手摇曳着扇子，姿态悠闲极了。 “那也不用你管，”慕容明珠挣脱不开，也就不挣脱了，但是嘴上还要咬他几口，“……要是我真摔了，一定拉着你一起滚下去。” 夜止岚笑而不语。 走了片刻后，夜止岚抬头看向远处。 慕容明珠一震，“又有人吗？” 刺客遇到了两次，她现在也是心悬一线。 “不是。” 夜止岚放开了她，纵身一跃，在半空中从容抓住了一只飞过的鸽子。 鸽子腿上绑着一个漆黑的竹筒。 松开让鸽子飞走，夜止岚从竹筒中抽出一卷雪白绢纱，看完后什么都没说，将绢纱撵成粉末随风去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夜止岚说：“我们游山玩水的日子结束了。” 慕容明珠皱了一下眉，“上面写了什么？” “是陛下的圣谕，仪仗就在齐州，我们该归队了。” 慕容明珠听了这句话，心里不由得一空……夜景昊应该是知道了夜止岚受伤的事情，才会传下圣谕吧？ 这一路上被夜止岚欺负使唤的日子算是结束了。 挺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她不用再被夜止岚呼来喝去，终于可以快点赶路，对她来说是顶好的消息。 ……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光结束了。 这一路上鸡飞狗跳，谁会舍不得，她才不会！ 心里默默念叨着，慕容明珠沉默地和夜止岚加快了步伐，想在天黑前进城与仪仗汇合。 可就在此时，夜止岚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向来清朗的眉宇间有了三分认真。 “又怎么了？”慕容明珠问。 “小心，”夜止岚唇角淡淡一笑，“又有客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如凤鸟般的长鸣在周围响起，密林里乌压压的鸟儿倏然起飞，遮天蔽日。 慕容明珠从来没见过这样怪的景象，夜止岚将她护在身后。 下一瞬，寒星般的暗器铺天盖地飞射而来。 夜止岚挥开折扇，折扇扇面在空中旋转，挡住了暗器的攻势。 强悍的内力裹着慕容明珠不受丝毫伤害，夜止岚反手挥出，大半暗器顺原路折返，逼出了暗中的杀手。 这一批人比之前两批强多了。 虽然夜止岚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慕容明珠看得出，这批人的武功极高。 夜止岚与数十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不知道是因为他曾经不再动武的誓言还是其他原因，夜止岚并没下杀手，只是将人打退。 可同样的，这些人似乎并不想杀他们。 在发觉自己人多也不是对手后，来得快，跑的也快。 一群人飞身远去，转眼杀气就消散了。 这场刺杀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很快，夜止岚没伤人，他们也没打算要伤了慕容明珠和夜止岚。似乎只是来一趟，露面就退走。 第112章 七星困月阵【2】 慕容明珠怕自己连累夜止岚，站在原地一动都没敢动，过了良久后，才小声问：“他们走了？” 夜止岚点点头，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慕容明珠觉得不太对，“他们和别院的不是一路人，也不是杀我的那一路，那是第三路人了？目的呢？好像没想对我们下杀手。” 夜止岚却说，“是我没想对他们下杀手，珠儿，别把你家公子说的那么弱，这次不是我们全身而退，是他们捡了命回去。” “你无聊不无聊，争这个有意思吗？”慕容明珠白了他一眼。 知道他武功好，武功好也不用这么无时无刻的炫耀。 “只是说明事实而已，他们不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又何必赶尽杀绝。”慕容明珠思索了片刻后，摇摇头，“还是猜不透这些人的身份，第一批在别院对你动手的，应该是南陵王，之所以在别院而不是路上，因为别院里有内应，想趁你入浴不备下手，第二批是冲着我来的，来自 帝都，目的明确，就是要杀我，可这些人……只是出来阻止了我们片刻，可就是这片刻，能做什么呢？” 任何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况且夜止岚的武功极高，他们来与夜止岚交手，本就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如果说毫无目的，她是绝对不信的。 肯定还有后招！ 夜止岚却赞赏地看了慕容明珠一眼，唇畔微微扬了起来，慕容明珠或许毫无武功，但她的聪慧已经是少有了。 慕容明珠认准了对方有后招，她猜得没错，对方确实有后招，而且他们已经中了招…… 当他们第三次路过刚刚打斗过的地方时，夜止岚和慕容明珠都停住了脚步。 地面上有遗留下的几枚暗器，他们似乎迷路了。 慕容明珠看向夜止岚，冷静的说：“这条是山上通往齐州唯一的路，没有岔路，我们不可能走错。” “我们确实不可能错，但是……时间却错了，”夜止岚抬头看了看日薄西山，似笑非笑的说，“离开别院的时候时清晨，到现在过了约两个时辰，再怎么也不该是黄昏吧？” 被他这么说，慕容明珠才发现周围景物一片昏黄，根本不是中午该有的样子。 慕容明珠有点惊愕，青天白日，这也太诡异了吧。 可更诡异的事情就在下一瞬间发生了。 原本的密林小路在眨眼间被雾气包围，一开始是薄雾，渐渐地薄雾厚重起来，彻底遮住了视线以外的一切景物，将他们包围在内。 慕容明珠从未见过这种现象，下意识的往夜止岚身边退，手上忽然一热，她转头，看见夜止岚对她微笑。 无论什么危险境地，夜止岚脸上的笑容从未变过，自信优雅而淡然无波。 慕容明珠定下心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夜止岚握着她的手，缓缓的说，“这是一个阵法，幻阵与迷阵丛生，如果解不开，就只能永远停留在原地。” “就像章华轩外的凤凰林？”慕容明珠是吃过这种玄乎阵法的亏。 夜止岚回答道：“同样都是幻阵，这个阵法比困龙阵巨大的多。” 有他在身边，慕容明珠也不怕了，不但不怕，还趁机奚落夜止岚，“你那么能，肯定可以破阵，毕竟天下第一嘛。” 夜止岚手中的扇子抵在下颔敲了敲，悠悠哉哉的说，“这个阵法不一般，幻阵叠加了回阵，能遮天蔽日，颠倒乾坤，布置阵法的人确实高明。” 至少，是在他入阵后才发觉，就凭这一点，布阵人的水平就不低。 “那你是认输了？”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 “认输倒不至于，只是在想，这阵会是谁布下的。” “你看得出来？” 夜止岚婉转一笑，“能布下这个阵势困住我的人不多，满打满算，只有三个人能做到。” 慕容明珠好奇，“都是谁？” “第一个，是沉国国师萧占雪，此人是百年不出的数术高手，十三岁被奉为国师，据说有测算古今之能，他常年在引凤台闭关，除了沉国皇族外，谁也见不到他。” “第二呢？” “第二，是岐族族长卜羲寒，少年有为，带着岐族孤立滇南十二州，即不肯归顺壁月，还仇视着沉国的就是他。” “那第三个？” 夜止岚对她微微一笑，“第三个来历就更大了，他乃是当世奇才。” “谁？”慕容明珠太好奇了，能被夜止岚说成这样，可见大有来头。 夜止岚慢条斯理的笑着说：“这第三人是壁月皇族，如今陛下的亲叔叔，辅政亲王之尊，人称凤逐于天青玉在侧，兼之貌美如花，你家公子我是也。” “咳——” 不知道是被浓雾呛的还是被他厚脸皮挤的，慕容明珠一口气没提上来，咳了个半死。 末了，指着夜止岚的鼻尖开骂，“你还能要点脸吗？还貌美如花，貌美如花那是形容男人的吗？” 太不要脸了吧。 一口一个貌美如花，他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说的是事实啊，天下第一美人又不是自封的。”夜止岚笑盈盈的表情简直自信到了不行。 慕容明珠狠瞪他一眼，“有空自恋，不如想想怎么破阵，既然你说你比他们厉害，那你倒是拿出点本事让我看看啊。” 嘴上一套一套，行动一顿一顿，纯属找抽呢。 夜止岚不以为然的笑着说，“幻阵一般都是用障眼法布置，这个阵幻影移形，只要找出阵眼就能破阵。” “怎么找阵眼？”四周都是浓雾，连树都看不清了，这种情况下很难行动吧。 “找阵眼交给我，只是要破阵，就得先封闭六感，不受周围幻想的影响，你行吗？”夜止岚问她。 慕容明珠不解的问：“什么是六感？” “嗅觉，听觉，视觉，触觉，味觉这是五感，至于第六感，就是呼吸。”“不可以呼吸？”慕容明珠有些无语，她没有武功，怎么可能做得到屏住呼吸太久时间。 第113章 七星困月阵【3】 “对，就是不能呼吸，你现在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试试能不能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她能做到才怪。 慕容明珠心里清楚，自己做不到，但又不愿意示弱，干脆闭上眼，努力放空心思。 她能尽可能削减自己对外界的感知，可她没办法彻底不呼吸，憋气久了，胸口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真傻……” 靠你说傻——慕容明珠正要睁眼睛骂人，唇上忽然贴近了一抹柔软的温暖。 舌尖熟稔地撬开贝齿，渡过来一口带着草木淡香的气息，缓解了慕容明珠憋气痛感。 夜止岚单手搂着慕容明珠，低头吻在她唇上，另一手猛地挥出一扇。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夜止岚放开了慕容明珠，她看了看周围，浓雾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消散，露出了原本的密林小路，阳光耀眼，树木参天，是中午该有的光景。 “破阵了？”慕容明珠问。 夜止岚点点头，“嗯，没事了。” 说完这句话，他走向了不远处，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东西。 慕容明珠也走过去，看见地上插着一根手臂粗的木头，木头上雕刻着像飞鸟般的纹路。 沿着这节木头，夜止岚往右走了七步，同样也插着这样一截木头。 “这是什么？”慕容明珠把木桩拔了出来，一股奇特的香味勾人般的传了出来。夜止岚拿过她手里的木头远远丢开，“这是祭香木，味道有迷惑心智的作用，我们刚刚看见的幻阵就是用它发动的，每七步一桩，共四十九桩，是失传多年的七星困月阵，困人而不伤人，如果我们走不出， 吸入祭香木过量就会昏迷。” 这世上根本没有能真正改变日月星辰的办法，他们看见的夕阳和浓雾都是因为被祭香木带入了幻象中。 “我明白了，”慕容明珠定定的说，“为什么那些人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阻击我们，他们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布阵。” “珠儿真是聪明。”夜止岚对她一笑。 慕容明珠可没心思和他开玩笑，蹙着眉沉思，“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想困住我们？” 困住了之后呢，目的又是什么？ 夜止岚显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破阵后，大摇大摆地样子丝毫没有半点紧张感。 进了齐州，夜止岚回归仪仗。 慕容明珠哪怕心里并不愿意，也不能违抗夜景昊的圣谕。 她看着夜止岚换了衣服，又是那袭蛟纱层叠的华服，拆掉了发带，长发被九龙缚丝王冠束起，余下发丝服帖地散在背后，手中依旧是那把折扇，而她自己——还是要做随侍的！！ 这就很气了！ 夜止岚可以当回王爷，她凭什么还得做随侍！ 气得不行，又没办法发泄，慕容明珠内心爆炸一圈。 离开了齐州，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夜止岚和慕容明珠顺利进了洛州城。 这一路走了快半个月，终于进了洛州，再往前就是滇南十二州的范围了，离目的地更近了。 仪仗是风光无限地进了洛州，洛州府尹率百官在城外迎接。 一路护送进了洛州行宫，夜止岚这时才从车架中走出，见了洛州府尹一面。 “下官郑虞携洛州百官参见王爷！” 外面呼啦啦跪了一排，慕容明珠大致看了看，这是洛州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夜止岚折扇敲了一下手心，笑着说，“郑大人请起，咱们可是有些年没见了。” 郑虞惶恐道：“难得王爷还记得下官……” “忘不了，先帝在位时对郑大人很是看重，七年前郑大人回帝都述职，本王见过大人一面，倒是后来这些年，大人没有再回帝都。” “是，难得王爷还记得下官，因为三年前下官调任洛州，级别不够面圣，才没有会回帝都述职。” 慕容明珠听得一挑眉，这是被降职了啊，三年前夜止岚已经掌政，这个郑虞又是先帝看重的人，可别是被夜止岚给贬职了吧。 夜止岚这才恍然大悟，“本王想起来了，确实，三年前郑大人被一场官司连累才调任洛州府尹，壁月四年一考核，如果郑大人功绩好，依本王看，调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啊。” 听了这句话，郑虞大喜过望，连连低头，“下官一定谨记王爷教诲。” 夜止岚笑了笑，走下了车架，手伸了出来。 一旁的慕容明珠本来在心里吐槽着，瞧见夜止岚的手伸到自己面前时愣了愣，啥事儿？ 夜止岚低头小声的说：“扶着你家公子，嗯？” 嗯你大爷！！！ 慕容明珠气的瞪眼，你是瘸了还是傻了，下个车架还要人扶这么矫情真是男人？ 夜止岚还就不动弹了，一副“反正我手伸出去了，你看着办”的架势。 地下跪着一群人，慕容明珠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和他斗气，况且她现在隐瞒身份，本来就是夜止岚的随侍。 不气。 她可是能屈能伸的慕容大小姐，不气！ 咬着牙，慕容明珠一把抓过他的手狠狠捏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王爷，您可小心点，别摔死了。” “珠儿真是调皮。”夜止岚微微一笑。 呸！ 慕容明珠看都不想看他。 郑虞恭恭敬敬把夜止岚送入行宫，立刻安排宴席，又招来了师爷问：“你说雍王爷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反复揣摩了几遍，也不是很明白夜止岚那番话的真意。 师爷也是跪在不远处，听得很清楚，说道：“下官觉得，王爷似乎有要将大人重新提携的意思啊。” 郑虞皱着眉说，“真的是这样吗？” 师爷一笑，“大人何必这么小心，王爷总没有恶意。”“你不懂，”郑虞摆摆手，叹气：“我是先帝的亲信，当年先帝还在世时，为了防止王爷夺权，可一直在和他唱反调，先帝遗诏下，我们也是极力反对由王爷继位，虽说最后继位的不是王爷，可我们还是输了 ，你看王爷是笑对吧，其实他的笑可不止是笑啊……”师爷一惊，“大人被贬到洛州就是因为雍王爷掌权，排挤了大人？” 第114章 脾气爆炸【1】 “那倒不是，”郑虞说，“当年朝上风气不好，结党营私，谁和谁之间还没点利益缠绊，一个倒了，就得倒一群。” 师爷了然，点点头，道：“依下官来看，王爷确实是有想提拔大人的意思，只是能不能讨好王爷，就看大人您的了。” “怎么讨好人本官当然知道，只是对王爷来说……实在拿捏不准啊。” 夜止岚这人，清风霁月，世间的俗物他是不敢随便拿来沾染的夜止岚的。 师爷灵机一动，“下官听说王爷一直独身，不如大人安排些女子在酒席间，如果王爷流露出了心思，那就好办了，如果王爷没那心思，也不过是劝酒助兴。” 郑虞眼前一亮，“好办法，就这么办！” 慕容明珠假模假样扶着夜止岚进了寝阁，一把甩开他的手，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喝。 夜止岚走过来，下巴枕在她肩膀上，笑着说，“倒茶不先给你家公子反倒自己喝，珠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到底是谁过分，”慕容明珠推开他的头，“恶人先告状，我最讨厌你。” “嗯嗯，我最怀念你骂我，再多骂几句来听听。” “你脑子有病去找太医，别围着我发疯。” 夜止岚听了就笑，“可是这天下间，除了你没人能让我疯狂啊。” “你——”慕容明珠词穷，这男人现在调戏她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 才不想再给他机会戏弄自己，慕容明珠换了个话题，“那个郑虞是怎么回事，以前和你对着干，后来被你踹下去了？”“不，他是咎由自取，”夜止岚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对慕容明珠说，“朝堂向来都是势力划分清楚的地方，除了兰老丞相的清流寒门一派，还有争权夺利的那一派，先帝不勤政，壁月官场风气不好，他宠信的人没一个是干净的，昊儿继位后，我着手铲除了一部分人，这个郑虞就是其中之一，念在他还不是太糊涂的份上，我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将他调到洛州，看看他能不能迷途知返，三年过 去了，洛州政绩半点没出来，郑虞要是继续这样，再过一年他怕是就要去当县官了。” 慕容明珠说：“壁月官场现在的风气也不怎么样啊。” 慕容世家做这么大的生意，接触最多的就是官场这些门道，就像前段时间朱卞和陆可人被夜止岚算计了一样，明明是缺斤少两以次充好，只要给户部工部塞足了银两，什么事摆不平。“水至清则无鱼，况且先帝打下的底子就是这样，想肃清官场短时间内还办不到，朝堂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精细算计着这颗棋子是谁的，那颗棋子又是不是我的……乱动的话，可是会出大 问题。” 慕容明珠扬眉看他，“只是这样？” 夜止岚笑容有些深邃的说，“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昊儿还小，有些事要等他亲政后自己去处理，如果我都替他扫平了，让他就这样在安稳中度日，那才是害了他。” “你果然很奸诈。”慕容明珠嘟囔着小声吐槽了一句。 就在这时，郑虞走到门外，躬身道：“下官已经备好了酒宴，请王爷移步中庭。” 夜止岚放下茶杯站起身道：“正好本王也饿了，珠儿，走吧。” 慕容明珠情不愿地跟着他去赴宴，她堂堂慕容家大小姐，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夜止岚吃着她看着，夜止岚坐着她站着，想想真的好气啊！ 郑虞为了讨好夜止岚，宴席上做足了文章。 好酒好菜那都是次要的，陪酒的美人也不错。 纤纤素指端着酒壶，紧挨着夜止岚给他斟满了酒，“王爷，再喝一杯吧。” 夜止岚还真是来者不拒，让喝就喝，慕容明珠看的火冒三丈，不是戒备心强吗？就不怕酒里有毒？ 这场酒宴可谓是生香活色，厅中翩翩起舞的女孩子们各个柔弱无骨，菲薄的舞衣遮不住一身冰肌玉骨，眼神勾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媚态。 慕容明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夜止岚会把郑虞贬到这来来，整天不想着怎么做政绩，就想着用歪门邪路讨好别人，简直可恶！ 当然，更可恶的是夜止岚！ 不过是一群庸脂俗粉，居然还能笑的那么开心，有病吧！ 夜止岚左边跪坐着一个添酒的美人，右边靠着一个夹菜的姑娘，左拥右抱简直不要太开心，反而是慕容明珠，作为一个随侍她只能站在夜止岚身后，眼刀飞过想把夜止岚身上的骨头都剃下来。 夜止岚丝毫没察觉背后的冷意，笑盈盈地对郑虞说，“郑大人还真是有心了。” 郑虞大喜过望，“哪里哪里，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夜止岚笑着不说话了，端着玉杯，欣赏地看着庭中歌舞。 这顿饭吃的还是很尽兴的，宴席结束后，夜止岚起身说要在别院转一转，不用任何人陪同，只带着慕容明珠就去了后花园。 慕容明珠全程冷脸，对夜止岚十分不满，但她不说，她就是气得不行。 绕进了后花园，夜止岚摊开折扇笑着说，“洛州别院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可惜这个时候来的不巧，芙蓉牡丹已经谢了，要是再早一个月来，就能看见倾国之美。” 慕容明珠不冷不热的回了句，“你今晚不是已经看了很多的倾国美人吗？” 夜止岚笑着看她一眼，“这话听着……你是不高兴了？” 慕容明珠冷笑，“想太多了，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你是王爷，别人想巴结你当然要送大礼，今晚这份大礼你可得好好收下，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人家洛州府尹的心意呢。” 夜止岚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说的也对，送上门的，不要岂不是可惜了。” 慕容明珠握紧拳头，声音更冷了，“那你就快点回去，别等人家走了后悔莫及！” “回去？”夜止岚不解的问，“回哪儿去？”慕容明珠抬头冷眼看他，“装什么傻？那群跳舞的劝酒的，不都是要送给你的吗？你随便挑，挑几个都行。” 第115章 脾气爆炸【2】 夜止岚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 “那你说的又是什么！”慕容明珠不服气的问，装什么傻，一开始说的不就是这个吗。 夜止岚微微一笑，“我以为你说的是郑虞。” 郑虞？ 慕容明珠忽然无语了，“你觉得郑虞是送你的礼物？！” 郑虞是个男人，而且肥头大耳一脸猥琐，这种人能算得上的是礼物？ 夜止岚点点头，“我还是对郑虞有点兴趣。” “……” 慕容明珠沉默了三秒后，忽然明白自己又被他捉弄了，气的不轻，“你给我去死啊！！” 夜止岚笑了，低头看她，“真的生气了？” “走开！”慕容明珠推他。“好了，别气，听我说，”夜止岚搂着她的腰，硬是带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郑虞这个人啊，胸无大志，也没什么才华，溜须拍马倒是很有一套，先帝在位的时候他就这么奉承先帝，没想到这么多年 过去了，还是老一套。” 慕容明珠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由着他搂着自己的腰，没好气的说，“就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还能当上洛州府尹，足见你当年没杀了他是多失误的事！”“洛州已经是北方之北了，再往前就进入滇南十二州的范围，滇南十二州名义上是壁月，实际上还是岐族在统治着，所以洛州很重要，这次来，我的本意也是要看看郑虞能不能守好洛州，现在看来，他果然 是个庸才。” “你还算没眼瞎，”慕容明珠哼一声，“那你准备怎么办？把郑虞就地正法？” 夜止岚听得笑了，“你这么大的火气，就要郑虞死吗？” “……我随便说说的。”慕容明珠移开目光有点心虚气短。 夜止岚轻声道：“你气我知道，可再气也不能因此决定一个人的生死，郑虞是洛州府尹，正五品的封疆大吏，虽说没有功绩，可也没有什么大错，杀是不能杀的。” 慕容明珠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就是要和他唱反调，“你这么心慈手软，还不会是因为人家送的美女多吧？” “又胡说了，”夜止岚手指戳了她脑门一下，笑着说，“聪明绝顶的慕容家主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既然知道我是慕容家主，那你就该知道我的作风，郑虞这种小人，放在慕容家我早把赶出去了，哪容得他上蹿下跳乱蹦跶。”她的眼中可容不得沙子，行事雷厉风行，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怕她的原 因。 “这就是商场和朝廷的区别，你能用这种办法控制商场，但是你控制不了朝局……” “你好啰嗦，”慕容明珠不耐烦的说，“我要知道怎么控制朝局做什么，又接触不到这一层，我只要掌控住慕容家就够了，这些大道理你不用和我啰嗦。” 夜止岚意味深长的对她说，“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能掌控朝局呢？有些事，还是长远点看比较好。” “我掌控朝局？你这是没睡醒呢，还是准备睡呢，都开始做起梦话了。”慕容明珠不以为然，朝局是什么，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夜止岚没再说话，有些事情还没发生谁都不会相信，未来会如何现在怎么会知道…… 逛完了花园，夜止岚要回去睡觉，慕容明珠就跟着，是主动跟着。 这夜止岚可就意外了，“给你准备的寝房在后面。” “我想先跟你回去不行吗？”慕容明珠斜睨他，“还是你屋子里有什么人，怕我看见。” 夜止岚笑了，“那倒没有，不过你送我回去，我再送你回去，这一来一回没有什么意义吧？”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的算，赶紧走。”慕容明珠可不放心，郑虞的把戏昭然若揭，就是像送美女换前程，偏又赶上夜止岚是个没原则的色中混蛋，天晓得今晚会发生什么。 夜止岚自觉问心无愧，和慕容明珠回了他的寝房，推开门的瞬间，那张素来温和优雅的俊颜终于出现了些许的惊讶。 慕容明珠瞧见了，二话不说走进屋子。 夜止岚的床边跪着两个衣着不整的女子，看见夜止岚走进来，娇声道：“参见王爷，奴婢等特来服侍王爷入寝。” 慕容明珠看着她们，双目中怒火熊燃。 猛地转头看向夜止岚，一字一句，寒着声道：“难怪你不愿意让我跟来！” 夜止岚手中的折扇抵在鼻梁上，咳了咳，“我确实不知道，这应该是郑虞安排的。” “你不知道？！”慕容明珠说什么都不信他了，就近抓过茶杯，照着夜止岚的脸就砸了过去，“你不知道！你再说不知道！” “明珠啊——”夜止岚劝不了，只能躲开。 慕容明珠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爆炸的性格一辈子都改不了，这会儿戳中了她最气的一点，遭殃的就是夜止岚。 桌上的茶杯，椅子，摆件，抓到什么砸什么，专往夜止岚身上砸。 夜止岚是习惯了，他书房也不止一次遭殃，但是另外两个女子不习惯啊。 随着漫天物件毁于一旦，她们尖叫着跑了出去。 “明珠，你听我说……别推屏风，你推不动……听我说，我是真的不知道郑虞在我房间安排了人……别推屏风……” “你别说话！”慕容明珠没推动屏风，抄起多宝阁的香炉就扔过去，“我就问你，还要不要脸！一个不够你要睡两个！你就不怕纵欲死得快！” “明珠……” “滚！” 郑虞接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一进来就是翠玉香炉碎在自己脚边，顿时慌了，“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您没事吧？” 夜止岚拂去衣袖上沾着的碎玉，心情不说的说：“没事，你出去吧。” “啊……但……”郑虞看了看夜止岚，又看了看愤怒的慕容明珠，没弄明白情况。 怎么随侍敢摔东西打王爷，王爷还被打的挺高兴？ 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任由郑虞想破头皮也没想通，可夜止岚有命他也不敢不照办，只能带着一肚子疑问退了出去。 第116章 炸毛傲娇明珠 “你站住！”慕容明珠严声呵斥。 “……有事吗？”他一个府尹，面对浑身火气的慕容明珠也不由得矮了半头。 慕容明珠声音恼怒中带着冰碴，“你胆子可不小！竟然敢把女人往他床上送！” “这……下官……下官……”郑虞被慕容明珠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照说他身份不低，可挡不住慕容明珠迫人的气势，实在不能不低头。 “你给我记住了，这笔账我迟早和你算，要是你敢再犯，我要你的狗命！听懂了没！” “是，是……”郑虞满头大汗，连连答应。 “滚出去！”慕容明珠暴怒呵斥。 郑虞连礼都没敢行，慌不择路就跑了。 退到门口，师爷立刻走来问，“怎么样了？” 郑虞看了师爷一眼，把里面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后，抹了抹额头的汗说，“这王爷怎么会这么纵许一个随侍，那随侍再怎么得宠也不至于在王爷面前放肆，你没看里面，简直不忍直视！” 师爷也有些惊愕，可片刻后，师爷表情变了，“大人，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随侍不太一般啊。” “一般随侍敢这么做吗！” “不，下官的意思是，这随侍的身份不一般。”师爷说。 “……身份？”郑虞这时才反应过来。 师爷点头，沉声说：“对，下官早就觉得不对了，大人注意看了吗，她长得实在不像个男子。” 被师爷这么提醒，郑虞才沉吟着想了想，“确实……哪有男子这么漂亮的。” 不是夜止岚那种优雅的俊美，这个随侍的容貌实在是精致可人。 “大人给王爷送了美人，王爷没生气，反而是她生气了，您猜，她会不会是王爷的侍妾或者侧妃？” 郑虞摆摆手，“不会，王爷是皇亲贵胄，他如果纳了侧妃是大事，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至于侍妾……你见过哪个侍妾敢这么大胆子打相公吗！况且还是王爷啊。” 师爷也点头，“对，这么说确实不太可能，那她到底是谁呢？” 郑虞回忆着说，“我好像听见王爷叫她……明珠……还是珠儿的……” “明珠？！” 师爷倏然瞪大眼睛，“大人，您确定？” “是这么叫的，”郑虞问，“你知道她？” 师爷都快哭了，“大人啊，您可闯了大祸了！” “怎么了？”郑虞没明白。 师爷直跺脚，“那个随侍，就是当今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大小姐，慕容明珠啊！” “……”郑虞愣住了，半天，问了句，“……啊？”“这下糟了，”师爷哭丧着脸的说，“这位慕容大小姐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别说王爷了，就是陛下都被她当众拒绝过，何况王爷和他的关系暧昧不一般，没想到她竟然会跟着王爷一起来，还常伴左右，您给王 爷送了美人，她能不生气吗，这……这可怎么办？” 师爷急得团团转，想不出对策了。 倒是郑虞，直勾勾的眼睛看师爷，干干巴巴的问：“慕容明珠？” “是！” “……富甲天下的慕容明珠？” “就是她！” “……第一楼上非礼了王爷……朝堂上推了陛下钦赐商路的……慕容明珠？” “可不是吗！” “……” 郑虞瞪着眼睛，片刻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人！大人！”师爷慌乱的扶他。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郑虞心里只有那句……完了……都完了…… 完了的可不止他一个。 寝阁中，原本富丽堂皇的屋子成了一团乱，慕容明珠砸不动了，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生闷气。 夜止岚估摸她是没力气了，才敢往她身边走。 走了两步，慕容明珠怒瞪他，“你给我站住！” 夜止岚没停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还生气？” 慕容明珠一扭头，不搭理他。 夜止岚笑着说，“别生气了，郑虞这人我不是告诉过你，平庸又溜须，做出这种事不足为奇。” 慕容明珠一个眼刀杀来，“他做出这种不足为奇，我要是不跟你回来，你是不是也就顺便那两个女人往床上带，成全了郑虞的美意？” “怎么可能，”夜止岚低笑，“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 慕容明珠气恼的说，“你别拿这个来堵我！” “好好好，我不堵你，我认错，行吗？”夜止岚十分不在乎面子的退步。“不行！”慕容明珠不解气，怒视他，“你和我认什么错，你哪有错啊，错的是我！你可是皇叔亲王，要睡什么人，要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我就是觉得你太不要脸了，送上来就收，手怎么那么短！再说了 ，那两个女人好看吗？我看也不怎么样，挑都不挑，照单全收，我鄙视你！” 这完全是欲加之罪啊。 夜止岚先是没忍住想笑，又觉得为了别院好，还是先忍一忍，毕竟毁了一间屋子问题不大，要是拆了一栋别院怕真累到他家明珠了。 半跪下来，夜止岚抬头看慕容明珠，“我真的认错了，嗯？” 慕容明珠低头看了他一眼，“错在哪？” “错在明知道郑虞的为人还不加提防，让他误会有机会，才把那两个女人送来，是我的错。” 夜止岚这认错态度简直不要太好，挑不出半点问题来。 慕容明珠火气还是没消掉，冷着声说：“你聪明绝顶，我不信你不知道他玩猫腻，在酒宴上你不拒绝就等于接受了，现在说你错了，你没错，你全对！” “酒宴上我不是不知道他试探，只是……”夜止岚顿了顿，慢慢地笑了起来，“想看你吃醋，才放任了些而已。” “你！”慕容明珠果然气上一层楼。 夜止岚握住她的手在唇上亲了一下，说：“我错，都是我错，慕容大小姐可是全天下最大度的人，就不要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走开！”慕容明珠要抽回手。 夜止岚不放，站起身，把人搂到怀里，轻轻的说，“明珠，我很高兴。” 挣扎的动作倏然一顿，慕容明珠垂下眼睫，说，“有什么高兴的？” “你在乎我，我当然高兴。” “谁在乎你！”慕容明珠炸起，“给我滚滚滚！”夜止岚笑着全接下来，眼眸中柔情如波。 第117章 又见情侣装 第二天一早，夜止岚和慕容明珠启程进入滇南十二州，临走前以“管理不善，以下犯上”为由将郑虞押解回帝都，撤职查办。 这罪名可大可小，虽然不至于死，但这官郑虞怕是一辈子都做不了官了。 仪仗浩浩荡荡进滇南十二州，七天后，夜止岚驾临岭州行宫。 到了岭州，夜止岚走下车架，岭州府尹同样率人迎接，慕容明珠却在一众人看见了盛流年。 盛流年靠在墙边，姿态不正经，笑容也不正经，一双桃花眼隔的老远与慕容明珠对视，然后扬唇一笑。 这人……慕容明珠皱了皱眉。 夜止岚进了行宫，见过岭州官吏后，最后见的是盛流年。 盛流年走出来，微微低头施礼，“参见王爷。” 在府尹都要下跪的情况下，盛流年只是行低头礼，这已经错了，可夜止岚不当回事，反而笑着说，“本王离开帝都的时候你也不过出发才几天，回来的倒是够快。” “没办法，我这个人太贪图安逸，紧赶慢赶就想赶紧回家，跑的当然快了。”盛流年笑眯眯的说。 “贪图安逸不是什么好事，你还不想办法改改？”夜止岚扬眉。 盛流年叹了口说，“改不了了，这是祖传下的，都说子随母，外随舅，我娘就给我生了这么一身懒骨头，没办法。” 慕容明珠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对夜止岚说话这么随意，盛流年这人本来就不容小觑，现在一看，果然不是普通人。 夜止岚看了他一眼，“不思进取。” 盛流年笑了，“王爷教训的是，流年一定改正，王爷这次是去沉国，岭州是壁月最后一城，王爷应该会停留几天整顿休息吧？” “嗯，”夜止岚点点头，“本王想在岭州停留三天。” “那太好了，”盛流年说：“盛家拿到滇南商路经营资格，正无以为报，不如就请王爷到盛家小住一晚，也好让盛家报答朝廷的恩典。” 夜止岚这一路上都是住在行宫中，也不是没人想邀请他去住，毕竟住一晚都是无上荣耀了，但夜止岚全部都拒绝了，而现在却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既然如此，今晚本王就下榻盛家了。”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夜止岚对盛流年有些与众不同呢？ 言语之间有一种亲昵，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盛流年告退回家准备，夜止岚问慕容明珠要不要一起去。 慕容明珠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盛流年掌握着她和风悠然的秘密，夜止岚和盛流年之间似乎有一种不出来的亲昵，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这一趟是她是肯定要去的。 慕容明珠答应了，夜止岚就让人带她去沐浴更衣。 长途跋涉了这么久，总算到目的地了，慕容明珠心里多多少少也松了口气，洗完澡后，婢女捧着衣服走过来。 华丽的衣裙薄纱繁复，慕容明珠穿了一路粗布男装，看见这套衣服时都麻木了。 但更麻木的是她出门后，看见同样一袭月白华服的夜止岚。 她穿的是一袭冰纱长裙，裙角用银线勾勒云纹，而夜止岚的衣裳则是冰纱华服，衣襟袖口用银线绣了同样的云纹。 她腰上悬挂的是玲珑翠玉香球，夜止岚手中折扇下悬挂的是一模一样的香球，只是小了许多。 她发上插的是珍珠长流苏步摇，夜止岚头上的王冠也是珍珠点缀。 对于两人相得益彰的穿戴，慕容明珠只想到了一个词——情侣装。 “……你真是够无聊的。”慕容明珠对于他这种恶趣味永远都理解不了。 “衣服不错，”夜止岚凑过来，一笑，“人更不错。” “滚开。”慕容明珠瞪他。 想想被他这一路上欺负就火大，根本不想搭理这个混蛋。 夜止岚不以为然，和慕容明珠一起上了车架，前往盛家。 慕容明珠心里有不少疑问，比如为什么他要破例今晚住在盛家，又比如他和盛流年是个什么关系，再比如……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和风悠然的秘密。 太多问题想问，可偏偏就是一个都不能问。 慕容明珠心里有事就不喜欢说话，如果心不在焉很容易说话时露出破绽，夜止岚也清楚一点，在漫不经心地看了慕容明珠后，慢慢的垂下了眼睫。 到了盛家，慕容明珠和夜止岚下了车架。 盛家如今的家主盛涛已经迎了出来，这也是慕容明珠第一次看见盛涛。 虽然人过中年，但盛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英姿勃勃，不像个商人，倒想是常年累月严格要求自己的老将军一般，看见夜止岚时行了大礼，不是双膝下跪，而是单膝点地，“参见王爷！” 夜止岚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王爷！”盛涛声音洪亮低沉。 盛流年这时走过来，笑眯眯的说，“还说我跑得快，王爷来的也不慢啊。” “年儿，”盛涛看了他一眼，“对王爷不许无礼。” “爹，我对王爷可从来没失礼过，”盛流年耸耸肩，又看了夜止岚一眼，“是吧，王爷。” 夜止岚摇摇头，对盛涛道：“算了，他这性格本王还能说什么，走，进去吧。” “是。”盛涛刚要走，忽然看见夜止岚身边的慕容明珠，“这位是……” 慕容明珠微微点头，“小女子复姓慕容。” 盛涛了然，“原来是慕容大小姐，老夫失敬了。” 慕容明珠笑了笑，心里奇怪，怎么盛流年没告诉盛涛她也一起来吗，在行宫盛流年分明是把她认出来了。 这么想着，慕容明珠看向了盛流年。 巧的是，盛流年也在看她，还十分轻佻的飞上一个媚眼。 “……”慕容明珠别开视线，这个盛流年太讨厌了。 夜止岚和盛涛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一行人进了正厅，盛涛将下人都挥退了，端正地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而盛流年则是吊儿郎当地坐着，手里的折扇晃来晃去的，一副少爷我不正经，我骨子里就是不正经的德行。 第118章 盛月华，盛家大小姐 慕容明珠再傻也看出不对劲了。 这盛家父子，一个对夜止岚过于恭敬，一个对夜止岚过于轻视——以盛流年的表现看来，何止是轻视。 且盛涛端正刚毅，盛流年玩世不恭，这对父子反差也太大了点。 夜止岚看了盛流年一眼，“你是没骨头吗？” 盛流年却叹气，“要是没有骨头就好了，走路坐着也是个累人的事情啊，我宁愿自己没骨头，天天躺着多舒服。” 盛涛无奈地对夜止岚说，“年儿这性子……王爷多担待。” 夜止岚淡淡道：“本王不担待还能把他怎么样？” 虽说这话夜止岚说的很不客气，但慕容明珠却听出了其中的一缕亲昵无奈。 “我都说过了，我这性格就是天生的，没办法，是吧，王爷？”盛流年欠揍的朝夜止岚笑。 夜止岚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天生的本王不知道，但是你欠教训倒是真的。” 盛流年笑的更开心了，“那可糟了，我爹从小就溺爱我，家里没人教训我，我大概就这么长歪了吧？” “那可未必！” 略微清冷的女子声传来，自门口缓步走进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走进来后，对夜止岚施礼，“月华见过王爷。” 她一进来，刚刚还不可一世，连夜止岚都随便顶撞的盛流年立马站起身，“姐……” “看来也不是没人治得了你，”夜止岚看着盛流年一眼，起身亲自扶起了盛月华，“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王爷。”盛月华站起身来。 慕容明珠这才看清，这位据说守寡多年的盛大小姐，她很像盛涛，虽然容貌极美，却在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不似寻常千金小姐的柔弱。 “姐，坐着坐着。”盛流年狗腿地扶着她坐在他的位置上，展开折扇给她扇风。 盛月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王爷驾临盛家是盛家的荣耀，敢和王爷拌嘴，我看你是膝盖不疼了吧？” 被盛月华这么一提醒，盛流年也不扇风了，怂巴巴的站在她身边，耷了个脑袋不说话了。 夜止岚看着这一幕笑了，“还是你教弟有方。” “王爷廖赞了，流年性格洒脱不羁，没有教导好他是月华和父亲的错，”说完这句话，她看了一眼坐在夜止岚身边的慕容明珠，道：“恕我眼拙，这位想必就是慕容小姐了。” “好说，”慕容明珠对盛月华扬了杨眉，“明珠在帝都也曾经听闻盛大小姐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寻常。” 盛月华淡淡的笑道：“我有什么名，不过是个孀居的守寡之人，倒是慕容小姐，壁月上下怕是没人不知道小姐的大名了。” 这是夸还是骂？ 慕容明珠不想费脑子去想这个问题，与盛月华的谦虚不同，她直接说，“别人知道我不是很正常吗，做生意本来就得抛头露面。” 盛月华看了慕容明珠一眼，微微一笑，“宴席已经备好，请王爷和慕容小姐移驾。” 慕容明珠对这个盛月华的印象也不怎么好。 且不说夜止岚居然亲自去扶她这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就说盛月华给她的感觉就不对。 传闻中，这位盛大小姐因为早年丧夫，一直在娘家深居简出，照说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可她身上却有一种特殊英朗的气势，根本不像个寡妇。 ……更何况，夜止岚还扶了她！ 除了自己外，夜止岚好像没碰过别的女子，盛月华是个典型的例外。 夜止岚这个不挑嘴的，不会是连寡妇都不放过吧？……但盛月华却是容貌绝美而且气质特意，她还是盛家的大小姐，盛流年拿到了滇南商路，说不定会打破她与风悠然南北一统的局面，看夜止岚和盛家人的关系，这盛家该不会是夜止岚下一个扶持的对象吧 ，那这位盛大小姐岂不是和自己一样，将来夜止岚也会讨好她，也会纵许她，也会把对她做尽的那些事都对盛月华做一遍…… 慕容明珠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恼人的心烦意乱。 她不信夜止岚，因为不信，所以就没有了自信，可她凭什么要有自信，她在和夜止岚演戏，夜止岚何尝不是在和她演戏，不过是谁扔进去的真心更多一点，谁又陷得更深一点罢了。 千防万防，千算万算，到头来自己的心还是因为夜止岚而晃动，这是不是预示着，她要输了…… “明珠。”夜止岚叫了她一声。 慕容明珠抬起头，茫然的眼中还残留着半分凉薄。 夜止岚眉心微蹙，“怎么了？” 慕容明珠这时才回过神来，立刻摇摇头，淡声说：“没事。” 夜止岚沉默了片刻后，微微一笑，“没事就好，饿了吧，先吃东西。” 慕容明珠拿起筷子，心不在焉的夹了几口在瓷盘中，也没吃，她现在吃不下东西。 盛月华见状，也放下筷子，淡淡笑着问她，“慕容小姐是没有胃口吗？我们岭南的菜色与帝都不同，不过今晚这菜是按照帝都口味来做的。” 慕容明珠沉声道：“菜很好，只是我没有胃口。”盛月华轻声道：“也是怪我了，如果知道慕容小姐要来，一定提前打听好慕容小姐喜欢吃什么，我就让厨子做什么，可惜这次以为只是王爷要来，实在没想到慕容小姐会和王爷一起来，我都忘了问，慕容小 姐怎么会同来岭州呢？” 慕容明珠看了她一眼，“岭州是壁月的地方，我是壁月人，作为壁月百姓，到岭州是我的自由，不需要向盛大小姐解释说明吧？” 这话简直就是对着盛月华的脸狠抽了一巴掌，不客气到了极点。 慕容明珠心里明白，这个时候不该和盛家闹翻，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要怼盛月华。 慕容明珠当众驳了盛月华的面子，在场一水儿聪明人，谁能没听出来。 盛月华当然也听出来了，只不过和别人不同，作为女人，她能敏感地听出慕容明珠话语中的酸味。她看了夜止岚一眼，夜止岚对她笑了笑，什么意思，也不需要说了，大家心里都懂，不言而喻。 第119章 明珠醉酒 但这一幕在慕容明珠看来，简直就是“眉来眼去！” 当着她的面，夜止岚就和盛月华眼神勾搭，好，好得很呢！ 对，也对啊，她反正不是夜止岚的什么人，盛月华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他们就是看对了眼还能怎么样，一个未娶，一个守寡，很配嘛！ 熊熊的火气在心里就这么拔高了。 盛流年在旁边可看得一清二楚，睡过百家床的祸害还能看不出慕容明珠现在是嫉妒吃醋吗？ 不怀好意的眼睛动了动，盛流年给慕容明珠倒酒，笑着说，“不管什么原因，慕容大小姐能驾临我们盛家，盛家就是蓬荜生辉，来，这杯我敬你。” 慕容明珠现在正有气没处撒呢，盛流年敬了酒，她端起来想都没想就喝了。 “慕容小姐好酒量！来，再喝一杯！”盛流年立刻给她补满。 慕容明珠正要端起来，夜止岚伸手一拦。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干嘛？” 夜止岚淡淡道：“你酒量不好，少喝点，这酒是陈年老窖。” 慕容明珠这会儿正气着，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推开他的手，冷声道：“我酒量不好你怎么知道？你好像没和我喝过酒吧？还是说你和女人喝酒的次数太多，记错了？” “明珠……” 不顾夜止岚的阻止，慕容明珠赌气端起来一饮而尽。 “慕容小姐果然海量，这可是六十年的好酒，我爹的珍藏，一般人喝不到。” 慕容明珠冷眼看他，“你是说我不配喝？” “不不不，”盛流年又给她倒满，笑眯眯的说，“这酒是专门为了招待你和王爷拿出来的，所以请慕容小姐多喝几杯。” “废话那么多。”慕容明珠瞪了他一眼，端杯就喝。 三杯喝下去，慕容明珠眼前就有点发晕了…… 她单手撑着桌面抵额头，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结果却只是越晃越晕。 “明珠？”夜止岚靠过来。 慕容明珠转头，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你……” 才说一个字，整个人就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意识全无。 盛流年晃了晃酒壶，感慨，“六十年的陈酿，对于懂酒会酒的人就是极品好物，对于不懂不会的人嘛，就是三、杯、倒——砰。” 夜止岚看了他一眼，目光严肃，“胡闹！” 慕容明珠醉倒了，盛流年就更是举止随意，对夜止岚笑道：“我这么做不是正和你意吗？再说了，堂堂慕容世家的大小姐哪那么容易被灌醉，谁让她醉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夜止岚不再说话了，只是扶着慕容明珠靠在自己怀里，抱得很紧。 盛涛脸色严肃的问：“王爷，听说你路上遇袭，没事吧？” “无妨，”夜止岚说，“只是岐族设下了障眼法想困住本王，阻止本王前往沉国的小把戏罢了。” 他在破阵时就已经知道是谁布的阵了。 岐族族长卜羲寒，那个传闻中医卜双绝的男人。盛涛皱了皱，“竟然是岐族……他们不服壁月，又与沉国为敌，自成一派，岭州虽然表面上是府尹管辖，实际上还是岐族在统率，滇南十二州的百姓七成都是岐族人，岐族少主也就是如今被困在长宁的凤王 已经十六岁了，沉国的众多皇子中，凤王年纪最小，这次困住王爷，不希望壁月与沉国议和，应该就是凤王的意思。” 壁月与沉国议和，这当然不是夹在中间的岐族愿意看见的。 夜止岚道：“凤王两岁时就被软禁在长宁，到了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也是一种本事了，这次去沉国，本王会找个机会见一见这位凤王。” 盛流年勾着薄唇说，“凤王是当年岐族公主所生，我听说那位岐族公主是岐族第一美女，有绝世容貌，你们说她怎么就生了儿子不是女儿呢，这要是女儿，得美成什么样啊……” 盛月华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遗憾？” “怎么说呢，我……”盛流年正打算继续幻想，一看盛月华的脸色，立马正经道，“我只是那么一说，凤王就算是个爷们也不会太丑……姐，你说是吧？” 讨好的语气外加谄媚的笑容，看得盛月华眸色一寒，“再不正经，就到祠堂给我继续跪三天！” 盛流年秒怂，“姐我错了。” 盛涛对夜止岚说，“既然岐族有意要困住王爷，这里又是岐族的地盘，王爷的安全最重要，不如留在盛家，也好……” “你敢！” 一声咆哮打断了盛涛的话。 本来昏睡在夜止岚怀里的慕容明珠直挺挺坐起，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夜止岚，“不许在这里！” 盛流年被她吓了一跳，折扇摊开遮住脸，悄咪咪看戏。 慕容明珠醉醺醺的，晃晃悠悠，都看不准夜止岚的脸，却言语冷静而犀利，“你敢留在这里，我就和你没完！” 夜止岚看了看她，轻声问，“明珠？” “不许在这里，你和盛月华勾勾搭搭，当我瞎？你这个不要脸的，轻薄我就算了，现在连人家守寡的都不放过，你怎么那么不挑，我鄙视你！” 骂了一通，闭上眼，冷静瞬间坍塌，倒在夜止岚怀里，抓着他的衣服嘟囔，“鄙视你……鄙视……不要脸……” 盛流年忍住笑，去看夜止岚的脸色。 夜止岚目光柔和，唇畔笑意丝毫不减，只是略微有些无奈的说，“明珠醉了，月华，你不要介意。” 盛月华笑道，“我没事，只是她……脾气可真的和传闻中一模一样，我看王爷还是不要住在这里，我们盛家暂时还不想换宅子。” 盛涛却反对，“不行，王爷的安全最重要，王爷，您说呢？” 夜止岚淡淡一笑，“本王要是连自己都护不住，岂不是太无能了？” 此话一出，盛涛也没有没办法了。 原本夜止岚打算在盛家住一晚，但慕容明珠这么一闹，盛涛只能安排车架送他们回去。夜止岚抱着慕容明珠上了马车，马车宽敞布置精致，他坐在平榻上，怀里是盖在披风的慕容明珠。 第120章 月下美人 修长的手指在慕容明珠的脸颊慢慢抚过，夜止岚垂眸一笑，“你怎么还是这么大的火气，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嗯……”慕容明珠往他怀里拱了拱，因醉酒而红彤彤的小脸无意识的蹭着他的衣服。 “笨蛋，”夜止岚不摸她的脸，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醉成这样，要是我忍不住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要是慕容明珠清醒时肯定要大发雷霆，骂他不要脸，骂他无耻骂他下流，可现在，却只是因为难受而低吟。 马车里有淡淡的酒香，夜止岚抱着软玉温香，又不想学某位圣人坐怀不乱。 作为既下流又无耻的人，他果断给自己谋了福利，低下头，将人压在矮榻上，肆意啃咬着软嫩的红唇…… 慕容明珠是因为喝了急酒才会昏睡，酒劲来得快去的也快，半夜的时候她忽然惊醒。 看了看周围，是陌生环境的床。 这里是……盛家。 夜止岚呢？ 夜止岚哪去了？ 慕容明珠立刻掀开被子下床，屋子里没找到夜止岚，她心跳控制不住的快，夜止岚该不会是去找了盛月华吧？ 这么一想，她更慌了，几步走到门口，一把推开门。 门外是一个小庭院，院中栽了一株硕大的花树，树下有桌有凳。 月上枝头，凳子上坐着的人一袭白衣堪比月色，手中清润的酒杯透着月光，握杯子的手指似乎比月光还美三分。 “……”慕容明珠停住脚步，看着月下饮酒的美人。 美人转过头，朝她一笑，“这里是岭州行宫，你这么急，是在找我吗？” 他一开口，慕容明珠直接冷声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要找你！” 什么美人，呸！都是错觉。 她懒得看夜止岚，转头进了屋子。 夜止岚放下酒杯，也跟着她进去，笑着说，“不是找我，你那么急做什么？” “我一觉醒来不知道在哪，急不是很正常吗？” 慕容明珠给自己找了一个看似完美的借口，然后斜睨夜止岚，嘲讽道：“我还以为你能忍得住不露出本性呢，在洛州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什么人了，亏我那时候还相信你。” 夜止岚微笑着反问，“这话我可不明白了，什么露出本性，我的本性不就是你吗？”“不敢当！”慕容明珠瞪了他一眼，“我哪比得上盛月华啊，你在洛州不对那两个女人下手，是觉得她们不够美，现在遇到更美的，你也不管什么场合，当着我……和她家人的面就亲亲我我，你还觉得这不是 露出本性吗？” 夜止岚听完她的话，不知道是该叹气呢，还是该继续笑呢，“明珠，我觉得你对我们的神态把控不是很准确。” 要不然怎么能硬把他们拗成“亲亲我我”那一类。 慕容明珠有点生气，“你是说我不会察言观色了？” 她可是慕容世家的家主，论谈生意全天下有几个人比得过她，怎么可能不会察言观色！ “不，我只是觉得，你对我不太客观。”夜止岚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慕容明珠白了他一眼，“我对你，客观不起来！” 谁叫他总是占她便宜，三不五时就轻薄，这种人怎么客观看。 “就算你对我有偏见，但是人家盛大小姐可守寡快十年了，你这么说她，是不是有点不尊重？” “我——”慕容明珠抿了抿唇，不说话。 她确实脾气不好，但她知道最起码的是非对错，今天，是她错了。 夜止岚和盛月华……她只是当时太生气，又想偏了，结果越想越偏，越偏越想，最后进了死胡同，一言不合就牵连了盛月华。 其实她看人很准，盛月华和盛涛一样，都有一种飒爽的气质，不是会和夜止岚勾勾搭搭的那种人。 也正因为盛月华这样的与众不同，美丽出色，她才会……不，严格说起来，是因为她对夜止岚不够信任。 夜止岚没有逼她，反而笑着说，“盛月华就算了，你对我这么大的误会，我是一定要和你解释清楚的。” “你还有脸解释？”慕容明珠瞠目结舌，这人的不要脸都尽人皆知了，还解释个锤子啊。 夜止岚不留痕迹岔开了刚刚的话题，老神在在的说，“为什么不解释，我这个人还是要脸的。” “哦，那你真棒棒。”慕容明珠面无表情的说。 夜止岚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后，说：“除了对你会违背原则，其他事情，我都是很要脸的。” 慕容明珠捂着被他亲过的脸，怒视他，“你给我滚！” “好了，”夜止岚走到她身后，抱住她的腰低头道：“你喝了那么多酒，一口菜都没吃，院子里给你留了碗粥，走吧，一起吃宵夜。” 慕容明珠早就饿了，这会儿被他一说，肚子也咕噜噜的叫。 就算要和夜止岚吵架，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吵吧？ 她可不委屈自己。 慕容明珠和夜止岚坐在树下，一个喝酒，一个喝粥。 树上不知名的花纷纷落落，慕容明珠放下勺子，随口道：“我从来没来过岭州，这里是滇南十二州最大的城，明天我想出门去看看。” 夜止岚端着酒杯，目色深邃地看了她一眼。 慕容明珠被他看着，镇定自若的说，“不答应？” “当然不是，我们一起来的岭州，我也没有想限制你行动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岭州势力复杂，我又要见府尹勘察政务没有时间和你一起出去，就你一个人恐怕会有危险。”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派个人保护你总可以吧？” 慕容明珠冷哼，“是保护，还是监视？” 夜止岚摇摇头，“你啊，总是这么不信我，这里不是帝都，岭州原本就乱，你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不该拒绝我，至于是保护还是监视，你心里有数。” 慕容明珠不买账，“我有数，监视就监视，说那么多做什么。”夜止岚道：“我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你好，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你说监视就监视吧，总之，如果不带人在身边，这个行宫的门恐怕是出不去了。” 第121章 初露端倪 慕容明珠气愤，但气愤也没用。 这里可不是她的地盘，再怎么样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夜止岚作对，否则夜止岚一定会像他说的那样，把她关在行宫，到时候就真的哪里都去不了了。 这么想着，慕容明珠不情不愿的妥协，“好，派人可以，但只能派一个，多了不行。” “当然，我也不会派太多人，人多更容易引起瞩目。” 说完，拍了拍手，“进来。” 院子外走进一个女孩，手中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一碗药。 把托盘放在了桌上，女孩退到旁边垂手低头。 慕容明珠一看这碗药就头疼，“又喝药？！” 这药就是上次夜止岚给她喝的，那次后就天天喝，从不间断，慕容明珠现在看见药都想吐！ “这药是必须喝的，一天都不能断。”夜止岚说完，端起碗喝了一半。 慕容明珠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这药每天都喝，夜止岚喝一半，她喝一半，说是可以疏通经络，但夜止岚还需要疏通经络吗？ 夜止岚喝完了药，把碗递给她，见她不接，就笑了一下，“还要我喂你？” “谁要你喂！”慕容明珠端过碗，二话不说就喝下去了。 不管是什么，就算有毒，也是她和夜止岚一起中毒，要死一起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夜止岚见她喝完药，说，“明天上街，你就带着她。” 那个端着托盘的女孩走上前，对慕容明珠施礼，“奴婢琉月，见过小姐。” 这时慕容明珠才看清，这女孩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看起来比丹翊还小一点的样子，瘦弱弱的不说，还一脸腼腆秀气。 夜止岚派这个小丫头来保护自己？ 看出慕容明珠的怀疑，夜止岚淡笑道：“琉月，拿出点本事让小姐看看。” “是，主上。”琉月声音带着少女的软嫩，走到了树干旁，伸出手轻轻贴在上面。 慕容明珠有点好奇地看着，这是打算来一个天女散花？ 琉月可没有表演天女散花，白嫩的小手贴上去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微微一眯，下一瞬，只听咔嚓一声。 树干自上而下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 “……”慕容明珠呼吸一窒，好厉害。 夜止岚道：“要不要再其他？” “不用了，”慕容明珠冷静拒绝，“我带着她。” 夜止岚满意的说，“琉月，要保护好小姐，要是小姐伤了一点……” “主上请放心，琉月当竭尽全力。”单膝跪下，小丫头声音软嫩嫩的。 夜止岚点点头，对慕容明珠道：“有琉月在你身边，我还放心一些，出门可以，只是要记得，早点回来。”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没答应也没反对。 ……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明珠换了套普通衣裙带着琉月出门了。 岭州也不愧是滇南十二州中最大的城市，街道上商铺林密，热闹非凡，许多帝都甚至中原都难以见到的东西，在这次似乎都很寻常。 慕容明珠在岭州大街小巷就这么闲逛着，没什么目的，对于有兴趣的东西时不时的问个价钱，心里有数。 她也不急，从早上一直逛，逛到了下午才进了一家临河酒楼。 坐下后，慕容明珠问琉月：“饿了吗？” “奴婢不饿。”琉月笑着说。 “你不饿我饿了，这一天辛苦你了，先吃点东西吧。”慕容明珠招来小二。 小二满脸笑容问道：“小姐，您想吃点什么？” 慕容明珠说：“要一个春笋老鸭煲汤锅。” 小二一脸歉意，“不巧，这个季节春笋可没有了，要不，您再点个别的？” 慕容明珠不以为然，又问：“春笋没有，冬笋有吗？” 小二尴尬的笑了，“现在快入夏了，您要的春笋都没有，冬笋就更别提了，没有，真没有。” 慕容明珠叹气，“那算了，要阳春豆腐，这个有吧？” “有！这个有！” “好，一盘阳春豆腐，四样拼盘，都要清淡点的，我这个人不喜欢重口。” “好，好，您稍等。”小二笑着退了下去。 慕容明珠对琉月说，“没办法，想吃什么都吃不到，本来打算请你吃点好的。” 琉月有些害羞的笑着说，“奴婢是保护服侍小姐，小姐不用这么客气。” 慕容明珠看着她这小小弱弱的样子，想起昨晚那棵被震裂开树，有些好奇的问：“你是夜止岚手下的人？” “奴婢是主上的影卫。”琉月丝毫没打算隐瞒。 影卫……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是夜止岚的影卫。 慕容明珠问她：“昨晚那棵树，你是用内力把它劈开的吗？” “是。”琉月点头。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你才多大，内力这么强？” 她是不会武功，但眼光还是有的，琉月这样的内力实在有点吓人了，尤其是她还顶着这么一张娇小无辜的脸。 琉月低着头，回答道：“奴婢今年……” “茶来啦！”小二打断了琉月的话，端了一壶茶走过来，对慕容明珠笑着说，“小姐，菜马上就好，您先喝杯茶，我给您倒茶。” 说着，把杯子放在慕容明珠面前，拿着茶壶倒茶，一边倒一边说，“小店这凉茶可是出了名的好喝，小姐您尝……哎呦！” 小二没注意背后有人路过，推了他一下，这一壶茶全数泼到了慕容明珠身上。 “小姐！” 琉月立刻站起身，挡在慕容明珠身前，看她一身的茶水。 慕容明珠今天穿了一袭薄纱长裙，这茶正巧泼在她身前，薄薄的纱料紧贴着胸口，隐隐约约甚至能看出抹胸的痕迹。 慕容明珠用手捂着胸口，皱眉不说话。 小二一看闯祸了，立刻哭丧着脸，“小姐对不住，对不住，我……我给您擦擦？” “大胆！”琉月呵斥，原本小花儿一般的脸瞬间冷若冰霜。 小二被吓得直哆嗦，“小人也不是故意的，小姐，您别生气，这顿饭，这顿饭算我的……” 慕容明珠有些心烦的琉月说，“算了，他也不是有意的。”“对，对，小人真的是无心，要不……要不这样，小姐，您和我到后堂整理整理，这大庭广众的，对小姐确实不太好。” 第122章 那件“大事” “小姐，我陪你去。”琉月说。 慕容明珠摇摇头说，“我自己去吧，你先吃东西，我弄干了出来。” “可是……”琉月犹豫，她是奉命保护慕容明珠的，得寸步不离。 慕容明珠说，“只是去后堂，你吃完饭再来找我，我这样……也不想让人看。” 琉月迟疑，却不能违抗慕容明珠的命令，点点头，“好，奴婢明白了。” 慕容明珠捂着通透的胸口和小二去了后堂。 后堂有几重帘子，小二掀起让慕容明珠走过去，等远离了人群后，小二脸色一正，单膝跪下，“参见大小姐。” 慕容明珠定定的看他，“三少爷呢？” “三少爷在后院，大小姐这边请。”小二带着慕容明珠绕过长廊，进了一处娴静的小院。 小院里只有几间房，却在不太大的院落中开辟了一处莲池，种满了巴掌大小姐的芙蕖花，素雅清净，与前面的喧闹截然不同，宛若世外桃源。 小二站在一处屋子外，对慕容明珠道：“三少爷就在里面，小姐请。” 慕容明珠推开门，反手关上，走进屋子里就瞧见站在窗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心里松了口气，轻声道：“三哥。” 那身影转了过来，俊眉星眸，唇带淡笑，“明珠，你来了。” 他正是慕容家排行第三的少爷，慕容角，被慕容明珠扔出家门，据说是去整顿水上商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人不在江南，反而在岭州…… “我接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慕容明珠有些担忧地看他，“你没事吧？” 那次小黄鸟带来的消息就是慕容角传来的，如果不是那个消息，她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岭州。 慕容角沉声说：“现在还没事，不过……” “怎么样？”慕容明珠追问，“你信上说似乎被人盯上了，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慕容角摇摇头：“不确定是什么人，自从四年前到岭州，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没有出过差池，直到最近，我有种感觉，沉国和壁月似乎都有动向。” 慕容明珠听到这里，慢慢坐了下来，抬头看向慕容角，“沉国和壁月的十年之约早就到期了，现在打算继续议和，你觉得不对，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不，”慕容角很肯定的说：“不是这件事，我在岭州断断续续待了四年，很多事情要比别人看的更透彻，明珠，沉国和壁月之间绝不会存在什么真正的和平，所谓议和，也不过是大动静前的假象罢了。” 慕容明珠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三哥向来谨慎小心、做事细致，所以她才放心把这件“大事”交给三哥，如果现在三哥都这么说，那就真的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慕容角看了她一眼，轻声问：“明珠，那件事，还要继续吗？” 他隐瞒耳目到岭州来，就是为了帮慕容明珠办成那件“大事”，开工没有回头箭，何况他已经做了快四年，太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事情败露了，整个慕容家都要灰飞烟灭！ 慕容明珠沉默的摇摇头，说：“不能再继续了，先缓一缓，三哥也知道吧，夜止岚来了，他是只老狐狸，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我们不能冒险。” 说起夜止岚，慕容角表情有些奇特的问：“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在第一楼……” “三哥！”慕容明珠皱眉看他，“怎么连你都知道这些事情？” 帝都到这里十万百千里，慕容角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这种传闻都听来了。 慕容角说，“不是我故意去打听，现在整个壁月应该没人不知道了，明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他真的……” “没有没有没有，”慕容明珠抢着说完，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三哥，你不要信那些传闻，我和夜止岚什么都没有，这事儿二哥不正经拿来说就算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八卦了。”“不是三哥喜欢八卦，三哥是担心你，”慕容角清搂着她的肩膀说，“你想过你现在做的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你会是什么下场吗？三哥不在乎慕容家，但是三哥怕你有危险，明珠，从你当年决定这么做的时 候起，你已经把自己和他放在了完全敌对的两边，现在想回头，已经回不去了。” 慕容明珠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有些事别人不清楚，我自己是最明白的。” “那……” “三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慕容明珠抬头看他，慢慢的说，“现在的情势已经这样了，你不要留在岭州，先回帝都吧，岭州这边要缓一缓。” “好。”慕容角答应。 “对了，”慕容明珠想起一件事，“你在岭州这么多年，盛家到底是什么底细查过吗？” 慕容明珠总觉得盛家和夜止岚关系匪浅，如果不查清楚，她心里始终不放心，毕竟盛流年可握着她和风悠然的秘密呢。慕容角沉吟了片刻后，说：“盛家来历很奇怪，大约在二十多年前，忽然就冒出了这个家族，岭州那时还不是壁月所有，是沉国领土，盛家在岭州一举揽下了滇南十二州的药材生意，从此晋升富豪世家，十 四年前，沉国战败将岭州划给壁月，盛家依旧是现在岭州首富，目前的家主是盛涛，不过真正掌控盛家的是盛流年，盛涛已经很多年不管生意了。” 慕容明珠点了点头，和她看出来的差不多。 盛涛虽然气势强，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商人的狡黠，反而是盛流年，痞里痞气的，可手段心机却深的很。 还有盛月华…… 慕容明珠问了句，“那盛月华呢？” 慕容角顿了顿，片刻后才说，“盛月华守寡多年，她的夫婿是谁，没人知道，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里，慕容明珠基本死心了。 慕容角给的消息和自己知道的其实差不多，而她知道的都是夜止岚告诉她的，也就是说夜止岚没骗她。算他这次老实！ 第123章 任性挨人亲 出了慕容角住的小院，慕容明珠回到店里，若无其事的和琉月吃完了饭。 琉月本来以为慕容明珠要回行宫了，谁知道慕容明珠居然找了客栈住下来！ 琉月无奈的说，“小姐，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主上会担心。”“哦。”慕容明珠坐在平榻上，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他担心管我什么事，他住他的行宫，我住我的客栈，你回去吧，告诉夜止岚让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爱干嘛干嘛，只要别再来烦我 随便他。” 琉月没办法，只能小声劝慕容明珠，“小姐，就算您和主上生气，可您住在外面不安全，还是和奴婢回去吧。” “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没有夜止岚的地方，好了琉月，你回去吧，把我的话告诉夜止岚。”慕容明珠一动不动，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琉月哪可能回去，她是奉命保护慕容明珠，做影卫最重要的就是听从命令，慕容明珠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一刻都不能离开。 现在慕容明珠明显是和夜止岚对着干，她没办法，只能留在慕容明珠身边护着她。 这是影卫的职责。 慕容明珠见琉月不肯走，也就很大方让客栈又开了一间房在隔壁。 晚上沐浴更衣后，慕容明珠躺在床上，两只手上下交叠在腰腹上，十根手指来回转圈圈，等着夜止岚找上门来。 夜止岚这厮的把戏她还能不清楚吗？ 说不回行宫，只是不想总听他的话，哦，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做梦！ 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她都不可能听夜止岚的！ 就夜止岚的德行，要不了多久非找来不可……找来就找来，找来她也不回去，不但不回去，还要怼夜止岚几句才罢休！ 慕容明珠是这么想着，可夜止岚却没有那么做。 隐约听见梆子声敲到了三更，慕容明珠忍不住皱眉，夜止岚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就算不来……就算不来…… 如果真的不来，那还是夜止岚吗？ 可现在就真的没来！ 慕容明珠一股无名的小火苗嗖嗖嗖的就起来了，一把掀开被子冲动的要下床。 就在这时，一缕浅笑在黑暗中响起，“找我吗？” 慕容明珠浑身一僵。 屋子里的烛火在瞬间被点燃，烛光下坐着的白衣男人微微抬眸，带笑的一双长眸中流光溢彩。 慕容明珠把已经触到绣鞋的脚又缩回床上，冷着说，“王爷是走错了地方吧？这里是客栈，不是岭州行宫。” “我没走错，走错地方的好像是你吧？”夜止岚扬眉笑问。 慕容明珠脸色更冷了，“我本来也不是皇亲贵胄，住不起行宫别院，住客栈不是应该的吗？” 夜止岚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问：“你这是在和我置气？” “少自我感觉良好，谁要和你置气，我有什么可置气的。”慕容明珠没好气的说。 “你是真的讨厌我派人跟着你吗？”夜止岚看出她是气在哪里了。 慕容明珠转头看了他一眼，说：“在帝都，你明面上放在我身边的绿萼，暗地里跟在我左右的影卫，到了岭州你还要往我身边放一个琉月，不监视我你是活不下去对吧？” “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那不是监视，那是保护……” “我谢谢你了，不用你保护我，我慕容明珠可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没那么多危险，也不用那么多人护着。” 她天生骨子里就有一种不喜欢被说束缚的叛逆，和夜止岚对着干，除了各自立场不同外，主要原因也是在于她讨厌被人监视的感觉。 夜止岚摇摇头，说：“在路上第二批杀手的目的就是你，这一点你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 “我不清楚，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被你盯着，要真有杀手，大不了就杀了我好了！”慕容明珠一气之下，口不择言。 夜止岚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明珠，这句话你最好收回去。” “……” 慕容明珠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每当夜止岚这么看她，她都有种“也许她对夜止岚真的很重要”的错觉。 这种错觉要不得！ 可她心底又觉得有些微微的甜……不！不是甜！甜个锤子！ 最多……最多就是不想再怼他再反驳了而已。 见慕容明珠不说话了，心里知道这是退步了，夜止岚也没再说什么，拿出个玉瓶来给她，“该吃药了。” 慕容明珠一愣，低头看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小瓶子，怔怔的问：“什么药？” “这是你之前喝的药汤，为了方便我让人做成了丹药。” 慕容明珠听得直瞪眼，药汤就算了，现在居然给她做成了丹药，这是要她随时随地吃的意思吗？ 夜止岚笑了一下，“先吃一颗吧，吃完再睡。” 慕容明珠把瓶子丢给他，“要吃你吃，我不吃。” “对了，我也得吃，差点忘了，”夜止岚打开玉瓶倒了一颗药出来吃了下去，又拿出一颗在慕容明珠眼前晃了晃，“该你了。” “我不吃！”又不是他吃了她就一定要吃，才不要。 慕容明珠耍赖不干，夜止岚也不着急，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真不吃？” “不吃！”她很有骨气的好伐。 夜止岚点点头，“好吧，你不吃，那，我吃了。” 说着，把药放进嘴里。 慕容明珠看他一个人吃了两颗药，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人就已经被勾到他怀里。 紧闭的菱唇贝齿被撬开，一颗圆溜溜的药丸硬是推了进来。 “唔嗯——” 慕容明珠挣扎，却挣扎不过夜止岚的强横，药丸在口中融化，猝不及防就咽了下去。 夜止岚从来都是不吃亏的，药要喂，人也要亲。 不知不觉，慕容明珠被压在床上，思绪慢慢飘远了…… 亲完了人，夜止岚抬头看她微红的脸颊和水润的眼角，笑了一下，“今晚是打定主意不回行宫了？” 慕容明珠气喘吁吁等他一眼，“不回去！就不回去！”这么任性的娇嗔，看得夜止岚忍不住在她刁蛮的唇上又亲了一下，“好，那就不回去了，睡吧。” 第124章 话中有话 慕容明珠才不肯和他睡一起，但这种事……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她再怎么反对也没用，夜止岚就这么堂而皇之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夜止岚要回岭州行宫见几个重要的官员，慕容明珠可没兴趣一起。 夜止岚没勉强她，他走后，慕容明珠本来是打算出去再转转，抛去这次来滇南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说，她也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商机。 就在这时，盛家的人却找上门来。 盛月华邀请慕容明珠到盛家，单独来请慕容明珠，而不是一起请夜止岚，这是盛月华私下的邀约。 慕容明珠对盛家好奇，没道理拒绝，就很干脆的答应了。 盛月华确实是私人邀请的慕容明珠，邀约的地点不是盛家，而是城中一处小别院。 慕容明珠走进别院就看出这里与众不同了，别院清幽，处处栽花植树，尤其是在院中开阔了一方大池，池中栽满了巴掌大的芙蕖花，池上有一座楼阁，盛月华就在楼上等她。 盛月华跪坐在平榻上，面前放了张檀木桌，泥炉烧的红彤彤的，架着一个精致的茶壶，两个小杯子玲珑玉致。 慕容明珠看了一眼后，跪坐她对面，淡淡一笑，“盛大小姐久等了。” 盛月华抬眸，扬了扬唇角，“不久，慕容大小姐来的很快，我这茶还没煮好。” 慕容明珠慢慢的笑着说：“盛大小姐请我，怎么敢怠慢，茶煮没煮好有什么要紧，我也不是为了喝茶来的。” 盛月华垂下眼睫，笑容不减，“慕容大小姐就是慕容大小姐，果然聪明绝顶，我请你来确实不为喝茶。” “那为了什么？”慕容明珠问。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先想问另一个问题，慕容大小姐是慕容家的家主，轻易不离开帝都，这次千里迢迢来岭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明珠看了她一眼，“我为了什么来可以不说，但是盛大小姐为了什么请我来就一定要说，所以，你的问题我不回答，但是我的问题，你必须答。” 盛月华没说话，只是看着慕容明珠。 她见过慕容明珠，也听过她的事迹，想着慕容明珠大约是个强势的人，但现在一看，何止是强势，慕容明珠想掌控所有的主动权。 两个女人的视线相接，谁都没有退步，就这么互相笑着看对方。 直到泥炉上的茶壶发出了声响，盛月华才率先转了头。 她拿了一块棉布，把茶壶从炉子上拿起来，给慕容明珠斟了杯茶，然后才给自己填满。 放下茶壶，盛月华笑着说，“请用茶。” “多谢。”慕容明珠笑了笑。 两个人面带笑容的各自喝茶，仿佛刚刚那场无形较量根本不存在一样。 慕容明珠抿了口茶，说，“好茶。” 盛月华笑了，“招待慕容小姐，不用好茶岂不是太小气了，这茶是流年从帝都带回来，说是一位皇子亲王送的贡茶，不过贡茶慕容小姐怕是也喝够了，不算什么好东西。” 慕容明珠却低笑一声，“士农工商，我们商人是四等民，再怎么显贵都是四等民，贡茶哪是随便喝的，不过今天这茶煮的还不到时候……” “哦？”盛月华抬眸看了她一眼。 慕容明珠看着杯子里剩余的茶水，一甩手，将茶水从楼上泼了下去。 泼完后，轻轻放在茶杯，抬头看向盛月华，“如果时候到了，茶就不是这个味道，盛大小姐觉得，什么时候才算到了呢？” 话中有话，互相打着玄机，但盛月华知道慕容明珠什么意思。 她也放下茶杯，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在了桌上，白皙的手指轻轻推到慕容明珠面前，不紧不慢的说，“这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信物，慕容小姐好眼光，替我看看这玉佩如何？” 那块玉佩通体墨绿，那种绿是近乎于墨色，却在其中透出翠玉来。 看材质，是最顶尖的“绿釉”，是墨绿翠玉中的玉芯，一整块玉芯雕成了圆形的图腾，单就这块玉来说，价值连城。 从拿出这块玉佩开始，盛月华就看着慕容明珠，看她的眼睛。 从始至终，慕容明珠眼神变都没变一下，她看完了玉佩，抬头对盛月华说，“这是块极好的‘绿釉’，雕工没话说，包浆有些年头了，如果放在帝都珍宝阁，几十万两银子还是很值的。” 说着，把玉佩推了回去。 她看得很冷静，说得更冷静，但内心却起了滔天巨浪！ 这块玉她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是慕容家的信物，那图腾是慕容家的族徽。 这样形状的玉一共有五块，是他们兄妹五人出生后，慕容渊亲自雕琢，慕容宫的是墨玉，慕容商的是碧玉，慕容徵的是白玉，她自己也有一块紫翠雕琢成的佩饰。 而这块绿釉，是她三哥慕容角的东西。 三哥的东西怎么会在盛月华手上！ 三哥向来谨慎，这些年来身份没有曝光过，但是他的贴身信物却被盛月华拿了出来，这又怎么回事？ 在看见这块玉的瞬间，慕容明珠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疑问，但她这人越是心慌意乱，脸上越是冷静出奇，没让盛月华看出半点破绽来。 盛月华拿起玉佩，眸光柔和的说，“一年前我外出祭拜亲人，路上遇到了危险，九死一生之际被人所救，这块玉佩就是救我的人留下来的。” “原来如此。”慕容明珠脸上在笑，心里都恨不得把慕容角拉出来殴打百八十遍，救人就救人，居然还把信物掉了，这救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 盛月华继续说，“我捡到这块玉佩后也查过来历，知道这是罕见的绿釉，据老一辈的玉雕师说，这块玉佩是用一整块绿釉挖空雕刻，当今世上能有这样财力的人不算多。” “不算多，也不算少，”慕容明珠慢条斯理的说，“帝都珍宝阁中类似这样的绿釉玉佩也不是没有。”盛月华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绿釉玉佩或许能找到，但是这玉佩的图样就不一般了，看着似乎像徽章。” 第125章 逼问 “像什么要看怎么理解，我觉得像飞龙盘凤，不过这玉佩是盛大小姐的，那盛大小姐说像徽章就是徽章吧，这样的徽章我从来没见过。” 慕容明珠说谎是一点没压力。 她不怕被揭穿，慕容家的族徽只有近亲知道，除非进过慕容家祠堂，不然根本见不到。 只是，盛月华找她来，应该是有所怀疑了，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把玉佩给她看。 果然，她话音一落，盛月华就笑了，“无论像什么，我觉得慕容小姐见识非常拿给你看看，或许能找到这玉佩的主人。” 慕容明珠镇定自若的说：“那只能让盛大小姐失望了，这玉佩我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来历，更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盛月华听她说完这句话，也不着急，手指轻抚着玉佩上的纹路，良久后，才缓声说道：“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将它还给那个人……救命之恩，盛月华必定会报，这一点，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兑现 。” 慕容明珠慢慢抬起眼来，浓密卷长的眼睫下，那双明眸深深地藏着幽光无数。 …… 夜止岚在岭州停留了三天，明天一早就要前往沉国都城长宁。 慕容明珠站在行宫的院子里，抬头看满树繁花，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她现在掌控的消息有三个。 第一，盛流年知道她和风悠然的大部分秘密，尤其知道风悠然的身份。 第二，盛月华应该是清楚玉佩属于慕容角，就算不清楚，也有相当一部分把握猜测到了。 第三，盛家和夜止岚绝对有密切的关系！ 就这三点来看，说夜止岚不知道她和风悠然背地里的所作所为，谁还信呢？ 她也不会做这种梦了。 但是，夜止岚为什么不和她翻脸？ 是知道的不够多，还是……有什么预谋。 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夜止岚知道了“那件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可现在却还是无波无浪…… 到底，夜止岚想做什么？ 她想不通，但夜止岚却已将从远处走了过来，慕容明珠看着他靠近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夜止岚站在她面前，笑了一下，“这么晚了还没睡？” “在等你，”慕容明珠平静的说：“你早晚都会来，我就算睡也还是要醒的。“ 夜止岚听出她弦外之音了，只是，他微微笑着说：“也对，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总要见你。” 慕容明珠淡淡的笑了一下，说：“有些事早晚都要说清楚，我不喜欢和你打哑谜，你到底想……” “明珠，”夜止岚柔声打断她，看着她冷漠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好，那我就直接问了。” 慕容明珠没说话，一双眼定定地望着他，无论他要说什么，她都能冷静以对。 夜止岚扬着唇角，轻声问道：“你是要和我一起去沉国，还是留在这里？” 慕容明珠眉心一蹙，“你还在和我装糊涂？” 夜止岚倒是意外的笑了，“就是不想和你装糊涂了才问的，毕竟明天就要走了，今晚要是再不决定可真的要来不及，虽然我很想让你陪我一起去长宁，可你应该是不愿意的吧？” 慕容明珠根本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在她已经做好撕破脸皮的准备后，夜止岚就要问她这个？ 他脑子进水了！ 原本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气氛瞬间消散，慕容明珠紧皱着眉，瞪向夜止岚不回答。 夜止岚却无辜得很，“我是希望你和我一起，但我这不是来问你了吗？你总说我控制你，我现在不控制你了，你还不高兴？” 也不至于这么凶狠的看他吧？ 慕容明珠却气急败坏，“我说的是这件事吗！” “不然呢？”夜止岚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 她想说什么他不知道吗！ 天下第一名妓水月就是江南风家大小姐风悠然。 她和风悠然早就认识，联手四年，共同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还有很多很多，这些夜止岚难道不知道吗？ 他一定知道！ 知道，却不说，是等她先说吗？ 那她偏不说！ 要装傻，大家一起装好了。 就算到了这一步，慕容明珠还是被夜止岚气个半死，没好气地说，“你要去沉国你就去，我没空也没有义务陪你。” 夜止岚得到的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长叹一声，“果然……” 慕容明珠冷哼一声，“果然什么，一开始说好的，你去沉国，我到岭州，现在我既然到了，为什么还要陪你继续往前走，我可没有那个时间去做无聊的事情。” 夜止岚轻咳一声，笑着说，“出使沉国议和，不是无聊的事，是壁月的大事。” “哦，”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你的大事，又不是我的，告诉你，不去不去就不去！” 她有些任性的样子让夜止岚心爱到了不行，牵起她的手，笑着说，“我这次进沉国，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你……舍得和我分开这么久？” 慕容明珠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才半个月？我希望你一直留在沉国，就别回来碍我的眼了。” 夜止岚笑着看她，“言不由衷可不是好事，要是我真的不回来，你肯定第一个就得去找我吧？” “我吃饱了撑的去找你！”慕容明珠转头不看他。 “好，你不去，你不去，那你留在这里等我。” “我也不等你，”慕容明珠说，“我要回帝都。” “现在回去？” “明天一早，你继续往前走，我要回帝都了。” 夜止岚摇摇头，说：“你暂时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从这里回帝都的路很远，这一路上没有人保护你我不放心，你就留在岭州，我让盛流年接你回盛家，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帝都。” 慕容明珠直接就笑了，“你不让我走，还让我去盛家？” 夜止岚说：“盛家是安全的。”“你怎么知道盛家安全？”慕容明珠沉声问，“你和盛家是什么关系，盛流年是你的什么人，盛月华又有什么样的秘密……如果你一定要我住盛家，要我留在岭州，那好，这些问题你全部回答完我就留下，否则，你不能阻止我回帝都。” 第126章 大打出手 夜止岚看着她，唇角的笑容越发的轻扬了几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这些……” “那你答不答？”慕容明珠半丝不退。 “可以答，但不是现在，盛家牵扯到了往事，以后我会给你答案。” “随便你，你不回答我不强求，也希望你不要强求我，来之前我们是有言在先，你既然要去沉国，我也不想留在岭州，那我就要回帝都。” 夜止岚轻叹一声，“你连半个月都不肯等我吗？” “我为什么要等你？”慕容明珠有一种特别细微的心烦感，“你不是我的谁，我也没有必要等你，帝都是慕容家的根本，只有我二哥一个人他多累你知道吗？要我舍弃慕容家在这里等你，我做不到。”夜止岚看着她，眼中说不清有什么让人抓心挠肺的东西，他轻声的说，“这一路上我本以为你会重视我一些，原来我连十五天的慕容家都比不上，我知道你不会和我走，没想到你连留下来等我也不肯，既然 如此，我不强求，你要回帝都就回吧。” 慕容明珠扭过头去，不看他了。 夜止岚又说，“但你要回去，我必须派人保护你。” 如果是以前的慕容明珠，现在早已经暴跳如雷了，可现在，她没有发脾气的心情，只是说，“随便你。” “还有，”夜止岚嘱咐，“那瓶药记得吃，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回帝都找人去验……听我的，就一次，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知道了。”慕容明珠淡淡答应。 夜止岚看着她，想起这一路上的他们。 也许再也不会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只有他和她，没有身份的桎梏，没有彼此的算计，就这样慢慢的携手，走过千山万水，看遍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低下头，夜止岚轻笑了一声后，说：“一路顺风。” 慕容明珠没有转头，听见这句话时，心里无比的难受，感觉心口上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夜止岚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他离开了院子，慕容明珠才缓缓转身看向院门。 半晌后，轻轻开口，“……一路顺风。” 说完这句话后猛地闭上眼，遮去了所有不该存在的情愫。 到底，夜止岚还是没质问她那些事情，到底，她也没能和夜止岚撕破脸皮，可她却觉得，如果真的能把一切都说开，哪怕是一个死字，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她真的，真的不愿意再看见夜止岚的笑，那笑容，能销金蚀骨，太容易让人溺毙其中了…… …… 第二天早上，慕容明珠收拾好了行李，坐在院子里听外面礼鞭响了七下，亲王起驾。 夜止岚走了。 琉月走进院子，对慕容明珠施礼，“主上走前交代了奴婢陪同小姐一起回帝都。” 慕容明珠看了琉月一眼，点点头，“我们走吧。” 她站起身准备走，琉月却说，“小姐稍等，还有一个人没到，这个人也是随行保护小姐的。” “还有人？”慕容明珠微微皱眉，夜止岚到底安排了多少人跟着她。 “是，请小姐再等一会，那人马上就来。”琉月细声细气的请求。 慕容明珠没为难琉月，坐了回去，安静的等着。 然后……她就等来了大麻烦！ “哎呦，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伴随那道吊儿郎当声音出现的，是一个更吊儿郎当的人。 “盛流年！”慕容明珠倏然起身，“怎么是你！”盛流年手里把玩着扇子，展开后笑眯眯的对慕容明珠说，“我是奉命来保护你回帝都的，只要有小爷我在，别管什么杀手刺客山贼悍匪，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不是我吹，就我这武功，排不到天下 第一，也跌不出前十，你就放心吧。” 慕容明珠看着自吹自擂特别不要脸的盛流年，一个头一百个大的质问：“为什么要派你来！” 夜止岚是嫌她不够乱是吧。 盛流年手里掐着她和风悠然的把柄，还把他放在她身边，是打算怎么样！ 盛流年扇子遮脸，挑眉道：“你还不情愿我来是吧？” “废话！”慕容明珠毫不犹豫对回去。盛流年扇子一收，叽叽歪歪的愤慨，“你不情愿我就情愿吗？我是跋山涉水去去了帝都，又辛辛苦苦回到家，到家才几天？几天啊！都还没来得及去关照我的美人儿，就被又踹出门了，你不愿意让我陪，我 还不愿意陪你呢！” 难为他放弃了大把美人儿，慕容明珠还怼他，这能不气？ 气死他了好吧！ 慕容明珠脾气也上来了，“你不愿意陪我，那你回去啊！大门开着谁也没拦着你，我慕容明珠可请不起你盛大少爷，哪来的，回哪去！” 琉月一看这架势，连忙对慕容明珠说，“小姐息怒，盛公子是奉了主上的命来，您不能让他回去啊。” “奉命？”慕容明珠冷笑，“有意思了，盛流年是夜止岚的手下吗？” “瞎了你的眼！”盛流年直跳脚，“小爷我生来尊贵，这辈子没给人当过手下！” 琉月急得不得了，“盛公子，您别说了。” 慕容明珠瞪他一眼，“那你没必要听夜止岚的命令啊，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你！” “小姐……”琉月干着急。 “你以为我很想看见你？”盛流年撸着袖子开吼，“我是放弃了多少美人儿，捏着鼻子陪你回帝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说我，太过分了！” “盛公子，您别……”琉月急得团团转。 慕容明珠也不怕他，挑眉道：“怎样！想动手？别忘了，这里可是行宫，你碰我一下试试！” 盛流年瞪眼睛，“你要不是个女的，我早揍你了！” “那正好，我看你也不像个爷们儿！”慕容明珠冷声一哼。 这一下可戳准了盛流年的死穴，他瞪大了眼，扇子颤巍巍指着慕容明珠，“你说谁不是爷们儿，小爷睡过的美人儿能绕岭州两圈！你，你这个嫁不出的老女人才最可恶！”“我嫁不出去我乐意！”慕容明珠吼。 第127章 盛流年是个草包！ 两个人吵成一团，中间夹着个琉月，怎么都劝不开。 最后吵的都没力气了，隔着桌子一人坐一边，一双眼死死瞪着对方，输人不输阵！ 虽说两个人吵的要死要活，可与慕容明珠怼天怼地怼空气不同，盛流年多少还有顾忌 吵够了，板着脸说：“王爷让我保护你，我答应了，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你就算不愿意，我也跟定了。”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狗皮膏药？” “你——” 盛流年又要暴走，但他还真不能把慕容明珠怎么样，没办法，只能咬着牙说，“随便你怎么说，回帝都的路不太平，没有我你想完好回去是不可能的。” 慕容明珠冷声道：“好，你要跟着可以，但先说好，这一路上我们隐藏身份，我是主，你是仆。” “啊？”盛流年要爆炸。 他耶！ 盛家大少爷，出身名门，生来尊贵，要他当仆人？！ 慕容明珠盛流年无视他的表情，继续说：“我坐着，你站着。” “做梦！”盛流年怒吼，坚决不答应。 慕容明珠面无表情的再说，“我吃着，你看着，哦对了，最重要的是，出门在外，你付钱。” “慕容明珠！”盛流年捏着扇子，声音都气抖了，“你别太过分啊！” 慕容明珠冷笑一声，“那你可以不跟着我啊。” “……” 好气！！！ 盛流年这辈子风花雪月，风流倜傥，风度翩翩，风华正茂，风……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气愤过！ 慕容明珠却一点都没在乎，她堂堂慕容大小姐不也是当了夜止岚的随侍，一路上鸡飞狗跳，现在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 虽然不知道盛流年和夜止岚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肯定是一条船上的，夜止岚欺负她，她就欺负盛流年，没毛病。 盛流年发挥了这辈子最大的忍耐力，咬牙切齿道：“……算你狠，我答应！” 割地赔款，这屈辱也是没谁了。 慕容明珠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去换衣服，琉月，启程，回帝都。” 盛流年道：“我换什么衣服？” 慕容明珠斜睨了他一身蛟绡冰丝华服，轻蔑的说：“你见过哪个小厮穿成这样，你对衣服的品味可真不咋地。” 盛流年是真受够了，被慕容明珠这样怼那么怼，现在连衣服都要被怼，他可是风流公子，衣着配饰无一不精，品味不知道好成什么样，慕容明珠是瞎了吧！ 慕容明珠不是觉得盛流年的衣服品味不好，而是对这种层叠丝纱的衣服有抵触心理。 夜止岚的衣服就是这样，夜景昊也是一样，现在又多了一个盛流年…… 一字排开，就是中年老男人，青年死渣男，少年熊孩子，简直是她宿敌一二三，看着就不顺眼。 盛流年挺庆幸自己的忍耐力超群，就这样还没被慕容明珠气死！ 他是真的憋屈，好端端被踹到帝都去和人家阴谋阳谋的算计了一番，算是赢了吧，回家还没安稳几天又被踹出门。 保护慕容明珠可以，但他现在莫名其妙成了下人，气得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 这一路上也是吃尽了苦头…… 慕容明珠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八个大字悬在头上，夜止岚是怎么折腾她，她就怎么折腾盛流年。 至于原因嘛…… 傻子都看得出来盛流年和夜止岚关系非同一般，还握着她的把柄威胁过她，新仇旧恨下，还指望她能对盛流年和颜悦色？ 往死里欺负才是正道！ 他们走的不算慢，慕容明珠急着回帝都，盛流年急着送她会帝都，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宁州城外。 盛流年看了看远处隐约的一角城楼，说：“已经这个时间了，就算今晚能顺利进城，想到帝都也得明天下午了。” “过了这片树林是官道，先进城再说。”慕容明珠拨开树叶，他们急着赶路并没有走官道，穿过这片树林后再上官道也来得及。 盛流年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了下来。 琉月原本跟在慕容明珠身后，也停下了脚步。 慕容明珠见状，站在原地，戒备地看了看周围。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遭遇什么危险，几乎是顺风顺水地到了这里，眼前进了宁州就是帝都，这个时候却有人要拦他们吗？ 盛流年看了看周围高大的树木，朗声道：“藏了这么久不累吗？出来吧，让小爷看看，什么道上来的这么不长眼。” 话音一落，周围树丛跃出了十来个黑影。 盛流年看着她们，手指微动，袖子里一柄玉扇脱出，被他握在手中。 对方既然来杀人，也就没怎么废话，双方一言不发就开打。 明珠被盛流年和琉月护在中间，原本是没怎么担心，毕竟琉月的武功很靠谱，盛流年打得也十分卖力。 可随着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跑出来，明珠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么多人吗？ 这群黑衣人的武功不是很高，架不住人多，琉月的武功虽然高，但她只有一个人。 而盛流年…… 一看人多起来，果断抓住明珠的手腕就跃然而起。 绝妙的轻功人带上了附近一棵树上，就蹲在那里看琉月一个人打几十个人，还看的津津有味。 明珠吼道：“你怎么不下去帮忙！” 盛流年无辜的看她，“我曾经发过誓，这辈子不动手杀人，再说了，杀人的本事我也不会啊。” 明珠都快崩溃了，“你不是说你的武功就算排不到第一也跌不出前十吗！” 盛流年感慨道：“武功一道，杂糅万千，分这个……外功，内功，轻功，剑法……那我的轻功就是前十，你别不信呀。” 明珠捂着额头，感觉到一阵阵的疼。 闹了半天，盛流年就是个草包！ 杀人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本事当今前十。 盛流年这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算了，居然还挺有兴致的点评，“琉月的武功真不错……” 慕容明珠都想把他一脚踹下去了。杀手的目的不是琉月，而是慕容明珠，看见盛流年和慕容明珠在树上，分出人缠住琉月，其他人也朝树上扑了过来。 第128章 老不死的怪物 “亲娘哎！” 盛流年大叫一声，带着慕容明珠往另一个树那躲。 慕容明珠算是看清楚了，盛流年的轻功排名前十，这话不假……但这种生死攸关之际，他就不能也让她见识一下武功吗！ 到底夜止岚派他来保护她什么，就只是轻功乱飞？ 盛流年一点都没发觉慕容明珠的异状，一边躲一边还挺轻松的说，“放心吧，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琉月的对手，只要咱们没事，琉月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慕容明珠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看他了，“琉月只是个小孩子，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全指望她！” 此话一出，盛流年宛若受惊一般，气息也乱了，差点和慕容明珠摔下树去。 站在树枝上，盛流年瞪圆了眼镜看慕容明珠，“你说她……是个孩子？！” 慕容明珠忙着看琉月，没注意他的表情，随口道：“不然呢，她才这么大，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有脸去见夜止岚！” 盛流年咽了咽口水，摇摇头。 琉月是个孩子？ 琉月是个孩子？！ 别闹了！ 那可是个老不死的怪物！ 就在这时，盛流年忽然看了看不远处，也不躲了，神态放松的很。 没多久，只听一震马蹄声，无数穿着侍卫服侍的人跑出来与黑衣人对打。 “……他们是谁？”慕容明珠转头问盛流年。 盛流年撇撇嘴，“我怎么知道，官家的人呗，你看，那不是他们主子吗？” 几匹骏马开道，一个年轻的男人骑着马过来，英俊的脸上都是冷傲。 有人帮忙，琉月停手了，看向树上的慕容明珠和盛流年。 盛流年带着慕容明珠飘柔落地，慕容明珠往前走了几步，对马上的男人微微低头，“多谢豫王殿下解围。” 夜紫炎立刻下马，几步走到慕容明珠身边，担忧地打量她，急切问，“明珠，你没事吧？” “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事。”慕容明珠淡淡的说。 “没事就好，”夜紫炎转头看着一面倒的战场，冷声道：“杀无赦！” 原本就人多势众的侍卫们也没有顾虑，黑衣人尽数倒地。 盛流年在旁边看见夜紫炎这架势，笑眯眯的说：“豫王殿下来的和真巧，要是再晚来一会儿，琉月可就把麻烦都解决了。” 夜紫炎看了盛流年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本王来的巧，要是本王不来，盛公子是打算继续躲着保护明珠吗？” 盛流年一扬眉，“方法很重要吗？至少有我在，慕容小姐就会安然无恙。” 夜紫炎冷笑，“明珠现在没事，盛公子当然怎么说都行了，要是明珠真的有了什么危险，第一个跑的恐怕就是盛公子吧？” 盛流年毫无压力的笑，“如果慕容小姐真的有危险，那殿下怕是出来都不会出来吧？” 夜紫炎一蹙眉，“要是本王没记错，盛公子应该已经回岭州去了，怎么现在就出现在宁州，而且还是和明珠在一起？” “话来说长，不过小爷我可以长话短说。” 盛流年说着，走到慕容明珠身边，挨得很近，手臂几乎是紧贴着慕容明珠，朝夜紫炎微笑，“慕容小姐可是当今世上最金贵的一朵花，殿下想护，我当然也想护了。” 言下之意，他与夜紫炎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为了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斜睨了盛流年一眼，盛流年对她可没有什么觊觎，但他这么说，是故意要夜紫炎误会？ 夜紫炎的脸色果然很难看。 慕容明珠没准备在他们两人较劲，对夜紫炎说，“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殿下救了我，明珠感激不尽，只不过，殿下怎么会到这来来？” 夜紫炎对慕容明珠柔声说道：“本王是奉命前往父皇陵寝祭拜，看天色晚了才想走小路早点进城，没想到正好看见你遇险，不管怎么说，你没事就比什么都好。” “是这样吗？”盛流年拆台，“我怎么记得先帝陵寝的路不是这一条啊……” 夜紫炎冷眼看盛流年，“盛公子似乎对本王的话有异议？” “啊，也不是异议，只是觉得豫王殿下来的真是巧，太巧太巧的巧了。”盛流年笑眯眯的继续拆台。 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盛流年怀疑什么，慕容明珠自然也怀疑什么，只是立场不同，有些话盛流年能问，她却不能问。 夜紫炎发现了，盛流年这是和自己杠上了。 也罢。 他看着盛流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就笑了，“刚刚本王还没发现，盛公子这身打扮是……” 盛流年被慕容明珠扒掉了绫罗蛟纱，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标准下人打扮，手里握着柄价值不菲的白玉扇，但依旧改变不了他看起来就是个下人的视觉效果。 盛流年从来都是一副风流贵公子，输人不输阵的样子，现在被夜紫炎这么鄙视的看，看的心里窝火啊！ 也不想想，他这样是拜谁所赐！ 盛流年目带哀怨地看了慕容明珠一眼。 慕容明珠唇角挂着淡笑，压根儿就没正眼瞧他，彻底把他给无视掉了。 盛流年一看慕容明珠不说话，心里气的直哆嗦，嘴上还得还击夜紫炎，“为了慕容小姐，在下为奴为仆也心甘情愿啊。” 果然，夜紫炎脸色更冷了。 盛流年觉得心里舒服了点，怼不过慕容明珠，还怼不过夜紫炎吗？ 幸好夜紫炎还记得正事，没继续和盛流年拌嘴，转头和颜悦色地对慕容明珠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尽快进城吧，不如城门一关，本王也没办法。” 这是帝都外宁州第一道城门，只有夜止岚和夜景昊能下令开启，他没有这个权利。 “好，殿下先请。”慕容明珠客气的说。 夜紫炎笑着说，“本王陪你一起走。” “别别别别，千万别，”盛流年拦着，说：“殿下您可是骑马来的，要是陪我们一起走路，那我们可承担不起。” 夜紫炎皱眉看他，“本王想陪明珠走路，似乎不需要盛公子首肯吧？”“确实不需要，但现在的问题是，你看，这天都快黑了，天一黑，城门就关了，到时候咱们这群人都得露宿荒野，那多惨啊，不如殿下骑马先走，以殿下的身份，要城门守备晚上那么几刻钟关门还是可以的，您说是吧，豫王殿下？” 第129章 珍珠好，活儿差 盛流年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夜紫炎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留下来。 慕容明珠趁机道：“盛公子说的没错，殿下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今晚我可不想睡在荒郊野外。” 连慕容明珠都这么说，夜紫炎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视线在慕容明珠和盛流年之间晃了一圈后，沉声道：“好，本王就在城里等你，明珠，你不用急，慢慢走就好。” “多谢殿下，殿下就先请吧。”慕容明珠笑着送他离开。 等夜紫炎走后，慕容明珠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盛流年哼哼唧唧的说，“你这个问题问的，我就是想对你好不行吗？难道非得和你对着干才开心？”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针对豫王？”“我不是说了吗，奉命保护你，保护你的安全，你的性命，还有你的贞操……这位豫王殿下，身上那股招蜂引蝶、花丛走过的味儿，隔着三里地我都闻得出来，要是你被他占了什么便宜，我怎么向王爷交代 啊。” 慕容明珠听他胡说八道，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少耍嘴皮子，我告诉你，不要乱搞事情，豫王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度，你惹怒了他对你没好处。” “呦，”盛流年眨巴眼睛看她，“你这是在警告我还是关心我啊？要是关心我，是冲着王爷的面子呢，还是对我有什么……啊，啊？” 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猥琐。 慕容明珠眉眼一寒，“闭嘴！” 盛流年才不怕，笑嘻嘻的说：“你要是看在王爷的面上，那成，要是真对我有什么想法啊……可千万别哦，我的轻功虽然好，但是没有王爷好，我可怕死得很呢。” 慕容明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多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了。 自我感觉良好，这臭不要脸的本事倒是能和夜止岚比个高低。 这一路上，盛流年就在叨叨个不停。 诸如：小爷虽然风流倜傥，但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的，姿色是一回事，重要的是眼缘！ 再诸如：你看你吧，虽说长得还不错，但性格就太强势了，女人的柔情似水你半点都没有，我就是喜欢也不喜欢你这样的，你要是喜欢我，就赶紧打消念头吧。 慕容明珠越听脸越冷，偏偏盛流年这张嘴就是不歇着，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直到进了宁州城，盛流年才终于停了下来。 夜紫炎果然在城门等着他们，看见慕容明珠进来，走过去说，“来看今天是一定要住在宁州城里，明天一早再回帝都。” “好。”慕容明珠没有意见。 夜紫炎立刻道：“本王在宁州城里有一处别院，不如今晚就住在本王那里……” “别院嘛，”盛流年摊开折扇闲闲的说，“谁没有啊，我在宁州都有宅子，慕容家应该也有吧？” 慕容明珠淡淡说，“宁州是帝都外第一城，慕容家在这里确实有产业。” “你看吧，”盛流年笑眯眯的挑衅夜紫炎，“大家都是有房有屋的人，就不麻烦殿下了。” 夜紫炎对盛流年的意见可是太大了！ 他冷冷看着盛流年拆台，终于，冷笑一声，“盛公子在宁州的宅子该不会是花月楼吧？” 花月楼？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慕容明珠看了盛流年一眼，盛流年咳了咳，没说话。 夜紫炎见状，对慕容明珠说，“盛公子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上次来帝都就曾经在宁州停留了七天，这七天盛公子以白银万两包下了宁州最大的青楼头牌芷萝姑娘，盛公子，本王说的没错吧？” 盛流年的扇子敲了敲鼻梁，“王爷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夜紫炎冷声：“好说，盛公子做得出，何必怕本王说，那位芷萝姑娘怕是还惦记着盛公子的好，不如盛公子还继续住在花月楼吧。”盛流年被夜紫炎这么说了一通，也不着急，反而笑了一下，“我这个人啊，天生就喜欢美人儿，没有见到慕容小姐前，荒唐是荒唐，我也不是不认，可如今见到了慕容小姐，那就不一样了，我是可以为了慕 容小姐收心的……” 慕容明珠下意识搓了搓手臂，好肉麻，这种话在盛流年嘴里说出来，简直让她反胃的。 盛流年说完这句后，话锋一转，笑着看向夜紫炎，“说起来，我以前在风月场混的时候也听说了豫王殿下的大名呢。” 夜紫炎脸色一变，“本王从不去那种地方！”“是吗？”盛流年笑眯眯的说，“豫王殿下年年都下江南，江南多美女，秦淮河畔的名妓们可都认识殿下您呢，殿下没印象了吗？翠华阁的泠泠姑娘？满春院的琴筝小姐？莳花馆的菱筱姑娘……她们可都服侍 过殿下，而且她们还说殿下您出手阔绰，一向爱送珍珠，谁陪您一晚，就是珍珠一觚，这可是大手笔，慕容小姐收到过殿下的珍珠吗？” 慕容明珠想起那串被夜止岚生生捏成粉末的珍珠链，看了夜紫炎一眼，“原来殿下喜欢送珍珠是这回事吗？” “不不不，明珠，你不要误会，那都是谣传……”夜紫炎急着解释。 偏偏盛流年就是不放过他，“对，有些是谣传，比如，她们都说殿下床上不够‘英勇’，还说什么……殿下来找她们，珍珠是极好，活儿嘛，呵，也是真的差。” “盛流年！”夜紫炎脸都气白了。 盛流年立刻说：“当然了，这些都是谣传，怎么可能呢，我相信殿下绝不是她们口中那种‘珍珠好活儿贼差’的人……” “你——”夜紫炎气的牙痒痒。 眼看着他们又要开掐，慕容明珠幽幽道：“花月楼对吧……今晚，就住花月楼。” 盛流年一怔，“你要住花月楼？” 那可是青楼！ 夜紫炎也立刻说，“明珠，你一个富贵千金怎么能住那种地方，这不行。”慕容明珠却对他们冷笑一声，“一个是豪门少爷，一个是皇亲贵胄，你们都去得，我去不得吗？” 第130章 黄金万两，珍珠一枚 盛流年和夜紫炎都有点傻眼。 他们是知道慕容明珠离经叛道，但没想过她居然要去睡青楼，那是好人家姑娘该去的地方吗！ 慕容明珠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她既然说了要住花月楼，那就是住定了。 盛流年和夜紫炎都想阻止她，却被慕容明珠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挡回来。 “你们觉得不好，自己却要去，现在我去，如果不想跟着，请便。” ……虽说壁月民风开放，可再开放也不到这个地步吧，万一慕容明珠的身份曝光，这立刻又是一场舆论。 慕容明珠说要去花月楼，幸好是没准备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去，她在城里找了一家服饰店，进去的时候时慕容大小姐，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慕容五公子…… 在夜幕降临时，悠哉从容地就进了挂满红灯楼的花月楼。 盛流年和夜紫炎再怎么阻止都没用，互相看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原以为慕容明珠再怎么也是个姑娘家，到这种地方来肯定会拘束谨慎点，结果盛流年和夜紫炎看见的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慕容明珠坐在一张珠帘后，左右分别跪坐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慕容明珠正笑盈盈和她们说话。 那两个女子扶着慕容明珠的肩膀，其中一人还暧昧的在她耳边娇笑，慕容明珠竟然也回了一个微笑给她！ 她长得原本就好，男装更是出类拔萃，几句话哄得身边女人笑着不依，“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花月楼吗，人家以前可没见过公子呢。” 慕容明珠对她一笑，“每一个来这里的人你都能记得住吗？” “记不住，可是，像公子这么俊美的人我就记得住。”女人拿起酒杯交给慕容明珠，“公子贵姓？” “复姓慕容。”接过酒杯，慕容明珠淡淡回答。 “慕容……我知道，天下姓慕容最有名的就是帝都的慕容世家，公子……是哪位啊？” 慕容明珠手里拿着杯子，轻笑道：“我可不是慕容世家的嫡系子弟，算是外族。” “那就对了，”女人娇声说，“我听说慕容世家有家规，不许男子出入青楼，如果公子说自己是慕容家的人，那人家还不信呢。” 说是这么说，但看慕容明珠的眼神直放光。 就算不是慕容世家的嫡系子弟，这身衣服配饰也看得出富贵无边了，再加上这张脸……要是今晚能留下他，那自己可就有了出头之日…… 这么想着，对慕容明珠更是殷勤，往慕容明珠身上蹭来蹭去的。 “……胡闹！”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夜紫炎皱了皱眉。 盛流年哼了一声，“光说胡闹有什么用，有本事上去，把她带走啊。” 夜紫炎冷冷看了盛流年一眼，“你怎么不上？” 盛流年一笑，“我算什么啊，商场上排辈论资，我还不如她呢，我怎么上？上了有用吗？倒是殿下，您可是亲王，你要是生气了，拆了这花月楼又能怎么样？” 夜紫炎冷眼看他不说话。 别以为他不知道盛流年耍什么花样，慕容明珠的性格原本就强势，今晚会忽然来花月楼，完全是因为知道他们两个的风流韵事，摆明是嘲讽他们两个的。 这会儿要是再不识趣，那可真是要惹慕容明珠不快了。 慕容明珠知道夜紫炎和盛流年跟进来了，跟进来又能怎么样，一个两个都是无耻之人，不让她来青楼，她偏要来！ 这个世上能阻止她的人有，但绝不是这两个。 “公子，您手中这杯酒还没喝呢……” 慕容明珠手里端着酒，给了身边的女人，“这杯酒，你就替公子喝了吧。” “这……” 女人端起酒杯，看了慕容明珠一眼，笑了笑，“那多谢公子赏酒了。”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这时，慕容明珠耳边忽然想起一道娇美声音，“公子要不要也赏我一杯酒呢？” 这声音穿过丝竹，绕耳甜腻，慕容明珠抬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女子一袭红衣，容貌绝美，眼神顾盼生辉，勾人摄魄。 慕容明珠只看了一眼，扬了扬眉，“这位姑娘是……” “芷萝！”盛流年看着慕容明珠身边的女子，下意识脱口而出。 夜紫炎也瞧见了，问：“她就是花月楼的头牌？” 盛流年点了点头，他不久前包了芷萝七天，肯定是不会认错的，芷萝好端端的怎么主动到慕容明珠身边去了。 芷萝不但到了慕容明珠身边，甚至还让那两个女人退下，自己跪坐下来，纤纤白皙的一双手，轻薄地在慕容明珠脸上摸了一把，“公子可真是芷萝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慕容明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姑娘见的是也太少了。” “见得多见得少都不要紧，我在意的是缘分……”芷萝的手沿着慕容明珠的衣襟往里摸，脸上笑容迷人，“我和公子，是有缘分的……” 慕容明珠一把按住芷萝的手，看了她一眼，扬唇一笑，“确实，我和芷萝姑娘是有缘分，既然有缘分，那今晚，姑娘就陪我？” 正说着，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就跑过来，看见慕容明珠握着芷萝的手，笑的那叫一个腻人，“都说郎才女貌，公子和我们芷萝何止是男才女貌啊，简直天生一对！怎么着，今晚，公子要留宿芷萝这？” “是，”慕容明珠微微一笑，“今晚，芷萝姑娘跟我。” “芷萝可是我们楼里的头牌，这过夜……可不随便啊。”女人捻了捻手指。 慕容明珠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赫然的一万两宝钞！ “这，这公子，您说让芷萝陪您几天啊？” “一晚，”慕容明珠说完，又从里面倒出一颗珍珠，压在了银票上，“白银万两，珍珠一枚，今晚，芷萝归我了。” 说完，站起身，搂着轻笑不语的芷萝就上楼去了。老鸨见过不少出手阔绰的，但这一晚就万两加珍珠，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第131章 霖零香木漏破绽 慕容明珠和芷萝上楼了，夜紫炎和盛流年就彻底慌了。 吃吃东西喝喝酒都好说，怎么一言不合就上楼去了？ 两个女人，一个是青楼头牌，一个是富贵千金，她们想干嘛啊！ 夜紫炎和盛流年也要上楼，却被老鸨拦了下来。 老鸨一眼就认出盛流年来了，笑着说：“盛公子啊，您也来了，可不巧，今儿啊，芷萝已经跟了别人。” 盛流年气急败坏，“不行！今晚我必须要芷萝！” “盛公子，您可别为难我，人家是拿了银票的，您瞅瞅。” 老鸨把一万两的银票在盛流年面前晃了晃，笑眯眯的说：“这位公子出手可真阔绰，一万两就要芷萝一晚，比盛公子您还大方呢。” 夜紫炎冷哼一声，“活该。” 这是慕容明珠故意嘲讽盛流年，简直是自找的。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老鸨喜滋滋的说，“那位公子出手不止一万两，还有这颗上好的南珠！” 老鸨两指间那枚圆润透彻的珍珠让夜紫炎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盛流年同样冷笑，“活该。” 嘲讽的又不是他一个人，谁都不是好东西，初一何必说初二。 但慕容明珠就在楼上，他们可不能坐视不管，盛流年推开老鸨就和夜紫炎冲了上去。 刚上楼，就看见慕容明珠站在楼梯旁，手腕上挽着美貌如花的芷萝。 芷萝一看他们，顿时笑了，“我当谁呢，这不是盛公子吗？盛公子又来看我？这位……这位该不会是豫王殿下吧？” 夜紫炎沉着脸问：“别胡说！” 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芷萝，芷萝是怎么知道他的？ “猜错了吗？不对啊，年前我去秦淮见了一个好姐妹，她屋子里就挂着您的画像，她说您是她第一个恩客，要是我没看错的话，您应该就是豫王殿下……” 芷萝那双水波婉转的眼睛在豫王和盛流年之间来回那么一转，笑着说，“今晚这花月楼还真是热闹，可惜得很，芷萝要陪慕容公子，就不能和二位多聊了，二位请便。” 说完，对慕容明珠道：“咱们进去吧。” 慕容明珠鄙夷地看了盛流年和夜紫炎，二话不说就进了屋子，芷萝反手把门关上。 “喂——”盛流年阻止无能，就眼睁睁看着她们两个进了房间。 这是……要闹哪样啊！！ 慕容明珠进了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皱了皱眉头，推开了一扇窗户，坐在窗边平榻上，看外面斑斓夜色。 芷萝笑了一下，走到慕容明珠身边，手指沿着慕容明珠的肩膀游走，吐气如兰的轻笑，“慕容公子长得可真是太得人家的心意了，今晚……我一定好好侍候公子。” “走开。”慕容明珠拍开那只纤纤玉手，毫不怜香惜玉，一双眼睛看着窗外，似乎窗外的夜色远比芷萝的美色更吸引人。 芷萝掩唇一笑，“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嗯？” 原本娇嫩的声音忽然就变了，轻轻盈盈犹如莺鸟般动人。 慕容明珠转头看了她一眼，“随随便便往我衣襟里摸，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做？” 芷萝立刻笑出声，素手在脸上一撕，轻薄的面具摘下来，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就这么露了出来，赫然是风悠然。 风悠然抖了抖手里的面具，遗憾道：“我还以为我的易容术能瞒得过你呢，看来还是差一点，但是，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芷萝就是我的？” 她可不信慕容明珠刚刚的话，别的不敢说，易容术她还是有信心。 慕容明珠白了她一眼，“你的脸能换，衣服能换，既然什么都能换，你就不能把身上的味道也换一换？一个青楼名妓，再怎么有钱也用不起千金一觚的霖零香木熏衣服吧？” 风悠然立刻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慕容明珠鄙视的看着她，“何况，霖零香木是去年我大哥送我的，一直在沁水阁妆台里收着，上次你进了沁水阁后就不见了，顺走我的香料不说，还大刺刺拿出来用，我会闻不出来吗？” 风悠然放下手臂，一点都不心虚的说，“顺走你的香料是看得起它，要不珍贵稀少的霖零木料，本小姐还不稀罕拿呢！” 慕容明珠对风悠然这么不要脸的说法简直是无语，“我该替它谢谢你的赏识吗？” “好说，”风悠然挤着她坐，问道：“你怎么和盛流年在一起？夜紫炎又是什么情况？” “盛流年是夜止岚派来保护监视我的，至于夜紫炎不过是做贼喊抓贼，英雄来救美，还能是怎么回事。” 宁州城外那次遇袭，人是夜紫炎派来的，夜紫炎又出手救了她。 这种把戏瞒不过她的眼睛。 风悠然聪明绝顶，慕容明珠一说，她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了，不由得挑眉问道，“盛流年怎么会听从夜止岚的命令？” 慕容明珠沉下声音说：“夜止岚和盛家的关系非同一般，盛流年既然知道你的身份，那夜止岚没道理不知道，以夜止岚的聪明，我们在做什么，他也许都知道了。” 风悠然美目一眯，冷静的说，“如果他知道，怎么会到现在都无动于衷？” 慕容明珠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无动于衷，也许是忍而不发，也许是另有后招，也许……” “也许，”风悠然接下她的话，看了她一眼，“他是舍不得和你撕破脸皮，毕竟那件事如果公开，你和他就彻底完了。” 慕容明珠低笑一声，“不可能的，他不是那种人。” 为了私情不顾一切，那可不是夜止岚的作风。 风悠然看了她一眼，扬起了唇角，问：“你很了解他？” 慕容明珠靠在窗棂旁，遥遥望着远处，声音清淡的几乎要隐没在夜色中，“夜止岚不会为私情所累，普天之下，谁能真的了解他，我也不能……” 这句话中带这些凄凉的语气，慕容明珠一直对夜止岚的感情就很暧昧，也很不定，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彷徨。风悠然敏感察觉到了，她看着慕容明珠，慢慢的问，“你和他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132章 慢慢睡 慕容明珠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慕容明珠的人是风悠然，哪怕慕容明珠否认了，风悠然也直接问到了点子上。 “我们做的那件事，如果夜止岚知道了，你想过后果吗？”慕容明珠低下头，浓密的眼睫盖住了深邃的眼眸，轻声回答道：“我想过，每天都在想，可想也没有办法，当我们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这条路是一条绝路，只能走下去，成功，我 们能永远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失败，就只有粉身碎骨葬送一切，你输不起，我也输不起。” 风悠然能清楚感觉到慕容明珠的挣扎，可她也无能为力。 慕容明珠说得对，她们走上的一条绝路，无论谁都输不起…… 大约是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低落，慕容明珠轻出了一口气，问风悠然，“上次在帝都，你走的匆忙，是有什么事吗？” “我大哥病重，不能不回去。” 慕容明珠知道风家的事情，也知道风家大公子风西棠身体不好，但是具体情况她就不太清楚了。 “你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不是得病，是中毒。” “……”慕容明珠一愣。 风悠然淡淡的说，“我大哥早年被人暗算，中毒后一直在玉山疗养，那里有一眼药泉，他不能离开玉山，可如果找不齐解毒的药材，就算留在玉山也撑不了几年了。” 慕容明珠问道：“解毒的药材是什么？” 风家的财力雄厚，找了这些年竟然都没找到，这解毒的药材也太难找了。 “要解毒需要五样东西，分别是珠母、龙血、凤泪、神木和天水。” 慕容明珠一脸懵：“……” 她见多识广，可这些东西，她听都没听过。风悠然看着傻眼的慕容明珠，笑了一下，“没听过是吧？我大哥中的毒很罕见，这个解毒的办法是翻遍古书才找到的，至于说这五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我一直在查，直到几个月前，查到那本古书 出自滇南……我就去了，花了不小的代价才从盛家手中拿到滇南药材渠道，本来想顺势查查看，没想到又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查到。” 慕容明珠明白了，为什么风悠然要去滇南，原来是为了她大哥。 慕容明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她，“不管怎么说，还有办法解毒，一定会查到，我也会帮你去查。” 风悠然看着她，笑了一下，“我为了我大哥愁，你为了夜止岚愁，行吧，那我也安慰安慰你，你……” “打住！”慕容明珠一摆手，“你别安慰我，你的安慰太吓人了。” 从来都是互怼的两个人，互相安慰对方？ 那画面，想想都让人尴尬。 还是算了吧。 …… 门外，夜紫炎和盛流年趴在门口，死活听不见里面说什么。 相比于夜紫炎，盛流年的内力已经很高深，可再高深的内力在这种丝竹喧闹的环境下，也听不见屋子里的声音。 慕容明珠是个女人。 芷萝也是个女人。 他们是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这也不是一回事啊！ 夜紫炎气急败坏地对盛流年说：“如果不是你和芷萝那些荒唐事，明珠现在也不会进去！” 盛流年这一路上被慕容明珠欺负，本来就是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夜紫炎还怪他？ 他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回以颜色，“在下如何荒唐，也比不过殿下啊，江南风月场，谁不知道殿下的大名。” “本王可不是你，本王有原则！”夜紫炎愤怒的说。盛流年扬眉，“殿下的原则是什么？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吗？说起来确实也是如此，殿下逛青楼，从来不逛帝都的青楼，是怕在帝都留下风流成性的名号，所以殿下那‘珍珠好，活儿烂’的名声，也只是在江南 成了传说。“ “盛流年！”夜紫炎忍无可忍，勃然大怒，“别以为皇兄想笼络你，本王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盛流年笑眯眯的，“那殿下是想对我怎么样啊？” 夜紫炎看着他那一脸轻浮的笑，再也受不了，断然就出手了。 盛流年手中折扇架住夜紫炎，笑的很嘲讽，“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 “放肆！”夜紫炎睚眦欲裂，也顾不得这是在哪里了，打定主意要教训盛流年。 论武功，盛流年比夜紫炎高出不知道多少，但夜紫炎毕竟是个亲王，他又不能真的把人打了。 就在盛流年考虑是点穴还是击晕时，夜紫炎一掌到了他身前。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盛流年挥出一扇。 只听“砰”的一声。 夜紫炎脊背撞在了门板上，硬生生把门撞开了，人也摔在了地上。 盛流年一看，好事儿啊！他立刻就迈腿进了屋子。 夜紫炎捂着胸口也站起身往后看。 这一看，两个男人都看傻眼了。 床上的纱帷幕已经放了下来，遮住了里面的人，屋子里找不到慕容明珠和芷萝。 也就是说，她们两个在床上——盛流年非常不着边际的想到了一句话，夜止岚头顶青青草原的对象是个女的……嗯……天下之大，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了。 好刺激！ 慕容明珠是在床上，掀开了床帏的一角，冷冷看着屋子里两个人，“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没想做什么。”盛流年十分尴尬的说。 夜紫炎站起身，看着床上，艰难的问，“你们……在做什么？” 慕容明珠目色泛冷，“我在做什么，需要向殿下说明吗？” 废话当然要啊！ 夜紫炎内心这样想，可一看慕容明珠冰冷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盛流年虽然不知道慕容明珠和芷萝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太对，他可承受不住慕容明珠火爆的脾气，真惹怒了她，这间花月楼都能给拆了。 何况他又不是真的喜欢慕容明珠，何必冒着被撕成碎片的风险呢？这么一想，盛流年立刻找理由开溜，“刚刚是意外，那个……我先告辞了，你们慢慢睡，慢慢睡。” 第133章 明媒正娶 说完，脚底抹油，果断开溜。 盛流年跑了，夜紫炎一个人更尴尬。 他虽然很想冲上去掀开床帏，但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 深吸一口气后，也转头走人，走之前狠狠关上门，算是他气愤至极的表现。 慕容明珠放下床帏，身边就传来风悠然的嘲笑声，“你可以啊，魅力无边，当叔叔的喜欢你，当侄子在意你，连盛流年都对你这么殷勤，全天下还有不喜欢你的男人吗？” 慕容明珠淡淡的说：“夜紫炎追着我不放，是想要慕容家，不是想要我，盛流年步步紧跟，也只是因为奉了夜止岚的命令，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风悠然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夜紫炎对你不是真心的，可就算他是真心的也没用，你是四等民，壁月祖训，四等民不得与皇室结亲。” 壁月民风开放，她们地位并不低，只是因为百年前的皇室祖训，嫡系皇亲不得与商贾结亲这一条铁律，将人硬生生钉死了。 风悠然说完这番话，慕容明珠没有去接，沉默的转了身，背对着风悠然。 风悠然抖开了早准备好的被子，准备睡觉了。 这个屋子里，所有东西她都命人换过，尤其这张床和床上的寝具。 等风悠然把被子铺好，躺下去打哈欠时，慕容明珠忽然开口了，问道：“……四等民不能与皇室结亲，为什么你姑姑可以嫁给先帝为妃？” 风悠然扬唇一笑，揶揄道：“你这是好奇呢，还是……” “不说算了。”慕容明珠闭上眼，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这件事上和风悠然掰扯。“别啊，问都问了，”风悠然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她可以入宫为妃，甚至成了贵妃，是因为当年先帝下江南的时候，她自己给自己找了门路，被当做普通女子进献给了先帝，她把先帝哄得舒舒服服，让 先帝无法离开她，甚至给她换了身份，让她以一个秀女的身份入宫，这才瞒天过海，可相对的，从那时起，她就没有再回过风家，也不算风家的人了。” 说完，看向慕容明珠背对她的身影，轻轻问：“你想像她一样，抛弃身份家族和夜止岚在一起吗？” “我永远不会抛弃慕容世家。”慕容明珠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说。 “哦，”风悠然说：“那可就难了，除非，夜止岚愿意抛弃皇族身份和你在一起。” 慕容明珠直接转身平躺着，说：“那更难吧，他那个人，天生就是为了皇权而生的。”风悠然和她肩并肩躺着，慢慢的说：“我为了风家，你为了慕容家，这辈子必然要有所牺牲，可是除了这个外，我们自己又该怎么办？一辈子为一个家，却从来没为了自己……说起来，我们也很可怜不是吗 ？” 江南首富，北方巨擘。 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各中痛苦谁又能真的知道？ 她们失去的，远比得到的东西更多，更多…… 长夜漫漫无此尽，黄泉之畔有人忧。 这就是无法言喻的悲哀。 …… 花月楼下，偌大的花厅里一左一右两张桌子，盛流年和夜紫炎对坐着，眼中都是敌意。 当然，盛流年的敌意是隐藏在笑眯眯的表象之下。 夜紫炎冷着一张脸看盛流年，“你真以为你能赢得过本王吗？” 盛流年手里端着酒杯，在指尖晃了晃，笑着对夜紫炎说：“这话是怎么说呢，难道王爷是已经把我当做敌人了吗？” “你说呢？”夜紫炎冷声反问。盛流年笑着摇摇头，薄唇贴着酒杯抿了一口香醇的美酒后，懒洋洋的说：“要我说啊，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王爷可是当今陛下的皇兄亲王，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应该没忘记壁月皇族的祖训吧？王爷这么 积极有什么用呢，好像真的能娶她似的。我就不一样了，盛家也是做生意起家，我又单身一个，从哪方面来说，似乎都比殿下合适的多。”夜紫炎听了这句话，冷笑出声，“盛家虽然拿下了滇南商路，说穿了，不过是这十几二十年起家，与百年富贵豪门慕容家比，实力还差点了吧？明珠看惯了这世间的青年才俊，未必就看得上你，何况她四个 兄长疼宠她至极，以你的品行，你觉得慕容家这一关你过得去吗？” 慕容四少妹控的事情全壁月还有人不知道吗？ 慕容明珠说月亮是方的，慕容四少都不可能说是圆的，她要做慕容家主，说给就给。 以慕容四少的性格来看，慕容明珠将来要嫁的人，除非人中之龙，否则连慕容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盛流年可是一点都没觉得心虚生气，反而笑盈盈的对夜紫炎说：“最起码，我能明媒正娶她，殿下你能吗？” 说那么多，这才是关键。 果然，夜紫炎一窒，咬牙切齿道：“你又知道她不会给我做侧妃！” 盛流年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仆后仰，末了，看向脸色铁青的夜紫炎，“那殿下恐怕要等下辈子咯。” 以慕容明珠的骄傲，要她做侧妃？ 先不说慕容明珠自己会不会答应，慕容家的四位少爷都能把屋顶掀了。 这些年多少名门子弟到慕容家求亲，各个都是明媒正娶，就这也没有能入眼的，何况夜紫炎只给慕容明珠一个侧妃。 他是多高抬了自己，顺便贬低了慕容明珠啊？ 夜紫炎被盛流年怼的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也知道，要慕容明珠做侧妃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刚刚一冲动，说话没过脑子。 盛流年看着夜紫炎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站起身摇了摇扇子说：“今晚包下这花月楼可真是一件明智的事情，那殿下就慢慢喝酒，在下先回房了。” 夜紫炎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生闷气。 该死的盛流年！ 盛流年挑了间不错的屋子住，推开窗户，低头摸了摸手里的信鸽，莞尔一笑，将鸽子放飞出去。 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远远地飞了出去，盛流年靠在窗边，呢喃轻笑，“男情敌，女情敌，男女情敌一大把……到底是慕容明珠有魅力呢，还是……”呵。 第134章 护叔宝与明珠【1】 第二天一早，盛流年和夜紫炎又在大厅里狭路相逢。 盛流年换了衣服，黑色的华服，外罩蛟绡薄纱，袖口衣领以银线绣满了腾云纹，长发以珠冠束起，几根丝带沿着玉冠轻飘飘的落在身后，掌中是从不离手的玉扇，展开玉扇，笑颜风流。 赫然又是富甲一方的公子爷了。 看见夜紫炎，微微弯腰，“王爷日安。” 夜紫炎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常言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可惜这句话对盛公子就不是很合适，盛公子昨天和今天没有任何分别，可见无论穿什么，本质都不会变。” “王爷这么说，我可是真太不好意思了，”盛流年笑着说，“穿什么确实不要紧，盛流年永远都是盛流年，王爷抬举了。” “……”并没有抬举你！ 正说着，二楼楼梯走下来了慕容明珠和芷萝。 慕容明珠还穿着昨天那身男装，芷萝挽着她，一步步走了下来。 盛流年和夜紫炎都盯着她们不放，内心的纠结用语言无法表述。 慕容明珠没说什么，她们走到门口，芷萝凑过去，在慕容明珠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娇媚一笑。 “……” 两个男人都看傻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慕容明珠才懒得回应他们，打开门就看见早已经等在旁边的琉月，琉月昨晚住在客栈，慕容明珠可没打算带坏人家小丫头。 不管夜紫炎和盛流年是什么表情什么内心，慕容明珠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和琉月走了。 全程没看他们两个一眼。 夜紫炎和盛流年原本还在傻眼，一看慕容明珠走了，二话不说，立马跟了上去。 离开宁州城上了官道，慕容明珠终于在离开近一个月后，再次回到了帝都。 帝都城门外，慕容明珠停下脚步，看了盛流年一眼。 “……怎么了？”盛流年眨眨眼问。 慕容明珠说：“你说要保护到帝都，现在我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夜紫炎一听，立刻帮腔，“没错，这已经到帝都了，天子脚下，没有那么多危险，盛公子也该打道回府了吧？” 盛流年瞧着慕容明珠要赶他走，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慕容小姐，在下这一路上保护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跋山涉水的，总要让我歇一歇吧？” “你回了岭州可以慢慢歇。”慕容明珠不买账，打定主意要撵人。 盛流年手里的扇子摇了摇，笑着朝慕容明珠扬眉，“就算不歇，我要进帝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帝都可是壁月的帝都，在下也是壁月人，只要不违法乱纪，去哪里都是在下的自由，不是吗？” 这是当初慕容明珠在盛家怼盛月华时的说辞，被盛流年照搬过来回怼她。 慕容明珠看着盛流年那笑眯眯欠揍的样子，懒得搭理他了，“随便你，进了帝都你离我远点。” 远点？ 那是不存在的。 盛流年小尾巴一样粘着慕容明珠，尤其是夜紫炎还不怀好意的情况下，他不跟紧了，万一出了事，根本没办法向夜止岚交代。 心里已经打算好了，盛流年准备厚着脸皮跟慕容明珠回慕容家。 然而，他们一进帝都，远处就快马奔过一队人，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大内影卫。”夜紫炎认出了为首的人。 影卫下马，也不对夜紫炎施礼，而是对慕容明珠道：“陛下圣谕，招慕容明珠进宫面圣。” 慕容明珠看着他，问道：“现在吗？” “是，马车已经备好，请慕容小姐上车。” 盛流年的扇子戳了戳下巴，小声对慕容明珠说：“刚回来就要去见驾，可别是有什么危险。” 慕容明珠不以为然，“就算有危险，陛下的圣谕谁敢违抗，我去了。” 说着，走向了马车。 盛流年也知道没办法阻止，对琉月使了个眼色。 琉月跟了过去。 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长街，盛流年摊开扇子眯了眯眼，夜紫炎则是一脸沉色的迅速离开。 …… 紫宸殿里，夜景昊看着屈膝行礼的慕容明珠，没让她起来，反而质问：“听说不久前皇叔受伤了？” “是，”慕容明珠低着头，回答道：“刺客冲进别院，雍王殿下手臂受了轻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现在？”夜景昊冷哼，“现在你和皇叔分开了，你怎么知道他手臂没事？” 这一听就是故意找茬，慕容明珠又不傻，可她偏偏就是不让步。 夜景昊问，她就一本正经的答：“雍王受的本来就是轻伤，要不是那天太医来的快，怕是连伤口都找不到了吧。” 夜景昊一听，这简直就是污蔑啊！ 顿时生气。 “皇叔是为了救你受伤的，你当朕不知道啊！”夜景昊要不是考虑自己是皇帝，这会呲着小奶牙都咬上去了。 慕容明珠抬头，波澜不惊的说：“陛下什么都知道，那也应该知道雍王手臂的伤口多长，多深，流了多少血，何必问我呢？” 夜景昊磨着一口小白牙，“你别嚣张！皇叔不在，没人给你撑腰！” 这话……说反了吧？ 慕容明珠笑了一下，“雍王不在，陛下就可以随意召我入宫斥责吗？而且还是没有理由的斥责，难道陛下觉得，雍王一辈子不回来了？” 此话一出，夜景昊瞪圆了眼睛，“你还想等皇叔回来告状啊！”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陛下，做不出这种事。” “！！！” 夜景昊这个气啊，都快被气死了！ 他是忍！ 忍住！ 一定要忍住！ 万一被慕容明珠气死，那他就是壁月有史以来最短命的皇帝！深呼吸了不知道多少次，把经史子集都复习了一遍后，夜景昊才咬着牙说，“朕不像你这么没良心！皇叔是为了救你受伤，你不陪在皇叔身边照顾他，还自己回了帝都，皇叔一个人在沉国心里得多难过，你 想过吗！” 对于这个“护叔宝”，慕容明珠真的是没辙了。她深吸一口气，无语的回答道：“第一，雍王受伤真的很轻很轻，轻到忽略不计都可以，在他进大沉前就已经痊愈了，不存在需要人照顾的情况。” 第135章 护叔宝与明珠【2】 夜景昊不服气的说：“那皇叔白为你受伤了？”“我还没说完，”慕容明珠可不管夜景昊是多张牙舞爪，继续自己的话：“第二，我是慕容世家的家主，不是雍王的婢女影卫，没有义务守着他，更何况慕容世家牵连整个北方商界，我根本不能离开。最后一 点，我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跟在他身边有什么用，如果真的还有危险，那我更应该离他远一些，这样才不会连累到他，您说对吗，陛下？” 夜景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又不死心，抿唇半天，还是说不出话来了。 慕容明珠这张嘴实在是厉害，好的，坏的，全被她说完了，那自己说什么。 说对，你说的都对？ 气得要爆炸还爆炸不出来，全被她堵回来了。 夜景昊这个郁闷啊，这个有气撒不出来啊，这个看慕容明珠越来越不顺眼啊…… 怎么办？ 要不……趁着皇叔不在，随便找个理由把慕容明珠丢进牢里关上三五天？ 三五天好像太久了。 一两天也行！ 他必须给慕容明珠一个教训，要不然自己肯定要被活活气死！ 这么一想，夜景昊也顾不得别的了，看向慕容明珠，“你三番四次顶撞朕，朕看在皇叔的面上不与你计较，可如今你变本加厉，若不处置你，君威何在！” 这一听，就是要搞事情。 慕容明珠见惯了大场面，还真不怕，直起身，抬头看向夜景昊，觉得这小家伙……有点像被气炸了毛的鸡仔，扑腾着翅膀，啾啾啾的打算报复她。 那小眼神，超凶。 就在此时，一个内侍走进来，轻声说：“启禀陛下，豫王殿下求见。” 夜景昊一愣，他怎么来了…… 再看看慕容明珠，慕容明珠也是有些意外，不像是一开始计划的。 夜景昊道：“让他进来。” “是。”内侍退了下去。 夜紫炎走进紫宸殿，先是对夜景昊施礼，“臣参见陛下。” 夜景昊变脸迅速，刚刚还是炸毛鸡仔，这会儿就端端正正的皇帝了，坐在龙椅上，对夜紫炎说：“皇兄免礼。” 夜紫炎站起身，立刻看向慕容明珠，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镇定地摇摇头，“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可戒备的很。 夜紫炎不是什么善良人物，选在她进宫的时候进宫，肯定别有所图。 果不其然，夜紫炎撩开衣摆，对夜景昊行了大礼，“明珠性格不羁，心直口快，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陛下看在臣的份上海涵，不要惩戒她。” 这话一出来，慕容明珠脸色就变了。 在夜景昊这个“护叔宝”面前替她求情，这不是帮她，是害她。 夜景昊确实生气了！ 他能不气吗？ 他皇叔文治武功当世第一，为了救个慕容明珠还受伤了，也不管什么祖制法规，就是看上慕容明珠……好吧，为了皇叔，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呢？ 现在是夜紫炎和慕容明珠果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能忍？！ 坚决不能忍！ 夜景昊内心爆炸好几轮，那张白嫩嫩的小脸上却瞧不出分毫来。 毕竟是被夜止岚教导出来的帝王，年纪虽然不大，可沉稳有度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只是小眼神刀子般地看向慕容明珠，不冷不热的说，“慕容小姐是朕的贵客，朕怎么会对贵客惩戒，只不过，朕才知道，原来皇兄也认识慕容小姐。” “是，臣与明珠早已经熟识，明珠是臣十分重要的人。”暧昧不清的语气引着夜景昊往歪路上走。 慕容明珠垂着眼不说话，她现在说什么都是错，但心里门儿清。 这个夜紫炎，是来挑拨离间的！ 夜景昊磨了磨小奶牙，硬是磨出了一个冷笑，“皇兄都这么说了，朕能说什么呢？” 夜紫炎说：“还有一件事，贵太妃想见一见明珠，如果陛下没有什么事了，可否让臣先带明珠去见太妃娘娘？” 夜景昊心里各种怒气，夜紫炎抬出了太妃，他就算再怎么气也只能放慕容明珠走。 只是默默把这件事记下来，回头就告诉皇叔去！ 慕容明珠趁他不在帝都，和夜紫炎眉来眼去！ …… 离开紫宸殿，慕容明珠微微弯腰：“多谢殿下为我解围。” 虽然是不怀好意，并且十分带有目的性！ 夜紫炎笑了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为难你，本王说过，有些事，哪怕你不说本王也知道，陛下三番四次针对你，你也受苦了。” 慕容明珠抬头，淡淡笑着说，“王爷大概是弄错了，陛下没有针对我过，不知道是谁谣传，从来没有这回事。”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不止夜止岚会，她也不逊色。 既然夜紫炎带着目的来，那她要是不回点颜色，对不起他一次两次地卖命表演“英雄救美”。 慕容明珠的回答实在不怎么给面子，夜紫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小小的怼了一回，但慕容明珠还是问了句，“我和太妃娘娘并不认识，太妃怎么会想见我？” 夜紫炎笑了，说：“你不认识太妃，可太妃认识你啊，慕容明珠的大名整个壁月还有人不知道吗？太妃虽然不是我的母妃，却是从小带大我的亲人，本王看重的女子，她当然更会重视了。” 这句话的重点在最后几个字。 说完，夜紫炎笑道：“走吧，本王带你去见太妃。” 慕容明珠一动不动，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夜紫炎。 她不是三岁小孩子，随便几句话都能唬住。 以她和夜止岚的关系，去见风太妃可是大大的不利。 夜紫炎见她不动，轻笑一声，“太后不在宫里，太妃是后宫之主，她想见你，你总不好不见吧？” 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慕容明珠笑容泛冷，“太妃要见我，我当然不敢不见，王爷这么说我惶恐了。”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夜止岚是没办法，如今连夜紫炎都欺负到她头上，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夜紫炎立刻赔笑，“别这么说嘛，本王也是奉命，要是不能带你去见太妃，本王也没办法交差，言语不当之处，你就不要和本王计较了，这边请。” 第136章 阴谋诡计【1】 慕容明珠和夜紫炎进了御花园，风迎春坐在亭子里，正看着宫女们研磨胭脂，看见慕容明珠走过来，站起身对她慈爱一笑。 “慕容明珠见过太妃娘娘。”慕容明珠正准备施礼。 风迎春笑着说：“不必多礼，紫炎，扶慕容小姐起来。” 夜紫炎立刻伸手要去扶慕容明珠的腰。 慕容明珠不留痕迹躲开，站起了身，看向风迎春。 这是她第一次见风迎春，她是风悠然的亲姑姑，容貌与风悠然确实有几分相似，哪怕到了这个年纪，仍然可以赞她一句绝代风华。 风迎春走到慕容明珠身边，看了看她，笑道：“果然是慕容家的大小姐，这通身的气度不同凡响。” 慕容明珠轻声道：“太妃娘娘廖赞了，明珠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你普通？”风迎春掩唇一笑，“你若普通，这天下间还有不凡的人吗？哀家是敬佩你以女子之身执掌慕容世家，总想着有朝一日要见一见你，否则可就太遗憾了。” 慕容明珠不卑不亢的说：“慕容明珠不过是一介商贾，担不起娘娘的夸赞，生在慕容家，这一生也是为了慕容家，尽心尽力才对得起父兄的一片苦心栽培。” 风迎春看着慕容明珠，笑了一笑，这样的褒奖，慕容明珠却滴水不进…… 美目扫了夜紫炎一眼，夜紫炎点点头，说：“太妃娘娘，明珠已经给您带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还有些事等我处理，炎儿就先告退了。” “去吧，哀家会照顾好慕容小姐的。”风迎春笑着说。 “是。”夜紫炎施礼退了出去。夜紫炎走了，风迎春走回亭子，对慕容明珠说：“你父亲和兄长哀家有所耳闻，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实在没有必要把慕容家这么一个大担子都压在你身上，说起来，女人天生就要懂得为自己谋划，听说你已 经二十了？” 问了这句话，不等慕容明珠回答，风迎春话锋一转，“哀家像你般大的时候，洛儿已经出生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才是女人该做的。”慕容明珠目色一沉，语气平淡至极，“太妃娘娘说的是，可惜明珠背负着整个慕容世家，我父亲早在四年前就外出游历，至今未归，几个兄长也在壁月各地经营着家族生意，他们还未曾娶妻，明珠何以言嫁 ？”“这就不对了，你兄长是你兄长，你是你，他们或许是还没有遇到缘分，可你不一样，”风迎春笑盈盈的说，“洛儿是哀家亲生，炎儿是先帝托付给哀家，哀家疼炎儿更胜过疼洛儿，他的事情，别人不当回事 ，哀家却不能坐视不管，明珠，你聪明绝顶，应该看得出来，炎儿，对你是上心的。” 果然。 慕容明珠眼眸一动，早知道风迎春要说这个，半点意外都没有，在夜紫炎要她来见风迎春时，她大概就猜到是什么事了。 猜都猜到了，那怎么回答自然难不住她。 慕容明珠抬头看向风迎春，轻轻一笑，“豫王殿下是明珠的朋友，他对明珠上心，明珠对他当然也上心，交友贵在真诚交心，这一点，明珠还是知道的。” 风迎春挑起了眉梢，笑容不减的说：“看来是哀家说的不够清楚，炎儿如今不小了，还没有纳妃，就是为了你啊。” 慕容明珠心里冷笑，夜紫炎不纳妃是因为她吗？扯淡！ 明明就是夜紫炎风评极差，又涉足皇权之争，万一哪一天完蛋了，保不齐就是个赐死，好人家的千金小姐，谁愿意嫁给他。她心里是在狂吐槽，嘴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说：“太妃也许是弄错了，豫王不纳妃怎么可能与明珠有关呢？明珠是商贾之身，壁月祖训，商贾不得与皇室结亲，明珠实在高攀不上豫王，更不敢奢望一步登天， 嫁入皇族。” 风迎春徐徐道：“祖训规定的是不能为正妃，并不限制侧妃。” 正妃她都不想做，还侧妃？！ 慕容明珠压下眼中浮动的冷怒，心平气和的说：“太妃娘娘说的是，皇室祖训并没有说不能为侧妃，可慕容家另有家规，不知娘娘是否知道？” 风迎春眯了眯眸，“哀家不知道，慕容家的家规是什么？” “凡慕容世家后裔，男子不得纳小，女子不得为妾，明珠生于慕容家，不敢违背家规，娘娘有心结亲，可惜事与愿违，明珠愧对娘娘的苦心，也愧对殿下的心意。” 说着，她屈膝施礼，“明珠告罪了。” 她是拿出了最谦卑的一面，却把风迎春死死的堵了回去。 风迎春明白了，慕容明珠这是水米不进，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答应。 不过……如果慕容明珠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那也就不是名动天下的慕容家大小姐了。 风迎春没生气，让慕容明珠起身后，又和她闲聊了一会，并没有再提起结亲的事情，末了，送了慕容明珠一盒胭脂，就让她离开了。 慕容明珠走后，夜紫炎和夜紫洛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夜紫洛冷着一张脸说，“这个慕容明珠和风悠然一样难对付！” 风迎春却笑着说，“如果是个蠢材，夜止岚又怎么会对她与众不同呢？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母妃说的是，她确实厉害，”夜紫洛说完，看了夜紫炎一眼，“这样的女人，你确定自己应付得了？” 夜紫炎不服气的说，“我已经对她很好了，可她就是不拿正眼看我！”风迎春摇摇头，笑道：“炎儿，你不懂女人的心，当一个女人将你列为敌人时，你对她再好，在她看来都是毒药谋算，是不会给你半点机会的，慕容明珠更是如此，她可不是个普通人，十六岁纵横商场，如 果这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慕容世家早被人吞了。” 夜紫炎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她一直防备我，我没有机会啊！”他能感觉到慕容明珠对他的冷淡，也不是没想过改善关系，他是真的使尽了浑身解数，可慕容明珠不拿正眼看他，他还能怎么样？ 第137章 阴谋诡计【2】 风迎春看着夜紫炎无奈的样子，轻轻一笑：“她不给你机会，除了各自的立场不同外，就是因为夜止岚了。” “那怎么办？”夜紫炎问。“慕容明珠不能嫁给你，当然也就不能嫁给夜止岚，她那样的女人这辈子都不会给人做妾，更不可能和别人偷偷摸摸，无论外界如何谣传，慕容明珠与夜止岚之间应该是清白的关系，这一点哀家有绝对把握 。” 在慕容明珠身上，她似乎能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 只不过，慕容明珠可比她当年还要骄傲的多，那是一个宁折不弯的女子，情爱绝不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夜紫炎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他又问：“太妃的意思是？” 风迎春慢条斯理的说：“宫中有消息说，陛下针对慕容明珠，夜止岚为了护慕容明珠和陛下争执多次，可见夜止岚对她不是无动于衷，但如果慕容明珠失去了清白，夜止岚还会要她吗？” 就算夜止岚要，慕容明珠也绝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夜紫炎眼前一亮，片刻后，又有些迟疑，“如果用非常手段抢夺了她的清白，那慕容明珠也不会屈服于我。” 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慕容明珠性烈如火，他可以夺了她的清白，同样的，慕容明珠会和他玉石俱焚！ 风迎春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眼中有丝丝缕缕的阴霾被压得极低，“你若夺了她的清白，她会杀了你。” 夜紫炎无言以对。风迎春慢慢的弯起红唇一角，“这次和她一起回帝都的还有盛流年，盛流年是出了名的风流纨绔，他不肯归顺洛儿，又和夜止岚走得近，对我们可是很不利的，要瓦解慕容明珠和夜止岚，如果能顺便了结盛 流年，那事情就有趣多了。” 夜紫炎恍然大悟，“太妃的意思是，让盛流年玷污慕容明珠……” 风迎春一根手指沾了点胭脂，在雪白的绢帕上用力碾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欢颜阁里，原本抱着美人儿喝酒的盛流年，硬生生打了个喷嚏。 “盛公子这是怎么了？”美人担忧地看他。 盛流年揉了揉鼻子，没当回事，低头在美人锁骨上啃了一口，“被你身上的香气熏的，来，让我好好闻闻。” 美人娇笑着推他，一时间酒撒杯落，满室旖旎。 …… 慕容明珠中午进的帝都就被召进了宫里，到了晚上才回慕容家。 一进屋子，慕容商整个扑了过来，抱住慕容明珠，心疼不已的说：“你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二哥都要去找你了，让二哥看看……瘦了，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慕容明珠摸了摸自己的脸，无语地看向慕容商，“二哥，你眼睛有问题吧，我哪里瘦了。” 慕容商泪奔着转头，“老三，你说明珠是不是瘦了？” 慕容角看着慕容明珠点点头说，“是比在岭州瘦了些。”“你看！”慕容商这么心疼啊，“这么长时间，风餐露宿的，不瘦才怪，可怜的明珠……现在回来了，二哥一定会竭尽全力给你养回来，一会儿咱就吃饭，今天厨子做的全是你爱吃的，晚上再喝碗参汤补一补 ，” 慕容明珠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想怎么样都行，先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 “哦哦，”慕容商松开她，问道：“你被召进宫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去见了太妃。”慕容明珠没有说夜景昊。 她下意识不想让家人对夜景昊有什么意见。 “太妃？南陵王的母妃？”慕容商问，后宫中的太妃就这么一位。 慕容明珠点头：“对，也是就是她。” 慕容商皱了皱眉，“好端端的，她见你做什么？” 南陵王和夜止岚争权，风悠然和慕容明珠夺利，怎么看他们都是敌人才对吧？ “她见我，是想替夜紫炎说亲，要我做夜紫炎的侧妃。” “呸！” 慕容商直接就恼火了，“当我们慕容家是什么小门小户吗？做正妃都不乐意，还侧妃，瞎了他们的眼，做梦去吧！” 素来沉稳的慕容角也微微蹙眉，道：“夜紫炎品行堪忧，配不上明珠。” “就算明珠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将就夜紫炎，还做侧妃，当我们全死了吗！”慕容商这个气啊。 他们家明珠，是慕容家心尖尖的掌上明珠，夜紫炎想娶她做侧妃，简直是侮辱慕容家！ 慕容商气着气着，忽然看向慕容明珠，“你……没答应吧？” 慕容明珠无语，“我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 “那就好，那就好，”慕容商拍了拍心口，说：“你和夜紫炎一起回的帝都，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 “我和他是在宁州城外遇到的，什么在一起，我要是不眼瞎，这辈子都不会和夜紫炎这种人在一起。” 慕容明珠说这么，总算是让慕容商放下心来了。 但慕容明珠的目光却落在了一旁沉默的慕容角身上，挑了挑眉，说：“这次和我一起回来的人是盛流年。” 慕容角面色沉寂，抬眸看了慕容明珠一眼，等她接下来的话。 慕容明珠直截了当的问：“三哥，爹给你的信物呢？” 慕容角轻抿了一下薄唇，还是不说话。 慕容商看了看慕容明珠又看了看慕容角，戳了戳他，“老三，你的信物呢？” 慕容角微微低下头，不言不语。 明珠一看慕容角这默认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那信物是爹留给我们的，你竟然把它丢了，还好死不死，被盛月华捡去，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这是我的疏忽。”慕容角声音很沉。 慕容明珠是太了解自家三哥了，他向来沉默寡言，说出这几个字已经不容易了。 可她生气就气在这里啊！ 她需要的是解释，不是认错。 慕容明珠看向慕容角，扬眉问：“你和盛月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慕容角一口否认。这时慕容商才算是听明白了，有猫腻啊！ 第138章 谁都不是傻子 他朝慕容商挤眉弄眼的说，“盛月华是盛流年的姐姐吧，我听说过她，好像是个寡妇，你什么情况，信物都给人家了？” “何止啊，”慕容明珠哼了哼，“盛月华对三哥念念不忘，那信物保存的不要太好，还拿出来给我看，说什么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信物的主人。” “哎呦，”慕容商和慕容明珠一唱一和，“老三你可以啊，盛月华可是盛家大小姐，你和她是怎么回事？咱先说好啊，慕容家可从来没娶过寡妇，你别坏了慕容家的规矩啊。” “什么规矩，慕容家好像没有这么规矩吧。”慕容明珠斜睨了慕容角一眼。 “以前是没有，现在可以有，”慕容商手臂撞了撞慕容角，十分八卦的问：“给二哥说说呗，情况情况，贴身不离的信物都落到人家手里了，你是不小心掉的，还是故意给了人家的？” 慕容明珠和慕容商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刁难着寡言沉稳的慕容三少。 慕容明珠生气吗？ 肯定生气。 慕容角的信物在盛月华手里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可除却这个，她更关心的是三哥的“私人情愫”。 家人永远比一切重要。“是啊，三哥，你可是我们家里除了大哥外最稳重的人，这种丢失了贴身信物的事情要是二哥犯了，我能理解，可你犯了我就觉得奇怪，而且怎么那么巧，不丢给别人，丢给了盛月华，这可就太不一般了。 ” 慕容角看了看一脸好奇的慕容商，和一脸坏笑的慕容明珠，淡淡道：“这件事以后我会详细说，但是盛月华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我保证。” 说完，转头走人了。 “啧啧，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老三，你和盛月华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慕容商在他背后还不依不饶的喊。 “好了二哥，”慕容明珠笑吟吟的笑说，“三哥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他不想说的事情，你就是再怎么问也没用。” 慕容商忍不住贼笑，“可是我很好奇啊，明珠，那是老三，老三这个闷葫芦，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盛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何止盛家，你没见过盛月华，她本身也就不是个一般人啊。” 说到这里，慕容明珠又忍不住轻声叹气，“无论三哥是怎么把信物给了盛月华，这都不是件好事，盛家和我们，是敌非友。” “不止吧？”慕容商笑容浅了些，“盛月华是寡妇，她原本的丈夫是谁吗，又为什么成了寡妇，这些都是秘密，老三……怕是惹到麻烦了。” 但不管惹到什么麻烦，慕容角都是慕容家的人，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 慕容商说要给慕容明珠把据说“瘦”掉的肉补回来，晚上就足足摆满了一桌子的菜。 慕容明珠一看那菜，头就大的要命。 她是喜欢清淡，慕容商口口声声“全是你爱吃的”，却准备了一桌子的肉。 各种肉，各种做法，还真是吃什么补什么。 慕容明珠是愁云惨淡的吃了点，趁着慕容商不注意，赶紧跑了。 再吃下去，她怕她要吐！ 晚上回到沁水阁，绿萼一眼就看见了琉月，有些意外但没有表现出来。 慕容明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们都是夜止岚手底下的人，不认识才怪，而且看这架势，不但认识，还熟悉的很。 沐浴更衣后，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叙旧了。 坐在书斋里，慕容明珠翻开账本，开始查看她离开这些时间的账目。 片刻后，丹翊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把托盘里的参汤放在慕容明珠手边后，低垂着眼睫，又像往常一样不言不语。 慕容明珠端起参汤，吹了吹热气，漫不经心的说：“我这次出门遇到了一件费解的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丹翊垂下眼睫，淡淡道：“小姐请说。”慕容明珠缓缓道：“在去岭州的路上，我和夜止岚遇到了一个迷阵，险些被困在里面，据夜止岚说，普天之下能布下这个阵法的人有三个，除了夜止岚自己外，就只有大沉国师和岐族族长，你觉得会是谁呢 ？” 这个问题问出后，丹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慕容明珠也不急着得到回答，端着碗，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醇厚的参汤。 夜风自窗棂吹入，呜呜咽咽像有人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良久后，丹翊抬起头说，“也许如王爷所说，布阵的会是他们其中之一，但具体是谁，我并不知道。” 慕容明珠停下喝汤的动作，看了他一眼，“连猜一下都不猜吗？” “没有亲眼所见，猜了也是错的。”丹翊低声说。 慕容明珠放下了碗，说：“布阵的是谁，夜止岚一定知道，他知道却不告诉我，你也知道，你知道也不告诉我，你们以为我就真的什么都不不知道？” 说完，又自顾自的轻笑一声，“布阵的人想困住我们，阻止我们到岭州，无非就是不愿意壁月和沉国议和，除了岐族的人外，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丹翊轻出一口气，说：“小姐冰雪聪明。” “我不聪明，”慕容明珠淡淡的说，“和你比，和夜止岚比，我可是笨极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已经生气了。 丹翊和夜止岚把她当傻子一样骗，可她偏偏就必须得做这个傻子。 对于她来说这是真的很气。 说完这些，慕容明珠又问丹翊，“滇南有古医书，记载了一个药方，需要珠母，龙血，凤泪，神木和天玉，这五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丹翊平静的回答：“天玉是千年寒玉的玉髓，传说是世间最坚硬的玉，普天之下，只有一块。” “只有一块，在哪？”慕容明珠急急的问。 “就在帝都。”丹翊回答。 慕容明珠眼前一亮，如果在帝都，那就好办多了。在慕容明珠满眼的希望中，丹翊轻声道：“这块玉被雕琢成了兵器，名叫青玉流。” 第139章 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 慕容明珠傻眼了，青玉流，那不是…… 丹翊看出慕容明珠的惊愕，说：“就是雍王殿下的兵器，寒玉极冷，除非绝顶醇厚内力，否则根本驾驭不了，小姐问的天玉玉髓，就在青玉流中，要取玉髓，必须毁了青玉流。” 慕容明珠捂着脑门，疼啊疼。 先不说夜止岚早在多年前就封了兵器，就算没封，要毁了武器拿玉髓给风悠然，这实在太困难了。 太阳穴突突的疼，慕容明珠问：“那其他呢？” “我只知道天玉的下落，其他一概不知。”丹翊回答。 慕容明珠托着下巴，账本也看不进去了，忍不住在想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天玉在夜止岚手里，想从他手里拿到可比登天还难。 对于一个会武功的来说，兵器应该比命还重要吧，当年沉国战败，提出唯一的要求是封了青玉流，可见这件武器的威力，如果要夜止岚毁掉青玉流拿出玉髓救风悠然的大哥…… 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夜止岚那个人，最是阴险。 夜止岚…… 慕容明珠有些出神的想，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了沉国的长宁吧…… 丹翊看了眼心不在焉的慕容明珠，将她面前的碗收起，安静地退了出去。 这一路上，她几乎没有去想过夜止岚。 可是，她走着他们来时的路，看着他们一起看过的风景，能真的不想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低头看了一眼被冷落多时的账本，慕容明珠有些自暴自弃的趴在桌案上，侧脸枕着手臂，想夜止岚就想吧，反正现在没人，就算是想了，除了她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她，就是想夜止岚了。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九十六刻钟，她只拿一刻钟……不，还是两刻钟吧，只拿两刻钟出来想夜止岚，这并不能证明夜止岚对她而言很重要，是吧？ 是，肯定是，必须是。 那，就想两刻钟吧，就两刻钟，想过了就不想了。 放纵自己想他两刻钟，慕容明珠缓缓闭上眼，然后…… 这一晚连梦里都是夜止岚！ 说好的两刻钟呢？！ 慕容明珠怎么都没想到，稍稍放松了那么一会，居然连梦里都是夜止岚那张可恶的笑脸，这就很气了！ 琉月和绿萼悄悄看着慕容明珠的表情，心里直打鼓。 小姐从早上起来就全程黑着脸，好像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一样。 王爷这不是没回来吗？ 又是谁惹到了小姐啊。 绿萼和琉月可不敢去问，服侍着慕容明珠洗漱换衣服用早膳，用完早餐，慕容明珠拿出玉瓶，倒了颗药出来，就着茶水喝了下去。 吃完药，又忍不住握紧了温润的玉瓶，这药她吃了一路，就算是毒药也没救了，而且答应了夜止岚，吃就吃吧。 她现在真是自我放弃，对夜止岚的戒备越来越弱，天知道什么时候理智就崩溃了。 “小姐。”丹翊走进来，低声说，“朱卞求见。” “富贵儿？” 慕容明珠收起玉瓶，“让他在花厅等我。“ “是。”丹翊退了下去。 慕容明珠站起身往外走，才走到花厅门口，就看见朱卞从里面匆匆的跑出来。 那张向来白嫩圆滚的小脸似乎瘦了些，穿金戴银金光闪闪倒是没变。 慕容明珠懒洋洋的笑道：“大清早的朱少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朱卞神色很沉的说：“听说你不久前在洛州城外遇袭了？” “听说？”慕容明珠走进花厅，坐在主位上，笑盈盈的看向了朱卞，“你听谁说的？我离开帝都，去哪，在哪，几时回来的，都是秘密，你这个听说，可叫我有些不解了。” 朱卞心烦意乱，干脆就明明白白的说：“你不用这么话里有话，你跟着雍王离开帝都去了滇南，帝都里该知道的几乎都知道。” “该知道的可能都知道，但是遇袭这种事，就不是该知道的事吧？”慕容明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朱卞深吸一口气，说：“是不该都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但知道你遇袭，我还知道你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慕容明珠冷哼一声，“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有事，你现在还能看见我？” 早死了好不好。 “好，你现在总归是没事，既然没事，我希望你不要追查这件事了。” 慕容明珠听了这句话，顿时就笑了，“不要追查这件事……什么事？是我遇袭的真相，还是来杀我的人的身份，你要说就说明白，不清不楚的，我笨，我听不懂。” 朱卞这个气啊。 慕容明珠能不懂了？ 慕容明珠什么都懂！ 懂，却非要搞事情，这是威胁还是就像看他笑话？ 慕容明珠见朱卞不说话了，悠悠然然的继续说，“你要我不再追查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难道，追杀我的人是你吗？所以你怕了，你怕我会查下去，查到你身上？” 朱卞咬牙切齿，“你这么嘴上不饶人，迟早我也要买凶砍了你！” “啧啧啧。” 慕容明珠举起纤长的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富贵儿，你是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别说这种气话，反正你说了，我也不当真。” 哎，我就气死你！ 嘿嘿。 朱卞一口牙都快磨平了，慕容明珠怎么这么讨厌啊！ 慕容明珠瞧着他圆滚滚的娃娃脸铁青一片，心情大好，心情好了，也就不和他绕圈圈了，“我看你真正怕的，是我查出幕后主使是陆可人吧？” 朱卞一瞪眼，“你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随口一说，你别当真，你不也说要买凶砍我吗？”慕容明珠笑眯眯欺负人。 朱卞要不是还有理智，知道自己今天是来求慕容明珠的，这会儿早就撸着袖子扑上去揍人了。 慕容明珠这个老女人，嫁不出去不是没有原因的，嘴巴坏成这样，心眼小得根针尖似得，能嫁出去都怪！ 谁娶了她，谁倒霉一辈子！ 不，不是一辈子，是几辈子！几百辈子！可恶。 第140章 八十万两换她一命 朱卞在这儿正怄气呢，偏偏慕容明珠还没嘲讽完。 “追杀我的人呢，我知道是谁，而且你也知道，和我一起的还有夜……雍王殿下，杀了我不要紧，你可知道差点伤了他，这件事可不一般，袭击亲王是一门死罪啊。” 朱卞真是一股气撒不出来，直接说：“雍王是壁月第一高手，谁能伤得了他？你和他在一起，连根头发丝都不会掉，既然没事，为什么不能网开一面，要是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说完，还不解气，又补了句，“陆可人能怎么你，小打小闹，你这么认真追究有意思吗？” 此话一出，慕容明珠原本笑呵呵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她站起身，目色沉寂如冰，“陆可人找了杀手要置我于死地，你知道什么是生死之间吗！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丝毫自保能力，如果不是夜止岚，我早死了！我不该追究，难道就是因为她没得手？” 朱卞站在陆可人的角度，理所当然要为陆可人辩解。 这是你拿了我几两银子，我打了你两巴掌的事情吗？ 这是人命！ 今天她活着，可如果她死了，那又当如何？ 朱卞被慕容明珠的怒气震慑，本身也理亏，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慕容明珠愤怒是应该的，她有权利愤怒。 诚如她所说，今天她活着，可如果死了，那……慕容明珠看着朱卞难得的沉默弱势，心里一股急气消了不少，叹了口气，说：“每次陆可人胡闹，你都要替她收尾，你这样做她永远不知道错在哪里，总有一天，她犯的错是你无法收拾的，到时候后悔也无 济于事了。” 慕容明珠说的这些，朱卞何尝不知道。 可他也没有办法，有些事，除了自己，谁能真的理解和体会。 他沉默地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放在桌上。 慕容明珠扬眉问：“这是什么？” 朱卞轻声说：“这是朱家在城南最大的一个金铺，连铺子带存金都在这里，市价约八十万两，我用这个替陆可人换你一次原谅。” 慕容明珠眯了眯眼，“为了她，你要拿祖业和我换？” 区区八十万两对于慕容家和朱家来说都不算什么。 可那金铺就不一样了，那是朱卞的父亲朱泗白手起家后的一家金铺，位置就在住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代表着朱家辉煌荣耀，现在朱卞拿铺子换陆可人，这是出了血本。 “是。”朱卞低声说。 慕容明珠摇摇头，“你没救了。” 为了个陆可人，冷静全无，根本不是一家少主能做出来的事情。 朱卞看向慕容明珠，动了动唇角，“你没有遇到那个让你冷静全失的人，等你遇到了你就明白，为了所爱之人，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其他。” “那也不该是陆可人啊！”慕容明珠根本不理解，朱卞如此聪明，可以说深藏不露，怎么就对陆可人这样的迷恋。 “如果自己能决定，就不会有所谓的烦恼了，”朱卞站起身，眼中带着些许的乞求：“陆可人罪不至死，你……网开一面吧。”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慕容商从后堂走出来，摇了摇头，“可惜了朱卞，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陆可人，你说这朱卞要钱有钱，要脑子有脑子，陆可人呢，有什么好的，非得她不可了？” 慕容明珠瞥了他一眼，“我也没看出你哪里好，为什么陆可人就非得追着你不放呢？” “你怎么拿二哥和陆可人比，有可比性吗？”慕容商十分受伤。 他可是正人君子来着，和陆可人那种暗箭伤人的，根本不是一类人。 “没有可比性，她是女的，你是男的，你干嘛非要和她比啊。” 慕容商嘴上没占到优势，摸了摸鼻梁，拿起桌上的那张地契，对慕容明珠挥了挥，“这个怎么处理？” “送回去给朱卞，不然呢？” 慕容商贼笑，“到手的银子送回去，这可不像我妹妹的作风啊。” 守财奴慕容明珠这辈子最爱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现在还送回去，良心大大的好，他都有点不认识了。 慕容明珠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慕容家祖训我看你是忘了，不该拿的钱不拿，你这么舍不得，就不怕爹哪天回来打断你的腿？” 这么一说，慕容商原地蹦了一下，腿疼。 …… 陆家花厅里，陆天元放下茶杯，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慕容明珠昨天回到帝都了？” “是，刚到帝都就被召进宫里了，出来后回了慕容家。” 陆天元点点头，说：“慕容明珠这次去岭南做什么没人知道，但她既然是和雍王殿下一起去的，那就不是我们能查得出来的，这件事就先这样吧。” “是。” 陆天元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陆可人从门外走进来，看见下去的人，好奇问：“爹，怎么了吗？” “没事，”陆天元放下茶杯，说：“慕容明珠回帝都了。” 陆可人听了这句话，浑身不由自主的僵硬，眼神也有些慌了，“她，她回来了？” “嗯，昨天就进了帝都，这会儿在慕容家，她……可人？”陆天元看出陆可人脸色不好。 陆可人低着头，一双眼控制不住地慌乱游走，慕容明珠回来了，她活着回来了！ 她买通的杀手都没有回来，她也一直以为是那些人没有找到机会，但慕容明珠却活着回来……除非，是那些杀手，失败了。 失败了，被杀了，还是被抓了？ 如果被杀了，死无对证，如果被抓了怎么办！ 会不会把她供出来？！ 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害怕，陆可人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知女莫若夫，一看陆可人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事！ 陆天元刚要开口问，桃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老爷，小姐，有，有人来了。” 陆天元站起身，问道：“谁来了？” “是……”桃儿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是慕容明珠身边的那个叫丹翊的人。”慕容明珠自从收了丹翊，几乎是贴身不离，丹翊容貌极美，帝都没人不认识她身边那个红衣耀目的绝色少年。 第141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丹翊是慕容明珠的心腹。 陆天元也没有怠慢，走出门亲自迎接。 很快，丹翊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锦盒。 见到陆天元，丹翊也不行礼，淡淡的说：“我家小姐有一份薄利相送。” 陆天元没因为丹翊的傲慢动怒，而是笑着说，“老夫与慕容小姐有段时间没见过了，怎么慕容小姐忽然想起给老夫送礼了？” 丹翊道：“这礼，是送陆小姐的。” “送可人？”陆天元沉吟了一瞬，而后继续笑着说，“可人在花厅，这边请。” 陆可人站在花厅里，她心慌，她不敢去见丹翊，她怕丹翊是来找麻烦的，慕容明珠没死，这简直是噩耗！ 丹翊走进花厅，陆可人脸色瞬间惨白。 丹翊看着陆可人，一双漂亮的凤尾目冷冽似冰，隐隐含着肃杀之气。 陆可人不敢看丹翊过于稠艳的容貌，下意识的低了头。 陆天元看着陆可人，皱起了眉。 丹翊将锦盒放在桌上，淡声道：“我家小姐指名送给陆小姐，区区薄利，不成敬意，全为答谢陆小姐对她的‘关照’。” 说完，也不管陆可人和陆天元是什么表情，转身就走了。 陆天元看着陆可人，目光很严肃。 慕容明珠和陆家的关系一向不好，送礼那是不可能的，陆可人从他说出慕容明珠完好回帝都开始就不对劲了。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 陆天元道：“来人！” 门外跑进来的几个下人，“老爷。” “把盒子打开。” “是。” 下人小心翼翼打开盒子，从里面捧出了一个画卷。 画？ 陆天元有些疑惑，慕容明珠送了陆可人一张画？ 那悬念，应该是在画上了。 陆天元当机立断，沉声道：“展开。” 两个下人高举画轴，另一个人慢慢将画展开。 雪白的画纸摊开，上面没有画任何景物人像，而是画了一把漆黑的匕首。 随着画卷铺展，匕首跃然出现在眼前。 陆天元猛地眯眸——图穷匕见！ “啊！” 陆可人看见那把匕首，尖叫一声转过头去。 下人一看，立刻把画收起。 陆天元大声质问：“可人！你到底做了什么！” 慕容明珠给陆可人送了这么一个大礼，感谢她的“关照”，一定是陆可人做了激怒慕容明珠的事情！ “爹……”陆可人瑟缩了一下，不敢说出来。 陆天元勃然大怒，“还不快说！” “我，我……”陆可人咬着唇，声音发抖，不敢抬头去看陆天元。 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个下人，“老爷，朱少爷来了。” 陆天元压下了愤怒，冷着脸道：“请进来。” 朱卞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先是看了陆可人一眼，才对陆天元道：“陆伯父，我是来找可人的。” “哦，找可人，”陆天元笑了一下，若无其事道：“那正好，我还有事要出门，可人，替我好好招待朱贤侄。” 朱卞等陆天元走出去后，看向陆可人，直截了当的说：“慕容明珠在外遇袭，这件事是你做的，对吗？” 陆可人张了张嘴，还在辩解，“我不知道她遇袭，我什么都不知道。”朱卞皱着眉说：“你可以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可这句话能说服慕容明珠吗？她是什么人，她有多少手段，你永远都不清楚，如果她要查，你做的那些根本瞒不过，慕容明珠背后有雍王，你觉得你能全 身而退吗？” 此话一出，陆可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一张脸半分血色都没有了。 朱卞看着她失魂落魄的神态，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说，你不该对她下杀手，她纵使脾气暴躁了些，可她没有该死的理由，我找过慕容明珠，她应该不会把这件事闹大。” 陆可人抬头，慌张的问：“如果她闹大呢，追查了呢！她的话你怎么能信！” 朱卞看了她一眼，“慕容明珠唯利是图，但她一言九鼎，况且，她如果想追究，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她的眼睛里有太多东西，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微末的事情罢了。” 执掌慕容家的家主，控制着整个北方商界，慕容明珠的眼界是陆可人无法想象的。 朱卞虽然一直和慕容明珠作对，实际上，他欣赏慕容明珠，以前和陆可人无伤大雅胡闹，这是第一次他明确表达自己的想法。 陆可人听出来了，原本的担惊受怕慢慢酿成了火气，她忽然站起身，冷眉竖眼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帮慕容明珠！她的本性你们根本不知道！” 朱卞平静地看着她，说：“慕容明珠执掌慕容家四年，这四年里，她没有违背过慕容家的祖训，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比你，比我，比所有人都强。” “那是因为她背后有慕容家！金山银山堆在她面前，她当然对蝇头小利不屑一顾了！” “你错了，”朱卞轻声说，“慕容明珠再怎么样，但她担得起家主这两个字，她爱钱，但她更爱慕容家。” 说到这里，朱卞轻出了一口气，“你为什么处处和她作对，原因我很清楚，她不是那种会干涉别人决定的人，慕容商不肯娶你，不是因为慕容明珠，是他自己……” “住口！”陆可人大喊一声。 朱卞淡淡道：“是他自己，放弃了你，你还是不要再固执下去了，慕容商和你永远不可能。” “你住口！”陆可人暴怒，“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说！我和慕容商的事情，不用你管！” “可人——” “我不想看见你！”陆可人转身背对朱卞，“桃儿，送客。” 桃儿左右为难地看了看朱卞，“朱少爷……” 朱卞深深地看了陆可人一眼，沉默地走了。 陆可人死死握着手，指甲几乎掐着掌心里的软肉，心里的恨犹如滔天巨浪一般。 慕容明珠，我绝不会放过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姐……”桃儿面露忧色地看向陆可人。“回房。”陆可人淡淡道。 第142章 阴谋乍现 盛流年保护慕容明珠回了帝都，照说应该功成身退了，可他偏偏不走，先是在欢颜阁住了好几天，才晃悠悠地回了自家宅子。 不能不回去。 “贵客”，又上门了。 夜紫洛对盛流年这种人真是无话可说，每次上门，盛流年都泡在青楼楚馆里。 上次好歹知道找个理由，这次干脆连理由都不用了，进了花厅直接笑了，“早知道王爷要来，我昨天就该欢颜阁回家等了。” 他身上的衣服松垮垮的，微微敞开的衣领里还能看见清晰的抓痕。 十分轻佻不正经。 幸好夜紫洛也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就算盛流年是这幅德行，依旧笑着说，“无妨，盛公子年少风流，是本王来的唐突，可本王也不能不来啊。” “哦？”盛流年扬眉，“是什么人什么事逼着王爷来的？”“哈哈，差不多，差不多，”夜紫洛笑道：“本王这次来有两件事，第一嘛，是替紫炎向盛公子赔个不是，听说在宁州城里你们发生了点不愉快，紫炎年轻气盛，盛公子看在本王的面上可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计 较啊。” 盛流年是典型给坡就下的人，一听这话，也就笑眯眯的说：“豫王殿下和我并没有什么不愉快，我们可是一起住过青楼的交情，王爷您多虑了。” “……那就好。”夜紫洛笑容不变，但心里却忍不住想，一起住过青楼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吗？ “王爷的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给盛公子送这个。”夜紫洛拿出一份请柬，亲手交给了盛流年。 盛流年接下后，打开看了一眼。夜紫炎说，“三天后是本王生辰，说起来也是巧了，往年生辰都是在宫里，陛下母妃和皇叔为本王庆生，今年皇叔出使沉国，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母妃身体又不是很好，这生辰嘛，也就随了本王，本王想 着在城郊别院招待朋友，一切从简就好，盛公子可务必要来啊。” 夜紫洛以亲王之尊送了请柬，盛流年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但他就是不愿意一口答应，而是笑盈盈的问夜紫洛，“王爷这次还能请得到水月吗？” “这个嘛，”夜紫洛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盛流年，“上次是出了意外，这次，本王一定会让盛公子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的。” 盛流年抬眸看了夜紫洛一眼，微微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盛流年送夜紫洛出了大门，看着他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去。 夜紫洛坐在马车里，身边是冷着脸的夜紫炎。 夜紫炎冷声说：“盛流年是不可能站在我们这边的，夜止岚这次去沉国，在岭州停留三天，还亲自去了盛家，可见他也想拉拢盛流年。” 夜紫洛垂下眼，并不说话。 夜紫炎继续道：“如果盛流年被拉拢了，那盛流年为什么会对慕容明珠这么在意，贴身保护她回了帝都，可见盛流年这个人，野心也不小。” 夜紫洛干脆闭上了眼，对于夜紫炎的话，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过了很久，在马车的略微颠簸中，他才淡淡开口说：“夜景昊登基四年了，江南驻军也到了换防的年限，他还没能亲政的年纪，不亲政就无法下圣旨，夜止岚又不在帝都，趁这个机会，要摆平枢密院和凤阁 。” 夜紫炎皱着眉说，“江南驻军是父皇给你的近卫，壁月律例，驻军四年一换，如果江南驻军没了，我们手里最大的筹码也就没了。” 这是先帝留给他们最大的牌面了，几十万的江南驻军，也是他们之所以能和夜止岚分庭抗礼多年的基石。 绝不能有失。 说到这里，夜紫炎又忍不住道：“夜止岚不在帝都，枢密院那边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但凤阁……兰阙可是个老顽固，又死板，这些年他秉持中立，既不支持我们，也不是支持夜止岚，要他表态可不容易。” 夜紫洛道：“兰阙是三朝元老，也是力求朝局平稳的人，他如今是壁月丞相，统御凤阁，当年父皇诏书你还记得吗？” “记得，诏书上说封夜止岚为皇太弟，要传位给他。” 这也是让所有人都吃惊的事，要知道，夜止岚不得先帝心意可不是什么秘密，先帝驾崩，怎么可能传位给他！ 简直荒谬。 夜紫洛淡声说：“当年第一个反对诏书的，就是兰阙。” “还有这事……”夜紫炎有些意外，四年前，他还是个游散的皇子，对朝上的事情所知不多。“他反对夜止岚继位，坚决将江南的封地给我，同时也把父皇的禁卫军给了我，目的就是怕我不满，与夜止岚玉石俱焚，为了平衡势力，当年他这么做，现在他也一样可以这样做，为了维持现在壁月表面的 平和兴盛，他会同意的。” 夜紫炎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我会去办。” 夜紫洛幽幽说：“兰阙手握凤阁，是清流一派的人，门生遍布天下，他孙子兰清若据说是天下第一才子，迟早也是位极人臣的，如果能拉拢到兰阙，那我们可就真的不怕夜止岚了。” “那我们该怎么拉拢他？” 夜紫洛握着腰上悬的玉佩，手指慢慢搓揉着滑腻，淡声问：“风悠然还在江南吗？” “对，听说是风西棠病重了，她急着回了江南照顾着。” 夜紫洛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说：“风西棠还没死，他没死，就还有点用处。” 夜紫炎有些不解，“风西棠都病了很多年，半条腿迈进棺材的人，他能有什么用？” “兰阙还有个孙女，如果风西棠能娶了他孙女，兰家和风家联姻，那兰家和我们的关系就会更上一层楼，不是吗？” 这话说的没错，可问题是……“风悠然不会同意吧？” 风悠然为了她大哥出生入死，如果他们想利用风西棠，那可等于触动了风悠然的底线。夜紫洛冷声道：“由不得她不答应，找个机会调开风悠然，把风西棠弄到帝都来，小心，可别让他死了。” 第143章 阴谋浮现 夜紫洛亲自去给盛流年下了请柬，这请柬，也命人送到了慕容家。 不同的是，给慕容家的请柬，是邀请慕容明珠与慕容家两位少爷一起前往赴宴。 “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慕容商拿着请柬，皱眉看着慕容明珠，“里面会不会有鬼，好端端的，南陵王怎么会请我们去？” 都知道，慕容明珠和风悠然是死对头。 说白了，就是因为夜止岚和夜紫洛是死对头。 有过生日给死对头送请柬的吗？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慕容角淡淡道：“南陵王庆生下了请柬，不去，太失礼，慕容世家如果失了礼，外人会议论。” 慕容明珠点点头，说：“三哥说的对，这请柬不止是下给我们，据说帝都不少名门富户，达官显贵都有，如果我们不去，那可就太难看了。” 暗地里斗是暗地里。 明面儿上，夜紫洛是南陵王，除了夜止岚外他的地位最高，请了慕容家的人而慕容家的人不去，可说不过去。 慕容商想了想，是这个理，但还是担心，对慕容明珠说，“我和老三去，你留在家。” 慕容明珠摇了摇头，“这请柬上第一个写的就是邀请慕容世家家主，我如果不去，夜紫洛会借题发挥。” “可我还是觉得有危险，夜紫洛阴险的很。”慕容商怎么都觉得这请柬烫手。 慕容明珠何尝不知道这请柬下的古怪，可身为家主，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宽慰慕容商，“放心吧二哥，我带着琉月绿萼和丹翊，有他们三个人在，谁能近我的身，再不然，还有你和三哥呢，怕什么。” 话虽如此，慕容商还是担心着。 怕就怕，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再怎么纠结，这场宴还是要赴的。 夜紫洛设宴在城郊姑杨山庄，傍晚十分，山庄门口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一辆辆马车载的都是响彻帝都的名人，一眼望过去，帝都高管富豪几乎到了大半。 看到这架势，慕容商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信夜紫洛还敢耍花样！ 慕容商掀开厚重的车帘，伸出手，扶着慕容明珠下车。 众人一看是慕容明珠，立刻来打招呼。 慕容明珠也一一回了，琉月和丹翊始终站在她身边，隐隐护着她不被人近身。 一行人进了山庄，主厅外，慕容明珠被拦了下来。 “下人不能进玉宇堂。” 虽说达官显贵都仆人如云，但慕容明珠显然带的最多。 慕容明珠站在厅堂外，挑眉问道：“为什么不能带下人进？” 守在外面的禁卫回答道：“此处乃是先帝赐予南陵王，玉宇堂有先帝亲提匾额，无关之人一概不能进入，否则便是对先帝不恭。”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谁还敢带下人进去。 慕容商又开始紧张了，看向慕容明珠，“明珠……” 慕容明珠摆了一下手，淡淡的说：“既然如此，琉月，绿萼，丹翊，你们三个留在外面。” “是，小姐。” 答应是答应了，可三人眼中都浮现出了些许担忧。 慕容明珠这人，还是那句话，越是紧张，越是淡定，无论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那张漂亮的小脸依沉稳依旧。 顺便还有心情抬头看看匾额。 “玉宇堂”，应该是取琼楼玉宇的意思，寓意还行，至于字…… 慕容明珠曾经见过夜止岚的书法，再看看这个匾额，真是高下立判，夜止岚赢得毫无压力。 进了玉宇堂，就看见一张张矮桌摆的整整齐齐，正中间高位上是一张长桌，夜紫洛已经坐在上面了。 引着慕容明珠进去的侍卫将她带到了靠近夜紫洛的位置，慕容商和慕容角就在她身边。 慕容商多少松了口气，就算没有丹翊，以他和老三的武功，要是出了事，也可以护着明珠。 盛流年本来是摇着扇子打着哈欠走进来的，结果一眼就瞧见慕容明珠了，十分自来熟的就朝慕容明珠走了过去。 慕容明珠看见盛流年，下意识就蹙眉了，“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的，”盛流年扇子摇的风雅至极，“当然是因为我有来的资格，小爷我可是盛家少主，夜紫洛亲自上请我来的，怎么着，慕容小姐是有什么意见吗？” 慕容明珠能有什么意见，盛流年既然在帝都，那夜紫洛不请他才真的奇怪呢。 只是和盛流年不对盘，看见就堵心。 盛流年见慕容明珠不搭理自己，也就找了位置坐，正好坐在慕容明珠对面。 所有人落座后，夜紫洛站起身，举着酒杯笑道：“今日是本王生辰，承蒙诸位赏光，本王很是欣慰，这第一杯酒，敬诸位，请。” 在场人都站起身，举杯喝酒。 慕容明珠不太喜欢喝酒，酒量也不怎么样，只尝了一口后，就放下酒杯没再动过。 隔着红艳的地毯，盛流年举着杯子对慕容明珠挤眉弄眼，一副找打的样子。 慕容明珠才懒得理他，筷子拨弄着面前的菜，心里把夜紫洛嫌弃的不要不要，堂堂亲王的生辰宴，就不能用个好点的厨师吗。 夜紫洛笑呵呵的继续说，“今晚大家随意，不要忌讳本王，随意就好。” 他话音一落，厅外忽然传来一阵笛声。 一个奇装异服的人拿着笛子，一边吹，一边走进玉宇堂。随着他进来的是十几个西域打扮的女子，这些女子轻纱负面，短短的上衣勒身，露出了一截白莹莹的腰身，腰上缠着金丝银线，腰下是阔腿长裤，头上戴着长长的纱巾，手里捧着一朵紫色莲花，赤足在厅 中曼妙起舞。 笛声戴着异域风情，舞女的舞蹈热辣勾人。 随着笛声频率加快，舞女们再厅中开始旋转。 她们越旋越快，手中莲花的花瓣飞扬而起，浓郁的花香弥漫着整个玉宇堂。 花香四溢，舞女们白生生的纤腰晃得人眼晕。 笛声越来越急，舞女的旋舞越来越快，花瓣纷飞，暗香浮动。蓦然一个拔尖，笛声停止，舞女跪地，一曲结束。 第144章 花催情香 “好！” 夜紫洛第一个拍手，站起身道：“跳的好，来人，赏。” “谢殿下。”舞女们娇声道谢，缓缓站起了身。 就在她们站起的刹那，忽然齐齐地自腰上抽出了一截金晃晃的细链，杀气突显，奔着夜紫洛而去！ 夜紫洛惊叫一声，根本没想到会这一幕，慌乱地往后退，可他背后就是屏风，根本退无可退。 “有刺客！” 不知道谁在尖叫，可这一声尖叫就像信号，整个场面瞬间失控。 慕容商和慕容角在第一时间就到了慕容明珠身边，那群舞女武功极高，眨眼间就制服了夜紫洛，同时向四周的宾客扑了过去。 慕容商把慕容明珠护在身后，刚要动手时，却肩膀一塌，整个人似乎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原地。 “二哥！”慕容明珠扶他。 可同时，慕容角也手脚无力，直接软了身体，半跪在地。 “三哥！”慕容明珠惊呼，“你们怎么了？” 慕容商看着自己的手，他的五指在不住的颤抖，无力的说：“内力……没有了。” 慕容明珠看着慕容商和慕容角，又立刻看向对面的盛流年，盛流年比他们更严重，他整个人倒在地上，向来不离手的扇子也握不住了。 她来不及想是怎么回事，人已经被那群舞女制住了。 舞女将所有人都捆起来，唯独没有绑慕容明珠和盛流年，而是抓起他们往后堂退。 “明珠！”慕容商和慕容角大喊一声。 他们没办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明珠和盛流年被带走。 慕容明珠和盛流年被几个舞女从后堂带了出去，绕了几段路后，舞女将他们推进了一个屋子里。 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关门落锁。 慕容明珠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影响，但盛流年就这么摔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 在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私人恩怨，慕容明珠把盛流年扶起来，问他：“你怎么样了？” 盛流年苦笑一声，“浑身乏力，内力尽失。” “怎么会这样？”慕容明珠蹙眉问，“是酒问题吗？” “不是，”盛流年摇摇头，艰难的说，“酒没有问题，是花……” “花？”慕容明珠立刻想到了那群舞女手中的莲花，“那花怎么了？”“我一开始只是觉得眼熟，现在知道了……那花叫做迷域泽芝，是西域才有的一种奇花，花香能散人内力，让人筋骨酥软，花蕊可以解药性，但花蕊却有催情的效果……刚刚那些舞女手里的花，只有花瓣， 没有花蕊。” 盛流年这么一说，慕容明珠就明白了，同样的，她眯眸费解，“那群舞女挟持了我们，为什么不针对南陵王，反而要把我们两个单独关起来？” 慕容明珠看见夜紫洛也被控制着，可是在场那么多人，只有她和盛流年被带走了。 这是为什么？ 盛流年艰难的摇了摇头，说：“也许，是冲着我们来的……不过，现在我们是瓮中之鳖，没办法脱身，琉月呢，你带她来了吗？” “琉月在玉宇堂外面。” “没事……琉月他们在，那群人不是对手。” 慕容明珠眉宇间的担忧之色半点都没减轻，“她们把我们单独关起来，一定还有后招，你现在没有内力，我也不会武功，无论她们怎么样，我们都没有自保的能力。” 盛流年轻笑了一声，说：“放心，她们要的不是我们的命，否则刚刚就可以直接杀了我们……可是，不要命，就怕她们要的东西比命还重要。” 慕容明珠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她只能扶着盛流年站起身，看了看这间屋子。 屋子里一片漆黑，窗子关得紧紧的，一丝月光都没有透进来，太过沉暗，太过压抑。 就在此时，慕容明珠忽然嗅到了一抹奇怪的香气，这股香气和那些舞女手中的莲花香气很像，却比那个更浓郁，没有丝毫莲花的清雅，反而甜腻得让人头晕目眩。 慕容明珠觉得头昏沉沉的，可盛流年却能站起身了。 反而是慕容明珠脚下发软，步履不稳，直接跌在盛流年怀里。 “这是……什么东西？” 盛流年苦笑着看她，“这就是迷域泽芝花蕊的香气，能解化功之效的同时，有催情作用。” “什——”慕容明珠惊得站起身，又浑身酥软地跌回了盛流年怀里。 夜止岚曾经对她用过催情香，但计量很小，中了之后也只觉得目眩神迷……可这次，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在发烫，血液好像沸腾了一样。 “放开我！” 慕容明珠一把推开盛流年，晃动着身体不住地往后退。 盛流年内力恢复，在黑暗中能清楚地看见慕容明珠，见她戒备地往后退，不由得叹气，“你别怕，我发作要比你慢一些……” 慕容明珠眼中防备半点没少，她已经意乱情迷，盛流年只是呼吸重了些。 盛流年轻喘，“我从小就吃一些微量的毒药，虽然不能克制迷域泽芝的化功，但是抵抗催情药还是可以的……只要你别扑过来，我暂时还能维持冷静。” 有些皇室中人，为了提高自身的抗毒能力，会服用小剂量的毒药，将来就算中毒，也比一般人发作的要慢要轻。 慕容明珠即没有内力，也没有那样训练过自己的身体，催情香来势汹汹，很快她就摔在平榻上，呼吸乱做一团，浑身犹如火烧一般。 咬牙忍住脱口而出的呻吟，慕容明珠一字一句的问：“我该怎么办？” 她在这方面的见识远不如盛流年，只能求助于他。 盛流年站在原地，压下慢慢涌上来的躁动，摇头说，“没办法……忍着吧，等琉月来救我们。” 慕容明珠现在就像在火上煎熬！ 身体很热，经络血脉都叫嚣着莫名的渴求，热，热的她想撕掉所有衣服，身体的灼热和脑子里仅有的冷静在相互拉扯。慕容明珠难过得在平榻辗转反侧，眼前都是幻觉，都是假象，脑子里只有一个人…… 第145章 千钧一发 他的亲吻，他的拥抱，他在她耳边说过的情话。 被他过的耳垂，肩膀，那里热得最厉害，渴望再被他温柔对待。 “夜止岚……夜止岚……” 慕容明珠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身体软得随时要融化掉，她觉得血脉里有一丛一丛的小火苗，灼烧着她的理智，衣襟撕开，露出了雪白的锁骨，她知道，自己要完了。 盛流年比慕容明珠好一些，催情香发作的慢，但再慢也还是发作了。 他内力深厚，就算这样漆黑的屋子里，也把平榻上衣衫不整的慕容明珠看得清清楚楚，见她撕扯衣服，下意识就闭上眼了。 此时此刻，他可真是太后悔了，当年夜止岚要传授他坐忘诀，他自己却不愿意学，就算将来能和夜止岚一样成为天下第一，但他可受不了清心寡欲的修持功力几十年。 现在想想，当初要是学了，这会儿也不至于被催情香控制。 万一自己一个不冷静，碰了慕容明珠哪怕一根手指头，夜止岚都能活活掐死他。 慕容明珠撕开衣襟还觉得热，她的理智没有完全消失，趁着还有一丝的清醒，慕容明珠从发上拔了根珠钗，狠下心，刺向自己的手臂。 血腥味立刻散开，暂时压下了甜腻得催情香。 疼痛让慕容明珠勉强维持现在的清明，她拉紧撕开的衣襟，也不去管手臂还在流血。 盛流年嗅到了血腥味，睁眼一看，顿时愣了。 慕容明珠一手抓着衣襟，另一只手还握着珠钗，显然是等再没有理智的时候继续戳胳膊。 慕容明珠能用这种方式克制，盛流年可对自己下不了这么狠得手，屋子里的香气越发的浓重起来，他也快到了极限…… 绮香催人，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的开锁声，一个轻纱敷面的舞女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 “谁！”盛流年警觉的喊了一声，但他现在根本不敢动，越是妄动，催情香在体内游走的越快。 舞女压根没理他，直接奔着慕容明珠就跑了过去，一把扶起了慕容明珠。 “你……”慕容明珠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手中始终没放开的珠钗慢慢握紧。 “是我。”舞女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慕容明珠一听这两个字，手指一松，沾满血迹的珠钗掉在地上，“你怎么才来……” “别说了，我先带你走。”舞女扶着慕容明珠往外走。 “你们去哪！”盛流年也跟着跑了出去。 出门后，舞女看了盛流年，“你去引开人，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说完，搀扶着慕容明珠跌跌撞撞的往后门跑。 慕容明珠中的催情香太重，神志早已经不清楚了，被舞女带出了后门，摸黑往远郊跑。 她不会武功，眼前模糊一片，脚下半分力气都没有。 她们跑到了一个水塘前，舞女忽然转头看向身后，她听见了脚步声，有人追来了。 慕容明珠虽说听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舞女的紧张，虚力将她推开，“别管我……你快走。” “不行，”舞女眸色坚定，“要走一起走。” “有一起走的机会才能一起走，现在……”慕容明珠往后退了一步，迷离着神色，喘气说：“你只能先走。” 舞女看她脸色不自然绯红的样子，干脆掀了脸上面纱，闭月羞月般的美丽展露无遗，正是风悠然。 风悠然不肯先走，后面追来的声音更近了，她看了看四周，这里是远郊山林，除了树和石头外，就只有这个水潭…… 她看着水潭，主意已定，“我们下水。” 慕容明珠被风悠然推到了潭水里，水并不太深，水潭周围许多杂草石头，能遮住她们得身形。 就在她们藏好身体时，几个男人已经找到了这边。 “不见了。” “慕容明珠中了催情香跑不了多远，肯定就在这附近，分头找！” 一个人沿着水潭边开始翻查。 慕容明珠靠在一块石头的阴影里，身体的热度被潭水降了一些，头脑也能暂时清醒点，风悠然轻功虽然好，但武功一般，肯定不是这些人的对方，要是真打起来，半点胜算都没有。 这个水潭能暂时救急，却不能真的藏身，一定会被发现。 果不其然，那几个男人找了一圈没发现慕容明珠后，慢慢的就靠向了水潭，“她会不会在水里？” “她中了催情香，不下水早现身了，应该就在水里，我下去搜！” 慕容明珠听见有人下水的声音，心悬一线，她被找到不要紧，如果风悠然暴露了，那真的无法挽回。 闭上了眼，轻出一口气后，慕容明珠从石头后缓缓走了出来。 离她不远，风悠然倏地瞪大眼睛，伸手想去抓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却没有给她机会，走到了水潭中间，喘息不定地看着那几个男人，“你们想怎么样？” “慕容明珠！”已经下水的男人一把抓住她。 “放开我！”慕容明珠颓然挣扎。 男人将慕容明珠抓上了岸。 “把她带走。”为首的男人命令道。 两个男人架起慕容明珠，将她原路带回。 走了片刻后，慕容明珠体内催情香的慢慢翻腾起来，她脚下一轻，整个人软软倒在了地上。 原本被潭水打湿的衣衫几近通透，松松地从肩头滑落，圆润白嫩的肩线一览无余，她头发也湿透了，搭在脸上，脸颊红彤彤的，嘴唇微张，呼吸急促。 这幅样子，充满了诱惑。 几个男人先是看愣了，而后又相互看了看。 “主子说要盛流年玷污了她的清白，那小子跑了，左右都是要她失身，要不然……” 为首的男人淫笑一声，“说的也不错，这可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失身给了谁，谁就当慕容家的乘龙快婿！” 说着，朝慕容明珠走了过去。 慕容明珠知道危险在靠近，可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更不敢开口呼救，她现在只能死死咬着下唇，才把那渴求的呻吟压下来。随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气息扑过来，慕容明珠绝望地闭上眼，脑中只浮现出了夜止岚的样子。 第146章 终究还是夜止岚回来了 夜止岚，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我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早知道会便宜别人，还不如就便宜了你。 慕容明珠眼角慢慢沁出一抹泪痕…… “铮！” 一声如琴音般的鸣响似乎来自天外，那几乎要压在慕容明珠身上的男人忽然定住，他呆呆地低下头，看着一缕鲜血从脖颈蜿蜒流下。 “啊——” 他尖叫一声，轰然倒地，脖子上赫然是一道细长的伤口，深可入骨，直接将他颈骨切断了。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顿时紧张地看向四周。 四周空无一人，哪来的琴音，又怎么会将一个大活人的颈骨切断！ 就在此时，雅致如竹的白影从天而降，半空中长指横扫，雄厚的内力化为无形气刃，瞬间将所有人格杀殆尽。 鲜血与性命在刹那间消失，而那个人却依旧清华。 慕容明珠只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本能挣扎，“放开我！” “明珠！” 只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夜止岚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一般，“是我，别怕。” 熟悉的兰草香传来，慕容明珠涣散的眼瞳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白衣如雪，长眸似月。 “夜止岚……”慕容明珠似乎是笑了一下，只是唇角才动了动，人已经脱力昏厥。 夜止岚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暂时阻止催情香肆虐，将人打横抱起准备走。 这是风悠然追了上来，她远远看见抱着慕容明珠的人像夜止岚，慌忙将面纱戴好，大喊了一声，“你站住！” 夜止岚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风悠然。 风悠然心都提起来，果然是夜止岚！ 可是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还在沉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夜止岚站在原地，淡淡看向风悠然，他眸光深邃，一双眼似乎能穿透一切。 风悠然下意识摸了摸脸，面纱还在，就算夜止岚再厉害也不可能透过面纱看出她的容貌来，这么想着，风悠然也就不怕了，直接问道：“你要带她去哪？” 慕容明珠现在中了催情香，无论和什么男人走都危险，尤其是和夜止岚走，更危险。 夜止岚看着风悠然，淡声回答：“为她驱毒。” “不行！”风悠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吗，你不能带走她。” “她中了迷域泽芝的催情香。”夜止岚显然是知道的。 风悠然眼眸一细，“那你还——” “只是驱毒，”夜止岚目色淡漠地看向风悠然，“不用担心她，管好你自己。” 说完，转头一跃，抱着慕容明珠人施展轻功离开了。 风悠然追了几步就没有再追，夜止岚的轻功不弱，就算他抱着慕容明珠，自己也很难追的上。 就算追上了，以夜止岚的脾气，他也不可能把慕容明珠交给她。 但是…… 为什么她总觉得，夜止岚知道她是谁呢…… 风悠然心里很乱，被夜止岚那一眼看的很乱，夜止岚太厉害，也太让人觉得可怕了。 皇家别院都在远郊，除了夜紫洛的姑杨山庄外，最近的就是夜止岚的桃源别院。 他抱着慕容明珠直接进了别院寝室，手当空挥下，门和窗立刻关起，屋内纱帷层层铺下，遮住了平榻上两个人。 夜止岚解开慕容明珠身上被封住的穴位，将她的衣衫褪到肩下，露出白皙的肩膀和脊背。 他双手抵在慕容明珠背后，内力缓缓推进她身体内。 他练就坐忘诀，原本就是一门独特的内功心法。 已经失传了近百年，他也是百年来，第一个练成坐忘诀的人。 要练坐忘诀，就要无情少欲，克制自己，练成后内力所向披靡，尤其能克制这种催情迷幻的毒物。 温润的内力透过经络，将催情香的药效慢慢逼退。 慕容明珠叮咛一声，眉头依旧紧蹙，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一半冷，一半热，煎熬着痛苦。 恍恍惚惚之间，慕容明珠睁开了眼，但很快，又陷入了昏迷中。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水潭，被人抓上了岸，被人拖走，被人欺辱…… 那些男人的手撕扯她的衣服，混乱的气息令人作呕。 一只手又一只手的在她身上乱摸，男人的笑容在耳边猥琐轻佻。 不！ 不要！ 放开她…… 放开她！ 慕容明珠猛地睁开眼，继续呼吸，惊魂未定。 冷汗在额头浮现，但眼前却是一片月白色的床帏。 慕容明珠坐起身，低头看了看，她的衣服不见了，现在穿的是一套轻薄寝衣。 她顾不得其他，一把撩开床帏，看向外面，依旧是陌生的环境。 慕容明珠心跳几乎都要停了，连鞋都顾不得穿，光着脚跌跌撞撞的跑下床，跑到门边用力推开了门。 门外，满园桃树，郁郁葱葱。 这画面，似曾相识，慕容明珠站在门口，怔愣地看着那些桃树。 “你怎么下床了？”夜止岚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 慕容明珠被惊醒一般的扭头看向夜止岚，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都是错愕和迷茫，她现在……是醒了，还是在梦里？ 夜止岚看见她光着脚站在门口，不赞同的说，“地上凉，你连鞋都不穿了？” 慕容明珠还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夜止岚，眼中头一次出现了一点怯意，那是怕，怕眼前的夜止岚不是真的，是幻觉。 这次，夜止岚不问了，单手拿着粥碗，一把将慕容明珠扛在肩上，往屋子里走。 这下子，慕容明珠是真的清醒了，她被倒吊着在夜止岚背后，锤了夜止岚好几拳，“放开我！” 夜止岚把人放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笑着说：“你想让我抱你怕是不行，这粥没人拿。” “谁要你抱！”慕容明珠这是习惯性顶嘴。 夜止岚也不计较，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拿着粥碗里的勺子慢慢搅动。 慕容明珠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好半晌后，才细若蚊吟的问：“你怎么会回来的？”这个时候，他人应该在大沉，是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那里，又救了她。 第147章 调戏发糖 就算他提前回来了，也必然是仪仗盛大，不会这么无声无息。 夜止岚搅动着温热的粥，轻声道：“三天前我从沉国越境回到岭州，知道你要赴这场宴，放心不下，就先赶回来了，仪仗和随扈这个时候应该才出岭州。” 仪仗和随扈才岭州，所以他是自己一个人先回来的？ 三天。 从岭州赶到帝都，他是就算轻功绝顶，也要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吧…… 慕容明珠心跳蓦然快了一拍，她有些局促的抿了抿唇，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我不知道，”夜止岚淡淡的说，“但是我不相信紫洛，也不放心你，所以一定要回来看看，也幸好我回来了，否则……”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明珠知道他的意思，但她现在有种无法面对夜止岚的感觉，甚至没有了下意识的反驳和抵触，只是想把头埋进地下，这样才不会背夜止岚看出她眼中的依赖和感激。 夜止岚转头看着头低低的慕容明珠，慢慢的说，“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就是为了让我心疼的吗？” 慕容明珠还是不说话，她无法告诉夜止岚，当她面临那样危险，当她控制不住自己，当她意乱情迷的时候，脑子里，心尖上，想的都是他…… 她青涩的只让他吻过，抱过，亲昵过，所有的情和欲都来自于他。 他把她教坏了。 夜止岚放下了粥碗，也不问她任何问题，只是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以后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我保护你。” 慕容明珠缓缓抬起头，看着夜止岚优雅深情的眉眼，又慢慢地闭上了眼，仿佛是服软了一般，将头靠在他怀中。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夜止岚单手抱着她，在她发上轻吻了一下，将人搂得更紧了。 这样的平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着实不易。 片刻后，夜止岚轻声说，“喝点粥吧，再不喝，粥就要凉了。” 慕容明珠昨天遭遇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会儿也确实饿了，另外就是，她有些不太敢看夜止岚……看了，就会忍不住一看再看，挪不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明明以前对夜止岚也只是偶尔想想，还能克制，但现在被压在心里的某个东西，正拼命挣扎的想往外钻，想挤开理智的封印，想撕开一切伪装，想不受她的控制…… 这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慕容明珠从夜止岚手里拿过粥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她样子太乖了，就算夜止岚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乖巧的慕容明珠，周身的尖刺不见了，眼中的火苗也小了，白白软软的一个小东西，千金之躯，帝都首富，素日里剑拔弩张，烈火如焰，现在却又这么乖， 怪得让他忍不住想欺负…… 这么想着，夜止岚也确实这么做了。 低下头，在她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慕容明珠一惊，手里的粥碗差点摔了，也不去看夜止岚，小脑袋更低了。 这个混蛋……她现在能心乱如麻，他还火上浇油！ 慕容明珠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红晕，连耳朵尖都有些红了起来。 夜止岚欺负了人，看慕容明珠羞恼又发不出火的样子，忍不住又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刮了一下。 慕容明珠想躲，可在夜止岚面前，谁又能躲得掉。 夜止岚笑着低头，轻声问：“这么多天，你有没有想我？” 慕容明珠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想你做什么，我忙死了，没空想你。” “说谎。”夜止岚搂着她的腰，脸往她面前凑，“你一定想我，想死我了……” 他声音又轻又柔，薄唇含着这句话，已经送到了慕容明珠唇边，更打算送到她口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影卫的声音，“主上，慕容二公子与慕容三公子求见。” 夜止岚轻叹一声，“来的可真是时候。” 慕容明珠松了口气，夜止岚要是再进一步，她可真是无法抵抗了。 夜止岚站起身，对慕容明珠说：“你先吃东西，吃完让人进来给你换衣服，我先去见你二哥三哥。” 慕容明珠不答复夜止岚，冷静地低头喝着自己的粥。 她和夜止岚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可不一样，这种事情被打断，她做不到一脸随意该干嘛干嘛…… 夜止岚瞧着故作冷静的慕容明珠，笑了笑。 样子是挺冷静，可惜不断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她。 …… 慕容角坐在花厅，安静地喝茶。 慕容商却在厅里走来走去的，一刻都停不下来。 他没法安静下来，一想到慕容明珠被夜止岚带走，一整夜！是中了催情香的一整夜！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他们家冰清玉洁的明珠，怎么就落到了夜止岚手里呢！ 慕容商急得团团转，慕容角却沉稳的很，兄弟两人表现截然不同。 夜止岚走出来，笑着说，“两位慕容公子这么早就来了。” 慕容商一看夜止岚，也顾不得礼节了，冲上就问：“明珠呢！” 夜止岚微微一笑，回答道：“明珠在换衣服……” 慕容商一听这话，眼睛瞪得老大，咆哮道：“你对明珠做了什么！” 都要换衣服了……夜止岚这是趁人之危了吧？肯定是啊！必须是啊！ “二哥，”慕容角站起身，拍了慕容商肩膀一下，抬头淡淡看向夜止岚，“众所周知，雍王殿下乃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做出逾礼的事情，对吗，王爷。” 夜止岚淡淡的扬唇，“三公子说的是，本王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趁人之危，尤其明珠对本王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更不会伤害她，这一点，请二公子放心。” 慕容商还是对夜止岚充满了戒备，这不能怪他，面对夜止岚，谁真的放松警惕，只能死地更快。相比于冲动的慕容商，慕容角就冷静多了，听夜止岚说完这句话后，微微颔首，“明珠能脱险，多靠了王爷，慕容家不会忘记这个大恩，如果明珠没事，我们想带她回去。” 第148章 妹控找上门 听了慕容角的话，夜止岚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笑着看慕容角，“昔日本王在帝都的时候，明珠可安全得很，本王离开帝都才多久，明珠就遇到这么大的危险，可见慕容家并保护她的能力，不如把明珠交给 本王，本王保证她连根头发丝都不会掉。” 慕容商一听这话，直接暴怒，“胡说！慕容家怎么就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了！我们是她的亲哥哥，你和她什么关系都不是，要我们把明珠交给你，做梦！” 明珠是慕容家的掌上明珠，他们捧着疼着二十年，夜止岚一句话就想把人拐走，当他们慕容家的人都死了不成吗！ 这次，慕容角没有阻止慕容商。 他不会和夜止岚发火，不代表夜止岚就可以肆意妄为。 面对慕容商的恼怒，夜止岚只是摆出了一个纯良的笑容，说：“如果慕容家有保护她的能力，为什么昨晚明珠会遇袭，如果不是本王的影卫，两位公子又怎么能安然脱险？” “这……” 慕容商一窒，昨晚确实是琉月和绿萼丹翊三个人，连同姑杨山庄内的侍卫，才将他们救了出来。 “那又如何？”慕容角淡声说的：“明珠姓慕容，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就算遇到危险也没办法，那是她的命。” 夜止岚看向慕容角，“把她交给本王，本王可保她一世平安。”“多谢王爷的美意，可惜，明珠没有这个福分，慕容家也承受不起王爷的照拂，明珠我们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倘若慕容家真的保护不了明珠，我们自会请示父亲和大哥，为明珠择选一门亲事，我们无能，这 天下间总有护得住她的人。“ 慕容三公子一向话不多，但句句在理，字字珠玑，面对夜止岚不吭不卑，神色平静。 夜止岚看着他，黑眸深邃，虽然唇角的笑容不变，但他的样子实在不像高兴。 “二哥，三哥。” 慕容明珠从厅外走进来，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三个人，“怎么了？” “明珠。” 慕容商立刻跑过去，上上下下把慕容明珠看了一遍后，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慕容明珠问：“你们呢？受伤了吗？” 慕容商摇摇头，“琉月和丹翊带着山庄的护卫攻了进来，将那些人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坐在椅子上的夜止岚听了，勾了勾唇角，已经猜到了这结局。 慕容角道：“既然明珠没事，我们就告辞了。” “明珠？”夜止岚抬眼看了慕容明珠一眼。 慕容明珠避开他的视线，淡淡说：“嗯，我……先回慕容家了。” 夜止岚叹了口气，这一叹，是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见的。 慕容商拉着慕容明珠，一刻都不想再这里多待，“我们走吧。” 慕容明珠被慕容商拉着走了，走前，忍了又忍，没忍住，回头看了夜止岚一眼。 夜止岚笑盈盈的看着她，满目温柔。 回慕容家的路上，慕容明珠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朱雀大街上热闹繁华的样子，昨天那惊险的一幕一幕，似乎已经成为过去了…… 放下车帘，她看着两个兄长，心平气和的说，“这次的事情应该是夜紫洛搞的鬼。” 虽然被夜止岚各种迷惑，最起码她的智商在线。 “我们也是这么觉得，”慕容商咬牙道：“做贼喊抓贼，把你和盛流年关在一起，用了那种下流玩意，是存心要和慕容家对着干！” “原本就是敌人，现在不过是成为死敌。”慕容角淡淡的说。 慕容商紧张地看着慕容明珠，“明珠，你真的没事吗？盛流年没占你便宜吧？夜止岚呢？” “我真的没事，”慕容明珠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安抚的笑了一下，“盛流年没对我怎么样，夜止岚……” 说到夜止岚，她顿了顿，继续说，“夜止岚救了我，为我驱毒，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慕容商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家明珠没吃亏就是最好的，至于夜紫洛，他们慕容家和夜紫洛不死不休！ 慕容明珠暗地里松了口气，忍不住想，如果夜止岚没赶回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夜止岚就是出现了，以那样雷霆万钧的姿态将她救走。 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昨晚那一幕吧。 …… 慕容家的兄妹走后，盛流年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灰，对夜止岚笑眯眯的说，“怎么样，我通知的很及时吧？” 问完，一个劲儿的得意，“要不是我察觉夜紫洛心怀不轨，头三天就给你飞鸽传书，你哪有机会英雄救美啊！说来说去，都是小爷我聪明绝顶，力挽狂澜，勇挫夜紫洛的阴谋，才能保得住慕容明珠的命。” 越说越得意。 简直就是千古功绩！他都想刻碑文篆书，流芳后世了。 盛流年在那自吹自擂，自我感觉良好，夜止岚却沉默地看着他，素来的笑容都不见了。 盛流年被看的毛骨悚然，磕磕巴巴的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是功臣！” 夜止岚淡淡道：“她中了催情药和你关在一起，你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 盛流年都快蹦起来了。 就算他看见了，这个时候也得坚决说没看见，要不然夜止岚能活活撕了他。 夜止岚一双狭长的眼眸眯了眯，十分危险。 盛流年极力否认，“我真的什么都看见！而且，而且她当时神志不清，意乱情迷的时候还喊了你的名字！” 这句话说完，盛流年又嬉皮笑脸的直挑眉，“怎么样，开心吗？” 夜止岚唇角扬了扬，目光却很冷，“神志不清，意乱情迷，你都看见了？” “……瞧我这张嘴！”盛流年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夜止岚面无表情看着他，“就算你没看见任何东西，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盛流年差点跪下，哭唧唧的说，“我说不愿意来帝都，你偏要我保护她回来，回来了，又出事了，我招谁惹谁了啊……” 第149章 朝局动荡 给了盛流年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后，夜止岚离开桃源别院回雍王府。 果不其然，宫里的影卫已经等了他很久。 夜止岚不着急，按部就班地换了繁复华丽的王服，才悠悠地进了宫。 他一踏进紫宸殿，夜景昊就立刻站起身，几步跑到了夜止岚身边，“皇叔，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之前明明说才进壁月，刚到岭州，才一晚时间夜止岚就出现在了帝都，这是什么速度啊。 他盼星星盼月亮，也没想到夜止岚会忽然回来。 高兴说肯定高兴的，但同样的，实在是有点太吓人了…… 夜止岚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帝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不回来，岂不是要铸成大错？” “大事？”夜景昊眨眨眼，“什么大事啊？” 夜止岚把姑杨山庄的事情说了一遍。 夜景昊顿时震惊了，“大皇兄被劫持刺杀，可是……今早大皇兄还来上朝了啊。” 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还是和往常一场。 夜止岚道：“他虽然被劫持刺杀，但受到伤害的不是他。” “那是谁？” “是盛流年和慕容明珠。”夜止岚给出了答案。 这下子，夜景昊有些迷糊了，“他们是受伤了？还是怎么样了？” 夜止岚淡淡的说，“这场刺杀的目标不是夜紫洛，而是盛流年和慕容明珠明珠。” 夜景昊皱了皱眉，“皇叔的意思是，那群刺客是冲着他们两个来了，只是波及到了大皇兄？” “不，”夜止岚说，“任何人都没有受到波及，只有盛流年和慕容明珠险些受到了伤害，尤其是明珠。” 他这么说，夜景昊更是不解。 夜止岚显然没打算泄露谜底，说完这些话，目光淡淡地看着夜景昊，等他自己想清楚。 夜景昊是夜止岚一手培养出的帝王，聪慧自然不下话下，如果说一开始没明白，但夜止岚那些提示和夜紫洛的表现都侧面印证了一点。 答案，呼之欲出。 夜景昊看向夜止岚，不确定般的问：“是……大皇兄指使的？” 不然为什么遇刺的是夜紫洛，但遭殃的却是盛流年和慕容明珠呢。 而且夜止岚话里话外，已经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了。 夜止岚没说话。 他没说话，其实也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夜景昊沉默的垂着眼，他固然是不喜欢慕容明珠，可他也知道，这些年帝都商业繁华，慕容明珠是头一号功臣，如果慕容明珠受到了伤害，那无形中就是对皇权的打压。 “慕容明珠没事吧？”夜景昊小心翼翼地看夜止岚， 看皇叔的脸色，慕容明珠应该没事，否则皇叔说不定就不是这么云淡风轻了——虽然他也没见过夜止岚不云淡风轻是什么样。 夜止岚回答说：“没事，我赶到的很及时，把她救下来了。” 那就好…… 夜景昊心里也略微松了口气，皇叔在意慕容明珠，慕容明珠没事皇叔能开心点。 不过，说到这个，夜景昊问了句，“皇叔连仪仗都不要了，匆忙回帝都，就是为了救她吗？” 夜止岚看了夜景昊一眼，薄唇扬了扬弧度，说：“也是想念陛下了，早日回来，也能早日见到陛下。” 嘶…… 酸！ 真酸！ 夜景昊才不信呢！ 皇叔可从来没说过想他这句话，要是真想，哪用得着他派人去请，早应该进宫看他才对。 夜止岚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还说的一点压力都没有，这就是所谓说谎不眨眼的最高级别。 夜景昊哼了哼，忽然又问：“那个盛流年……” “嗯？”夜止岚笑着扬眉。 夜景昊抿了抿唇，说：“我曾经在母妃那里见过一张画像，盛流年他是不是……” “是。”夜止岚在夜景昊发问之前，就给予了答复。 这回夜景昊是真的不能不吃惊了，他瞪圆了眼睛看夜止岚，半天没能说话出话来。 其实，早在商路敲定的那天，他看见盛流年时就已经发现了。 正是因为发现了，所以才将商路给了他。 没想到盛流年真的就是…… 那岂不是说——夜景昊难以置信道：“皇叔，你……” 夜止岚大约知道夜景昊要说什么，摇了摇头，给予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看破不说破，这盘棋下的很大，现在就揭穿胜负谋算可就太早了点。” 夜景昊听他这么说，心里仍然是翻江倒海。 他知道他的皇叔是一个布局的高手，但是他真的没想到，皇叔竟然会布下这样一桩大棋局！ 似乎除了他，就连皇叔自己都成了一枚棋子。 夜止岚轻声问道：“今早朝会紫洛是不是提出江南营的部署权了？” “嗯，”夜景昊点了点头，“已经到了四年换防的时间，江南营的虎符应该收回朝廷重新分派。” 夜止岚点了点头，走到了紫宸殿的另一侧。 这里悬挂这一副巨大的地图，上面标注清楚，包括壁月、沉国、和漠北的区域分布。 “江南营是先帝原本的亲卫营，分别驻守姑苏、金陵、杨江，总兵力约十二万。” 说这句话的时候，夜止岚的手指分别点了姑苏，金陵，杨江等城给夜景昊看。 夜景昊看完了，说：“江南营一直都是由大皇兄统领，壁月如今举国兵力不足三十万，江南营占了近乎一半，如果还继续让大皇兄统御，那风险不是很大吗？”“壁月最大的三个军营，江南营，幽州营，洛州营，幽州营常年驻守在幽州关口，人数约八万，抵御来自漠北的威胁，洛州驻守在洛城，再往前就是滇南十二州，这里的兵力有五万，是防备沉国的第一道防 线，陛下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夜景昊盯着地图看，片刻后，手指从洛州慢慢移向了岭州。 “滇南十二州是壁月的，但壁月却没有驻兵，而是将第一道防线设在了洛州，可滇南十二州才应该是壁月的第一道防线啊，为什么不把军队调到这里？”夜语昊赞许的笑了笑，“陛下看得出来这一点着实不错。” 第150章 羡慕慕容明珠 夜景昊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皇叔从小教导，昊儿不敢忘记。” 夜语昊抬头看向地图，声音淡然无波的说，“滇南十二州是当年我用命换回来的战功，十几年了，它依旧不服壁月，壁月的军队无法驻扎进去，始终是心腹大患。”“除了滇南十二州，还有江南营，”夜景昊看着地图上的城池，落寞的说：“江南之后就是汪洋大海，没有什么可守的险塞，可大皇兄却要把持壁月一半的兵力，幽州是壁月和漠北的关隘，只有皇叔挥下那八 万人驻守，洛州是壁月和沉国的第一道防线，也只有五万人在……这太不公平了。” 夜紫洛要那十二万的江南营，是为了抗衡夜止岚的势力，为了抗衡朝廷和皇权，私心太重。 而夜止岚挥下的十三万军队，却抵抗着壁月的两大敌国。 这样一比较，夜紫洛简直过分！ 夜止岚轻轻一笑，“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江南营虽然人多，但常年没有交战，战力哪比得上幽州和洛州，养尊处优的军队是不堪重用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夜景昊还是觉得不服气，“反正到了换防的时限，朕就不给他江南营！不但不给，朕还要拆了江南营！” 夜止岚一听这话，笑着扬眉，“哦？陛下想如何啊？” “江南营有十几万人，江南就没有战争，空养着他们做什么，就把江南营一拆为二，拨十万人到幽州和洛州，其余人镇守江南，皇叔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夜景昊说的是兴致勃勃。 他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特别好！ 你江南营不是人多白吃饱吗？就把你赶到前线去，免得朝廷空养着你！ 当然了，剩下那几万人，要是夜紫洛真的想要，给他好了。 这主意是真不错啊。 夜止岚听完他这番话，但笑不语。 夜景昊一看他笑了，就知道有问题了，可他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就急着问：“皇叔，是不是这样做不对？” “陛下的决定是对的。”夜止岚缓缓的说。 夜景昊脸上一喜：“那——” “只不过，有几个问题，臣得问问陛下，陛下可知，现在江南营的虎符在谁手中？” “在大皇兄手中啊，当年父皇驾崩前亲手给他的。” “没错，可按照壁月律例，能调动军队的虎符有一半是要归于陛下手中，陛下知道为什么你手中没有那一半吗？” “知道，”夜景昊小声说，“因为朕还没有亲政……皇叔和大皇兄是辅佐朕的亲王，虎符军令由你们掌管。” “所以，陛下虽然是皇帝，却没有调动军队的资格，如果收回江南营，或者拆解江南营，用不了三天江南营可就要揭竿而起了。”说完，夜止岚指着地图，继续道：“江南到帝都，只有一条长江天堑可守，如今陛下能指挥的只有帝都城里的禁军，算起来有个万余人，其余各路大军全部在幽州和洛州，试问，谁来阻止江南军？如果臣抽 调幽州和洛州保陛下，沉国与漠北必会挥军南下，到时候纵使能铲除江南军，可壁月一定会元气大伤，那时……就真的要亡国了。” 听夜止岚说完，夜景昊只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 他再看看地图，确实如此。 江南到帝都一路平原，长江天堑也挡不住十几万江南军，纵使夜止岚有毁天灭地之能，也不可能带着帝都禁军抵抗十几万军队。 可假如，夜止岚调动了边关大军……那沉国和漠北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夜景昊越想越心惊，心惊肉跳，手指不住地颤抖，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决定，却没有将眼光放得更大，更远。 他抬头，看向夜止岚，又低下头，说：“皇叔，昊儿错了……” “陛下没有错，”夜止岚声音和煦温柔的说：“陛下想要的是壁月一统，不是弄权割据，这一点，臣明白。” 夜景昊心中所想夜止岚能轻而易举说出来，他摸了摸夜景昊的头发，轻声道：“昊儿想要的盛世天下，我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夜景昊抬起头看夜止岚，小声的说：“可是皇叔，如果不收回兵权，那江南营就又要给了大皇兄。” 他不愿意看见这一幕。 他的皇叔浴血奋战换来的如今天下太平，皇叔的军队驻守边疆，大皇兄的军队却可以在江南享清福！ “陛下给了，能换壁月暂时的安宁，况且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陛下是必须要给的。”夜止岚笑着说。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支持陛下，朝中的局势陛下应该看得很清楚，能决定调兵遣将的，只有枢密院和凤阁，枢密院中，有臣的人，也有紫洛的人，而凤阁，才是真正的朝权内阁啊。” 凤阁中的人是能真正控制朝局的机要大臣，凤阁之首就是丞相。 夜景昊皱着眉说，“凤阁的阁老是兰老丞相，皇叔说过，你也很尊重兰老丞相，如果这些年不是他，壁月也不会有今天，他是壁月的功臣，那他应该不会支持大皇兄吧？” 夜止岚一字一句的微笑着说：“兰老丞相是一定会支持紫洛的。” “……为什么呀？”夜景昊不解。 “因为兰老丞相是三朝元老，他比任何人看的都远，如果不支持紫洛拿江南营，那他就不是兰老丞相了。” 夜景昊有些气闷，可他也知道，就像夜止岚说的那样，自己没有选择。 他是皇帝，却丝毫权利都没有，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权贵独揽大权，这个皇帝当得太憋屈！ 看出夜景昊的烦闷，夜止岚轻轻的说：“眼下的困境都只是暂时的，陛下还小，日子却很长，未来都是陛下的。” 夜景昊低着头，闷闷的说，“有的时候，朕也很羡慕慕容明珠。” “嗯？”夜止岚疑惑。“慕容明珠是慕容家的家主，说一不二，想怎么样都可以，她的哥哥们对她很好，可是朕……朕只有皇叔。” 第151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夜止岚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腰间高的孩子。 这是他选择的帝王，要一生一世效忠辅佐的明主，还这么幼小，这么脆弱。 他没有经历过血洗斗争，也没有见证当年的步步凶险，但他却是壁月唯一的希望…… 夜止岚轻出一口气，缓缓地掀开衣摆，半跪下来。 “皇叔！”夜景昊一惊。夜止岚半跪在他面前，抬起了头，目色温柔而坚定的说，“陛下有的不止是臣，陛下有的是壁月千里江山，是天下一统，是四海臣服，是万民敬仰，在不久的将来，这些都会属于陛下，臣会为陛下谋划一切 ，让陛下站在众人之上，俯视社稷山河。” 夜景昊呆呆地看着他。 夜止岚说那个画面，是每一个皇帝梦寐以求，却极少能拥有的。 他可以吗？ ……也许，真的可以。 他有皇叔，他有皇叔就够了！ 皇叔能让他成为那样的皇帝，皇叔是旷古绝今的奇才，如果是皇叔说的，他信！ 夜景昊扶着夜止岚站起身，目光清澈而端定，“朕也不会让皇叔失望，无论多少阻碍，朕都会走过去，壁月的江山，朕与皇叔共享。” 他现在只有皇叔，那么将来，他身边唯一信的人，也只能是皇叔。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况且皇叔对他恩重如山。 壁月不止是他的壁月，也是皇叔的。 这个信念，从始至终在夜景昊心里没有改变过…… …… 一大早，一顶粉紫软纱的轿子就抬到了慕容家的门口。 来来往往的人可都看得清楚，这轿子是欢颜阁头牌水月姑娘的轿子！ 当初慕容商一掷千金买下了水月的第一晚，现在水月堂而皇之找上门来，这是……要公开了？ 可慕容家家风严谨，慕容商怎么也不敢明着就把水月娶了吧？ 眼看着轿帘掀开，水月那张闭花羞月的美丽容颜露了面，帝都百姓们茶余饭后又有新话题可以聊了。 水月要见慕容商，慕容商是一个头几百个大。 水月那是来见他的吗？ 那是打着见他的名号来找慕容明珠的！ 可做戏也得做全套啊，慕容商只能顶着压力去接了水月进府。 慕容家人多眼杂，不少暗线，慕容商也不能把人直接带进沁水阁，而是引着往听涛苑走，这一路上颇为尴尬。 慕容商明知道水月就是风悠然，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堂堂风家的大小姐，为了隐藏身份居然能去当个妓子……说是名妓，清倌，说到底还是妓子啊。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一路上胡思乱想，慕容商带着水月进了听涛苑，恭恭敬敬把人请到了椅子上坐好，让人上了茶，然后…… 就相看两尴尬了。 摸了摸鼻梁，慕容商没话找话的说，“嗯……我院子里只有‘梅顶’，不是什么好茶，水……水月姑娘，你将就喝吧。” 风悠然端起茶杯，轻轻嗅了一下，然后把茶杯放下，轻轻一笑，“确实不怎么好。” “……” 慕容商嘴里这口茶不知道是咽下去还是喷出来，这还能不能聊天了，会不会聊天了。 他不过就是谦虚了一下，这风悠然怎么还就不下台阶呢！ 风悠然眉目含情地看了慕容商一眼，“二公子看见我是紧张了吗？” “我……有点，有点。”慕容商这个汗颜啊，他能不紧张吗，面对风悠然这种美色……和身份，他不紧张都怪了！ 风悠然手指掩唇一笑，“二公子可是我的入幕之宾，与我有肌肤之亲，黄金万两买下了我，怎么现在紧张了呢？” “咳——” 一口茶呛到了喉咙，慕容商咳得惊天动地。 什么入幕之宾！ 什么肌肤之亲！ 都是什么，什么和什么啊…… 他冤死了好伐！ 风悠然就这么笑盈盈看着慕容商咳嗽，等慕容商快咳嗽完了，红唇一弯，笑着说，“做都做了，二公子这么激动做什么？” “谁做了！”慕容商可是再也受不了了，崩溃大喊，“我和你什么事都没有！” 风悠然看着慕容商那急吼吼的样子，笑的更开心了，“哦？二公子这是不肯承认了？还是二公子看不起水月出身风尘……” “你……别闹了好不好，”慕容商这个揪心啊，“那个，我知道你……你是来找明珠的。” “我没事找慕容大小姐做什么，”风悠然站起身，一步一步往慕容商那边走，唇角的笑容颠倒众生，“我啊，我是来找慕容二公子的……” “风小姐！”慕容商吓得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喊：“你别过来啊！” 一副心惊胆战唯恐自己“贞操”不保的样子。 江南风家虽然也经商，可从来都是号书礼传承，这风大小姐平时戴着面纱，一副冰清玉洁神圣不可欺的样子，可谁知道她居然是个女流氓！！！ 一言不合就污蔑他，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好吗。 风悠然站在了慕容商面前，看他抱着自己缩在椅子上的怂样，淡淡的笑了一下，“二公子叫错了名字了，水月是水月，风小姐又是谁？” 慕容商现在都想跳起来喊，都这样了你还和我装什么傻啊，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不行吗？ 这个郁闷哦。 但是风悠然就站在自己面前，慕容商堂堂七尺男儿硬是给逼得毫无退路，只能委屈的说，“水月，水月，水月小姐，你……离我远点行吗？” 他这是怎么了！ 先有一个陆可人穷追不舍，又来一个风悠然生拉硬拽，他这个憋屈哦！ 他就该和老四换一换，让老四在帝都挡桃花，他去穹窿山当道士！ “二公子这是怕我了？”风悠然微微一笑，漂亮的一双眼眸往后瞟了一下，“这是怕我，还是怕已经到了院门口的那位呢？” 慕容商一愣，再仔细听，果然听见了脚步声。 紧接着便传来了尖叫声，“你是谁！” 风悠然转过身，就看见陆可人冲了进来,一脸的怒火和满眼的嫉妒。 风悠然看向陆可人，不紧不慢，轻轻给陆可人施了礼，“欢颜阁水月，见过陆三小姐。”水月…… 第152章 女人之间的战争 第一楼上，慕容商黄金万两买下水月早就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这个水月居然还敢上门来！ 更可恶的，水月这张脸…… 哪怕是身为女子的陆可人都不得不承认，水月是她见过平生最美的女人。 水月的美，宛若牡丹盛开，华丽绝美却没有丝毫庸俗感，站在她面前，任何人都会失去颜色，包括自己。 陆可人咬着牙，冷冷看水月，“欢颜阁是个窑子，你是欢颜阁的头牌，就是窑姐儿了？怎么，欢颜阁容不下你，要来慕容世家撒野！” 此话一出，原本苦着脸的慕容商顿时蹙了蹙眉。 这话可是太难听了，别说一个大家闺秀，就是农家妇人也说不出这样的粗鄙之语。偏偏风悠然就是不在乎，陆可人说的这么难听，风悠然只是微笑，“陆三小姐言中了，水月卖艺不卖身，当不起这个称谓，至于说我来慕容世家……这可就误会大了，今天是慕容二公子请我来的，想必是二 公子想我了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风悠然笑着看向了慕容商。 “……”她是怎么做到说谎不眨眼的？ 慕容商真是服死了风悠然，难怪敢和她妹妹联手一线，就这坑人不偿命的法儿，风悠然和他妹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风悠然祸水东引，轻飘飘的就把慕容商给坑了。 果不其然，陆可人红着眼眶看慕容商，“二哥哥，你怎么能这样！你可是慕容家的少爷，难道你忘了家训吗？你宁可要一个妓女也不肯要我，我哪里不如她！二哥哥！” 慕容商现在自己都想哭！ 他心里流的眼泪宛若汪洋大海，可表面上还不得不做戏，一脸认真的说：“水月是我喜欢的人，我会给她赎身，也会给她名分。” 爹！ 腿下留情！ 陆可人瞪大了眼睛，泪水迅速就聚了起来，“二哥哥……你要娶一个妓女？！” 慕容家的人从不准纳妾，要娶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慕容商退了她的婚约，却要娶水月。 她陆可人真的连个妓女都不如吗？ “你是陆家的小姐，教养和修养都哪里去了？水月是清倌，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慕容商皱着眉呵斥。 陆可人心里委屈，眼中的泪水眼看着要掉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慕容明珠走进来，看着一脸无辜的风悠然和满目泪水的陆可人，以及表情很怪异的慕容商。 慕容商见她来了，终于能松口气了，慌不迭的说：“水月受了委屈，你先带她回沁水阁，晚一点我去接她。” 慕容明珠看他那么急着甩手的样子，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风悠然一眼。 二哥看来是被欺负了啊…… 笑了笑，说：“好吧，二哥，你的私事可得处理好啊，要不然爹哪天回来了，我怕你的腿就保不住了。” 说完，对风悠然道：“水月姑娘，这边请。” 慕容明珠把风悠然带走，慕容商总算是卸下来心里的大石头，他可真的受不了风悠然了。 “二哥哥……”陆可人泪目地看向慕容商。 慕容商又开始头疼了，送走一个，还有一个，这日子啊……可咋过！ …… 慕容明珠把风悠然带回沁水阁，让绿萼上了茶。 绿萼这也是第一次看见风悠然，这样的容貌实在是夺目，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难怪慕容商会黄金万两砸下来，这样的女子，值得黄金万两…… “下去吧。”慕容明珠淡淡的说。 “是。”绿萼退了出去。 慕容明珠看了丹翊一眼，丹翊也走出去。 沁水阁花厅里就剩了慕容明珠和风悠然两个人，慕容明珠看了她一眼，“我二哥那人可是老实得很，你何必欺负他？” “就是太老实了，忍不住就想欺负欺负，”风悠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气后，说：“好茶，比听涛苑的可好太多了。” “那还是真是委屈你了。”慕容明珠说的不冷不热。 风悠然放下茶杯，故意叹了口气了，说：“这茶嘛，是贡茶，一年出了那么一点点，几乎都送进了宫里，就算是宫里也得省着点喝，你这里喝的是别人送上门来的吧？” 慕容明珠没说话，端着茶杯慢慢喝茶。 风悠然看向慕容明珠，直接问：“失身了？” “……” 慕容明珠庆幸自己刚刚那口茶是已经咽下去了，要不然这会儿非得喷出来不可。 风悠然挑眉，“你这表情，是失了还是没失？” 慕容明珠放下茶杯，无语地看她，“你脑子里能有点正常人的想法吗？” “你中了催情香被夜止岚带走，现在好端端的喝茶，我当然要怀疑一下了，毕竟那可是夜止岚啊……” 说这话的时候，风悠然眼中可是兴味十足。 慕容明珠瞪了她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和他什么事都没发生。” “呦，”风悠然一笑，“夜止岚是吃素的？” 慕容明珠没好气的说，“他吃什么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是吃毒的，嘴里没一句好听的话。” 她和风悠然互怼那是日常。 但风悠然冒死救她，是过命的情谊，正因为是过命的情谊，所以互怼才是日常嘛。 “我倒是想说好听的，可事实就是如此，不过你没事就是最好的，可我还是不明白，夜紫洛弄出这种事的目的是什么，是你，还是盛流年。” 夜紫洛搞得阴谋，能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真正的明眼人。 不巧。 慕容明珠和风悠然都是明眼人。 “都是，”慕容明珠说，“盛流年送我回帝都，态度已经明确了，他不会臣服夜紫洛，夜紫洛得不到盛流年，当然也不想夜止岚得到，所以我就是那个倒霉的。” “哦，明白了，”风悠然冷笑，“这是想让你失身盛流年，夜止岚才会碾死他。” “不止，”慕容明珠摇摇头，说，“我怀疑这条毒计不是夜紫洛想出来的。” 一个男人，再怎么卑劣也不至于算计一个女人的贞洁。风悠然点头，说：“是不是夜紫洛想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夜止岚。” 第153章 最大的秘密 慕容明珠轻出了一口气，缓缓道：“夜止岚和盛流年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不管是什么关系，盛流年知道的他肯定知道，你的身份他也知道了。” “没错，我们不该再抱有任何幻想和假设，水月就是风悠然，夜止岚知道了。”风悠然说的十分平静。 这个她们极力隐瞒的秘密根本不是秘密了。 慕容明珠沉声道：“他知道了这个，那我们做的事情他应该也有所察觉。” “那就看他察觉了多少吧，如果只是稍有怀疑那倒无所谓，如果知道了全部，你我早该去死了，还能活到现在吗？”风悠然看向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没说话。 风悠然顿了顿，又轻声道：“还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但他不说，是因为你……” 慕容明珠眸光一动，慢慢地转头看向风悠然。 风悠然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他对你动了心，他就不会拆穿你，因为他知道，一旦拆穿了你，身为皇叔亲王，他就该为了壁月杀你，可他舍不得杀你，那就只能不拆穿你。” “不可能。”慕容明珠脱口而出。风悠然淡淡勾起唇角，“为什么不可能，从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对你是上了心的，你有危险，他不管不顾千里迢迢来救你，这些足以证明他的心意了，现在就看你，你怎么说，你是对他动心动情， 打算和盘托出，还是想为了你们的感情终止我们的行动，你可想清楚了，这个关卡上，一步错可就步步错了。” “我……” 慕容明珠只说了一个字，就迟疑了。 风悠然轻叹一声，“你迟疑了，你完了，你喜欢上夜止岚了对不对？” “我没有！”慕容明珠下意识的否认。 风悠然看着她，美目之中都是感叹，“我应该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你对我说谎是没用的。” 慕容明珠避开了风悠然的注视。 风悠然站起身，走到了慕容明珠面前，看着她的侧颜轻声说：“你喜欢上了夜止岚，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在怕什么？还是你动摇了？” “我没有，我……”慕容明珠说不下去，闭上了眼，心慌意乱。风悠然低笑了一声，又叹息的呢喃，“如果他知道你我在四年前就转移产业到沉国去，他会原谅你吗？这是通敌卖国，背叛壁月，你早在一开始就和他站在了对立面上，你不该喜欢他，可你却偏偏喜欢了… …” 慕容明珠握紧了椅子扶手，指甲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却驱散不走风悠然的话语。 没错。 当年她答应了夜止岚要为他稳住帝都，稳住北方，对抗风家的势力。 而事实上……她与风悠然暗中达成合作，表面上敌对，实际上两人联手在滇南发现了一条秘密古道，通过这条古道，她们把风家和慕容家的财富一点一点的转移走，怕的就是哪天夜止岚或者夜紫洛独大，不需要慕容家 和风家，到时候她们一定会家破人亡。 所以她们将一半的财产偷偷运到了沉国，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慕容角之所以留在岭州，就是负责暗中调度两家资产，让巨大的财富慢慢从壁月转移到了沉国。 说她们通敌卖国都是轻的。 这件事一旦被发现，无论是慕容家还是风家，都会永远消失在壁月——这就是她们的大秘密。 从她和风悠然达成协议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经不可避免地站在了夜止岚的对立面上。 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事了，这关系到了整个慕容家和风家的生死存亡。 慕容明珠的冷静在此时没有半点作用，她闭上眼，不让风悠然看见自己眼中的彷徨无措。看着这样的慕容明珠，风悠然只能幽幽一叹，“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断了对夜止岚的念想，要么断了我们的约定，可同样的，你我必将损失惨重，夜止岚和一半的慕容家，孰轻孰重，你要想清楚。 ” 这两条路，都是绝路。 慕容明珠没有办法在现在给出任何回答，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能为自己做任何决定。 因为无论是哪一种决定，一定都是错的。 风悠然没有逼她，只是轻轻的说：“你曾经说过，绝不会对夜止岚动心，可心这种东西，哪里是人管得住的，除非死了，死了，也就永远不会再动，可活着……它为谁而动，由不得我们掌控。” “我知道……” 慕容明珠睁开眼，目光中带着些狼狈的惨淡，笑得很苦涩，“我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我……不喜欢夜止岚。” 说出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慕容明珠枉顾了自己的心。 这是她能给出的，唯一的答案。 她不喜欢夜止岚，她不会因为夜止岚就停止已经持续了四年的计划，她输不起，慕容家也输不起。 所以，她不喜欢夜止岚，一定不能喜欢夜止岚。 风悠然深深地看了慕容明珠一眼，“你会后悔的。” “至少现在不会，”慕容明珠淡淡的说，“我们已经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只要再半年就可以完成全部计划，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能阻止我了。” 慕容家和风家一半的财产那是一个什么概念？ 慕容商在岭州秘密运转了四年才将近运完，如果在自己这里出了问题，那她又对得起谁？ 风悠然松了口气，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这个回答我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高兴的是，慕容明珠没有因为情爱失去理智。 不高兴的是，慕容明珠一定会因此伤心欲绝。 这都是她不想看见的。 “高不高兴已经不重要了，夜止岚既然从岭州回来，我也该让三哥去继续安排后续的事情，就算只剩半年，也不能有丝毫大意。” 风悠然看着这时已经眸光深邃的慕容明珠，她是用了多少力气才把痛苦压在心底……可是，就像她说的，她们没有回头路走了。风悠然轻出一口气，说：“好，还是按原计划做，盛流年滞留帝都，我暂时也不会回姑苏，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154章 位极至尊 夜紫洛的计划落空，慕容明珠和盛流年不但没事，夜止岚反而提前回来了。 夜紫炎是真的坐不住了。 在屋子里来回走，烦躁的说：“去抓慕容明珠的人全部都死了，死因不是被内力震断心脉就是被割断喉管，一定是夜止岚救了慕容明珠……他救了人，说不定也猜出这是我们做的局，现在可怎么办？” 相比于夜紫炎的荒乱，夜紫洛就十分镇定，甚至还给自己面前的茶杯添了点新茶。 “皇兄！” 夜紫炎急躁地看他，“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夜紫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急什么，人不是都死了吗，死无对证，就算他知道是我做的又能如何？” “可是夜止岚回来，那江南营他肯定要反对的！” 他们是就是打算趁着夜止岚不在帝都拿下江南营，谁知道夜止岚回来，他们整个计划都要被推翻。 “就算他要反对又如何？有枢密院和凤阁的支持，他反对也是没用的。”夜紫洛不慌不忙，稳操胜券。 话虽如此，但夜紫炎还是不放心，“可是，兰老丞相并没有答应帮我们。” “你去见他，他怎么说？” “只是说江南营的换防要和凤阁商议，商议好了之后再定，既没有答应帮我们，也没有拒绝帮我们，他这是什么意思？”夜紫炎实在摸不到头。 夜紫洛淡淡一笑，“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明早上朝就见分晓，你不用担心，江南营是会死死握在我们手中的。” 虽然夜紫洛这么说，但夜紫炎还是觉得心里没数…… 夜止岚就像一座大山，死死压在他们头上，论兵权，他们能与夜止岚平分秋色，论朝权，他们却远远不如夜止岚，如果没有先帝的几个心腹支持，怕是早输给了夜止岚。 如今皇帝一年比一年大，等他能亲政了，他们的好日子就算真的结束了…… …… 乾坤殿里，早朝礼毕。 夜景昊坐在龙椅上，扬声道：“雍王出使沉国议和，可有所奏？” “臣有奏。” 夜止岚走出一步，躬身施礼，“臣出使沉国，已签订和书，相约不犯，沉国将派太子回返我壁月，以示友好。” “哦？”夜景昊有点意外，“沉国要派太子来壁月？” 夜止岚缓缓的说，“是，沉国太子将在三个月内回访壁月。” “这是百年来沉国第一次派人来壁月，来的还是太子，可见沉国是有心要修好，这都是雍王的功劳。”夜景昊十分开心。 沉国、漠北、壁月，这三家向来不和。 尤其是当年壁月衰败，沉国和漠北联手压境，这才有了后来的幽州之战。 最后壁月赢了，但沉国和壁月的关系走向冰点，只是忌惮夜止岚才选择割地赔款。 如今虽说又签了和书，那也只是表面文章，说撕毁就撕毁。 但是派人来就不同了。 夜止岚低着头，淡淡道：“臣不敢邀功，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皇叔为壁月又立了大功，兰老丞相，按壁月祖制，皇叔是否应该再晋封一级？” 夜景昊问的是为首一个白须白眉的老人。 老人走出一步，躬身施礼，“启奏陛下，雍王乃先帝所封一品亲王，陛下登基雍王辅政，已是超品，再要晋封已经没有品级了。” “这样啊……”夜景昊皱了皱眉，“但是皇叔与沉国议和，又促成沉国太子来访，这是大功一件，如果不晋封岂不是太委屈了皇叔！” “陛下多虑了，”夜紫洛走出来，慢条斯理的说，“雍王乃是皇亲血脉，为壁月，比陛下鞠躬尽瘁也是本职，臣以为皇叔是不会居功的，对吗？” 夜止岚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居功谈不上，不过既然立功了，臣多多少少还是有所求的。” 夜景昊一听就来神儿了，他皇叔可是出了名的无欲无求，这些年什么都没在乎过，这回居然主动讨赏了。 “皇叔想要什么！”夜景昊兴致勃勃的问。 夜紫洛垂下眼睛，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夜止岚抬起头，朗朗笑道：“臣想要陛下恩准臣负责接待沉国太子。”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惊讶了。 原本这活儿也还是夜止岚的吧？ 毕竟沉国这次来的可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按照礼节，壁月这边派出的接待也该是皇族宗亲，一般二般的郡王可就要失礼了。 宗亲里，辈分最大，位极尊贵的就是夜止岚。 况且议和也是由他主张，那接待跑不了也是他，这事儿还用请恩赐？ 就在众人都摸不到头的时候，夜紫洛忽然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夜景昊看向他，“有何不妥？” “雍王才从沉国归来，如果再由雍王接待，怕是别人会以为我壁月无人了，除了雍王再也没有其他人上得了台面。” 夜景昊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 他想再给夜止岚加封，可现在夜止岚已经是超品的亲王，找遍壁月也就这么一位。 然而，夜止岚虽然是他的皇叔，可夜紫洛是他的皇兄，可也是一品辅政亲王啊。 眼看着夜止岚荣耀非常，如果再让他接待沉国太子，那岂不是直接昭告天下，壁月除了皇帝外就属夜止岚尊贵了？ 接待沉国太子可是个给自己抬身份的好机会，夜紫洛是绝对不会让给夜止岚的。 夜景昊从来都是向着他皇叔的，想都不想就要拒绝，“朕觉得……” “陛下，”兰阙不紧不慢的沉声道：“沉国太子来访乃是大事，由谁接待需凤阁商议后才能决定。” 夜景昊皱眉，他还没有亲政，连圣旨都下不了，处处要受凤阁的制约，实在心烦。 夜紫洛一看兰阙站在自己这边了，立刻道：“兰老丞相说的是，沉国太子来访是大事，不能草率决定，陛下还是三思吧。” 夜景昊心里很郁闷。兰阙，夜止岚，夜紫洛这三个人都是辅政重臣，平时兰阙一向中立，今天怎么非要和夜紫洛联合一线呢…… 第155章 这个家 夜止岚淡淡道：“既然兰老丞相这么说，那臣就等凤阁商议后吧。” 夜景昊松了口气，还是他皇叔好，关键时候没为难他，退了一步。 心里给他皇叔点赞，嘴上还是给他叔往回找场子：“既然如此，就让凤阁拟个章程出来，但皇叔之功，功在社稷，朕就自作主张了，这个功劳朕给皇叔记着，他日皇叔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朕，无不答应。” 此话一出，朝臣满脸惊愕。 这话要是一般人说就算了，可皇帝说了——那是，除了皇位什么都给了的承诺吗？ 夜紫洛也没想到夜景昊最后会摆出这么一手，同样怔愣了。 夜景昊看着他们傻眼，心里得意，你不是要阻挠吗，朕让你阻挠，扎心了吧，活该！ 夜止岚施礼跪谢，“臣，谢陛下。” 夜紫洛手指攥在掌心里，用了多少力气他自己清楚，千算万算没算到夜景昊敢说出这种话来。 君无戏言，他今天这样承诺夜止岚，简直是荒唐。 心里愤慨，但夜紫洛很明白，这里是早朝，夜景昊再怎么样都是皇帝，他也不能阻止夜景昊说出这番话来。 只不过…… 有些事情他要为自己争取了。 夜紫洛走上一步，朗盛道：“启奏陛下，江南营四年换防期限已到，臣奏请继续执掌江南营帅印，为陛下稳定南境。” 来了。 夜景昊早知道夜紫洛要说这件事，虽然没有选择，但他还是不想那么快就让夜紫洛称心如意。 他故作为难的想了想，说：“壁月现有兵将近乎一半驻守江南，朕觉得兵力有些多，不如将江南营的一半拆分，北上驻防幽州或洛州，南陵王觉得如何？” “万万不可，”夜紫洛想都不想就拒绝，“江南乃是壁月重中之重，如果没有重兵驻守，实在难以维系，再者，江南营的将士留守江南已经四年，如果忽然北上，臣怕将士们不适应北方苦寒。” 夜景昊笑的有些冷了，“南陵王也知道北方苦寒，怎么，幽州营的将士们天生就得扛着苦寒，江南的将士们生来就是享清福的？” “陛下言中了，”夜紫洛不紧不慢的说：“臣并不是这个意思，江南多水乡，将士们擅长水战，如果强行将江南营的兵将调往北方，恐怕他们不能发挥所长。” 狡辩！ 夜景昊心里给吐槽了一句，正打算再继续为难夜紫洛时，兰阙沉着的声音传来，“陛下，老臣以为南陵王所求合情合理，请陛下恩准。” 夜景昊是十分不服气的！ 朕想给皇叔荣耀，你凤阁要商量要斟酌，现在夜紫洛要兵权，你们倒是不商量了。 简直双标！ 夜景昊内心戏很足，但表面上仍然是少年老成的样子，“既然如此，朕准奏，江南营调度兵符依旧由南陵王掌管。” “臣，谢陛下。”夜紫洛跪谢。 夜紫洛还算是心满意足，没有让夜止岚拿到接待沉国太子的殊荣，而自己按照原计划拿到了江南营。 这个结果，还可以接受。 朝堂上争权，商场里夺利。 慕容角没在慕容家多待，一声不响地回了家，又一声不响地离了家。 他走之前去见了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站在沁水阁上，看着满园花木，慕容角上楼时她知道，但她没有回头。 慕容角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三哥要走了。” 慕容明珠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慕容角，“三哥，这几年，辛苦你了。” 慕容角笑了一下，说：“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为了这个家。” 慕容明珠低下头，喃喃轻语，“为了这个家，我们都付出太多了，可如果最后还是败了……” “不会败，”慕容角淡淡的说，“大哥在，二哥在，我在，四弟在，你在，这个家就还在，金玉富贵也好，平贫普通也罢，明珠，这个家，永远就不会败。” “三哥……”慕容明珠抬头看着慕容角，心里的感激是说不出来的。 四年前，当她把计划告诉慕容角时，慕容角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大逆不道，这样的通敌卖国，慕容角一句反对质疑的话都没有，只是沉默地打点了行装，隐秘身份去了岭州。 似乎慕容明珠这个一旦失败，就会让慕容家覆灭的计划，只是一个微小的决策。 在慕容明珠心里，最重要的是这个家，是她的父兄，因为他们值得她放弃一切……包括夜止岚。 夜止岚会不会骗她，她不知道。 但是她的父兄，永远都不会背叛她。 “我此去又是半年，你在帝都一切都要小心，爹临走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慕容明珠说，“除了父兄，谁都不要信。”慕容角点点头，将慕容明珠轻轻拥在怀里，沉声道：“这些年你为了慕容家尽心尽力，已经做得很好，但是三哥希望你明白，你为了我们，我们也为了你，你希望我们好，我们也希望你好，明珠，千万要记 得，保护好自己，除了父兄，不要轻信别人，知道吗？” “嗯。”慕容明珠点头，靠在慕容角怀里，舍不得三哥再次远行。 …… 慕容角走后，帝都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慕容明珠执掌慕容世家，依旧稳稳站在北方商界之巅。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终于，沉国太子的车架进了壁月国界。 沉国太子来访可以说是壁月如今最大的盛事，夜止岚似乎也在忙碌，有段时间没来骚扰慕容明珠了。 只是，丹翊的神态与往日不同，似乎有了些心事。 慕容明珠说过不问丹翊的来历过去，就算明知道丹翊有心事她也当做没看见。 午后的沁水阁尤其宁静，慕容明珠躺在贵妃椅上小憩，夏季的知了声实在太催眠，没多久，慕容明珠就睡着了。 就在她舒舒服服做着梦的时候，一声大叫把她彻底惊醒。 慕容明珠坐起身来，就看见院子里捂着手腕一脸痛苦表情的盛流年。 丹翊站在他面前，长剑已然出鞘。盛流年一看慕容明珠醒了，顿时委屈大喊，“你什么待客之道啊！一言不合就打人，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姐还没人敢打我呢！” 第156章 提亲 慕容明珠一看是他，顿时没好脸色，“以前没人打你不代表以后也没人打你，自己偷偷摸摸闯进来，还敢叫屈？丹翊，给他点教训。” “是。” 丹翊仗剑朝盛流年攻了过去。 盛流年哎呦的惨叫，一退再退，飞天遁地，恨不得变成苍蝇能飞！ 也幸好他轻功绝顶，在丹翊快如闪电的剑光中还能闪躲，一边上蹿下跳，一边朝慕容明珠大喊，“你可真是没良心！我来看看你，不走正门那是怕别人瞧见，你不知道我用心良苦……哎呦慢点！” 盛流年抱头鼠窜，衣角薄纱被削掉了一片。 慕容明珠可不同情他，反而冷冷的说：“不走正门视为贼，你怕被人瞧见，大白天的不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 “那不是为了你的名誉着想吗！”盛流年越上了一个亭子，脚尖一转，飞速落下沿着院子嗷嗷跑。 “为我着想？”慕容明珠冷哼，“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你讲讲道理，你……你是没问题了，可我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要是大刺刺……哎你慢点别追了……要是大刺刺来找你，保不齐人家说我对你有企图，那你名誉不是受损了吗？” 盛流年是没借口硬找借口，把自己贬低，抬高慕容明珠，就希望能从丹翊的剑下捡回一命。 慕容明珠到底还是没心狠手辣，再加上盛流年说的也好听，十分“大度”原谅了他，“丹翊。” 丹翊追赶盛流年的动作倏然一停，飘身回到慕容明珠身边，低眉垂眼，好似刚刚追着盛流年砍的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盛流年捡回一条小命，拍着胸口庆幸自己关键时候“能屈能伸”。 慕容明珠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盛流年脸皮厚极了，也不在乎刚刚被追得鸡飞狗跳，自动自发坐在了慕容明珠旁边的凳子上，还端起茶壶倒了杯凉茶喝了一口。 喝完后，笑眯眯的说：“你这茶可真不错，贡品吧？” 慕容明珠冷冷看他，眯了眯眼眸，表情十分危险。 要是盛流年再废话，可就不止是削下一片衣角那么简单了。 盛流年接受到了威胁，然而不正经就是不正经，什么时候也别指望盛流年能正经，顶着慕容明珠的压力，他笑嘻嘻的说：“你能不能别这么讨厌我，说起来咱两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是吧？”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慕容明珠简直恨不得将他捻成飞灰！ 这辈子她最狼狈最迷乱的一面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天她是真的神志不清，说过什么完全不记得，这会儿盛流年还敢提。 慕容明珠一双眼冷得要掉冰渣渣。 盛流年知道自己戳中了慕容明珠的痛穴，一般人可能想岔开这个话题，千万别惹慕容明珠生气了。 但盛流年他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啊。 他眼看着慕容明珠愤怒，还不知死活的凑过去，“大家都是豪爽的人，那天咱两什么事都没发生，除了你对我叫雍王的名字外，你什么都没说。” “盛流年！”慕容明珠怒视咆哮。 盛流年勾了勾耳朵眼，嬉皮笑脸，“别这么大声嘛，你这是生气呢，还是恼羞成怒呢？” 慕容明珠想弄死他！ 盛流年是典型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无所谓的那种人，慕容明珠越是愤怒，他越是跳的厉害，挤眉弄眼地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雍王啊？” 慕容明珠冷冷看着他。 盛流年八卦的贼笑，“是不是啊？” 慕容明珠这次还真的回答他了，只不过，声音中透着杀气，“你找死？” 盛流年拍了拍胸脯，一副很怕很怕的样子，“我可是最惜命的，你不说就算了，反正答案是什么，我心里有数，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他还算聪明，赶在慕容明珠爆炸前提了“正事”。 慕容明珠火气没减，不过心里给他判了个缓刑，“有事赶紧说。” 说完赶紧洗干净脖子等死！ 盛流年顶着慕容明珠的杀气，乐颠颠的说：“其实这事说起来也是好事，你肯定同意。” “好事？”慕容明珠斜睨了他一眼，从盛流年嘴里能听见好事，那可真是怪了。 “当然是好事了，我这次来是专门来提亲的。” 提亲两个字一出，慕容明珠看傻子一样看他，盛流年是脑子进了几斤泔水，提亲？她就算是瞎了眼残了脑也不会嫁给这种货色。 盛流年瞧慕容明珠看自己的目光这么鄙视，咳了咳，说：“你别误会，我不是给自己提亲。” “我没误会。”慕容明珠不冷不热的说，但凡要脸点的也不会跑来和她提亲。 盛流年摸出了扇子，摊开后风雅的摇着，慢条斯理的说：“我是给我姐提亲的。” 慕容明珠倏然一愣。 盛月华…… 盛流年没放过慕容明珠一闪而逝的惊愕，笑着说，“我想将我姐姐嫁给慕容三公子，慕容角，不知你意向如何啊？” 慕容明珠刚刚确实失神震惊了，哪怕现在依旧震惊，只不过将震惊压的很深，不让盛流年再窥视到半分。“不如何，”慕容明珠很快收敛情绪，淡淡的说：“我三哥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而且他和盛大小姐从来没见过，怎么能轻而易举谈婚论嫁，更何况，盛大小姐孀居守寡，整个壁月没人不知道，我慕容家再怎 么不济也不至于娶盛大小姐吧。” 慕容家是北方巨擘，慕容商又是堂堂的三公子，他怎么可能娶一个寡妇——这是常理。 “没见过面？”盛流年笑了，“好吧，就当他们没见过……虽然见没见过，我们都很清楚。” 慕容明珠冷眼看向盛流年，“想说什么就直白的说，别藏东藏西，没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直白吗？是你非要装糊涂，不过也无所谓了，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提议，你答不答应都可以。” “我不答应。”慕容明珠丝毫不给盛流年机会。 这种事，答应了才是奇迹。“你不答应是你的事情，可有些话我还是得说明白，第一，我姐虽然孀居守寡，可她没有成过亲，当年只是定亲，未婚夫早亡，我姐其实还没出过嫁，第二，我既然来提亲，那就是有诚意的，我盛流年就这么一个姐姐，她的嫁妆早已经准备好，除了盛家在各地的产业外，还可以陪送滇南商路一半的经营权……” 第157章 聘礼与诚意 如果说刚刚的震惊在瞬间被慕容明珠强压下去，那现在那震惊翻倍地浮上了眼中。 盛流年竟然用滇南商路的一半经营权当做嫁妆！慕容明珠的惊愕在盛流年预料之中，他笑着说：“放眼壁月天下，除了慕容家花了四年时间布下的商路外，就只有我盛家手中握有商路，如果我们两家能联合……或者，退一步，我将滇南一半的商路给你， 慕容家就会超越风家，一举成为壁月之首，就诚意来说，我觉得我还是给的十足，对吗？” 诚意十足的盛流年让慕容明珠沉默了。 这份嫁妆真的是够厚，足够厚，厚的让人怀疑这是一个巨大诱惑的陷阱。盛流年看了一眼慕容明珠，苦笑一声，“你如果觉得这是陷阱也无所谓，慢慢考虑，慢慢猜测，老实说，我也不想这样，白白送出去这么一份大礼，可我姐……就是非慕容三公子不可，身为她的弟弟，我只 能尽一切可能成全我姐，而且……我劝你还是答应了吧。” “我凭什么要答应？”慕容明珠戒备不减。盛流年轻轻扬起了唇角，意味深长道：“原因你自己应该清楚，你和风悠然做的事情……无论是什么事，肯定要冒极大的风险，你有没有考虑过一旦失败了，万一失败了，你要怎么保全慕容家的人？我现在 就是帮你保，如果慕容角娶了我姐，盛家会全力保住他，对你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听了盛流年这番话，慕容明珠眸色瞬间沉暗了下来。 盛流年却站起身，对慕容明珠微微一笑，“我的诚意都放在这了，答应不答应全看你，当然，决定要尽快，迟了……说不定我会变卦的。” 说完，笑了笑，潇洒地走人了。 “慢着。”慕容明珠忽然开口。 盛流年勾唇，转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怎么，这么快就答案了？” 慕容明珠淡淡地看着他，说：“不是有答案，而是有事。” “有事，什么事？”盛流年反问。 慕容明珠冷着一双美目，缓缓道：“刚刚你触及到我的底线，现在该还了。” 话音一落，慕容明珠冷声道：“丹翊，动手！” “是！” 丹翊刷地抽出长剑，对着盛流年就冲了过去。 盛流年本来是占了上风，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谁知道慕容明珠居然记仇！ 他是想高调退场，最后还是狼狈地被丹翊给追着赶了出去。 慕容明珠可是记仇的很，一码归一码，这顿打迟早都是盛流年的，跑是肯定跑不了。 把人赶走，慕容明珠躺回贵妃椅，闭上眼却再也睡不着了。盛流年也许是个纨绔风流的浪荡子，但他同样是个极聪明的人，既然看穿了她和风悠然的秘密，进而也猜到了些详情，更是了解各种风险，他替盛月华求亲，又许下了这样的嫁妆，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呢…… 这个午后，到底还是没静下来啊…… …… 沉国太子确定要出使壁月，这是大事。 偏偏壁月这边儿到现在也没决定由谁来负责接待。 照说皇族之中，尊位最高的是夜止岚，皇叔亲王，由他接待最合适，他又谈下了沉国与壁月的协定，立了大功，这接待的事情肯定也得由他主导。 可偏偏南陵王要横插一脚，想抢夜止岚的饭碗。 凤阁从中作梗，硬是将事情压了下来，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壁月民风开放，大街小巷议论朝政跟吃饭喝水一样。 很快帝都人几乎都知道了。 皇室的事儿嘛，看热闹就成了，别管最后确定的是南陵王还是雍王，反正百姓们是开了盘。 赌南陵王就一赔五，赌夜止岚就一赔一。 可见大家还是属意夜止岚——毕竟看脸的社会，颜值即正义。 宫里的事情宫外全知道，还当八卦开盘赌，夜景昊在紫宸殿里来回转悠，皱眉不展。 夜止岚坐在平榻上，把夜景昊批的几分奏本看完，满意的点了点头，“陛下批阅的奏本很有条理，大有长进了。” 夜景昊现在还哪管什么奏本啊，跑到夜止岚面前，急急的说，“皇叔啊，你怎么还这么不徐不疾的，大皇兄和兰老头都站在一艘船上了，万一凤阁最后商议出来的结果不是你而是大皇兄，那怎么办？” 夜止岚拿起另一个奏本继续看，随口道：“论显贵，紫洛是陛下皇兄，一品亲王，接待沉国太子嘛，也算合适。” “皇叔！”都什么时候了，还替别人说好话，这事儿是合适就能上的事吗？ 他属意皇叔，除了要再抬皇叔的身份，就是要遏制大皇兄，一番苦心皇叔就是不明白啊！ 夜语昊着急道了不行，可夜止岚慢条斯理的样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提笔在夜语昊的奏批上改了几笔后，淡淡的说：“陛下何必在意这件事呢，凤阁的兰老丞相一向秉持中庸之道，会给一个好结果的。” “可朕觉得兰阙不会选皇叔。” 如果要定夜止岚，朝上就定了，他听政四年，就算没有什么话语权，最起码也明白凤阁一直以来的秉性。 凤阁手握着朝堂内政，里面的大臣除了夜止岚的、夜紫洛的、各方势力的，剩下全是寒门子弟，年年科考，一步一步走到凤阁的，一个个心高气傲，不服皇权。 现在他还没有亲政，万一凤阁最后拟定的是夜紫洛，他甚至都没办法推翻！ “不选就不选，有什么要紧的。”夜止岚放下笔，合上了奏本再拿了一本来看。 夜景昊这个郁闷啊，皇叔不急，急死皇帝。“十四年前，打退沉国的是皇叔，十四年后，出使沉国再次议和的也是皇叔，这是皇叔的功劳，现在沉国要回访，明明就该皇叔去，大皇兄非要来抢，他接待太子，声誉大涨，皇叔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急吗？ ”说到这里，夜止岚终于放下了奏本，淡淡的看向夜景昊，“功劳是不会因为声誉的高低就被抹杀，十四年前的战功，是臣用命换来的，就算紫洛真的去接待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他依旧只是一个显贵亲王。 ”而夜止岚，则是天下人敬仰的英雄。 第158章 夜止岚的真心 夜景昊听了这番话，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有些人，出生不凡，不用什么努力付出就可以坐享其成，金玉满堂，荣华富贵。 夜紫洛就是一个。 夜景昊真为夜止岚抱屈，皇叔十五岁就能冲锋陷阵为国杀敌，到了现在快三十了还单身一人，全天下都知道皇叔的好，为什么朝堂上的大臣们就是要唱反调！ 皇叔功成名就的时候，他们还在死读圣贤书呢！ 想想就好气。 夜止岚看着夜景昊气恼的小脸，笑了一下，“陛下要是还这么生气，不如臣陪陛下散散心？” 夜景昊不高兴的说，“朕生在宫里，还有哪是朕没看过的，散心就算了吧。” “那……不如出宫？”夜止岚提议。 夜景昊想了想，还是摇头，“今天春天不是去过桃源别院了吗，朕暂时不想去了。” 夜止岚带他出宫只会去两个地方，雍王府和桃源别院。 现在这两个地方他都不想去。 “不是桃源别院，臣带陛下出宫去转转。” 夜景昊一听这话，耳朵抖了抖，两个眼睛都在发光，“就……大街上，随便转？” 夜止岚笑着点了一下头。 “朕去朕去朕要去！”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想去。 夜止岚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让夜景昊换了衣服，叔侄两一起出了宫。 帝都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繁华似锦。 夜景昊出宫的次数有限，每一次都是影卫保护，坐在轿子里连面都不能露。 要说出来看看民间是什么样，这可是头一次。 眼睛都不够用了，夜景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夜止岚这张脸原本就出众，夜景昊作为小号夜止岚，软萌可爱，瞪着一双眼睛闪亮亮的惹人关注。 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停下来看这叔侄两。 夜景昊也不在意，有皇叔在，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出宫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逛了一圈后，夜景昊有点饿了。 夜止岚带着他进了一座饭庄。 夜景昊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匾额，“饕鬄居。” 夜止岚一走进去，原本络绎不绝吃饭的人几乎都停筷了，目不转睛看着他。 饕鬄居的掌柜一看夜止岚，立刻迎了过去，“王爷。” 作为慕容家的产业掌柜，没人不认识夜止岚，毕竟和家主相爱相杀了四年多…… 夜止岚对掌柜温和一笑，“明珠在吗？” “大小姐不在，王爷这是来用膳的？”要是找人可就白来了。 “对，开雅间。”夜止岚带着夜景昊直接上了楼。 慕容明珠明珠在饕鬄居自留了一个雅间，夜止岚驾轻就熟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掌柜忙着给夜止岚张罗菜品，王爷亲自来了，可不能怠慢了。 雅间的门关起来，夜景昊好奇打量，“这是民间的饭庄吗？” “是，饕鬄居已经传承了一百多年，是慕容家开的第一间饭庄，也是帝都最有名的饭庄，陛下可以尝尝这里的东西，味道与宫里必然不同。” “一百多年啊，”夜景昊有些惊讶，“壁月江山才传承了两百多年，一个饭庄都可以开一百多年。” 好厉害。 “慕容家与风家都是自壁月开朝就发迹的豪门世家，这百年来任由天下沉浮，岿然不动，根基之深不是一言半句能说清楚的。” 夜止岚这句话的时候，抬手倒了杯茶，目光有些淡淡的继续道：“皇族代代更迭，尚不能永远权倾天下，可慕容世家与风家却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壁月最大的敌人竟然不在外，而在内。” 富可敌国，绝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两大世家的财富加起来，能颠覆半壁江山。 不知道怎么了，夜语昊听见这句话，莫名的脊背一寒。 “皇叔……” “嗯？”夜止岚转头的时候，眉眼已经带了些温笑。 “……你，”夜景昊张了张嘴，“你不是喜欢慕容明珠吗？” 夜止岚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夜景昊也很识相不再问了，也许他还是太小，不能理解，也无法探究皇叔内心世界的真相…… …… 慕容明珠是巡查了几家商行后，才觉得饿了。 上午一直在忙，忙到了现在，慕容明珠放下账本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下午再继续看，先吃饭吧。” 绿萼和琉月连忙给她收拾起了账本，丹翊则是站在她身边静默不语。 慕容明珠去了饕鬄居，才进去就瞧见掌柜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大小姐，王爷来了，在您的雅间正吃着呢！” “！” 慕容明珠还没吃饭呢，就开始恼火了，“他来吃凭什么占我的雅间，你怎么不把他轰出去，我不是说了，但凡慕容家的产业，看见夜止岚的都给我往出轰吗？” “大小姐，今儿可不一样啊，”掌柜看了看周围，对慕容明珠小声道：“王爷还带了位贵人……那小公子也就十岁的样子……” 慕容明珠眸色一清，火也不发了，转头对绿萼丹翊道：“你们在楼下随意吃点，我上楼去见夜止岚，琉月，你跟我上去。” “是，小姐。” 慕容明珠带着琉月上楼，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 夜景昊一口菜差点噎着，好不容易咽下去，喝了口茶咳嗽半天。 慕容明珠一看夜景昊，再看看喝茶微笑的夜止岚，刚刚压下去的火又嗖嗖冒了出来。 这对不要脸的叔侄！ 占了她的雅间不说，还这么悠闲简直可恶。 “这么巧，”夜止岚笑着问：“你也来吃饭啊？” “不巧！”慕容明珠冷冷看他，“我中午都是在这里吃，如果没记错，这个雅间好像是我的吧？” 鸠占鹊巢，实在过分。 夜止岚不紧不慢的说，“话也不能这么说，饕鬄居打开大门做生意，这雅间也是归饕鬄居所有，接待贵客不是很应该吗？” “你们算哪门子的贵客，”慕容明珠冷着脸，“饕鬄居可不欢迎你们！” “慕容明珠！”夜景昊磨着小奶牙，“朕来饕鬄居是你慕容家的荣幸，朕不是贵客，那谁算贵客！”他就是最贵的贵客好吗。 第159章 御赐匾额 慕容明珠淡淡看了夜景昊一眼，“陛下自己认为是贵客，那就是吧，不过我这里就是个饭庄，招待不起陛下这样的贵客，再说了，您可是皇帝，皇帝来这里吃饭，可别折了您的贵气。” 夜景昊莫名其妙挨怼，心里这个不爽啊，也就回嘴道：“是啊，这里就是个饭庄，本来朕以为百年老店东西会多多好吃，也不过如此。” “陛下觉得不好吃，还吃了那么多，陛下您可真不挑。”慕容明珠卡了一眼夜景昊碗里的菜，显然是嘲讽了一番。 “朕不浪费粮食！再难吃朕也要吃！” “哦，陛下真是棒棒的。”再次嘲讽。 夜止岚就这么笑着看慕容明珠和夜景昊互相伤害，丝毫没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等慕容明珠又把夜景昊给欺负的差不多时，他才慢慢的说，“饿了吧？来吃东西。” 夜景昊叫了不少菜，铺了满满一桌子，慕容明珠看了一眼，冷声道：“我可没有这个胆子和皇帝一起吃饭。” 夜景昊这个气啊，哦，你没胆子和皇帝一起吃饭，你倒是有胆子怼皇帝。 夜止岚到底还是说了几句软话，慕容明珠哼哼唧唧的勉强坐了下来。 一起吃就一起吃，反正这顿饭是不会白让夜景昊吃就对了。 琉月立刻让掌柜再加了一副餐具，很识相地站在了门外，将包间门关了起来。 夜止岚没吃什么东西，也不急着吃，而是给慕容明珠夹菜。 鱼去刺，虾去壳，蟹取肉。 堂堂皇叔亲王硬是成了殷勤的小厮。 看得夜景昊咬断了好几颗奶牙，皇叔都没这么宠过他！！ 慕容明珠只瞧见夜景昊那愤怒的样子了，既然怼了一次是怼，那多怼几次也就无所谓了……这么想着，慕容明珠吃的那叫一个开心。 从来没有一个中午吃的这么开心。 夜景昊气鼓鼓的，也吃不下东西了。 还是夜止岚没太过偏心，给夜景昊也夹了菜。 不如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非得打起来不可，饕鬄居经营了一百多年，可不能让他们给拆了。 不管过程怎么样吧，结果反正都是慕容明珠和夜景昊都还算满意——夜景昊是被迫满意的。 他不能不满意啊，皇叔又不会顾忌他，他只能委委屈屈满意。 吃完饭，慕容明珠招来来掌柜的，“给王爷算算，多少钱？” “是。”掌柜的拿出算盘还是算。 夜语昊鼓着小包子脸，“你慕容家家大业大，吃你一顿你还和皇……和小叔算账！” “家大业大就让你们白吃白喝？”慕容明珠哼了一声，“饕鬄居打开门做生意，吃了东西就要给钱，全天下都是这个道理，要钱怎么了，有本事别吃啊。” 夜语昊被继而连三的怼，居然也怼出了“佛性”。 不气不气。 被慕容明珠气驾崩了不值得！ 他不气。 掌柜的算完之后，小声说，“大小姐，一共是十七两六钱。” “十七两六钱，不多，”慕容明珠看向夜语昊，微微一笑，“我慕容家虽然赚钱不易，可十七两六钱还是拿的出来的，今天这顿算我请了。” 夜语昊顿时头皮发麻，“不用，小叔会付钱的，对吧，小叔？” 他一看慕容明珠这笑眯眯的样子就觉得可怕。 慕容明珠不会随便笑，她一笑，肯定要有事！ 夜止岚这回倒是不着急，反而笑盈盈地看了慕容明珠一眼，“这么大方啊……本王还真是不习惯呢。” 向来爱财如命的守财奴要请客吃饭，这可是少有的好事。 “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偶尔也会大方一回，掌柜的，去取笔墨纸砚来。” “是。”掌柜立刻退了出去。 夜景昊都快吓炸毛了，“你要笔墨纸砚做什么！” 慕容明珠该不会想把他卖了吧，他可是皇帝，一顿饭怎么能被迫签卖身契。 慕容明珠没回答，保持这一副“慈爱”的表情，笑着看夜景昊。 夜景昊心里虚啊，幸好是当了几年皇帝，有帝王沉稳，要不这会儿都该躲夜止岚怀里去了。 掌柜很快拿来了笔墨纸砚，慕容明珠挥挥手，让他退了人出去，转头对夜景昊淡淡一笑，“陛下应该知道，这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陛下既然吃了我饕鬄居的东西，总要留下点什么吧？” 夜景昊一愣，“你，你想怎么样！” 慕容明珠拿着笔，递给了夜景昊，“请陛下赐个匾额，今天这顿饭就这么算了。” 此话一出，夜景昊都傻了。 夜止岚但笑不语，显然早在预料之中。 夜景昊看着慕容明珠抵到眼前的笔，恼火道：“你也太占便宜了吧！吃你一顿饭，你就要朕给你留御赐牌匾！” 他是皇帝，留下了匾额那就是赐予牌匾，无上的荣耀，有了这块匾额，别说是饕鬄居，就算是个卖臭豆腐的都能一步登天。 慕容明珠笑了一下，“那陛下可以不留啊，民女也不敢胁迫陛下，只不过，陛下身为皇帝，在民女这里白吃白喝，欺负民女一家小店，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吧？” “你这是小店？朕欺负你？！” 颠倒黑白都不是这么干的！ “不然呢，吃了东西的是陛下，不付钱的也是陛下，民女这小店怎么敢拦着陛下呢？” 夜景昊算是见识到了，商人多奸诈，慕容明珠果然是奸诈的很！ 他是说不过慕容明珠了，只能转头没看夜止岚，“皇叔！” 你倒是管管慕容明珠，你倒是看看昊儿啊！ 夜止岚是对得起夜语昊这声皇叔，抬头看了他一眼，温文一笑，“既然如此，陛下就写吧。” “……” 这一定是假皇叔。 不是亲叔叔！ 亲叔叔没有这么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侄子的，他还是皇帝啊皇帝！ 委委屈屈的夜景昊没办法了，只能抢过慕容明珠手里的笔，气恼恼的说，“留就留！” 慕容明珠让琉月进来，给夜景昊磨墨铺纸。 洒金绢本铺开，夜景昊沉着小脸站在桌前，抬手挥洒。他虽然年幼，却自小得夜止岚教导，书法自然高明。 第160章 我穷，她富 素白的绢本上，“百年饕鬄”四个大字俊秀有力，丝毫看不出是个十岁少年所写。 慕容明珠勾了勾唇，还不忘提醒，“陛下可要记得署名盖章啊。” 否则就不算是御赐的了。 夜景昊在侧边小字写下了“壁月端文皇帝御笔，承平四年六月十五”，解下私印，按了上去。 做完这些，慕容明珠满意了，让琉月将绢本收走，马上送去制作匾额。 末了，假惺惺的施礼，“民女谢陛下赐匾。” 夜景昊的火气时到了极点，就快驾崩了，他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卖了就算了。 卖了还不给钱，要他倒贴，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人管管了，欺负皇帝啊！ 这顿饭吃的，夜景昊没被慕容明珠气驾崩了纯属是幸运，他可再也不想看见慕容明珠了，每次看见都要被气得半死。 “好了，”夜止岚看出夜景昊的委屈的愤怒，难得向着侄子说话，“明珠也不是别人，这饕鬄居百年老店，担得起陛下赐匾。” “哼。”夜景昊心里愤慨，就算皇叔说的有道理，可他还是好气好气。 可他才不是自愿的！完全是被胁迫啊！ 出了饕鬄居，夜止岚笑着说，“既然都出来了，这帝都还有一个地方很有趣，要不要去看看啊？” “什么地方？”夜景昊好奇。 夜止岚不紧不慢的说，“天下第一楼。” 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慕容明珠错愕了一下，夜止岚要带夜景昊去天下第一楼，那可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不怕夜景昊的安全出问题？ 夜止岚笑着说：“今天正好是十五，天下第一楼每逢初一十五就有不少有趣的东西，想去看看吗？” “去去去！”夜景昊可是有兴趣极了，。 夜止岚看向慕容明珠，“一起去吗？” 慕容明珠其实是不愿意陪着他们的，可再想想，要是不和他们在一起，谁知道夜止岚又要耍什么幺蛾子。 慕容明珠看了看太阳，“拍卖都是在晚上，这个时候去只能喝茶了吧？” “说的也对，既然如此，那就到处转转，到晚上我们再去。”夜止岚一点压力都没有，笑着看慕容明珠，“走吧。” 慕容明珠皱眉，“我又没说要和你们一起去转！” 光是夜止岚一个人的容貌就够出众的，别说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就算不知道，光是这张脸走在朱雀大街上就能让人看上半天，要是再加上她一起上街，那还不得引起围观。 何况还有夜景昊在，越多人就看他们，夜景昊不就越危险。 这道理夜止岚不懂吗？ 道理夜止岚是懂，可懂归懂，样子就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放心吧，有我在呢。” 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也是十分让人讨厌就对了。 “就是啊，”夜景昊也跟着说，“有皇……有小叔在，你怕什么，小叔可是壁月第一高手。” “呵呵。”慕容明珠面无表情的冷笑两声。 “走啦走啦，你好烦，浪费时间朕……真的很讨厌。”夜景昊拉着慕容明珠往街上跑。 “等等，别急着跑，”慕容明珠怕夜景昊有事，转头去看夜止岚，看见夜止岚紧跟着他们才松了口气，“小心点，这可不是开玩笑。” 夜景昊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这壁月江山都要翻天了。 “放心，”夜止岚微微一笑，“不会弄丢你们的。” 慕容明珠被夜景昊拉着到处跑，夜景昊是兴奋得很，一边看一边还不忘少年老成的说，“帝都这么繁华，都是因为当今皇帝治理有方，对吧？” “对对对，”慕容明珠能说什么，“当今皇帝是好皇帝，就是小了点，还没亲政嘛，说什么治理有方，他治理过吗？” 夜景昊气得瞪她，“再过几年就能治理了！” “哦哦，再过几年，那你就等过几年再说这话吧。”慕容明珠嘲笑的小怼一把。 夜景昊又败下阵来，转头对夜止岚嘟嘴，“小叔，你看她！” 夜止岚但笑不语，这种时候，他还是不拉偏架了。 夜景昊得不到亲叔的爱，很是生气，转头又被一家挂满面具的店引过去了。 一家门面不算大的小店里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老人坐在柜后，拿着笔正在面具上描图。 “这么多面具啊……”夜景昊瞠目结舌地看着墙壁。 老人抬头看见走进店里这三位，顿时眼前一亮，“三位真是好相貌，小友是喜欢哪一个，老头子算你便宜点。” “我，我再看看。”夜景昊头一次被个平民百姓搭话，有点紧张。 “无妨，无妨，随意看，这店里的面具都是老头子自己做的，祖传的手艺，慢慢看。”老人笑着说完，又低头继续画面具了。 夜景昊在墙上看了半天，最后指着一个说，“我要这个！” 那是一个大头胖娃娃的面具，夜止岚摘下来，给了夜景昊。 夜景昊开开心心戴上，白纷纷的胖娃娃挂在脸上。 慕容明珠忍不住笑，“真丑。” 面具挂在脸上，哪有好看的，可夜景昊原本就是个孩子，现在戴了个胖娃娃的面具，丑萌丑萌的。 “要你管！”夜景昊才不理慕容明珠呢，他就是觉得这个好看。 “随便随便，小孩子就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说完，转头问老人：“多少钱？” “十文。” “好，给，十文。”慕容明珠从钱袋里拿出十分放在了柜上。 夜景昊哼了哼，“十文就像讨好我啊？” 他是皇帝耶，就算讨好也不是十文能搞定的。 “想多了，”慕容明珠冷哼，“你小叔和我在一起，从来不会付钱，我要是不付钱你能戴走面具吗？” 此话一出，夜景昊就不服气了，大胖娃娃看向夜止岚，“小叔才不是这种人呢，是吧？” 夜止岚轻轻一笑，一笑倾城，“我穷，她富，能者，多劳。” “……” 夜景昊开始考虑要不要让凤阁拟定给亲王加俸了。 慕容明珠冷冷瞪了夜止岚一眼，这么不要脸也就他能说的这样直白了。 果然很不要脸。逛了一下午的帝都，也才逛了一角，帝都太大，太繁华了。 第161章 七宝舍利金发塔 月上柳梢，夜止岚带着夜景昊和慕容明珠进了天下第一楼，直接要了二楼一个屏风隔起来的包间。 一扇屏风挡住了无数人的目光，两侧珠帘密密，从外面很难看到里面，夜景昊把面具摘下来，好奇地看了看周围。 夜止岚点了壶金鹊翎，茶送上来时，慕容明珠挡住他要倒水的举动，“你就这么给陛下喝？” 夜止岚一笑，“不然呢？” 慕容明珠真是服了他，随手拿了一个空杯子，倒了半杯后，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珠钗，沾了点茶水看了看，“没毒。” 夜止岚忍不住笑，“原来你这么关心陛下啊？” 夜景昊都看了慕容明珠一眼，哼哼，还算她有点良心。 “废话那么多，喝不喝了？”慕容明珠冷眼看叔侄两。 夜止岚不说话了，倒了三杯茶，给夜景昊和慕容明珠。 琉月把一个匣子放在了桌上，打开后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各式点心。 逛了一下午，夜景昊确实是饿了，看见点心眼睛直放光。 “这是绿萼刚刚送来的，饕鬄居的大厨亲手做的点心，安全无毒，尝尝吧。”慕容明珠把匣子推到夜景昊面前。 夜景昊拿了一块海棠饼吃了一口后，都眯起了眼，好吃！ 就算宫里也不出这么好吃的海棠饼。 慕容明珠也拿了块吃，点点头，饕鬄居的海棠饼就是好吃。 夜止岚就这么笑着看慕容明珠和夜景昊，一口饼一口茶的吃喝开心。 拍卖是准时开始，梆子敲过后，一袭彩色华服的蓝泠走了出来，手中一把孔雀扇，笑得摇曳生辉。 慕容明珠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蓝泠，但对于他这么妖娆的打扮举止，真是看多少次都不习惯。 “这个人……”夜景昊瞠目结舌，“是比内侍还内侍。” 慕容明珠噗的一笑，比太监还太监吧。 夜止岚却淡笑着说：“他是这天下第一楼的楼主，蓝泠。” “哦，楼主，楼主……”夜景昊还是忍不住问，“他明明是男的，为什么打扮的像个女子啊？” 慕容明珠说：“谁知道呢，从蓝泠出现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是这种打扮了，大约……内心住着个少女吧？” 夜景昊啧啧称奇，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蓝泠娇滴滴的说完了开场词后，笑着说：“今天的拍卖稍有不同，一共有三件拍品，各个都是天下第一，诸位可要瞧仔细了啊。” 话音一落，便有几个人推着个不小的物件走了过来，那物件上蒙着一块红布。 “是什么东西啊，看着还蛮大的。”透过珠帘，夜景昊往台上盯。 “别着急，肯定是好东西，天下第一楼从来不卖次品。”慕容明珠也看了过去。 蓝泠对台下微微一笑，掀起了红布。 霎时间，金光闪耀。 夜景昊忽然站了起来，微颤着唇瓣，失声道：“金发塔！” 慕容明珠惊讶地看着夜景昊，“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夜景昊没回答，但远处的蓝泠却笑着说，“诸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此物名叫七宝舍利金发塔，以纯金打造，半人高，这塔里供奉了一样东西，乃是先帝的一缕头发。” 慕容明珠听得都愣了，这发塔里，居然有东西。 蓝泠满意地看在场人错愕的表情，轻轻笑道：“先帝四年前驾崩，驾崩后葬于宁州城外帝陵，只留下了这一缕头发，供奉在金发塔中，这是先帝唯一存世的物件，全天下至此一件！” 慕容明珠看向夜止岚，“这东西……” 夜止岚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点点头，淡笑着说，“这金发塔是四年前先帝驾崩后，紫洛所铸，收藏了先帝的一缕头发在里面。” “父皇的金发塔，应该是在贵太妃的宫里，由贵太妃保管，怎么会出现在这？”夜景昊简直难以置信。 要不是亲眼看见金发塔，他根本想象不到，深宫大内的东西，平白无故就上了拍卖！ 夜止岚淡淡的说，“有人盯上了，自然就有铤而走险把它偷出来的人，金发塔全天下只有这么一座，确实是个好物件。” “可是，这发塔是父皇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了，皇叔，我们要不要买回来？”夜景昊也是惴惴不安，壁月以孝治国，如果金发塔落入别人手里，他这个皇帝就太无能了。 夜止岚看了夜景昊一眼，没说话。 慕容明珠却看出猫腻来了，冷冷道：“宫里的东西都能被偷出来，只能说守卫松懈，禁军无能！” 这话其实也没错，但夜景昊就是觉得慕容明珠是在骂自己……毕竟自己是宫里的老大。 “先帝七宝舍利金发塔，起价两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千两，开拍。”蓝泠拍了一下巴掌。 人群里立刻传来了嗡嗡私语，似乎在商议价格。 两万两……夜景昊看向夜止岚，他不知道皇叔是怎么想的，但是这金发塔就在眼前，如果他们不买下来，那以后很难向世人交代。 皇帝不孝，乃是大罪。 “十万两！” 人群中，淡漠的声音平地而起。 众人立刻向声音来源看去。 之间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缓步走向高台，脸上带着一张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一双眼睛又冷又沉。 “哦，这位公子出十万两，好，十万两一次！”蓝泠笑盈盈开始倒数。 “皇叔！”夜景昊干着急。 夜止岚纹丝不动。 慕容明珠看着那个男子，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十万两两次！”蓝泠娇滴滴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 夜景昊没辙了，他皇叔不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容明珠一双眼看着那个男子，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他戴着面具，实在看不见长相。 “十万两，三次！恭喜这位公子，七宝舍利金发塔，就是您的了。”蓝泠笑得春花摇曳。 男子手指夹着一张银票，直接扔给了蓝泠。 蓝泠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 而男子则是走上高台，站在了金发塔面前。七宝舍利金发塔在灯火下熠熠生辉、金光璀璨，单是这金塔就已经价值不菲，何况里面还有先帝的头发。 第162章 双头凤钗 男子伸出手，推开了金发塔的塔门。 小小的塔门不到一个巴掌大，自从四年前被封起后就没有再打开。 在场的人都么想到他会直接开塔。 这是，要“验货”？ 蓝泠可不管那些，他收了十万两，这发塔就不是他的，买了发塔的人想怎么样当然都是可以的。 男子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发塔里拿出了一个锦盒，又毫不在意掀开了锦盒。 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看，锦盒里，黄缎上，果然有一缕花白的头发。 包括慕容明珠在内，都屏住了呼吸。 这可是先帝唯一存世的东西了。 男子眼中一寒，单手托着锦盒，另一手拿了火折子出来，轻轻一擦，火折子冒出了火星来。 “他要做什——皇叔！他烧了父皇的头发！”夜景昊这次是真的不能冷静了。 不止是夜景昊，就算慕容明珠和蓝泠都惊愕了一瞬。 男子拿着火折子，毫不犹豫点燃了锦盒里的头发。 头发见火就着，迅速燃烧起来。 火光中，男子脸上的面具越发狰狞，一双眼中冷森刺骨。 头发只有一缕，很快就烧成了灰。 男子将锦盒倒下，发灰落到满地都是，先帝的头发在他眼里似乎还不如一捧飞灰。 做完这些，他扔下了锦盒，仰天大笑。 笑声中带着愤慨和痛快，比手刃仇人还痛快。 男子一边笑，一边转身走下了高台。 他刚刚的行为实在是出人意料，但更出人意料的是，他又停下了脚步，转身挥出一掌。 只听“轰”的一声，那座精美的金发塔四分五裂，残破不堪。 男子冷笑一声，转头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夜景昊颓然坐了下来，有些惊魂未定，但更多的是彷徨无措。 他父皇的金发塔忽然出现在这里，又被人买了下来，现在头发成灰，发塔尽毁，而这一切就是他眼前发生了。 夜止岚全程都没去看台上，自顾自的喝茶吃点心，似乎台上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而慕容明珠则是陷入了沉默中，如果说只是觉得身影熟悉，那个人笑的时候，她觉得声音更熟悉。 那个人，她一定认识！ 夜景昊毕竟是皇帝，短暂的失神后，又迅速冷静下来。四年前父皇驾崩，他那时候还小，只是不得父皇宠爱，但皇叔对他好，他也没受多少委屈，可他曾经听母妃说过一些陈年往事，父皇对皇叔不好，当年还逼得晋安长公主和亲，听说当初皇叔的母后之死也 和父皇有关…… 那今天，皇叔不愿意买回金发塔，看着金发塔毁于一旦也是情理之中。 他对父皇的感情不深，只是出于一个皇帝的立场，必须拿出该有的孝道来担忧，可如今发塔毁了，毁了就毁了，还能怎么办。 这么一想，夜景昊也想开了，不再忧心这件事。 很快，第二件东西也被端了上来。 这件东西就很小了，用一个托盘放着，上面盖着红布。 蓝泠手中的孔雀扇遮着半边脸，嫣然一笑，“第二件拍品，好叫诸位细看。” 说着，掀开了红布。 托盘上，静静摆着一只双头凤钗。 凤钗金碧湛蓝，两只凤凰交错展翅，口衔两串珍珠流苏，长长的流苏摆在托盘上，宝蓝色的凤凰明媚耀眼。 “这，这不是——”夜景昊又愣了。 今天是怎么了，一件两件，全是宫里的东西。 慕容明珠也看了那凤钗一眼，尤其是被宝蓝色的凤凰吸引住了。 一般发钗都是金银珍珠宝石居多，这两只凤凰确实宝蓝色的……难道，是点翠？蓝泠含羞带怯的一笑，媚眼分飞，“此乃当今太后当年晋封皇后所戴，是壁月传承近百年的珍宝首饰，由皇后保存，一代传一代，这蓝不是一般的蓝，乃是由蓝宝石所磨粉料反复刷，反复烧，反反复复，才 出这一件极品，这可不是点翠，望诸位明白。” 不是点翠…… 慕容明珠松了口气，她一直觉得点翠这工艺实在太残忍，要从翠鸟身上拔下羽毛来贴在首饰上，虽然最后首饰呈蓝色，可翠鸟也会死掉。 夜景昊小声对夜止岚说，“皇叔，这支凤钗好像真的是太后那支……” 因为这支凤钗确实历代由皇后保存，他登基的时候太后出宫去守陵，这支凤钗应该是被太后带走了才对。 不过…… 连金发塔都能偷出来，区区一只凤钗，好像也不算什么。 “确实是，”夜止岚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后，淡淡一笑，“当年我母后也戴过。” 慕容明珠听完心里点了点头，这支凤钗夜止岚应该不会让别人买走，毕竟……他母后的旧物啊。 “蓝宝双凤钗，起价一万两！”蓝泠那边已经喊出价了。 夜止岚看了慕容明珠一眼，“你喜欢吗？” “我？”慕容明珠一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我就买下来送给你。” “……”慕容明珠傻眼地看了夜止岚一眼，片刻后，别开眼道：“你送我我也没用，双凤钗要亲王妃才有资格戴，我拿回去只能收藏看着玩罢了。” “买给你，自然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戴，也保证有朝一日你能戴。”夜止岚慢慢的笑了。 慕容明珠却不领情，“不用，我不戴！” 夜景昊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又想给自家皇叔抱屈了。 有慕容明珠这样的吗？太不知好歹了！ “……三万两，”蓝泠那边已经笑着问，“三万两还有加的吗？” 夜止岚看了琉月一眼。 琉月心领神会，掀开了珠帘一角，娇声道：“我家公子出价三万零一两。” 慕容明珠翻白眼，小气，好几万两的东西，他一两一两的加。 “三万零一……好，就三万零一，那位公子出价三万零一两，有比三万零一两还高的吗？……哦，这位大爷出三万五千两。” 琉月继续道：“我家公子出三万五千零一两。”慕容明珠皱眉看了夜止岚一眼，“拍不起就别拍，天下第一楼的东西，你一两一两的加，就不怕被蓝泠轰出去？” 第163章 压轴宝物 夜止岚叹了口气，“亲王的俸禄一年也就是那么些，我还要养整个王府，花钱当然要仔细，比不上富甲天下的慕容大小姐出手阔绰啊。” “呵呵。”这就是你总让我付账的理由吗？ 慕容明珠都懒得理他了。 夜景昊听了这番话却在想，果然应该给皇叔加俸禄了…… 夜止岚故意压价，压得对方心浮气躁，最后还真的被夜止岚以四万零一两的价格买了下来。 琉月送上银票，领回了凤钗，夜止岚顺手就推到了慕容明珠眼前。 慕容明珠才不去接呢。 夜止岚笑了笑，看了琉月一眼，“替你家小姐收着吧，就算不想戴，毕竟是个贵重的物件，看着收藏也行。” 他都这么说了，慕容明珠能说什么。 琉月连忙将东西收好。 这第一件，第二件都是来自皇家，哪怕是夜景昊都觉得惊奇，确实件件都是天下奇珍，那这压轴的第三件肯定也是好东西了。 夜景昊好奇地往帘子外看。 蓝泠朗声娇笑，“这第一件第二件虽说都是一等一得宝物，可这第三件就不同了，与第三件比，前面两件也只是平庸之物。” 他说着的同时，几个人推着硕大的一个箱子走上高台。 箱子被红布蒙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这箱子已经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高了。 “这么大？”夜景昊咋舌。 蓝泠看了看在场的人，手指捻着一角红布，轰的一声掀开。 所有人都震住了。 那根本就不是箱子，而是一个铁笼子！ 笼子里卧着一个男子，消瘦的身上穿了件素色华服，长长的黑发如缎如酬，沿着栅栏流泻在外，苍白的俊脸却有着惊人的容颜！ 灯火阑珊，都不及他丝毫风采。 只是昏迷着没有睁开眼，但他若睁开了眼，那会是怎么样一个秀雅昳丽！ 夜止岚够好看了吧？ 夜止岚的好看是温润优雅，宛如暖玉，这个男人的容貌却入烟雨流水，病孱秀拔。 慕容明珠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毁了金发塔的人耳熟，又觉得笼子里这男人眼熟呢…… 她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震慑于男子容貌的人表情各异，蓝泠笑得越发得意了，“诸位可知他的身份？” “不知道！蓝楼主，你要是要卖天下第一美男？” “你要是说他是天下第一美男，雍王答应吗？” 台下的吵闹声不绝于耳，蓝泠却掩唇一笑，“天下第一美男我可是不卖的，不过他……就不同了，他的来头我说了，你们就明白为什么是他来压轴。” 蓝泠吊着所有人的胃口。 等吊够了，蓝泠才扬唇微笑，一字一句的说：“此人姓风，名叫风西棠。” 砰。 慕容明珠手里的茶杯忽然掉在了桌上，她从容不迫低头去整理，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风西棠。 难怪她看着眼熟，这样的容貌，与风悠然分明三分相似！ 可是，风西棠病重，应该在江南疗养，怎么会被当做物品一样上了天下第一楼！ 风悠然知道吗？ 夜止岚看了慕容明珠一眼，淡淡一笑，“是江南风家的大少爷啊……” 也只是一句陈述，却包含着无限深意。 夜景昊瞪圆了眼睛，“他就是风悠然的哥哥，大皇兄的表弟……皇叔，如果我们有了风西棠，是不是就可以威胁风悠然了？” 他年纪小，可是年纪小归小，该有的谋算一点都没少。 全天下谁不知道，风大小姐之所以出来顶门做生意，就是因为这位风大少爷身体不好，说穿了，风悠然做这么多也都是为了这个唯一的兄长，可见他们兄妹情深。 现在这位病孱虚弱又金贵无比的风大少爷出现在了天下第一楼， 他不压轴谁压轴！ 不管谁得到了风西棠，都等于间接得到了金山银山，就算是最无脑的，直接拿风西棠去和风悠然谈条件，都不知道能换来多少好处！ 要是再深思点想，怕是整个风家……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蓝泠显然是很满意这起此彼伏的抽气声，扬起的唇角就没有放下过，声音越发甜腻了，“看来大家都知道了，这位风大少爷可是如今风家家主，既然是压轴，人家也就不卖关子了，起价十万两，一手加价不 少于一万两，起拍！” 十万两…… 慕容明珠眯了眯眼，先帝唯一存世的金发塔不过才卖了十万两，风西棠刚露面就要十万两，在场人怕是都有心思。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风西棠出现的时机还不算太差，最起码前段时间那些个壁月富商们都走了……现在帝都能喊得起价的人虽然不少，可也不算太多。 场面不至于失控。 但是，风西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幅样子！ 风悠然肯定是不知道的，如果她知道，八成会疯。 “十五万两……十六万两……二十万两……” 随着价格不断攀升，慕容明珠心里干着急。 她能不急吗？ 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让风西棠落入别人手中，且不说她和风悠然合作的前提是风家要平稳，就说她和风悠然的私交……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可如果她出手买风西棠，那也未免太明显了。 首先，就瞒不过身边这个老狐狸！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女走了出来，声音娇俏动听：“三十万两！” 价格从二十万两直接攀升到了三十万两…… 慕容明珠心里却更着急了，因为她知道，这个少女不是风悠然，她可比风悠然年纪小多了。 如果买走风西棠的不是风悠然，那就糟了！ “有趣，”夜止岚看着那少女，扬了扬眉，对琉月摆了一下手，“三十一万两。” “是。” 琉月立刻去叫价。 琉月叫了价，那少女也叫价，价格一路攀升。 慕容明珠淡淡地看着夜止岚，“你还真想买下风西棠威胁风悠然？” 夜止岚微微一笑，“买不买风西棠不要紧，只是在想，今天可是一出大戏，要是不参与，岂不是很遗憾吗？” 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真实想法。慕容明珠却白了他一眼，“你那么穷，万一她撤手，你拿得出几十万两吗？” 第164章 不为人知的过去 “你看不起皇叔？”夜景昊这就不服了。 他皇叔背后有他，那就是有了整个壁月天下，区区几十万两算什么？ 夜止岚耸耸肩，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一副好整以暇，让琉月继续加价。 慕容明珠是心里越慌，脸上越冷静。 同样的，脸上越冷静，心里越慌。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如果以“威胁风悠然”的名义买下风西棠，夜止岚会起疑心吗？ 不，夜止岚一定会起疑，他早就怀疑她和风悠然之间有什么交往，如果这个时候再买下风西棠，那无疑是加重了夜止岚的怀疑…… 可如果不买，那她要怎么向风悠然交代？ 就在她思量之时，夜止岚却先撤手了。 “八十五万两一次！”蓝泠开始倒数。 八十五万两，这个数目可不小了，夜止岚一撤手，叫价八十五万两的少女微微抬起下颔，十分有把握。 在场的人也看出来了，这是个不差钱的，只要人。 别说八十五万两，就算是八百五十万两她也不怂。 都这样了，别人还哪能继续加价。 “……八十五万两第三次！恭喜，风西棠归你了。”蓝泠媚眼如丝，对这个价格相当满意。 少女拍了拍手，立刻有几个玄衣男子走上台，将红布从新盖好，又把一个盒子给了蓝泠。 蓝泠打开盒子，一叠厚厚的银票，那双邪魅的眼更是笑弯了。 “带走。”少女下令，玄衣人带走了风西棠。 慕容明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风西棠被带走，没好气地看向夜止岚，“你不是有钱吗，为什么不继续加？”“我不买，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我知道谁买了他，既然知道了他落入谁的手中，我又何必执着的要买下风西棠呢，风西棠可是烫手的山芋，风悠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好说话的人，这一点，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 意味深长的笑眼看向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心里一凛，她刚刚没有出手买下风西棠是对的……夜止岚应该就是想看她买下风西棠，然后再和她算账。 但慕容明珠却忍不住问：“买走风西棠的是谁？” 夜止岚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很想知道吗？” “你到底说不说！”就算不能买下风西棠，她也一定要知道风西棠的下落，否则怎么对得起风悠然。 夜止岚低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慢慢的说：“现在还不到该告诉的你的时候，不过我可以保证，风西棠安全无虞，那个人……可不会真的伤害了风西棠。” 夜景昊眼巴巴看着夜止岚，他也好想知道知道啊，到底是谁买走了风西棠。 不过皇叔要是不肯说，那就肯定不会说的。 哎，好奇心杀死人。 慕容明珠心烦意乱，她要是问不出来，要怎么向风悠然交代。 那可是风悠然的唯一的兄长！ 第一楼的拍卖结束，蓝泠也离开了。 夜景昊走出第一楼的时候还在激动，今晚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那些稀世珍宝，那动辄几万几十万的黄金白银…… 哪怕他是皇帝，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阵势。 不能不激动啊！ 拍卖结束，外面已经是月明星稀了，夜景昊的热情一点不减，还沉寂在刚刚的拍卖上。 慕容明珠心不在焉，她眼睁睁看着风西棠被一个神秘女子买走，不急才怪！ 只是着急，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让夜止岚看出丝毫破绽。 夜止岚仿佛也真的就没发现什么不同，含笑着和慕容明珠道别，先一步送夜景昊回宫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慕容明珠也顾不得别的，回慕容家第一件就是让丹翊火速去欢颜阁去风悠然。 只是，丹翊却没能找到风悠然。 风悠然行踪不定，欢颜阁找不到她，连慕容明珠都不确定她去了哪。 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消失！ 慕容明珠找不到风悠然，又没办法确定风西棠现在的情况，能不着急吗？ 晚饭也胃口吃，心不在焉处理了一部分商行的事情后，换衣服睡觉。 可出了这种事，怎么可能睡得着……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离奇了。 尤其是在第一楼，先帝的金发塔被毁，那个男子声音和身形都十分眼熟，再然后是皇后历代相传的凤钗，最后是风西棠。 买走风西棠的人到底是谁？ 她有什么目的？ 会是她和风悠然的敌人吗？ ……太多太多的疑问压了过来，慕容明珠纵使聪明绝顶，也觉得力不从心，一个夜止岚就够她头疼了，现在风西棠又不是落在谁的手中，她和风悠然，真是寸步难行。 叹了口气，慕容明珠翻了身，闭上眼努力想睡，无论现在发生什么事，她都得保证自己有足够的精力处理。 夜风静悄悄吹开了一缕纱帷，慕容明珠越是不愿意去想，脑子里就越是反复出现各种疑惑和猜测。 良久之后，慕容明珠倏然睁开眼，整个人坐了起来！ 明亮的眼睛里都是错愕——她想起那个毁了金发塔的人是谁了。 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他为什么要毁了金发塔，烧了先帝的头发？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靠坐在床头，慕容明珠眉心紧皱，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的扑朔迷离，从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开始，就注定了今晚会是个不眠夜。 盛流年！ 他和先帝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宣泄？盛家不过是近几十年来才兴起的富贵名门，盛流年更是鲜少踏足帝都，如果不是深仇大恨，何必花了十万两做这种事，先帝已经驾崩了四年，以盛流年的年纪，先帝在世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啊 ！ 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过去。 盛流年，先帝，夜止岚，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慕容明珠闭上眼，把脑子里的一团乱码一根一根的捋顺，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盛流年的底细，但她既然知道了今晚那个人是盛流年，那至少朝着真相又迈进了一步。 可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全部的秘密………… 第165章 三个承诺 水阁中，牙床上，平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容色出众，昏迷不醒。 床边坐着一个老者，手指按在男子的手腕上，半晌后，缓缓收了回来，站起身朝旁边施礼，“小姐。” 少女站起身，脸上还带着面具，淡淡道：“他怎么样？” “他脉象很弱，虽然没有性命危险，可他这样的身体，并不适合留在帝都，如果老夫没有看错，他应该是中了寒毒。” “寒毒？”少女略略扬眉。 “是，这寒毒在他身体的奇经八脉处凝结，绝不是最近中的毒，应该有几年了，如果不是被内力压制又有极好的保养之道，恐怕他早已命绝于此。” 少女沉吟，“你说他有内力？” “他不但有内力，而且内力极深，只是他要压制寒毒就不能再动用丝毫内力，否则寒毒攻心，很快就会死。” 少女哦了一声，看向床上的男子，似乎很有兴趣，“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我给他施针开药，最多三天应该就能醒过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开药吧。” “是。” 大夫走后，少女缓步走到床前，看着风西棠清隽的脸，慢慢摘下了面具。 秀丽灵美的容颜在灯烛下暴露无遗，菱唇轻轻扬起，喃喃一笑，“风西棠……呵。” …… 慕容明珠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一早就杀上门去找夜止岚。 雍王府的管家一直陪笑，“大小姐，我家王爷上朝去了，现在不在府中，要不然，您晚点再来？” “他不在，那我就等他回来！”天大的事都要放一放，慕容明珠是打定主意了。 管家可不敢说别的，恭恭敬敬把慕容明珠请到了花亭里，又是上茶又是端点心的，务必把慕容大小姐给伺候好了。 要不然……王爷不在，天知道慕容明珠会不会一个生气就把王府拆了。 慕容明珠这次是有耐心的，她想了一夜，想通了很多事情，也决定了很多事情，无论夜止岚想做什么，盛流年是什么底细，她现在能保的只有她在乎的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边的茶凉了换，换了凉，夜止岚终于回来了。 夜止岚身上还穿着亲王朝服，壁月尚白，层层叠叠的纱衣华丽至极，映衬他优雅无比的俊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慕容明珠站起身，看着他走进花亭，“你回来了。” “我知道你在等我，下了朝就回来了，坐吧。”夜止岚随意坐了下来。 慕容明珠没有坐下，而是淡淡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在等你，是刚刚知道的，还是昨天就猜到的？” “有区别吗？”夜止岚一笑，“风西棠被人买走，你忍得了一个晚上，绝对忍不了两个晚上，毕竟风西棠对你们而言，很重要。” 一句你们，已经说明了一切。 慕容明珠深吸一口气，没心情和夜止岚斗心机了，从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 夜止岚看了盒子一眼，笑容不变。 慕容明珠干脆打开了盒子，一阵流光溢彩，蓝宝石凤钗静静躺在绒缎上。 将盒子推给了夜止岚，慕容明珠面无表情的说：“这个给你。” “给我，而不是还给我，”夜止岚轻而易举抓住了慕容明珠话语中的点，抬眸一笑，“明珠，你是想和我谈条件？” 慕容明珠转过身看向亭外繁花，语气又轻又淡：“你不是希望我嫁给你吗？” 夜止岚垂眸，扬唇，“所以呢？” 慕容明珠转过身来，目色平静地看向夜止岚，“我可以嫁给你。” 听见慕容明珠说出这句话，夜止岚意思喜悦都没有，反而轻轻一笑，“哦？” 一个轻描淡写的“哦”包含了太多深意。 慕容明珠也没有绕圈子，直接道：“我想嫁给你，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脱离慕容家，不受宗法影响，从此我不再是慕容明珠，与慕容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当年风贵妃走过的路。 想嫁入皇族，就要抛弃身份，这是代价。 “然后呢？”夜止岚继续问。 “你要我嫁给你，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否则我为什么要牺牲一切隐姓埋名？” 慕容明珠的话说的十分冷静，仿佛谈婚论嫁就是商会里的一桩生意，你予我利益，我予你方便。 夜止岚听了这番话，不但没有丝毫情绪激动，反而平静一笑，“也对，要你嫁给我，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你说吧，想要我怎么样？” 慕容明珠望着夜止岚，一字一句的说，“这支凤钗换你三个承诺，你要承诺我三件事，做完，我就收下这支凤钗。” 收下凤钗，就嫁给夜止岚。 夜止岚薄唇微扬，似笑非笑，“三个承诺……三件事……” 以他如今地位武功，要他做三个承诺，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慕容明珠冷着眸色，“怎么，我不值得你这三个承诺吗？” “不，你值得，”夜止岚看向慕容明珠，“好，我给你三个承诺，答应为你做三件事，凤钗我收回，将来我会亲自为你戴上。” 慕容明珠轻出一口气，看着夜止岚优雅的眉眼，慢慢道：“我现在就要你完成第一个承诺，告诉我，带走风西棠的人到底是谁？” 夜止岚莞尔，“你要用这么重要的承诺换风西棠一个消息……看来你真的很在乎风家。” “废话少说！我提了要求，你就要回答！否则就是毁约！”慕容明珠早就没有和他斗智的心思了。 “放心，”夜止岚微微一笑，“答应了你的事情我绝不会毁约，何况，还关系到我能不能娶你……” 娶你这两个字，夜止岚是含在唇齿之间，说出来是带这些甜腻感。 慕容明珠攥了攥手指，瞪他，“少油腔滑调！我只想知道带走风西棠的人是谁！” 夜止岚也不逗她了，直接道：“带走风西棠的人姓兰，叫兰灵雨。”“兰灵雨……”慕容明珠蹙眉，兰这个姓并不常见，普天之下最有名的就是当朝丞相兰阙，还有兰阙的长孙，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子的兰清若。 第166章 心急如焚 “兰灵雨是三朝元老兰老丞相的孙女，自小养在深闺，足不出户，你应该没有听过她。” 慕容明珠确实没听过，可再仔细想想，夜止岚不会骗她，既然说了是兰灵雨，那就一定是兰灵雨，只是，这位大家闺秀为什么会出现在第一楼，还买下了风西棠。 这根本不合理。 夜止岚看着陷入沉思的慕容明珠，轻声道：“第一个承诺，我完成了。” 慕容明珠抬头看了他一眼，“完成就完成，你还想邀功吗？” “邀功倒是不至于，不过，”夜止岚笑了一下，“我好像很多天没有亲过你了，过来。” 慕容明珠脸颊一红，狠狠瞪他，“我忙得很，没空和你胡闹，你自己慢慢做梦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 夜止岚看着慕容明珠急匆匆离开，视线落回到面前的盒子上。 蓝宝石凤钗华贵典雅，很多年前，他曾经在他母后发髻上见过这只凤钗，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到头来……也只留下了这一只凤钗，见证了岁月，也见证了阴谋。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合上了盖子，夜止岚目色微暗。 …… 离开雍王府，慕容明珠去了城西的望江茶楼。 望江茶楼是风家在帝都的一个暗桩，如果是平时，为了安全避险，慕容明珠绝对不会亲自来，但是现在不一样，火烧眉毛了，她顾不得那些！ 望江茶楼掌柜一看慕容明珠进来了，顿时迎了过去，“慕容大小姐，您怎么来了，是喝茶啊，还是用膳啊？” 慕容明珠淡淡道：“一壶碧螺春，两碗江南水，三分竹火热，四杯倒沏茶。” 掌柜眼中一惊，转瞬笑吟吟的说，“大小姐可真是行家，我这店里刚来了明前的碧螺春，顶尖儿的，您雅间请，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慕容明珠在望江茶楼喝了茶，下午就去商行了，表面再怎么云淡风轻，她毕竟还是担心着风西棠。 她找不到风悠然，但是望江茶楼的人一定能找到，现在只希望风悠然尽快出现。 这四年来，无论发生什么大事，慕容明珠都没有动用过望江茶楼这条线，现在动用了，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晚上慕容明珠将琉月和绿萼支走，又让丹翊引开了沁水阁的眼线，坐在房里静静的等。 她了解风悠然，一旦接到消息，一定会马上赶来。 全天下最了解慕容明珠的风悠然，和全天下最了解风悠然的慕容明珠，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月上中天时，窗外忽然跳进一个人影，玉白的手解开披风，摘下帽兜，那张绝代美颜就出现在了慕容明珠面前。 风悠然看向慕容明珠，问了句，“这么急着找我，是出了什么事？” 慕容明珠叹气，“不是大事，我怎么会亲自去望江茶楼，我记得你说过，你大哥风西棠中毒，常年在温泉别院修养。” “没错，”风悠然点头，“怎么，有事吗？” 慕容明珠抿了抿唇，看向风悠然，“就在昨天，我看见你大哥了。” “……” 风悠然一怔，“怎么可能，我大哥人在江南，你怎么可能看见他？” “我不但看见了，而且……”慕容明珠望着风悠然，平静的把昨晚天下第一楼的事情说了一遍。 风悠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等慕容明珠说完，她死死咬着牙，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慕容明珠也是第一次看见风悠然这样，她忍不住说，“也怪我，我当时想出手把买下来，可是顾忌着夜止岚……我不该这么多顾忌的。” 眼睁睁看着风西棠被带走，现在想想也是后悔。风悠然虽然脸色不好，虽然愤怒异常，但她还是闭上眼，摇了摇头，“不怪你，你背着整个慕容家，又面对的是夜止岚，一步都不能错，只是我大哥……他身中寒毒，如果离开温泉别院太久，寒毒压制不住 ，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带走他的人是谁。” “谁！” “兰灵雨，就是丞相兰阙的孙女。” 风悠然眼前一亮，忽然道：“是她……” 慕容明珠看着风悠然，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风悠然眸色沉暗，语气森冷，“我大哥常年住在别院，有风家的力量保护他，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我刚刚就在想，会是谁有这个胆子和本事把我大哥从江南带出来，现在知道了，是夜紫洛。” 夜紫洛是南陵王，势力盘踞江南，何况他还是风悠然和风西棠的表哥，有了这层关系，能把风西棠带出来的人只能是他！ “可夜紫洛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他把你大哥带出来，你大哥又怎么会出现在第一楼？”慕容明珠始终想不通。 “不管什么原因，我必须先救我大哥，既然是兰灵雨带走了她，那我就去丞相府找人！”风悠然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走。 慕容明珠却拦住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那里是丞相府，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地方，兰阙是三朝元老，连夜止岚都要让他七分，你能随随便便就闯进去吗？就算闯进去了，你怎么知道兰灵雨在哪，又怎么知道你大哥在哪？我见过兰灵雨，虽然年 纪小，可那双眼睛却深沉的很，绝对是个聪明人，一个聪明人买走了风家大少爷，会傻傻放在明眼处等你来吗？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是夜止岚告诉我的，万一那里是个陷阱，就等着你上门呢？” 慕容明珠这一番话说完，风悠然眼中的愤怒也消散了一些，冷静和睿智慢慢浮现上来。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我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如果被带走的是我兄长，现在我怕是要把整个帝都都翻过来了。”慕容明珠站在风悠然的立场上，也是理解风悠然此时此刻的焦急。 风悠然可以不冷静，但她不能不冷静，如果她们两个人都慌了，谁来主持大局。风悠然毕竟是风悠然，看了慕容明珠一眼，沉声道：“你说得对……可我大哥身体孱弱，多在外面一刻就多危险一刻，我等不起，也耗不起。” 第167章 红颜祸水 “我知道，可是直闯丞相府绝不是良策，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慕容明珠绝对不可能放任风悠然去冒险，为今之计，只有再想其他方式救风西棠。 风悠然颓然坐了下来，单手揉着太阳穴，艳丽的脸上都是烦躁感。 只是这股烦躁，来得快，去的也快，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忽然一顿，风悠然脑中闪过一抹灵光，“兰阙只有一个儿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他的孙子兰清若和兰灵雨应该是亲兄妹！” “兰清若……”慕容明珠蹙了蹙眉，“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才子。”“就是他！”风悠然忽然站起身，目光灼灼，“兰清若是现在公认的第一才子，却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自三年前开始就隐居在帝都城外的寒阳书院，如果能找到他，用他交换我大哥，蓝灵雨绝对不敢不换。 ” 都是亲哥哥，一个换一个，谁也不吃亏。 风悠然的想法是不错，可慕容明珠却有顾虑，“兰清若再怎么不出世也是丞相的亲孙，他身边一定有人保护着，你想从寒阳书院把他弄出来恐怕不容易。” “也许他身边有人保护他，不过，兰清若是不会武功的，我现在就走，等我带回兰清若再说。” 风悠然已经不能再等了，慕容明珠想了想，除了这个办法，也确实没有其他途径，也就点了点头，“我让丹翊跟你一起去，无论怎么样，你都要小心。” 风悠然点点头，已经打定了主意，就不可能再动摇了。 慕容明珠担心风悠然，甚至将最信任的丹翊派了出去，一再叮嘱，就算找不到兰清若，或者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务必要保护好风悠然，如果风悠然出了事，他也不必回来了。 事到如今，慕容明珠只能盼望风悠然此行顺利，不然……一旦风西棠出了事，风悠然可能就要崩溃了。 风悠然远比慕容明珠想的要坚强很多，她担心风西棠，但她更清楚现在的情势。 她和丹翊连夜出发，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寒阳山。 寒阳山是天下名山之一，倒不是这座山多稀奇，而是因为寒阳山上有一座寒阳书院。 壁月王朝不过存在二百多年，但寒阳书院却存世千载，乃是天下学子的圣地。 读书人无不以能入学寒阳书院为荣，只不过寒阳书院每年招的学生也不过那么三三两两，且都是顶尖儿的才俊，如今寒阳书院之所以名噪一时还归功于一个人，便是丞相的长孙兰清若。 说起兰清若，那是堪比夜止岚的人物。他出身名门，是三朝元老兰阙的长孙，从小便是天纵奇才，三岁能成诗，五岁能作赋，诸子百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十四岁上便已经是当世奇才，十六岁时被公认为天下第一才子，行为举止，疏礼有致 ，被天下学子称颂。 以他的出身与才华，早应该是朝廷栋梁，可他却与众不同，不但不考科举，更不想做官，十八岁那年游历天下，二十岁回归寒阳书院，从此在寒阳书院隐居多年，直到现在…… 如果说寒阳书院已经是文人墨客朝圣之地，那兰清若便是朝圣之人，只不过，兰清若隐居不出世，几乎没外人见到过他。 风悠然想见他也不容易。 况且，慕容明珠说的也对，兰清若毕竟是兰阙的长孙，身边一定有高手保护他。 风悠然是豁出去了，站在寒阳书院门前，看着那恢弘的大门，朗盛道：“兰清若！你给我出来！” 她声音本就柔丽，这一声还夹杂着几许内力，传的整个寒阳书院都听见了。 一群穿着月白色文士服的年轻人从大门里跑出来，不约而同看向门外的风悠然和丹翊。 风悠然眼下蒙着一层薄纱，但她身姿秀丽，一眼难忘，况且身边还有一个红衣灼灼的丹翊，实在是太显眼。 “这位姑娘，学生公冶荼，”一个年轻男子走出来，弯腰施礼，风度翩翩，“敢问芳名？不知找我家先生所为何事？” “我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你，去把兰清若给我叫出来！”风悠然骄横不讲理。 公冶荼微微一笑，道：“兰先生已经闭门四个月不见客了，姑娘如果有事，可以留下名帖，等先生得空，我再转交先生可好？” “不好，”风悠然冷冷的说，“我现在就要见兰清若！” 公冶荼笑容不变，颇有君子风范，“姑娘有所不知，先生闭门前有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见，学生也不敢冒昧打扰。” 风悠然冷笑一声，“是吗？兰清若是闭门不见客呢，还是闭门不敢见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欠了我，我现在找上门他敢拒之不见，就不怕传出去让天下人耻笑吗！” 公冶荼稍稍扬眉，“不知姑娘所谓的欠是什么意思？先生欠了姑娘什么债吗？” “兰清若欠了我情债！” “这……”公冶荼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但转瞬又是轻笑，“姑娘说笑了，兰先生常年在寒阳书院，鲜少会离开，寒阳书院不收女子，先生又怎么会欠了姑娘的情债呢？” 众所周知，兰清若是天下第一才子，却不是个风流人，反而清冷博学，好端端的怎么会欠下什么情债。 风悠然冷笑一声，缓缓抬手，摘掉了脸色的薄纱。 一时间，素雅的寒阳书院仿佛多了一抹朝霞。 风悠然绝代容颜，看得一众学子都怔愣住了。 公冶荼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艳，随即恢复平静。 “我叫水月，是兰清若的红颜知己，今天如果见不到兰清若，明天我和兰清若在房间里的蜜事就要传遍天下，你们看着办！” 此话一出，公冶荼瞬间皱眉。 天下第一名妓水月…… 再看看风悠然的容颜，公冶荼丝毫不怀疑她的话，除了水月，谁能用这样的容貌气质。 可是，兰清若从不近女色，怎么会和水月扯上关系？ 自古才子多风流，水月这么大刺刺找上门来，如果把她赶出去，说不定那种风流韵事真的会传扬天下。毕竟，壁月民风就是这么八卦…… 第168章 一见心动 公冶荼有顾忌，但风悠然可没顾忌。 两方就这么僵持不下，眼看风悠然耐心用尽，打算硬闯了。 她轻功本就不错，身边还有丹翊，面对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点压力也没有。 可就在她准备硬闯时，山上忽然跑下来一个年轻学子，“兰先生有请！” 公冶荼露出一丝意外，没想到兰清若真的会见水月。 风悠然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径自提裙上台阶。 “慢着，”那个年轻人道：“兰先生只请了一位，寒阳书院从不接待外宾，请这位公子留步。” 丹翊看了风悠然一眼，风悠然点点头。 丹翊便留在原地没有动。 等风悠然上了山，其他人也都散开后，丹翊一个纵跃，身姿如火凤般窜上台阶。 兰清若住在寒阳书院的后山，周围都是粗高的巨竹，竹林曲径通幽的小路延伸到尽头，一个精致庭院便出现在眼前。 庭院正中悬挂“采南居”三个字，字体清隽飘逸。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采南居走出，看了风悠然一眼。 风悠然本能往后退了半步，眯眸看向这个男人，她的武功不算高，但她的眼力却很好，这个男人呼吸平稳，内力深厚，气势禀冽如剑锋，是高手中的高手。 “学生将人带到了。” “嗯，”男子淡淡道：“跟我来。” 风悠然跟着他走进采南居，明明他将后背都露给了风悠然，可风悠然却感觉到这个人的内力已经将全身护的滴水不漏。 男子走到门前，低声道：“公子，她来了。” 片刻后，轻缓淡雅的声音从内传来，“嗯。” 一个淡淡的嗯，甚至都不算是答复，却让风悠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声如其人，就算没见到兰清若，单凭这个声音也可以断定，兰清若必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男子掀开竹帘，风悠然踏步走进去。 淡淡的竹香瞬间蔓延开来，屋子里三面书柜，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长桌，一个修长秀雅的男人单手握笔，在雪白的纸上慢慢勾画。 他长发流泻，漆黑如墨，侧脸白皙似雪，眼睫卷长浓密，嘴唇淡色浅薄，与天一色的淡青华服将人衬出了谪仙的气质。 兰清若…… 人如其声，人如其名。 风悠然站在门边，看着兰清若。 兰清若却停下笔，缓缓抬起头来。 一痕黑眸深邃如渊，似乎含着漫天星辰，对风悠然隔空对视。 “……” 风悠然只觉得恍惚了一瞬，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那一瞬间有奇怪的东西让心尖为之一动。 这是她第一次见兰清若，但这一见……却不知道怎么，好像见了无数次，又好像是无数次的初见…… 风悠然怔在原地，眼睛盯着兰清若，呼吸都停止了，只有刹那间的心跳声。 兰清若只看了风悠然一眼，又转而看向她身边的男子，“止戈，你先下去。” “是，公子。”止戈低头，退了出去。 竹帘放下，整个室内暗香浮动，风悠然耳边都是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兰清若望着风悠然，淡淡道：“我已闭门四个月，若无要紧的事，绝不轻易见客，只时你一个姑娘舍得清白名誉要见我，我才破例让你上山。” 风悠然听见他说话，意识才有些回笼，她平生见惯了大场面，从来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不管那一眼是怎么心理，现在她都不能再走神了。 深吸了一口气，风悠然抬头道：“我来找你，是希望你和我走一趟。” “走？”兰清若眉眼不变，语气清淡，“我不想下山。” “如果我一定要请你和我走呢？”风悠然语气强硬。 兰清若唇角略微扬了三分，淡淡道：“凡事有因才有果，我和你素昧平生，你要见我，我让你见了，你要我和你走，那恐怕是办不到。” 风悠然扬眉，“是吗？” 话音一落，只听轰的一声响。 门外冲进来两个人影，红衣的是丹翊，黑衣的是止戈。 两人缠斗不休，分好不让。 风悠然知道丹翊肯定会跟上来，也知道兰清若不会轻易和自己走，这次来抱的就是硬抢！根本也就不是商量。 看丹翊缠住了止戈，风悠然直接就奔兰清若去了。 兰清若呼吸虽然平缓，但她看得出，兰清若和传闻中的一样，根本不会武功。 她有绝对把握能制服兰清若。 然而，就在此时，窗外忽然冲进来几个黑衣人，挡住了风悠然。 风悠然想过以兰清若的身份，身边应该会有不少高手，但是真对上后才知道，兰清若身边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眼看着丹翊对上止戈，风悠然对上其他人，兰清若却视若无睹甚至拿起笔，沾了些朱砂，在墨梅上轻点红蕊。 屋子里打斗不休，丝毫不影响兰清若作画的心情。 一副墨梅图画到结尾，兰清若落下了最后一笔，手指一松，竹笔落地。 “住手。” 清淡的声音响起，止戈和黑衣人立刻停手，退到他身边。 丹翊没什么表情，风悠然有些气喘，皱眉开始思索要不要换个办法带走兰清若。 可谁都没有想到，兰清若竟然主动走上一步，看向风悠然，“走吧。” 风悠然顿了顿，“你……愿意和我走了？” “不然还要打下去吗？”兰清若平静道：“你既然要我和你走，那我就和你走吧。” “公子！”止戈挡在他面前，皱眉。 “无妨，”兰清若淡声道：“你留在这里，不用跟着我。” “……是，公子。”止戈让开了路。 风悠然自己都没想到兰清若会主动和她走。 但她的目的就是这样，兰清若主动也好，不主动也罢，结局都是她希望的。 兰清若和风悠然下山，寒阳书院的一众学子却不肯罢休。 下山的路两边聚集了不少人，都在想办法挽留兰清若。 就是风悠然自称水月，就算兰清若真的和水月走了，他们也绝不相信兰清若会是水月口中的那种人！ “先生。”公冶荼站在书院门前，躬身施礼，“此去保重，学生在此等候先生归来。” 兰清若点了点头。 知道兰清若要和风悠然走，寒阳书院甚至都替兰清若准备了车马，务必保证兰清若半点损伤都没有。 这还是风悠然第一次看见这么虔诚的学生，简直把兰清若当神一样了。 “妖女！”一个年轻学生对风悠然大喊，“不管你想做什么，要是敢害了先生，我们和你没完！” “对！和你没完！” 风悠然这张脸艳丽旖旎，又强行带走兰清若，也难改别人喊她妖女了。 可风悠然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回击，“你们想怎么和我没完啊？你们先生都自愿和我走了，改天你们怕是要叫我师娘了。” “妖女你说什么！” “你再敢轻辱先生试试！” 学子们勃然大怒，自称水月是个名妓，还想当他们师娘，这不是在侮辱兰清若是什么！ 风悠然偏偏就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笑着说：“我说你们改天要叫我师娘，怎么，难道你们先生不喜欢女人？还是打算一杯不娶老婆了！” “就算先生择妻，也绝不会要你！” “是吗，那就走着瞧了。”风悠然上了马车，看着群情激愤的学子们，放下帘子。 丹翊驾车，离开寒阳书院。 马车是寒阳书院的马车，就算是个小车厢也装点素雅，兰清若坐在毛毯上，面前放着个小桌子，茶具吃食一应俱全，身边还有架子，上面摆着不少书籍。 兰清若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淡淡道：“何必说那些话激怒别人。” “谁叫他们喊我妖女，我这辈子什么名号都被叫过，就是没人叫我妖女，既然他们叫了，我要是不让他们知道我多妖，岂不是浪费了他们的评价，当你是神，我如果和你扯上关系就是亵渎了神，好笑！” 兰清若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风悠然看着兰清若，忽然问：“你都不问我是谁，想带你去哪吗？” 兰清若放下茶杯，淡淡道：“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连你的安全都不重要？你难道没有想过，我说不定会杀了你。” 兰清若淡笑，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开后径自看书，不回答风悠然这个问题了。 风悠然看着兰清若的侧脸，忍不住要皱眉。 兰清若是她平生所见，最冷淡通透的男人。 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一草一木，一花一叶，连他自己都不关心。 这样的人，心内心外，空无一物，什么都容不下，什么都不想容…… 无心，无情，无欲，无求。 想想看他号称天下第一才子，如果不是这样的圣人，也不会被那些读书人看做是真神谪仙吧。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完美到令风悠然觉得不真实。 明明兰清若就坐在她身边，她却觉得和兰清若之间隔着天地距离，遥不可及。风悠然见到他是那一瞬间的心动，如今却有种无力感——她见到兰清若心动，可兰清若见到她是不是就和见到一朵花，一根草一样，什么都不算呢…… 第169章 妖女诱惑 这样的认识让风悠然心里很不舒服。 她看着兰清若，蓦然开口：“我大哥被你妹妹带走了，我要用你去换我大哥回来。” 兰清若的视线还在书页上，开口道：“你不是水月。” “……哦？”风悠然扬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水月。” 兰清若翻了一页，淡淡道：“我虽然闭门不出，可还知道水月是谁，你自称是水月，身上一点风尘气也没有，反而华贵轻狂，或者你是水月，那水月就不是所有人认为的那个天下第一名妓。” 几句话，却把风悠然的底细全数掀开。 风悠然越发皱眉，掀开她的底细也是这样云淡风轻，被她带走也是丝毫不在意，他就这么无欲无求，眼中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她也没有！ 这个念头冲进风悠然脑海的瞬间，风悠然甚至没有考虑任何事，只是缓缓解开了外衣。 轻薄的纱衣被丢在旁边，迤逦堆积，白皙的肩膀，纤细的手臂，一览无余。 风悠然脱了外衣，对兰清若魅惑一笑，“风尘女子该是什么样？这样吗？” 妖娆的胴体就在眼前，兰清若只看了一眼，轻声道：“风尘女子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不该是你这样。” “那你一定没见过真正的风尘女子，”风悠然坐在他身边，白皙的手臂挂在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呼吸如兰，“你可是天下第一才子，和我这个天下第一名妓在一起，感觉如何呢？” 兰清若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六心不动，眉眼依旧，“天下第一才子是谁？天下第一名妓又是谁？我只知道，现在只有我和你，没有才子，也没有名妓，太执着于别人给的称谓，又怎么能看清楚自己。” “……”风悠然脸色一变，这人，是真的内外澄澈？ 还是不死心。 风悠然干脆起身，坐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划过，“古人说坐怀不乱，你也能坐怀不乱吗？” 兰清若没有理会风悠然，既没有要她起身，也没有呵斥她半句，移开目光，看向手里的书页。 书，远比风悠然要吸引他。 风悠然诱惑兰清若不成，心里有点烦躁，但她离兰清若太近了，近到抬眼就能看见兰清若脖颈的肌肤，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一缕竹香…… 风悠然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一见而心动，也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毫无办法。 她自问美貌过人，但凡见过她的男人，无论动心与否，都没有回避过她的美丽。 只有兰清若。 他看见的根本不是这张脸，而是简简单单，风悠然这个人…… 她是美，是丑，是水月，是风悠然，兰清若都不在乎。 兰清若眼中，根本就没有那些。 知道这个事实后，风悠然心里莫名涌上了火气，她对兰清若心动，兰清若对她却视若无睹。 风家大小姐的脾气可不比慕容大小姐好！ 风悠然抬头，在兰清若脖颈上咬了一口。 兰清若终于有了表情，他略一蹙眉，低头看风悠然。 风悠然咬着他的颈侧，不经意间舌尖划过，兰清若终于推开了她，“请自重！” 风悠然根本就是衣衫不整，神态倨傲，这句自重听得她一声冷笑，“我说过了，我这样的女子，从来不知道什么事自重，你的学生叫我妖女，那我……就是妖女。” 说着，舌尖在唇角轻轻一舔，风情万种，“妖女邪魅，你不知道吗？” 兰清若颈侧有被风悠然咬出的一点印记，他看着风悠然，忽然轻叹一声，摇摇头，“卿本佳人，何必如此。” “佳人？我还以为你看不见我的容貌。”风悠然冷笑。 “你错了，”兰清若淡淡的说，“你长得很美，我看得见，可你美与不美，和我没有关系。” “以前没关系，现在就有关系了，你在我手里，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兰清若看向风悠然，问：“那你想怎么样？交换你兄长？如果只是交换你兄长，那你这样诱惑我，又逼我正视你的美，有什么意义吗？我对你而言是一个交换品，你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风悠然抿唇，忍不住咬紧牙，果然，她没有看错，自己在兰清若眼中，确实什么都不是。 兰清若放下书卷，目光平静地看她，“你希望我正视你，重视你，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 向来口齿伶俐的风大小姐忽然词穷。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兰清若。 因为兰清若说的都是真的，兰清若对她来说，就是个交换品，换回她大哥，一拍两散，以后谁也不认识谁，最多，是兰清若记恨她强行带走自己，可她却根本不该这么在乎兰清若。 她希望兰清若看见她美，希望兰清若对她的诱惑有所反应，希望兰清若不要对她这么冷淡。 是因为，因为…… 因为初见那一刻，他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却让她……心中一动。兰清若没有逼她一定说答案，只是他一双黑眸似乎能看穿一切，看着风悠然垂眸沉思，也只是重新挪开了目光，低头捡起她的纱衣，淡淡道：“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再这么轻辱自己，你是大家 闺秀，生于金玉富贵之中，也许是你水月，但我看见的，不是天下第一名妓，是你，一个人的身份可以伪装，但是一个人的气质心性不能伪装，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子。” 说完，把纱衣披在她肩膀上，转头继续去看书了。 风悠然手抓着衣襟，看着兰清若，一个字都没有说，目光越来越复杂。 如果说初见时心弦一动，那现在……她有点敬佩这个人了。 难怪那群书呆子将他看做圣人谪仙，无论怎么样都相信他。 兰清若是正人君子，真正的君子如竹，不染尘世，真正的大家之气。 天下第一才子，名不虚传。兰清若，对得起这个名号，也对得起他这一身的荣耀，和众人的膜拜。 第170章 蓝眸绝世 迈入六月，北方也进入雨季。 夜晚凉爽，雨线密集，夜风将水汽带了进来。 风西棠在昏沉中感觉到经脉骨骼阴寒疼痛，这股疼痛来的剧烈，把他从无边黑暗中重新拉了回来。 瘫在床上，那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兰灵雨知道，风西棠快醒了。 她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等着风西棠睁开眼。 片刻后，风西棠终于彻底摆脱昏沉，慢慢睁开了眼。 海一般的蓝。 “……”就算是兰灵雨也没想到，风西棠的眸色……竟然不是黑，而是蓝。 风西棠睁开眼，先看见的是华丽的窗帷，再转头就看见坐在床边一个灵美少女，正盯着自己的眼眸看。 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眼前的少女是谁，风西棠还是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苍白的说：“抱歉，吓到你了。” 在风西棠昏迷时，兰灵雨就知道风西棠长得好，可他现在睁开了眼，兰灵雨又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风西棠长得不但好，而且，是极好。 那双与众不同的蓝眸，更是漂亮的难以言喻，这样一张脸，哪怕是个女子也足够让人神魂颠倒了。 兰灵雨虽然有瞬间的惊讶，却很快就消失，反而笑吟吟的问：“真不愧是风家家主，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面前醒过来，还这么冷静。” “惊慌失措也改变不了已成的事实，不是吗？”风西棠笑着反问。 他身体虚弱，就算笑，也让人感觉孱弱无力，却又异常的好看。 兰灵雨站起身，站在他面前，“你知道我是谁吗？” 风西棠看了看周围，又看了一眼兰灵雨，片刻后，强撑着下床，对兰灵雨微微颔首，“兰小姐，失礼了。” 这下，兰灵雨可是真的有点意外了，“你知道我的身份？”“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风西棠轻咳两声，缓缓道：“外面下了雨，很冷，却不潮湿，应该不是在江南，而是在北方；被子是姑苏云缎，云缎除了在姑苏贩卖，只有帝都才有；床帷是月锦纱，进贡之物，非官宦皇族不可用；最重要的是，外面的屏风，屏风上题字有落款，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兰子诚，当今相爷，名讳兰阙，字，子诚；那么剩下的就很好猜了，兰相爷独子早亡，膝下只有长孙兰清若 ，孙千金兰灵雨……” 说到这里，风西棠抬眸，一双蓝眸含笑地看向兰灵雨，“我说的对吗，兰小姐。” 兰灵雨勾唇一笑，“果然是风家家主，名不虚传，我对你刮目相看，你既然这么聪明，不如再猜一猜，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西棠想起自己昏迷前最后一幕，苦笑：“日防夜防，防不胜防，纵使是表兄弟也枉然……” “看来你是猜到谁把你带出来了。”兰灵雨看向风西棠。 风西棠笑了笑，“我知道是谁把我带出来，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是我在天下第一楼上，花了不少钱买回来的。” 风西棠淡淡的“哦”了一声。 兰灵雨看他这么淡定，不由地问，“你一点都不着急，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吗？” 风西棠微微一笑，“已经到了这里，担心也回不去，何况兰小姐是丞相的孙千金，出身大家，怎么可能对我下杀手，就算真的要下杀手，也没必要等我醒过来。” “好！”兰灵雨扬唇一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告诉我为什么要买下你。” “请说。” 兰灵雨转身，背对风西棠，一字一句的说：“南陵王夜紫洛为你说媒，要你娶我，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同时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夜紫洛明知道他不可能答应，就被他从江南秘密带到了帝都，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第一楼……那应该不在夜紫洛的预想之内。 兰灵雨转回身，看向风西棠，“你知道了，然后呢？有什么想说的吗？”风西棠咳嗽几声，笑着说：“我已经二十八了，据说相爷孙千金只有十八，你我相差十岁，我又身患顽疾，怎么可能娶你，兰小姐，你不必当真，就算你没有买下我，就算南陵王亲自下聘，我也不会答应。 ” “哦？” 兰灵雨扬眉，看着风西棠。 风西棠一双蓝眸实在太特别，但他眼中带着笑，那不是挂在脸上的假笑，而是温暖如朝阳般的笑意。 这个人，明明病的只剩一口气，却还是这么开心吗…… 兰灵雨忽然有点试探的心理，问道：“你要我不必当真，可如果，我当真了呢？” 风西棠淡淡一笑，“就算兰小姐当真，我也不会当真，你太小了，而我是个将死之人，要你嫁给我，简直是天方夜谭，不但现在不可能，以后更加不可能，我这一生不会娶任何人。”“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想嫁给你，”兰灵雨一双黑眸里跳跃异色，“我的一生我自己做主，夜紫洛还不配主宰我的姻缘，至于你，以前我没当回事，就算把你带回来我也没当回事，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有点 意思了。” “我这样的人，无趣的很，能有什么意思？”风西棠说完，微微转头，轻咳不止。 “快死的人我见过很多，只有你一个人很特别，你知道自己中了毒，而且很深，迟早要死吗？” 风西棠勉强止住了咳嗽，俊脸雪白没有丝毫血色，笑了笑，说：“我知道，也很清楚。” “那就对了，寻常人只要知道自己快死了，各个都是愁眉苦脸，或者就疯狂行乐，可你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开心的半死人。” 兰灵雨没有忽略风西棠眼中的笑意，那笑意是发自真心，丝毫没有被死亡笼罩。 要什么样的风度，才能正视死亡。 又要什么样的风度，才能坦然笑着面对死亡？ 风西棠的魅力不在于他容貌惊人，也不在于他蓝眸耀眼，而在于他一身气质无人能比。 全天下，恐怕只有风西棠能做到这样。 江南山水中走出的风西棠，根本不在乎生死。 “只是因为这样，兰小姐才觉得我有趣吗？”风西棠苦笑。 “我这个人与别人不同，感兴趣的东西太少太少了，不巧得很，你是一个，所以……就算我不想嫁给你，但我依旧想好好认识认识你。” 风西棠看着兰灵雨，这位相府千金，眼中没有丝毫温婉，反而有几分邪气与凌厉…… 叹了口气，风西棠缓缓垂下眼睫，声音孱弱，“那兰小姐……一定会失望的……” 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脱力般的前倾。 “风西棠！” 风西棠面前就是兰灵雨，他一倒下，兰灵雨下意识接住他。 明明是个大男人，却轻的要命，而且——就在兰灵雨接到他的那一刻，风西棠的唇角，擦过了兰灵雨的脸颊。 从未被人碰触过的脸颊在一个瞬间酥麻滚烫，兰灵雨朗声道：“来人！” 两个侍女立刻进来，帮兰灵雨把风西棠送回床上。 “去把大夫找来！” “是，小姐。” 侍女立刻出去找人。 看着床上的风西棠，兰灵雨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皱了皱眉，又摸了一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了。大夫来得很快，给风西棠诊完脉后，对兰灵雨说，“小姐，他是受寒气过多昏迷，上次我已经说过，这里是北方，不适合他疗养，在北方他的寒毒很难被控制，另外就是最近下雨，天气也有关系，他是一点 凉气都受不得，任何一点凉气都可能诱发他体内的寒毒啊……” 兰灵雨看了大夫一眼，“有什么办法能彻底治好他吗？” “这……老夫不才，只能压制寒毒，不懂解毒之法。” “你能压制？怎么压制？”兰灵雨问。 大夫犹豫了一下，说，“寒毒实际是阴毒，如果要压制寒毒，除了雄厚的内力外，对环境药物都有要求，他之前应该是常年在温暖的的地方，帝都没有这个条件，不过，有一种药材可以暂时保他周全。” “什么药材？” “桑瑶神木。” “……桑瑶神木。”兰灵雨想了想，她从来没听过。 “桑瑶神木，传说中是上古神木的枝干，有解百毒的奇效，虽然解不了他这么重的寒毒，但是如果能有那么一块，一小块也可以，就能暂时压制寒气。” 兰灵雨皱了皱眉，“哪里能找到桑瑶神木？” “老夫知道有一块，全天下就只有这么一块。” “在哪！” “就在慕容家。” “……” 兰灵雨垂下眼睫，慕容家…… “这桑瑶神木是慕容家的传家之宝啊，历代供奉在祠堂，一般人别说见，听都没听过，如今慕容家的家主是慕容明珠，可不是个好商量的主……小姐，你还是三思吧。” 如果是前家主慕容渊，为救人也许会施舍那么一星半点的木料，可现在这个慕容明珠就难说了。 脾气不好，凡事只认钱，而且喜怒不定，谁的面子都不卖，一毛不拔，抠门成瘾。她拿别人的东西可以，可要是谁想讨点她们家的东西，那比上天还难！ 第171章 玩弄人心 风悠然把兰清若带到了风家在帝都郊外的别院。 丹翊办好的慕容明珠交代的事情就回了慕容家，顺便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虽然风悠然按照计划的把人带出来了，但慕容明珠觉得，兰清若根本算不上是被“带”出来，她没见过兰清若，不过……按照丹翊说的，这么一个人，不会是那么容易就被掌控的。 原本还觉得风悠然的计划可行，可是现在……风悠然把兰清若带在身边，到底是对还是错，谁又知道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慕容明珠考虑该怎么用兰清若换回风西棠的时候，兰灵雨忽然找上门来。 兰灵雨以相府千金的身份来求见慕容明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慕容明珠是挺高兴，把兰灵雨请了进来。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兰灵雨，在第一楼的时候，兰灵雨还戴着面具，不过这次再看，慕容明珠还是暗地里皱眉。 兰灵雨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可兰灵雨身上一丝文静娴淑都没有，那双眼睛锐利的惊人！ 哪怕是慕容明珠，也从未见过像兰灵雨这样的人。 慕容明珠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功夫又看了兰灵雨一看，她没看错，兰灵雨确实不是普通人！ “慕容小姐，忽然来见你，是灵雨冒昧了。”兰灵雨笑容清甜。 慕容明珠放下茶杯，淡淡笑道：“兰小姐客气了，你是相府千金，大家闺秀，平时足不出户，能来见我，是我的荣幸。” “慕容小姐是一家之主，商界巨擘，能抽空见我，才应该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商业互吹了一番后，慕容明珠波澜不惊道：“常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兰小姐忽然来找我，是有事吧？” “确实是有事想求慕容小姐帮忙。” “兰小姐但说无妨。” 兰灵雨微微一笑，“听说慕容家有块桑瑶神木，能解百毒，我想求一小块为人续命。” “哦是这样啊，”慕容明珠点点头，微笑，“那真是抱歉，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上了。” “是吗？”兰灵雨笑容不变，“慕容小姐拒绝的还真是干脆。” 这两个人，一个是有求于人，一个是拒人余外，居然还都是笑盈盈的，求人的不像求人，拒绝的不像拒绝。慕容明珠叹了口气，“怎么样都是拒绝，干脆要拒绝，不干脆也要拒绝，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麻烦，当然要干脆一点了，这桑瑶森木是我慕容家祖上传下来了，就算是我，也不敢随便乱动，兰小姐这请求， 我是答应不了。” 兰灵雨笑盈盈的看慕容明珠，“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一点没有，半点也没有，真是抱歉的很。”慕容明珠笑着回应。 两个女人就这么对视着，互相脸上的笑容都很好看，只是眼睛里的寒意分毫不减。 过了一会，兰灵雨垂下眼睫，缓缓笑道：“我虽然足不出户，但也知道慕容小姐的名号，慕容小姐执掌慕容家四年，颇有建树，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这一点，不止我知道，全天下恐怕没人不知道吧？” “兰小姐廖赞了。”慕容明珠笑着谦虚。 “慕容小姐既然这么聪明，那慕容小姐知道什么叫大隐隐于世，锋芒不自露吗？” “哦？”慕容明珠扬眉。 兰灵雨掀起眼睫，笑着看慕容明珠，“慕容家的家主，风光无限，聪明绝顶，全天下人都这样认为，但是真正聪明的人看你，却充满了怜悯。” “怜悯……”慕容明珠微微眯眸。 “你盛名在外，锋芒毕露，就像踩在钢丝上，脚下是刀山火海，动辄就要粉身碎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能再聪明一点，绝对不会有今天。” 慕容明珠脸色变了一点，笑容有些淡薄，一双眼定定看着兰灵雨，“兰小姐觉得我不是真正聪明的人，那兰小姐觉得真正聪明的人是你自己咯？”兰灵雨不紧不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至少我不会把自己置身危险中，你其实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如果我是你，我会在慕容家几位少爷中选一个做家主，隐于幕后，操控一切，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越是有名，就越是危险。恐怕这些年你自己也在怕吧？你身居高位，谁都不敢相信，因为你不知道，出现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你看见的，是不是这个人真实的一面……造成这 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你还不够聪明，不懂隐藏锋芒，更不懂徐徐图之。” 慕容明珠手指握紧茶杯，笑容有些泛冷，“兰小姐懂隐藏锋芒，兰小姐也懂徐徐图之，原来在兰小姐眼中，愚笨的是我，而聪明的是你。” “我聪明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像你一样，一只脚踩入陷阱还不自知！” 兰灵雨说完，慕容明珠直接问：“我踩入了什么陷阱？” 兰灵雨看了她一眼，“你想知道？” “兰小姐都已经这么说了，我当然想知道。”慕容明珠语气平静。 如果只是看，谁能猜到慕容明珠此刻的内心早已经翻腾一片了。 她从来不会自以为是，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见过风悠然之外，能与她比肩的女人。 眼前这个兰灵雨，显然是一个！ 兰家的孙小姐，她连听都没听过，居然是这么一个厉害角色吗？ 兰灵雨甚至比她还小，一双眼锐利中带着三分邪佞，这么一个人，实在可怕。 兰灵雨放下茶杯，抬眸看向慕容明珠，一字一句道：“你给我一块桑瑶木，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慕容明珠倏然一笑，“你的一个回答，值得我一块神木吗？” “所以说你虽然聪明，却还不够聪明。” 兰灵雨淡淡道：“第一楼上，你身为慕容家主，却没能得到风西棠，你已经输给我了。” “……”慕容明珠没说话，眼眸徒然一眯。 兰灵雨看向她，淡淡一笑，“那天谁在第一楼，我都知道，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出手买下风西棠，我更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慕容明珠将惊讶压回心底，不疾不徐道：“这么说，你什么都知道，那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也许你信，也许你不信，你和风悠然都是天下间少见的聪明女人，我不比你们差，只是我与你们不同，我惜命，人如果太聪明，太显眼，就会很危险，我宁愿自己笨一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这样 别人看不见我，当然也就不会针对我。” 慕容明珠终于沉着目色看向兰灵雨，淡淡道：“你比我和风悠然更聪明。” 兰灵雨轻嘲一笑，“今天来找你，已经是我做的一件蠢事了。” “确实，如果你不来，我绝对不会这么重视你，兰小姐，恐怕你的平静日子也过到头了。”慕容明珠不是威胁，只是叙述事实。 “我的平静日子到头了，总比你从来没过过平静日子要好，慕容小姐，现在，我的回答能换一块桑瑶木了吗？”兰灵雨看向慕容明珠。 “桑瑶木虽然珍贵，但兰小姐的回答更珍贵，好，我给你一块。” 说完，慕容明珠看向身边的丹翊，“去给兰小姐拿一块桑瑶木来。” “是。”丹翊领命往外走。 桑瑶木供奉在慕容家的祠堂里，除了慕容家的人，谁也进不去。 但丹翊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檀木小盒子，交给了兰灵雨。 慕容明珠道：“要打开验一验吗？” “不必，”兰灵雨收下盒子，抬头看向慕容明珠，“慕容小姐可以问了。” 慕容明珠想了想，目光慢慢落在兰灵雨身上，“兰小姐既然什么都知道，当然也知道我现在的烦恼，我想知道，我最后的结局。” 兰灵雨迎着慕容明珠的视线，与她四目相对，片刻后，语气平静的说：“你的结局只有一个字，输，不是现在输，也不是将来输，而是早已经输了，这个结局，是很早以前就注定。” 慕容明珠没有说话，眸色越发沉寂。“慕容明珠，其实我很佩服你，如果你不是生在现在，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也许下场都会不一样，可偏偏……你看这壁月，繁华，平静，所有人都说盛世王朝，只有明眼人才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的乱 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身处迷局，步步危险，当你站在我这个位置看自己时你才会知道，原来，一切都是阴谋。” 说完，站起身，看了慕容明珠最后一眼，“有人步步算计，有人寸寸沦陷，什么大好江山，什么富贵天下，也不过都是高手，在玩弄人心。” 慕容明珠看着兰灵雨离开。 她坐在位置上，甚至动也不动一下。 “小姐。”丹翊看了慕容明珠一眼。 慕容明珠缓缓闭上眼，头靠在椅子上，轻声道：“绿萼跟上去了？”“是，兰灵雨一离开，绿萼就跟上去了。” 第172章 蓦然心动 兰灵雨不会武功，绿萼的轻功还不错，跟上兰灵雨不费什么力气，这样就能知道风西棠在哪了。 慕容明珠睁开眼，眼中深邃一片，“兰灵雨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丹翊想了一下，回答了四个字，“深不可测。” “没错，”慕容明珠叹气，“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聪明的人。” “小姐也许比她更聪明一点。” “嗯？” “至少，小姐先一步猜到她会来，提前切下了那一块桑瑶木，等她上门来取。”慕容明珠摇头淡笑，“风悠然和我说过风西棠中毒，她既然带走了风西棠，就不会眼看着风西棠去死，两年前风悠然也曾经向我求过一块桑瑶木给她大哥救命，我就知道，桑瑶木能压制寒毒，风西棠体不好 ，又被带到北方，寒毒肯定要发作，就算她不提条件，这块桑瑶木我也会给他。” 那不是卖兰灵雨的面子，而是为风悠然保住她大哥。 “小姐信她的话吗？”丹翊指的是那个问题的答案。 “不知道，”慕容明珠淡淡的说：“也许她在故弄玄虚骗我，也许她真有看透一切的本事，敌友不明，何必当真。” 丹翊点了一下头。 慕容明珠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会输得多惨呢……” 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 …… 蕉林别院是风家在帝都的一处秘密产业。 庭院周围广植芭蕉，大雨落在芭蕉叶上，倒是也符合雨打芭蕉的意境。 只是风悠然现在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 帝都下雨了，风西棠的寒毒说不定会复发…… 北方连绵阴雨，对风西棠的身体是极大损伤，如果寒毒真的发作起来，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到时候，大哥该怎么办…… 风家如今只剩他们兄妹相依为命。 偌大的家族，旁人虎视眈眈，别人都羡慕他们生于富贵豪门，可谁又知道其中的秘闻。 当年风家大小姐脱离家族隐姓埋名嫁入皇室，转而却想利用皇权一手操控风家。 风家摇摇欲坠，亲戚叛离，家主风穹一力承担，最后落得个积劳成疾，咳血身亡，留下他们兄妹两人。 那时候自己才多大……七岁？八岁？ 大哥继承风家，扛下全部压力，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又稳住了四分五裂的风家。 直到，大哥莫名中毒，她不得不出面，才有了如今的风悠然。 大哥是她唯一的亲人，当年大哥拼命保护她，如今她却没能保护好大哥…… 风悠然闭上眼，心乱如麻。 担心风西棠，也自责自己的疏忽…… 雨落声嘈杂不已，风悠然的心也越来越烦躁。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了一声琴音。 遥遥的琴音似乎能穿透雨幕，净化心灵，驱散走风悠然心里的烦躁。 风悠然转头看向琴音传来的方向，是兰清若住的地方…… 兰清若坐在一个亭子里，面前放着一张古琴，修长的手指在琴上拨弹而过，轻灵的琴音便传入雨中。 外面明明是风雨交加，兰清若却如同他的琴音一般，静谧如竹，不畏风雨。 风悠然站在兰清若身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她半边肩膀被亭外的风雨浸湿，寒气透体，却一点也不在意，就这么看着兰清若。 天地之间，风雨之中，兰清若遗世独立。 一曲弹罢，兰清若抬起头来，看向风悠然。 那双通透的黑眸与风悠然正正相对。 风悠然只觉得浑身一震，心尖蓦然晃动——她果然，还是对兰清若…… 忽然闭上眼，风悠然深深呼吸了几次，压下了心里的悸动后，睁开眼看兰清若，“这么大的雨，你居然还有心思弹琴。” “风雨再大，也不过是短暂一瞬，终究会雨过天晴，”兰清若静静说完，看向风悠然，“天上的风雨易散，散不去的，是人心上的风雨。” 风悠然皱眉，“你以为你什么都看得透？” “至少，我看得透你现在的担忧。”兰清若说完，转头看向古琴，手指慢慢调试琴弦。 风悠然干脆靠在亭柱上，淡淡说：“我大哥在你妹妹手里，担心是应该的吧，如果换过来，你妹妹身体不好，却莫名其妙被别人带走了，你不担心吗？” 调试琴弦的手指一顿，兰清若勾唇轻笑，“那我，恐怕要担心带走她的那个人了。” “……”风悠然无话可说。 兰清若和兰灵雨是亲兄妹吗？ “灵雨和我不同，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风悠然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多脱俗，结果还是护着自己的妹妹，在你眼中，当然你的亲妹妹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了。” 兰清若转头看了风悠然一眼，很平静的说，“她确实是我见过极聪明的人之一。” “之一？”风悠然扬眉，“那我算吗？” 兰清若轻轻一笑，但笑不语。 他确实很少会笑，可这一笑，便是风雨中最旖旎的一道虹。 “我不算？”风悠然不服气，“你未免小看了我。” 她和慕容明珠齐名南北，如果她们都不算聪明，那谁能算聪明？ “大隐隐于世，灵雨从小便与众不同，她看事情太透彻，以至于很多事情她不愿意去看，也不想去看，与你自然是不同，灵雨更懂得明哲保身。” 本来风悠然是真的不在乎别人说她是聪明还是笨。 如果换个其他人，风悠然也不会这么在意，可偏偏就是兰清若。 他无视她的美丽，现在还要漠视她的智慧。 能忍？ 风悠然冷笑一声，“如果兰灵雨真像你说的那么聪明，她带走了我大哥，一定能猜到我会去找你了？那她为什么没派更多的人保护你？让你轻而易举被我带走。” 这个问题一出，兰清若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派人保护我？” “……”风悠然皱眉。 兰清若轻声道：“我不喜欢血腥气，和你交手的人，没有拔剑不是吗？” “！” 风悠然猛地怔住。那天……丹翊缠上了止戈，她对上的是其他黑衣人，她没带武器，那群黑衣人也没带，如果他们起了杀心，拿了武器，那自己……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第173章 我喜欢你 风悠然现在回想，才想出异样来。 所以……这都是兰灵雨预料到的？ 那兰灵雨预料到兰清若和她走了吗？ 风悠然心里有许多疑问，但她看着兰清若的目光依旧镇定，“既然你有高手保护，为什么还自愿和我走？你可以不走的不是吗？”兰清若站起身，慢慢脱下外衣，走到风悠然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跟你走，是因为我知道你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况且，你身上没有杀气，也没有血腥气，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没有恶意，既然没有恶意，我就 是跟你走又有什么危险？” 说完，抖开外衣，披在她身上。 这是第二次，他为她披上衣服了。 与上次不同，这次披的是他的衣服，属于他的气息萦绕着风悠然。 风悠然看着兰清若，忽然问：“你是不是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看得开？” “也许吧。”兰清若淡淡回答。 风悠然皱眉，不客气的话脱口而出，“你这么超凡脱俗，为什么不去当和尚？” 兰清若望着她一双美眸，轻声道：“因为我也有执念。” 风悠然冷哼一声，“没看出来，你这样的人，无喜无怒，大彻大悟，坐怀不乱，透彻分明，就算当和尚也是个圣僧。” “怎么可能，”兰清若垂眸，“每个人都有自己放不下的东西，我也有。” “你放不下的，是什么？”风悠然好奇。 兰清若抬眸，定定地看着风悠然。 风悠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勾勾盯着自己，原本就离得近，这感觉……好像又近了一些。 在兰清若眼中，风悠然能清楚看见自己的脸。 有些失措，有些惊慌，根本不是她平常的模样。 可是……这失措和惊慌，都是因为看着她的人……兰清若，是她命里一个永远抓不住的执念。 执念，她的执念，也许，就是他吧。 亭外的雨还在下，兰清若说得对，风雨再大也会停消，人心一旦动了，就如同覆水难收，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风悠然和兰清若对视良久，忽然问了句，“你长这么大，有没有什么女子喜欢过你？” “没有。”兰清若回答。 风悠然无语，“是没有，还是有，你却不知道？” “没有。”兰清若说的很肯定。 “我不信，”风悠然皱眉，“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女子喜欢你。” “确实没有，”兰清若淡淡的说，“我这样无趣又古板的人，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 “好，”风悠然抬头，看着兰清若，一字一句的说，“以前就当没有吧，但是现在，从这一刻开始，兰清若，我喜欢你。” 哗—— 雨声虽大，却没有盖住风悠然的声音。 兰清若离风悠然不过尺寸距离，当然听得很清楚，只不过，在风悠然说完这句话后，他平静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了。 却没有给风悠然丝毫回应。 风悠然似乎对兰清若也没报什么希望，不过，她既然说了喜欢，那就是喜欢。 她风悠然和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同。 她喜欢了兰清若，那就不会只是白白喜欢，她要兰清若也喜欢她！ 兰清若不是目中澄明，什么都没有吗？ 好，从今天开始，兰清若眼中就有了，有她风悠然！ 表明了心意，也没什么迟疑，风悠然抓住兰清若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拉。 柔嫩的红唇紧贴着清淡的薄唇。 唇与唇相贴，气息在瞬间侵占，风悠然闭上眼，心里之闪过一个念头——兰清若，她要定了！ …… 虽然外面下了雨，但毕竟是六月了，帝都也在盛夏，天气凉爽舒服。 可兰灵雨却让人升起炭火，五个铜炉放在屋子角落里，最大的一个就放在窗边，整个屋子热得让人汗流浃背。 就在这闷热中，一缕奇异的香神奇般地驱散了燥热。 兰灵雨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风西棠，有些出神。 她闭门不出，却知道现在的局势，也知道这个时候是有人收网有人布线的乱世，明明应该隐居不出，像她哥哥一样，远离尘世，偏偏还是入世了…… 为了风西棠，她算是彻底抛弃了原则。 值得吗？ 明明去第一楼也只是想看看风西棠长什么样，没有想把他买回来，反正她有无数种办法拒绝夜紫洛的阴谋，根本不可能真的嫁给风西棠，可为什么在看见牢笼里的人时，还是将他买了回来。 当着夜止岚和慕容明珠的面，将人买回来，就主动要踏足这场阴谋之中。 这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可为了风西棠，再不该做的事情也做了，上慕容家，求桑瑶木…… 到底，还是打乱了自己原本安然的一生。 桑瑶神木果然是有用，风西棠醒过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好了一些。 他看了看周围，又看向兰灵雨，弯唇淡笑，“谢谢。” 兰灵雨看着风西棠，忽然问：“你真的不怕死？” 还笑得那么开心，如果她不求来桑瑶木，他就死定了。 风西棠还不能坐起来，躺在床上，侧头对兰灵雨微笑，“看开了生死，就没有什么怕不怕了。” “看开生死？”兰灵雨冷笑，“我大哥很豁达，就算是他也未必能看开生死，你比我大哥境界还高？” “这不是境界，”风西棠咳嗽几声，笑着说，“人都是会死的，早晚罢了，我身中寒毒，拖了很多年，可我也有拖不下去的一天，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兰灵雨站起身，冷冷看着风西棠，“是你风家家主，大好年华，如果真像你说的，生死无畏，那你何必用内力封住经脉。” 风西棠淡淡一笑，没说话。兰灵雨冷笑一声，“很痛苦吧？一身内力用不出分毫，还要忍受每天寒毒侵体的痛苦，形同废人，连屋子都不能出去，外面的一切和你无缘，风花雪月，世间万物，你只能苟延残喘，抱住这一条命，这样你还说自己能看开生死？我看你应该是贪生怕死才对，为了保住这条命，你什么苦都吃。” 第174章 我想嫁给你 这番话说的十分粗鲁，甚至可以说侮辱了风西棠。 兰灵雨只是讨厌他这副生死看淡的样子，一个人如果能看开生死，除非，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在他在意的东西。 人，事，物，否则，他凭什么能看开。 风西棠神色不变，连眼中的笑容也没变，徐徐道：“我确实要保住这条命，至少，现在我还不能死。” 并不是舍不得，而是不能。 “因为你妹妹？”兰灵雨定定的问。 风西棠但笑不语。 兰灵雨缓缓道：“你妹妹暴露了太多，她去寒阳书院带走了我哥哥，只想用我哥哥交换你。” 说完这句话，兰灵雨抬头看向风西棠，“我知道很多，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你不怕吗？” 风西棠清咳几声，缓缓一笑，“知道的多未必是好事，有时候，太聪明反而是累赘，你才十八岁，悠然十八岁的时候，比你现在要快乐得多，这种快乐，兰小姐，你有过吗？” 风西棠的眼中挂了几许同情，兰灵雨冷冷道：“你现在在我手里，我要你活你就能活，我要你死你就会死！” 风西棠的话戳中了兰灵雨心中禁忌，生于兰家，过于早慧，又和她兄长兰清若不同，她没有什么慈悲心，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残忍看着众人之间权利倾轧，然而……她一点快乐都没有。“生而为人已经不易，没有踏足泥泞里更是难得，兰小姐，你和我们不同，我们已经不能抽身而出，将来的下场是好还是不好，也难以预料，但你不同，你从始至终没有参与进来，以后也不要参与进来，既 然选择了明哲保身，你就继续笑看风云吧。” 这是风西棠对兰灵雨忠告。 他看得出兰灵雨眉眼间的邪佞，但他却不希望兰灵雨也参与进来。 这棋盘上的黑白子已经够多，牵连的也够深，不需要再多一个无辜的人进来。 兰灵雨望着风西棠孱弱的眉眼，忽然一笑，清清冷冷，一丝感情也没有的说，“从我在第一楼上把你带回来的那刻起，我就已经不是岸上的人了，一只脚踩进水里和整个人淹没其中没什么不同。”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放我走，这件事就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晚了，”兰灵雨淡淡的说：“我不但不会放你走，而且，我还要保住你。” “保？” “你妹妹和慕容明珠早已经卷进了天大的阴谋里，只是她们还没有发觉，我原本不想参与，可现在不同了，风西棠，如果我嫁给你，我就是你风家的人，要保你，保风家，你说，我还怎么脱身而出？” 兰灵雨的话一字一句，说的无比缓慢。风西棠看着她，十八岁的豆蔻少女，却没有一星半点的天真浪漫，眼中深深的都是谋算，甚至还带着点执拗……摇了摇头，风西棠轻声道：“兰小姐想多了，就算悠然卷进了什么阴谋里，就算风家有了危险 ，那也是我们兄妹的事情，与你无关，我更不会娶你，也不想害了你。”这番话，早在兰灵雨的预料之中，她冷淡一笑，慢慢道：“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越是不给我，我越是要！你越是不愿意娶我，我越是动了想嫁给你的心思，不过你放心，现在我还没想过一定嫁给 你，只是说如果，如果我嫁给你，当然是要保你安稳，至于你娶不娶我，那是你的事。” 言下之意，风西棠娶不娶是风西棠自己的事，她嫁不嫁是她做主，如果她要嫁给风西棠，是绝对不会管风西棠要不要娶她的。 嫁给你，你就得给我受着！ 风西棠停了这些话，只是苦笑一声，摇摇头。 兰灵雨，如此聪明，如此跋扈，如此邪佞……可她任性起来，也只是个孩子。 …… “你说什么！” 慕容明珠站起身，皱眉问道：“再说一遍！” 绿萼低头道：“兰小姐去了欢颜阁，欢颜阁依水而建，在离水月小姐居住楼阁不远，还有几个小庭院，兰灵雨进的就是其中一个，进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 慕容明珠没说话，沉默不语。 绿萼小心翼翼问：“小姐，兰小姐是相府的千金，怎么可能……但是，我不会跟错人……” 兰灵雨不会武功，她轻功不错，离开慕容家就一直跟着，中途没有停歇，可以很肯定那人就是兰灵雨。 看见兰灵雨进了欢颜阁，她自己都愣了，那可是丞相的千金，怎么好端端去了欢颜阁那种地方…… “你没跟错人，”慕容明珠轻出一口气，说：“兰灵雨知道你在跟踪她，早就安排好了欢颜阁里的院子，她进去后你不会再跟踪，一定有疑虑，她趁你疑虑时就在欢颜阁脱身走了。” 什么地方也比不上欢颜阁人多眼杂，兰灵雨只要进了欢颜阁，就再也不可能被跟踪到了。 “那……小姐，接下来怎么办？”绿萼也是瞠目结舌。 她可是夜止岚亲自教出的影卫，居然被个没有武功的小姑娘戏耍了，眼睁睁看着兰灵雨在她眼前脱身。 “算了，兰灵雨既然猜到了，就算不是你，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跟不上她，你下去吧。” “是。” 绿萼退下去后，慕容明珠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外面湖水庭院，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以兰灵雨的聪明，想摆脱绿萼的跟踪，有无数种办法，根本不需要借欢颜阁。 之所以从欢颜阁中消失，只有一个解释，兰灵雨在警告她，再想想兰灵雨说过的话…… 兰灵雨知道了水月就是风悠然。 现在夜止岚知道，兰灵雨也知道……那么暗中还有多少眼线盯着她们。 原本以为瞒天过海四年的秘密，没想到会这么不堪一击。 兰灵雨说她会输，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门被敲了几下，丹翊声音传来，“小姐，有传书。” “进来。”慕容明珠转身。 丹翊把一个小筒子交给慕容明珠，这是来自岭州的消息，慕容明珠拆开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慕容明珠浑身蓦然一震，大惊失色。 第175章 大事不妙 丹翊看了慕容明珠一眼。 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慕容明珠这么失神的样子。 慕容明珠从来都是镇定冷静，但是这一次，她眼中的惊愕是怎么都藏不住了。 又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慕容明珠一把握紧了纸条，紧紧抿唇，抬脚就走。 进了听涛苑，慕容明珠把所有人都遣出去。 慕容商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不由得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慕容明珠关上门和窗，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慕容商。 慕容商看了一眼，眼瞳瞬间张开，“老三要成亲？！” 慕容明珠点点头，坐了下来，皱眉道：“三哥要娶盛月华。” 慕容商和慕容明珠一样，把字条反复看了好几遍，转头望向慕容明珠，“这是老三的字迹，但是……” 好端端的，忽然要成亲，还要娶盛月华，这是什么情况，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明珠紧皱的眉宇就没舒开过，“三哥向来沉稳，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说成亲，而且盛家……我和他都觉得盛家敌友不明，深不可测，他现在要娶盛月华，这实在说不通。” “何止说不通啊！简直就是荒唐！” 慕容商攥紧字条，“盛月华是个寡妇，盛流年也不像什么好人，老三是脑子被门挤了吧？” 是不是被门挤了暂且不说。 慕容明珠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三哥从来不做出格的事，会不会是被胁迫的？毕竟岭州是盛家的地盘，如果他们抓了三哥，那就说得通了。”“不对不对，”慕容商摇摇头，“岭州虽然是盛家的地盘，但是帝都是咱家的地界，他们要是敢抓老三，就不怕我们如法炮制抓盛流年？盛家不会这么做，再说了，老三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如果他不愿意， 就算杀了他也不会传书回来……明珠，我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 “不行！” 慕容明珠坐不住了，“我去找盛流年，这件事一定要他给我个交代！” 慕容商点点头，又看了慕容明珠一眼，“现在出了这种事，要不要给大哥写信，让大哥尽快回来？” 自从四年前慕容明珠接手慕容家，就是一家之主，可按照他们兄妹来说，长兄如父，出了大事，总要慕容宫回来一趟的。 慕容明珠没有犹豫，直接道：“你写信给大哥，把事情和大哥说清楚。” “好。”慕容商答应。 慕容明珠说走就走，只带了丹翊就出门去找盛流年了。 结果，盛流年根本不在别院。 盛流年在岭州，还有盛月华压着，来了帝都算是彻底放开了，别院那都是看心情回不回，他在帝都的家叫欢颜阁。 知道盛流年这会儿还在欢颜阁鬼混，慕容明珠直接杀上了欢颜阁。 她这张脸在帝都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况身边还有个容貌出众的丹翊。 这样两个人站在欢颜阁里，老鸨都吓出冷汗了，“慕，慕容大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事吗？” 慕容明珠的暴脾气尽人皆知，老鸨也害怕啊，自己这欢颜阁要是被慕容明珠拆了可得不偿失。 慕容明珠环顾了一圈楼里，皱眉道：“盛流年呢！” “呦，您是要找盛公子啊，”老鸨擦了擦汗，赔笑，“盛公子这会儿在画情房里呢。” “带路！”慕容明珠皱眉。 “这……”老鸨犹豫了一下，盛流年在姑娘房里，那肯定是颠鸾倒凤，她要是把慕容明珠带上去，坏了盛流年的好事，盛流年肯定要不高兴的，那可是活财神啊。 慕容明珠可没心情和老鸨耗时间，冷冷道：“你这欢颜阁是想重新选址再建？” “不不不，慕容小姐说笑了，欢颜阁开的挺好，挺好，这边请，盛公子就在后楼。”老鸨冷汗都吓出来了。 欢颜阁在帝都开了这么多年，黑白面儿上谁不卖几分面子，别人要是来找茬老鸨都不怕，偏偏是慕容明珠…… 这可是个不能惹的主儿啊。 惹急了，她是真敢拆房子放火，她这个欢颜阁可是想在帝都长长久久的开下去，可不想那么早就收摊回家养老。 老鸨把慕容明珠带到后楼雅居，站在门边赔笑，“盛公子就在里头……” 慕容明珠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侧目道：“丹翊。” “是。”丹翊走到门前，单手凝气，猛地一挥。 只听“碰”的一声。 大门四分五裂，木屑满天都是。 “啊——”老鸨尖叫一声，都吓傻了。 慕容明珠也不管那些，直接走了进去。 进去的瞬间，又听见了第二声尖叫，这次不是老鸨，是个年轻声音。 屋子里丝纱飞扬，空气里那股欢爱后的味道暧昧糜乱，慕容明珠眉心一簇，“盛流年，给我滚出来！” 就听见一阵慌乱的穿衣声，最后一层窗帷拨开，盛流年只穿着一条长裤看慕容明珠，“我说，慕容大小姐，你什么毛病啊，大白天来青楼找我，不经允许破门而入，你就不怕打扰我办事吗？” 事实上，已经打扰到了。 他昨天看上姑娘，才“友好深入”交流了几次就被慕容明珠破坏了。 “我如果在别院能找到你，就不会来这种地方了，穿上衣服，和我走。”慕容明珠只看了一眼就别开头。 盛流年胸前都是抓痕，眼角眉梢一副慵懒饕足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在做什么正经的事就对了。 盛流年要是那么容易就跟慕容明珠走，那也就不是盛流年了。他挑眉，唇角含着坏笑，“不好吧？这种闯上青楼，捉奸在床又被带回去的事，好像只有正妻抓夫时才会上演，咱两也不是这种关系，万一传出去，说你慕容大小姐喜欢我，看不得我三天两头上青楼，亲自 来抓我……啧啧，那对我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慕容明珠皱眉看盛流年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盛流年就算死都是这副德行！慕容明珠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到：“我给你个机会，是自己穿好衣服和我走，还是我抓你走！” 第176章 捉奸青楼 “怎么着？你还真想那么做？不好吧，雍王知道吗？我这个人啊，虽说喜欢美人儿，但我不喜欢你，你要是对我动了心，我劝你还是早点想开吧，我对你可是一点都没心思。” 慕容明珠耐心耗尽，冷冷道：“丹翊，带走！” 丹翊走上一步,看向盛流年。 盛流年被丹翊看了一眼，顿时戒备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丹翊一向不喜欢说话，抬头看了一眼梁上垂下的纱帷，伸手便抓了一条。 柔软的纱帷被灌注内力，在他手中宛若灵蛇，直直就朝盛流年去了。 盛流年眸色一凝，当下足尖轻点，避开了纱帷。 丹翊武功极高，能和夜止岚多次过招，可见他身手之强。 盛流年的轻功好，这一点慕容明珠知道，不过慕容明珠从来没见盛流年用过武功，他说他不会杀人的本事，这个借口小孩子都不信，何况是慕容明珠。 如果面对的是普通人，盛流年凭着一手轻功就够了，但他现在面对的是丹翊这样的高手，如果还不出手，就输定了。 偏偏盛流年就是不出手，仗着自己轻功好，在房间里上下左右，窜来窜去。 时间久了，丹翊原本淡漠的眉眼也多了一层疑惑。 慕容明珠看着盛流年像猴子一样乱蹦跶，忽然道：“我三哥要娶你姐姐了。” “啊？” 盛流年一顿，丹翊找到机会，手指一拉，纱帷瞬间将盛流年紧紧缠住。 “喂！”盛流年手脚被缠在一起，像个蚕蛹，瞪向慕容明珠，“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你可别乱来。” 慕容明珠才懒得理他，对丹翊道：“带走。” 丹翊也简单直接，手猛地一拉，盛流年不受控制就被扯过来。 慕容明珠走在前面，丹翊走在后面……最后跟这个手脚被缠起来的盛流年。 三个人就这么大刺刺从欢颜阁里路过，引起无数人围观。 我滴个乖乖，什么情况啊，那不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吗？后面那个是盛家少主？这是，捉奸？ 盛流年苦不堪言，他风流倜傥的形象啊，他翩翩公子的气质啊，都没了，都没了！！ 慕容明珠可不管盛流年内心哭成一条河的眼泪，就这么把人弄出来，丢上马车就走。 马车里，盛流年缠着手脚，一脸生无可恋。 等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慕容明珠才转头看向他，“有意思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盛流年简直是欲哭无泪，“我和你多大仇多大怨啊，你要这么对我，怎么不想想当初我护送你回帝都的情分，我就算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这是恩将仇报你知道吗！” 慕容明珠就这么冷冷看着他悲愤的表情，片刻后，淡淡道：“你明明武功极高，不亚于丹翊，偏偏要隐藏实力不出手，你明明心计极深，手段高明，偏偏要装疯卖傻不正经，这么做，有意思吗？” 听慕容明珠这么说，盛流年挪啊挪，被捆着手脚，好不容易坐起来，靠在车壁上慵懒道：“我记得你不会武功啊，怎么，你不会武功都看得出我和丹翊一样厉害？” “不会武功，不代表没有眼光，”慕容明珠看向他，“丹翊曾经闯过夜止岚的阵法，轻功被夜止岚称赞过，他刚刚对你出手，你手无寸铁居然还能躲得开，就算再僵持下去，他也未必能抓得到你。” “那只能说明我轻功比他好。”盛流年就是不承认。 “你一定要这么说可以，不过，”慕容明珠冷冷道：“你们盛家把我三哥怎么样了？”话题转的这么突兀，盛流年也没意外，笑眯眯的说：“别这么大火气嘛，你三哥可是慕容家的三少爷，我盛家再怎么样也不敢把慕容家的三少爷怎么样，再说了，我人在帝都，又不在岭州，发生了什么我也 一概不知啊。” “还要继续装？”慕容明珠目色极冷，“我可以陪你玩心计，但你如果敢对我三哥不利，盛流年，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下场凄惨！”慕容明珠都这么说了，盛流年也收敛了几分嬉笑，唇角微扬道：“你何必这么生气呢，我上次不是就已经和你说过了吗，我姐喜欢慕容角，慕容角嘛……对我姐也不是无动于衷，你得到了什么消息，我大概 也知道，他们如果能在一起，这不是好事儿吗？” “好事？”慕容明珠冷笑，“对你来说是好事吧？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所以我说啊，你这个人，就是疑心病太重，”盛流年叹气摇头，“非得觉得我有什么阴谋，我告诉你啊，在这件事上，我可没有一点阴谋，老实说，要不是我姐喜欢了慕容角，我才不会上门向你提亲，又是 割地又是赔款的，送上那么大一份嫁妆。” 话虽如此，但慕容明珠根本不信盛流年。 盛家起家太神秘，没人知道他们家的底细，盛流年又是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和夜止岚关系又十分暧昧…… 无论出于哪一点，慕容明珠都不想和盛家结亲，甚至可以说要千方百计防备盛家。 可万万没想到，慕容角居然会传书要娶盛月华……盛流年看向一眼沉思的慕容明珠，砸吧嘴道：“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她喜欢什么我都会给她，你防备我是吧，其实我也防备你，你慕容家家大业大，势力盘踞复杂，和你们家扯上关系对我来说也很危险，要 不是我姐姐非慕容角不嫁，我才不会对你这么低声下气呢，放心啦，我说的话永远有效，我姐嫁给慕容角，我答应你的所有好处都会给齐，一样也不少你的，这样总行了吧？” “笑话！” 慕容明珠瞪了他一眼，“我是慕容家的家主，这件事我还没答应，你别想的那么好。” “行行行，你是家主你最大，不过慕容明珠，我问你啊，你就从来没想过慕容角说不定也喜欢我姐呢，是自愿娶我姐呢。”“怎么可能！”慕容明珠下意识反驳。 第177章 石沉大海 “怎么不可能，”盛流年瞪眼睛，“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些年慕容角在岭州背地里干了什么，盛家就算不一清二楚吧，多多少少也知道那么点边缘事实，要不是我姐，我们盛家，你以为慕容角真的能这么顺 利在岭州这么多年？慕容角和我姐早认识了，只是碍于他是慕容家的人，一直有顾虑……” 慕容明珠听不下去了，“那都是你猜测的！” “你就那么肯定慕容角对我姐没有一点感情吗？” “……” 面对盛流年的质问，慕容明珠头一次没有严肃的回击过去，而是选择了沉默。 慕容角是她哥哥，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从慕容角的信物出现盛月华手中时，慕容明珠就隐约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她就那么肯定慕容角对盛月华没有一点感情吗？ ……她不能肯定。慕容明珠的沉默等于是一种无言的回答，盛流年也没得理不饶人，只是看了慕容明珠一眼，慢条斯理的说：“一个是我亲姐，一个是你亲哥，反正棒打鸳鸯的事儿我是干不出来了，你要是行，你就上，万一 慕容角和我姐真的互相喜欢，你非得拆散，那你罪过就大了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真心喜欢的不容易，你啊，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从不在口才上输人的慕容明珠是真的沉默了。 盛流年悄悄看慕容明珠，心里得意洋洋，嘿，你也有今天啊，慕容明珠啊慕容明珠，你再脾气爆，你也舍不得你亲哥不是？ 啧啧。 盛流年这边儿是挺聪明的，悄咪咪看慕容明珠吃闷亏，也不说话，结果还是没得到啥好结果。 在别院门口，被慕容明珠一脚踹出车门。 “哎呦！” 碰的一声摔在地上，盛流年虫子一样拱啊拱，朝已经远去的马车大喊，“慕容明珠你给我记住了！！！” 慕容明珠回了慕容家，也没回沁水阁，而是一个人去了后院的祠堂。 慕容家是百年富贵名门，祠堂建的十分古朴恢弘。 推开厚重的门，檀香屡屡传来，慕容明珠走进祠堂，站在了祖宗灵位前，看着最前面的两座灵牌。 一座是她父亲慕容渊，一座是她母亲慕容夫人。 四年前，她接手慕容世家，没多久，慕容夫人就病逝了，慕容夫人病逝后，慕容渊带着她的骨灰，独自乘船出海。 临走前，他亲手刻了自己的灵位放在祠堂里，也意味着他不会再回来了，他想与慕容夫人一起埋葬大海，从此永不分离。 他们兄妹明知道父亲是抱着殉情必死的心离开，可他们却阻止不了。 她答应过父亲，会照顾好这个家。 什么都没有慕容家重要，什么都没有她的亲人重要。 如果……三哥真的喜欢了盛月华，那…… 就算真的是陷阱，她也会让三哥得偿所愿。 盛流年说过很多话，只有一句，说的很对，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真心喜欢的不容易……她怎么忍心让三哥留下遗憾呢。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又开启，慕容商缓缓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慕容明珠，抬手点着了三炷香，插在慕容渊和慕容夫人的灵牌前。 檀香袅袅，慕容商看着那漆黑的灵位，淡淡道：“爹远游走了四年，还会回来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慕容明珠也看着灵位，轻声道：“爹不会再回来了。” 走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回来。 一个不想回来的人，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慕容商忽然笑了一下，说：“爹跟着娘去了，也不管我们……爹爱娘，远超过爱我们。”“那是爹的选择，娘走了，爹活着和死去没什么分别，可能活着对他来说更痛苦，可他又不可能在我们面前自杀殉情，就用了这个办法，让我们还以为他活着，还以为他有朝一日会回来，可其实……爹早在 娘去世的那天，就已经死了，一个人，心若死了，就算人还活着，也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爹带着娘的骨灰出海，一去不回，对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和解脱了。” “明珠。” “嗯？” “爹走的时候交代过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幸福，这是他的遗愿。” “……嗯。”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的幸福和慕容家摆在了天平两端，只能拥有一个，我希望你自私点。” 慕容明珠笑了一下，转而看向慕容商，“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们的幸福和慕容家摆在了天平两端，只能拥有一个，二哥，我希望你们都能自私点。” 慕容商看着慕容明珠，笑了起来，“所以，老三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 盛家也许对慕容家来说是敌人，但慕容角还是要娶盛月华。 “是啊，”慕容明珠眉眼都是笑意，“所以，我会支持三哥，就算是陷阱，我也要他达成心愿。” 慕容商揉了揉她的发顶，将人揽在怀里，叹气，“爹把慕容家交给你，是对，还是错呢……” 慕容明珠闭上眼，靠在慕容商怀中，不言不语。 对与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家，这个家里的人，她要用一生去守护。 慕容明珠已经做了决定，她必须亲自去岭州一趟，去见慕容角将这件事弄清楚。 临走前，慕容明珠去见了风悠然。 芭蕉别院就连慕容明珠都没来过，是风悠然在帝都最秘密的产业之一了。 慕容明珠这次来风悠然，一方面是告诉她自己即将离开帝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要看看那位传说中天下第一次才子。 隔着芭蕉叶远远看了一眼赏雨的兰清若，慕容明珠转身点头，“确实是天下第一才子。” 一身气势足以担下这个名号了。 风悠然靠在廊柱旁，闲闲道：“你就看了一眼，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眼就足够了，”慕容明珠望向风悠然，“不过，兰清若既然已经到你手里，为什么还不去拿他换风西棠？” 风悠然先是看了看外面的细雨，又看向慕容明珠，叹了口气，“我……栽了。”“……栽了？”慕容明珠没明白。 第178章 断商 “……栽了？”慕容明珠没明白。 风悠然走到她身边，隔着芭蕉叶看向远处的兰清若，慢慢的说：“栽了的意思，就是你对夜止岚那种感觉，明白？” “……” 慕容明珠看傻眼一样看风悠然，好半晌，才喃喃道：“你……你喜欢兰清若了？” “不行吗？”风悠然挑眉。 “不是不行，但——”慕容明珠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不过，风悠然喜欢了兰清若，这件事本身就让她有点意外。 “你都可以喜欢夜止岚，我凭什么不能喜欢兰清若？”风悠然笑吟吟的反问。 “那不是一回事，”慕容明珠头疼道：“你喜欢兰清若，那兰清若喜欢你吗？” 风悠然笑容顿了顿，又慢慢笑起来，美丽的眉眼之间一派自信傲然，“我会让他喜欢我的！” 慕容明珠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同情兰清若了。 被风悠然喜欢上，对于兰清若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要知道，风悠然这个人，额……某种程度上，绝对是男人的天敌。 她要是存了什么勾引的心思，那这个男人就算再怎么七情不动也枉然，就看兰清若能撑到什么时候了。 “你这次去岭州，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风悠然脸色很沉，“盛家太神秘，我始终觉得盛流年不是什么好人。” “放心吧，”慕容明珠淡淡道：“我这次去只带绿萼和琉月，丹翊就留在帝都看住盛流年，一旦我没有按时回来，盛流年也回不到岭州去。” 风悠然倒是笑了，“所以，这是侧面告诉你，没有危险吗？不然，盛家怎么会把盛流年放在帝都等你抓呢？”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不管有没有危险，我都得去，那是我三哥，他的婚事不能马虎。” “盛月华……”风悠然想了想，说：“她配你三哥，倒是也不错，只是她守寡这么多年……” “盛流年说她没成过亲，据说是未婚夫去世，她对未婚夫情深义重，就这样守寡了。”盛流年没必要咋这件事上说谎，慕容明珠还是很相信的。 风悠然点点头，“是这样，那还是不错的姻缘，门当户对。” 就单从利益方面说，盛家与慕容家联姻，着实算得上强强联合了。 “我走之后，你也要万事小心，兰灵雨我见过，是个不一般的厉害角色，不比你我差，连我都看不透她。”慕容明珠回想兰灵雨的所作所为，始终都觉得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简单。 风悠然笑了一下，“看来兰清若没有自吹自擂，这位兰家小姐能让你这么说，我倒是想亲自见见了。” “她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只要别在她身上吃亏就好了。”慕容明珠对兰灵雨的本事一点没有吹嘘，反而有些担心风悠然。 “好，我知道了，”风悠然弯唇一笑，“此行，一路顺风。” “你保重。”慕容明珠看了风悠然一眼。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慕容明珠的风悠然，和最了解风悠然的慕容明珠。 士为知己者死，女子也是如此。 慕容明珠从芭蕉别院离开的时候，风悠然忽然叫住她，“明小猪！” “嗯？”慕容明珠回头。 风悠然微笑一瞬，“桑瑶神木……谢了。” 慕容家的传家之宝，慕容明珠只动用过两次，都是为她，这样的情谊，一句谢哪里够。 慕容明珠回以一个笑，没多说话，上了马车离开别院。 回到慕容家，慕容明珠让绿萼和琉月整理包裹。 慕容商进沁水阁的时候，慕容明珠整把一摞账本合上。 她这次走，慕容家又要交给慕容商上。 慕容商这次倒是没去看那些账本，而是看了慕容明珠一眼，面露担忧，“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离开绿萼琉月身边，你不会武功，万一出了事连跑都跑不了，知道吗？” “我知道。” 不是第一次出门，但每次离家慕容商都要嘱咐很久。 “小姐，收拾好了。”绿萼走过来。 “嗯，”慕容明珠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是。”绿萼和琉月走了出去。 慕容商不放心，又亲自清点了一遍慕容明珠的包裹，生怕忘带什么重要东西。 点了一半时忽然顿住，慕容商转头看向慕容明珠，“明珠。” “嗯？”慕容明珠在桌前开始整理第二摞账本了。 “那个……”慕容商有点难以启齿，想了想，一咬牙，问：“你要走的事情，夜止岚知道吗？” 翻看账本的动作瞬间停住。 自从那天拿到了兰灵雨的消息后，她就没再见夜止岚。 可恶的是，夜止岚也不来找她了！ 平时天天晚上踩屋顶进，摸进沁水阁比他章华轩还熟，最近居然也不来了。 慕容商作为超级妹控，原本是不打算提醒慕容明珠的，可他就算再傻吧，也看出自家妹妹心里是有夜止岚的。 看不惯夜止岚是看不惯，但是让慕容明珠幸福又是另一回事了。 被慕容商提醒了一下，慕容明珠没说话。 慕容商叹了口气，“明珠啊，时间还早，要不，你去见一见他？这岭州千里迢迢，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你现在不去，等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慕容明珠低头，把账本合上，低低的嗯了一声。 慕容商也是有自知之明，老老实实把那几摞账本都抱回听涛轩，来活儿咯！ 慕容明珠看了看外面，才中午……这个时候，夜止岚应该下朝回府了吧，去见一见他，也……不是不行…… …… 夜止岚坐在花台上，静静抚琴。 身边一个玄衣影卫低声报备，“……慕容小姐即将离京。” “嗯，”夜止岚手指没停，淡淡道：“下去吧。” “是。”影卫一闪而过。 夜止岚抚琴的动作越来越慢，越老越慢，片刻后，只听“铮”的一声，一根琴弦断裂开来。 最后那一声，代表着宫商角徵羽中的“商”。 看着断开的琴弦，夜止岚眯了眯俊眸，深邃沉思。慕容明珠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夜止岚对着那张断了弦的琴发呆。 第179章 临别之吻 她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的，直接嘲讽了句，“亲王的俸禄是多低啊，居然让堂堂皇叔用张断了弦的琴，还是说你的琴艺已经高到弹琴不需要弦了？可以啊，这本事，回头去欢颜楼卖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一通给夜止岚贬低到了地底下。 夜止岚却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优雅，“我若是去了欢颜楼，就摆脱慕容小姐帮我赎身，如果慕容小姐不来，我就告诉别人，慕容小姐始乱终弃。” “呸！”慕容明珠瞪他，“谁对你始乱终弃了，胡说八道。” “我从来不胡说八道，”夜止岚骤然出手，将慕容明珠抱坐在怀里，亲了一下她的唇瓣，“轻薄了我还不负责，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 “……”慕容明珠看着夜止岚的脸，伸手摸了摸，然后一本正经的问：“你这脸还是别要了吧？” 明明是他亲了她，反咬她眼睛都不眨，这么不要脸的事，也只有夜景昊做得出，换个人都不行。 “那可不行，”夜止岚凑过去，咬了她耳垂一下，低低含笑，“我就指着这张脸让你神魂颠倒呢。” 慕容明珠把他的头推开，瞪了他一眼，“谁要对你神魂颠倒啊！你以为你长得很好看吗？” 自恋狂，长得好看要别人夸才行，哪有自己夸自己颜值高的。 “我长得好不好看，你不知道吗？”夜景昊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一根一根的吻过。 慕容明珠感觉到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 都说十指连心，看来说的一点也没错。 慕容明珠试着往回抽了抽，夜止岚没放手，她也就没再用力，只是冷哼一声道：“我不知道，我健忘，早不记得你什么德行了。” 夜止岚笑了，“明珠，你这是在抱怨我太久没去见你了？” “……随便你来不来，你可是皇叔亲王，我不过是个商人，王爷要是纡尊降贵来，那是我慕容家的荣耀，王爷要是不来，那也是王爷自己的事情。” 说来说去，还是在怪夜止岚不来找她。 本来嘛！ 先说了喜欢的是他夜止岚，之前还三天两头出现，现在她松口了，稍微对他好了一点，就不见人影了。 她还没说嫁给他呢！ 夜止岚听了这话，觉得挺开心，抬头看她气鼓鼓的脸，忍不住勾着下颔让她低头，薄唇密密吻上她柔嫩的红唇。 慕容明珠是有点生气的，不过…… 夜止岚吻上来的时候，那点生气也就暂时被压制了。 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后，慕容明珠靠在他怀里，任他唇齿纠缠。 总不见面，她……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只有一点！……一点……想他的。 缠绵的吻因为慕容明珠的顺从变得越发浓烈。 夜止岚的手在她腰上游走，手掌上的温度通过菲薄的丝纱传遍身体，慕容明珠意乱情迷，更加靠向夜止岚了。 良久后，夜止岚才放开了她，低头看她呼吸不稳，又在她略微红肿的唇上啄了几下，“那两件事……你要尽快想。” 慕容明珠还没回过神来，水润的眼看着夜止岚，“……什么？” “要我为你做的两个承诺，”夜止岚声音微哑，“你尽快想，尽快提，我尽快做……做完，我们就成亲。” 慕容明珠怔了怔，“成，成亲……” 对，她确实和夜止岚有这个约定，但是……忽然被提起来，还是有点恍惚的。 夜止岚抱着她，薄唇在她脖颈上轻轻吮吻，呼吸有些重，“再不成亲……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慕容明珠被脖颈上的触感弄得有些失神，过了一会才明白夜止岚说什么，脸一红，把人推开站起来，还踢了夜止岚一脚，“老流氓！” 这一声老流氓叫出来，夜止岚却笑了，“我们迟早都要成亲，迟早都要肌肤相亲，迟早都要睡在一张床上，迟早……” “闭嘴！”慕容明珠气的又踢了他一脚，眼角湿润地瞪他。 她被吻得红唇微肿，眼角还泛着一丝水汽，脸颊绯红，这样瞪夜止岚简直和勾引没什么分别。 既然都是勾引……夜止岚当然不会客气。站起身，走到慕容明珠面前，双手撑在桌上，将慕容明珠桎梏在怀中，“怎么，我说错了？我们不但会睡在一张床上，还会做更亲密的事情……明珠，我的定力很好，但是定力再好也有极限，所以你可千万 不要再这么看我，否则……我一定等不到成亲的那天。”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长腿一迈，身体与慕容明珠紧紧相贴。 薄纱根本遮不住男人已经很明显的欲念，就这么抵着慕容明珠，慕容明珠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咬牙骂人，“你这个混蛋，整天脑子里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龌龊！” “我这个不叫龌龊，我这个叫食色性也，”夜止岚低头，慢慢的笑，“至于我脑子里想什么……以后我慢慢的，一个一个画面的演示给你看。” 一个一个画面…… “滚滚滚！！！”慕容明珠脸红耳热，七手八脚把夜止岚推开，免得他继续耍流氓。 夜止岚占够便宜，也就暂时放开了慕容明珠，笑着说，“你都来和我道别了，要是不给我点好处，以后这些天岂不是要我白等你。” 慕容明珠哼了一声，“你消息倒是灵。” 她身边三个心腹，两个都是他的人，更别提暗中那些看不见的，她要走的时候瞒不过夜止岚。 夜止岚笑了一下，低头看她，“帝都事情太多，我不能和你一起去，除了绿萼和琉月，我会再派一队影卫保护你，你就乖一点，让我也放心一点，知道吗？” 慕容明珠曾经很反感他安排在周围的眼线，每次都想尽办法甩开，但现在，他们的关系有点不一样了，慕容明珠也开始试着去相信夜止岚，不会再拒绝他的保护。 听夜止岚这么嘱咐，慕容明珠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给你护身的云霓锦要穿好，在外面，多听琉月和绿萼的。”“知道了，你好烦！”慕容明珠皱眉答应。 第180章 买张琴送给他 夜止岚看她难得乖顺的样子，又心痒起来，慢慢笑道：“本来是打算晚上去找你的，不过，你既然都送上门来……总要让我解解馋吧。” 送上门来？ 解解馋？ 慕容明珠心里警钟当当当直响，下意识就要跑。 在夜止岚面前能跑掉的人迄今为止还没出现过，慕容明珠被夜止岚抱着，抵在柱子上，一点商量都不打就狂热的吻了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没客气。 慕容明珠的腰带被解开，衣纱乱成一团，能吻得不能吻得都被啃了一遍。 夜止岚是越来越过分了，似乎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他都如鱼得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慕容明珠有时候也奇怪，明明最开始是摸一下手都要骂上半天，什么时候起，就随便他吻，随便他摸了…… 主要还是夜止岚这个混蛋，太聪明，懂得一步一步蚕食别人的底线。 等她发觉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晚了。 慕容明珠离开雍王府的时候是被夜止岚抱出来放进轿子里的，她浑身上下已经半分力气都没有了，夜止岚反倒是挺开心，一张俊脸笑得让慕容明珠十分恼火。 于是挥手狠狠揍了几拳。 这种混蛋，她就是去了岭州也不会想他！ 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会！ 离开雍王府，慕容明珠想着夜止岚可恶的行为，又不期然想到他那把断了弦的瑶琴，要是没记错，这些年夜止岚一直用的都是这一张吧…… 堂堂一个皇叔亲王，俸禄又不低，一张琴用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换，现在还断了弦，就算夜止岚琴艺高超，断了弦的破琴能弹出什么好动静来。 穷嗖嗖的，是连张好琴都买不起？ 这么想着，慕容明珠抿了抿唇，掀开了轿帘，“去城里最好的琴行。” 走是走，走之前，就发个善心，给他换张好琴吧，就当……是谢他加了一队影卫保护自己。 慕容家的家训，投桃报李，一码归一码，这和私人感情没有关系，只是尊家训……罢了。 慕容明珠这张脸在帝都那是尽人皆知，一进琴行，掌柜的眼前一亮，“慕容大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慕容明珠看了看架子上摆的琴，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琴，淡淡道：“我要买张琴，有什么好的，就拿过来吧。” “呦，您要买琴，那好说，这楼下啊，都是一般的材料，一般的工艺，您楼上请，楼上有不少名家雕琢的好琴。” 掌柜的把慕容明珠请上楼，又是吩咐人上好茶，又是交代把一张张好琴端上来。古雅的瑶琴摆了一桌子，掌柜的滔滔不绝显摆，“……这张是李云仙李大师亲手做的，取材黑檀木，您看看这雕工，这材质，那叫一绝啊！还有这张，这张来头更大了，是如今宫里乐坊的乐官齐大师做的， 取材是白酸木，这上面的是芙蓉纹，不但复杂，而且华丽，正适合大小姐您弹。” 慕容明珠看了几眼，皱了皱眉，“就这些？” “我给您介绍的都是店里最好的，这把齐大师做的，可是我的镇店之宝啊。” 慕容明珠虽然不会弹琴，但她眼光毒辣，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些都是凡品，虽然名贵，却没什么特别。 夜止岚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用这些琴的，它们配不上夜止岚。 掌柜的一看慕容明珠不满意，不由得苦笑，“慕容小姐，我这店已经是帝都城里数一数二的，您要是还不满意，那这城里的琴行估计是找不到好琴。” 说完这句话，由眼前一亮，“不过，您要是想找那种顶尖儿的古琴，就找错地方了。” “找错地方了？”慕容明珠看向掌柜。 “是，我这买的都是新琴，我看您是想找古琴，那您可真是来错地方了，您应该去珍宝轩啊。” 珍宝轩是帝都城里买古玩玉器最大的店，隶属慕容世家。 慕容明珠一想，确实，要买最好的琴，就应该去卖最好东西的地方，这地方除了天下第一楼外，就只有自家的珍宝轩了。 还别说，珍宝轩里确实有几张古琴。 掌柜的不敢怠慢，把价值连城的古琴全部拿出来给慕容明珠看。 结果慕容明珠还是不满意。 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好，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琴不适合夜止岚，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珍宝轩的掌柜都快哭了，“大小姐，这些您都不满意，那……那我真的没办法了。” 慕容明珠有点心烦，“这么大一个帝都，找张好琴就那么难吗？” 不难，难得是你要求太高了。 掌柜的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奈的说：“珍宝轩的古琴都是当今世上的孤品，每一张都来历不凡，我敢说放眼整个帝都，没有比珍宝轩更好的琴了。” 慕容明珠一听这话，又看了几眼桌上的瑶琴，提不起半点兴趣。 掌柜的也是挺着急，珍宝轩号称是壁月第一藏宝轩啊，这世上最好的物件珍宝轩都有，可偏偏慕容明珠要找一张琴却没有，他也很郁闷。 眼看着慕容明珠沉着脸，掌柜直叹气，这古琴啊，不比别的物件，纯木的材质，不容易保存，几百年的古琴那更是稀少啊，珍宝轩的这些慕容明珠看不上，那恐怕得千年的神物才能入她的眼。 千年的神物，哪那么容易找，整个帝都怕是只有…… 掌柜的忽然一怔，拍手对慕容明珠道：“我想起来了，帝都确实有一把绝世好琴啊！” “在哪？”慕容明珠立刻问。掌柜的在桌前转了两圈，回忆道：“应该是二十多年前，大小姐您还没出生的时候，珍宝轩曾经收过一张千年古琴，我记得那张琴十分特别，而且年份久远，是上古音律大师所做，传承千年啊……后来被人 买走了。” 慕容明珠心头直跳，“谁买走了？” “这个人大小姐您也认识，就是现在朱家的老爷朱泗啊！” 慕容明珠听完，不知道是该笑啊还是该叹。 绕老绕去，居然在朱家。朱泗这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暴发户，竟然买走了上古瑶琴，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荒唐。 第181章 当家主不如当土匪 不过，既然知道了，那就好办了。 …… 这盛夏时节，蝉鸣一声一声催眠，又逢雨季，闷热闷热的。 朱卞坐在书房里，面前放着一盆冰，两个小厮慢慢扇着扇子。 外面跑进来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少爷，有贵客上门！” “谁？”朱卞懒洋洋的翻了一页账本，顺手端起茶杯来喝。 “慕容家的大小姐！” “噗——” 一口茶喷了个精光，朱卞咳嗽好几声，白嫩嫩的小脸涨得通红，“谁来了？！” “慕容大小姐，就在前厅坐着呢！” 朱卞脸色特别难看，“快！去吧大厅里的花瓶瓷器都收起来，你去赶紧通知我爹，千万别急着回来，家里来了母老虎！” 下人：……每次慕容小姐来，少爷都这么慌，慕容小姐命里克少爷吧。 朱卞可不管那些，火急火燎把事情安排完，换了身衣服，一脸不情愿还没办法，只能去前厅见慕容明珠。 他是可以不去的，那是朱家……怕是要重建了。 慕容明珠在正厅里喝着茶，一点也不着急。 朱卞磨磨蹭蹭走进来，没好气看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慕容明珠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们朱家敞开大门，也没说我不能来吧？” 朱卞立刻转头看向下人，“去，马上贴张纸，就贴在大门口，从今天开始，慕容明珠禁止进入！” “……是，是……”下人颤巍巍的答应，动也不动一下，相比于自家少爷，当然还是慕容明珠更可怕了！ “瞧你那点出息！”慕容明珠瞪了他一眼，“我好歹也是贵客，你对我就不能有点待客之道吗？” 待！客！之！道！朱卞都气乐了，走到慕容明珠面前，手指点啊点，“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让主人讨厌的贵客，我说你的脸皮是时候起变这么厚的，啊？你知道我是废了多大力气才控制住，没让人把你就地轰出去！还待客 之道？你坑我损我骂我算计我摆弄我羞辱我，一口一个朱富贵儿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有一天要上门求我？待客之道那是对待客人的，对你，我只有四个字，恕不远送！” 这一通说得朱卞很是解气，要是换做平日里，且不说他敢不敢这么嘲讽慕容明珠吧，就慕容明珠那脾气，拆屋断梁，一把火烧了他家宅邸都是正常的。 可偏偏，今天他还就不怕了！ 不但不怕，而且得意洋洋对慕容明珠挑眉。 果然，慕容明珠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没发火，冷冷看着朱卞，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哈！”朱卞嗤笑，“我还不了解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要是没事会来找我？行了，这么多年，我吃过你的暗亏，你也明面儿上对我搞过事，咋俩谁不知道谁啊，说吧，什么事让你纡尊降贵来求我。” 慕容明珠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更不能吃朱卞的亏，当下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说：“我不是来求你，而是来找你做个小生意。” “呦呵！”朱卞更是笑出了声，“这是唱哪一出？你大小姐来找我，还做个小生意，以你的底子我的背景，咋俩有什么‘小’生意做啊？” “私人生意，当然算小生意，听说你朱家有几样压箱底的物件，恰好有一件我有点兴趣，所以……” “哦！”朱卞了然，笑眯眯看她，“我朱家压箱底的东西再好那也是我家的，朱家如今生意大红火，赚钱如流水，不差钱也不缺钱，不管你看上了哪一件，我都没兴趣卖给你。” 慕容明珠这回可有点生气了，“朱卞，你别以为我来找你就任你轻辱！”“别！千万别这么说！”朱卞笑盈盈的，“我可不敢轻辱你，你是谁啊，慕容家的家主，壁月北方的首富，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轻辱你，可你就是家主首富，也不能干强盗的买卖吧，咱们生意人讲究和气 生财，买卖自愿，这强买强卖，我可是会告上官府的，到时候你面子多难看啊。” 这两人以前怼的更凶，见面就怼，怼完就跑。 以前是慕容明珠单方面碾压，现在好不容易朱卞控场，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她，新仇旧恨你就一起来吧！ 慕容明珠咬着牙，满眼凶光，“你到底想怎么样！” 终于占到便宜的朱少爷求生欲望一点不强烈，不紧不慢坐上主位，对慕容明珠一笑，“别的先不说，你看上我家的什么东西了？” 慕容家百年世家，什么稀奇宝贝没有，何况手里还握着珍宝轩，一般二般的物件不至于让慕容明珠这么吃瘪。 朱卞倒是好奇，这慕容明珠是看上了啥，能忍到现在还不发飙。 慕容明珠握了握手，深呼吸后，语气平静了点，淡淡道：“听说二十年前，你爹买了一张古琴。” 朱卞眼前一亮，“你是看上它了？” 慕容明珠瞥了他一眼，“你们朱家也没有什么风雅的人物，这古琴在你们手里简直是浪费，我想买过来，你开个价吧。”朱卞嘶了一声，好奇地看她，“我说，你到底用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的？嗯？我们家怎么就没有风雅的人物了！这琴在我们家怎么就浪费了！不是，我就问问，有你这样的吗？哦，跑来找我，让我把家底儿的物件卖给你，完了还要羞辱我一通，你是觉得我很好欺负是吧？你都这么说了，我得怎么答复你？卖给你，然后证明我们家确实没有风雅的人，一个个都是土鳖？都说你如何如何聪明，你们聪明人都这 么说话？” 要真是这样，不得不说，聪明人果真与众不同。 慕容明珠可不管朱卞是什么心情，她反正干脆利落，“你也说了，大家都是生意人，凡事凡物也都有价码，你还废什么话，这琴我是买定了！” 朱卞有点瞠目结舌，动作僵硬地鼓了鼓掌，“你真棒……慕容家别做生意了，改行当土匪吧。”要不太浪费这位家主的秉性了，这哪是买啊，分明就是抢！ 第182章 地契换古琴 慕容明珠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她也没别的选择。 朱卞到底不是坏人，说白了，和慕容明珠的关系算得上损友，损占九成，友占一成，而且常常友尽。 不过……如果不是那一成的友，慕容明珠也不会把地契还给他了，朱卞对慕容明珠再怎么不满，心里还是敬重的。 看慕容明珠这表情，知道再怼下去，家怕是就要被拆了，也收敛了点，瞟了慕容明珠一眼，“你既然知道我家有这东西，那它的来历你也知道了？” “我知道，”慕容明珠回答，“二十多年前你爹从珍宝轩买回来的，当时花了两万两。” “花多少银子不重要，这琴可是个稀罕物件，我跟你说，全天下绝对找不出第二张来，这可是绝世的孤品，就算朱家宝贝多，它也排的上号，我爹可是喜欢的要紧，有人没人就拿出来炫耀。” 至于炫耀的原因嘛……常言说得好，缺什么就秀什么，朱卞可不想真的承认朱家是暴发户，没内涵。 慕容明珠轻出一口气，“我知道。” 来之前她也打听过，朱泗虽然不怎么识字，附庸风雅倒是一流的，这琴是他心爱的东西，要拿到恐怕不容易。 可她只要想到临走前能替夜止岚拿到这张琴，她就怎么都想试一试。 夜止岚那种没事儿喜欢风花雪月的人，肯定也喜欢这种东西……送他，当然要送最好的。 虽然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但慕容明珠决心已定，就要它了！ 朱卞看向慕容明珠，看了一会，忽然道：“你要这张琴是准备给谁？” 慕容明珠一顿，下意识道：“不给谁，我自己喜欢的。” 朱卞乐了，“我那么好糊弄吗？你自己喜欢？扯淡，你这辈子只会喜欢银票！” 慕容明珠皱眉，“你啰嗦什么，我只是想买这张琴，又不想要你家的传家宝，有什么条件，你直接说。” 因为打听过，所以知道，这琴虽然珍贵，但对于朱家这样家大业大的人家来说，即便珍贵也不是不能出让。朱卞想了想，抬头看了慕容明珠一眼，“既然你这么有诚意，也不是不能谈，只不过嘛，你是生意人，我也是，都知道一个理，千金难买心头好，这琴要是你不喜欢，就算它真的值千金，你也不会花一两买 ，可你要是喜欢了，它的价值就不止千金了。” “你说这么多很烦，直接说价！”慕容明珠懒得和他打马虎眼。 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 朱卞双臂环胸，白嫩嫩的脸上带着微笑，“当年我爹花了两万两，这都过了二十多年，你想买，价格嘛，翻番是肯定的。” “四万两？”慕容明珠挑眉。 “不不不，”朱卞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微微启唇，“是二十万两。” 慕容明珠立刻皱眉。 二十万两。 朱卞还真是敢开价！ 第一楼里，先帝的金发塔，皇后的双凤簪才卖了多少钱，这古琴再贵还能比这些贵？ 简直就是狮子大张口！ 慕容明珠还真是小瞧了朱卞这只“狮子”，朱卞看慕容明珠皱眉，又不紧不慢加了句，“二十万两白银，外加神草堂的地契。” 此话一出，慕容明珠倏然起身，“你说什么！” 朱卞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反应，眨眨眼，笑起来，“我说这张琴我要二十万两银子，外加你慕容家的神草堂地契来换。” 慕容明珠脸色是真的变了。 百年前，慕容家是凭药材起家，就像朱家是凭金铺起家一样。 不同的是，神草堂已经传承了百年，哪怕如今慕容家已经不把药材生意当重中之重，可神草堂就等于是慕容家家的一块招牌！ 慕容明珠想到过朱卞会开高价，但这个高价，已经不是价的问题了。 “不行？”朱卞歪头，“不行就算了，我不强人所难。” 慕容明珠脸色铁青，过了一会，咬牙道：“你似乎忘记上次来求我，拿出的那张地契！” “我没忘，可现在不一样了，当初我求你，所以拿了家底儿，你还给我是你的事情，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你来求我，我开条件，你要是不答应就当我没说过。” 朱卞开开心心的说完，又劝了句，“你还是别想那张琴了，何必呢？虽然你是慕容家家主，可要是用祖传的地契来换，我怕你将来死了没脸去见你们家列祖列宗。” 朱卞说话不好听。 慕容明珠也知道不好听，可朱卞说的又是实话。 慕容家传承百年，一直兴盛到如今，从来没有卖过一分一毫的祖业，如果她真的拿神草堂来换……过不了自己这道坎是一回事，一旦传出去，恐怕全天下都要耻笑她了。 朱卞走过来，笑着看慕容明珠，“好了，你脸色也别这么难看，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就不要再……” “来人！”慕容明珠忽然开口。 “小姐。”跟着她一起来的是绿萼。 慕容明珠缓缓闭上眼，慢慢的喘了口气后，声音沉稳道：“回慕容家，取神草堂的地契来。” 绿萼和朱卞都愣了一下。 慕容明珠却睁开眼，看向朱卞，“神草堂我可以给你，但你给我记住，如果你敢动里面一分一毫，我绝不放过你！” 朱卞有点傻眼，他是真没想到慕容明珠会答应。 这……这真的是慕容明珠吗？ 慕容明珠可一直都是护着慕容家护的不行，谁敢损伤慕容家一点，她都敢拼命的主儿！ 今天居然要用祖传地契换一张琴？！ 绿萼迟疑，“……小姐。” “去！”慕容明珠呵斥。 “是。”绿萼转头就走。 朱卞也回过神来，有点紧张的咳了一声，“你真的要换？” “我慕容明珠说的话永远不会收回，”慕容明珠眸色泛冷，“把琴拿出来。” 朱卞看着她的神色，定了定神，“跟我过来。” 朱卞是没想过慕容明珠能答应，但慕容明珠既然答应了，他话也说出去了，这琴当然也得换。那是一张通体漆黑的古琴。 第183章 价值连城的宝物 古琴历经岁月，原本沉黑的琴面泛着一层柔和的紫浆，琴头绑缚黄金流苏，琴尾阴刻逐凤纹。 琴弦并不是普通的蚕丝，而是乌金，用手拂过，能清楚感觉到琴弦的弹动。 琴身不知道是什么木料，轻轻敲击，有金玉回响。 慕容明珠一眼就看中了，这张琴能传承千年，就是为了等夜止岚这样一个人，他配得上这张琴，这张琴也配得上他！ 朱卞是个爽快的人，既然要给慕容明珠，立刻让人拿了锦盒过来，把琴装好，只是在递给慕容明珠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真的要换？” 这琴虽然珍贵，可没有神草堂珍贵啊。 何况还有二十万两银子呢。 慕容明珠斜睨了他一眼，“你做生意就这么喜欢罗里吧嗦？” 朱卞不乐意了，“我这不是怕你后悔吗！” 慕容明珠不理他，抱起盒子转头就走，“地契银票绿萼会送来，琴归我了。” 朱卞眼睁睁看着慕容明珠抱着琴走了，靠在门口，啧啧摇头，“这女人啊……就怕冲动，一冲动，什么亏都能吃。” 他贴身的心腹小声道：“少爷，慕容大小姐这么容易就换了地契，会不会有诈啊？” 朱卞一勾唇，“没有诈，她那个人，如果有诈也不会拿神草堂来换，慕容家可比她的命还重要。” “那慕容小姐这是发的什么疯？” “她啊，她这是为了男人发的疯。” 那心腹一顿，“男人……” 朱卞转头回书房，临走前淡淡道：“你在这里等，地契一到就拿来给我。” “是，少爷。” 朱卞一边走一边想，地契来的正好，要不然他将来还得头疼——慕容明珠成亲的时候要送什么贺礼，这地契正好送过去，还不花他一分钱。 走到书房门口，朱卞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喃喃自语，“还说我傻，你犯傻的时候也不差……慕容明珠啊慕容明珠，你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他对你也不遑多让，比我幸运多了……” 其实，在慕容明珠索要那张琴的时候，他已经隐约猜到是为谁要。 当慕容明珠答应用地契交换时，他可以笃定，慕容明珠这是为了夜止岚来的。 慕容家四位少爷虽然是以音律为名，其实都不精于此道，而慕容明珠根本一窍不通。 反而是坊间传闻，雍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弹琴，更是一绝，再想想这么久以来他看见的，听见的，遇见的所有和慕容明珠有关的人里，除了夜止岚还能有谁值得慕容明珠这样。 她这是为他割让了祖业。 夜止岚和慕容明珠迟早要成亲，他这个损友怎么能不表示一下呢？ 这地契，怎么来的怎么还回去。 不过二十万两和古琴——他可赚了一大比，还是从慕容明珠那个抠门成性的人手里赚的，这已经够让他乐上一阵了。 只不过慕容明珠怕是要郁闷很久。 慕容明珠啊慕容明珠。 你也有今天？ 活该！ 朱卞心情十分不错，笑的也十分开心。 …… 慕容明珠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她如果拿出十分之一，不，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冷静来判断，都不会这么做。 偏偏她就是这么做了。 神草堂是慕容家的祖业，她把祖业都丢了。 就像朱卞说的，等她死了，怕是没脸去见爹娘…… 可她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最起码，就眼下，这琴她拿到手了！ 想到夜止岚看见它时的样子，慕容明珠心里就忍不住得意。 就算你是皇叔亲王，也有你弄不到的好东西，就让你开开眼！ 慕容明珠花了相当大的代价拿到了古琴还不罢休，又去了珍宝轩。 当初沐绮仙来慕容世家，送了九颗东珠，慕容明珠为了避嫌把东珠挂在珍宝轩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到了。 那珍珠虽然名贵，可帝都不缺有钱人，早已经卖掉了两颗。 如今只剩七颗。 七颗就够了！ 慕容明珠撤掉古琴上俗气的金链流苏，以蚕丝绑缚珍珠，悬挂在琴头。 七根弦，七颗珠，刚刚好！ 慕容明珠看着截然不同的古琴，慢慢舒了一口气，这琴恐怕要成为全天下最价值连城的神物了。 她为了这张琴，不但劳累了大半天，还付出惊人的代价。 第二早上，她带着绿萼琉月离开了帝都，离开前，将锦盒交给丹翊，嘱咐丹翊等她出城后再送去给夜止岚。 她觉得，夜止岚肯定要惊掉下巴！ 慕容明珠心里想着夜止岚可能出现的各种神情，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想弯唇笑，又有点觉得脸热，干脆靠在软座上，侧头咬唇，控制着自己的笑声。 外表素朴的马车过了城门，慢慢消失在远处。 城门上，不知何时起站了两个人影。 一个绝世优雅，一个俊美轻佻。 盛流年用扇子抵在唇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慕容明珠这一走，我们也得准备准备了。” 夜止岚没说话，一双俊眸淡淡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盛流年瞧了一眼他的样子，不由得啧啧摇头，“有的时候我真看不透你，你到底是喜欢她呢，还是不喜欢她呢？” 盛流年的话夜止岚似乎根本就没听见，目光也一丝都没变，就这么遥遥看着远处。 夜止岚越是不理他，盛流年越是话多，“喜欢不喜欢都不重要了，反正你不说，没人知道答案，我想慕容明珠大概也不知道，不过……有些事，你可要想清楚，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 就算这句话，也没能得到夜止岚的丝毫回应。盛流年耸了耸肩，随口道：“算我多嘴，你心里肯定比谁都清楚，我是无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是想良心提醒你一句，慕容明珠这样的女人，是绝对不会走回头路的，她性格太刚烈，宁折不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就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结局，也是你亲自为自己定的结局，其实我一点都不想你那么做，可我知道，你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任何人。” 第184章 今天不喜欢，明天说不定就喜欢了 帝都的雨季漫长至极，午后大雨说到就到。 风西棠站在窗边，看外面狂风暴雨，表情安详温和。 肩膀多了一件外衫，风西棠转头看向兰灵雨，微微一笑，“多谢。” 兰灵雨脸上一片淡漠，“你刚能下床，不该沾染水汽。” 风西棠但笑不语，没有挪动半分。 兰灵雨和他一样，转头看向窗外的大雨，淡淡道：“你妹妹的信已经送到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查到这里，不过，我不同意放你走。” 风西棠哦了一声，问了句，“你不担心你大哥吗？” 毕竟双方手里都有“人质”。 兰灵雨却笑了一下，一双灵美的眼中波澜不惊，“我不担心我大哥，你妹妹不会伤害我大哥，就像我不会伤害你一样。” 风西棠轻叹一声，“兰小姐，你何必这样呢？” “怎样？其实现在要着急的不是我，我不放你谁也奈何不了我，可是风西棠，你恐怕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吧，你妹妹已经迈入陷阱还不自知，如果我不留住你，到时候你就会和她一样的下场。” 兰灵雨这番话已经说过很多次，风西棠却回答依旧，“也许悠然真的中了陷阱，也许我们风家会一蹶不振，但那都是我们兄妹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想留在这里，更不会像你说的，娶你。” 兰灵雨眯了眯眸，“这样耗下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无非是死罢了。”风西棠的笑容依旧。 兰灵雨看着他唇角的笑，别开眼，淡淡道：“你不娶我可以，反正我也没想真的嫁给你，但我不会眼看着你死，毕竟你现在能活着也是我救的，你必须留在这里，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风西棠轻轻咳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悠然，是中了什么圈套…… …… 兰灵雨的拒绝是在风悠然意料之中的。 她不觉得兰灵雨是什么善茬子，不过，兰灵雨为了她大哥去慕容家求桑瑶木，从这一点上看，兰灵雨不会对她大哥不利。 只是……假如兰灵雨真的放了她大哥，她当然也要放了兰清若。 那…… 风悠然转头看向花丛旁自己与自己下棋的兰清若，抿了抿唇，那她一定会犹豫的。 兰清若喜静，下棋也能一个人手执黑白两子。 风悠然看得皱眉，直接走过去，一手拍在棋盘上，挡住了兰清若落子的动作。 兰清若抬头看向风悠然，风悠然扬眉，“你能自己和自己下棋，为什么不叫我和你一起下？” 兰清若倒是没说什么，伸出一手，“请。” 风悠然出身名门大家，和慕容明珠那种只会拨弄算盘的不一样，下棋可难不倒她。 做生意厉害的人，算计自然不差，风悠然下棋不虚。 只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风悠然和兰清若下了将近半个时辰，棋局已经有了明显变化，她虽然步步拼杀，处处设卡，却已然落于下风，而兰清若…… 常言道，棋风如人。 风悠然越发觉得兰清若心无外物，他根本不在乎输赢，无论她怎么激进，他都不在意，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将棋局推到了一个奇怪的境地。 明明是两个人在下棋，可这棋局……却像是风悠然一个人的战场。 兰清若从始至终都避开了她，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风悠然的眉心越皱越紧，下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她想拉兰清若入局，哪怕折损自己的棋子也要拉他入局！ 半晌后，兰清若停了手，抬眸看向风悠然，清华的眉目之间一派淡然，“如果太想赢，就会输。” “棋盘如战场，如果两个人都不想赢，那这棋下不下还有什么意思？”风悠然直白的反问。 兰清若放下棋子，眼波淡淡地看向风悠然，“棋局就是棋局，棋局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战场，你要把棋局当做战场，太在乎输赢，其实已经输了。” “不下到最后你怎么就知道我输定了！”风悠然不服气，就算她处于劣势，可棋才下了一半不是吗。 兰清若没有再拿棋子，而是定定看向风悠然，片刻后，忽然轻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风悠然干脆也把棋子扔回去，大大方方让兰清若看，“我要风家好，要我大哥好。” “然后呢？”兰清若一双眼似乎能看穿所有，“你为风家，为你大哥，你自己呢？我问你想要什么，是你，不是别人。” 风悠然被这个问题问的恍惚了一下，抬眸看了兰清若一眼，又微微垂眸轻声道：“我说我想要你，可以吗？” 兰清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给了回答，“不可以。” 风悠然一股火气涌上来，“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兰清若看着纵横交错，却始终没能交战纠缠的棋局，淡淡道：“我从来没想过男女之间的情事。” 被这么明明白白的拒绝，风悠然也不在乎，反而寸步不让的说：“那你现在就想！我不是扭捏的女子，你可以好好想，慢慢想，我不急，我可以等。” 兰清若摇摇头，淡声道：“你何必……我们不过初识。” “初识怎么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果她知道会对兰清若动心，一开始就不会去寒阳书院找他了！ 可她偏偏就去了，偏偏就见了他，又偏偏就喜欢了。 她怎么办，她也没办法啊。 买卖自愿，喜欢自愿，她喜欢兰清若，兰清若有权利不喜欢她——哈！那就错了！她风悠然商场沉浮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强买强卖！ 反正时间大把，今天兰清若不喜欢她，说不定明天就喜欢了。 谁说的准，她有耐心和他慢慢耗！ …… 夜风苏雨，庭院深深。夜止岚坐在章华轩的书房里，面前放着不少公本，他却没翻动半页，手中握着一柄玉扇，开了合，合了开，就这样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一双俊眸漆黑无垠，宛若深渊，让人窥视不到半分神色。 第185章 殿下 骤然，一道厉风袭来。 夜止岚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上，窗外直直飞进来一个巨大盒子，正正落在他面前的书桌上。 随着盒子落下，一道虹影飘然而至。 丹翊站在夜止岚面前，精致昳丽的容色一片淡漠。 夜止岚的折扇抵在盒子上，扬眉，“这是什么？” 丹翊淡淡道：“给你的。” 扇子敲了敲那锦盒，夜止岚轻笑一声，“无功不受禄，你给我送礼，该不会是天底下剧毒的暗器吧？” 丹翊皱眉看他，“不是我。” “不是你，那就是明珠了，她给我送礼送的怕不是账单吧？”夜止岚温笑，倒是也没想打开盒子。 丹翊是只管送礼，不管解释里面的东西，礼送到了，他转头就要走。 “等等。”夜止岚淡声留住他。 丹翊侧目看了夜止岚一眼。 扇尖在盒子上慢慢的点了几下，夜止岚抬眸一笑，烛火下，漆黑的眼瞳深处晦涩不明，“接下来的事情要靠你了。” 丹翊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对夜止岚这句话，似乎有些意见，但他依旧没有说话。 夜止岚淡淡道：“到了这一步，谁都不能反悔，我不能，你也不能，别忘了你的目的是什么……殿下。” 丹翊一顿，语气冷漠道：“我没有忘记，如果你坚持，我可以按计划行事。” “辛苦。”夜止岚垂眸，弯唇淡笑。 丹翊转过身来看他，看他在灯烛下玉立长身，看他容色温和俊雅，看他唇角挂着的那抹无害笑容，忽然冷冷的说：“她喜欢你，是她倒了霉。” 夜止岚笑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如今这笑有些虚渺，也有些不真实了…… 慕容明珠离开帝都，可以说是披星戴月赶路，好不容易到了岭州，慕容角果然不在那处秘密小别院里。 意料之中。 慕容明珠转头就找上了盛家。 盛家也知道慕容明珠要来，早早就敞开了府邸的大门，盛涛更是亲自迎接。 慕容明珠一路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换，冷着一张脸进了盛家。 盛涛也不在意，笑呵呵把她请到大厅里，吩咐人上茶。 慕容明珠一摆手，淡淡看向盛涛，“不必了，我从帝都千里迢迢赶来，不是为了喝盛家这口茶的。” 算起来，以盛涛的年纪，算是商界中的先辈，要是放在平常，慕容明珠是不会这么没有礼数，可今天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兴师问罪的。 索性盛涛豁达，看慕容明珠脸色不好，就笑着说，“慕容小姐来盛家是贵客，我怎么好怠慢呢。” 盛涛赔笑，慕容明珠却回以一记冷笑，“我来盛家是贵客，那我三哥是什么？盛家不怠慢我，也没有怠慢我三哥吗？” “这话是怎么说的，”盛涛笑着摇头，“来者是客嘛……” “客？”慕容明珠眸色淡冷，“是被迫来做客的客吧！” 盛涛脸色不变，笑着没说话。 慕容明珠早知道盛涛不会这么容易就松口，但她今天是一定要见到慕容角的！ 盛涛越是这么打哈哈，她的耐心越是差。 眼看着慕容明珠的脸色越发难看时，盛涛迟疑开口：“这件事，其实……” “爹。” 盛月华的声音传来，盈盈步履迈入正厅，看向沉着脸的慕容明珠，微微一笑，“慕容小姐，好久不见了。” 慕容明珠一看，正主来了，直接站起身，定定看向盛月华，也不说话。 她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现在也不过是看在盛家和慕容角的份上还压着不发，但是一看盛月华，慕容明珠心里还是有很多不舒服。 盛月华被慕容明珠看着，也就笑了一下，“慕容小姐来的倒是很快，路上了辛苦了吧？” “不辛苦，”慕容明珠淡淡道：“没有你们盛家囚着我三哥辛苦。” “囚？”盛月华微微笑了，“这个字可是太严重了，盛家对慕容三少照顾有加，囚这个字，从何谈起啊？” “从何谈起你不知道吗？”慕容明珠犀利反问：“盛大小姐，我尊重盛家也尊重你，可你未免太欺负人了！” “这普天之下谁敢欺负慕容家？哪怕是当今陛下也要卖慕容小姐三分面子，何况我盛家这么个小门小户，恐怕慕容小姐是真的误会了。” “哦？”慕容明珠不笑反怒，“我误会什么了？我三哥在岭州失踪是我误会了？我三哥忽然要娶你，也是我误会了？也许我不够聪明，那我请教请教盛大小姐，我是怎么误会你了？” 盛月华倒是坦诚的很，不徐不疾道：“男婚女嫁是天地自然，慕容三少未娶，我也没嫁，他要娶我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出乎意料的，慕容明珠居然顺着盛月华说，只是说完这两个字后，笑容森冷，“既然我三哥自愿娶你，那我也要当面问问他，盛大小姐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盛月华看向慕容明珠，在慕容明珠冷厉的目光中，从容一笑，“当然不会，慕容三少和我成亲，我与慕容小姐就是一家人，怎么会为难你呢，请。” 盛月华是一点没犹豫就把慕容明珠往后院带。 琉月和绿萼怕有危险，紧跟着慕容明珠一步不离。 盛月华也没阻止她们，似乎并不知道她们的底细，也似乎是真的没阴谋埋伏。 盛家虽然在滇南岭州，整体建筑却与中原帝都没有差别，偌大的宅院层层递进，间或做景观花园，甚至隐隐有一派皇家富贵。 慕容明珠进过宫，也去过不少远郊行宫。 从盛家走这一路，总觉得这里的建筑格局很像帝都的皇室别院。 盛月华把慕容明珠带到一处院落中，推开了一扇门，浓重的药味立刻传来。 “三哥！” 慕容明珠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慕容角。 慕容角身上盖着薄被，但肩膀缠的白绷带露了出来。 慕容角听见声音，微微睁开眼，有些苍白的唇角淡淡弯了一下，“明珠……” 慕容明珠奔到床边，看着他肩膀的绷带，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三哥，你怎么了？” 第186章 她答应成亲了 慕容角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盛月华走了过来，淡淡道：“现在确实没事，只不过，他中箭的伤口太深，失血过多，需要慢慢调养。” 慕容明珠倏然回头，“中箭？” “大约半个月前，我去找你三哥，就在那家酒楼的后院看见他被刺杀，十几个人个个武功高强，你三哥寡不敌众，肩头中了一箭，我把他救回来了。” 盛月华说完，看了慕容角一眼，语气中透着不明显的温柔，“你的药应该快熬好了，我去看看，你们兄妹自己说吧。” 盛月华走后，慕容明珠看了琉月和绿萼一眼，她们也很有眼色一起出了门，把门关起来。 屋子里只剩了慕容明珠和慕容角，慕容明珠坐在床畔，慢慢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果然，慕容角肩膀向下的位置隐隐还透着些血迹。 慕容明珠闭上眼，轻出一口气后，看向慕容角，“知道是谁要刺杀你吗？” 慕容角摇摇头，“不知道，杀手来的很突然，而且武功极高……” 慕容家的少爷们也是从小习武，但武功远远达不到高手的境地，被十几个人围攻，更别提高处还有射手，如果不是盛月华来的及时，他恐怕早就没命了。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看向慕容角，“盛月华出现的时间未免太巧合了。” “不，她……”慕容角咳嗽一声，淡淡道：“经常来找我。” 慕容明珠没说话。 慕容角在岭州住的小院子很隐秘，绝对算得上是个秘密，而盛月华却经常去找他。 说明了什么，还用猜吗。 似乎知道慕容明珠在想什么，慕容角低声道：“那封信，是我自愿写的，她要我娶她来还她的救命之恩。” 以身相许，以身相报，对于英雄和美人来说是个正常剧情，但是对于美人和英雄来说，就实在有点突兀了。 不过，慕容明珠也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三哥。” “嗯？” “你，喜欢盛月华吗？” 慕容明珠的这个问题，问的很轻，也很慢。 慕容明珠想的也根本不是盛月华对慕容角的救命之恩。 谁都不是笨蛋，这件事要是追究起来，她有太多的疑问。 比如，为什么盛月华会那么巧合出现。 比如，盛月华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慕容角上了心。 再比如，盛家究竟什么底细…… 但这些在慕容角的真心面前，都微不足道了。 她希望她三哥幸福，希望她三哥得偿所愿，只要是她三哥想的，她一定会尽全力去帮。 慕容明珠这个问题，没能得到慕容角的回答。 慕容角始终垂着眼睫，不言不语，神色也隐藏起来，不让慕容明珠窥见分毫。 但这，已经是回答过的答案了。 慕容明珠轻出一口气，忽然笑了一下，“难怪你把信物给了她……” 慕容角向来沉稳，贴身的信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盛月华手里。 他在岭州四年，虽然不知道和盛月华是怎么相识相知，但是很明显的，慕容角对盛月华不是无动于衷。 这么一想，慕容明珠心情没那么沉重了，对慕容角笑了，“你既然心里有她，为什么一直不说，要等到现在？” 以她对慕容角的了解，如果不是受伤，被盛月华以“救命之恩”威胁，他大约还是不会要娶盛月华吧。 慕容角淡声道：“盛家太神秘，没人知道盛家是什么背景，我在岭州这些年，也只知道盛家在二十多年前发家，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她这样的家世，如果真的要对慕容家不利，我又怎么能给她机会。” 慕容明珠明白慕容角的意思。 无非是护着慕容家，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情爱，也不能让慕容家陷入危险境地。 不止慕容角，任何一个慕容家的人都会这么做。 但是…… “但是，”慕容明珠对慕容角缓缓一笑，眸光温柔，“三哥的幸福也很重要。” 慕容角看着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笑着说，“慕容家重要，但是三哥的幸福更重要。” “明珠……” “三哥，”慕容明珠微微笑了一下，慢慢的说：“你要幸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后悔今天的决定，你一定要幸福。”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慕容明珠只希望慕容角能好，能好好的，比任何人都好。 让慕容角好好休息后，慕容明珠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看见端着托盘走过来的盛月华。 盛月华对慕容明珠微微颔首，推门走了进去。 慕容明珠也不着急，就站在院子里等她出来。 片刻后，盛月华推开门走出来。 两个人只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彼此的意思，不约而同往后园拱门走。 拱门后是九曲桥，慕容明珠和盛月华站在桥上，背后便是青翠远山。 赏景是没心情赏景的，慕容明珠从来都不是拖拖拉拉的人，直接道：“我三哥既然要娶你，我不反对。” “多谢。”盛月华淡淡一笑。 “我不反对，但我有几个条件要讲在前面。” “请说。” “第一，盛流年答应的给慕容家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这是自然，盛家现在是流年做主，流年答应的，就是盛家答应的。” “第二，你和我三哥必须回帝都，在慕容家成亲。” “嫁夫从夫，这个道理我懂。” “最后，我不管你盛家是什么底细，什么背景来历，也许你要嫁给他只是一个阴谋，也许你还有别的目的，当然，你也可能是真心，但我三哥既然娶了你，无论什么时候，盛家都要保护好他。” 盛月华点了一下头，又忍不住问，“如果我真的有阴谋，你明知道我有，还同意我们成亲？” “我没有办法不同意。”慕容明珠淡淡的说。 “哦？”盛月华显然有疑惑，慕容家说不一不二的大小姐，还有没办法的事情？ 慕容明珠转身，看着桥下波光粼粼，语气缓而又缓，“如果你是我，盛流年是我三哥，你就懂了。” 那是就算她也没办法理智阻止的决定。盛月华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当然懂。 第187章 陷阱与算计【1】 就算是慕容明珠这样的人物，到底还是顾念着亲情，最在意的当然也是亲情。 慕容明珠转头看向盛月华，“我会让我大哥和四哥尽快赶回来，三哥身体痊愈后，你们就准备北上，我在慕容家等你们。” 盛月华微微一笑，“好。” 慕容明珠虽然来的匆忙，但她还是在盛家停留了几天，确定慕容角的伤不危及性命后，也想过要查一查到底是谁敢伤了她三哥！ 只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慕容家的势力范围，盛家对于这件事也再查，却没能查出什么结果来。 连盛家都没办法，那慕容明珠就更没办法了。 但她还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就算现在夜止岚知道，兰灵雨知道，也许很多人都知道她和风悠然背地里做了什么，但是慕容角在岭南的行踪一直都是保密的，更别提那别院周围也有慕容家的护卫，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被刺杀，还千钧一 发被盛月华所救呢！ 这件事很奇怪。 慕容明珠想深究，她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好像有什么阴谋在缓慢的铺展开。 慕容角毕竟身强力壮武功不俗，受伤虽重却不致命，而且痊愈的速度也不慢，慕容明珠在岭州陪了慕容角几天后，决定回帝都了。 无论如何，现在慕容角在盛家，那就是绝对安全不会有差错的。 只要慕容角安全，其他都可以延迟再查。 …… 帝都的雨一连下了大半个月都不开晴，好不容易太阳露了头，朱雀大街上也热闹起来。 慕容商接下慕容家，可谓是劳心劳力。 要说起来，慕容家最不想染指生意的就是他了，早知道，当年他就该和老四换一换，他替老四去当道士，整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他也可以心无旁骛，他也能一心向道，可惜啊……好事儿都没轮上他。 悲催。 忙了大半天，慕容商也饿了，大中午挤进了饕鬄居。 掌柜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忙亲自出来接他，一见慕容商连忙道：“二少爷来了，雅间雅间！” 慕容商进了慕容家专属的雅间，可算是松了口气，这楼下的人也太多了。 不过，人再多也挤不到他，自家的馆子就是好。 已经是盛夏了，雅间封闭性好，有些闷热。 慕容商皱了皱眉，奇怪了，平时雅间都应该有冰盆，今天怎么没有…… 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人太多，掌柜忘了放。 慕容商也不计较这个，起身推开身后的窗户，雨后清新的气温立刻涌了进来，虽然不至于凉快，最起码不那么热了。 掌柜了亲自捧了托盘进来，黑漆托盘上用汉白玉雕刻着菜名。 慕容商看了一眼，问：“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昨晚雨停了，城南竹林的笋正好出头，厨房还有新来的车虾，二少爷要不要尝尝？”掌柜的毕竟是自己人，慕容商从小就吃这里的菜，哪一道没尝过，怕是早吃腻了。 慕容商点点头，“随便吧，你去准备，哦对了，今天雅间怎么没放冰？” 慕容明珠在的时候，只要中午在外都会来这里吃饭，他也一样，最近几乎天天来，掌柜也应该早有准备才对。 听慕容商这么说，掌柜脸色一变，“放了啊，知道二少爷今天要来，一个时辰前我就嘱咐人放了，是哪个胆子大的没照做！” “算了，”慕容商摆摆手，“我没那么娇气，就随便问问，今天也不热，有冰没冰都一样，你去准备饭菜吧，我可是真饿了。” 掌柜也知道慕容家的主子们向来不为难人，跟着笑了一下，“好，二少爷您稍等，菜马上就来。” 掌柜出去后，慕容商身边的小厮倒了杯凉茶，“少爷，先喝杯茶吧。” “好。”慕容商端起来喝了一口，又低头看看茶叶，“这茶味道还不错，以前好像没喝过，一会去问问掌柜什么茶，怎么泡，拿回去点。” “是，少爷。” 慕容商一边喝茶一边等，时不时往窗外看，阴天下雨久了，天气一好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 但是一想到下午还有没查完的账本，没算完的银子，头顿时大了两圈。 明珠啊明珠，你什么时候才回来……二哥实在是受不住啊！ 正这么哀怨着呢，忽然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 慕容商一愣，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 外面车水马龙，一派喧嚣，但旁边一个合着窗户的雅间里却隐约传来了女子的叫声。 这个声音……慕容商忽然一惊，是陆可人！ 与慕容商所在雅间仅一墙之隔，陆可人被压在桌上，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尖叫不已，“放开我！不要！”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一袭华服，头戴金冠，低头在她脖颈疯狂啃咬着。 墙角里，昏迷着陆可人的贴身丫鬟桃儿。 慕容商用力推了推门，却没有推开，心头莫名起了一阵烦躁，不自觉用上内力，将门一掌振开。 陆可人看见慕容商进来，凄惨大叫，“二哥哥救我！” 慕容商一把推开陆可人身上的男人，转头一看，“是你！” 正在施暴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夜紫炎！ 夜紫炎双目赤红，好像没看见慕容商，直直就要去抓陆可人。 陆可人尖叫着要躲，慕容商挡在她前面，夜紫炎却不管不顾扑过来。 慕容商不知道为什么夜紫炎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陆可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夜紫炎为什么会对陆可人动粗，但现在他有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愤怒和烦躁。 慕容商并不喜欢陆可人，哪怕不是陆可人，换做其他陌生女子，他也一样会出手救人。 可现在情况却很不对劲，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夜紫炎眼睛里都是凶狠，慕容商护着陆可人，他就转而去攻击慕容商。 夜氏皇族的人就算是草包也会武功，何况是夜紫炎这样的嫡亲王，武功不弱，对上慕容商也不落下风。 两个人在小小的雅间里缠斗起来，陆可人抓着衣襟瑟瑟发抖。夜紫炎和慕容商的动作越来越大，招式也越来越狠戾，无论夜紫炎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抓陆可人，还是慕容商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他，几十招后，都有些收不住了。 第188章 陷阱与算计【2】 夜紫炎从头到尾的表情都很邪佞，慕容商脑中也是只有一个念头，嗜血的念头。 眼看着慕容商把夜紫炎逼到窗口，打斗中，窗户被一掌击碎，与此同时，夜紫炎被慕容商一掌打在胸口，整个人从窗户掉了下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楼下传来了躁动声。 慕容商站在原地，眼前恍惚一片，手指微微颤抖。 “二哥哥！二哥哥！”陆可人在他耳边不停的叫着。 慕容商转头，麻木地看了陆可人一眼，然后浑身脱力般的整个人昏厥过去。 昏厥前，最后看见的便是无数涌上楼的人群…… …… 砰！ 收拾着被褥的绿萼连忙转头看向坐在桌前的慕容明珠，“小姐？” 慕容明珠原本在喝茶，手里的茶杯却不知道怎么一滑，就掉在了地上。 茶杯碎裂，碧绿的茶水慢慢浸湿地板，慕容明珠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了一下，又低头要去捡碎片。 “小姐你别动。”绿萼阻止，弯腰把脆片捡了起来。 慕容明珠轻出了口气，又皱眉，好端端的，怎么会觉得心口疼……就疼了那么一下。 绿萼把瓷器脆片收拾好，又从新倒了杯茶给慕容明珠，轻声问：“小姐，你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从岭州出来已经五天了，慕容明珠白天一直在赶路，只在晚上停留住店，这么舟车劳顿她又不会武功，确实有些勉强。 慕容明珠摇摇头，皱着的眉没舒展开，“不是，我只是觉得……不，没什么。” 她对绿萼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自己刚刚的心上悸动。 绿萼笑了一下，“那小姐是想王爷了？” 慕容明珠表情一变，转头冷声道：“我时时刻刻都想他去死，他怎么还不去死啊。” 绿萼抿嘴偷着笑，“小姐每次都这么说……” 慕容明珠不理绿萼，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忽然问：“我们现在离帝都还有多远？” “如果按照这个行程，最慢十天，最快八天，我们就能到帝都了。” 她们这一路都是坐马车，为了不引人怀疑，马车也不敢多拴两匹马，速度不算快。 慕容明珠点点头，没说话。 她们现在住的是城里一家最大的客栈，虽说最大，绿萼看了也皱眉，把马车里的东西拿出来，重新给慕容明珠铺好。 琉月整理完床铺，走到慕容明珠面前，“小姐，可以睡了。” 慕容明珠站起身往床旁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住了脚步。 琉月奇怪，“小姐？” 慕容明珠霍然转头，皱眉道：“今天不休息了，连夜赶路，尽快回帝都！” 她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就算躺在床上恐怕也睡不着，还不如更快一点帝都。 绿萼和琉月对视了一眼后，小声道：“可如果不歇息小姐的身体怕是受不住。” “没事，”慕容明珠是个行动派，立刻去拿挂着屏风上的外衫，“我们现在就走！” 绿萼跟在慕容明珠身边最久，太清楚慕容明珠的性格，她既然要走，谁都拦不住。 绿萼对琉月点点头，琉月也不劝了，离开收拾东西出门。 慕容明珠这一路上基本没有停下过，饿了吃干粮，困了就在马车里随便睡一会，只求尽快回帝都。 虽然她说不清心里那股感觉是怎么回事，但她隐约知道，一定是帝都那边出事了。 从帝都到岭州，从岭州回帝都，慕容明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幸好她能咬牙坚持，第四天中午就进了帝都城。 马车停在慕容家门前，慕容明珠下车往里走。 “大小姐！” 老管家慕容齐慌忙走出来，一脸焦急。 慕容齐是当年跟随着慕容渊的得力心腹，这些年一直维持着慕容家这庞大的内宅，就算见了皇帝也不慌不忙，这会儿可真的是不冷静了。 慕容明珠一看慕容齐这脸色，立刻问：“齐叔，出了什么事吗？我二哥呢？” 慕容齐看了看周围，谨慎道：“小姐，进来再说。” 把慕容明珠迎进大门，慕容齐直接道：“关门！” 下人将两扇大门关起，慕容明珠看着慕容齐紧张的样子，“齐叔？” “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慕容齐长出一口气，忍不住声音颤抖，“二少爷……出事了！” 慕容明珠倏然睁大了眼睛，眼瞳阔了阔。 慕容商在饕鬄居与当今亲王斗殴，失手将人推下楼。 饕鬄居大门外有一对石刻饕鬄，饕鬄上有两支角，夜紫炎从楼下掉落下去，正好砸在上面，石角穿腹而过，夜紫炎当场死亡。 光天化日，谋害皇族亲王，慕容商被抓紧了京畿府，囚于死牢中。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慕容家的二少爷，只怕现在慕容世家的大门都要被查封了。 就算如此，城里慕容家的产业也都关门不再迎客，只等慕容明珠回来主持大局。 可是——慕容商杀的是亲王，是皇帝的亲哥哥！ 慕容明珠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长时间赶路原本已经很疲惫，又听见这个消息，可谓晴天霹雳，娟秀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慕容齐站在旁边，忍不住叹气。 慕容家兴盛百年，遭此大劫是从未有过的，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好，整个慕容家也会受到牵连……饶是慕容明珠这样的冷静的人也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良久之后，她转头看向慕容齐，“这件事太蹊跷，二哥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绝对不会杀人，更不会杀了夜紫炎。从现在开始，慕容家的人，无论是谁， 都不能离开府邸半步，能不许议论这件事。” “是，小姐。” 慕容明珠站起身，脸色虽然苍白，但神色却极度沉暗，“我现在去京畿府，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要都听二哥亲自和我说。” 慕容商杀了夜紫炎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慕容明珠也不敢走大门，穿着件连帽披风从后门离开慕容家。马车的车帘落下，慕容明珠靠在车壁上，手指死死攥起，脸上再也无法维持对慕容齐的冷静。 第189章 陷阱与算计【3】 慕容商杀了夜紫炎。 不管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过程，但结果就是慕容商杀了夜紫炎。 杀了皇族亲王…… 慕容明珠闭上眼，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太清楚壁月的律法，慕容商能活的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慕容商，甚至要怎么救。 可如果慕容商真的伏法，那她——不计代价也要保住二哥的命！ 这是慕容明珠唯一的念头，除了这个，她是真的慌了，那种慌让她没办法去想，如果真的保不住慕容商要怎么办，如果因为慕容商牵连了慕容家又该怎么办……这些她都想不到，她也不愿去想。 现在，她只求见慕容商一面！ 慕容明珠独闯京畿府，京畿府的人不敢怠慢，府尹亲自将她请到会客厅。 慕容明珠摘下披风连帽，直接开口说来意，“我二哥……”“慕容小姐，”府尹打断她的话，摇摇头，叹气，“我知道你迟早要来，也知道你想来做什么，但我确实爱莫能助，慕容商在饕鬄居杀了豫王殿下，这豫王殿下是陛下的兄长，听说慕容小姐和豫王殿下也是至 交，应该知道本府的为难之处啊。” “我不为难大人，只求大人让我见我二哥一面。” 府尹摇摇头，“见不了，慕容商被打入死牢，就算是本府也没有见他的资格，这个案子要经过刑部上报大理寺再由陛下亲自裁定，慕容小姐还是不要为难本府了。” 慕容明珠站起身，冷着一张苍白的脸，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我不想为难大人，我只想见一见我二哥！”“慕容小姐！”府尹脸色也不好看了，“你想见慕容商，可慕容商如今是死囚，试问本府怎么让你见他？本府执掌京畿多年，与你父亲慕容渊也有交情，今日才破例见你，告诉你这些事，如今他已不是慕容家 的二少爷，他是杀了皇族亲王的囚犯！” 此话一出，慕容明珠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是惨淡如纸。府尹看了慕容明珠一眼，缓和一下语气，说：“这个案子很简单，在饕鬄居，豫王殿下想对陆可人不轨，被慕容商撞见，缠斗中，慕容商失手把豫王推下楼，正好撞在了门外的石饕鬄上，就这么死了，当时 楼上楼下不少人都亲眼看见，你二哥也认罪。” “他认罪？！”慕容明珠倏地抬头。“是，他认罪，”府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虽说这件事的起因是豫王想对陆可人施暴，但慕容商将人杀害才是最终的结局，出事后慕容商就被押到这里，没多久，南陵王来了，南陵王的意思，要将慕容商就地正法，还要株连慕容家……按我朝律法，谋害亲王罪当株连，可雍王殿下随后也到，雍王殿下要本府按照流程走，那这案子就不该在京畿府审理，而应该上报大理寺……本府提醒你一句，此时此刻，你是 保不住慕容商的。” 说完，又轻声道：“本府知道你和皇室关系密切，如今还是想想怎么护住慕容家吧，一旦被株连，那……可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慕容明珠颓然坐了回去，眼前一阵阵的昏黑。 她尽了力，但京畿府尹却半点情面也不讲，慕容明珠到底还是没能见到慕容商。 回慕容家的路上，她忽然掀开帘子，“去雍王府！” 现在唯一能救慕容商的人只有夜止岚了！ 慕容明珠赶到雍王府却扑了空，夜止岚不在府中，而她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雍王府的侍卫一个个似乎变了脸，怎么都不肯放行。 慕容明珠被绝之门外，心里一阵阵的凉，慕容家出了事，夜止岚就将她拉为禁客！ 站在雍王府前，慕容明珠动了动唇角，笑得无比凄凉。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她和夜止岚不是夫妻……也对，也对。 慕容明珠僵硬着动作离开雍王府，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 紫宸殿里，夜景昊看着下面的三个人，想叹气都不敢叹气。 一个是他的皇叔，一个是他的兄长，一个三朝元老的丞相，他虽然是皇帝，可谁都得罪不起，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吵。 从早朝吵到现在，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争锋相对。 夜紫洛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慕容商杀了紫炎，皇叔就这么庇护他吗！” 夜止岚语气平淡的回应，“我不是庇护他，壁月向来依法治国，慕容商杀了紫炎，当然要交给大理寺审理，就算你是亲王也不能逾越律法。” “如果按照律法，慕容商杀了紫炎就要株连慕容家全族，那皇叔一定也会同意了？” “凡事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紫炎要对陆可人不轨，那事情也未必会到这一步。”夜止岚淡淡回答。“哈！”夜紫洛冷笑，眸色凶狠，“这么说，因为这个紫炎就该死吗？皇叔可不要忘了，紫炎是皇亲，是父皇的遗子！陛下的皇兄！皇叔你的侄子！慕容商杀了紫炎，就是公认挑衅皇族！皇叔不为紫炎报仇， 反而要维护他，我倒是想问问皇叔，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慕容商杀紫炎，是皇叔愿意看见的吗？” “咳！” 兰阙忽然轻咳一声，老迈的声音也缓缓响起，“此事关系重大，豫王殿下身份尊贵，慕容商来历也不凡，老臣以为要从长计议。” “这需要计议什么！事情明摆着的，多少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慕容商杀了紫炎，就该为紫炎偿命！慕容家也逃不了干系！”夜紫洛咬住不放，眼睛通红。夜紫炎从小养在风贵妃身边，就算不是亲兄弟，感情也无比深厚，更别提这些年夜紫炎为他做的种种事情，如今杀了紫炎的人是慕容商，大概是老天爷给了他好机会，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要慕容商 死！ 他要为夜紫炎报仇，也要慕容家就此覆灭！夜止岚没了慕容家，就等于自断一臂，到时候绝不至于再让自己落于下风了。 第190章 陷阱与算计【4】 兰阙不紧不慢的开口：“事情不能一概而论，还需要再查一查。” 夜紫洛看出兰阙不站在自己这边，冷声质问：“本王敬重老丞相是三朝元老，向来秉公持正，可老丞相也不要这么偏颇！慕容商自己已经认罪，还需要再查什么！” “需要查的事情很多，比如，为什么紫炎会到饕鬄居，为什么陆可人也去了，陆可人与紫炎并不相识，却在一个房间里，而隔壁就是慕容商，太巧合的不是吗？”夜止岚一针见血的提出疑惑。 夜紫洛冷笑一声，“皇叔为了要给慕容商开脱，还真是什么细枝末节都要捏住不放。” 夜止岚淡然自若的回应，“不是我不放，事实就是如此，慕容商杀了紫炎是真，但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那皇叔想要怎样！” “交给大理寺，由大理寺审问清楚后，再定罪。” 夜紫洛笑意越发冷了，“就算中间有什么经过，但紫炎死在慕容商手里就是事实！我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就要慕容商死！” 说完，转头看向夜景昊，掀开衣摆，行了君臣大礼，“求陛下判决！” 夜景昊原本是听他们吵，忽然就看夜紫洛来逼自己，顿时看了夜止岚一眼。 夜止岚也没给夜景昊什么暗示，夜景昊只能再看兰阙。 兰阙比夜止岚还镇定，垂着眼皮一句话不说。 这是……把千斤的担子压在自己肩上了吗…… 夜景昊也十分头疼，原则上，他应该秉公，可慕容商是慕容明珠的二哥啊，慕容明珠又是出了名的护短，如果真的判死了慕容商，那慕容明珠恨自己是小事，再恨上皇叔可怎么办…… 但是，假如让慕容商死里逃生……作为皇帝，他是枉顾律法，根本交代不了。 “陛下！”夜紫洛步步相逼。 夜景昊想了想，抬头道：“慕容商杀害炎皇兄的事情，朕绝不姑息，壁月向来尊法，这个案子更是牵扯甚广，就交给大理寺审理。” “陛下！”夜紫洛勃然大怒。 夜景昊像是早已经想到夜紫洛的愤怒，又补了一句，“除了大理寺审理外，由大皇兄协理。” 夜紫洛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夜景昊没有直接要了慕容商的命，到底还是让他有些不满，站起身拂袖而去。 兰阙也适时退了出去。 夜景昊松了口气，连忙跑到夜止岚面前，皱眉道：“皇叔，朕这样做，是不是不对？” 夜止岚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陛下怎么会觉得不对呢？”夜景昊转身，在夜止岚面前走了几遍后，回头道：“朕其实心里是想保慕容商，可证据那么明显，慕容商也认了罪，朕如果一定要保他，那这个皇帝怕是要昏庸到让全天下骂，而且大皇兄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朕就想先拖一拖，至少现在不能让慕容商死了，就按照皇叔的意思，交给大理寺，可同时朕也要堵住大皇兄和天下人的嘴，让大皇兄协理，这样能暂时安抚住大皇兄……但是，大皇兄协理大理寺，慕 容商最终还是难逃一死，所以……朕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他刚刚在夜紫洛的逼迫下，只能这么做，估算着两方，虽做不到两全其美，总还算圆满。 只是，慕容商他救不了。 夜止岚看夜景昊惴惴不安的样子，弯唇一笑，目色温柔，“陛下没有做错，这么做是最好的决定。” “那慕容商——”夜景昊咬了咬下唇，“他死了，也没关系吗？” 夜止岚但笑不语，眼中似乎有无边无际的碧水汪洋，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半点阴霾。夜景昊看着夜止岚高深莫测的样子，忽然小声的说：“慕容明珠要是知道朕没能救下她二哥，一定会怪朕，也会怪皇叔，这样的情况下，她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皇叔了，可……这是死局啊，就算是皇叔也没办 法救慕容商。” “对，”夜止岚轻轻的扬唇，“这是死局，谁都没办法。”夜景昊想了想，又问：“这件事好像一个阴谋，皇叔说了那些奇怪的地方，朕也不觉得慕容商会对炎皇兄下杀手，如果真的是阴谋，那布下这个阴谋人实在太厉害，我们根本拆解不了这一局，慕容商是死定 了，慕容家也会被牵连，到时候……慕容明珠该怎么办？” 夜景昊和慕容商根本不认识，可他不得不考虑慕容明珠。 那是皇叔喜欢的人，将来说不定要做他皇婶，如果被卷入这件事，与皇室为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夜止岚垂着眼睫，语气平静的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保不住的就不去保，能保住的就尽力保，至于她……她，不会有事的。” …… 慕容明珠回到慕容家时已经很晚了。 慕容齐准备了饭菜，本以为慕容明珠没心情吃，没想到慕容明珠居然吃了，还吃了不少。 她吃东西的动作和神态都很麻木。 慕容商已经性命垂危，她要抗天大的担子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她一旦倒了，慕容家也就倒了。 吃完饭，慕容明珠回了沁水阁，写了两封信，一封交给丹翊，一封给了绿萼。 丹翊的信是给风悠然的，绿萼的信是给慕容明珠的大哥慕容宫的。 慕容明珠又让琉月去通知慕容齐，明天早上召集慕容家所有在帝都的商行掌柜来本家。 做完这些后，她把所有人都支走，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躺在床上静静发呆。 慕容商杀了夜紫炎。 今天已经有无数人说过，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些恍惚的想，这件事是真的。 她知道这件事里充满了阴谋和诡异，但她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要怎么救慕容商，怎么破这个局，她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平生第一次有了这种无力感，原来，也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身边没有了一个可靠的人，连夜止岚对她都避而不见。她到底是怎么觉得夜止岚对她是真心的呢？ 第191章 陷阱与算计【5】 说到底，夜止岚一开始看中的也只是慕容明珠这个身份，和慕容家这个家业吧。 现在慕容家在风雨飘摇，夜止岚又怎么会在意她。 夜止岚那样绝顶聪明的男人，何时做错过决定。 错的，是她才对。 闭上眼，慕容明珠强迫自己睡觉，就像强迫自己吃东西一样，不睡觉明天怎么会有精神，没有精神要怎么救她二哥…… 慕容明珠想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脑袋在放空，意识在恍惚……半梦半醒间，似乎能闻到那缕熟悉的兰竹淡香，又似乎能看见眼前多了一个让她心如绞痛的男人。 夜止岚坐在床边，低头在慕容明珠颤抖不止的眼睫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下，让慕容明珠彻底清醒了。 她睁开眼，月光勾勒出了一道暗影，果然就看见了夜止岚。 见她醒了，夜止岚露出了一个浅笑，“回来了。” 慕容明珠躺在床上，定定看着夜止岚，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怨恨，冷薄，淡漠……委屈，无助，什么都有，只是多与少，强与弱。 夜止岚轻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去找我了。” 慕容明珠转头不看他了，闭上眼，冷声道：“深夜露重，王爷怕是走错了地方，请回吧。” 这番话说完，夜止岚反而直接将她抱起，搂在怀里，“明珠……” “放开我！”慕容明珠剧烈挣扎，“夜止岚！你以为是你谁！凭什么这么对我！放手！” “明珠……明珠！”夜止岚死死抱着她，“你听说我，不见你，是为了保护你。” 慕容明珠挣脱不开，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隔着菲薄的丝纱，她用尽力气咬了下去，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唇齿之间，直到舌尖尝到血腥，才狠狠的抬头推他，“滚！” 夜止岚略略松了力气，低头看她赤红的眼，“消气了吗？” 慕容明珠冷冷看他，“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重复，我不想看见你。” 从她被夜止岚拒于门外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有一股猛烈的怨念——当她无助的时候，她喜欢的男人在哪里！如果她被他抛弃了，那之前的喜欢又算什么！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夜止岚语气温和而平静，“你去过京畿府，应该知道，出事的时候是我保住了你二哥。” “是，”慕容明珠冷笑出声，“慕容家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不保我二哥又要保谁，现在是知道保不住了，连我也不想见了，要将自己和慕容家的关系撇的清清楚楚，对吗？” “不对，”夜止岚深吸一口气，“我保你二哥，是因为他是你兄长，我不见你，是因为另有原因。” 慕容明珠发狠地推开了他，一双眼冷的吓人，“好，你说另有原因，什么原因，你说！”夜止岚不去再桎梏她了，靠在床栏看着慕容明珠，慢慢道：“这是一个死局，不止要你二哥死，还要慕容家一并覆灭，而你，是慕容家的家主，如果我见了你，就再也没有立场保你，保慕容家，这种时候， 我想拖延就要让别人觉得我是公正的，明珠，你应该懂我，我对你是真心，一时一刻都不愿意放开你，可现在，我必须这么做。” 夜止岚的话合情合理，慕容明珠也不是傻子。 只是，心里那股气还是不能消散。 扭过头不想看夜止岚。 夜止岚了解慕容明珠，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可以怪我，可以打我，骂我，怎么都行，只是心里不要难过，你如果伤心，那才是对我的惩罚。” 慕容明珠甩开他的手，转过头来质问：“我二哥现在是死囚，如果他死了，你要我怎么办！” “我能暂时保住他……” “你也说了是暂时！”慕容明珠眼睛赤红带着水汽，从不肯轻易示弱，更不肯随意流泪，可现在她真的忍不住，“那是我亲哥哥！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二哥死吗！” 夜止岚心疼的重新抱住她，轻拍她的脊背，“别这样……明珠，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慕容明珠咬着唇，听他这么说，泪眼婆娑的抬头看他，“你有办法？” 夜止岚望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弃慕容商，保慕容家。” “你说什——”慕容明珠怒不可遏，“要我弃了二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夜止岚迎着慕容明珠的怒气，冷静的说：“如果不弃了慕容商，慕容家势必受到株连，你是慕容家的家主，首当其冲，不止是你，慕容宫，慕容角，慕容徵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谁 也没办法脱身。” 慕容明珠微张着红唇，唇瓣轻轻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止岚软下声音，“我知道你难抉择，但事情就是这样，幕后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从慕容商这里波及到慕容家，你如果中计，那慕容家就很难保得住，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慕容明珠安静的靠在窗栏，目色沉寂如渊。 夜止岚知道她不好受，若有所思的开口，“明珠，你应该选最好的，而不是……” “我不会那么做，”慕容明珠忽然开口，转过头来看向夜止岚，明眸宛若漆黑的夜色，“我二哥是慕容家的人，就算死，慕容家也要与他生死不弃。” “哪怕你明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是。” 夜止岚望着慕容明珠，沉默了许久。 慕容明珠对慕容家的执着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慕容明珠会这样选择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当她真的这样选择的时候，反而是他迟疑了。 慕容明珠收回视线，淡淡的说：“你有你立场，我不求你帮我，我没有能力翻转这一切，但我至少可以和我二哥站在一起，和这个家站在一起，这就是我的决定。” 慕容家从来都是一个整体，缺了谁都不行。 要她舍弃家人，她永远也做不到。夜止岚的手指轻轻拂开她记叙发丝，轻轻一叹，“我知道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我会和你一起，死局就死局吧。” 第192章 陷阱与算计【6】 慕容明珠看着夜止岚，片刻后，轻轻靠在他肩头，疲惫的闭上眼，梦呓般的说，“我累了……” 夜止岚让她躺下，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累了，是真的累的。 这一觉睡的很沉，梦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做好梦，也没有做恶梦，只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夜止岚已经不见了。 慕容明珠梳妆完，站起身面无表情离开了沁水阁。 慕容家雄踞北方，帝都的商号更是数不胜数，除了每年两次的商号汇总外，这次是突然给了通知。 发生了什么，谁都知道。 数十个商号掌柜已经进了慕容家，虽然人人手边都有茶，却没有一个人去喝一口，偌大的厅堂里一声咳嗽都不曾有。 慕容明珠进来的时候，掌柜们齐齐站起身，“大小姐。”慕容明珠点点头，坐到上位，环顾了一圈后，缓缓启唇，“诸位都是帝都里数得上号的人物，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次来是为了知会各位，从今天开始，慕容家大江南北 所有商号都将歇业关闭，时间不定。” 此话一出，大厅里再也无法保持肃静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 慕容家麾下的商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涵盖各个行业，一旦歇业，且不说会影响整个北方乃至帝都的商业情势，单说这亏损都是一笔算都算不过来的数字。 就说慕容家底子厚吧，底子厚也经不起这么一轮啊。 有几个老字辈的掌柜站起身，皱眉道：“大小姐，此事怕是不妥吧，一旦歇业，这后果……” “后果我承担，”慕容明珠截断他的话，目光极淡极冷，“我是慕容家的家主，慕容家兴盛是祖先庇佑，慕容家衰败，是我的过错。” 老掌柜长叹，“虽然大小姐是家主，可慕容家不是大小姐一个人的，二少爷这次出事也不是小事，大小姐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慕容明珠知道这位老掌柜，他是现在慕容家资历最老的掌柜，是从慕容渊的父亲跟到慕容渊又跟到慕容明珠，手里握着的正是慕容家最赚钱的商路行当，名义上是慕容家的掌柜，按辈分足以在这里质疑慕 容明珠了。 若是平时，慕容明珠会顾忌他，也会尊重他，但现在不一样了。 慕容家在生死存亡之间，她二哥也是命悬一线，顾不得那些。 慕容明珠直接道：“我清楚，所以我要这么做，你们都希望我弃了二哥，可你们别忘了，我二哥是慕容家的人，到死都是！你们手里握着的也都是慕容家的产业，我说要关，谁敢开！” 老掌柜沉下脸，“大小姐，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父亲吗？慕容家近百年攒下的底子，你想败光？” 慕容明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情急之下，拍案而起，“败也是败我慕容家的！与你无关！” 老掌柜气得直喘气，“你，你——” 慕容明珠知道自己说话重了，但这是她现在唯一的筹码。 慕容家控制着壁月大半经济，如果慕容家歇业，壁月的商界也将大乱——她要用这个，和皇室谈条件，救她二哥一命。 在这里的人也都知道慕容明珠在想什么，可就因为知道，所以才面露惶恐。 自古以来，文臣武将最怕功高盖主，而他们则最怕“富可敌国”。 无论慕容家有没有这个富可敌国的实力，他们都不能让这四个字变为现实！ 一旦慕容明珠拿这一切来对抗皇权，甚至要挟……那，就算皇室真的饶了慕容商，可慕容家也就到此为止了。 以武力威迫朝廷叫造反，以金钱胁迫朝廷与武力胁迫没有任何区别。 慕容明珠这是要拿整个慕容家去换慕容商……赢了，慕容家会覆灭，输了，慕容家也会覆灭，这是只输不赢的局面啊！ 慕容明珠看了看指着她骂不出声的老掌柜一眼，沉声道：“我已经决定了，不认同的，可以交出钥匙账本，慕容家绝不挽留。” 这句话都说出来了，慕容明珠是一丝退路都不给自己找。 有几个掌柜的忍不住暗暗叹气，这四年来，慕容明珠虽然一介女流，却没让任何人失望，谁能想到现在开始了妇人之仁。 以大局为重，当舍得舍啊！ 就算不以大局为重，慕容商杀了夜紫炎总是事实，这天下间还有杀人不用偿命的吗？ 慕容家兴盛了一百多年，最终是要毁在慕容明珠手里…… 一群人唉声叹气，却没人能说服慕容明珠。 就在此时，慕容齐忽然走进来，朗声道：“大少爷到！” 慕容明珠猛地抬头，就看见穿着一袭玄色华服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他眉目挺拔修长，目色镇定沉暗，腰间悬挂着一块墨玉，整个人便如同这块漆黑的墨玉一般，华而稳，富而雅。 “大哥……”慕容明珠喃喃自语。 慕容宫先是看了一眼慕容明珠，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 这时大家才如梦方醒，连忙施礼，“大少爷。” 早在多年前，慕容明珠还是个傻子的时候，慕容宫已经代替慕容渊接手生意了。 他是被慕容渊亲自教导，又是慕容家的长子长孙，可谓是寄予厚望，而他也没有让人失望，做事的风格颇有乃父之风，大家之气。 都以为慕容家要由他接管，只是没想到慕容明珠忽然冒了出来，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慕容宫竟然也没有意见，就这么给慕容明珠东奔西跑去了。 这四年里，他鲜少出现在帝都众人面前，但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他。 这位慕容家的大少爷，慕容宫。 慕容宫慢慢点了一下头，声音犹如古松一般沉稳：“今天就到这里，各位可以请回了。”掌柜们一听，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慕容宫回来，慕容家多了个主心骨，慕容明珠就算再冲动，也不会驳了她大哥的面子，更别提这个家主之位原本也是慕容宫让给她的。 第193章 陷阱与算计【7】 掌柜们对慕容宫施礼后鱼贯离去，大厅里只剩慕容家的几个人。 慕容明珠看着慕容宫，眼睛隐约有些微红，片刻后，忽然跑下来，冲进慕容宫怀里，“大哥！” 坚强如她，终究也还是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在最亲的人面前，再也不想隐藏了。 慕容宫抱着慕容明珠，沉声道：“没事了，大哥回来了。” 慕容明珠在慕容宫怀里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微哑的说：“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二哥……是我没有护好慕容家，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慕容宫声音平静至极，“你做的很好，一直都很好。” 慕容明珠不说话，只是将脸埋在慕容宫的怀里，贪婪汲取着家人给她安心的温暖。 慕容宫回了慕容家是件稳定人心的大事，与脾气火爆的慕容明珠比，一部分人更信赖沉稳的慕容宫。 慕容宫回到慕容家第一件事，就是安抚慕容明珠。 幸好慕容明珠毕竟是慕容明珠，不是一般二般受点挫折就崩溃的小女子，晚膳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绝对冷静，与上午的那个慕容明珠判若两人。 吃完晚饭，慕容宫让人撤掉残羹，换了凉茶。 菊花枸杞冰糖茯苓……各种药材熬成的茶装在琉璃壶中，整个琉璃壶又放在盛满冰块的瓷盆里，绿萼将茶倒出两杯放在慕容明珠和慕容宫面前。 慕容明珠端起喝了一口，觉得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清凉感，驱散了烦躁和不安。 放下茶杯，慕容明珠转头看向老神在在喝茶的慕容宫，“大哥，这件事……” “我都知道，”慕容宫喝完一口茶，将茶杯放在面前，淡淡道：“死局，无解。” 慕容明珠垂下眼睫不说话。 她何尝不知道是死局，可她就是想让慕容商死里逃生，这也不行吗？ 慕容宫语气清淡道：“虽是死局无解，却要查清布局之人。” “查清了也救不了二哥，”慕容明珠低下头落寞道：“我现在只想救二哥，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推。” “不能推。” 慕容宫淡淡说了这三个字后，又道：“他暂时不会有事，既然救不了，就一定要知道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致人死地。” 慕容明珠顿了顿，慢慢道：“这件事确实很多疑点，二哥去饕鬄居吃饭我可以理解，但是夜紫炎为什么也会去？还有陆可人……这很不合常理。” “夜紫炎已死，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要从陆可人着手。” “我知道了，”慕容明珠轻出了一口气，“明天，我先去见陆可人。” “嗯。”慕容宫点点头，又转而看向慕容明珠，“别担心。” “大哥？” 慕容宫脸上面无表情，但眼色却多了一分柔和，“一切有我在。” …… 陆可人卷入了这场风波中，已经被禁足在家好几天了。 她知道慕容明珠回来了，就想去见慕容明珠，可陆天元说什么都不肯她出去。 陆家不比慕容家，陆天元明知道慕容商杀了夜紫炎，如果还让陆可人和慕容家的人接触，谁知道又会酿出什么大祸来。 而夜紫炎的死与陆可人又密切相关，站在慕容家和皇族之间，陆天元当然选择远离慕容家。 可就算这样，皇室也不一定会放过陆家…… 陆天元每天都在胆战心惊，慕容明珠找上门的时候，陆天元想也不想就让人将慕容明珠挡在门外。 可慕容明珠哪里是容得陆天元拒绝的人，丹翊绿萼琉月，三个人一路过关斩将，当陆天元以为慕容明珠吃瘪回去的时候，慕容明珠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陆天元也顾不得那些虚与委蛇，站起身厉声道：“你来做什么！陆家不欢迎你！” 相比于陆天元的慌张，慕容明珠就淡定多了，自行坐在椅子上，抬头看陆天元，“陆伯父这样拒人于千里，何必呢？” 陆天元喘着气，手指直哆嗦，“慕容明珠，你不怕死，我怕！你出去，现在就出去！” “陆伯父这么急着赶人走，我应该识相一些，我会走，但不是现在，”慕容明珠淡淡道：“我要见陆可人。” “可人病了，不便见客！” “病了，什么病？心虚成疾吗？”慕容明珠冷笑一声，“我二哥为了救你女儿落到这个地步，你陆家想独善其身怕是做梦。” 陆天元脸色一变，“你也想把陆家也拖进去？！”慕容明珠淡淡看着他，宛若看智障，“不是我要拖陆家进去，而是你们陆家，将我拖了进去，陆伯父，陆天元，我现在还有耐心和你商量，叫陆可人出来，我问她几个问题，问完就走，不要等我耐心没有了 ，到时候……呵。” 她身边三个护卫，不是俊男就是美女，琉月甚至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可陆天元一点都不敢小看。 他是个商人，比不得慕容家藏龙卧虎，要是真惹急了慕容明珠，她是敢大闹陆家的…… 陆天元沉着脸色，冷汗都隐隐浮现出来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出现，“爹……” 慕容明珠抬头，瞧见陆可人走进来。 陆可人经此一役也是受惊不小，比慕容明珠上次看见她消瘦不少也憔悴不少，看起来没有往日的倨傲了。 “可人！”陆天元惊愕，“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陆可人摇摇头，看向慕容明珠，“你早该来了。” 慕容明珠没说话。 陆可人转头往外走，“跟我来。” “可人！”陆天元要阻止，丹翊一根手指猛地推开长剑，锋利的剑刃若隐若现，逼得陆天元只能委顿地坐回去。 慕容明珠和陆可人走到回廊尽头，陆可人转头看向慕容明珠，垂下眼眸，“二哥哥……还好吗？” 慕容明珠淡淡道：“拜你所赐，关押死牢，暂时还保得住这条命。”陆可人闭上眼，紧皱的眉心都是痛苦，“我知道你在怀疑我……真的不是我，那天我是听说二哥哥在饕鬄居，我想你不在帝都，难得能见一见他，才回去了饕鬄居，谁知道……” 第194章 陷阱与算计【8】 “你去找我二哥，为什么会和夜紫炎在一起？” “我不知道，”陆可人语气悲悸，“我去饕鬄居找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就没有了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二哥哥冲进来的时候。” 慕容明珠并不相信陆可人，但她知道，陆可人不会陷害慕容商。 听她这么说，立刻问：“那个告诉你我二哥在饕鬄居的是谁！” 这个人才是关键，如果不是这个人，陆可人也不会去饕鬄居找慕容商。 陆可人看向慕容明珠，垂下眼眸，轻声道：“……是桃儿。” “桃儿呢？” “不见了。” 慕容明珠眸色变了变，“不见了？” “二哥哥出事后，桃儿和我也一起被带进京畿府，等我爹去接我时，桃儿就消失了，京畿府的人说他们已经放了桃儿，但是桃儿根本没和我回陆家，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慕容明珠没说话，心里瞬闪过无数个念头。 已经很接近事实了。 陆可人似乎知道慕容明珠在想什么，轻声道：“桃儿是几年前被管家买进府里，我见她聪明机灵就留在身边。” “几年前？” “四年前。” 慕容明珠顿时蹙眉，四年前…… 陆可人斜睨了慕容明珠，又再垂眸，她出事后也想过是不是桃儿有问题，可现在桃儿下落不明，根本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桃儿是一个关键，但慕容明珠还有想知道的事情，“你醒了之后看见夜紫炎，他当时在发狂吗？” 陆可人下意识抬头，惊愕，“你怎么知道？” 慕容明珠没回答，夜紫炎虽然爱美色，但他行事谨慎，不然也不会风流薄幸只在江南流传，在帝都，他还是很在意名声的。 再者，夜紫炎和陆可人素不相识，就算陆可人美成天仙都不至于让夜紫炎光天化日之下施暴，更别提陆可人还是陆家的小姐，身份毕竟不是普通女子。 慕容明珠早就怀疑这是一个圈套，夜紫炎当时应该根本神志不清。 现在陆可人给了肯定的答复，那慕容明珠大概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陆可人被人骗到饕鬄居，夜紫炎神志不清，进来的不管是谁都难逃魔掌，而她二哥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失手杀了夜紫炎。 这一切都是圈套。 从四年前就开始的一个圈套，桃儿这个不起眼的暗桩已经在陆可人身边放置了四年，四年前就已经定了这个死局，就等这一朝阴谋必现！ 陆可人是被桃儿蛊惑，可夜紫炎又是为什么会去饕鬄居？ 然而，夜紫炎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去，线索到这里全部都断了。 桃儿失踪，夜紫炎死亡，陆可人证明不了任何事情，再也没有人能替慕容商洗刷罪名。 这一局，又狠又完美。 陆可人看着慕容明珠绝望闭眼，忽然慌了，抓着慕容明珠的手臂低喊，“你要救二哥哥啊！我求你，你一定要救二哥哥！” 慕容明珠耳边是陆可人哀求，她睁开眼，惨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他是我的亲哥哥，我比任何人都想救他，可是……我救不了。” 陆可人睁大泪眸，“你怎么会救不了，你是慕容明珠啊，你为什么救不了二哥哥！”慕容明珠原本积压在心口上的都是悲恸，现在被陆可人这样质问，那悲恸化为了绝望，麻木的笑了一下，“慕容明珠怎么？慕容明珠也只是个人不是神！二哥为了你杀人，就算你是被利用的，可你又能真的 逃脱这一切吗！现在你要我去救二哥……我救不他了，谁都救不了他。” 陆可人颓然松开了手，眼睛里都是空洞，“怎么会这样……二哥哥……” 慕容明珠不想再看陆可人一眼了，她不是那么无私的人，做不到面对一个让她二哥身陷囹圄的罪魁祸首还无动于衷，哪怕陆可人也是被算计的。 陆可人见慕容明珠要走，忽然拦住她，“雍王！雍王可以救二哥哥，你去求他可以吗？” 慕容明珠摇了摇头，疲惫无力的说：“没用，已经晚了。” 推开陆可人，慕容明珠挪动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陆可人看着慕容明珠走，又呆呆地一动不动，片刻后，忽然瘫坐在地，无声痛哭。 慕容明珠离开陆家时的神色很平静，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她二哥……这个局布的太早，早到她一点察觉都没有，就已经无法脱身了。 枉她自诩聪明，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连谁算计她，什么时候算计了她都不知道。 慕容明珠啊慕容明珠。 你算什么聪明人！ 重重靠在马车厢的车壁上，慕容明珠嘲弄的笑了几声，往日里顾盼生辉的一双眼，此刻黯淡无光，再也没有了神采飞扬。 马车进了慕容家，慕容明珠走下车，往慕容宫的观榭园走，刚走了几步，慕容齐忽然走过来，“小姐，大少爷在紫华庭待客。” “客？”慕容明珠一顿，忍不住想冷笑，这个时候还有敢上门的客？ 转头往紫华庭走，慕容明珠也懒得去猜这客是谁了。 到了紫华庭，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才叹了口气，“是你……” 风悠然脸上蒙着面纱，摘掉轻纱走过来，看了看慕容明珠，皱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虽然衣着打扮还是依旧，可神态却完全不同了，现在的慕容明珠哪里像她认识的那个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苦笑，“如果你和我颠倒一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弄得这么惨。” 风悠然眉心紧蹙，目光里有隐藏不住的担忧，“事情我知道，现在可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慕容商的命就捏在你手里，你要是自己先崩溃了，谁去救慕容商？” 这话说的在理，可慕容明珠却摇摇头，淡声道：“我已经没有办法了，这是死局，解不了。” 风悠然没说话，她冰雪聪明，焉能看不透这局势。杀了当朝亲王，慕容商活不了，慕容家怕是也要…… 第195章 凉薄至此【1】 风悠然看着慕容明珠，有些话，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她和慕容明珠是生死之交，不想对慕容明珠这样残忍，可是…… 想了想，又想了想，风悠然忍不住开口，“这种时候，你……应该做个选择了。” 慕容明珠转头看她，“连你也这么说。” 并没有恼怒的意思，这话慕容明珠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风悠然哪会不知道慕容明珠的心思，就因为知道，才觉得难以启齿，可到了这种地步，谁都不敢和慕容明珠说，如果她也不说，那也不配当个至交了。 “我知道你不想听，可事已至此，不能再扩散下去，慕容商既然保不住，至少你保住其他人，总不能因为慕容商一个就让你慕容家一起陪葬吧。” 这么不客气的话，除了风悠然也没人敢在慕容明珠面前说。 慕容明珠垂眸不语。 风悠然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你想护着全部，有的时候明知道这样不可能，及时……止损才是上策。” “止损……” 慕容明珠动了动唇角，却没有笑出来，“如果人心真的能和做生意一样就好了，可惜……我真的没办法弃了我二哥。” 风悠然对于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将心比心，如果是她大哥出了这种事，她也绝对不会弃了他大哥苟且偷生。 理智归理智，情感归情感，如果所有理智都能战胜情感，那人岂不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了？ “再想想办法吧，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二哥死。”风悠然毕竟还是心疼慕容明珠，不愿意看她家破人亡。 可再想想，这种时候站在慕容明珠身边的是她和慕容宫，夜止岚死到哪去了？ 风悠然自己没办法，又气夜止岚，忍不住咬牙道：“皇叔亲王到了这个时候一点用都没有，这么大的事情要你一个人扛，他也干得出！” 慕容明珠原本是愁云惨淡，听见风悠然这么说，本能要替夜止岚说话，“他也没办法，死的毕竟是夜紫炎……” “夜紫炎是他侄子没错，可同时也是敌人，夜紫炎死了，哭的最大声的应该是夜紫洛，笑的最开心的倒是夜止岚。”风悠然丝毫情面也不讲。 可这句话却让慕容明珠脑中迅速闪过了什么东西，直直看着风悠然，一眨不眨的。 风悠然以为慕容明珠是怪自己数落夜止岚，不由得更生气，“我只是说他一下，又没怎么样，你至于这么看我吗？” “不！不是！”慕容明珠猛地抬手打断风悠然，死气沉沉的眼中闪着一点亮光，“我二哥……也许……有救了！” 风悠然不解，“怎么救？” “我要再想一下，”慕容明珠飞快低头，皱紧了眉，一双眼来回的游动，忽然转头对风悠然道：“我得和我大哥商量一下，你别等我，我不送你了！” 说完，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喂！”风悠然眼睁睁看着慕容明珠跑掉了，忍不住跺脚，她可以牺牲了和兰清若谈情说爱（单方面）的时间来替她解围，结果就因为说了夜止岚慕容明珠把她扔下了。 个见色忘友的！ 慕容明珠跑到观榭园，进门就看见慕容宫在拨算盘。 慕容宫抬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慕容明珠，沉声问：“明珠？” “大哥，我——”慕容明珠心里是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慕容宫毕竟了解她，也不急，就这么淡淡盯着她看。 慕容明珠犹豫了片刻后，沉下心道：“如果要花很大代价可以保住而二哥一命，大哥会支持我吗？” 很大代价。 慕容明珠不是别人，她口中很大代价，那是无法预估的大。 慕容宫什么都没问，甚至连这个代价是什么都没问，只是轻描淡写点了一下头，说：“会。” 慕容明珠松了口气，对慕容宫笑了一下，“大哥……谢谢。” 哪怕明知道慕容宫会毫不犹豫答应，可当慕容宫真的答应时，她还是会觉得心里很暖，那是被信任，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 除了慕容家和……夜止岚，谁也给不了她。 慕容明珠主意已定，当晚去了雍王府，没走正门让丹翊将她带进府里。 夜止岚说的对，这个时候，还是避嫌最好。 本以为这个时候夜止岚在看书在处理事情在洗澡在睡觉……然而，夜止岚不走寻常路，大晚上竟然在钓鱼。 湖心亭外摆着小几竹椅，夜止岚单手握着钓竿，安安静静的钓着鱼。 早已经感觉到慕容明珠的气息，夜止岚也没有收回鱼竿，嗓音轻柔淡雅的问：“睡不着吗？” “你觉得我有可能睡得着吗？”慕容明珠反问，顺着鱼竿看向湖面，没有那么多铺垫，直截了当道：“我想到能救我二哥的办法了。” 夜止岚动作不变，尾音略略上扬，“嗯？” 慕容明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反复涌上的紧张感，平静的说：“就算二哥杀了夜紫炎，揪住这件事不放的是夜紫洛吧？他们是兄弟，却不是亲兄弟，我想夜紫洛对夜紫炎的兄弟之情应该没有利益重要。” “所以……你想用利益换你二哥一命，”夜止岚的视线始终都在鱼竿上，语气温柔的很多，“紫洛希望慕容家因为这件事覆灭，你要给他什么利益才能保住你二哥？” “不是我。” 丝袖中白皙的十指攥紧，慕容明珠的声音里泄露了一丝不安，“是你。” 夜止岚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钓竿，站起身来看向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的脸色堪比皎月，衬着弯月薄雾，褪去了七分凌厉，多了三分柔弱，她是来求夜止岚的，求人，就必须示弱。 “慕容家没有任何能打动夜紫洛的利益，但是你有……如果你肯换，那我二哥……” 慕容明珠抿了抿唇，后面的话没有说全。 但已经足够了。 慕容明珠没有筹码，夜止岚有，夜紫洛不怕慕容家，但夜紫洛畏惧夜止岚。夜紫洛与夜止岚实力有所差距，如果夜止岚肯放一部分权利给夜紫洛来换慕容商一命……那夜紫洛没道理不同意！ 第196章 凉薄至此【2】 只不过，要换慕容商的命，夜止岚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否则，夜紫洛是无论如何不会松开咬死慕容家的这口牙。 慕容明珠来之前就知道，这样的请求夜止岚不一定会答应……可假如夜止岚答应了，那夜止岚要付出什么代价，她也要同样付出，就像要夜止岚去打动夜紫洛一样，她也需要打动夜止岚。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夜止岚根本不会答应。 不是没想过夜止岚不答应该怎么办，夜止岚背后还有皇帝，他一退，就等于皇权在退，直接伤害的是夜景昊。 所以慕容明珠没有绝对的把握夜止岚会答应。 可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救她二哥唯一的办法了。 夜止岚没说话，视线从慕容明珠脸上挪到了远处，星光浮现，弯月上悬，一派安宁。 死了一个皇族亲王，囚了一个世家子弟，也改变不了日升日落，月圆月缺，这个世上原本就是如此，少了谁都影响不了因果循环的轨迹。 夜止岚忽然想起当年修炼坐忘心经时的心境，当自己都不在乎的时候，世间万物，草木山川，冷暖四季……男女情爱，权利倾轧……这种种在他看来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能看开，慕容明珠却看不开。 正因为慕容明珠看不开，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慕容明珠一直盯着夜止岚看，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夜止岚的眼睛是这么“空”的……因为月色？因为星辰？还是……错觉…… 她怎么会觉得夜止岚现在的神色里什么都没有……看她时的温柔没有，空的无感无情…… “你……”不安的开了口，慕容明珠自己都没察觉到。 夜止岚垂下眼睫，转眸看她，露出一抹浅笑，眼中的温柔又那么明显起来，“你这是在求我吗？” 慕容明珠没说话，她刚刚是看错了吧……夜止岚喜欢她，对她一往情深，怎么可能是空白的，一定是因为最近经历太多，才会看错。 “我……是在求你。”慕容明珠承认了。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承认的，原本就是在求他啊。 夜止岚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这世上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给的，不用你说求我也会不管不顾送到你眼前，可这件事确实难办。” “我知道难办，如果好办我也不会求你，”慕容明珠目光切切，“你有什么顾忌我都清楚，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让你为难，可现在命悬一线的是我二哥，就算明知道不该，我也想救他，你帮帮我吧。” 夜止岚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你这么看我，我真的会不理智答应你的。” 慕容明珠推开他的手，一咬牙，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靠在他怀里。 “这是美人计？”夜止岚低笑问。 “你说是就是吧，”慕容明珠的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救我二哥，你要帮我。” 任性就任性，不讲理就不讲理，她走投无路，只能靠他了，谁叫……他喜欢她，她也……反正……她就是求了他，有本事拒绝她好了！ “你啊……你可真是我的克星，”夜止岚反抱着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叹气，“紫洛是不会善罢甘休，要他退步太难了。” “……我不管，”慕容明珠抬头，眼角有点红，抿着粉嫩的唇，水眸倔强，“我要我二哥活着。” 夜止岚低头，无奈的笑着，“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要慕容商死里逃生可不容易，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做到，何况……还有陛下，陛下尚未亲政，如果在这个时候让紫洛坐大，陛下可就步步为难了。” 慕容明珠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然而，既然都这样了，她也管不了那些，索性闭上眼，一个劲摇头，“我不听我不听……你就说你帮不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我……我会恨死你！” “嘘。” 夜止岚的手指抵在她唇上，眼中有些许无奈，“别说那个字。”慕容明珠清楚自己现在是无理取闹，但她有什么办法，她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干脆张嘴咬了他手指一口，眼睛亮的惊人，“你如果没有能力救我二哥，我认了，可你如果不肯救，夜止岚，我真的会恨你 ……我求你，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我也可以答应夜紫洛任何条件……就算是慕容家都可以，我用慕容家换我二哥一命……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夜止岚深深的看着慕容明珠，并没有因为慕容明珠的话而感到失望，眼中除了显而易见的无奈外没有其他。 过了良久，夜止岚慢慢的说：“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好。” 慕容明珠听见那轻描淡写的“好”字，整个人都顿住了，“你……答应了？” “嗯，”夜止岚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答应了。” “……” 原本以为要如何如何的声泪俱下才能说服夜止岚，却没有想到夜止岚就这么轻而易举答应了。 因为……不答应，她会恨他吗？ 慕容明珠心底慢慢腾起的愧疚无法忽视，“我让你为难了，对不对？” 夜止岚会哄慕容明珠，以前每一次都会哄，只有这次，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对，我很为难。” “……对不起。”慕容明珠低头，她用夜止岚对她的感情强迫夜止岚答应，这样做不对，她很清楚不对。 “不用道歉，这是你的权利。” “我的……权利？”慕容明珠抬眸。 “我对你有三个承诺，第一个，你要知道风西棠的下落，我告诉你了，第二个，你要我救你二哥，我也答应了，”夜止岚不紧不慢的说，还笑了笑，“还剩最后一个承诺了。” 慕容明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夜止岚对她有三个承诺的约定，但这件事关乎整个皇权势力，夜止岚答应，就为了完成约定，然后……娶她？慕容明珠呆呆的看着夜止岚，想问他是不是为了娶她才答应，她值得吗？值得夜止岚这么做吗？ 第197章 凉薄至此【3】 夜止岚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屈起手指轻弹她额头，“我履行了我的承诺，你可不要忘记履行你的承诺。” 慕容明珠被一下子弹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温柔，还是因为夜止岚的所作所为太让她感动，原本那丝丝缕缕的愧疚和依赖一下子就浓烈起来。 被夜止岚看着，慕容明珠也不回避，就这么望着他的眼睛，小声的说：“我才不会忘……” 夜止岚笑了笑，搂着她轻声道：“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就会尽力，只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止是我，还有慕容家，接下来我们都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我知道。”慕容明珠悄悄攥着他的衣襟，悄声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夜止岚低头看她微红的脸颊，柔声问：“你这么相信我吗？” “我信你，”慕容明珠声音很小，但很坚定的说：“我当然相信你。” 夜止岚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湖面上悬浮的钓线忽然被拉下水面——鱼，上钩了。 …… 夜止岚答应了慕容明珠，就不会骗她，翌日下朝后换好便装，亲自上了南陵王府。 夜紫洛的封地在江南金陵，因为是辅政亲王，在帝都也有自己的宅邸。 夜止岚以皇叔身份上门，无人敢拦，就这么堂而皇之在南陵王府的后花园自己逛起来了。 夜紫洛赶到花园时，夜止岚已经逛了大半。 夜紫洛不是很清楚夜止岚在这个时候上门的目的，还是平淡客气的开口，“皇叔亲自上门，可是稀客，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呢。” “我们是叔侄，何必这么见外，”夜止岚转头看向满园花草，点头称赞，“你这花园倒是不错，那株蓝阳可是名种，宫里也种不出这么秀致的茶花来。” 夜紫洛可不相信夜止岚来就是为了赏花，夜止岚既然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反而淡淡笑了一下，“不过是一株花罢了，皇叔喜欢我立刻让人挖起，送到雍王府。” “那倒不必，”夜止岚微笑，“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是一株茶花，可这花是长在你府里，我又怎么好决定它的命运。” 夜紫洛摸不透夜止岚这话单纯是说茶花，还是话里有话，知道夜止岚深藏不露，他干脆也就不接话了。 夜止岚从来都是不急的，还真的就把南陵王府当自己家花园逛了一圈，时不时称赞花草养得好，亭台楼阁建的好，一句要紧的话都没有。 夜紫洛也就陪着他转，等把整个花园转完了，夜紫洛才道：“皇叔难得来，我这还有从江南带回来的春茶，皇叔要不要尝尝？” “好啊，”夜止岚来者不拒，“那我就不客气了。” 夜紫洛把夜止岚带到花园后的一处高台，那高台建在假山石上，距地面足够三丈高，是整个南陵王府的最高点，坐在台上能俯视整个南陵王府。 夜止岚大白天上门，夜紫洛也不担心其他，撤了一众下人，亲自给夜止岚倒了杯茶，“皇叔请。” 夜止岚也不客气，端起杯抿了一口，弯唇道：“好茶。” 说完，又看了看旁边的假山石雕，点头道：“太湖沉石，千金不止，紫洛倒是好眼光。” “皇叔见笑了，”夜紫洛低头给自己倒茶，淡淡道：“这王府是父皇还在世的时候赐下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是父皇的手笔，要说眼光好，还是父皇的眼光好。” 夜止岚手里的白玉扇敲了石桌一下，莞尔道：“皇兄驾崩四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年陛下还是个孩子呢。” “如今陛下也是孩子。”夜紫洛倒好茶，将茶壶放回炭盆上慢慢烘温。 “哦，紫洛还觉得陛下是孩子吗？可我觉得陛下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能亲政，到时候我们肩上的担子也可以卸下了。” “皇叔怕是想多了，陛下就算亲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我们既然辅政，当然要把军国大事一件一件慢慢交给陛下，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皇叔应该懂吧？” 夜止岚淡淡一笑，慢慢掀起眼睫开看向夜紫洛，“就算再慢，也要交，这壁月的江山毕竟是陛下的，而不是其他人的。” 夜紫洛的目光一直落在茶杯上，不急着喝茶，反而淡笑，“……谁说不是呢，这壁月的江山……总不会是其他人的。”说完这句话，夜紫洛才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吁了口气后，看向夜止岚，“南陵王府从建成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这还是皇叔第一次来，皇叔是长辈，紫洛是晚辈，长辈亲自来看望晚辈，倒是叫我 惶恐了。” “没什么可惶恐的，我其实早该来，只是最近有些忙，毕竟紫炎出事，你该是最痛心的。” “……哦，”夜紫洛听了这句话，唇角的笑容有些冷了，“皇叔是为了紫炎来的还是为了慕容商来的呢？” “重要吗？”夜止岚淡淡的说：“对你我来说，这是一件事。”夜紫洛语气冷了下来，“紫炎再怎么样毕竟是皇叔的侄儿，而慕容商和皇室一丝关系也没有，皇叔为了慕容商三番两次出言相护，是半点血脉亲情都不管了，对于皇叔来说，紫炎的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 家，对吗？” 在皇室中谈血脉亲情是最大的笑话，夜紫洛自己都未必有三分血脉亲情，但他占着一个“理”又占着一个“法”，与理与法，他都是胜者。 在夜紫洛的质问中，夜止岚不紧不慢的说：“如果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不过我这次来倒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 夜紫洛冷笑出声，“皇叔可真是会开玩笑，杀了紫炎的是慕容商，关了慕容商的是京畿府，与我何关？要慕容商死，也是壁月律例，就算没有我，皇叔也大不过一个法字。”夜紫洛难得能在夜止岚面前占上风，虽然这上风他自己也占的莫名其妙……紫炎是为什么死，他都不知道，谁把他推上了如今的上风，他也不知道，总之，老天爷就这么送了一个机会到他面前，他绝不会放过慕容家，一定要拔掉这根眼中刺，肉中钉！ 第198章 凉薄至此【4】 “法，很大吗？” 夜止岚轻飘飘的问了这么个问题。 夜紫洛一顿，冷冷的笑了，“难道皇叔觉得法不够大？还是皇叔觉得自己比法还大？” 夜止岚低低的笑了一声，“我从来没觉得我比法大，可这世上确实还有一样东西大过法理。” 夜紫洛嘲讽的问：“那我倒是要请教请教皇叔了。” 炭炉上的茶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高台上有微风吹过，驱散了茶香，却驱不走夜止岚眉眼间的清华。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容貌，气质，神态，没有一样东西是邪的，是恶的，而此时此刻，他用这样温和灿然的神色，笑着说了这世间最凉薄的一句话，“没有什么是利益换不了的东西，情、理 、法、命……给足了利益，什么都能替换，紫炎的命值多少利益，慕容商的命又值多少利益，你不如好好想想。” 夜紫洛下意识收紧了握着玉杯的手指，难以置信地看着夜止岚。他的这位皇叔，他以为很了解了……曾经为国征战的少年元帅，又曾经殚精极虑的辅政皇弟，到现在毫无私心的皇叔亲王……壁月人人挂在嘴边，堪比圣人的夜止岚，如今却将利益换人命这么轻而易举就说 出了口…… 然而，让夜紫洛惊讶的话并没有结束。夜止岚慢慢展开折扇，又换换将折扇收拢，展开，收拢，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眉眼处依旧是沾染着温阳的笑，“紫炎已经死了，你这样咬住不放，想为紫炎报仇，也想为自己谋利，既然都已经要谋利，为什么不贪心一点呢？慕容家是我一手扶持，有多少根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慕容商能让它元气大伤，可如果想就这么毁了慕容家还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又何必执着？和慕容明珠拼得鱼死网破最后也捞 不到多少好处，那岂不是吃力不讨好？现在慕容商捏在你手里，只要你愿意，开什么价码慕容明珠都不会拒绝的，你觉得是要慕容商命更重要，还是……其他的更重要呢？” 这一番话说完，夜紫洛的心口蓦然一动。 他想过要用慕容商杀了夜紫炎来扳倒慕容家，也一直在这么做，可再仔细想想，慕容家存世百年，根基深厚，就算捏住了慕容商也确实很难彻底让慕容家覆灭。 可如果按照夜止岚说的，向慕容家索取极高的“价码”换慕容商，无论这价码多高，慕容明珠都会答应！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而，想通这件事的同时，夜紫洛忽然眯了眯眼眸，“皇叔也说慕容家是你一手扶持的，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皇叔也希望慕容商和慕容家能全身而退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希望慕容商和慕容家能全身而退了？”夜止岚微微的一笑。 夜紫洛猛地皱眉，“皇叔当我傻？” 如果不希望，那夜止岚为什么要死保慕容商！如今壁月还有人不知道慕容明珠和他那点事吗？于公于私，夜止岚都不会眼看着慕容家陷入危机。 夜止岚终于合上折扇，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双眸缓缓睁开，“我眼中有的，是壁月盛世，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壁月天下。” “那皇叔可真是大公无私的很！”夜紫洛冷笑嘲讽。 夜止岚看着垂在桌上的扇穗，淡淡道：“慕容明珠就任家主，用了四年时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打通了南北方商道，这条商道是金道，如今已经是往来南北之间最快的一条路，比官道还快。” 夜紫洛少了几分耐心，“皇叔到底想说什么！” “划长江而治，江南的商道归你，帝都的商道归我，如何？”夜止岚抬眸看向夜紫洛。 夜紫洛已经愣了，“你……什么意思？” “慕容商一条命，换半个商道，不划算吗？你也清楚吧，如果不是慕容家的财力，就算倾壁月国库，也未必能做到这样，现在白白送给你，你不考虑接下？” 夜紫洛没说话，心跳蓦然快了起来。 如果对面坐的不是夜止岚，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南北方的商道……南北方的商道——那何止是金路！简直是……连他都不敢想的捷径！ 风家实力够厚了，可风家也不敢做慕容明珠当年的决定，那条路，根本就是用金银铺出来的，慕容家靠着这条路牢牢控制往来南北的货物运输，每天赚进的银两不能计算。 他这么大的野心，甚至觊觎帝位，都没敢打过这条商路的主意。 可夜止岚就这么轻飘飘的把商路丢了出来——“慕容明珠愿意换？”夜紫洛忍不住问。 夜止岚淡淡一笑，眉眼的温柔如水，“当然，能换慕容商的命，她什么都愿意。” 夜紫洛激动归激动，强压下欣喜若狂，冷静的想了一遍夜止岚话，忽然察觉到了不对，“一半归我，一半归你？” “慕容商的命再金贵，也不值整条商路。” “不！”夜紫洛死死看着夜止岚，“就算慕容明珠用半条商路来换，你也不该拿另外一半不是吗？” “那是我的事，”夜止岚语气很平淡，“你只要告诉我，换，还是不换，就够了。” 在这个交换的条件上，夜紫洛没有丝毫犹豫，就像夜止岚说的，夜紫炎的命，慕容商的命都是有价码的，价码给足了，也就无所谓了。 可夜紫洛还有一点顾虑，“……慕容商杀紫炎是有很多人看见的，如果要放了慕容商，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夜止岚慢慢的笑了，笑容在唇角处化为轻言慢语，“保住慕容商的命不代表要放了他……慕容家只要慕容商活着，可没说，要他安安稳稳的活着，终身囚禁，流放千里，这都是活着，只要活着就可以了。” 这句话一出，夜紫洛莫名感觉到了一股阴森森的寒意，可夜止岚分明是在笑！ 夜紫洛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神情，肯定是极难看的，他支吾的问：“你……不想把慕容商救出来？”夜止岚听了这话，忽然弯了唇角，慢慢的扬起笑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把慕容商放出来？” 第199章 凉薄至此【5】 “那——”“那不过是你认为的，”夜止岚手指一动，折扇展开半边，嗤笑轻吟，“慕容商误杀皇室亲王，罪不容赦，纵然免死，不能安活，流放漠北寒地充军为奴，永不得归，慕容家罪责难逃，免慕容明珠商会之职， 闭慕容家帝都产业六个月，责令慕容长子慕容宫亲自前往豫王陵，三跪九叩，安紫炎下葬，且守陵三年，晨钟暮鼓，为弟赎罪，你觉得如何？” “……这……”夜紫洛有点傻眼，半天没缓过神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慕容家是被夜止岚一手扶持的，他甚至都怀疑慕容家是不是和夜止岚有仇！将慕容商流放就算了，还要罢免慕容明珠在商会的一席之地，那就是要慕容家拱手让出百年来称雄北方商界的名号，也是要断绝慕容家和其他世家的联系，彻底孤立慕容家，至于关闭慕容家在帝都的产业 六个月，那就是半年，半年足够有心之人趁机吞并……这还不算，慕容宫是慕容家的长子，他去豫王陵为夜紫炎守陵，那岂不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慕容家要四分五裂了。原本慕容家的子嗣绵延，一门四少更是人中之龙，如今慕容商被流放，慕容宫为弟赎罪守陵，而慕容角下落不明，慕容徵早年为替母祈福在道观出家……只剩一个慕容明珠，孤家寡人，还是个女流之辈，慕 容家衰败之势已是不可挽回。 夜止岚想做什么！ 慕容家衰败，不应该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吗？ 夜止岚越是给足了条件，夜紫洛越是觉得心惊肉跳。 他看不透自己这位年轻的叔叔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是陷阱？ 不……不对，如果是陷阱，那这陷阱未免也太儿戏了，夜止岚不可能拿整个慕容家做陷阱。 夜紫洛想不通，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直接开口问：“皇叔想做什么？” 夜止岚笑了一下，站起身看向这偌大的宅邸，重复了自己说过的话：“我想要的是壁月盛世，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天下，人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必然会失去另一样，这就是平衡。” 夜紫洛听不懂他似是而非的话，也跟着站了起来，望向夜止岚的背后，“皇叔觉得我信吗？”高台上的风徐徐吹过，也吹散了夜止岚呢喃笑语，“信与不信都没关系，壁月历经父皇，皇兄两朝颓败，早已是外强中干，漠北虎视眈眈，沉国野心不小，还有滇南十二州至今不肯归顺，而慕容家却兴盛百 年，富可敌国啊……壁月的敌人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所以，皇叔就想铲除慕容家？”夜紫洛心砰砰的跳，根本没想到夜止岚原来是这样想的。 慕容家明明是他扶持的，现在他要亲自毁掉，一点留恋也没有，一丝犹豫都不曾。 “铲除慕容家？”夜止岚柔和的声音融入风中，“那样做，太绝情了……” 分明是盛夏午后，风也是温热的，可夜紫洛只觉得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意，他没有再说话，夜止岚绝情？夜止岚也许根本就没有感情！ 直到夜止岚笑着离开，夜紫洛还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么多年，他以为纵然不能扳倒夜止岚，至少还维持着势力均衡的局面，可今天，他不得不怀疑，以夜止岚的手段心计，也许他应该输了……如果不是沉国，不是漠北，不是夜景昊还小，夜止岚怕是早已经 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夜止岚说得对，壁月的兴盛只是假象，两朝帝王毫无作为，壁月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壁月，再也经历不起内斗——这应该就是夜止岚能容忍他到现在的原因。 而慕容家，从头到尾，从夜止岚开始扶持到现在，应该都是一枚随时会被他抛弃的将死之子。 慕容明珠花了四年时间造出一条商路，慕容明珠又稳住了北方经济……如今，也被夜止岚抛弃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皇家的。 慕容角，慕容商，慕容宫……一个一个接连出事，这也仅仅是个开始，慕容家……怕是在劫难逃。 …… “所以，他要慕容家的商路？” 慕容明珠攥着手指，咬牙道：“夜紫洛真是敢要。” 夜止岚苦笑一声，“你想要慕容商死里逃生，他想要慕容家这条商路，如何取舍，你自己决定吧。” 慕容明珠没立刻抉择，而是疑惑地看向夜止岚，“除了慕容家这条商路，他还向你要什么了？” 夜紫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夜止岚去求他，他也一定会为难夜止岚。 如果连慕容家这条商路夜紫洛都想染指，那他对夜止岚开出的条件只会更高不会再低，夜止岚要为了他二哥付出什么代价？ “没什么，”夜止岚淡淡说：“我不在乎那些，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 “不对。” 慕容明珠觉得不安，“他是不是向你要兵权？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你……吃了很大亏，对不对？” 夜止岚安抚的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勾着她尖尖的下颔微笑，“我没有吃亏，真的没有，倒是你，让出商路只是其中一条，还有其他那些……总是对你不利，这样可以吗？”他越是这么说，慕容明珠越是不信，皱着秀眉看他，“只要能保我二哥，就算发配漠北也没关系，留着这条命，我才能救他回来……夜紫洛要慕容家的命脉，这条路，给他就给他，我能开一条，就能再开一条，虽然心疼，可路是死的，银两也是死的，我二哥活着比什么都好。至于我自己……商会可以丢，我不在乎虚衔，慕容家毕竟有家底，关掉帝都产业半年，我也关得起……还有我大哥，我要回去和他商量 一下，不过，大哥的意思从来也是要力保二哥，我想他会答应的，守陵三年，三年就三年，但是……”慕容明珠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双眼看向夜止岚，“……但是，我担心你。” 第200章 凉薄至此【6】 担心夜止岚会因此承担本不该由他承担的压力。 严格说起来，这件事是慕容家的事，夜止岚可以不用卷进来，是她求夜止岚帮忙，才会连累了夜止岚。 夜止岚被慕容明珠看着，眼中有些许的异色浮动，片刻后，又把她重新抱在怀里，叹笑一声，“你担心我，我担心你，我们这是两情相悦了吧？” 慕容明珠原本心里的愧疚急躁被夜止岚衣襟间幽幽的兰竹气息抚平，听他这么说，竟然难得的没有反驳抗议。 这么多年，就算是石头也该被焐热了，何况是她呢。 慕容明珠闭上眼，嗅着他身上平和的气息，很神奇，自从对他动了心，每每靠近都会觉得心情很好，再多烦恼似乎都不见了，夜止岚简直像有魔力一样。 如果能和他在一起，下半生打打闹闹，鸡飞狗跳，又幸福美满，似乎也不错啊…… “明珠。” “……嗯？”慕容明珠懒懒的回应。 夜止岚收紧怀抱，低头看她闭上眼疲惫不堪的样子，慕容明珠该是有段时间没好好休息了，眼下有明显的青色，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因为救慕容商有望，终于安心了，好像随时可以睡着一样。 夜止岚目光很深沉，声音却很温柔的说，“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生于皇室，这是我自己不能选择的，壁月江山重于一切，我没办法置身于外，就像你生于慕容家，这一生都要为慕容家一样，你懂吗？” 慕容明珠已经很累了，几天几夜没有睡好，靠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要睡着，对夜止岚的话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只在半梦半醒间低低的答复了一句，“……嗯……” “所以……”夜止岚低头，在她脸颊轻轻的吻了一下——别恨我。 慕容明珠觉得自己的脸颊上像是停留了一只蝴蝶，有些痒，有些麻，下意识往他怀里又贴了贴，整个人沉睡过去。 慕容商绝处逢生，慕容明珠卸下了心口大石，所有的疲劳都一起涌上来，这一觉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简直昏天黑地，醒不过来。 人可以一直睡，但肚子饿就不可避免了。 慕容明珠是被饿醒的，醒来发现自己在沁水阁，应该是被夜止岚送回来。 绿萼和琉月见她醒了，立刻忙起来，该去准备沐浴更衣的准备沐浴更衣，该去端饭菜的去端饭菜。 慕容明珠这一觉睡得浑身都要酥了，懒洋洋的抻了个懒腰问：“我睡了多久？” “小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绿萼担忧的说，“再不醒，大少爷就该去叫大夫来看你了。” 听她这么一说，慕容明珠连忙问：“大哥呢？” “大少爷一个时辰前才来过，交代我们等你醒了立刻通知他。” “我先吃东西，然后要洗个澡换件衣服，大哥来了你让他在沁水阁前厅等我。” “好。” 慕容明珠是真的饿了，自从慕容商出事以来，她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睡饱了，当然要多吃点东西才行。 把一整碗粥吃光后，慕容明珠才觉得恢复了点力气，又洗澡换衣服，等把自己打理完，她才觉得自己应该是又活过来一次。 打开门，阳光一下子晃进眼睛里，慕容明珠举手挡了一下，去找夜止岚的时候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还真是睡了一天一夜呢。 慕容宫在前厅等她，见慕容明珠走进来，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有些红润的血色，点了点头，“醒了？” “嗯，”慕容明珠随便一座，长出了口气后，对慕容宫笑了笑，“二哥的事情有转机了。” “什么条件？” 慕容宫也不愧是慕容家的长子嫡孙，瞬间就已经摸透本源。 “夜紫洛的意思是，要我们把南北商路给他，慕容家退出商会，关闭帝都所有产业六个月，还有就是……要大哥去给夜紫炎守陵三年，二哥从死罪改为流刑。” 慕容明珠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只是我们要退的步，夜止岚那边只怕会损失更多。” 慕容宫奇怪地看么慕容明珠一眼，一双沉稳俊眸越发深邃，“你怎么知道夜止岚的损失会更多？”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夜紫洛那样的人，咬住了慕容家不放，如果夜止岚不给他好处，他才不会同意放过二哥吧，夜止岚没说到底割让了多少利益给他，如此这一来，慕容家的损失不可估算。” “如果救人，损失可以不去计算，”慕容宫淡淡说完，看向慕容明珠，“明珠，你还记得爹临走前说的话吗？” “临走前……你是说，除了我们兄妹五人外，不要相信任何人吗？”这是慕容渊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对，”慕容宫眸光深深，“现在，除了我们外，你也无条件相信夜止岚，对吗？” 慕容明珠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慕容宫，可她也不能不答，想了半天，只能低着头说，“……他，对我很好……我……我对他……我……” 我了半天，怎么都我不下去。 长兄如父，慕容宫原本就比其他兄长更严肃沉稳，慕容明珠在他面前也不能那么肆意。 慕容明珠说不下去，慕容宫却十分淡然的替她说，“你想嫁给他？” “……”慕容明珠低着头，耳尖有些红。 这事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但是大哥这人太严肃，现在又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出口，那种被家人拆穿的羞耻感是怎么都免不了的。 说到底，那是那句话，长兄如父啊…… 慕容宫一点不理解慕容明珠的心情，只看慕容明珠的反应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但他素来沉寂的眉却忍不住皱起来。 慕容明珠半天没听见下面的话，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慕容宫皱眉的样子，“大哥？” 慕容宫神色寡淡的说：“他非良人。” 如果慕容明珠要嫁人，嫁的必定是当世第一流的青年才俊，但一定不能是皇族中人。嫁予皇族，要放弃的太多了，包括慕容明珠这个人，慕容这个姓…… 第201章 离别不相见【1】 慕容明珠没说话，她知道慕容商在担心什么。 壁月宗法传承两百多年，皇族不得与商贾通婚，她想嫁给夜止岚，只能放弃如今的身份，让慕容明珠这个人，彻底消失。 脱离慕容家，那是慕容明珠最不想做的事情。 “更何况，”慕容宫淡淡道：“夜止岚，不可信。” “但他是除了你们外，对我最好的人，”慕容明珠实话实说，“如果我一定要信一个与我毫无血脉关系的男人，我信他。” 夜止岚用了四年的时间，终究还是打动了她。 她信夜止岚，夜止岚不会伤害她。 “信他？”慕容宫看向慕容明珠。慕容明珠点了点头，语气笃定，“是，我信他，大哥，我信他对我是真心，就算知道要嫁给他很难，可我还是没办法控制感情……我可以不嫁人，为了慕他容家，我愿意永远不嫁人，但如果我能嫁人，我只 想嫁给他，和他在一起。” 慕容宫沉默了良久。 慕容明珠以为慕容宫会极力反对，没想到，慕容宫思索之后，慢慢抬眼道：“慕容家家训如山，男不纳妾，女不做小，你要嫁给他，只能是正妻，否则我不同意你出阁。” 慕容明珠松了口气，笑着说，“我也不会给他当侧妃啊，他要娶我，就要光明正大，如果做不到一生一世爱一人，我宁愿守着慕容家一辈子，也不会嫁给他。” 再怎么喜欢夜止岚，也不会真的舍弃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做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夜止岚想纳侧妃也是不可能的，到他死都不可能的。 “好。”慕容宫眼中终于有点些许的笑意。 慕容明珠又看了他一眼，“那二哥……” “守陵三年，不算什么，”慕容宫淡淡的说，“我去。” 慕容明珠松了口气，她知道大哥不会反对，如果能救二哥，让大哥去给夜紫炎守三年又能如何？ 至少，二哥的命保住了。 …… 慕容明珠答应了夜紫洛的条件，第二天，慕容商被提审到刑部，第三天就移交大理寺。 误杀亲王已成事实，顾念在他是救人心切，事后主动认罪，且慕容家长子慕容宫自愿为弟担责，特免以死刑，流放千里寒地充军为奴，终身不得回归。 慕容家管教不严，勒令关闭帝都产业六个月，慕容明珠出帝都商会，闭门思过三个月。 这判决一出，百姓也忍不住哗然。 都以为慕容商死定了，谁知道居然能死里逃生！ 也是不容易，想必慕容家在中间有运作，要不然怎么能保住慕容商这条命呢。 百姓什么都不知道，可帝都的商会的人却坐不住了，因为他们都发觉了另一件大事——慕容家南北最要紧的那条商道，从陆运到水运，忽然就关闭了。这可是让所有人都慌乱不已的事，要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是在壁月做生意的，没人不用这条路，由南至北，先走水运再转陆运，比官道足足快了十天，现在这条路关闭了，大运河上一艘商船都没有，明 路关卡也都死死闭门，那他们手里运转的货可怎么办！ 朝廷关的不只是慕容家再帝都的产业吗？怎么连商路都一起关了？ 可他们再怎么着急也没用，现在慕容家闭门谢客，谁都见不到慕容明珠，也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关闭商路了，只能咬牙重新走官道。 这条商路随着判决已经易手了。 只是慕容明珠经营了四年，夜紫洛想拿过来，也需要时间撤掉原本慕容家的人，再换上自己的人，慢慢熟悉商路的运转。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因此商路暂时关闭。 不过，这些和慕容明珠已经没关系了。 八月二十七，豫王灵柩出帝都，慕容宫扶灵，前往定州幸春谷，那里是壁月王陵，夜紫炎将下葬在先帝陵墓的陪葬园中。 九月十三，秋风骤起时，慕容商也要离开帝都，被押解去北方边境。 他从死牢被提出的那天就是上路的时候，慕容明珠早早已经在城门外等他了。 慕容商手上脚上都是镣铐，身上穿着脏破的囚服，被四个衙役监管，远远的走过来，被羁押了月余，他脸颊消瘦，一双眼睛虽然明亮，却不再有平日里一丝风采了。 “二哥！” 慕容明珠看见他远远走来，提裙跑了过去。 “明珠……”慕容商恍惚了一下，确定跑过来是慕容明珠，立刻走了几步，“明珠！” 他双脚上还有镣铐，根本迈不开步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二哥！”慕容明珠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看他有些狼狈的脸，立刻就红了眼睛，“……你瘦了。” 慕容商手指有些颤抖，轻轻了贴在慕容明珠脸上，嗓音微哑，“连累你了。” 慕容明珠咬着下唇，拼命摇头，“我相信二哥是无辜的，可我没办法查出真相，对不起……”“不怪你，”慕容商眼睛蒙了一层水色，苦涩的笑着说：“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会相信我，可夜紫炎确实是被我所杀，要我给他偿命也是情理之中，我只是不想连累了你，连累了慕容家……到头 来，还是连累了。” 他听见了自己的判词，知道这个时候大哥已经扶灵离开了帝都，以后三年都不可能回来，而明珠……她一个人要撑起整个慕容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已经入秋了，漠北边境一定很冷，我给你带了御寒的衣服还有很多药，你都带着，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回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商就这么老死在那里，一直想的都是将来有机会就救他回来。 绿萼把一个包袱交给慕容商。 慕容商拿着包袱，不舍地看着慕容明珠，“以后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慕容家就剩你一个人了。” 慕容明珠点点头，含泪的笑了一下，“二哥，你也要保重，等我救你回来，一定要等我！”“好，”慕容商笑着看她，“二哥等你来救我。” 第202章 别离不相间【2】 绿萼把几张银票偷偷给了那几个衙役，慕容明珠转头道：“几位官爷，我二哥这一路上就麻烦各位了。” 那几个衙役哪敢收啊，连忙道：“慕容小姐折煞我们了，这银票打死我们都不敢收啊，雍王殿下昨晚就交代下了，这一路上我们一定尽心竭力服侍慕容二少爷，您就放心吧。” 慕容明珠听见夜止岚交代过，心里松了口气，绿萼还是坚持把银票给了他们。 权能命令人，钱能收买人，权和钱都有了，他们才会真的尽心尽力。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何况慕容商是戴罪之身，慕容明珠也不能留他太久。 又殷殷的叮嘱了一番后，才不舍地看着慕容商踏上北上的路。 慕容商的背影依旧挺拔，如论到什么，他身上属于慕容家的风骨也不会变，夕阳低悬，半个身体映着橘黄，在秋风中更显凄凉。 慕容明珠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疼的一紧一缩，有股她无法控制的悲呛，忍不住大叫一声，“二哥！” 慕容商转过头看她。 隔着很远很远，慕容明珠看不见慕容商是什么神情，但眼睛里的泪却直直掉了下来，“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等我！” 慕容商点了点头，看着慕容明珠模糊不清的身影，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慕容明珠往前跑了好几步，站在原地，定定看着慕容商，缓缓地闭上眼，任由不舍和不安的泪水滑落下来。 她心里有一个预感，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二哥回头的那一眼，似乎就是她们兄妹之间最后的牵绊了…… …… “咳……咳咳……” 庭院里传来的轻咳声，风西棠披着白锻披风，沿着回廊慢慢的走，修长的手指握拳，抵在唇上，却止不住一声声的咳嗽。 他已经能下床行走，只是身体太弱，走一会儿就觉得力竭，可他还是每天沿着回廊走几个来回。 这样体力也能稍稍恢复一些。 坚持走完了三个来回，风西棠坐在回廊旁的台子上，慢慢调匀呼吸，咳嗽也缓了下来。 兰灵雨最近似乎有事在忙，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了，她应该是交代了这宅院里的人，对风西棠的行动不加限制，也十分有把握以他现在的身体是绝对走不出这里。 风西棠倒是没什么感觉，兰灵雨在与不在都没关系，自他被带到这里已经几个月了，春转夏，夏也转秋，再过不久就该是冬了。 北方的秋天寒凉骤起，他如果现在不尽力恢复，怕是熬不到冬天。 又低声咳了几下，风西棠伸出手看着自己的五指。 他常年受寒毒限制，眼眸异色，手指冰白，指尖却泛着青，是中毒极深的症状，自从来了帝都，指尖的青色越发重了起来，甚至隐约有了点乌青。 十指连心，他的寒毒加重了，毒素侵入血脉，逼近心口。 一旦毒气攻心，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死倒是不怕，可死在这里，是万万不能的。 风西棠靠在廊柱旁，开始思索该怎么脱身…… 眼角却瞥见了一抹粉紫。 兰灵雨穿着华丽，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风西棠艰难地站起身，微笑，“兰小姐。” 兰灵雨看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裙带飞扬，流苏绮香，笑着问他，“我好看吗？” 风西棠但笑不语，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兰灵雨也不在乎他回答还是没回答，淡淡的说，“爷爷要我回去，这几天我都在丞相府。” 风西棠笑了一下。 兰灵雨见风西棠还是不说话，语气有些淡冷，“爷爷叫我回去是因为我生辰马上就到了，就是今天。” 风西棠点了一下头，温声道：“既然是兰小姐生辰，兰老丞相定然准备为你庆生。” “是，爷爷准备为我庆生，但我拒绝了，这个生辰我不想和爷爷过，我想和你过，”兰灵雨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过了今天，我又长了一岁，和你也不是十岁之差，只差九岁。” “十岁，九岁，没有什么差别，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风西棠温和的说。 “我不是孩子，”兰灵雨冷冷的说，“但我可以给你生个孩子。” 风西棠一窒，无奈笑道：“兰小姐，你出身大家，这样有损名节的话不要再说了。” “你不想听？那你应该没忘我说过的话吧？我这个人，别人越是不想要什么，我就要给什么，你不想听，我偏要说！”兰灵雨也是固执任性的人。 风西棠轻叹，“那随便你吧。” 说着，就要转身回房了。 “站住！” 兰灵雨跑到他面前，眼睛里有些愠怒，“我告诉你今天是我生辰，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吗？” 风西棠想了想，说：“我身无长物，如果兰小姐能放我回江南，倒是可以挑一件不错的珍宝送你做贺礼。” “不用了，”兰灵雨等的就是这句话，“我不需要什么珍宝，兰家虽是官宦人家，可我爷爷辅佐三朝，年年都有皇家恩赐，不缺钱缺物，你既然有心思要送贺礼给我，那我要你陪我出门去逛灯会。” 风西棠还是真是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来。 现在已经入秋，帝都没有宵禁，灯会夜市倒是正在热闹的时候。 兰灵雨一直关着风西棠，这样忽然提出要出门看灯会，是给了风西棠一个逃走的机会，可她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让风西棠有能逃脱的机会。 风西棠答应了，兰灵雨去换了衣服，两个人就这么出了门。 早年风西棠也曾掌控风家，帝都对他来说不算陌生。 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大街小巷的灯倒是都亮了。 白日里喧闹的街市到了晚上更是热闹非常。 风西棠身体不好，和兰灵雨走在街上，时不时还要轻咳几声。 他容貌实在太出众，那双与众不同的蓝眸更是举世罕见，也幸好帝都百姓见多识广，又因为他气质清贵温然，才没把他当什么怪物看待。只是在看他的脸时，忍不住还是发出美好的叹息。 第203章 当年旧事【1】 尤其是一些女子，更是脸红耳热，频频偷看。 兰灵雨看得清楚，什么都不说，干脆握住风西棠的手。 “兰小姐，”风西棠要挣脱，“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是授受不亲管我什么事？今天是我的生辰，你既然陪我出来逛灯会，就要让我开心，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兰灵雨不肯放手，还拿出一堆道理来压他。 风西棠无奈，“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但这里毕竟大庭广众……” “不是大庭广众我还不这么做呢！”兰灵雨冷哼，“你个病秧子万一被人撞倒了怎么办，至少我牵着你还能拉你一把。” 风西棠知道兰灵雨说一不二的个性，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再甩开她的手，幸好衣袖宽大，看不出他们交握的姿势。 他一直很不解，兰灵雨出身相府，从小书画人生，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又邪佞又任性呢…… 兰灵雨握着风西棠的手，明显感觉到一股森冷从风西棠的手指传到自己的肌肤上，下意识握了握。 “兰小姐？”风西棠侧目。 “没事，”兰灵雨忽然松开手，“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风西棠站在一个摊位前，看了看周围。 商铺二楼，街角胡同，都安排了不少高手，他一个病秧子是怎么都走不了的。 干脆也就不走了，等兰灵雨回来。 巧的是，风西棠站的摊位是一个老婆婆的摊位，老婆婆见风西棠这样容貌气度，顿时笑着招呼，“哎呦……老婆子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俊的小哥！” 风西棠见老婆婆和自己说话，也就含笑着说：“多谢夸奖。” “不是夸奖不是夸奖，是真的！”老婆婆生怕他不信，一个劲儿摆手。 风西棠笑了笑，对于容貌，他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中毒后眼眸颜色变了，更是极少见外人，已经很多年没人说过他的长相如何了。 老婆婆眨眨眼，“刚刚那姑娘是你的情人吧？” “不，”风西棠摇摇头，“您误会了，我和她并不是……” “还骗我呢！我都看见你们手牵着手了，”老婆婆抿嘴笑，“小情侣偷着跑出来见面的吧？那姑娘也是水灵的很。” 风西棠难得有些尴尬，没有接话。 老婆婆一副理解的样子，笑着说：“那姑娘可是喜欢你喜欢的紧啊，我看出来了，她眼睛里都是你，正好，我这摊子上有对鸾凤和鸣的玉佩，要不要买下来送给那姑娘啊？” 风西棠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和她其实……总之，不必。” 他很想说和兰灵雨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可刚刚又牵了手，算是百口莫辩。 老婆婆还是不死心，一个劲儿的劝，“别说我老婆子碎嘴，这小姑娘啊，还是要哄的，你买个物件送她，再小她也高兴，这对鸾凤和鸣的玉佩是顶好的。” 风西棠怎么可能买一对玉佩，正想着要拒绝，兰灵雨却从人群里又跑了回来。 她手里多了一个裹着绒布的小东西，看见风西棠，二话不说，直接塞给他。 那东西一落入手中，一股温暖便传染指尖。 风西棠低头，看出绒布下裹着的是个铜制暖手。 这种季节，她是去哪里弄来了这个暖手…… 兰灵雨是跑着去，跑着回的，额角有些许细汗，略微喘着气，冷硬道：“你身上凉得像块冰，都不觉得冷吗？” 风西棠握着暖手，轻声道：“我习惯了，没有什么感觉。” “我不习惯，”兰灵雨转头，淡淡道：“我可没有握着块冰的嗜好，你暖着手，暖好了我再握。” 风西棠很想告诉兰灵雨，他身受寒毒，别说这小小一个暖手，就是泡在整个温泉里身体没有丝毫温度，可如果这么说，好像是在辜负她送了暖手的心意。 就像兰灵雨自己说的，再怎么样，她也是救命恩人，何必恩将仇报。 风西棠握着暖手，低低一笑，“好。” 老婆婆一看他们这样，又笑了，“还说不是小两口呢，姑娘，你对他可是太好了。” 兰灵雨一开始没明白，这老太婆怎么忽然就小两口的说起来，然后忽然就懂了——看了看身边有些尴尬的风西棠，大大方方的笑了一下，“自己的男人，自己不对着好一点，难道指望其他女人对他好吗？” “……呵呵。”老婆婆也没料到兰灵雨看着这么灵秀的小姑娘，居然能说出这种大胆的话来，一时间除了笑也说不出其他。 风西棠却觉得兰灵雨这番话太过失礼，对老婆婆颔首轻声道：“您别当真，她开玩笑的。” “我什么时候开玩笑了？”兰灵雨扬眉，桀骜不驯的眼中都是轻蔑，“我对你不好吗？救你的人在先，救你的命在后，衣食住行，我哪样没尽力？还有这个暖手，你觉得我对你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风西棠还想叹气，这架吵的，连个理由都没有。 他说的，和她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那你是什么意思？”兰灵雨不高兴的瞪他。 风西棠虽然一直身体不好，但为人恬淡，可就算再怎么恬淡吧，也是真的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 最后还是那老婆婆帮忙说好说，“姑娘啊，你也别生气了，这小哥容易害羞着呢！他刚刚还说要买对玉佩送给你当定情信物。” 一听这话，兰灵雨果然神色变了变，先是看了一眼那对玉佩，又撇了撇唇，“堂堂风家家主，就送这个报答我？” “确实不应该送这个，”风西棠从容不迫的转移话题，“兰小姐的恩情我会回以厚报。” “我稀罕你的厚报？”兰灵雨转头看向远处灯盏，淡淡道：“既然你要买，那就买吧，一个物件罢了。” 风西棠已经不知道这是今晚的第多少次想叹气了。 总之……老婆婆一看这架势，脸上都笑开了花，“我说什么来着，姑娘肯定是愿意要的，老婆子也不为钱，就送给你们好了。” 第204章 当年旧事【2】 那玉佩籽料粗糙，一看就是普通成色，原本也不值什么钱，可现在就不是钱的问题。 兰灵雨嘴上不稀罕，眼角视线倒是没离开过那对玉佩，显然是想要的。 风西棠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佩，递给了那个老婆婆，“我没有带银两，这块玉佩换这对鸳鸯佩，您看可以吗？” 老婆婆虽然不识货，但风西棠手里这块玉佩可是好看的很！ 正宗的和田软白玉，通体一丝杂质都没有，触手温润滑腻，风西棠喜素，这块玉佩半点雕工也不曾纂刻，就是一整块圆形的裸佩，无价之宝。 兰灵雨看了一眼，心里莫名有点高兴。 风西棠用这么昂贵的东西去换了两块破石头，可见他还是很在意她的。 老婆婆摸了摸那块玉，笑着又还了回去，“不值得不值得，我这对玉佩啊，就是青石料子，我那老头子自己雕的，不值什么钱，看你们小两口这么神仙的人物也就送你们了，这玉佩，小哥你收好了。” “想要就是值得，玉佩放这里了，您收好。”风西棠把玉佩放在摊位上，取了那两块鸳鸯佩，一起给了兰灵雨。 兰灵雨不动声色，拿走了其中一块，在手里握了握，转身道：“前面有吃东西的地方，我饿了。” 风西棠只能收回另一块，随手放在袖袋里，握着手炉和兰灵雨往街角走。 兰灵雨一手攥着玉佩，随意的问：“那块玉佩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个普通的物件吧？” 风西棠是被人从江南劫持到这里，周身上下除了那块玉佩，可以说得上是身无长物，可见玉佩是他随身不离的东西。 “那块玉佩是悠然第一次做生意，为风家赚了银两后送给我的。” “哦，”兰灵雨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鸳鸯佩，心不在焉道：“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家闺秀送你的。” “就算是送我，我也不会要，”风西棠淡淡的说，“来时一人，走后孤影，何必要连累其他人。” 兰灵雨一扬眉，“不收姑娘的东西是吧？行。” 风西棠也不知道她这个行是什么意思，兰灵雨就忽然握住他一只手，还在他面前晃了晃，“暖好了吧？” 风西棠皱眉，“兰小姐……” “如果没暖好，我帮你暖。”兰灵雨说完，拉着他往前走。 风西棠单手握着手炉，一只手被兰灵雨握着。 手炉比兰灵雨的手要暖的多，可他却感觉，被兰灵雨握住的那只手，慢慢的，有了一个人该有的温度。 那是许多年，许多年，他都没有体会的温暖。 人与人之间，肢体牵绊，体温也会自然的传递过来，风西棠低头看了一眼衣袖遮住的交握十指，有一种陌生，但却实实在在的奇妙感觉。 兰灵雨和风西棠走过长街，转了个弯，避开人群走到护城河旁。 一个简陋的摊位就靠在河边，一股食物的香气传来。 兰灵雨和风西棠走过去，摊子的小贩立刻笑了，“二位，吃馄饨吗？” “两碗馄饨。”兰灵雨说完，拉了风西棠坐在木凳上。 风西棠看了看周围，这条路上的人没有那么多，前面就是护城河，河水映着月色，波光粼粼，倒是有一番雅致。 只不过，他还是没料到兰灵雨会在这里吃碗馄饨，毕竟兰灵雨可是出身相府的名门闺秀，今天还是她的生辰…… “怎么了？”兰灵雨见风西棠来回看。 “没什么，”风西棠也不隐瞒，直接说：“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吃东西。” “我和你们这些人可不一样，”兰灵雨不屑的说，“我从来不在乎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风西棠一笑，“兰小姐很洒脱。”兰灵雨嗤笑一声，“我不是洒脱，是眼中根本没有这些俗物，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我大哥有点像，不过他是真的隐士君子，不染凡尘，也不会踏入凡尘，我就不同了，我喜欢身处尘世中，看你们这些人在 尘世里尔虞我诈，我就觉得很开心。” “开心？” “一个个自诩聪明，却一个个踏入陷阱，人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尤其是笨人，还有就是笨女人。”风西棠早见识过兰灵雨的聪明之处，虽然她才十八……不，十九岁，但她的智谋一点不比风悠然和慕容明珠差，风悠然和慕容明珠尚且还有余地，但兰灵雨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比她们还要再高明一点， 毕竟相处这么久，风西棠太清楚兰灵雨是什么样的人。 绝顶聪明，却丝毫没有善良的慈悲心，更没有人性的底线，冷漠而邪佞地看着一切，绝不插手沾染是非。 兰灵雨见风西棠不说话，冷哼了一声，“我虽然把你关在别院，却从来没有限制过外界传消息进来，慕容家的事你很清楚吧？” 她留在别院的人会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和风西棠说一遍，风西棠了然，“今天应该就是慕容商上路的日子。” “确实是上路的日子，”兰灵雨淡淡的说，“慕容商这次是真的上路了，上的，是黄泉路。” 风西棠皱眉，“他会死？”“你以为呢？”兰灵雨抽了根筷子，在手指上把玩了一下，淡漠的说：“他已经是将死之人，就看会在什么时候死，死在什么关键位置罢了，算计了慕容家的那位可是绝顶高手，人狠，心更狠，他怎么可能让 慕容家的人活着呢，无感无情，无情无欲，无欲无念，这一大盘棋局中，生死都注定好的，弃子就是弃子，谁也没办法救。” 兰灵雨这番话说的风西棠心头一跳，“你知道是谁算计了慕容家？”“我一开始就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兰灵雨转头看他，淡淡扬唇，“不是告诉过你吗，慕容明珠和你那宝贝妹妹早已经被人盯上了，绝不是这一两个月，甚至这一两年的事，你常年远离风家权力中心，怕是还不知道风悠然联手慕容明珠做了什么好事吧？” 第205章 当年旧事【3】 不等风西棠回答，兰灵雨就自行给了答案，“她们两人为了不让自己沦为被烹煮的走狗，被毁藏的良弓，竟然通敌卖国，将慕容家和风家的财产陆续往沉国运，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本来这办法还不错，可 惜了，生不逢时，偏偏遇到了高人，还偏偏触碰到了这位高人的底线，他这一生金戈铁马，为的不过是江山天下，慕容明珠和风悠然敢这么做，就是在和壁月为敌，和壁月为敌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是……”风西棠微微眯眸，“雍王，夜止岚。”兰灵雨一笑，满眼都是凉薄，“我不知道夜止岚是用了什么办法算计了慕容商，但我可以肯定，慕容商会落到这个地步，和夜止岚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也只是刚刚开始罢了，慕容明珠和风悠然加起来，都 不是夜止岚的对手。” 风西棠忽然捂唇咳嗽，脸色苍白的吓人，如果真的是夜止岚，那悠然岂不是有危险！“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兰灵雨看不得他咳嗽，皱眉道：“夜止岚虽然厉害，可他也想不到夜紫洛居然会把你从江南带到帝都，还要我嫁给你，原本我没猜到是谁中途把你劫走，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夜 止岚的人，他知道你被夜紫洛带出来，也知道夜紫洛想做什么，但他不能坐视你我联姻，因为除了慕容家，他的目标也有风家。”“第一楼上，夜止岚的目的是让慕容明珠买下你，再把你转交给风悠然，这样你们兄妹都暴露在他的眼中，要拿捏风家轻而易举，但他却没有料到我会出现，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慕容明珠碍于各种原因，没能买下你，你就落在了我手中，夜止岚知道我是什么人，以为我会像以往那样，不插手这些事，把你从新推出去，可我偏偏留下了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在我身边，风悠然就不会放了我大哥，我们兄妹 能保住你们，就算夜止岚也有顾虑，风家暂时不会有事的。” 兰灵雨絮絮的说完，又看了一眼风西棠依旧不太好的脸色，低声道：“……我除了救你人，救你命，还对你有这么大的恩情，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现在，你还是坚持不娶我吗？” 都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那她对风西棠的恩怕是多少泉都报不了了。 就看风西棠有没有良心，能不能开窍。 风西棠听完这一切，眼中也没有太多的波澜，心平气和的说：“夜止岚视风家为眼中钉，娶你，就是在害你，以前我坚持，现在我只会比以前更坚持。” 啪嗒。 兰灵雨的筷子掉在桌上，火大的说：“我不是在求你娶我！你居然还敢拒绝我！” “兰小姐……”风西棠无奈。 小贩这时端着两碗馄饨过来，笑着放在兰灵雨和风西棠面前，“馄饨来了，二位请用。” 一点都没看出风西棠和兰灵雨之间的剑拔弩张。 倒是风西棠，轻声道：“你不是饿了吗？尝尝看吧。” “不吃！”兰灵雨看都不看，一脸戾气，“风西棠，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把你和风悠然交给夜止岚！” 风西棠笑了一下，“就算要交，也吃完东西再交。” 说着，抽了两根筷子，递给兰灵雨，“给。” 兰灵雨看了看风西棠那张永远笑着的脸，又低头看看他手里的筷子，一把拿过来，粗暴地搅弄着碗里的馄饨。 风西棠自己也拿了一双筷子，夹了个馄饨，优雅的送入口中。 他旧病虚弱，饮食上也要很注意，只吃了一个就放下筷子，看兰灵雨冷着脸和他一样吃起来，笑了笑。 兰灵雨吃东西就没有风西棠那么风雅，端起碗几口吃光，把碗随便一放，转头挑眉看风西棠，眼中有点挑衅的意思。 只是吃个馄饨，兰灵雨还就生气了。 风西棠拿出一块雪白的锦帕递给她，“嘴角有汤渍。” 兰灵雨不接，“你给我擦。” “……男女……” “我让你给擦！”兰灵雨是一字一句，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风西棠顿了顿，还是拿着锦帕，慢慢擦干净她唇角的那点汤渍。 他擦的仔细，动作也很轻柔，目光里的温笑和煦暖都落在兰灵雨的脸上。 兰灵雨忽然抓着他的手腕，一双眼定定的看他，“你不愿意娶我，不娶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风西棠忍不住一笑，“兰小姐，你说反了，是你对我很好。” 只是擦嘴角，也是她要求的，而不是自己主动的，这算不得好。 “你知道我对你好，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无条件的好，你我不是兄妹，不是朋友，不是知己，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很犀利，竟然把风西棠也问住了。 风悠然对他好，因为他们是兄妹。 风悠然对慕容明珠好，因为她们是朋友，是知己。 而兰灵雨对他好…… “你又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是不会反复问一个男人要不要娶她，除非，是她对这个答案报以期待，”兰灵雨看着风西棠的眼睛，“我希望你说，你愿意娶我，你喜欢我。” 风西棠手指一松，锦帕落在了桌上。 “你喜欢我，要娶我，至于我要不要嫁给你，那是我的事，总之，我就是要你这么说！”兰灵雨眼神执拗异常。 “很抱歉，”风西棠收回手，捡起桌上的锦帕，“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娶你。” 兰灵雨冷冷的说：“哪怕我救了你，保了你，你也不想这么说吗？” “情爱系于心，心不动，则情不起，情不起，何谈爱？兰小姐，你三番四次救我，如果只是这样要求，可以，但不是我的真心，你也要听吗？” 兰灵雨死死看着他，半天后，扭头道：“我真后悔为什么要救你。”如果那天不去第一楼，不为看见他时莫名的冲动，或者就干脆等他毒发死掉，再不然交给夜止岚……为什么要救他！ 第206章 当年旧事【4】 救他回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不愉快的吗？ 兰灵雨越想越生气，丢下铜板，站起身就走。 风西棠看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摇摇头，也就跟着她一起走了。 沿着护城河漫无目的走，兰灵雨脚步很快，心里的愤怒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一样。 这股愤怒是从何而来她也不清楚，只知道面对风西棠，枉她绝顶聪明也无济于事，她能看透所有阴谋，也能在这样的乱世中独善其身，可偏偏就是对风西棠没办法！ 狠狠踢开一颗石子，咚的一声落在河中，兰灵雨气得直咬牙。 片刻后，清浅的咳嗽声传来，风西棠止不住的咳嗽，走了过来。 他体力原本就差，扶着河边的一棵翠柳，一边咳嗽，一边调整呼吸。 兰灵雨的怒火在看见他苍白的脸时，只能忍下去，别开脸不去看他了。 风西棠慢慢止住了咳嗽，也不说话，靠在树干上，侧头看挂在天边清冷的半弯月。 毕竟入秋了，夜风也凉了起来。兰灵雨淡漠的声音就在风中缓缓的铺开，“……兰家摄政，我爷爷和夜止岚一样，都是天下间最无情的人，他们的心里除了壁月，什么都没有，我爹就是在兰家的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面前，自缢身亡…… 那天是我的生辰，也就是十五年前的今天……” 那年，她只有四岁，懵懵懂懂，亲眼看见她爹吊死在了横梁之上。 相府嫡长子，名满天下，外人只以为他是英年病逝，只有兰家的人知道，他是被生生逼死。“兰家从壁月开国之初就是政阀名门，先后出过五位丞相，三位太子太傅，我爷爷的门生遍布天下，兰家风头一时无两，我爹从小被寄予厚望，可他却不想走上仕途，他想过诗画人生，潇洒自由的生活，偏 偏他才名远播，是壁月尽人皆知的才俊……爷爷逼他应试，逼他当官，逼他接下兰家对天下的重担，他不开心，我从来没见爹笑过……”“先帝无道，却疑心很重，他离不开兰家的在朝廷的支撑，又要防备兰家坐大，爹就成了先帝和爷爷博弈的棋子，被罢官，又复官，被流放，又被召回……爹曾经求过爷爷，放他自由，远离官场，他愿意离 开兰家，诈死也可以，但爷爷说……除非真的死了，否则，他姓兰，一辈子要为壁月而活……后来，爹宁愿死，也不想再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我和大哥不想做棋子，更不想涉足权利倾轧，大哥早早就离开家，而我……我和爹一样……” 兰灵雨走到风西棠面前，伸出手臂，慢慢撩起衣袖。 丝袖被拉开，右手臂上蜿蜒着一条巨大的狰狞疤痕，从手腕一直到肩膀。 “你——”兰灵雨淡淡的嗤笑，“我，就是你们口中骨骼清奇的习武天才，爷爷没有想过，兰家居然能出一个像我这样的练武奇才，爹死后，爷爷把我交给了夜止岚，因为夜止岚需要一个传人，一个能继承坐忘心诀成 为壁月第一高手的传人，永保壁月江山，永保夜氏皇族，我就是被他们选中的人，一枚和我爹一样的棋子……”“十岁那年，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爹会死，为什么大哥早早脱离兰家……匹夫无罪，怀璧自罪……爹的才气，大哥的睿智，我的根骨，这些才是让我们无法逃脱的枷锁，我自废武功，用剑剖开手臂，切断 了奇经八脉……” 血淋淋的手臂，她却根本感觉不到痛。 站在夜止岚面前，第一次露出了笑，她永远不用被任何人控制了。 夜止岚将她当传人，谋算权术，武功秘法，识人御心……她尽得亲传，当然知道夜止岚是什么样的人，而夜止岚也知道她的全部底细。 风西棠看着她手臂的疤痕，触目惊心，十岁……还只是个孩子，她就遭受了这么多苦楚……“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换来自由，摆脱了身为一枚棋子的命运，可我……又遇到了你……”兰灵雨看着月光下的风西棠，缓缓闭上眼，低下头，“夜止岚是我最不想招惹的人，风家是我最不该沾染的事……我 是多蠢，才会自己走回这盘死局中，你说，我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为什么，要和夜止岚作对。 为什么，要力保风家。 为什么，要从你口中听到一句喜欢。 那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已经呼之欲出了，风西棠望着她，慢慢的开口，“你……” “是，”打断了风西棠的话，兰灵雨抬头看他，笑得苍凉，“就是这个原因，我说过，没有人会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不是亲情，不是友情，那是什么……你应该知道。” 风西棠皱着眉，波澜不动的心因为她这一抹笑而轻微的晃了晃。 只是晃了晃，却晃出了些许涟漪。 她比他小了将近十岁，却比他经历的苦难还多，而今，又对他…… 可他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又能回应她什么。 她有大好年华，不该被他所辜负，他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情愫才对。 慢慢握紧手中的暖炉，风西棠忽略心里那一圈圈的涟漪，“兰小姐，你不该对我有这样的感情，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给你任何希望的。” “覆水难收，”兰灵雨态度坚定，“我已经对你有了感情，你要我怎么收的回来，如果我能收回来，那这感情又算什么。” “兰小姐……”“风西棠，”兰灵雨忽然道：“我告诉你，不是要你回答我，是要你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让我高兴，让我难过，让我生气，让我心动，让我在意……而现在，你听好，我兰灵雨这一生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改不会变，兰家人向来如此，除非你死，否则，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你也可以像我爹一样，就真的去死，那样一了百了，可你如果不死……只要你不死，你，都是我的！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至于心……就算不是我的，我也不许你让它成为别人的。” 第207章 当年旧事【5】 这一番话让风西棠无言以对。 兰灵雨单方面宣告了一切，而他所有的拒绝都被兰灵雨堵死。 兰灵雨是个不允许别人拒绝，尤其不允许他拒绝的人。 在想通这一点后，风西棠只能摇头，然后轻笑，“也许哪一天出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人，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如果哪天出现了一个让你喜欢的女人，”兰灵雨用他的话淡淡道：“我会不计一切手段，让她后悔一辈子！” 所以，风西棠最好不要有喜欢她以外的人那种念头。 她没什么原则，行事作风全凭喜好，又缺少慈悲善心，惹了她，那就是生不如死。 风西棠苦笑，“除了你，还有什么人会看上我这个病秧子。”“谁准许你这么说自己了！”兰灵雨不高兴的扬起下颔，“你是中了毒，不是得了绝症，既然是中毒，总有解毒的办法，我会想办法为你解毒，反正你也欠我很多次救命之恩了，债多不压身，也不怕你多欠我 点。” 风西棠很想告诉她，解毒是没什么希望的，可一看她眼睛里闪亮亮的东西，又没能说出口。 绝望这种东西，不适合出现在她的眼中。 月已经高悬，几近子夜，兰灵雨往风西棠面前走了几步，低声道：“你抱我一下。” “……”风西棠没动。 兰灵雨有些气恼，“让你抱我一下，很难吗？” 很难——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风西棠说过很多次。 兰灵雨也是气得习惯了，点点头，“好，你不抱我，那我抱一下你一下总可以吧？” 其实也根本轮不到风西棠说不可以，就体力来说，风西棠是不如兰灵雨的。 兰灵雨见风西棠不说话，缓缓伸出手，慢慢抱住了风西棠的腰…… 风西棠很瘦，说形销骨立也不为过，他的腰甚至只够她这样轻轻一抱，再用一点力，就要断了一样。兰灵雨靠在风西棠怀里，慢慢闭上眼，声音若有似无，第一次带上了缥缈的呢喃，“……慕容明珠为了夜止岚动心，于是步步落入陷阱……我为了你……怕是也会重蹈她的覆辙……慕容明珠也许将来会后悔， 因为她是被人算计，而我……是自愿……毁了武功，断了经脉，还是逃不掉……逃不掉……” 秋风瑟瑟悲鸣，在这样的夜色中，风西棠心里那一点涟漪被风吹的骤起。 手指动了动，风西棠叹气，缓缓抱住了兰灵雨。 …… 承平四年，十月二十七。 沉国太子在长宁启程，前往壁月帝都。太子随行的还有一位娇客，乃是沉国长公主，她并不是沉国皇帝的女儿，而是沉国皇帝姐姐的长女，自小被抱养在宫中，算是皇帝半个女儿，深得宠爱，十三岁时就已经被封为朝月公主，后又加封为长公 主，这次来的目的倒是耐人寻味了。 这位朝月公主至今还没出阁。 壁月这边，皇帝还是个孩子，但皇族中大龄青年比比皆知，远的不说，雍王二十有八，王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南陵王虽说娶了几位侧妃，但王妃在几年前早逝，现在位置还空着。 在这个时候，朝月公主来壁月，十有八九是要和亲的。 以她的身份，不是嫁给夜止岚，就是嫁给夜紫洛，就看最后花落谁家了。 而凤阁最后还是站在了夜紫洛这边，由夜紫洛代替皇帝接待沉国太子和朝月公主。 慕容明珠因为慕容商的事不能随便出府，可不代表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听不见，倒是不担心夜止岚会娶朝月公主，她担心的夜紫洛会娶这位公主殿下。 为了她二哥，夜止岚八成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夜紫洛，如果夜紫洛这个时候娶了公主，等于得到了沉国的支持，夜止岚会落于下风的！ 她一点都不想看见夜止岚落于下风。 站在水阁门外，慕容明珠皱着眉很不开心。 绿萼端着果盘走过来，就看见慕容明珠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姐，怎么了？” 慕容明珠摇摇头，没说话。 绿萼以为她是不能闷在府里不高兴，“如果小姐想出门，等到晚上，奴婢和琉月都可以帮小姐出门啊。” 慕容明珠想了想，说：“晚上去雍王府。” 这件事，还是要和夜止岚商量一下才行。 她是真的担心夜止岚吃亏，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夜紫洛势力坐大，也有她的责任在啊……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慕容明珠被绿萼和琉月越墙带进雍王府。 慕容明珠本来想直接去章华轩，忽然听见不远处的花亭传出了琴音。 夜止岚坐在花亭里，十指轻抚古琴，古琴琴体漆黑，隐隐泛着紫浆，琴弦乌金，在他掌中弹奏出幽幽古曲。 慕容明珠才一靠近，就听琴音一变。 悬挂在花亭旁的飞纱被琴音牵引，竟然飞扬而起，缠住她的腰将她往前拉。 慕容明珠被直接拉进了花亭里，旋着身子跌入夜止岚怀中。 夜止岚单手抱着她坐在腿上，另一只手奏完最后一个音，一曲弹罢。 慕容明珠锤了他一拳，没好气的说：“我还在担心你的处境，你倒是挺风雅，还有心思弹琴。” 夜止岚手指轻轻抚过琴弦，感慨了一声，“你送的琴我每天都要弹一遍，睹物思人罢了。” “……谁让你睹物思人了，沁水阁的路你比我都熟，自己不来，怪谁！” 平时三天两头溜进沁水阁，现在却十天八天都没见过他了。 说起来，慕容明珠也是火大，她现在被禁足在府，根本不能外出，他不见她尚且能看着琴睹物思人，那她见不到他要拿什么来思人？ 夜止岚抬头一笑，“这么说，你是要邀请我去你房里了？” 慕容明珠才不是这个意思，被他这么一说，果断又给他一拳，“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说！” “有的时候也真的不想做人，做人累，还要顾及礼法道德，如果不做人……”搂着慕容明珠腰的手往下挪了一点，夜止岚含笑道：“这会儿，我们都可以自己做个小人出来了。”在小腹上不安分的手简直流氓！ 第208章 又是计策【1】 慕容明珠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有些脸红瞪他一眼，“除了油腔滑调你就不会说别的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你就是我的正事，”夜止岚单手抵在桌上，托着下颔笑看他，“还有什么正事是比你重要的吗？” “……闭嘴啦！”慕容明珠瞪他，“外面的传闻我都听说了。” “哦~”夜止岚了然，“吃醋了？” “吃……什么吃醋，吃什么醋？”慕容明珠没明白。 夜止岚俊美的脸略微抬起，笑容涓涓，“听说朝月公主今年才十八岁，正式青春年华的好时候呢。” 慕容明珠一开始是真的没吃醋，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火了，“你什么意思！嫌我老吗！” 朝月公主十八岁，她二十。 朝月公主青春年华，她是壁月尽人皆知的老姑婆。 是这个意思吧！ 他想死吗！ “怎么可能，”夜止岚先是安抚她，然后又很认真的说，“壁月到了二十不出阁的，也不止你一个，虽然不太好找，但是仔细找一找，应该还找得出其他人。” “夜止岚！” 慕容明珠暴怒，纤细的手指指着他，抖啊抖的，“你给我说清楚！你是觉得老！我二十不出阁我乐意！你要是嫌……你就嫌好了！” 脸上绯红一片，不是羞的，是气的，被夜止岚气的。 就算整个壁月都觉得她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夜止岚凭什么也这么觉得！ 越想越气，慕容明珠咬着牙低吼道：“你嫌我老，觉得朝月公主年纪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把年纪有脸说别人！我再老也没有你老！” 夜止岚手指曲起抵唇，低低一笑，“明珠，你这么火大也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年纪确实有点大了。” “我年纪大我乐意！”她发誓，只要他再敢多说一句，就弄死他。 “我的意思是说，”夜止岚抬眸，笑的温暖，“年纪大了，就该早早嫁人了，明珠，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 冒烟儿的火苗小了点，慕容明珠扭头冷哼，“说我年纪大，你还不是求着我嫁你……” “我是一直在求你嫁我，可你也一直拒绝，”夜止岚站起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也该可怜可怜我，我的年纪比你还大呢。” 慕容明珠不搭理他说软话，“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外面那些人脑子有病眼睛瞎就算了，你自己最好知道，那位公主十八，你比她大了那么多，老牛吃嫩草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不不不，”夜止岚心情极好的说，“我从来不吃嫩草，我啊……” 附在她耳边，轻轻一笑，夜止岚慢慢的说，“我就喜欢吃你。” 说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记。 慕容明珠捂着脸颊，瞪他，“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天大的冤枉，”夜止岚摊手，“慕容小姐，在下可是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刚刚我就是履行了君子之诺啊。” “滚你的君子！”慕容明珠被占了便宜不说，还被他一通歪理邪说，早就气恼了。 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耽误这个混蛋不正经。 大约是暂时调戏够了，夜止岚含笑：“别生气，我这不是为了表示我对那位公主没有什么觊觎之心吗？” “谁管你，”慕容明珠白了他一眼，“你有没有觊觎之心你自己知道……可是夜紫洛……” 说到正事，慕容明珠又皱眉，“夜紫洛如果有的话，那该怎么办？” “紫洛嘛，也三十多了，正妃之位悬空，和这位公主倒是良缘。” “良缘个鬼啊良缘！”慕容明珠火大吼，“他娶了沉国公主，你怎么办？” 夜止岚眨了一下眼，忍不住笑，“……我娶你啊。” “滚滚滚！” 慕容明珠推了他一把，气的坐下来，真是没办法和他商量正经事了，她这边还在担心他，他自己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夜止岚站在她身后，弯腰抱着她的肩，低头道：“如果壁月能联姻沉国，当然是最好不过，你不愿意见紫洛娶公主，可从大局出发来看，倘若紫洛能娶公主，倒是件好事。” “我没有你那么伟大，什么都从大局出发，我只知道，如果夜紫洛娶了公主，你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慕容明珠怎么想怎么不对。 眉头皱的紧紧的，忍不住自言自语，“怎么才能夜紫洛娶不到公主呢……” 夜止岚随意道：“如果想让紫洛不娶公主，那就只能让别人娶。” “皇室中有年纪合适身份合适的吗？”慕容明珠多了点希望。 “有啊，”夜止岚笑，“我。” “你好烦啊！”慕容明珠踹了他好几脚。 夜止岚也不在意，笑盈盈的说，“其实就算不是皇室也没关系，找个身份高的人娶也可以啊。” “不是皇室还要身份高，那很难吧，毕竟人家是公主，还是长公主，一般二般的人怕是看不上。” 能匹配公主的，绝对不能是随便人物，就算皇室中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爵位配不配得上，何况外人呢…… 慕容明珠是真的愁。 夜止岚当然不能娶，夜紫洛也不能娶，那就……麻烦了。 慕容明珠为了夜止岚烦恼，夜止岚倒是一点事都没有，该弹琴弹琴，该占便宜占便宜，末了还把慕容明珠留了下来。 同床共枕这种事做的次数多了，慕容明珠也就不反抗的那么厉害了。 如果只是睡在一张床上的话，她……也没关系。 其实，她求夜止岚救她二哥的时候，也想过干脆用美人计，就算是给了夜止岚也可以。 可夜止岚毕竟是夜止岚，不曾逼过她，也不曾强迫过她，这种事总要两情相悦——虽然他们现在也确实是两情相悦了。慕容明珠穿着单薄的寝衣，转头看睡在旁边的夜止岚，月光淡淡，黑暗中隐约能看得出他容貌轮廓，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奇怪，食色性也，她和夜止岚睡在一张床上这么久，居然就是没越雷池一步，到底是她的魅力不够呢，还是……夜止岚某些方面有问题…… 第209章 又是计策【2】 “睡不着？”夜止岚忽然开口问。 慕容明珠立刻翻身背对着他：“没有……我准备睡了。” 夜止岚手臂横过来揽着她的腰，把人勾回怀里，“准备睡就是还没有睡，在为了公主的事情烦恼？” “不是，”慕容明珠努力忽略腰上的温度，镇定道：“我在想……你说自己是君子，君子可以把没成亲的女子拉到床上一起睡吗？” 夜止岚听了低低一笑，“别的君子或许不行，但我就可以这么做。” 慕容明珠干脆转过身针对他，亮晶晶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发光，“那你就是伪君子！真小人！” 听了这句话，优雅精致的长眸缓缓睁开，看着叫嚣的俏丽人儿，夜止岚微微勾唇，“我如果是伪君子，早就忍不住把你吃了，还会等到现在吗？” 慕容明珠脸颊一下热了起来，呼吸都不稳了，“……那，那是你不要脸！”“我就是太要脸了，”夜止岚凑过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叹气，“总想着等到成亲，要你心甘情愿，就算抱着你躺在一张床上，我也极力克制，明明是心爱的女人在侧，还得坐怀不乱，你说这天下间还有比 我更君子的人吗？” 慕容明珠低着头，额心抵在他胸口上，闷闷的说，“谁要你克制了……都是自己非要和我一起睡的。” “哦？”夜止岚就笑了，修长的手指勾起她尖尖的下颔，黑暗中对上她的眼，“这么说，你是愿意了？” “谁，谁愿意了！”慕容明珠有点心慌，推开他的手指，急急的说：“无媒苟合，礼法不容！” “慕容大小姐这是和我谈礼法吗？”夜止岚听到了什么笑话，“不择手段，得机得势，这才是商人的本色吧？而且你这么急着解释，我可以理解为你希望我能对你做些什么，而我没做，你就很失望。” 慕容明珠说也说不过他，无耻也无耻不过他，索性根本不理会他的调笑了，平躺好身体，没好气的嘟囔，“反，反正成亲前，不能那样……我还要向我大哥他们交代……你也还欠我一个承诺没还呢。” “那样……”夜止岚可不饶她，头靠向慕容明珠，笑着问：“那样，是哪样？” “就——”慕容明珠被他明知故问弄得火大，一转头，唇瓣抵住了一片柔软。 夜止岚与她唇齿相贴，并不满足，压过来加深了这个吻。 “唔……” 慕容明珠轻哼了一声，沉溺于夜止岚的亲昵。 “……明珠……明珠，”夜止岚的嗓音低哑，在她耳边流连啃吻，“别让我等太久……就算是我……也有失去冷静的时候……” 慕容明珠的意识根本没有回笼，听他这么说，呆呆地睁开眼看他。 她自己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满眼的水气和沉醉，俏脸微晕，嫩唇红唇，呼吸间如兰如麝……简直是在勾引人。 夜止岚闭上眼，呼吸了几次后，翻身躺回去，一只手牢牢抓着慕容明珠的手，尽力平息身体的冲动。 慕容明珠也是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抓着自己散落的衣襟，半天没说话。 也幸好夜止岚在这个时候不逗她，否则，她怕是真的要逃走了——嘴上说着成亲前不能那样，可行动上就一点也不制止他，简直打脸。 这一晚，谁都没说话，感觉两人之间实在危险，无论是谁，再给一点火星，怕是都要燎原一片了…… …… 十月二十七，沉国太子并长公主驾临帝都，南陵王代替皇帝出城迎接。 翌日早朝，沉国太子上殿面见壁月皇帝。 这还是夜景昊第一次看见沉国的人。 大殿之上，礼官唱名，一道玄红华色慢慢踏足进来。 壁月尚白，皇族以白为尊，沉国尚黑，皇族以玄为重。 沉国太子穿了一袭玄色华服，衣襟袖口以暗红色的线绣腾龙纹，乌发高挽，头戴金冠，他是储君，一侧腰挂玉剑礼器，一侧悬以玉饰流苏，峻拔飞扬的容颜，桀骜华丽的眼眸，步步走来，便是尊贵至极。 站在大殿正中，太子微微抬眸，看向高坐帝位的夜景昊，缓缓开口，“沉国储君，东宫太子萧禹见过壁月皇帝陛下。” 夜景昊见惯了出色的人，倒是也不觉得萧禹对他有什么压力，虽然他和萧禹的年纪差了一轮都不止，却还是落落大方道：“太子殿下远来是客，为沉国出使壁月，一路舟车劳顿，辛苦殿下了。” “陛下不必客气，本宫领父皇旨意前来壁月，不敢言辞辛苦，只希望壁月与沉国能修百年之好。” 萧禹面无表情，不吭不卑，确实有东宫太子的风度。 夜景昊也不差，微微一笑道：“朕之皇叔已去过沉国长宁，与沉国皇帝陛下签订和书，如今太子入我壁月帝都，本就该是重修旧好。” “陛下所言极是，本宫此番前来，父皇也已备下诸多重礼，礼单再此，请陛下审阅。” 萧禹抬手，身边的心腹立刻把一卷拿出，抬高双手，恭敬托起。 夜景昊身边内侍走下高台，托着礼单送到夜景昊面前，慢慢推开。夜景昊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多谢沉国皇帝美意，朕自当备下回礼，劳烦殿下转交。” 第210章 朝月公主【1】 萧禹点了一下头，又道：“除此之外，父皇还有一事交代本宫，希望本宫与陛下磋商。” 夜景昊早知道要磋商的是什么，这会儿也得装作好奇问：“什么事？” 萧禹抬头，缓缓道：“父皇膝下有一女，御封朝月长公主，这次也与本宫一道前来，听闻壁月多俊才，父皇希望小妹能留在壁月，为两国友好联姻婚嫁。” 来了！ 夜景昊眸色不变，笑着说，“既然如此，就请长公主入殿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夜景昊隔着帝冕旒珠瞟了一眼站在首位的夜止岚和另一边的夜紫洛。 夜紫洛手指动了动，脸上表情倒是没变，夜止岚就更随意了，垂着眼睫好像一切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 随着一阵幽香，潋滟的红衣飘然而入。 朝月公主身披红衣，轻薄的红纱上以玄丝勾勒百花暗纹，腰缠锦带，悬挂环佩叮当，满头黑发如缎如瀑，发饰华丽夺目，一痕红纱轻覆脸颊，只露出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真真的顾盼生辉，秋水如鸿。 “沉国长公主萧月见过壁月皇帝陛下。” 轻柔的声音如昆山碎玉，美妙非常，这位公主殿下虽然蒙着脸，但在场人谁都看得出，是个绝色美人。 身份尊贵，容貌过人，年少青春……不管嫁给谁，都是那人的福气了。 夜景昊点点头，道：“公主不必多礼，既然公主是前来联姻，将来也会是我壁月之人，朕一定会为公主择一门良缘。” “多谢陛下美意。”朝月公主垂眸，敛去眼中华彩。 夜景昊将沉国太子和公主安排在帝都城中的别宫，又吩咐今晚举办洗尘宴，让皇室中人全部参加。 说是洗尘宴，其实也可以说是相亲宴，毕竟沉国与壁月如果联姻，那可是不得了的好事。 退了朝，夜景昊回了紫宸殿，夜止岚，夜紫洛和兰阙也都跟着过来。 该是关起大门商量商量事的时候了。 兰阙先是把一个厚重的册子给夜景昊看，“凤阁拟定的，皇族中年纪合适且没有娶妻的世子王爷都在这里了。” 夜景昊翻开看了看，又皱眉，“这么多吗？” 他还一直觉得皇族直系人很少呢。 “这只是合适的人选，如果陛下另有抉择那就可以不考虑这些。” “世子，郡王，”夜紫洛冷哼，“沉国来的这位是长公主，把她嫁给世子郡王，岂不是轻辱了人家。” “虽说名义上是长公主，其实并不是沉国皇帝的女儿，要说轻辱倒也谈不上。”兰阙不紧不慢的反驳。“老丞相怕是忘了吧，沉国这位皇帝能坐上帝位，当年可都是靠的他姐姐漠旸长公主，他就是被漠旸长公主一手带大，又被扶持上了帝位，对漠旸长公主如母如姐，才会把漠旸公主的女儿放在身边抚养，这 位公主虽然不是皇帝亲生，却比皇帝的女儿身份还贵重！” 兰阙低头一笑，“王爷对沉国的旧事还真是了熟于心啊。” 夜紫洛淡淡道：“既然本王是代表陛下全权接待沉国太子和公主，当然要知道他们的底细，兰老丞相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不，”兰阙慢条斯理的问：“那以王爷高见，壁月该让谁迎娶这位身份贵重的公主呢？” 夜紫洛笑了，不答反问，“凤阁向来是拟定章程，本王倒是想问问老丞相，以老丞相的高见，壁月该让谁去娶？” 这个问题就像个球，兰阙不接，夜紫洛也不接，就这么互相推来推去，就想让对方先接。 兰阙毕竟是人老精明，沉吟了片刻后，回道：“这倒是难为老臣了，以身份，以年纪，以才品来说，豫王殿下倒是极合适，可惜……豫王殿下年少早亡，实在可惜……唉……” 这不紧不慢的叹气感慨，回答和没回答简直是一样的。 夜紫洛早知道兰阙这个老狐狸不会轻易露尾巴，“老丞相有好事能想到紫炎，紫炎在天有灵也会高兴，可紫炎毕竟不在了，除了紫炎，凤阁就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也不是没有，”兰阙笑了一下，“凤阁提交的名单都在陛下手中，人选，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好嘛。 这球踢来踢去，又踢回夜景昊手中。 要不是场合不对，夜景昊都想丢奏本骂人了——他们玩心计，拉上自己干什么！ 一口一个要看他的意思，他还没亲政，连发号施令的权利都没有，他就算有意思，他们还能同意不成吗？夜景昊心里是气得直磨牙，可脸上就看不出分毫，反而一副思索的样子，“朕觉得凤阁给的这单子还需要斟酌，大皇兄说的也没错，公主身份尊贵，一般人是配不上的……这样，就按照大皇兄的意思，凤阁 重新筛选上一份名单，至于今晚的洗尘宴，还是让能来的都来。” 他做了四年皇帝，得夜止岚亲自教导，早就会了中庸持恒之道。 臣子争让他们争，不牵连自己就随便看戏，必要时候再把球丢出去，反正这么烫手的山芋他这个皇帝是不接的，爱谁接谁接。 “是。”兰阙微微低头。 夜紫洛心里清楚夜景昊这是打算拖延，他针对不了夜景昊，可不代表他不拖其他人下水，转头看向身边一直沉默的夜止岚，一勾唇，“皇叔以为呢？” “……嗯？”夜止岚像是才睡醒一样，被夜紫洛叫了一下后才抬头看了看，“怎么？” 夜紫洛眼眸有点冷，“皇叔觉得皇族中该谁去娶公主？” 夜止岚哦了一声，“这倒是奇怪了，要联姻的是沉国，送来公主的也是沉国，好像和壁月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和壁月没关系，公主是要嫁入壁月的！” “我的意思是，”白玉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夜止岚抬眸一笑，“为什么你会觉得这门亲事要由我们来定，而不是公主自己来选呢？” 这么一说，夜景昊倒是眨眨眼，恍然大悟。夜紫洛烦躁道：“她是个公主，女流之辈，能选什么，这件事陛下不是要斟酌指定吗？” 第211章 朝月公主【2】 “我原本以为你是多少了解沉国一些的，沉国的公主与壁月可是不同，她们的婚事，除了自己，轮不到任何人做主。”夜止岚懒洋洋的瞟了一看兰阙，“我说的对吧，老丞相。”兰阙捋着花白的胡子，点点头，“沉国女子的地位向来不亚于男子，当年的漠旸长公主便是以皇姐之尊辅佐了如今的沉国皇帝，而皇室里，皇子的婚姻尚且能由皇帝指派，公主嘛……大多是自由择夫，这也 是漠旸长公主所提议的，因此沉国几乎鲜少有公主和亲。”“这次公主来壁月，说的不是很清楚吗，她是要与壁月联姻，而不是和亲，”玉扇敲了敲掌心，夜止岚转眸看向夜紫洛，“联姻是以平等为前提，和亲则是送公主以换和平，除了当年父皇和皇兄喜欢和亲外， 沉国可是宁愿灭国都不会用女人来解决战争的。” 夜止岚这话根本就是在说当皇帝的无能。 用公主换了表面的盛世天下，让多少无辜少女惨死他乡。 夜紫洛脸色变了变，他虽然叫夜止岚皇叔，可实际年龄比夜止岚还大一点，对于当年的事他十分清楚。 尤其是……晋安长公主……夜止岚舞勺之年就出征杀敌，才换了现在壁月十几年的安宁，从那以后，壁月再也没有嫁出公主郡主和亲……嗤笑一声，夜止岚缓缓抬眸，漆黑的眼中温文褪去，染上了霜雪般的寒意，“沉国送来了长公主来不是和亲，是联姻，不是你想让她嫁给谁，她就会嫁给谁，而是要看公主选了谁嫁……所以，紫洛，别着急 ，这场大戏才开幕而已呢。” 夜紫洛眸色晃了晃，又笑了，“我当然不急，无论公主嫁给谁，对壁月来说都是好事，只要对壁月好，我都会乐见其成。” 夜景昊听他们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够了勾唇角。 公主自己选，只要那公主不眼瞎，肯定要选最好的吧，那皇叔…… 不对不对！ 勾起的唇角还没来得及笑，就塌了，万一公主选了皇叔，慕容明珠咋办？ 慕容明珠可是绝对不会做侧妃啊！ 而且…… 作为皇帝，这么想不好，可他还是觉得皇叔和慕容明珠在一起，要比和什么公主在一起开心的多。 唔……他这不是认同慕容明珠，不是！ 只是…… 希望皇叔开心点嘛。 好为难啊，希望皇叔能娶公主，又希望皇叔不要娶公主，皇叔啊皇叔，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样啊！ 夜景昊努力让自己的脸看不出半点情绪，又一个劲儿猜夜止岚心里在想什么，可惜的是，夜止岚的心，是谁也猜不透的…… …… 别宫里，萧月坐在桌台前，任由婢女拆掉她发髻上的珠钗。 晚上还有洗尘宴，她要重新换衣饰，身为一国公主，怎么都不能失了礼数，何况晚上还是以她为主。 一个婢女走过来，小声道：“公主，太子殿下在会客厅要见你。” 萧月拿起面纱围好，走到会客厅里。 萧禹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晚上的洗尘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萧月点点头，“是。” 萧禹皱眉，“你这么做，姑姑和父皇不会高兴的。” “沉国公主不和亲，就算母亲和父皇也不能阻挠我的婚姻，谁能做我丈夫，我要自己决定。”萧月语气轻缓，又十分坚定。 “你总要为沉国想想，别忘了，你是沉国的公主！” 萧月的眼神波澜不惊，面对萧禹，也只是语气平淡的说：“因为我是沉国的公主，所以那个道理我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父皇和母亲都没有逼迫过我，皇兄想试试吗？” 沉国的公主，自有傲气，宁死不屈。 萧月是漠旸公主的女儿，那一股傲气与漠旸公主如出一辙。 连皇帝和她母亲都没办法，萧禹这个当哥哥的还能怎么办。 泄了口气，萧禹站起身道：“随便你吧，如果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干预。” 萧月微微福身施礼，“多谢皇兄。” …… 为沉国太子公主洗尘，自然是国宴规格。 从来只在皇帝登基成亲时才使用的朝云宫八门大开，厚重的毛毯铺在金砖之上，巨大的黑檀木桌仅在帝位之下，软席高座，四顾生香。 萧禹和萧月换了礼服，萧禹解下玉剑，相比于见夜景昊，少了几分隆重，多了些许华丽。 萧月脸上依旧蒙着面纱，坐在仅次于萧禹的位置上，垂眸不语，姿态娴雅。 太子九鼎，诸侯七鼎，萧禹是储君，又来者是客，餐具虽然是七件，却多了一个玉晶盘。 壁月以书礼闻于世，自然不会找出什么错处来。 宫廷舞者们身着羽衣，在厅中翩翩起舞，丝竹声绕耳清幽，丝毫不显浮华。 夜紫洛全权负责接待，这是他的安排，夜景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大皇兄还是有本事的。 一曲舞罢，舞者们轻轻退走。 夜景昊举起酒杯，笑着对萧禹道：“太子殿下，朕敬你一杯，愿壁月沉国永修邻国之好。” 萧禹站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夜景昊只是沾了沾唇，他年纪小，不会喝酒，这种场合也就是走个过场。 放下酒杯，萧禹笑了一下，“陛下设宴款待本宫与小妹，也就借此，安排一下联姻的事情如何？” 夜景昊点点头，道：“在场都是壁月皇族中出类拔萃的青年俊才，年龄品行都是上上之选，不知太子的意见如何？” 萧禹淡淡一笑，“我相信陛下挑选的必是人中之龙，只不过，小妹的婚事，本宫是做不得主的。” 夜景昊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要给皇叔一个赞，还是皇叔有本事，能洞察先机，知道沉国的种种秘闻，要不然自己这一指婚，萧禹再公然拒绝，那可真的要丢脸了。 人家是联姻，又不是送来和亲。 皇叔威武！萧禹飒然淡笑，“小妹有小妹的打算，既然在场都是人中之龙，月儿，你就……亲自看看吧。” 第212章 朝月公主【3】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的目光纷纷就看向了萧月。 有些没能上朝的，这也是第一次瞧见萧月，哪怕是带着面纱，也能看得出冰肌玉骨，是绝色佳人。 更别提她显赫的身份，谁娶了她，谁就要飞上枝头做腾龙了。 夜氏皇族的人都长了一副好皮相，在场的贵族随便拎出哪个都算得上是风度翩翩，但若只论容貌，谁都不敢站在夜止岚面前。 天下第一美人可不是民间随便传传就算了的。 要是比身份呢，当然也是夜止岚最高，再不济还有夜紫洛。 说优势，大约只有年龄了。 夜紫洛已经三十几许，王妃虽然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可说白了，也就是个鳏夫，还是个年纪不小的鳏夫。 夜止岚年纪大是大了点，也不是大的那么令人无法接受…… 这么看，论容貌，论身份，论年纪，论品行……不管论什么，反正在场是没有一个人能和夜止岚拼一下的。 原本还殷殷期待的世子郡王们，都直泄气。 萧月站起身，先是对夜景昊微微施礼，又是转而看向大殿里的人。 曼妙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 不少人都觉得心跳快了好几下，虽然知道希望很渺茫，但万一萧月就是看上自己了呢？ 不由得挺直了腰板，生怕萧月注意不到自己。 萧月将一众人看过后，转头看向夜景昊。 夜景昊问：“如何？” 这萧月是要眼睛没问题，应该会看上皇叔吧…… 那他不是要很为难吗？ 夜景昊是又期待又担心，希望萧月能嫁给皇叔，又不希望萧月嫁给皇叔，而且以皇叔的脾气，要是不想娶萧月，估计等一下就会当众拒绝。 到时候才更难办。 哎，做皇帝好难啊…… 夜景昊心里早就翻过几个大弯弯，表面上还是那副端庄微笑的样子。 萧月又施了一礼，抬头时，语气轻柔优美，“听闻壁月男子才品出众，流风温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陛下召集宗室皇亲，本宫不胜荣耀，只不过本宫早年发下大愿，有三不嫁。” “三不嫁，哪三不嫁？”夜景昊有点好奇，这位公主还真是有点东西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条件还挺多。 迎着夜景昊的问题，萧月缓缓道：“一不嫁有官职在身的人。” 哦！！！ 在场众人内心炸开了花。 不嫁当官的，那夜止岚虽然是皇叔亲王，可他辅政握有军权，不止是官，还是不能言喻的大官呢，夜紫洛也一样啊。 这么说，他们第一个条件就出局了？ 那无所事事，就是个闲散宗室的自己岂不是很有希望？ 顿时一群人眼睛亮的比灯烛还闪。 夜景昊暗地里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出的遗憾，但最多的确实震惊——这公主想怎么样啊，当官的不要，她就像嫁个游手好闲，全靠家族荫庇的？ 看着也不像脑子有问题……脑子没问题的会谁给自己选一个这样的夫君，更别提以她的身份，配什么样的男人都绰绰有余了。 像是知道自己这番话出去会有什么反应一样，萧月不紧不慢，又启嫩唇，“二不嫁出身皇室宗亲的人。” “这……” “……怎么回事……” “她在说什么啊……” 一时间，就算是宫宴也忍不住哗然了。 幸好夜景昊现在心性沉稳，就算心里那座泰山崩了，他表情也不变，因此还能保持着镇定，只是心里……那山是真崩了！崩的四分五裂啊！ 这公主该不会脑子真的有问题吧？夜紫洛都忍不住皱眉了，他自然是想娶萧月，可也知道，夜止岚和夜景昊都不会坐视他娶萧月，更何况是萧月来挑，自己的机会并不大，事实上，这场宫宴，他原本的目的也不是要萧月，而是想阻止萧月 和夜止岚成婚。 没想到萧月第一个条件就让夜止岚出了局，他还并不知道萧月为什么要提出这个条件，但他心里是高兴的。 万万没想到，萧月的第二个条件竟然直接越过了整个壁月皇族！ 她想做什么！ 难道以她的身份，要嫁个平民吗？ 哪个平民敢娶她？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萧禹萧月外，也只有夜止岚和兰阙能保持淡定自若的样子。 兰阙是几乎不插手这件事，而夜止岚则是这事根本和自己没关系一样，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自己的酒，全程没去看萧月一眼。 “咳！”夜景昊咳嗽了一声，殿宇里又马上安静下来。 夜景昊笑的有点勉强，问道：“是这样吗……那，那还真是……” 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国的公主果然与众不同，这要是壁月的公主，八成都要翻天了吧。 而且……萧禹也不反对吗？ 就说不是亲妹妹吧，那也是你们沉国的长公主啊，长公主要是嫁给了壁月的平民，丢脸的也是沉国啊！ 吐槽的话在心里也没办法说出来，夜景昊只能等萧月最后一手了。 这个时候，别说萧月要嫁平民，就算萧月要嫁个内侍，他都能接受。 萧月是不会嫁给内侍的，前面两条也只是铺垫，最后，萧月眉眼处似乎有了笑意，慢慢的说：“三不嫁，非天下第一人。” 耶？ 夜景昊眨了一下眼睛，不嫁非天下第一人——那就是要嫁给天下第一的人了？ 一直不言不语的兰阙捋了捋胡子，慢慢低下头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止岚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一切和我都没关系的样。 夜紫洛则是控制不住，脸上依旧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样子来，更别提其他人了。 萧月……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嫁高官，不嫁皇族，还要嫁天下第一的人。 这天下第一也没给个范围，那杀猪天下第一的好也是天下第一，她嫁吗？显然不可能啊！ 再怎么说，身份要配得上公主，就算配不上吧，也不能差太多。 平民，身份不低，还要天下第一，年龄适当，没有婚配……这，这确实很难办到。至少夜紫洛现在是想不出来有谁能达到这样的条件。 第213章 朝月公主【4】 不止夜紫洛想不出来，甚至都有在猜这不是沉国挑衅壁月的借口，或者，这位公主就根本没打算出嫁？ 别人可以胡思乱想，但夜景昊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不管内心爆炸多少次，脸上都要维持一个皇帝的沉稳，“既然是公主要求的，那就按照公主的意思来吧，兰老丞相。” “老臣在。”兰阙站起身。 “此事全权交给凤阁，一切以公主为先。” “老臣遵旨。”兰阙低头。 大事决定好，宫宴还要继续。 只不过，这次入口的酒不是香的，而是苦的。 任谁都没想到，萧月会来这么一手，就算她眼界高，看不上壁月的世子郡王，那夜止岚总够牌面吧，结果她眼中也没有夜止岚。 讲道理，如果连夜止岚都入不了萧月的眼，那别说壁月了，算上沉国漠北也绝对找不出一个比夜止岚还优秀的男人。 满怀希望的来，带着无尽失望走。 这酒……就是苦酒！ 宫宴的吃食明明是珍馐美味，如今也是味同嚼蜡。 而全程不受影响的，大约也只有夜止岚了，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时不时抬眼看看歌舞，全然是一副这事儿和我没关系的模样。 夜景昊看在眼里，还是不得不佩服自家皇叔处变不惊的本事。 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怀疑萧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不觉得萧月这林林总总的条件是偶然，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还有后招。 就现在来看，脑子有问题的也绝对不可能是萧月……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以不变，应万变。 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壁月。 宫里的洗尘宴还没结束，宫外已经有了传闻。 沉国公主一句三不嫁，算是成了最大的八卦，帝都的街头巷尾又不寂寞了。 幽闭在府的慕容明珠自然不会落下，只是听完后，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一直在担心，万一萧月看上了夜止岚，或者被夜紫洛看上，她要怎么办，现在看来不用烦恼了，既不是夜止岚，也不是夜紫洛。 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他们两个萧月都没想法，那萧月怕是要给自己找堵了。 提条件可以，条件苛刻也可以，但提一个几乎没人能达到的条件，可就不好玩了。 萧月……这是打算做什么呢…… 慕容明珠猜不透，很多人都猜不透，夜紫洛更猜不透。 宫宴结束，夜紫洛先去见了风太妃。 风太妃人在后宫，前朝发生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比夜紫洛淡定了许多。 “母妃，这萧月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太妃不紧不慢将几块点心装进锦盒里，相比于夜紫洛疑惑，她反而不在意的说：“她想要一个与壁月无争的人做丈夫，倒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这不出格吗？”夜紫洛难以置信，“她可是沉国的长公主，就这么嫁个平民，那又怎么配得上她的身份。”“长公主……”风太妃笑了一下，嘲讽道：“长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她是生在沉国，如果生在二十年前的壁月，长公主也不过是个和亲的工具罢了，当年的晋安长公主，乃是皇祖的长女，先帝的亲妹，还不是 和亲漠北，不到一年就死在那里，公主……公主也只是尊贵的礼物罢了。” 夜紫洛的年纪比夜止岚还大，都曾经亲眼见过晋安长公主。当年的晋安长公主，是夜氏皇族中最美的人，不但容貌绝世，个性娴雅，而且据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如今名动天下的夜止岚也还是她一手教出的，如果不是和亲漠北，红颜早亡，早已经成为一 代传奇。 风太妃收敛了几分讥讽，淡淡道：“沉国与壁月毕竟不同，不管公主想嫁给什么人，只要她不嫁给夜止岚对我们就都是有利的。” “可是……她提出的条件实在苛刻，很难嫁的出去吧？” 风太妃笑了，“这有何难？” 夜紫洛眼前一亮，“母妃有人选？” “当然，”风太妃将所有点心都放在盒子里，慢慢扣上盖子后，笑了一下，“兰阙不是有个孙子，人称天下第一才子……” “兰清若！”风太妃这么一说，夜紫洛也想起来了，“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兰清若是兰阙的孙子，出身名门世家自然不必多说，那天下第一才子可不是他自封的，无官无职，不出皇室……许多年前，夜紫洛也曾经见过兰清若一次，那时候的兰清若不过是弱冠少年，气度容貌却已经 让人一眼难忘，那是一个能把墨竹如优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出身兰家。 兰阙这只老狐狸，不靠夜止岚也不靠他，如果让他的孙子娶了萧月，应该是现在最好的结局了。 风太妃拿起绢帕擦了擦手指，淡淡的说：“兰清若娶沉国公主虽然对我们没有好处，不过这也是现在最好的抉择了。” 夜紫洛却皱了皱眉，“可是母妃，这兰清若似乎很早以前就离开兰家了，而且晚宴上兰阙也没多家表示，如果他也属意兰清若，那刚刚为什么不说呢？” “兰阙不说是他的事情，他不说，你就去说吧。” “我？” 风太妃把装好的锦盒推到夜紫洛面前，微微一笑，“这是我宫里的人自己做的点心，送去给兰阙。” “是，”夜紫洛收下锦盒，又有些顾虑，“如果兰阙或者兰清若不同意……”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风太妃又问：“你上次说，夜止岚要铲除慕容家？” “对，”夜紫洛的脸色很沉重，“母妃，这会不会是他设下的一个陷阱？” 再怎么看，夜止岚和慕容家都关系匪浅，更别提外界传闻夜止岚和慕容明珠那点事……他说要铲除慕容家，这话未必是真的。风太妃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不管是不是陷阱，慕容家都是一根刺，上百年的家底可不止一条商路那么简单，如果夜止岚真的动了心思，那我们就要抢在他前面，保下慕容家。” 第214章 一个换一个【1】 “保慕容家？” 夜紫洛皱眉，一直以来他都极力想让慕容家覆灭，如今慕容商又杀了紫炎，这算是新仇旧恨都有了。 他一点都不想保慕容家！简直就是想除之而后快！ 如果这次不是夜止岚提出了条件，他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松口……慕容家留不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慕容家那块肉进了谁的口中不是进，况且，就算没有慕容家，我也很喜欢慕容明珠这个人，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洛儿，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夜紫洛想了想，很客观道：“是个聪明的女人，个性强势。” “除此之外，她也是商业奇才，眼光和手腕不是一般的高，当初我让炎儿娶她也是希望能收归己用啊……如今炎儿死了，那你——” “母妃，你不会想让我娶吧？她不会答应的。” 给不了正妃之位，还想让慕容明珠下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慕容明珠的傲气宁折不弯。 “到了必要时候，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件事可以缓一缓，你先去找兰阙吧。”目光落在了点心盒上，风贵妃微微轻笑，“那可是只老狐狸，要小心啊……” 夜紫洛低头，“是。” 就在夜紫洛和风太妃商议事情的时候，夜景昊已经快把紫宸殿的金砖磨出洞来了。不管在外人面前是如何有帝王风范，关起门来也只是个小小的少年，尤其面对的还是夜止岚，夜景昊来回走了好几遍后，眼睛看着衣摆就要把金砖擦出亮光来了，才终于皱着眉道，“这是个肯定是个阴谋！ ” “嗯？”夜止岚有点兴趣听他继续说。“她是公主啊，皇叔，是公主，长公主！”生怕夜止岚没听懂，夜景昊是加深再加深语气，“她不嫁沉国要嫁壁月，不嫁皇族要嫁平民，根本不正常！哪个公主会这么选啊，这不是……自降身份吗？而且降得 还不是一点两点。” “怎么没有，”夜止岚淡淡的说，“当年……如果能选，许多公主宁愿除去封号下嫁平民，也好过客死异乡，连片埋骨之地也没有。” “……”夜景昊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当年的晋安长公主，按照辈分算，应该是他的姑姑，而且他母亲还是晋安公主的婢女……从小就知道，为什么皇叔会更加偏爱自己，也知道晋安公主是皇叔心里那根不能碰的刺，今天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 说了…… 有点后悔，夜景昊看了眼夜止岚淡然的脸色，走过去，小声道：“朕不会那么做……皇叔用命换来现在的一切，昊儿不会和父皇皇祖那样，牺牲公主换太平，壁月的公主会像沉国那样，永不和亲。” 夜止岚摸了摸夜景昊的头发，淡漠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欣慰。 他为壁月付出的，何止是生命…… 有的时候，生命与其他东西比，是最轻的。 “皇叔，”夜景昊问：“萧月到底想做什么？” “无论她想做什么，陛下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 “什么事？” “予取予求。” “予取予求……可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就算朕想满足她也很难啊，”夜景昊有点可怜巴巴地看夜止岚，“皇叔你说她是不是就为了故意为难朕，其实压根儿不想嫁？” 要不然就还是有阴谋，反正正常人哪会这么弄。 “她的要求确实有些刁钻，但并不是不能满足。”夜止岚可没当什么难题。 夜景昊眼前一亮，迫不及待问：“皇叔有人选吗？” 就知道皇叔最有办法！ 话又说回来了，他皇叔这么好这么好，那个萧月还不考虑，绝对是萧月的损失。 他无脑吹皇叔一万年！ 夜止岚微微一笑，薄唇轻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咦？”夜景昊眨眨眼，又眨眨眼。 …… 夜紫洛出了宫就直奔兰家去了。 月明星稀，他忽然驾临丞相府，兰阙却早已是恭候大驾了。 给夜紫洛见了礼，兰阙笑道：“难道殿下来相府，老夫这还有点今年陛下赐的贡茶，殿下要不要尝尝？” “那就有劳了，”夜紫洛来者不拒，顺势把那盒点心放在桌上，“这是母妃亲自包好的点心，让本王带给老丞相。” 兰阙立刻道：“太妃娘娘折煞老夫了，既然是太妃赐的，老夫也就收下，多谢殿下，多谢太妃。” “不必客气，”夜紫洛笑，“老丞相乃是三朝元老，为国尽忠，很是辛苦，母妃和本王都十分尊敬老丞相，母妃一直让本王多于老丞相亲近，只是都在朝中辅政，如果太过亲近，难免遭人非议。” 这个所谓“遭人非议”暗示的是谁已经明了了。 兰阙笑了一下，“王爷说的极是，老臣与王爷与雍王同为辅政大臣，为壁月鞠躬尽瘁是本职，不敢言辛苦与否，先帝将陛下交给我们，我们自然是要竭尽全力的。” 三言两句挡掉夜紫洛话里的小刺，兰阙又道：“若说起来，还是雍王殿下付出良多，当年若不是雍王殿下年少出征，哪有如今的太平。” 夜紫洛皮笑肉不笑，“老丞相说的是，皇叔的功劳将来必会载入史册，流传千古，说起来本王虽然是晚辈，也是佩服皇叔，可惜的是沉国这位公主却眼光不济，本王原以为公主会嫁给皇叔呢。” 终于将话题扯到这个上面，夜紫洛又补了一句，“没想到啊，公主是这样的人，陛下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了凤阁，那就等于是交给了老丞相，不知老丞相是怎么看的？” 兰阙笑，“老臣也没有料到公主会提出这样要求，不过，陛下既然说交给凤阁，那凤阁已经会尽力为公主挑选合适的青年才俊。” “合适？莫非老丞相心里有了人选？” “那倒没有，老臣要想一想，也要请凤阁的同僚一起想一想，我壁月泱泱大国，要挑一个这样的人想必不会太难，眼下没有合适的，也只是暂时，老臣会尽力而为。” “老丞相心里没有人选，本王心里倒是有个。” 深知兰阙打哈哈的本事一流，夜紫洛直接就亮底牌了，“您的长孙兰清若就很合适啊。” “哦？”兰阙处变不惊，捋了捋胡子。“说起来在多年前本王也曾经见过兰公子一次，那时候兰公子是十五岁还是十四岁？真真的少年英才啊，直到现在本王也没忘记他的风采，这些年虽然没再见过，可兰公子的盛名早已传遍壁月上下，第一才 子绝不是浪得虚名，如今已经是天下学子的楷模了。” 兰阙低笑一声，摇摇头道：“清若那孩子是配不上公主的，什么第一才子，都是些虚名，以才德、以家室来说，都不能与公主相配。”这拒绝早在夜紫洛意料之中，夜紫洛不紧不慢的说：“兰公子是相府的长子嫡孙，更是老丞相您的亲孙子，兰家乃是壁月的世家，要说在壁月有谁不是皇族堪比皇族，那也只有兰家一家了，除此之外，兰公 子的容貌气度堪称世间难寻，巧的是年纪也很合适，兰公子至今未娶，这是天意啊。”“王爷说笑了，清若何德何能娶了得沉国长公主呢，什么容貌家室品行气度，清若是样样都配不上，王爷太高看他了，老臣的孙子老臣心里清楚，那孩子很平庸，再者说了，他是老臣的孙子，这次陛下将公主亲事交给老臣，兰家当然要避嫌，如果清若娶了公主，传出去该说老臣留有后手，兰家世世代代辅佐壁月，从不敢言私，到了老臣这里已经是将死之人，万万不能到最后晚节不保，王爷就不要为难老臣 了。”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有节，一丝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夜紫洛有心要再说，可兰阙就是有办法避开，老狐狸这个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任夜紫洛再怎么说都没用，兰阙就是不接。 说到道行，自然是兰阙更高，明着装傻，暗着退步，硬是把夜紫洛弄得无话可说。 这些年，夜紫洛和夜止岚争锋相对，兰阙从来不在其中搅混水，以至于夜紫洛都没怎么注意到他，现在一看，兰阙能成为三朝元老辅政大臣绝不是偶然，本事可真不小。 最后自然是无功而返。 可就在同一时间，慕容明珠坐在妆台前，摘掉发髻上的珠钗，忽然脑中闪过一抹灵光，名字也就脱口而出，“……兰清若！” 她一直在想，萧月的三不嫁还能有谁满足的了，可就是想不起来，谁知道这会儿居然冒出了最佳人选来。 兰清若三个字一出口，就听见一声轻笑，紧接着夜止岚的声音便传出，“原来你口中也会说出其他男人的名字啊……” “王爷。”绿萼一看夜止岚来了，立刻施礼。 慕容明珠从镜子里看见夜止岚，白了一眼，这货不知道又从哪个老鼠洞跑出来的。 夜止岚挥挥手，绿萼识相的退了出去。慕容明珠继续拆头饰，没好气的说：“你半夜不睡觉跑到我做来做什么？” 第215章 一个换一个【2】 “明珠啊，你可真是……”夜止岚叹气，“我不来，你说我心里没你，我来了却听见你叫其他男人名字，你说我是来呢，还是不来呢。” “我管你去不去死。”慕容明珠瞪他。 夜止岚走过来，替她拆掉发髻后的步摇，又拿起梳子来慢条斯理给她梳头发。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捧着她一缕黑发，白与黑对比鲜明，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和谐与柔情。 慕容明珠摆弄着妆台上珠钗流苏，随口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没被公主选中，才跑来找我吧？” “你说错了，”夜止岚看着她柔顺的发丝，笑道：“不是她没有选中我，而是我逃过一劫，没有被她选中。” “呸。” 慕容明珠斜睨他，“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人家公主压根就没打算选你，别把自己说的很抢手，非你不可的样子。” 夜止岚笑了，“我抢不抢手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慕容明珠才不要和他斗嘴，转过头表情很认真的说，“我刚刚想到了，有个人好像符合公主的要求。” 放下那缕头发换了那一边的继续梳，夜止岚随意问道：“兰清若？” “就是他！”慕容明珠来了精神，滔滔不绝道：“他是兰阙的孙子，不是皇族却出身名门，又被人称为天下第一才子，而且我听说他容貌出众，是少有的人中之龙！” “听人说？”夜止岚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笑盈盈的问：“听谁说的。” 听风悠然说的——但我才不告诉你！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反正兰清若就是很合适，”说完，怀疑地看他，“别告诉我你没有想到。” 今晚的宫宴皇室中人去了大半，别人没想到就算了，兰阙和夜止岚心里肯定是有数的。 夜止岚也没隐瞒，直接说：“想到是想到了，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在斟酌，毕竟是兰老丞相的孙子，他的意见很关键。” “……关键个锤子。”慕容明珠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夜止岚假装没听见。 慕容明珠踟蹰片刻，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公主好像一开始就是有目的……说不定就是冲着兰清若来的。” 毕竟这种条件下，能入眼的太少了，兰清若就算不是唯一的一个，也是最接近她条件的那个了。夜止岚就笑了，“就算是有目的也无所谓，只要她嫁入壁月就是好事，沉国能和壁月联姻，对壁月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之前你不是也一直在担心吗？万一她嫁给紫洛怎么办？我想紫洛也在担心同样的问题 ……现在有了兰清若这个好人选，既不是哪股皇族势力的人脉，又远离朝政出身清贵之门，怎么看都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你问过风悠然了吗就皆大欢喜…… 慕容明珠就算没看见风悠然，都能想到她爆炸的程度。 讲道理，她自问应该是这个世上最了解风悠然的人了，所以她就很清楚，一旦风悠然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说声爆炸都是轻的…… “当然，这件事也不能说就十拿九稳决定了，”夜止岚话题一转，轻描淡写道：“如果兰阙反对，或者兰清若反对，那就只能再考虑其他人。” “还有其他可考虑的人？”慕容明珠问的特别主动，这可关系着风悠然，她都替风悠然着急。 “全天下也不止就兰清若一个人，更不只他一个天下第一，还可以想想，其他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选。”慕容明珠叹气，“你以为天下第一那个容易啊，阿猫阿狗也能当天下第一？你还被人叫天下第一呢，其实也就这么回事，那我也可以叫天下第一有钱人，还有我四哥，早年不是还有人说了他什么天下第一智 吗？都是扯淡的。” 本来也就是顺着夜止岚说了这么一句，结果说完，慕容明珠自己先愣了，“……等等！” 她四哥…… 对啊！ 她怎么忘了！ 四哥早年替母亲祈福出家做了道士，可在那之前，慕容四少慕容徵以“过目不忘”的本事被叫做天下第一智啊。 ……虽然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号不那么出彩，要知道，过目不忘也不是什么稀奇本事，主要还是慕容四少这个身份加持。 但不管怎么说，四哥确确实实是天下第一，你别管是虚的还是实的。 “怎么了？”夜止岚看她出神的样子。 慕容明珠无意识攥了攥银线流苏，轻声说，“我四哥……也是天下第一。”“哦，”夜止岚一笑，“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好像很多年前，慕容四公子有天下第一智的名号，如果这么说的话，慕容四公子也是有资格入选的，沉国可没有皇族不与商贾联姻的规定，出身慕容家就是出身富 贵豪门，这样的身世也够格了，至于其他……倒是好办。” 慕容明珠很动心。 真的很动心。 现在就一个好办法可以缓解风悠然的压力，她是很愿意试试的，但……四哥已经烧录出家，道士虽然不用剃光了头发当和尚，可他确确实实是个出家人。 四哥原本就对生意没什么兴趣，早年出家也是顺应了自己的心意。 如果要他娶公主，岂不是要他还俗？ 滚滚红尘都是烦恼，四哥是难得逃了出去的，现在再要他回来……真的好吗？ 她有心帮风悠然，但前提绝不是牺牲四哥！ 所以……还是要想想，再想想，再好好想想啊…… 夜止岚看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已经把她满头青丝梳的丰润如缎，手握发丝，低头吻了一下，唇角含笑。 …… 夜深人静，夜止岚回章华轩时已经很晚了。 推开章华轩的门，迎面就是凌冽杀气！ 只听“叮”的一声，金玉向交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屋子里没有点起蜡烛，月光熹微，照不清人脸，夜止岚与一个黑影就这么缠斗起来。 那股杀气也只在开门的瞬间散发，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了。片刻后，只听“唔”的一声闷哼，黑影往后退了几步，挥手一弹，烛光在室内亮起。 第216章 一个换一个【3】 盛流年捂着被敲了一扇子的肩骨，疼得呲牙咧嘴，“你都知道是我，就不能下手轻点吗？” “我已经手下很留情了，”夜止岚转身，把另外几盏灯烛也都点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宛若白昼，“如果不留情，你第一招就该死了。” 那杀气是盛流年刻意制造的，就是为了让他使出全力，可盛流年的武功是他教的，不用过招单凭那股内力他也知道出手的人是谁。 盛流年揉着肩膀叹气，“我原本想让你好好和我打一次，最起码知道我的本事有多少，结果还是露馅了。” 不但露馅，而且还被揍了。 肩膀倒不是要紧的，可夜止岚的内力通过武器打入体内，他的内息乱做一团，不但要运气将内息导正，且导正之后全身的酸疼是避免不了。 最可气的是，就算被揍了，外伤也一点看不出来。 他哭都找不到地方去哭。 夜止岚放下火折子，看了盛流年一眼，“以你的武功，和我对招没有赢的可能性。” “我知道，原本也没打算赢你。”盛流年看得开。 “我是说，就算我在你这个年纪，你也不如那时候的我。”夜止岚加了一句，形同补刀。 “……是是是，”盛流年哼哼，“谁叫我打算当个人，不打算做个七情六欲什么都没有的木头，坐忘心诀这种压箱底的灭绝人性武功我是不会学的。” 就算明知道学了会成为绝顶高手，他也不学！ 当个人不好吗？ “我知道你不想学，也从来没有勉强过你学，只不过以资质来看，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根骨奇佳的人，也适合学坐忘心决，可惜……”“可惜，你到底还是舍不得逼我，”盛流年嬉皮笑脸，“我和你的关系与你和兰灵雨的关系不同，你能无情无义逼她学，却不能勉强我，结果呢，人家兰灵雨自废武功不说，连经脉都挑了，就是不让你教，我 看啊，等你死了，这门本来就不该存在的武功就绝迹了，挺好，挺好。” “所以她才是我见过最适合这门心决的人，”夜止岚淡淡的说：“对自己够狠，也够无情。”“啧啧啧，好一个无情，你们这种人，最好一辈子都能这样，万一哪天动了情，就惨咯！”说完，又笑嘻嘻的问，“我还一直没有问，炼坐忘心诀的人要舍弃七情六欲，坐而忘忧，那如果不小心动了心，会怎 么样？会不会走火入魔，噼里啪啦死的难看啊？” 夜止岚看了他一眼。 他身份尊贵，从来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除了盛流年。 盛流年一点都不怕他看，笑容不变等他回答。 “……你的武功是我教的，纵容不能称为当世第一，也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不过你太疏于练武，再偷懒下去，内力虽强，却难以再进一步了。”“扯开话题啊，行吧，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我其实是怕你哪天动了心，走火入魔什么的我都还可以想想办法，万一直接暴毙那怎么办？还有，我不想再进一步了，学武功也是因为想要给我娘亲报仇，我对 学武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啊，我天生就是个娇气的人，小时候你让我学武，手上擦破点皮我都要矫情半点，好不容易武功高了，我吃饱了撑得还继续学？我才不干呢！” 纨绔子弟就要有个纨绔子弟的样子。 像他，风流不羁，花丛打滚，最好再是文墨不精，武功不好……这才像个纨绔子弟嘛，他现在还有点嫌弃自己武功太高了。 要是能废一点武功或者内力就好，能自保足够，要那么高是累赘啊。 不过这话他还是忍住没说，反而扬眉笑了一下，“你这是……刚从慕容明珠的闺房里出来吧？” 看吧！ 纨绔子弟的优势来了。 刚刚交手的时候，那么一闻就知道夜止岚身上沾染的味道是慕容明珠那的。 他的天赋应该不在练武，而在女人，别说见了，只要闻过一次，都记得每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一辈子。 夜止岚没否认，走到屏风先脱掉了薄纱外衣。 盛流年凑过去，挤眉弄眼，“让我猜猜，身上的味道这么重，抱肯定是抱过了，亲……估计也亲完了，看样子是没做到最后一步……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抱着她，亲着她的时候，身体有反应吗？” 夜止岚解下腰带也挂了上去，对于盛流年的问题充耳不闻。 “不说就算了，”盛流年哼了哼，十分阴险道：“我看你八成也没反应，身为一个男人，对着一个美女，能抱能亲就是不能……那和内侍也没两样。” 话音一落，只见一条白练凌空射来。 盛流年迅速往后撤，他曾经觉得自己的武功不怎么样，但是轻功绝对一流，可此刻，他连轻功都要怀疑一下了。 眼看着那条白绫都到了面前，盛流年身后就是关起的门，一点退路都没有。 带着内力的白绫宛若利刃，切断了他的几根黑发，又瞬间软绵绵的飘到了地上。 盛流年拍胸压惊，“……至于吗，我也就是随便怀疑了一下！” “我也只是随便教训你一下，”夜止岚淡淡看着他，“祸从口出，口不择言，该打！” “你看我，我这么大了，小的时候你都没打过我，现在要打有点晚了吧？”盛流年刚刚还被吓得要命，这会儿又没事儿人一样大咧咧的挑衅夜止岚，“而且你打我我就跑啊，跑不了我还会哭。” 别说这个年纪大男人不能哭，他才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二代组纨绔烂人一个。 哭算什么，抱大腿哭的事儿他都干过。 夜止岚不理他。 盛流年往门板上一靠，颇为感叹，“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累不累，武功要练到最高，心计要算的最深，拉上兰清若不算，还要再抓个慕容徵……” 知道夜止岚全部计划的盛流年已经不止一次感谢上天，幸好他不是夜止岚的敌人，否则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兰清若是夜止岚想留给夜景昊的人，慕容徵，则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第217章 一个换一个【4】 他这样的人，要是想算计谁，那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盛流年忽然抬头看他，问了句，“你将来会后悔吗？” 夜止岚从来不回答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这个问题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盛流年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自己，这个答案，除了夜止岚外，谁都猜不透。 …… 宫里消息就像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帝都，根本瞒不过风悠然。 她是气的要命！ 和所有人一样，她第一感觉也是萧月这就是冲着兰清若来的！ 倒是好眼光嘛！可她也不去打听打听，兰清若到底是谁的人！ 风悠然气极，转身去找兰清若。 兰清若难得没看书下棋，而是站在廊外一株梅树前，手中拿着把剪刀，把梅树上干枯的枝丫剪掉。 秋去冬来，这株梅树得他栽培，想必会开的极好。 兰清若看那些漆黑干枯的树枝时，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星点惬意，这种眼神兰清若从来没用在风悠然身上。 倾国倾城的美人在他眼睛里还不如一棵树。 风悠然一辈子的骄傲都被兰清若给拆了个一干二净，容貌他不看，财势他也不看，冰雪聪明他更不看……兰清若眼中根本就没有她尺寸之地！ 风悠然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本来以为自己不在乎了，谁知道……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只是喜欢兰清若而已，她并没有做什么错事，喜欢一个人就要这么让自己难过吗？那喜欢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控制不住心内的愤怒和失望，风悠然转身想走。 剪掉了一根枝丫的兰清若头也不回，忽然道：“已经秋天了，深秋将至，寒冬不远，再过不久梅花就要盛开，厚雪也会降下，那时候北方冰封千里。” 风悠然知道兰清若是发现自己了，这些话也是对自己说的。 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可当兰清若说完最后一句，她也就懂了。 这是兰清若对她的告诫，冬天到了，风西棠的身体也就到了极限……如果不放兰清若走，风西棠就更没有机会脱身。 她就算要留，也留不住兰清若了。 风悠然冷笑一声，干脆走了过去，“你还真是胸有成竹，是知道我要放你走呢，还是知道外面已经有人惦记着你了呢？” 兰清若转头看风悠然，神色淡然。风悠然不清楚他对外面的事知道多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自暴自弃的说：“沉国公主出使壁月，宫宴上以三不嫁拒绝了皇室联姻，她的三不嫁条件十分苛刻，不过这样苛刻的条件大概就是为你开的， 天下第一才子就是天才第一才子，连沉国公主都为你而来。” “为我而来，与我何干。”兰清若淡淡的说完，转眸看向修剪后的梅树，对这位沉国公主一丝兴趣都没有。 风悠然有点想笑，笑萧月，笑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兰清若这种男人。 可除了笑，心里落下去的还有绝望，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百年……直到她死，也打动不了兰清若。 兰清若不会喜欢任何人，更不会喜欢风悠然。唇畔的苦笑变得嘲讽了起来，风悠然道：“我能想到公主想要你做她的丈夫，别人也会想到，夜止岚，夜紫洛，还有你爷爷……这里留不住多久，我也留不住多久，我还能拿你怎么办？你看一棵草，一朵花 ，一片叶都比我要好得多，我在你心里举无轻重，可我……还是喜欢你。” 说完，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摇摇头，“兰清若，你的心最好能一直这么冷这么硬，你不喜欢我就罢了，如果你喜欢了公主……我一定不会罢休，我……我……” 不罢休，还能怎么样？ 风悠然笑了一下，无力的转身走了。 兰清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风悠然心情不好，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倒是让人给她准备了酒，一个人在月下喝得浑身都是酒气。 兰清若将最近看的几本书收归到架子上，还没转身就听见房门被推开了。 一股清冽的酒香压下满室清冷。 风悠然脸颊晕红，步履不稳，臂弯上长长的飘带掉了一半，一双美丽的眸子看着兰清若，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兰清若看出风悠然喝醉了，还没有其他反应，风悠然却被飘带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 “小心。” 兰清若扶住她，那股酒香更浓烈了，他忍不住皱眉，“你喝了很多酒。” “不多，”风悠然手臂顺势勾着他的脖颈，迷醉的嗤笑一声，“还没有醉到认错人……你是兰清若……我知道……” 兰清若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窗口，想把风悠然的手臂拿下来。 “别动！”风悠然皱眉不依，柔弱无骨地往他怀里靠，梦魇的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乞求：“……就一下……你抱我一下……兰清若……你抱我一下……” 兰清若没有动，既没有抱她，也没有再推开她。 这对风悠然而言已经足够了。她笑了，笑声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悲凉，“……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你喜欢什么……我也可以去学啊……可你……你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看看我…… 一眼就好……你眼睛里从来没有我……一眼也没有……” 太空了。 太冷了。 兰清若的生命里，根本没有风悠然，从来都没有。 “兰清若，”风悠然抬头，空洞的眼中都是凄哀，“……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也只是喜欢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喜欢我……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不，不……一眼，一眼的喜欢也可以……” 风家的大小姐，骄傲的风悠然，此时此刻，什么都在乎了。 谁先喜欢了谁，就要舍弃一切，她能舍弃，却换不回他一个瞬间的神色。兰清若缓缓看着风悠然，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情爱与期待，悲凉与失望，终究，也只是淡淡的说，“你醉了，该早点休息。” 第218章 一个换一个【5】 “……”风悠然不但醉了，而且笑了，笑到最后，眼角都笑出了湿润的泪光来。 她的额头抵在兰清若肩上，一边笑，一边说，“兰清若……兰清若……你是我的劫……是我的情劫……是我的死劫……呵……” 她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找回初见他是遗失的心。 笑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轻，风悠然靠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兰清若低头看她垂下的头，略微用力，将她横抱起来。 走到床边，把人放在床上，拉好被子。 风悠然发髻散乱，一把一把的青丝在雪白的床铺上宛若瀑布，容貌有动人心魄的美丽，醉酒后脸颊绯红，眼睫隐约有水汽，楚楚可怜又风姿绝代。 兰清若不是瞎子，他早说过，他看得见风悠然的美，他没有骗风悠然，他确实看得见。 不但看得见她的美，还看得见她的傲气，她的聪明，她的深情，她的执着。 笑起来时夏花灿烂，仿佛要擦去世间一切颜色，倾国倾城。 这些他都看得到，只是…… 兰清若站起身，解下腰上的一块玉佩，用了点力气，竟然把玉佩掰成两段，一颗漆黑的药丸从玉佩夹层中滚落下来。 碾碎那颗药丸，奇异的香气盖压酒香，瞬时传遍整个屋子。 片刻后，一道人影自窗口窜入，单膝跪地，“公子。” 兰清若往门口走了几步，转头看向床上平稳安睡的风悠然，没有再犹豫，走出了大门。 随着房重新被关起，风悠然缓缓睁开了眼。 一痕美目，哪有半点醉态。 她根本就是千杯不醉的体质，而兰清若，也是根本不会为她停留一瞬的人。 慢慢的翻了个身，风悠然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忍不住颤抖——秋天了……真冷…… …… 夜紫洛从相府出来，脸色难看极了。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老油条，兰阙这个人简直是柴米不进。 不管他说什么，怎么说，兰阙都能把话题岔开。 他不想让兰清若卷进来，可容不得他！ 第二天一早，夜紫洛就出发去寒阳书院。 既然兰阙这关打不通，他干脆直接去找兰清若！ 说是什么天下第一才子，不过是个死读书的，还能比兰阙更难缠吗？ 夜紫洛打定主意，就这么上了寒阳书院。 寒阳书院乃是天下文人的圣地，就算夜紫洛是亲王，也要步行上山，到了山门外，公冶荼一干人早已经恭候大驾。 “学生公冶荼见过南陵王。”公冶荼与寒阳书院学子施礼。 夜紫洛微微一笑，回了一礼，“本王素来爱才，寒阳书院乃是壁月人才济济之地，诸位不必行礼，论才学，倒是本王该向诸位请教才是。” 公冶荼笑，“王爷爱才之心学生敬佩不已，不知王爷今日驾临书院，所为何事？” “本王前来是想见一见兰公子。” “王爷要见兰先生怕是来的不巧，兰先生数月前已经闭门不再见客，学生也不敢叨扰。” 夜紫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拒之门外，如果是旁人，他早已经翻脸呵斥，在寒阳书院……则是还要忍让一些。 公冶荼心里其实也很无奈，寒阳书院地位再怎么高，也不该把个辅政亲王晾在外面，可他能怎么办……兰清若被水月带走已经几个月了，寒阳书院上下保守秘密，谁都不知道兰清若其实根本不在书院里。 兰清若可是学子眼中的圣人，圣人和名妓是绝对不能绑在一起的，兰清若不在书院的事情也是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的。 别说今天来的是夜紫洛，就是陛下亲临也不能轻易放进去。 文人傲骨，岂容践踏！ 公冶荼是已经打定主意，夜紫洛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套路，好声好气的说：“本王与兰公子的祖父同朝为官，也曾经见过年少时的兰公子，说是客……倒不如说是友，闭门谢客总不能闭门谢友吧？” “王爷所言极是，可先生确实早有交代，谁都不见，恕学生不能放王爷上山。” 夜紫洛就算脾气再好，被一而再再而三就阻拦都还爆发了，何况他的脾气也算不得是多好。 原本客气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寒阳书院倒是有本事了，本王一直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寒阳书院是在壁月之外吗？“ “这……”公冶荼为难。 公冶荼不愿意让夜紫洛上山，夜紫洛还一定要上山，双方互相有顾虑，就这么僵持住了。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公冶荼眼前一亮。 是兰清若身边的止戈！ 止戈对夜紫洛略微低头，淡淡道：“公子请王爷上山一聚。” 夜紫洛甩袖，冷着脸上了山。 入秋之后，采南居的竹林竹叶飞落，石板小路上铺了厚厚一层，直通大门。 夜紫洛久居王府，见惯了荣华富贵，走到这里有些恍惚，似乎进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止戈掀开帘子，低声道：“请。” 夜紫洛也是有诚意的，除了一个近身护卫外，其余随从都留在外面。 采南居布置极为雅致，尤其是它的主人——夜紫洛已经有些年没见过兰清若了，记忆中兰清若容貌出众，气度清冷，现在一看，何止是出众清冷。 “王爷。”兰清若先施一礼。 “不必多礼，”夜紫洛笑着说，“我们好像有些年没见了，真没想到，当初的少年竟然长成了如今这般，别人都说你是天下第一才子，依本王看，这称号一点也不虚，果然有圣人风度。” 兰清若宠辱不惊，平淡道：“王爷廖赞了。” “怎么会是廖赞呢，就算本王廖赞，那天下人总不至于也都廖赞吧。” 兰清若走到茶台旁，低声道：“王爷请坐。” 夜紫洛坐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点点头道：“虽然比不得相府，倒也是雅致，说起来本王也还一直不解，以你的年纪才华早该入朝身居高位，怎么还隐居起来了？”“人各有志，”兰清若抬手为夜紫洛倒茶，“我不过是普通人，没什么过人之处。” 第219章 一个换一个【6】 “你就是太谦虚了，”夜紫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沉吟道：“本王如果没记错，你也二十几许了，还没有成家是看不上俗世的女子吧？” “不，我只是没有成家的打算，闲云野鹤，结草为庐，一个人远比一个家要好得多。”兰清若说完，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温热的茶水注入瓷杯，腾起些了许雾气。 夜紫洛笑了一下，“俗话说，成家立业，到了你这就反过来了，你是先有了盛名还不想成亲……可本王觉得，应该是没有能入得了你眼中的女子出现吧，庸脂俗粉怎么配得上你呢。” 兰清若没说话，端起杯轻抿了一口。夜紫洛又道：“这世间的女子虽然多，能称得上钟灵毓秀的就太少了，不过，少，不代表没有，眼下就有一桩好姻缘，沉国的长公主来壁月和亲，条件提的是相当高，翻遍皇室竟也找不出一个能配得上她的 ，因为这件事，陛下也很头疼，本王忽然就想起来，壁月还有一个你啊，你这相府公子，天下第一人可不是浪得虚名，如果把公主许配给你，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兰清若垂眸，眼波淡淡地看着茶杯中的倒影，对夜紫洛的话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夜紫洛也不管他听没听见，继续说：“沉国这位公主来头可是不小，身份尊贵且不提，性情容貌都是出类拔萃的……这件事不该本王来说，可本王实在欣赏你，这样的好机会总不愿意给了别人。” 夜紫洛把娶公主当做一件荣耀的事情来说。 虽然事实如此，可兰清若一双俊眸淡漠就像千年万年的古井，动也不动一下。 等夜紫洛说完，兰清若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回应，“多谢王爷的好意，公主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攀龙附凤非我所愿，王爷还是另谋良人吧。” 夜紫洛眯了眯眸，“公主不嫁皇族，只嫁平民。” “壁月平民数之不尽，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公主要嫁天下第一人！”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别人口中天下第一才子我从未领受，也不敢领受，古往今来，尽出奇才，一个兰清若又算得了什么。” “……你竟然不想娶公主？！”否则怎么会找这么多借口，摆明就是不愿意娶。 兰清若淡然自若，“我从未想过娶妻，更不会娶公主为妻。” 夜紫洛皱眉，“本王这是在与你商议，如果陛下赐婚，你也要拒绝吗？” 兰清若终于是笑了一下，很淡的笑了一下，“壁月王朝历代帝王，除远嫁公主外，从来没有勉强过其他人的婚配，王爷是觉得陛下会这么做吗？” 夜景昊当然不会这么做！ 不要说壁月从来没有勉强过别人，就算夜景昊真的要赐婚也不可能，他还不到亲政的年纪，连圣旨都不能下。 这件事是交给了凤阁，也就是交给了兰阙。 兰阙明摆着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连兰清若都回绝，那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夜紫洛为兰家的不识抬举震怒，震怒的同时也觉得可笑，“公主要嫁给你，你却不愿意娶，兰清若啊兰清若，本王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送上门的驸马爵位不做，宁愿孤独终老吗？ 兰清若不紧不慢的抬眸，道：“余生所求，诗画人生，情爱纠葛，与我无关。” “哈！”夜紫洛都气笑了，“那你不如出家当和尚，六根清净不是更好吗？” “我不信佛祖，又为什么要去当他的信徒呢？”兰清若淡淡反问。“……”这一下把夜紫洛给问住了，深吸了几口气，夜紫洛缓和了一下语气，劝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关系到了壁月与沉国之间的联姻，公主不是谁都娶得，放眼天下，只有你最合适，你可是兰老丞相 的长孙，兰家一门为了壁月，你总要顾全大局。” 夜紫洛拿出兰家和天下来压兰清若。 心想兰清若毕竟出身兰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独善其身吧。 结果，兰清若连眉眼都没动一下，直接道：“我心胸狭窄，装不下家国天下，否则又何必在这里隐世不出？王爷一开始就高看了我，我是兰家的不肖子孙，一直都是。” “你……”夜紫洛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他觉得兰阙是只老狐狸，怎么样都不肯松口答应，兰清若也不比兰阙差到哪里去！ 甚至比兰阙还油盐不进！ 夜紫洛也是气极，点点头，冷笑着问：“好，你既然要拒绝，本王不勉强，可本王与你不同，本王要为壁月尽忠，到了必要时候，本王也顾不得那些，公主你不娶也得娶！” 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走了。 兰清若不紧不慢端起夜紫洛喝的那杯茶，将剩下的茶水倒入旁边的瓷缸中。 碧绿的茶叶从杯中倾洒，无论是为利诱还是威胁，兰清若的神态始终都没有变过。 “他不会善罢甘休。” 老迈的声音响起，兰阙从后室走了出来。 “不善罢甘休的，只有他吗？”兰清若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兰阙。 兰阙枯槁的手指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淡淡的说：“我和他的目的不同，他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壁月。” “为了自己强迫别人和为了壁月强迫别人没有什么分别，”兰清若垂眸，不去看兰阙，“我从来不会强迫别人，更不会被人强迫。” 兰阙笑了，“你爹当年也说过这句话。” “我和他不同，我放得下一切，没有在乎，也就不会被胁迫。” “我是你祖父，需要用到胁迫这个词吗？”兰阙笑容不变。 “如果不需要，那你先也就不必站在这里了，”兰清若道：“我对南陵王的回答就是对你的回答。” 兰阙看着他，片刻后，忽然道：“我没有说过要你娶公主。” “有些事你不必说，因为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兰清若根本不给兰阙丝毫机会。“呵呵，好，好一个结果都是一样，”兰阙敛眉低笑，“兰家世代为壁月尽忠，从不敢言私，娶了公主就是一只脚迈入皇室，原本我是不同意，可沉国既然有了要和壁月修好的意思，那兰家也要尽心竭力不是 吗？” 兰清若抬头看了兰阙一眼，波澜不惊的说：“我已经离家多年，早不是兰家的人，要尽心竭力也不需要我尽心竭力。” 兰阙目色沉稳，一字一句道：“兰家永远要为壁月，为夜氏皇族而活，只要你还姓兰，你就逃不掉这宿命。” 兰清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兰阙淡淡地看着兰清若，道：“南陵王会来，我会来，不久之后还会有人来，这小小的寒阳书院容不下你，无论你愿不愿意娶公主，都要离开这里，和我回兰家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以后……且慢慢看。” 兰阙退了一步。 他一诺千金，这番话说出也就表明了立场，他不逼兰清若娶公主，只是希望他先回兰家，毕竟再怎么下去，来找兰清若的人多了，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是非。 不管兰清若自己怎么想，世人都知道，他是兰家的人，兰家，不容抹黑。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兰清若也不再坚持。 回兰家，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 风悠然的人一直跟着兰清若，知道他回了寒阳书院，也知道他见了夜紫洛，更知道他离开寒阳书院回了兰家。 在风悠然眼中，兰清若回兰家，就是对这桩婚事的认可。 他是要娶公主吧……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寒阳书院，盯着兰清若，他一动身，关注这件事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连慕容明珠都知道……知道了才真的头疼。 她实在担心风悠然，也管不了什么门禁监视，晚上让丹翊带着她离开慕容家，去了别院。 风悠然和慕容明珠毕竟不同，她生气即不拆房子，也不摔东西，而是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梅花树前，神色冷冷淡淡。 “……你还好吧？”慕容明珠一看风悠然这样就知道，她是伤心了。 风悠然垂眸，“我早知道留不住他，我这里留不住他，寒阳书院也留不住他，现在他不是回了他该回的地方了吗？” 说完，嗤笑，“相府的公子，天下第一才子圣人，哪里看得上我。” 慕容明珠叹气，“你何必这么妄自菲薄，他是相府公子，你也是豪门千金，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无非就是……你喜欢了他，他……” “他不喜欢我，”风悠然替慕容明珠把话说完，一点没有犹豫的说：“从一开始他就告诉我了，他心里没有我，是我硬要强留他。” 慕容明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说：“就算他回了兰家，也不意味着他就要娶公主……你总不会喜欢一个攀龙附凤的人吧，兰清若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慕容明珠是很相信兰清若，虽然她只见过兰清若一次，但那样的男人，他也不会，也不屑为了地位娶个公主回来。 第220章 一个换一个【7】 慕容明珠是很相信兰清若，虽然她只见过兰清若一次，但那样的男人，他不会，也不屑为了地位娶个公主回来。 风悠然淡淡道：“他就算不娶公主，你又知道公主不会想嫁给他？” “这……”慕容明珠迟疑了，讲道理，兰清若的容貌气度品行才学样样都是出类拔萃，如果萧月真的见了兰清若，说不定……会非君不嫁。 风悠然见慕容明珠不说话了，抬头看向还光秃秃的树枝，寒冬未至，梅花不开，等梅花开的时候，曾经为它修剪枝丫的人却不在了。 兰清若…… 闭上眼，风悠然忽然道：“我想见见她。” “谁？兰清若？” “不，”风悠然转头，看向慕容明珠，“那位长公主，萧月。” 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皱眉，“见她可不容易……你的身份不能曝光，而且萧月是沉国公主，身边不止又沉国的高手护卫，就算壁月也会严防死守，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你不想见见她吗？”风悠然扬眉，“传闻中，连夜止岚都不屑一顾多看一眼的公主，比你我身份可高贵多了，来头这么大，闹得满城风雨，你就不想看看她是个什么人物？” “……我，我是有点好奇，”慕容明珠抿了抿唇，“可是，想见她很难。” “有什么难的，”风悠然淡淡道：“只要想见，总有办法。” 慕容明珠心里动了动，她其实也想看看萧月是什么样的人，毕竟……假如，假如要她四哥回来，她也要为四哥把关一下。 风悠然主意已定，拉着慕容明珠就出了门。 萧月和萧禹住在皇家行宫里，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保护得滴水不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风悠然轻功很好，慕容明珠也是带着丹翊出门的，要闯过这些护卫虽然不容易，倒也不是那么困难。 废了好半天的力气，他们三个终于站在内院墙外一棵巨大的树干上。 树干叶片浓密，很好地遮住了他们的行踪，更巧的是，下面就是萧月住的地方。 院子里栽花拂柳，秋意浓，柳叶纷纷落下，萧月一袭红黑相间的华服坐在石桌前，静静地赏着月色。 老天爷很是帮忙，如果萧月自己不出现，慕容明珠也不知道该怎么冲进人家屋子里去看看。 “她就是萧月吧？”慕容明珠轻问风悠然。 风悠然没说话，眼睛直直看向萧月。 萧月脸上覆着面纱，身材窈窕纤细，外纱衣以红线绣牡丹暗纹，随着她抬手时衣袖滑落，牡丹纹若隐若现，漆黑的衣裙，白皙的手臂，对比分明，尊贵华丽。 风悠然不理自己，慕容明珠却忍不住叹气，“果然是一国公主……” 纵使轻纱覆面，也根本遮不住她的气质与惊人的容貌。 风悠然毫无意识的攥着一根树杈，听见慕容明珠这句话时，失神恍惚的瞬间，树杈被她折断。 也只是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杈，被折断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却让院子里的萧月转眸看来。 紧接着就是寒厉的破空之声。 风悠然当机立断，从树上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她身边的手腕粗的树干被当空削断。 慕容明珠离风悠然很近，眼睁睁看着削断那根树干的武器——一片花瓣。 花瓣射来的同一时间，丹翊已经勾着她的腰往旁边退了一步，这才没有暴露她的位置，但风悠然已经落在了院子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就是在眨眼间发生，慕容明珠拨开树叶看见风悠然和萧月，心跳不免快了几下。 那花瓣是萧月发出吧…… 摘花落叶居然削断了一根树干，这萧月会武功，而且武功极高！ 慕容明珠怕风悠然要吃亏，转头看向丹翊，眼中有些焦急。 丹翊摇摇头，安抚慕容明珠，示意她不必着急。 院子里，风悠然站在萧月面前，萧月也已经站起了身。 隔着一张石桌，两个同样戴着面纱的女子相互看了看对方。 萧月身边的婢女没有一点惊讶要呼喊的意思，反而退了出去，这倒是很不寻常。 “沉国公主？”风悠然淡淡问。 “是，”萧月回答，反问，“你又是谁？” “我不是谁，”风悠然微扬下颔，目光桀骜，“听说沉国公主有沉鱼落雁的容貌，觉得好奇就来看看，没想到公主除了长得好，武功也这么高。” “你没有看见本宫的脸都知道本宫长得好，可本宫觉得，若轮容貌，本宫怕是比不上你。”萧月言语中带着些笑意。 风悠然一点不客气的接收了，“公主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呢。” 萧月眯了眯美眸，“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又这么在意本宫的容貌，难道……是为了你的那位悦己者？” “公主以为呢？”风悠然淡淡的冷笑，“堂堂的沉国公主要来壁月选夫，我倒是很好奇，公主会选个什么样的男人做丈夫。” “难道……你觉得本宫会选你心仪的男人做丈夫吗？”萧月看着风悠然。 “公主会吗？”风悠然平淡反问。 树上的慕容明珠看着她们两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空气里一阵火花带闪电…… 万一等一下打起来可怎么办？ 风悠然轻功虽然高，武功就很一般了。 萧月的武功肯定远在风悠然之上。 更别提这里是行宫，只要萧月随便叫那么一声，她们肯定要被抓个正着，丹翊武功再高也不能以一敌千啊。 慕容明珠在担心，风悠然却一点也不紧张。 萧月和风悠然彼此不回答任何问题。 如果说萧月有公主风范，那风悠然就无所顾忌了，上上下下打量了萧月几遍后，嗤笑道：“像我这种草民还是第一次见尊贵的公主，也……不怎么样。” 说完，一笑，“别误会，我是说，公主你的身材不怎么样。” 萧月柔声一笑，“如果这么说，你也不怎么样啊……请不要误会，我说的是你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 互相不客气的问候完。 风悠然淡淡道：“我从来也不是靠武功混的，武功再高又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但至少可以让一切不相干的人退避三舍，”萧月伸手，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朵蔷薇花，“已经很晚了，本宫要睡觉，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本宫送你走？” 那蔷薇花将开未开，刚刚切断树干的花瓣就是其中一片。 风悠然也不急着要脱身，反而挑眉问：“你不叫人来抓我还要放我走？” “这里是壁月不是沉国，你闯的是壁月的行宫不是本宫的寝宫，就算抓了你本宫也没有处置你的权利，何况你一开始也没打算伤我害我，本宫何必对你赶尽杀绝呢？” 风悠然眯眸，“你又知道我没有想伤你害你？” 萧月手指轻抚花瓣，淡淡一笑，“与你同行的除了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外，还有一个绝顶高手，从你落地开始他就蓄势待发，如果你动了杀心，这会儿早该见血了。” 就是不知道见的是谁的血，她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同样，风悠然也不是她的对手，更别提树上还有一个丝毫武功都没有的人。 真打起来，还不知道是谁输谁赢，她人在壁月，没别要再起波澜。 风悠然往后退了几步，意味深长道：“我们还会再见的，希望下一次，都能坦诚相见。” “不送。”萧月微微扬唇。 慕容明珠真是服了她们两个，互相撂了狠话，又一根手指头没动。 她都以为要打起来了呢！ 回去的路上，慕容明珠看着沉默垂眸的风悠然，知道她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萧月是什么人，她们都看见了……配兰清若，该是绝配才对。 比风悠然，丝毫不差。 这才是最让慕容明珠郁闷的一点，她觉得，郁闷得也不止是自己，风悠然肯定也不舒服…… “……其实，这位公主倒也是个不寻常的人。”慕容明珠斟酌着开口，“不过，兰清若也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你们……” “不用说了，”风悠然洒然嗤笑，“我比不上萧月，如果兰清若要娶她，那也是应该的。” 慕容明珠叹气，“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了，如果……如果再出现一个符合萧月要求的男人，那兰清若也就不用娶她了吧？” “兰清若就算不娶她，也不会娶我，”风悠然仰头看着月亮，长叹一声，“说白了……他眼里没有我，否则就算萧月再这么好，我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话是这么说……慕容明珠看了风悠然一眼，印象里，风悠然从来没这么委顿过。 回沁水阁后，慕容明珠是想了很久。 想兰清若，想风悠然，想萧月，最后想她四哥。当年慕容明珠的母亲身体虚弱，久病缠绵，为了给她治病，慕容渊什么办法都想了，最后来了一个游方隐士，说了一通玄之又玄的东西，大约就是说慕容家兴盛太久，富贵太久，得上天垂怜也太久，却不懂感恩，现在报应在了慕容夫人的身上。 第221章 一个换一个【8】 要化解，就要慕容家一个人去叩谢上天恩典，最后选中了慕容徵。 慕容徵就这么去了道观替慕容夫人祈福，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隐士高人说中了，自从慕容徵去了之后，慕容夫人的身体就有了起色，为了母亲的身体，慕容徵干脆就在那里烧录出家，做了个道士。 这么多年过去了，慕容夫人也早已经去世了，可慕容徵却没有离开那里，做道士做的很惬意。 慕容明珠曾经不止一次提出要他还俗回家，慕容徵都拒绝了，后来她也不在勉强慕容徵，慕容家的大门永远是开着的，他什么时候想回来，什么时候照样能当他的慕容四少。 时间过去了好几年，慕容明珠开始觉得他四哥是不是真的就超凡脱俗，一心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要四哥娶公主，岂不是在为难他吗？ 手指握着一根竹笔，在指尖转了转，慕容明珠很为难。 这信，是写还是不写呢…… 私心来说，她当然是不希望四哥一辈子当道士，毕竟是她的亲哥哥，总希望能兄妹团聚，而且还关系着风悠然的幸福。 别看风悠然现在和兰清若没什么进展，将来也说不定是怎么回事，但如果兰清若娶了公主，风悠然就彻底没希望了。 如果从大局看来，现在慕容家在风雨飘摇，她大哥戴罪守陵，二哥发配漠北，三哥又身受重伤……如果慕容徵能娶公主，慕容家才能翻身为主…… 这么看，无论是私心还是大局，都该让慕容徵回来。 然而，慕容明珠迟迟不肯写信，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摸不透她四哥的打算，假如四哥真的就愿意淡然一生，不想还俗，她肯定不会勉强。 说道理，什么私人大局，都没有慕容徵重要。 想了半天，慕容明珠决定还是先问问慕容徵的意思。 提笔写了一封长信，封好后交给了慕容齐，让人送去给慕容徵。 看着慕容齐拿着信走了，慕容明珠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四哥啊四哥，你的人生，还是得你自己做主…… ……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齐就来沁水阁，说盛家的少主来访。 盛流年？ 慕容明珠皱眉，想不通这个时候盛流年来做什么，碍于现在慕容家和盛家马上要结姻亲了，慕容明珠对盛流年也多多少少客气了一点点。 在大厅见了盛流年，吩咐人上茶。 盛流年端着茶杯喝了口，感慨，“我这还是第一次喝到你慕容家的一口茶，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慕容明珠凉凉的说：“这口茶是看在我三哥的面上才请你喝的。” “那我还真是沾了我姐和我未来姐夫的光，”盛流年笑眯眯的说：“说真的，你这闭门思过要思过多久？” “三个月。” “这么久啊，”盛流年啧啧，“那可真是够长的，现在过了多久，一个月有没有，你可真惨哦，被关在宅邸里，太阳是圆的还是方的你怕是都不知道了吧？” 慕容明珠抓起茶杯盖就扔了过去，“少幸灾乐祸！” “我这可不是幸灾乐祸，”盛流年抓着茶杯盖，笑盈盈的一张脸，“我是来救你出苦海的。” “你？”慕容明珠扬眉。 “别这么看不起我啊，要你闭门思过，你还真的就乖乖听话闭门思过？我才不信呢！月黑风高，谁知道你有没有半夜溜出去过？” 慕容明珠一抿唇，盛流年这混蛋猜的倒是很准。 盛流年眉开眼笑，“行啦，我还不知道你，陛下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南陵王现在忙着接收慕容家的商路，可没空盯着你，要不要出去溜达溜达，见见太阳啊？” “不去，”慕容明珠想都不想就拒绝，“慕容家是多事之秋，我可不想再生事端了。” “所以就说你健忘啊，”盛流年手里的扇子敲了敲脑门，“南陵王接收你的地盘，你不得接收我的地盘吗？” 盛月华的嫁妆之一，就是盛家在帝都的产业，那可不少，这得慕容明珠亲自过目才行。 他这么一说，慕容明珠也皱眉了，“可现在是白天，而且……” 而且她这张脸在帝都可是尽人皆知的，这个时候出去肯定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再起什么风浪，对慕容家可是大大的不利。 “你怎么这么笨呢！”盛流年摇摇头，“要出门肯定不能是这样出门了，改头换面你懂吗？” “易容？” “不用那么麻烦，”盛流年看了看慕容明珠，扇子一敲掌心，“换个男装，不就行了吗。” “男装……” 慕容明珠想了想，好像也可行，换了男装就算被人认出来，她也能找其他借口。经过夜紫炎这件事，慕容家真真的损失惨重，不但没有了商路，连帝都产业都查封六个月，虽说慕容家树大根深实力雄厚，慕容明珠也没觉得因为这个就要家道中落，可盛家的产业在这个时候一旦合并过 来，就等于是雪中送炭…… 这产业，她得亲自去看看才行。 打定主意，慕容明珠也没犹豫，去沁水阁换了套男装就出来了。 慕容明珠容貌原本不俗，褪去长裙改穿一身玉色薄纱华服，长发竖起饰以飘带，立刻就是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 盛流年看了也眼前一亮，“你……还真是不难看。” “没有你难看！”慕容明珠没好气瞪他。 盛流年笑了笑，“行，咱们出门吧。” 慕容明珠和盛流年就这么从后门上了街。 帝都的繁华丝毫不减，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 慕容明珠已经很久没在晴天白日下出过门了，站在街上都有种隔世恍惚的感觉。 盛流年说了要把产业给慕容家，就没有藏私，把帝都地店面，一间一间陪慕容明珠走过。 慕容明珠表面淡定，心里却忍不住有些骇然，在这些店面里，近八成都是无主的，也就是根本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 盛家盘踞岭州，在帝都竟然能有这么一大片产业，而且这些产业还没人知道是盛家的。可见盛家的实力之强。 第222章 一个换一个【9】 慕容明珠一直以为壁月天下财力最雄厚的是慕容家和风家。 现在看来，盛家也不遑多让，只是盛家太低调，如果今天不是盛流年带她来看，她也不知道原来盛家能有这么大的家业。 盛流年和慕容明珠走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就在盛家的一个茶楼喝茶吃点心。 慕容明珠没有武功，体力有限，确实有点累了，坐下后出了口气，斜睨盛流年一眼，“没想到盛家在帝都有这么多产业，比慕容家也不差多少了。” “我哪敢和慕容家比，”盛流年给慕容明珠倒茶，笑着说：“盛家嘛，也就是最近这些年起来的，慕容家可是已经兴盛百年了，论家底谁比得过你。” “你倒是很谦虚。”慕容明珠横了他一眼，这么谦虚简直不像盛流年。 盛流年展开折扇笑眯眯的说：“谦虚是美德啊，做人还是谦虚点好，这茶楼的茶可是不错，点心也是出了名的好吃，我来帝都基本就是天天光顾。” “天天光顾……”慕容明珠讥讽的看了他一眼，“你天天光顾的不应该是欢颜阁吗？” “这话说的！”盛流年不服，“欢颜阁是我睡觉的地儿，这是我吃饭的地儿，能相提并论吗？我可以不吃饭，但我不能不睡觉。” “是不能不睡女人吧？”慕容明珠直接戳破。 “这么说也对，也对。”盛流年笑眯眯的承认了。 简直不要脸。 慕容明珠不理他，低头吃了块点心，确实是好吃。 “对了，”盛流年忽然说：“街对面那家酱蹄髈我早就想吃了，人家店小排场大，每天这个时辰才开始卖，就卖那么几十个，错过了今天又要再等，我去排队买一份，你先吃点心。” 慕容明珠挥挥手，“去吧。” 那家酱蹄髈她也知道，帝都里有名的好吃，老板是祖传的手艺，世世代代就卖蹄髈，好吃是好吃，规矩也多，不早早排队，就算是皇亲国戚他也不卖。 盛流年走了，慕容明珠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 这茶楼茶好喝，点心好吃，建的也十分风雅，一个个小间用竹帘阁起，中间有个平台，坐着个弹着琵琶的老人和一个秀气少女，正唱着温婉的江南小调。 在盛家的众多产业中，慕容明珠还是最喜欢这间茶楼。就在慕容明珠满意的四下打量时，几个壮汉忽然往平台上冲，为首的是一个锦衣华服流气流气的男人，呲着牙花一脸垂涎地看那少女，“小姑娘，你这一天唱曲儿赚多少钱啊，少爷我出十倍，请你跟我回府 ，就给一个人唱，怎么样？” 那少女吓得往老人身边靠。 老人连忙笑着说：“这位少爷，我们爷孙两个只在茶楼卖唱，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呦？这么清高啊，给钱都不要，十倍都不出外场？”男人冷笑，“你这孙女比欢颜阁的水月姑娘还贵？” 老人脸色一变，“我孙女卖唱不卖身！和欢颜阁的姑娘不一样！” “是不一样，”男人邪笑，“要是一样，少爷还至于来这吗，早就去欢颜阁了。” “你——”老人气的变了脸色。 好端端的良家少女被和妓馆青楼的女子放到一起说，谁能不气？老人越是生气，男人就越是笑，“行了老头，我早打听过了，你们在这茶楼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银子，我给你一百两，你让这小姑娘跟我走一趟，放心，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大哥听听江南的小曲儿。 ” 这话谁信！ 老人涨红了脸，低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在帝都抢人吗！” “我就是抢人你还能把我怎么样？”男人一脸的邪气。 “你——你——”老人指着他手指直颤抖。 男人也不废话了，直接道：“把人带走。” 他身后的几个护卫就朝着那姑娘去了。 “不要——”那姑娘顿时尖叫起来。 慕容明珠一看这架势，也管不了那些，直接站起身掀开帘子喊了句，“住手！” 这一声出来，男人转头看了她，扬眉，“哪来的小白脸，多管闲事？” “不行吗？”慕容明珠冷着眸子，“你敢在我的地盘上抢人，还不许我阻止？” 别说这茶楼已经是她的了，就算不是她的，这种事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慕容家的人，从来不会见死不救。 男人嗤笑，“行啊，你看看这楼里面，除了你还有谁敢出头，你也去打听打听，本侯要的人，谁敢拦着！” 本侯？ 帝都城里有头有脸的，慕容明珠就算不全认识也差不多了，只是皇室贵胄没几个熟的，眼前这男人自称本侯，应该是个有爵位的皇族外枝。 可就算是皇族外枝，也没人赶在帝都放肆。 除非……这人根本不是帝都城中的。 最近为了萧月的婚事，壁月皇族年龄合适的世子郡王不少都进了帝都，这位怕是其中一个吧。 小小侯爷，竟敢在帝都猖狂，还猖狂到了她眼前，今天要不好好教他做人，她算是白出来一趟！ 正准备喊人动手时，慕容明珠忽然一怔……她怎么忘了……为了不引人注意，丹翊绿萼琉月是一个都没带在身边啊！ 现在连盛流年那个不靠谱的都不在，这要是打起架……自己只会成为被打的那个吧？ 就在慕容明珠有点傻眼的时候，那群人却已经扑了过来。 慕容明珠狼狈闪躲，撞开好几张桌子，一个转身，头发上的飘带被人扯开。 刹那间，黑发如瀑般垂了下来。 慕容明珠转头，惊惶地看着自己的头发散落。 “是个女的……”那侯爷眯了眯眼，看慕容明珠，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的。 慕容明珠靠在一张桌子，气喘不已，“你在帝都敢乱来，谁都保不了你！” “呦呵，都这么时候还威胁本侯？”一声冷笑，“把她给本侯抓了！帝都又怎么样，本侯在昭陵不怕任何人，在帝都也不怕！” 一声令下，那群护卫就要来抓慕容明珠。慕容明珠现在算是进退维谷，都怪盛流年！吃什么蹄髈，他下辈子变成蹄髈算了！ 第223章 一个换一个【10】 眼看着一群人冲着自己就来了，慕容明珠闭上眼，再次恼怒，光脑子灵有什么用，如果她也会武功也不会这么惨了。 慕容明珠往后退，可后面就是桌椅，她整个人被绊倒，再也没办法逃了。 就在此时，忽然腰上一紧，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向旁边拉开。 慕容明珠睁开眼一眼，搂着自己腰线的男人眉目峻拔，十分陌生。 男人搂着慕容明珠腰却好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慕容明珠推开。 幸好慕容明珠旁边就是桌子，稳住了身形。 与此同时，那群护卫也停了动作，戒备地看着男人。 “还有要英雄救美的啊，”候爷嗤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英雄救美，你也配！来人，给本侯全部拿下！” 男人没动，暗处却鬼魅般的闪出四个黑影，挡在了男人面前，充满了肃杀之气。 护卫们被这股气势稳住，半天啊没敢动一下。 男人淡淡地看着侯爷，“壁月帝都，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人。” “你也知道这比壁月的帝都，本侯是先帝亲封的昭陵候，你敢放肆！” “昭陵候？”男人眉眼微垂，“不过小小侯爵，竟然如此放肆，今日若不给你一个教训，你还当这天下没有王法了。” 话音一落，其中一个黑影如闪电般朝昭陵候扑杀过去。 “救，救命！”昭陵候大惊失色就要跑。 可他哪里跑得掉！ 那黑影手中长剑出鞘，动作极快，眼睛只能捕捉到剑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身法。 半空中一缕一缕的黑发飘的到处都是。 片刻后，长剑唰的一声回鞘。 昭陵候瞪大了眼睛，满目恐惧，慢慢的伸出后摸了自己的头一下，尖叫出声，“啊——” 慕容明珠看的清清楚楚，那黑衣护卫没有杀昭陵候，却把他的头发剃了个精光。 又忍不住看向救了自己的神秘男人。 他容貌俊挺，眉眼间内敛含光，一身难以言喻的尊贵之气，而他穿的更是难得一见的华云纱，丝纱间以玄线绣满暗纹，腰间悬挂的墨玉宝光幽幽，是难得的极品…… 慕容明珠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明知道对方是个侯爵还敢这么做，再看他一身的装扮，此人非富即贵！ 她已经暴露了身份，绝不适合再留下去了。 昭陵候尖叫后，颤抖的指着男人，“你，你给本侯等着！本侯饶不了你！” 一边说着，一边屁滚尿流的跑出了茶楼。 男人眼波不动，转而看向慕容明珠，“你……” 慕容明珠直起身，微微低头道：“多谢公子相救，他日有机会一定重谢公子，小女子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男人是不是会挽留她，立刻就走，头也不回。 男人眉眼阻止慕容明珠，等她离开，缓缓走了几步，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根发带。 那是慕容明珠掉下的。 “殿下，”一个玄衣走过来，低声道，“她是慕容家的家主，慕容明珠。” 男人攥着发带，慢慢的摩挲，眯起一双俊眸，“她就是……慕容明珠……” 传闻慕容家的大小姐脾气火爆，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也就是这样的女子，才会被天下人视为传奇吧…… 茶楼对面是一处私宅，二楼的窗户里，盛流年一把折扇拖着下颔，将刚刚发生在茶楼中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弯唇一笑。 …… 慕容明珠回家立刻换了衣服，她担心茶楼里会有人认出她来，可就算担心也没用，如果真的被认出来，也只能想办法否认。 刚换好衣服，琉月就来通报，有人求见，自称是沉国太子。 “……沉国太子？！”慕容明珠愣了。 沉国太子……怎么会来找她？ 难道是萧月知道陪风悠然去的人是她？沉国太子这是来找麻烦了？ 也不对啊，就算是来找麻烦，不至于让个太子殿下亲自来吧。 慕容明珠实在不知道自己和这位沉国太子能有什么交集，至于让堂堂储君来找个闭门思过的商贾女…… 可沉国太子既然来了，是不能不见的，不但要见，还要盛装华服，否则就是失了礼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慕容明珠只能又重新换衣服，绿萼和琉月帮她打理起妆容。 良久后，慕容明珠走到大厅，优雅施礼，“慕容明珠见过……” 话说到一半，看清楚坐在大厅主位上的人后顿了顿，又垂眸继续道：“太子殿下。” 一身玄色华服，容貌峻拔沉稳，不是刚刚在茶楼里的人又是谁。 他居然是沉国的太子，萧禹。 帝都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巧，去个茶楼也能遇到萧禹……而且还发生了这种事……现在萧禹找上门来，总不会是为了让她说刚刚那声谢吧？ 况且，她现在是禁闭期间，根本也就不能出门，现在不但出门，还被沉国的太子撞了个正好，这是要怎么收场…… 慕容明珠心思百转，可她就是这样，心里越慌乱，脸上越冷静。 “慕容小姐不必多礼，”萧禹声音低沉好听，“本宫冒昧前来，希望慕容小姐不要见怪。” “殿下言重了，”慕容明珠站起身，“殿下乃是壁月的贵客，皇室的贵客，今天能纡尊降贵来慕容家，是蓬荜生辉，只是不知道，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本宫来是有样东西要还给慕容小姐的。” “哦？”慕容明珠眉眼一动，“我和殿下素不相识，有什么东西在殿下那吗？” 萧禹拿出了一根玉色缎带。 “……这是……”慕容明珠装傻，“殿下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这东西不是我的。” “不是慕容小姐的，那就是本宫弄错了，不过这发带倒是很合适慕容小姐。”萧禹把发带放在桌上。 “殿下还真是客气，”慕容明珠处变不惊，“殿下能驾临已经是慕容家的荣耀，还带了东西来。” 萧禹也是佩服慕容明珠这种说谎不眨眼的本事，不过，他这次来的目的也不在于要拿根发带来威胁慕容明珠。放下了发带，萧禹朗声道：“本宫虽然人在沉国，却早已经听说壁月的慕容世家乃是百年望族，今天既然来了，不知道能不能看看这百年望族的宅邸是多富贵荣华？” 第224章 一个换一个【11】 “殿下廖赞了，富贵荣华慕容家担不起，既然殿下有兴趣，这边请。” 慕容明珠心里就算再摸不透萧禹，但萧禹提出了要求，她也不能不答应，把萧禹请出大厅，带着萧禹在慕容家随意逛了逛。 慕容家极大，世代积攒下的财富与底蕴才能造出这样的一座宅邸，不似皇宫，堪比皇宫。 慕容明珠稀稀落落地介绍了几个院子，心里忍不住在猜这个萧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茶楼里她暴露了身份，萧禹也至于就拿着这个上门找茬吧？ 萧禹可是太子，将来沉国的皇帝，和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啊…… 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一个是对的。 慕容明珠带着萧禹走过一处临湖楼阁，站在幽静的内湖边，指着对面典雅的院落道：“那就是我的住的沁水阁，闺房私密，不好让殿下一观。” “无妨，”萧禹洒然一笑，“慕容小姐的闺阁，本宫不该擅闯。” 说完，看了看周围景色，点点头道：“不亏是百年的世家，名不虚传。” “殿下见笑了。”慕容明珠淡淡的垂眸。 萧禹看着慕容明珠，片刻后，忽然道：“慕容小姐今天仗义出手，倒是让本宫对壁月民风又有改观了。” 慕容明珠听他这么说，干脆也就承认了，再装傻下去也没意思，“怎么，殿下觉得壁月的民风有问题？”“本宫早就听说壁月诗酒风流，也见过出使沉国的雍王殿下，确实是沉雅夺目的人物，自然也以为壁月人人都是如此，没想到光天化日下，郎朗乾坤中，竟然有人敢强抢民女，可见传闻也未必是真的……只 不过，慕容小姐一介女流却敢仗义出手相救，可见壁月确实是大国风范。” 慕容明珠看着萧禹，他说的几乎是恭维的话，可眼神里确实实实在在的憧憬，毫无虚假。 他可是沉国的储君，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慕容明珠心里多有戒备，也就是随口敷衍道：“沉国国力强盛，也不比壁月差。”“沉国和壁月根本无法相比，”萧禹淡淡的说，“壁月君臣一心，皇帝陛下虽然年幼，却有贤王辅政，更有诸如慕容小姐这样的富户尽心竭力保江山永固，本宫来壁月，一是为修好，二也是为向壁月讨教治国 之道，只希望两国消弭战事，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慕容明珠：“……” 这人……如果是演戏，那演的可真是够真的…… 慕容明珠抿唇，片刻后，轻笑一声，“殿下太谦虚了，有殿下这样胸怀江山的储君，沉国又怎么会不强盛呢。” “本宫有要兴盛沉国的责任，只是……”萧禹看向慕容明珠，淡淡的笑了，“这条路还很长，很难。” “不管多长，多难，我相信殿下都可以走下去，”慕容明珠笑了笑，“古往今来，明君少之又少，昏君比比皆是，可我觉得殿下会成为明君。” “哦？”萧禹一笑。慕容明珠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内湖，轻声道：“我听雍王说过，沉国与壁月在十几年前有过一场战事，虽然沉国将滇南十二州给了壁月，实际上两国的关系一直很危险，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再打起来， 现在甚至互相出使议和，连沉国的长公主都要嫁入壁月，我想一定这中间有殿下的功劳吧？” 萧禹没说话，而是看着慕容明珠的侧颜。 他早听说慕容明珠的传闻，知道她应该是个聪明的女子，没想到她会这样透彻。 没听见萧禹回答，慕容明珠转过头，“我猜错了吗？” “不，没有，”萧禹敛眸低笑，“……四年前，壁月新帝登基，沉国朝内就有主战一派，想趁新帝年幼动兵收回滇南十二州，是本宫一力反对，说服了父皇按兵不动。” “四年前……”慕容明珠了然，看向萧禹，轻轻地笑了，“殿下救了壁月和沉国两国百姓的命。” 兵戈一起，生灵涂炭，现在还哪可能是这样的天下。 “慕容小姐是第一个这样说的。”萧禹唇畔的笑容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慕容明珠看着萧禹，片刻后，慢慢道：“……沉国有些人是不是觉得殿下胆小懦弱？” 割让出去的滇南十二州原本是沉国国土，既然有了机会，不想着如何收复故土，却要议和。 萧禹这个储君怕是也要遭到非议。萧禹但笑不语，抬头看着湖光景色，那一缕苦涩渐渐的淡开了，良久后，轻声道：“战场上，每一次的赢或者输都要用无数人命来堆砌，当年是沉国出兵攻打壁月，损兵折将丧失滇南十二州，也是沉国要为 此付出的代价，要挽回这个代价，不知道还要多少人命来换，本宫不想，也不愿，打仗，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慕容明珠安静地看着萧禹，她可以怀疑萧禹是在演戏，也可以怀疑萧禹有什么阴谋。 但…… 莫名的，她相信了萧禹的话。 不管萧禹是不是有阴谋，她没有怀疑萧禹的初衷——萧禹有很深沉的气质，也有很睿智的眼神，但他却没有侵略的杀气。 ……沉国的储君殿下……会是个明君。 这个念头涌进慕容明珠脑海的同时，她忽然就笑了。 萧禹低头看她。 “……抱歉，”慕容明珠摇摇头，失笑，“殿下，我想，有些事我可以做决定了。” “决定？” 慕容明珠扶着栏杆，轻轻笑着不说话。 如果是为了两国联姻议和，那她真的希望四哥能娶了公主。 因为她也不喜欢战争。 壁月和沉国，不需要战争，最好永远都不要。 送走了萧禹，慕容明珠立刻换了男装，连后门都懒得走了，干脆走正门，直接就去了雍王府。 上次她来，被雍王府的护卫挡在门外，这次则是带了绿萼和琉月。 她倒是想看看，还有谁敢继续拦着她！ 结果这次还真是没人敢拦，慕容明珠就这么大刺刺闯进了雍王府。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慕容明珠往章华轩走。 第225章 一个换一个【12】 远远地似乎听见有人说话，也不管谁了，慕容明珠直接就进了章华轩的书房大门。 这一进不要紧，慕容明珠瞧见坐在桌子后的人是谁时，一只脚下意识就要往出拔，可进都进来了，再拔也没用。 而那个坐在桌子后的人则是愣住了，“慕容明珠？你不是被关了禁闭吗！” 小少年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愕，慕容明珠往旁边看了看，果然就看见一脸看戏笑容的夜止岚。 硬着头皮，慕容明珠走进来，尴尬低头，“……见过……雍王殿下……” 施礼的对象只是夜止岚。 夜止岚认识慕容明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瞧见慕容明珠正儿八经给自己施礼。 不过…… 夜止岚看了夜景昊一眼，陛下在此，不先给陛下施礼，倒是先给自己施礼，这是要彻底无视陛下？ 慕容明珠根本不知道夜景昊也在！ 她才更郁闷吧！ 说到底，她是被夜景昊罚了关禁闭，结果溜出来却第一个看见了夜景昊，这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也还好，夜景昊是微服出来，她假装看不见夜景昊，假装自己不是慕容明珠，假装自己根本不认识夜景昊——不然还能怎么办！ 夜景昊一看慕容明珠压根不理自己，这个气哦！ 他是皇帝耶！ 平时被慕容明珠明着怼，暗着怼，三番两次气的要驾崩就算了，这会儿还敢无视他！ 说好的禁闭呢！ 夜止岚了解慕容明珠，也知道慕容明珠心里想什么，很干脆的笑了，“本王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慕……” “咳！”慕容明珠猛瞪他一眼。 “……慕公子吗？”夜止岚笑着道：“慕公子怎么有空来找本王呢？” “我……我有点事情想和王爷商量，没想到王爷还有客人，那我改天再来，改天再来。”慕容明珠有点想开溜。 “……”夜景昊觉得自己的智慧的皇帝的权威一起遭到了鄙视。 夜止岚看穿慕容明珠要走，直接一挥臂，手中扇子拦住了慕容明珠的去路。 慕容明珠抬头怒气冲冲，要死啊，这个时候不让她走，一会怎么收场！ “慕公子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陛……毕竟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夜止岚是一点也不同情慕容明珠现在恨不得马上跑的心理。 慕容明珠有种把夜止岚撕成碎片，一片一片碾成渣渣的冲动。 可夜止岚拦的人，哪个是能跑的。 更别提战五渣的她了。 没办法，只能咬牙干笑，“……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不着急，以后再说也行。” “你不急，本王急，”夜止岚慢悠悠的笑，“慕公子还是把事情说一说，否则本王怎么好就这么让慕公子无功而返呢。” 不说来意，就不让你走。 慕容明珠听得清楚又明白，心里那小火苗都快把夜止岚烤熟了，这男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忘欺负她！ 心里叹了口气，好，既然他非要他说…… 慕容明珠也不怕当着夜景昊的面，抬头道：“听说沉国公主要择夫，很巧，提出的条件我四哥样样都符合，这次就是想请王爷替我四哥做媒，让我四哥能娶公主。” “哦？”夜止岚笑了，“慕公子的四哥要娶公主……娶公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四哥也不是简单的人啊，”慕容明珠无脑吹慕容徵，“他不但出门富贵豪门，而且才学品行样样出众，容貌气质也是出类拔萃，有天下第一算之称，能过目不忘，年纪和公主也很合适，普天之下，壁月江 山，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四哥能合适公主的人。” “……”夜景昊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慕容明珠，心里的笑都麻木了。 吹。 接着吹。 使劲儿吹。 慕容明珠到底是什么人啊，戴罪之身私自出府，被他抓个正着还不认错，就这么把他这个皇帝给晾在旁边，末了，居然还有脸吹她四哥，当着他的面就要娶公主。 拜托，他就算没亲政，也是壁月的皇帝啊！ 谁能娶公主，难道不该是他决定的吗？ 这慕容明珠……是打算怎么样嘛！ “这么说的话，似乎确实很合适，”夜止岚也是煞有其事的沉吟，“本王应该要好好考虑一下。” “这用考虑吗？”慕容明珠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说：“我四哥和公主是天生的一对。” 夜景昊实在听不下去了，也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不想驾崩！ 再待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被慕容明珠气死。 站起身，夜景昊看了夜止岚，“朕……” “嗯？”夜止岚扬眉微笑。 “……”你陪慕容明珠演戏，还要朕当群演？！！！！ 夜景昊忍者内心爆炸一百回，深吸一口气，“真不巧，昊儿还有要事，皇……小叔有客人，那昊儿先走了。” “嗯。”夜止岚笑着点头。 夜景昊懒得多看慕容明珠一眼，气冲冲出了门。 暗处的影卫立刻现身，保护夜景昊回宫去了。 慕容明珠大大的松了口气，坐在旁边的矮榻上，惊魂未定，“陛下怎么在你这儿啊！” “陛下来我这里很奇怪吗？”夜止岚也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早知道陛下在，我就不来了，”慕容明珠接过来，几口喝完，还是有点担心，“我该在府里闭门思过，陛下会不会……” “不会，”夜止岚安抚她，“如果陛下要追究，刚刚就不会走了。” 慕容明珠点点头，还是心有余悸，“幸好是陛下，如果是其他人，怕是要罪上加罪了。” “没关系，”夜止岚握着她的手，轻轻一笑，“在我这里，谁也定不了你的罪。” 慕容明珠白他一眼，“你还说！要不是你，我刚刚就跑掉了。” “逃跑可不是慕容大小姐会做的事情啊。”夜止岚扬眉。 “那坏人好事也不该是你该做的事情，陛下不计较就算了，如果陛下计较，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慕容明珠想想被他拦住就觉得好气。这家伙就是喜欢看她着急生气，简直是恶趣味！ 第226章 一个换一个【13】 夜止岚低头，在她手腕上亲了一下，慢慢抬眸一笑，“本来也不要你饶了我啊……” 慕容明珠有点耳热，扭头道：“少给我油腔滑调的……我刚刚不是开玩笑。” “嗯？”夜止岚弯唇。 “我四哥的事，之前我要考虑，现在不用考虑了，我希望我四哥能娶公主，”慕容明珠转头看着夜止岚，“你要帮我。” 夜止岚却叹气，“明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想清楚了，”慕容明珠认真的说，“这件事还需要问过四哥的意见，但如果四哥真的同意，那我希望他能娶公主，就算不为慕容家，我也想让壁月和沉国能修好……兰清若虽然合适，但兰清若却未必愿意 ，我四哥……总可以试试能不能喜欢上公主吧。” 她不想勉强她四哥，只是想给四哥一个机会。 夜止岚看着慕容明珠，一双优雅俊眸深邃如渊，片刻后，忽然道：“你以前从未说过两国修好这样的话。” 慕容明珠很少有国家大义的言论，在她心里，她始终都是个商贾，不议论也不想去理会什么军国大事。 沉国和壁月能不能修好，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现在，她却这样说了…… 夜止岚淡淡问，“因为萧禹？” 慕容家有夜止岚的眼线影卫，萧禹去过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何况萧禹这次是光明正大来拜访，整个帝都怕是都要传来，夜止岚知道不奇怪。 “不全是因为他，”慕容明珠想了想，回答：“我也不喜欢打仗。” 夜止岚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慕容明珠托着下巴，有些出神的说：“我从来都不知道沉国的太子殿下会是这么一个人……你以前只说过和沉国皇帝打仗，丹翊也只说过沉国皇帝打输就要把丧星的儿子送给壁月……我一直以为沉国皇帝或 者沉国皇室都是这么昏庸，没想到萧禹居然是这样的人……他有一个贤明帝王的风范和志向，如果他能顺利继位，我想沉国和壁月真的不用大动干戈了。” 说完，转头问夜止岚，“你觉得呢？” 夜止岚没说话，薄唇扬着淡淡的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慕容明珠以为他是吃醋了，就推了他一下，别扭的说：“你不要觉得我对萧禹怎么怎么样……我只是客观评价。” “我知道，”夜止岚淡淡的笑着说：“萧禹……确实，如你所说，是这么一个人。” “你也这么觉得吗？”慕容明珠有些意外。 “嗯，”夜止岚低头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轻描淡写道：“十几年前我与沉国议和的时候，萧禹还是个孩子，我记得很清楚，当沉国皇帝签下割让降书，壁月同意撤兵停战时，萧禹的眼睛里多了点东西……” “多了什么？”慕容明珠问。 “仁心。”夜止岚回答。 “……”慕容明珠有些不解，“仁心？”夜止岚淡笑几许，“帝王多野心，因而能开疆扩土，成就一代霸业，视为开国之君，王朝更迭，世代传递，这其中的皇帝有些是无能的，有些是荒唐的，一代不如一代，就像……我父皇和先帝那样……还有 一类帝王，没有野心，却有兼济天下的仁心，江山只有传到这种人手里，才会到达一个巅峰。” “萧禹有仁心？” “他有的不止是仁心，”夜止岚淡声道：“他还有运筹帷幄的沉稳，高瞻远瞩的决策，沉国皇帝立他为储君，是唯一做对的事。” “那很好啊，”慕容明珠笑着说，“他为了百姓安宁不想打仗，壁月也不想打仗，就这么安安稳稳，各过各的日子。” “很好？”夜止岚失笑，垂眸道：“他若为帝，沉国会越来越强，谁能保证十年，二十年后他不会起野心？” “不是有你在吗，”慕容明珠看夜止岚，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硬邦邦的说：“你可是壁月第一高手，又会行军打仗……萧禹肯定也很怕你，哪敢随便动兵，滇南十二州的教训还不够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夜止岚的本事。 夜止岚……是真的太强了。 一个人怎么能强到这个地步呢…… “萧禹之后呢？” “……什么萧禹之后？” 夜止岚笑了一下，慢慢道：“萧禹的储君也会这么想吗？明珠，我是人，不是神，我也会老，会死，如果我死了，壁月和陛下该怎么办？” “那是那另一回事了，”慕容明珠皱眉，“你还年轻，连三十岁都不到，将来的事情现在怎么能预料到呢。” “所以，要未雨绸缪。”“你想怎么未雨绸缪？”慕容明珠看了他一眼，“萧禹是沉国储君，你还敢杀了他不成吗？先不说他一心为了两国交好，你也不会随便杀人吧？萧禹是我见过最有大局观的人，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就 为了你心里那点假设，总不能毁了他吧？” 夜止岚看着慕容明珠，轻轻一笑，“怎么会……我只是考虑到了以后罢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萧禹这个人倒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我本来以为是我的判断太武断了，可能会被他蒙蔽，现在连你都这么说，可见萧禹确实很好，将来沉国和壁月联姻，两国关系更牢固，可开放的 商阜也会更多，说不定还可以自由往来，到时候做生意就能做到沉国去……” 慕容明珠想的很开心，忍不住眉眼都是笑容。 夜止岚看着她，眼中深邃如渊下，寒意一闪而逝…… “不管那些了，”慕容明珠摩拳擦掌，看向夜止岚，“先搞定公主的婚事，我们说好啊，如果我四哥真的答应了，你就要帮他娶公主！” 夜止岚笑了，“帮倒是可以帮，那最后一个承诺……” 知道他什么意思，慕容明珠坐直身体，不去看夜止岚，小声道：“你要是能帮我四哥娶到公主……就当……就当你完成最后一个承诺……我，我也会遵守我的承诺。”夜止岚低低一笑，“好。” 第227章 一个换一个【14】 慕容明珠在章华轩逗留了很久，连晚饭都是和夜止岚一起吃完的，才心满意足回了慕容家。 绿萼和琉月去给她准备沐浴的东西，慕容明珠看见丹翊站在回廊里，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慕容明珠走过去，站在丹翊身边，问他：“在看什么？” “月亮。”丹翊淡淡回答。 慕容明珠也抬头，今天又是一个十五月圆，天空中悬挂的是银盘般的明月。 慕容明珠看着丹翊，问：“你有心事？” 丹翊收回视线，微微垂着眼睫，“我在想我娘。” 慕容明珠扬眉，“你好像从来没对我说过你的事情。” “小姐和我有约定，我可以不说，小姐也不会问。” 慕容明珠笑了一下，“是啊，你不说，我也不问，每个人都有过去，有些事可以告诉别人的，有些，是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的。” “小姐也有？” “当然，”慕容明珠转身，靠着回廊看丹翊，“所以我不逼你说，你有保留你秘密的权利。” 丹翊看着慕容明珠，半晌没说话。 慕容明珠站直身体，道：“不早了，睡吧。” 她才走了几步，身后，丹翊忽然开口：“小姐。” “嗯？”慕容明珠转头看他。 月光下，丹翊那双炫妙美丽的丹凤眼似乎更沉了，只不过，又摇摇头，“没事。” 慕容明珠笑了一下，没有多问。 月光织就了一张看不见的网，将阴谋诡计，利弊得失都网在其中。 无论是谁，都不能脱身而去，现在再说什么，已经晚了。 …… 夜景昊现在特别郁闷。 从那天在雍王府看见慕容明珠开始，他就已经这样了。 先不说慕容明珠胆大包天出府被他抓个正好，反正慕容明珠无法无天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可以当做看不见。 但紧接着就是慕容徵的事，慕容明珠当着他的面说慕容徵想娶公主，这不就是在暗……不，应该是明示他吗？ 皇叔对慕容明珠是上心的，现在慕容家因为慕容商的事情吃亏这么多，假设慕容徵真的能娶公主，那岂不是可以一举挽回所有损失。 他也好，皇叔也好，应该都是乐意见成的。 然而…… 夜景昊手里的御笔停了停，小眼神忍不住往下面看。 夜止岚正坐在一边，把奏本分门别类，看的十分仔细。 他还没有亲政，现在虽然学着怎么批示奏本，其实批好的都要交给凤阁，再由凤阁决定他这个皇帝的批语要不要执行。 当然，这中间也要经过夜止岚，夜紫洛和兰阙这三关。 本来这些都不要紧，他是真心要和辅政亲王老臣学着怎么治国，可如今关于朝月公主的亲事，他就不能不愁了。 要是他亲政了，能一锤定音直接许给慕容徵就好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气。 夜止岚抬头，笑了一下，“陛下怎么了？” “皇叔，”夜景昊干脆放下御笔，皱着小眉头说：“你都不和朕商量一下关于慕容徵的事情吗？” “慕容徵？”夜止岚扬眉，“陛下想和臣怎么商量？” “皇叔——”夜景昊真是无语了，“怎么你一点都不着急呢，沉国太子和朝月公主已经来了半个月，我们这边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会让沉国笑话的，偌大一个壁月，难道找不出来一个能匹配公主的吗？” “怎么会呢，”夜止岚弯唇，淡淡笑道：“普天之下，青年才俊数之不尽，要找一个能配得上公主的，也不是那么难。” “朕觉得慕容徵就很合适啊！” 夜景昊干脆道：“慕容明珠不是去找你了吗？那天朕也在啊，她既然希望她四哥娶公主，那皇叔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和朕提，慕容徵的条件很合适。” “陛下觉得哪里合适？”“哪里都合适，他不是皇族，也没有官位，早年不是也有人说他是天下第一吗？而且他出身慕容家，是壁月一等一的富贵豪门，嗯……还有最重要的，自从慕容商杀了炎皇兄，慕容家吃亏这么多，如果慕容 徵能娶公主，慕容家一步登天身份地位就不一样了，慕容明珠不是也极力赞同吗，”说到这里，夜景昊又看了夜止岚一眼，“朕本来以为皇叔会先和朕提呢……” 结果，还是自己先说了。 夜止岚听夜景昊说完这些，不紧不慢的合上手里的奏本，抬头淡笑，“陛下觉得慕容徵很合适？” “对啊，这是好事，”夜景昊点点头，“公主嫁给慕容徵，对慕容家是好事，对皇叔和朕也算是好事啊。” 总好过嫁给夜紫洛那边的人，那才是大灾难呢。 夜止岚勾唇一笑，慢条斯理的说，“可臣觉得，慕容徵不合适。” “……啊？”夜景昊有点傻眼，“皇叔觉得……不合适？为什么？哪里不合适？” 他以为夜止岚是乐意见成的啊！ 夜止岚手指点了点厚重的奏本，不紧不慢的说：“陛下不觉得有人比他更合适吗？” “……谁？” 优雅的薄唇一扬，夜止岚一字一句的说：“兰、清、若。” “他……”夜景昊迅速想了想，又皱眉，“他是兰老丞相的孙子，朕知道他，可他早就离开兰家，而且如果合适的话，兰老丞相为什么一直不说呢？” 兰阙摆明就是要置身事外。 “兰老丞相不说，自然有他的原因，臣觉得兰清若合适，而陛下觉得慕容徵合适，这……” “不对不对，”夜景昊摇头，“朕说慕容徵合适，是因为他是慕容明珠的四哥，朕以为皇叔会帮他的……可皇叔觉得，兰清若合适，那慕容明珠——” 他完全被夜止岚绕晕了。 夜止岚喜欢慕容明珠，当然要想尽办法扶持慕容家，那眼下让慕容徵娶公主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夜止岚却提了兰清若，那他要怎么和慕容明珠交代？ 而且，这种好事，为什么不给慕容家要给外人？“陛下，”夜止岚低低的笑了一下，“慕容徵和兰清若都是当世少有的人才，无论谁娶公主都可以，臣以为，陛下不要过早下结论，不妨等等。” 第228章 一个换一个【15】 “等什么？” “等鹬蚌相斗，陛下得利啊。” “……” 夜景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夜止岚。夜止岚却柔声道：“陛下持中，让他们去争一争，想娶公主的，或者不想娶公主的，都要付出代价才行，慕容徵，兰清若，都已经入局了，无论他们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现在都在局中无法脱身，这才是 好戏开始的时候。” 夜景昊静静地看着夜止岚，心跳却不由得加快了。 他越来越看不懂他的皇叔。 他喜欢慕容明珠，却不肯帮慕容徵，甚至将慕容徵视为鹬蚌相斗其中之一，这些慕容明珠都知道吗？ 如果慕容明珠知道了…… 她会是什么反应…… 还有。 他的皇叔，到底有多深的心计，多重的谋算…… …… 庭前，玄衣卫将一封信交给萧禹。 萧禹打开看了一眼后，微微蹙眉。 玄衣卫中的心腹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萧禹把信慢慢揉起成碎片，“凤王病了，从长宁搬到了远郊行宫养病。” “凤王……”心腹皱眉，“凤王的身体一直不好，但病到需要从长宁搬走还是第一次。” 萧禹看着碎片从指尖飞散，喃喃自语，“本宫这位深居简出的弟弟，又病了……” 心腹敛眉没有说话。 沉国的凤王，一个被遗忘的丧星，原本是不必顾虑，只是太子萧禹对他似乎特别在意。 凤王萧阁体弱多病，被软禁在长宁的一处清冷行宫，连皇帝都三五年不曾见他一次，对这个早就该消失的儿子视而不见。 萧禹抬脚往后院走。 萧月正在院子里插花，石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花枝，面前的琉璃水晶瓶已经繁花缭绕。 萧禹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瓶子里的花，“本宫不喜欢它。” 瓶子里几朵将开未开的白花十分不起眼。 “皇兄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萧月脸上依旧蒙着面纱，声音又温柔又娴静，“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剧毒曼陀罗，”萧禹淡淡的说，“只看花，哪里看得出它能轻而易举杀人于无形之中。” 萧月的手指拨弄着那几朵曼陀罗，微微一笑，“杀人于无形的不是花，也不是毒，而是人心。” “人心难测，天道郎朗，”萧禹从花瓶里拿出那几只曼陀罗，亲手掐断了花朵，“杀人的东西应该越来越少，没有一个人的命是可以被随意夺取，身为皇族，掌控生杀大权，更不应该如此狠毒。”白花落在了地上，萧月反而笑了，“皇兄果然是皇兄，堂堂君子，不屑如此，沉国皇室能如此和睦都是皇兄的功劳，幸好，皇兄是嫡长子，生来就是储君太子，才能有这样的赤子之心，不像其他皇室，兄弟 残杀，血流成河。” 萧禹道：“长宁来信，凤王病重，已经搬出了宫，养病去了。” “哦？”萧月拿着一支满是刺的蔷薇，慢慢安抚着艳丽的花瓣，“凤王……如果不是皇兄提起，我都快忘记，我们还有这样一个弟弟呢。” 曾经的禁忌。 大沉凤王，出生时就被预言为灾星的人。 这样一个人，早就该消失在这世上了，可偏偏就是活了下来。 萧禹天性沉稳不喜血腥，对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弟弟并没有下杀手，也没有过分的关注过。 “上次见他还是在几年前，”萧禹想了一下当时情景，微微眯眸，“他和绮妃娘娘如出一辙。” 绮妃，当年岐族的公主，滇南第一美人，凤王萧阁的生母。 “那时候他才几岁。”萧月比萧阁大了一点，见过孩童时的萧阁，她至今也忘不了，车帘掀开，小小少年那双美若蛟绡的凤眸，仿佛能迷乱人心。 萧月看向萧禹，“怎么，皇兄是希望他死？“ 萧禹摇了摇头，一双黑眸沉稳如山，“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死，不止是凤王，还包括了千千万万的百姓，我说服父皇让我出使壁月，让两国和亲，保一个太平盛世。” “皇兄不是一向如此吗，有大仁大义的心。” “你呢？”萧禹看萧月。 萧月徒手折断了蔷薇花杆上一根刺，淡淡道：“我和皇兄不同呢，我……只要自己高兴，管不了江山社稷。” “你不要忘了，你是沉国的公主。”萧禹皱眉。 “我是沉国的公主，但首先，我是萧月，”花刺刺入了手指，一滴血艳得刺目，萧月慢慢笑开，“我是个女人，家国天下与我何干？我要的和皇兄要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萧禹看着她不说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看不透萧月。 明明是自小被父皇养在身边，被他看着长大的，却根本不知道萧月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出使壁月，送公主联姻，可原本要送来的公主根本不是萧月！ 身为漠旸公主的女儿，皇帝的长公主，萧月的身份何其尊贵，再怎么样都不会选她来联姻，是萧月自己提出要来壁月。 不顾所有人反对，毅然决然。 沉国公主有绝对的自由，她要来壁月联姻，谁都没办法阻止，可萧禹始终觉得这中间有什么阴谋算计在。 萧月…… 她到底想做什么。 萧禹走后，萧月将指尖那滴血滴入花瓶中，又把所有的花一起插进去。 原本娇嫩的花瞬间枯萎！ 残枝败叶，就在眨眼之间，刚刚分明还是鲜活的！ 看着瓶子，萧月一双温婉的眼，慢慢的冷了下去。 …… 慕容明珠在家宅着，宅了好几天，赶上秋天要过去，满院子的落叶残花，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可她能怎么办，三个月的禁令不是随便说说的，万一她溜出门又被抓个正好，那真是不用活了。 这个世界上，自己作死是最要不得的。 就在慕容明珠闷头起来算账时，慕容齐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四少爷回来了！” 四哥？！ 慕容明珠一愣，立刻丢下一切，提着裙子往外跑。 刚跑出沁水阁，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明明满眼都是秋天的破败枯黄，那个男人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身浅灰色道袍，粗布麻衣，却穿出了世外飘逸的感觉，长长的头发用黑白相间的带子束起，有风吹来，发带飘扬。 第229章 一个换一个【16】 那张脸与慕容明珠有四分相似，少了女子的娇美，多了男子的俊气，眉目之间有隐隐的华彩流过。 “四哥！” 慕容明珠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四哥……” 慕容徵单手抱着她，一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带笑，“明珠长大了。” 他出家的时候，慕容夫人还在，慕容明珠还是个痴痴傻傻的孩子，一晃多年，慕容明珠已经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子了。 “四哥，”慕容明珠抬头，看着慕容徵，忍不住要笑，“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想一辈子都不回家。” 出家出家，就是要隔绝尘世，隔绝血脉至亲。 慕容徵笑了一下，眼神超凡脱俗般的平静，“怎么可能呢。” 慕容明珠看着他，又埋首在他怀里，不管怎么样，四哥回来了，这是比什么都要好的事情。 慕容明珠给慕容徵的信里并没有过多提起关于萧月的事情，可慕容徵既然已经下了山，对外界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充耳不闻。 “……四哥，我让你回来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已经出家了，如果你不想，我绝对不会逼迫你，不管怎么样，一切以你为主。” 就算慕容徵告诉她不想娶萧月，那就不娶，她做不出那种为了慕容家就迫使自己亲哥哥的事情。 慕容徵微微笑了，“我确实出家了，可我也没有想过彻底斩断红尘，否则也就不会回来。” “那四哥你的意思……” “我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公主，慕容家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我如何独善其身？我不放心你，回来，不为其他人，是为了你。” 慕容明珠动容，“四哥……” “好了，”慕容徵笑，“既然我回来了，以后无论怎么样，你都不会是一个人，有四哥在，四哥陪着你。” “嗯！”慕容明珠用力点了一下头。 …… 慕容徵回来的这个晚上，慕容明珠难得睡了一个安心的觉。 她睡得着，其他人却未必也睡得着。 萧月沐浴后换了一身宽大的寝衣，黑发还没有干透，就这么披在身后，坐在桌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眼依旧温婉…… 忽然，她抓起面纱戴好，反手拿出一朵蔷薇花。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灯烛在瞬间熄灭。 黑暗中，萧月单手一震，十几片蔷薇花宛若利剑射向了同一个方向。 只听啜啜几声，门板上印出深深的伤痕。 一道黑影冲着萧月而来，萧月单手拿着蔷薇花，以花枝为武器，与来人拼斗在了一起。 黑影侧身闪过花枝，唰的一声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 萧月不退反进，柔弱的花枝宛若剑锋刺了过去。 黑影一手持剑，内力猛发，将花枝斩成两段。 同时，萧月手中剩余的半截花枝已经抵在了黑影的脖颈前三寸，而黑影的剑则是抵在了萧月心口处。 输赢已分。 萧月一松手，那半截花枝掉在地上，可她心口上的剑锋却没有挪开。 “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萧月淡淡的说，“普天之下能赢你的不超过五个人。” 黑影缓缓放下剑，不言不语。 萧月转身，拿起火折子点亮了屋子里的灯烛。 烛火明亮，那一袭红衣精致美丽的少年就站在萧月面前。 萧月看着他，面纱下的唇微微一扬，“好久不见了，凤王殿下。” 丹翊冷冷地看着萧月，一句话也不说。 萧月不在乎丹翊给自己什么反应，径自道：“那天风悠然来找我，我就知道树上的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慕容明珠，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姐姐，杀气不用这么重吧？” “我的杀气没有你重，”丹翊冷冷的说，“你来壁月，到底是为了什么？” “问得好，”萧月笑了，婉然轻声：“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目的，你们男人为的不过就是江山霸业，而我们就简单多了，你和萧禹谁能当皇帝，我一点也不关心，我要的，只是一个承诺。” “承诺？” “一个我喜欢的男人对我的承诺，”萧月抬眸看丹翊，“我帮他，他娶我。” 丹翊皱眉，一双丹凤眼死死看着萧月。萧月声音温柔如水，“我只要让兰清若和慕容徵入网，其他的，我不管，不过，这局棋太大了，每个人都是棋子，你，我，慕容明珠，风悠然，兰清若，夜紫炎，夜紫洛，萧禹，还有……布局的这个人自己 ，可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他能得偿所愿，我什么都愿意做。” 爱情盲目，爱了一个人，就算命都可以不要。 什么家国天下，那太大了，而她的心又太小，装得下所爱，装不下其他。 “兰清若和慕容徵入了局，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丹翊眯眸。 萧月忽然笑了，“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丹翊不说话，一双眼却寒如晓星。萧月慢慢抚着微湿的一缕长发，缓缓抬眸，“怎么，你在担心？在担心谁？慕容明珠？你怕我会算计了她？可最先算计她的，不该是你吗？慕容商为什么会杀了夜紫炎，你最清楚吧？没有你，就没有现在四 分五裂的慕容家，这盘棋局中，你以为你自己是黑还是白呢？” 丹翊倏然握紧长剑，“你在为夜止岚做事！”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兰清若，慕容徵……萧月这场招夫，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幕后的主使就是兰清若！“呵……”萧月嫣然巧笑，“我在为夜止岚做事，难道你不是？那天夜紫炎为什么会去饕鬄居，嗯？慕容明珠秘密离开帝都去了岭州找慕容角，帝都尽人皆知你是他的心腹，夜紫炎不知道慕容明珠根本不在帝 都，而你，就用慕容明珠的名义，就把夜紫炎骗到了饕鬄居……夜紫炎和慕容商在饕鬄居都中了毒，夜紫炎神志不清，兽，性大发，慕容商人事不知，凶狠残暴，最后酿成了现在的结局，我说的对吗？”丹翊死死地看着萧月，他容色原本就白润，如今更是白的近乎没有血色，与那一袭红衣对比分明，触目惊心！ 第230章 一个换一个【17】 萧月慢慢的笑，慢慢的说：“夜紫炎和慕容商中的毒名叫‘离间’，这毒一旦两人都中了，就算是父子兄弟也会失去理智，拼杀到其中一个人死去，慕容商的武功比夜紫炎高，从夜紫炎进入饕鬄居开始，他的 死就已经注定了，而你，就是送他上了黄泉路的人。” “……离间，”丹翊抬眸，定定看着萧月，“这毒，是你的。”“不然呢？”萧月安静浅笑，“全天下医术最高的是东海沐倾尧，而用毒最高明的，是我，萧月……你是不是开始心疼慕容明珠了？可你别忘了，从你和夜止岚合作，图谋慕容家开始，你和慕容明珠就已经走 了背道而驰的路，更别提，你算计了她二哥，你觉得慕容明珠会原谅你吗？” 丹翊不说话，少年精致的容颜仿佛是冰雕一般，冷的出奇。“别后悔，”萧月温柔的说：“你要为你母妃报仇，要救你想救的人，这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夜紫炎已死，现在我们快走到最后一步，没办法退了，你，我，她，都没办法，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凤王殿下。 ” 说完这番话，萧月轻轻地笑了起来。 …… 丹翊回到慕容家时，沁水阁书斋内的灯还亮着。 他走过去，就看见灯下翻着账簿的慕容明珠。 慕容家在帝都的产业已经关闭了，可其他各处还在正常运营，慕容明珠是一刻都不能大意。 灯烛下，慕容明珠低着头，眼睫浓密卷翘，一痕黑瞳倒映着烛火，灵动漂亮。 丹翊看了一会儿，转身去厨房，让人煮了一碗参汤。 端着参汤进了书房，把碗放在慕容明珠身边，“小姐，喝参汤。” “哦，”慕容明珠抬头，对丹翊笑了一下，“谢谢。” 放下笔，端起碗喝了几口，也松了口气。 丹翊道：“小姐，你可以不必这么辛苦……”“想撑起这个家，不辛苦怎么行呢？”慕容明珠捧着温热的参汤，小口小口的喝，又叹笑，“我不指望慕容家在我手中辉煌，可我也不允许它在我手里毁灭，上百年的家业，多少祖先积累下的财富，我是一刻 都不敢放松。” “小姐很看重慕容家。”丹翊垂眸。“因为慕容家对我来说很重要啊，”慕容明珠的手指被汤碗温的舒服，笑着说：“我父亲对我很好，慕容家五个孩子，他对我最好，还有我大哥，二哥……他们是我的亲人，每一个都尽心竭力的宠我，古人说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要保住慕容家的家业。” 丹翊眼中闪过一抹幽色，“小姐是一个有心的人。” “不然呢？没心没肺，不懂感激，无感无情，冷血残忍？”慕容明珠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的人我还真没见过。” 没见过吗…… 也许，只是你没看见他的这一面罢了。 丹翊心中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慢慢的垂落眼睫。 慕容明珠放下碗，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丹翊把碗放进托盘里，淡淡道：“我陪小姐。” 慕容明珠笑了笑，低头继续核算永远都看不完的账本。 丹翊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慕容明珠，壁月……不，是天下间最富贵的女子……她从来不与人为恶，哪怕脾气不好，可她却有自己的原则。 商会的人算计她，她出言教训就算了。 陆可人污蔑她，告示贴的满帝都都是，她却不当一回事。 朱卞要罢免她，她甚至把到手的地契还给了朱卞。 陆可人要杀她，她也只是还以颜色用一幅画警告。 慕容明珠很抠门，很小气，唯利是图，但她……很善良。 比任何人都善良。 可在这里风云莫测的乱世中，她的善良，终究会害死她的…… …… 慕容明珠吃过早饭出了沁水阁，就看见内湖旁的慕容徵。 慕容徵坐在内湖的太湖石上，闭眸打坐。他回了慕容家，也换掉了身上的粗布道袍，纯白的里衣外罩着一层淡灰色纱衣，薄纱上没有任何暗绣，穿在慕容徵身上，如同飘忽于云上的轻烟，长发被一根浅灰色丝带束起，明明是极度俊美的五官，却 因为他过于淡然的气质而忽略了容颜，真真的翩若谪仙。 慕容明珠怕打扰了慕容徵，就站在花园前看着他。 倒是慕容徵，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后，睁开眼看向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走了过去，“四哥。” “这么早？”慕容徵笑了一下。 “四哥才是真的早吧？”慕容明珠看了看他头发间的湿润，秋末冬初，寒气这么大，慕容徵在这里最少坐了两个时辰了。 “早课而已，习惯了。”慕容徵没当回事。 慕容明珠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四哥，你平时在道观里是什么样的？” 慕容徵抬头看着微微露出金边的日出，含笑道：“一种……随性而为的生活。” 慕容明珠听见这句话，有了瞬间的沉默，早年慕容徵出家，她也担心过，四哥出身豪门，从小锦衣玉食，如今却一心向道，每天都要严守清规戒律，那样的生活对于四哥来说真的可以吗？ 今天看见四哥打坐时，她忽然明白了，其实那种生活才是四哥想要的。 慕容家的五个人里，最稳重的是慕容宫，最真实的是慕容商，最沉寂的是慕容角，而最淡然的则是慕容徵。 也许……她要慕容徵回来，回到红尘里，本来就是个错误。 “四哥。”慕容明珠忽然开口。 “嗯？”慕容徵看她。 慕容明珠深吸一口气，说：“如果要娶公主，就要还俗，我……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娶公主了！” 这话不是一时冲动，是慕容明珠真的有点后悔了。 四哥明明过得很好，为什么要被卷进来？ 她可以不让四哥卷进来的啊！ 慕容徵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着慕容明珠，看了半晌后，淡淡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四哥。”慕容明珠喃喃。慕容徵出尘的神色莞尔，“原本我挂名祈福是为了娘，后来娘去世了，我反而烧录出家，是因为我觉得我心中已经没有什么牵绊了，爹带着娘的骨灰出了海，你，大哥，二哥，三哥，可以互相照顾对方，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们在慕容家过得很好，而我也可以过我想要的生活。” 第231章 一个换一个【18】 原本，真的是如此。 直到…… 慕容徵轻叹一声，“可惜，我终究还是要回来的，大哥二哥三哥接连出事，我就知道，那里留不住我了，我的心始终在慕容家，在尘世里，这个家不能让你一个人撑着，四哥陪你一起。” 出世入世，全凭本心。 他的心被这个家牵扯动摇了，再留下来也做不到超凡入圣，还不如回归尘世，与慕容明珠共担生死。 慕容明珠听得出慕容徵的担忧，也明白慕容徵的无奈，更清楚慕容徵的心意。 也正因为如此，她还不能不感慨，生于慕容家，何其幸运…… “四哥，你要留下来可以，但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娶公主而留下来，我想让你想清楚，不要为了慕容家牺牲幸福。” “我知道，”慕容徵笑了一下，“万物浮生，随缘就好，我与公主是否有缘，那要看天意。” 慕容明珠松了口气，她真的怕，很怕四哥为了慕容家做出他不愿意的那种牺牲。 娶公主是人人都趋之若鹜的事情。 可四哥想要的，绝不是这样。 …… 今天的早朝硝烟味尤其重。 夜紫洛再一次说起了联姻的事情，夜景昊有种想揉太阳穴的冲动。 这件事是真的难办。 夜紫洛这次可不客气了，直接说：“听说兰清若已经回了兰家，臣觉得，兰清若与公主很相配。” 兰阙不紧不慢的说，“老臣以为不妥，兰清若是老臣的孙子，因而老臣才十分清楚这孩子的秉性，实在没有传闻中那般好，沉国与壁月修好联姻，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老臣觉得，此事还要斟酌。” “老丞相就是太自谦了，”夜紫洛斜睨了兰阙一眼，“兰清若是什么人，在场……哦不，应该说壁月没人不知道，天下学子的楷模总不会是个坏人吧？老丞相一定要推辞，别人会以为老丞相看不上这门亲事。” 这门亲事是关系到两国议和，不是一个人的小事。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兰阙也不得对夜景昊拱手道：“老臣绝无此意，陛下明鉴。” 夜景昊摆摆手，“朕相信老丞相，不过……朕觉得，要说人选合适，倒也不是非兰清若不可。” 皇叔不说话，那就得他说了。 慕容明珠啊慕容明珠，你可要记得朕的好，千万别再想把朕气驾崩！ 兰阙眼前一亮，“陛下有更好的人选？” “朕觉得，慕容家的慕容徵也很符合要求。”夜景昊说完，看了夜止岚一眼，怕自己说错什么。 夜止岚每次上朝都是一个状态，不说话当木头，这次也没给夜景昊什么提示。 “臣反对！”夜紫洛情绪有些恼怒，“慕容徵何德何能迎娶公主！慕容商误杀紫炎，已经犯了大罪，慕容家难辞其咎，皇室不予追究已经网开一面，如今要慕容徵有什么资格娶公主！” 夜紫洛虽然语气冲横，却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底，他弟弟被慕容商杀了，这是大仇，不管拿到多少好处，仇就是仇，不能不报，慕容家他迟早要动，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慕容徵娶了萧月呢。“自古有云，祸不及家人，一个人做一人当，慕容商误杀豫王，已经得到了惩罚，且慕容宫也自愿去守陵了，老臣以为慕容家还是拿出了认罪的诚意来，这事与慕容徵无关。”兰阙一点也不慌，说的有条有 理。 “有认罪的诚意，就能忽略紫炎的死吗！慕容商杀了当朝亲王，慕容徵却娶了沉国公主，这简直就是笑话！”夜紫洛气愤难当。 兰阙轻轻垂下眼眸，温声道：“正因为慕容商犯罪，要慕容徵戴罪立功，迎娶公主，促成两国联姻，成就一段佳话才是正道。” 夜紫洛气极反笑，“老丞相还是心胸宽阔，可本王不行！本王咽不下这口气！陛下！” 夜景昊忽然被点名，看向夜紫洛。 夜紫洛直接跪下，行了大礼，“豫王也是陛下的兄长皇亲，慕容家与皇室已是血海深仇，求陛下明断！” 夜景昊神色也严肃起来，他想过夜紫洛会反对，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激烈的反对。 “陛下，”兰阙也同样跪下，“老臣以为此事应从大局考量，沉国与壁月修好，远比皇室恩怨重要的多。” “兰老丞相倒是会说风凉话！”夜紫洛转头看兰阙，“他慕容徵一个出身商贾，还当着道士的人要娶公主，简直痴人说梦！”“沉国与壁月不同，沉国没有皇室不能与商贾结亲的组训，慕容徵当年出家也是为了替母祈福，说起来还是个孝顺的人，何况只是出家，又不是不能还俗，王爷这么说未免牵强了吧。”兰阙老神在在的反驳 。 “本王牵强？！是老丞相强词夺理！慕容徵，一个商贾，道士，杀害皇族囚犯的胞弟，何德何能！” “那王爷觉得谁能娶公主？” “自然是兰清若。” “可老臣不觉得兰清若好。” “那是丞相以为的！” 眼看着兰阙和夜紫洛吵的厉害，夜景昊只能心里叹气。 就在他们相持不下时，当够了柱子的夜止岚总算说话了。 他走上一步，微微躬身施礼，“臣以为慕容徵也好，兰清若也好，都是壁月的青年才俊，如何抉择，不妨让公主自己来选。” 这句话说出口，夜紫洛和兰阙都不吵了。 尤其是夜紫洛，甚至有点暗喜——慕容徵什么样他不知道，但兰清若他见过，那样的男子，天底下能有几个女人不动心的。 夜景昊也算是松了口气，立刻答应，“好，今晚设宫宴，请沉国储君与朝月公主，兰清若与慕容徵作陪。” “是，陛下。” 算是终于不吵了。 这个事情定下来的同时，也解了慕容家禁闭的命令，让慕容家的人得以自由。 慕容明珠却还是愁。 萧月她见过，那次和风悠然溜去看热闹时看的清清楚楚。 是个很难缠的人，而且武功极高，颇有些深藏不露。 再看看她四哥……慕容徵是知道晚上有宫宴，一点都不急，还在看书喝茶。 第232章 一个换一个【19】 “四哥……”慕容明珠走过去，抽出他手里的书，“晚上的宫宴很重要，你就不能准备准备？” 慕容徵一笑，“准备什么？” “……很多啊，必须，见了公主说什么，还有……”慕容明珠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么多，“反正就是要准备一下。” 慕容徵从她手里拿回看了一半的书，合上后轻出一口气，“计划尚且没有变化快，准备再多也是徒劳，我不是说过吗，有没有缘分，要看天意。” 慕容明珠没脾气了，看天意看看天意，这是当了道士的后遗症吧。 不过…… 她原本也没想逼她四哥，准备不准备还能怎么样呢。 就算公主没看上慕容徵，就算慕容徵没看上公主，反正不管谁没看上谁，慕容明珠都不会强迫她四哥的。 想了想，也轻松了点，“好，你接着看书吧，晚上的宫宴我也会去，不管结果怎么样，就当进宫吃个饭。” 话是这么说，可要去宫宴还是得有所准备。 衣饰礼节样样不能少，这不是一般的宫宴，还有沉国太子和公主，一旦出了差池，丢脸就丢到沉国去了。 慕容徵和慕容明珠各自去换了衣服。 绿萼是被夜止岚挑选出来的影卫，对宫里一切都很清楚，拿出好几套宫装给慕容明珠选。 慕容明珠最后选了一套藕色软冰纱长裙。 这套衣服与她平时穿的截然不同，冰纱足足有三层，却通透素雅，层叠的丝纱衬得慕容明珠容颜娟丽，长长的秀发挽起，饰以珠钗流苏，腰带是同样的珍珠流苏织就，行走时珍珠在冰纱间若隐若现。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慕容明珠忽然觉得有点耳热——这层叠的薄纱衣服，简直和夜止岚的衣品如出一辙。 她以前最讨厌夜止岚穿着这样，现在自己也…… “小姐，怎么了？”帮慕容明珠调整发上珠钗位置的绿萼看出她脸色变了。 “没事，”慕容明珠垂眸，过了一会儿，又问，“夜止岚……今夜会穿什么？” “……”绿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了，当我没问。”慕容明珠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夜止岚以前有个恶趣味，总喜欢穿和她配套的衣服，不过今晚是宫宴，壁月皇族一向穿白衣，夜止岚肯定也是白衣，自己则是藕色……怎么都撞不到一起去吧。 忽略心里一点失落，慕容明珠站起身，“走吧，去看看四哥。” 离开沁水阁，慕容明珠刚走到凌波筑，看见慕容徵走了出来，直接就楞了一下。 慕容徵回来的那天穿的是粗布麻服，后来虽然换了常服，也是颜色低沉，而今天他却穿了一袭月色华服。 淡淡的月色暗绣云纹，外罩透明冰纱，腰系织锦带，衣襟袖口以银线勾勒龙鳞边，素雅中透着百年世家才有的奢华，满头黑发束以银饰发冠，发冠后垂下两条月白飘带。 慕容徵原本就和慕容明珠有四分相似，端是眉眼秀拔出众，容貌清绝，更难得是他常年修身养性，自有一股仙气般的飘逸风姿。 “……四哥，”慕容明珠忽然说，“原来，你才是家里长得最好看啊。” 慕容徵摇摇头，伸手弹了慕容明珠额头一下，“不要嘲笑四哥。” “我没有嘲笑，是真的，”慕容明珠特别认真，“我们慕容家的脸就靠你一个人撑着了。” 就容貌来说，慕容明珠一点都没觉得四哥比兰清若差。 只不过四哥的气质太飘忽，总让人忽略他的脸。 天气不暖，慕容明珠和慕容徵又多加了披风，才算是整装完毕。 上了马车，往宫里走。 秋天一过，帝都夜晚的热闹也就没有了，朱雀大街上稍显冷清。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后，车厢里的绿萼忽然转头。 驾车的是丹翊，也在同一时间停了车架。 “怎么了？”慕容明珠立刻问。 绿萼对慕容明珠道：“小姐，四少爷，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动，琉月，保护小姐和少爷。” 说完，推开车门瞬间窜了出去。 琉月立刻关起车门，满眼戒备。 慕容明珠和慕容徵都没出去，也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能听见有刀剑碰撞的声音。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进宫。”慕容明珠淡淡的说。 就算朱雀大街上没人，那也是皇城最重要的主路，直通着宫门口，赶在这个下手拦截他们，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有人阻止不是坏事，”慕容徵轻轻笑了一下，“说明我们的分量很重。” 慕容明珠和慕容徵都知道来阻止的人是夜紫洛派来的，现在就看丹翊和绿萼能不能解决这群人了。 这一仗打得时间有点长，足足两刻钟才没了声音。 以绿萼和丹翊的身手都要这么久，可见夜紫洛是铁了心不想让他们进宫了。 也不是为了要杀他们，只想拖延时间。 可惜是，夜紫洛没打听清楚，她身边的护卫丫鬟哪一个是白给的。 绿萼再次回到车厢里的时候，慕容明珠特意闻了一下，没有血腥气，可见对方没想下杀手，绿萼和丹翊也手下留情了。 要不然，朱雀大街怕是要染血。 慕容明珠也没说什么，吩咐丹翊继续驾车往前走， 车架到了宫门，要重新更换宫里的马车，护卫也不能带在身边，索性进了宫也就不怕了。 慕容明珠和慕容徵到了朝云宫，才发现兰清若根本没来！ 兰阙说兰清若突然生了疾病，不便前来，还请了罪。 兰清若不来，夜景昊心里有点高兴，那不就正好定慕容徵了吗！立刻表示让兰清若好好休息千万别严重之类之类的废话。 夜紫洛脸色铁青。 朝云宫的宫宴开始，慕容明珠看向对面的萧禹和萧月。 萧禹对慕容明珠微微颔首，打了招呼，慕容明珠对萧禹印象很好，也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夜止岚站起身，朗声道：“可否开宴？” “开宴。”夜景昊点头。“是。“夜止岚吩咐礼官开宴，然后特别自然的走到慕容明珠身边那桌坐下，与慕容明珠离得很近。 第233章 一个换一个【20】 这时慕容明珠才看见，夜止岚穿的果然是白衣，层叠丝纱的王服如烟如雾，只不过，腰带下悬着一块盈紫玉佩，与她身上穿的衣服颜色十分相似，且那身白衣的袖口和衣襟都用紫线绣了腾龙纹…… 慕容明珠低头，有点开心。 宫宴开始，丝竹声也就响了起来。 慕容明珠因为和夜止岚有点隐秘的高兴，可正事上就郁闷了。 作为这宫宴的主角——萧月和慕容徵，互相都没有眼对方一眼。 萧月一直垂着眸，脸上面纱也不摘掉，盯着酒杯好像酒杯里能冒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而慕容徵就更简单了，弯着唇微笑，定格，就是微笑，微笑，再微笑，视线嘛则是在菜品上，他还没有还俗，吃素不吃肉，偏偏这宫宴上就没有素食。 总之，微笑就行了。 慕容明珠有点心累，四哥啊四哥，你说要看天意看缘分，可你连瞧都不瞧人家公主，就算是老天爷也帮不了你啊！ 你看一眼，多少看一眼嘛。 慕容明珠干着急也没用，谁让萧月和慕容徵不着急呢。 其实着急的也不止慕容明珠一个。 夜景昊也很着急！ 他私心希望慕容徵娶了萧月，心里是偏向慕容明珠……不不不，才不是慕容明珠，是慕容家，慕容家！他心里是偏向慕容家的！ 可这个慕容徵，空长了一副漂亮脸蛋，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和慕容明珠像，却和慕容明珠那个狡诈的家伙根本不一样。 夜景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歌舞退下后，开口道：“朕敬太子和公主一杯。” 萧禹和萧月端起酒杯遥遥敬了一下。 萧月从面纱下略微掀开一点，也不知道喝没喝，抿了一口酒后放下酒杯。 夜景昊眼神看向慕容明珠，说话啊！这个时候，该你说话了！ 慕容明珠叹气，行吧，她说就她说。 端着酒杯，慕容明珠对萧禹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来慕容家，与明珠也算相识，明珠斗胆，敬殿下一杯。” “慕容小姐请。”萧禹喝了手里的酒。 慕容明珠酒量不好，沾了沾唇后，看向萧月，“久闻沉国朝月长公主的芳名，如果公主不嫌弃，这杯酒明珠敬公主。” 萧月这时才抬头看向慕容明珠。 萧月的声音是温婉的，举止是优雅的，眼神也该是轻柔的，然而这一眼，却在眼底深处流过一丝寒意，这一丝寒意藏的极深，流走的极快，只是瞬间就不见了。 慕容明珠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并没有察觉到这丝寒意，而是直觉上有点危险。 这危险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总之，她觉得脊背一冷。 “慕容小姐太客气了，”萧月轻轻笑着说：“本宫虽然人在沉国，但慕容大小姐才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同慕容小姐这般的，才是当世奇女子，能见慕容小姐一面，是本宫的幸事。” 慕容明珠笑了，“公主抬举了，请。” “请。”萧月喝了酒。 慕容明珠放下酒杯，有点心累……怎么感觉这场宫宴很多余呢，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萧月明显不看慕容徵，慕容徵也不看萧月。 好吧。 四哥说看天意，这大概就是真的没缘分了。 慕容明珠本来就是尊重慕容徵的，慕容徵不看，她也就想开了。 正打算不理会这事专心吃东西时，萧禹却开口了，“慕容家除了大小姐外，也有其他青年才俊，慕容四公子本宫也早就听过。” 既然被点了名，慕容徵是真的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抬起头，对萧禹微微一笑，“我不过是个尘世外的人，殿下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本宫觉得慕容家能兴旺百年绝不是偶然，否则怎么能出慕容四公子这般俊秀的人物呢？” 萧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各有不同。 只要不是傻子都听明白了，萧禹这是很满意慕容徵啊！ 夜景昊有点开心。 夜紫洛皱眉生气。 慕容徵宠辱不惊，温和浅笑，“殿下这么说，折煞我了，慕容家全靠祖先庇佑，还有舍妹辛苦，倒是我常年不在慕容家，没能帮上什么忙。” “那是以前，四公子不是回来了吗，既然回来了，慕容家以后会越来越兴盛的。”萧禹说的很真诚。 “承殿下吉言，慕容徵敬殿下。”慕容徵端起酒杯，遥遥敬了过去。 萧禹二话不说，直接喝了。 这是给足了面子，也是给足了信号。 慕容明珠不由得看了萧禹一眼，正好萧禹也在看她，回了慕容明珠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慕容明珠觉得自己真的没看错人，萧禹为人坦荡，是个君子。 眼看着萧禹几乎是要把这件事拍板钉钉，不等夜紫洛发难，萧月却站了起来。 她一站起来，在场众人立刻看向她。 萧月不理会别人的注目，径自对夜景昊施礼，抬起头后，一字一句，温柔坚定的说：“本宫此来壁月，不为其他，只为一人，这人是本宫今生所嫁，既然今天都在场，本宫就明说了。” 顿了顿，萧月缓缓启唇，“本宫要嫁，兰清若。” 慕容明珠的眸色瞬间就变了。 不止是慕容明珠，很多人的表情也都变了。 夜紫洛唇角已经挂上了笑意，而夜景昊则是沉着一张小脸掩饰内心的爆炸，萧禹微微皱眉但脸色没变，至于慕容徵，还是在微笑。 倒是夜止岚，端起酒杯，静静的喝了一口酒，全程当自己是局外人，秉持不说话，不说话，我就是不说话的原则。 萧月这话都说出来了，兰阙只能站起身，道：“公主要嫁兰清若正是老夫的孙儿，不怕公主笑话，老夫这孙儿实在不成气候，不足以与公主般配。” “不般配有什么要紧的，”萧月柔声道：“本宫宁愿下嫁。” “本王觉得这婚事很般配，”夜紫洛趁机开口，“公主是千金之躯，要嫁给谁都是公主自己的事情，何况兰清若是壁月第一才子，老丞相就不要谦虚了。”“老夫没有谦虚，其实有一件事老夫原本不想讲，可事到如今也不能不讲，”兰阙叹了口气，说：“兰清若的命脉不好，天生克妻，不能婚配，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今天还是孤身一人。” 第234章 一个换一个【21】 这个理由拿出来，慕容明珠都要说一声高明。 兰清若如果是个克妻命，萧月总不至于还要硬嫁吧。 不过……兰清若克妻，以后都不能娶了？ 风悠然怎么办…… 慕容明珠这还没想完呢，萧月却笑着说：“他是平民，本宫是皇嗣，他天生克妻，却克不到本宫，本宫既然身为长公主，自然是命脉尊贵，克妻又能如何，老丞相的担忧本宫理解，可本宫，不怕。” “……”慕容明珠服了，这萧月果然是冲着兰清若来的，今天不要说兰清若克妻了，就是兰清若天煞孤星她也嫁定了。 可是…… 萧月是沉国公主，第一次来壁月，而兰清若从未离开过壁月，照理说，萧月和兰清若应该没见过。 对一个没见过人的这样死心塌地，根本不正常！ 慕容明珠不由得皱眉，看向了夜止岚。 她觉得萧月这人怪怪的，说不定她这么坚持的背后有什么阴谋。 夜止岚原本开开心心喝着自己的酒，感觉到慕容明珠再看他，转过头来和慕容明珠对视，然后微微一笑，摇摇头示意没事。 看夜止岚这么暗示自己，慕容明珠也就稍微松了口气。 想想看，就算萧月有阴谋，应该也是针对兰清若的，和自己没关系。 反正萧月不选四哥，那他们看戏就可以了呀。 嗯。 于是，慕容明珠也开始没事人一样的看热闹了。 一边是萧月的咄咄逼人和夜紫洛的帮腔，一边是兰阙想尽办法的拒绝。 两方都是谁也不让谁。 夜景昊一看这架势，只能想办法拖。 “既然公主认定了兰清若，这样吧，朕让钦天监再为兰清若算一次，如果真的是克妻之命……公主还是要考虑一下。” 萧月也没想过今晚就能得到赐婚，既然夜景昊退步，她也就一起退了，“多谢陛下。” 这场宫宴结束，慕容明珠和慕容徵上了回程的马车，忍不住皱眉，“这个萧月，如果一开始就要兰清若，她就明说好了，非得这么绕弯弯，害我把你也叫回来了。” 萧月根本没有明示过，否则慕容明珠绝对不会让慕容徵回来的。 “没关系，”慕容徵倒是很安然，“原本我也担心你，该回家了，不过……” 话音顿了顿，慕容徵又道：“这位公主倒是奇怪的很。” “我也觉得很奇怪，而且……”慕容明珠回想了一下敬酒时萧月抬眸的瞬间，“我有一种错觉，她……她……” 她了半天，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慕容徵不急，看着慕容明珠等她说。 慕容明珠想了想，又摇摇头，“是错觉，应该是错觉……萧月的目标是兰清若，不是你也不是我，她不应该对我有杀气，是我感觉错了。” 她没办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现在想想，好像是一种杀气，而且是狠毒的那种杀气。 可萧月和她无冤无仇，又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是杀气呢。 马车在空荡的朱雀大街上碾过，车厢饶有规律的晃动。 好半晌，慕容徵忽然道：“你没有感觉错。” 慕容明珠有点累了，正昏昏欲睡靠在车壁上，忽然听见慕容徵说话，睁开眼看他，“四哥，你说什么？” 慕容徵看着慕容明珠，缓缓道：“她身上有很重的杀念，明珠，你要小心。” “……”杀念…… 慕容明珠从不怀疑自家人，尤其是四哥慕容徵。 他常年在道馆静修，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丝杀气都瞒不过他。 萧月看起来弱不禁风，又文静娴雅，连慕容明珠都没感觉到奇怪的地方，慕容徵却看出了她有杀念。 慕容明珠皱起了眉，“萧月……她的杀念是对我？……还是兰清若？” “对谁有了杀念我不知道，”慕容徵道：“但她身上的杀念，是我见过最重的。” 慕容明珠缓缓点了点头，“我会小心。” 马车到了慕容家大门，慕容明珠和慕容徵下了马车，刚迈入门槛，背后就传来了另一架马车的声音。 通体漆黑的车壁，五匹矫健骏马拉着车，停在大门外。 天子六驾，储君五驾。 车前面的五匹马已经说明了身份，丹翊看得清楚，一声不响赶着马车进了府。 萧禹下了马车，对慕容明珠露出了一点笑容，“慕容小姐。” “见过太子殿下。” 慕容明珠和慕容徵行礼。 萧禹温和的笑了一下：“虽然很晚了，不过，本宫有些话想和慕容小姐说，不知道方不方便进府？” 慕容明珠点头，“殿下驾临是慕容家的福分，里面请。” 萧禹要和慕容明珠说话，慕容徵也就回去了。 大厅里，慕容明珠让绿萼上茶。 萧禹看着绿萼把茶放下，不由得笑了，“还以为慕容小姐会将我拒之门外呢？” “拒之门外？”慕容明珠疑惑，“我为什么要把殿下拒之门外？” “传闻慕容小姐脾气火爆，对于不顺眼的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没想到传闻也不全是真的，”萧禹笑了笑，“至少慕容小姐没有把我赶出去。” 慕容明珠无语了一下，“外面传的没错，我脾气确实不好。” 雍王府坏掉的那几扇门，无数古董都是证明。 “哦？”萧禹扬眉，“那慕容小姐怎么让我进来，还奉茶款待呢？”慕容明珠道：“因为殿下没有做让我生气的事情啊，虽然我想让我四哥娶公主，可公主没看上我四哥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和殿下有什么关系？我总不能因为慕容家不能娶公主就迁怒殿下吧？况且宫宴上，殿 下一直在为我四哥说话，我听得见，也看得出，殿下的苦心我只能感谢，怎么可能不懂。” 萧禹笑了起来，点点头，“慕容小姐果然是慕容小姐，是我见过少有恩怨分明的人……我可以叫你明珠吗？” “当然可以，”慕容明珠也笑了，“殿下也是我见过最有大义的人。”说完这句，又忍不住问，“殿下，我有一件事还是不懂，如果公主一开始想嫁的是兰清若，为什么不早说，要等到今天？” 第235章 一个换一个【22】 萧禹听她这么问，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也是和你一样，才知道她真正的心意，你信吗？” 在此之前，萧月根本没有露出任何一点意向。 萧禹虽然是她哥哥，却看不懂萧月的心。 慕容明珠想了一下，缓缓点头，“我信。”萧禹苦笑着说：“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么说，这么做，我心里更属意的是四公子，在他身上我看见了一种与世无争的静谧，如果月儿要嫁，嫁给他是最好的，可惜……月儿却要兰清若，这实在出乎 我的意料之外了。” 他希望萧月嫁一个能给她安稳幸福的人，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和慕容家的教导，慕容徵绝对是最好良缘。 奈何……萧月到底还是没有这选择。 “公主要嫁兰清若，我……”慕容明珠犹豫了一下，又长出一口气，道：“我其实是不愿意看见的，当然，我不是因为她不嫁我四哥就不愿意她嫁给兰清若。” “那是为什么？” “我的生死之交，一心都在兰清若身上，我总希望她能得偿所愿，没想到……”慕容明珠忍不住叹息。 风悠然最怕什么，偏偏就发生了什么。 兰清若到底还是被萧月看上了。 这场婚姻，无论兰清若是否愿意，都将成为定局。 两国联姻，大于一切，兰清若除非死，否则绝不可能抗命不尊。 萧禹有些为难，“我并不知道这些，月儿她应该也不知道……” “没关系，”慕容明珠勉强的笑了一下，“用我四哥的话来说，这大概就是天意吧，天意不可违。” 萧禹如释重负，“其实我今晚来也是担心你会生气，是我小看了你，你不会因为一个人迁怒另一个人。” “那殿下可要好好记得，等壁月和沉国互开了商阜，我去沉国做生意，殿下可要给我最大的好处。” “当然，”萧禹笑了，“明珠，我与你，是朋友。” 慕容明珠端起茶，敬了萧禹，笑眯眯的说：“能和沉国的储君殿下做朋友，我也算没白活，那就以茶代酒，敬殿下了。” 萧禹端起茶，喝了一口。 慕容明珠和萧禹又聊了一会，天色很晚了，萧禹起身告辞。 慕容明珠亲自送他到门口，上了马车，挥了挥手。 萧禹坐在马车里，想着慕容明珠，传闻有错，也没错，他听过很多关于慕容明珠的传闻。 脾气火爆，发怒可怖，动辄拆屋……可同时，也有传闻，她是壁月做生意最正直的人，不赚不义之财，是一个传奇的女子…… 传奇…… 慕容明珠何止是传奇啊…… 萧禹笑了笑。 马车到了别宫，萧禹走下车，一只脚才落地，忽然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殿下！” 他身边的玄衣卫立刻扶住她。 萧禹被搀扶着，眉头皱得紧紧的，忽然张嘴，噗的吐了一口血。 “殿下！”玄衣卫失声惊叫。 萧禹猛地摆手，艰难到：“不许声张！扶……扶本宫回去，任何人……不得张扬。” 玄衣卫立刻带着萧禹走了。 萧禹几乎是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陷入了昏迷中。 与此同时，萧月的院子里，一个婢女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萧月垂下眸，一言不发。 吐血昏迷了吗…… …… 萧禹忽然吐血昏迷，玄衣卫谨遵他的命令没有声张，立刻招来了随行的沉国太医。 萧禹再醒来的时候，太医还在为他把脉。 “殿下，你醒了。”玄衣卫中的心腹立刻围过来。 萧禹摇摇头，觉得浑身乏力，但除了乏力也没有其他感觉。 太医收回手，对萧禹施礼后道：“殿下的脉象缓而乱，懈而刚，是中毒了。” 中毒…… 萧禹皱了皱眉，问道，“是……什么毒？” “臣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这毒发作的很慢，殿下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这毒很奇特，臣需要些时间。” 玄衣卫的心腹低声道：“殿下，会不会是在慕容家……” 萧禹的饮食特别小心，平时绝对没有中毒的可能性，只有今晚在慕容家喝了一杯茶，难道是茶有问题？ 萧禹摇了摇头，“不是慕容家。” 慕容明珠不会对他下毒，这一点，萧禹很肯定。 “那——”玄衣卫心腹还要再说。 “此事不要声张，”萧禹沉声命令，“无论是壁月还是沉国，都不能漏出风声，不管是谁对我下了毒，没有立刻要我的命说明还有后手，再没有找到这个人之前，按兵不动。” 玄衣卫心腹却担心另一件事，“那殿下的身体……” “没关系，”萧禹闭上眼，有些疲惫道：“既然有了机会让我中毒而不毒死我，可见我的命对这个人很重要，太医想办法解毒，不急。” 明知道自己中了毒，还这么淡定，萧禹此人可见沉稳。 玄衣卫担忧地看着他，只能执行命令。 沉国皇室中的玄衣卫与壁月的影卫很像，玄衣卫历代是保护皇帝和太子，是光明正大的保护，与夜止岚手下不见光的影卫不同。 因此，玄衣卫又称护龙卫。 现在萧禹中毒，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只是担心也无济于事，只能等了…… …… 兰清若回到兰家后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下棋。 还是自己和自己下棋，一天下来也未必能走上几步，却乐此不疲。 对外界的事情，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他不在乎，但兰阙却不能不在乎。 坐在了棋盘的另一边，兰阙看着兰清若手里黑白两子，淡淡道：“朝月公主已经表明，非你不嫁。” 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兰清若看了看局势，又在一旁落下白子。 兰阙声音有了些许的冷，“这不是你或者我的事了，这是壁月与沉国的事，你如果不娶公主，就是破坏了这段联姻，这个罪责没人担当得起，现在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事情，而是你必须娶公主！” 这么命令的语气已经是不可回环了。 兰清若却恍若未闻，黑子又落了一枚。兰阙站起身，看着兰清若，沉声道：“你父亲用一个死结束了一切，如果你要走他的路，我无话可说，除非死，否则，你就要娶公主。” 第236章 一个换一个【23】 兰阙走后，兰清若把最后一枚白子落下。 整盘棋局结束。 黑白互相绞杀。 隐约的，他想起了风悠然的话，风悠然与他不同，她在乎输赢，在乎这盘棋的结局，无论是好的结局还是坏的结局，她都坚持要到最后。 他却不愿意分输赢，不是不敢，而是不在乎。 可现在…… 棋盘上，黑与白到了穷途末路，两败俱伤。 如果是风悠然，怕是早已经气的直瞪眼了，她分明是那么一个绝世倾城的容颜，偏偏永远都盛气凌人。 知道自己多美，却对自己的美一点信心也没有。 他说过，他看得见她美，从第一眼开始就看得见。 她却总说，他眼中根本没有她…… 思索之间，凌厉的剑光忽然闪过。 止戈与隐藏在暗处的一道红影纠缠开来。 带着面纱的红衣女子被止戈逼退好几步，长袖飞扬，看了兰清若一眼，又冲了过去。 止戈对她没有客气，手中长剑剑气锋锐。 女子轻功很高，能躲开止戈的攻势，武功却很一般，对于止戈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一个错身时，女子身形一顿，止戈的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 “住手。”兰清若开口。 止戈闻声而顿，剑锋割断女子几缕发丝。 女子不畏不惧，一双眼就这么看着兰清若，眉眼间绝美华丽。 兰清若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 他才刚刚开口，面纱却被女子自己掀开，倾国容颜暴露无遗。 风悠然冷冷地看着兰清若，也不说话，眼睛里恩怨情仇，样样不少。 相府戒备森严，风悠然只凭一手轻功就闯了进来，这是铆足了风险。 止戈挪开剑锋，退到了兰清若身边。 风悠然开口道：“我有话要问你。” 兰清若转身，“跟我来。” 风悠然和兰清若进了屋子，抬头看向兰清若，“公主说要嫁给你。” “嗯。”兰清若点点回答。 风悠然又问：“你也要娶公主？” 兰清若没说话。 风悠然看着他，良久后吗，忽然就笑了，“天下第一才子与尊贵的异国公主……是天生一对啊……你娶了公主，举国欢庆，天下皆知，确实，确实……” 确实什么，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在听见这个消息的瞬间，她什么都不想，只想问问兰清若，你是真的要娶她吗？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却要喜欢她？ 可是在她不顾危险和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这些问题的答案忽然就不重要了。 因为从始至终，兰清若都是那个兰清若，一开始他眼中就没有自己，最后也不会有自己。 手臂传来了剧痛，风悠然动了动手指，鲜血从袖子里蜿蜒流出，沿着手背和指尖滴了下来。 她与止戈动手，被止戈所伤，这痛和血是直到现在才明显起来的。 兰清若看见她手指在流血，一言不发转身从旁边的柜中拿了箱子出来，“坐过去，我给你包扎。” 风悠然看着兰清若没有动作。 兰清若一反常态，拉住她另一手臂，将人推到旁边的矮榻上。 风悠然点想笑，这还是第一次，兰清若主动碰她。 是她受了伤才会这样，那是不是说，她如果经常在兰清若面前受伤，就能多让兰清若碰她几次呢…… 胡思乱想没有边际，兰清若拉起她的衣袖。 雪白的上臂一道剑伤又细又长。 止戈的武功很好，这一剑也划的很深。 兰清若用干净的布巾擦掉血，上了止血药。 动作说不出是温柔还是克制，眼神却很冷静。 风悠然一直在看着他，忽然伸手抓着他的衣襟，将人压在了矮榻上。 上下交叠的不雅姿势，风悠然一双眼有些红的质问，“你是不是真的要娶她，是不是一定要娶她！” 兰清若任她压着自己，目色淡淡的说：“我从未说过要娶她。”“可她却要嫁给你，你不能不娶她，因为她是沉国公主，你还是要娶她，哪怕你根本不喜欢她，可你……也不喜欢我。”风悠然的额头抵在他颈侧，笑得悲呛，“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公主，但你最后娶的还 是她，因为我不是公主……” 兰清若皱了皱眉，“你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风悠然伤口的血浸湿了红艳的纱衣，又润透了他的衣襟。 温热的血似乎滴在了他心口上。 风悠然站起身，看着兰清若衣襟上的血迹，蓦然出手，扣住了他的脖颈。 兰清若不懂武功，轻而易举被风悠然制住。 风悠然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我不是公主，也没有她的权势能让你娶我，可我……却能让你谁都娶不到。” 说完，挟持兰清若走出了屋子。 止戈就在外面，看见风悠然扣着兰清若脖颈的手，脸色一变，“妖女！放开公子！” 风悠然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那血随着她一步一步的落在地上，美丽的眼睛里也都是血色，这一笑更是妖娆万分，“我看上的男人，除非死，否则绝对不会放手。” “妖女！”止戈勃然大怒。 风悠然微微一笑，眼神冰冷，“你叫我妖女就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多分寸，不要拦着我，更不要逼我鱼死网破，你的公子，可是未来要娶公主的人，金贵的很。” 说着，一点一点往前走。 止戈有忌惮，不敢贸然出手。 风悠然算准了这一点，退到墙边，提气带着兰清若越出了相府。 外面就是黑漆漆的街巷，风悠然抓着兰清若漫无目的的跑，越是用轻功，她觉得自己的血流的就越是多。 不知道跑了多久，好像身体里的血都流光了。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她终于感觉不到止戈紧追不舍的气息，但同时也没有再跑下去的能力了。 虚弱的停下了脚步，眼前连星光月色都看不见，黑漆漆一片，只能隐约看见兰清若。 兰清若…… 扣着脖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兰清若的手，风悠然想笑，想用最好，最美的一面去笑。 可这笑，终究还是没能绽开。她软软的倒了下去。 第237章 一个换一个【24】 风悠然喜欢兰清若。 起于许久之前，掀开竹帘时的那一眼。 一眼既万年。 这个世上有天长地久，也有一见钟情。 风悠然对兰清若，就是一见而钟情。 到底能多喜欢一个人呢…… 从风悠然选择紧追不舍，到拼尽全力将人带出来，再到不顾一切为自己搏一把……她的聪明果断一点用也没有。 明明是做了这世上最蠢的事情，却还是不曾后悔。 这就是一个女人动了心后的选择…… 只可惜，这选择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将来也不会得到任何结局。 因为喜欢，也只是风悠然喜欢了兰清若，这与兰清若根本无关…… 在黑暗中挣扎，沉沦，又挣扎，风悠然缓缓睁开眼时，已经是青天白日了。 转过头，看见一张布帘，周围都是药材柜。 布帘被掀开，一个老人走过来，“姑娘，你醒了？” 风悠然轻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老夫的药铺，昨晚有个公子送你过来的，”老人笑着说，“你感觉怎么样？” 风悠然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丝都提不起来，整个人虚晃的随时要被风吹走一样，摇了摇头没说话。 老人道：“你手臂的伤口太深，又失血过多，身体虚弱的很，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行啊，幸好那位公子送你来的及时，要不然可就真的危险了。” 她劫持了兰清若，兰清若还送她到医馆，这是兰清若对她的慈悲吗？ 她是不是可以这么想，至少，兰清若对她没有见死不救，也是一种……感情呢？ 想扫这里，风悠然闭上眼，心比身体还累。 “公子，你来喂这位姑娘喝药吧，老夫还有病人。”老人温和一笑。 那股兰竹气息传来，风悠然猛地睁开眼。 兰清若掀开帘子，手里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你……”风悠然错愕。 她以为兰清若把她放在医馆就回去了。 怎么…… 兰清若身上的衣服似乎清洗过，胸口上血渍不太明显，还是隐约能看得出来。 坐在床边，兰清若搅动着碗里的汤药，淡淡道：“你的外伤虽然严重，不过止戈向来有分寸，没伤到筋骨，失血过多需要慢慢进补调理，先喝药吧。” 风悠然直直看着他，就算兰清若说了话，她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眼前的人也是幻觉。 一勺散发着浓烈药香的汤药已经在唇边，兰清若也不催，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风悠然才迟疑道：“你没有走……” “喝药。”兰清若淡淡的开口。 风悠然麻木地张开嘴，含住了这口汤药。 苦涩的味道立刻在口中传开，也让她清醒冷静起来。 心里忍不住在鼓动——兰清若没有走！ 他这样的人，对谁都不假辞色，却留在这里照顾她，还喂她喝药，他是不是也……多多少少，星星点点的对她……有所不同呢？ 分明是满目荒原的天地间，蓦然生出了一丝青绿，像一个小小的希望，那么小，却足够让她心跳加速了。 兰清若一勺一勺把药喂给了风悠然。 风悠然也一口一口的喝完了药。 每一口似乎都是一个希望，一个兰清若给她的希望。 分明是苦涩不已，她却好像吃到了这世上最甜美的蜜糖。 就这样喝完了一整碗药，兰清若放下碗，拿出一块素帕递给她。 风悠然看了兰清若一眼，唇角有藏不住的笑意，接过素帕擦了擦唇上的药渍，擦完又用手指绞着帕子，轻声的说，“谢谢……” 兰清若没说话，而是淡淡看着她。 兰清若很少会这么看她，风悠然原本习惯被人注视，可她却实在不习惯被兰清若注视。 在兰清若的目光中，耳朵有些热，忍不住想低头。 就在此时，兰清若开口问：“你想救你大哥吗？” 风悠然抬头，看了兰清若一眼，抿着嫩唇点点头，“想！” 兰清若沉默了一会儿后，又说：“我可以让灵雨放了你大哥。” “真的吗？”风悠然雀跃不已，再看兰清若，又忍不住开心。 他对她果然不是无动于衷！ 风悠然从来没有在兰清若面前隐藏过丝毫情愫，因此兰清若看的清清楚楚。 风悠然眼中的爱恋，希望，欣喜……和希望。 慢慢的垂下眼睫，兰清若的声音宛若冬天里夹着冰碴的溪水一般，道：“灵雨放了你大哥，你们回江南去，三年……不，五年内不要来帝都。” “……” 风悠然的眼神在这个刹那间定格了。 兰清若抬眸，淡淡地看着风悠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帝都。” 在兰清若的眼中，风悠然看见了自己……迷茫的，无助的自己，“这……是你给我最后的答案？” “我救你大哥，你不要再纠缠我，这是条件，不是答案。” 风悠然动了唇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眼睛里却空的吓人，“我……纠缠你……兰清若，我的真心……就是你认为的纠缠……” 喃喃的说完，风悠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那我对你的喜欢又算什么！” “那些，与我无关，”兰清若看着她，轻轻的说，“回江南去，不要回来，也不要再来见我。” 视线在风悠然脸上慢慢的离开，兰清若站起身要往外走。 “兰清若！” 风悠然忽的凄厉大叫，“你对我一刻的心动都不曾有过吗！” 兰清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掀开了帘子，静静的走了出去。 被他留在背后那个女子，是世间最美，也是世间最深情…… 一刻的心动都不曾有过吗？ ……可是，当竹帘掀开，她一袭红衣嫣然巧笑时，他刹那间的失神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帝都风云莫测，棋局走向终点。 我怎么能让你沦为弃子？ 保你，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离开帝都，不要再回来了，好好活着…… …… “咳……咳咳……” 温暖的房间里，咳嗽声已经两天没停过了。 风西棠也两天没睡了。“你怎么样？”兰灵雨把一块锦帕给他，满眼担忧。 第238章 一个换一个【25】 风西棠用锦帕捂着唇，又咳了半天，抬起头，虚弱的笑了笑。 “没事……” 兰灵雨看着他拿锦帕的手指，风西棠的指尖已经乌青僵硬了，这是寒毒即将侵入心脉的预兆。 她已经在屋子里燃了十几个炭盆，可是根本没用，北方的冬天就快来了，寒气是不会被炭火驱散，却能引发风西棠身体里的寒毒， 再这么下去，风西棠一定熬不过冬天。 兰灵雨看的清清楚楚，也知道的明明白白。 “小姐，药来了。” 婢女把一碗药端过来，兰灵雨接过药，喂给风西棠。 风西棠已经没有力气自己吃药了，只能让兰灵雨喂，才喂了几口，忍不住又要咳起来。 捂着唇猛地咳嗽，兰灵雨轻拍他的脊背，让他好过一点。 风西棠太单薄了，手碰到他的脊背，就仿佛已经碰到了他的骨骼…… 风西棠很想给兰灵雨一个笑或者让她安心的话，但他现在根本做不到。 这一场咳嗽像是要把他全部的生气都咳掉一样。 好不容易停止了，风西棠也昏睡了。 兰灵雨从他手里拿出锦帕，看着上面那暗红色的血迹，缓缓闭上了眼。 风西棠不能留在帝都了，他必须回江南去，回那个药泉去才能保住命。 可是，夜止岚会允许风西棠安然离开吗？ ……会。 只不过…… 兰灵雨看着风西棠苍白消瘦的脸，伸出手去慢慢的抚着他的脸颊，手指从脸颊到唇角，从唇角到唇瓣…… 风西棠总是在笑。 他一个将死之人，又好像是全天下最开心的将死人。 身中寒毒，却温如暖阳。 而她这种将事情看得太通透，心太冷硬，甚至阴暗的人，被他照亮了生命的一角。 身处黑渊，渴望暖阳。 这大概就是她不顾一切的理由吧…… 兰灵雨缓缓低头，柔嫩的唇印在风西棠的唇上。 好冷…… ……好暖。 …… 秋天悄然远去，当帝都城里柳树的最后一片枯叶落下时，冬天就来了。 兰灵雨一个人去了雍王府。 夜止岚正在擦拭古琴。 兰灵雨被冷朔带到了夜止岚面前。 她已经许多年没见夜止岚了，从她自毁武功后。 夜止岚手里拿着棉布，擦着琴身，擦的十分小心仔细，也十分爱护这张琴。 兰灵雨是夜止岚一手教出，性格沉寂，不会先开口。 夜止岚却不在意，含笑着问：“没想到你来会来见本王，怎么，有事吗？” “我来见王爷，不应该是在王爷的预料之中吗？至于我是为什么来，王爷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兰灵雨脸色平静。 夜止岚微微一笑，声音尔雅，“当年你走的时候本王没有阻拦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兰灵雨不说话，就看着夜止岚，面对夜止岚，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夜止岚没想过要等她回答，直接道：“因为本王知道，你迟早要回来的，这一天比本王想的还要早一些。” 兰灵雨有些冷淡的勾了勾唇，“我以为自己够聪明，没了武功成了废人就可以逃离一切，没想到还是走不出困局。”擦着琴身的手指略微停了停，夜止岚看向兰灵雨，眉眼处的笑意温柔无害，“你是我所见根骨最清奇的孩子，更难得是，你足够聪明，我把你当传人看，希望你将来能替我守住壁月的江山，我始终觉得，你 还欠缺了一点东西，可当你自己剖开经脉毁了武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了，自毁自灭，无感无情，杀伐决断……这些远比武功更重要。” “所以，哪怕我失去了武功，你也从来没有打算放过我。”兰灵雨闭上眼，呼吸颤抖。 “武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瑕疵，你确实是最适合接替我的人。”夜止岚满意的扬唇微笑。 兰灵雨睁开眼，看了夜止岚一眼，又看向夜止岚手中的古琴，忽然的就笑了，“为了壁月的江山，王爷是什么事都做得出，可偏偏天下人的眼却看不见，否则慕容明珠就不会死心塌地了。” 夜止岚但笑不语。 兰灵雨道：“上古凤尾琴，七弦悬东珠，普天之下除了慕容明珠，也没有谁能有这样的财力为王爷寻来此物。” “怎么，你是在威胁本王？”夜止岚笑着看她。 兰灵雨淡淡道：“我可以把王爷做的一切都告诉慕容明珠，慕容角将落入什么陷阱，慕容商是怎么被人陷害，慕容宫又要有什么惨局，还有，即将被她亲手送上绝路的慕容徵……” 兰灵雨深吸一口气，看向夜止岚，“我不会那么自不量力威胁王爷，我只想保住风西棠的命，让风西棠安然回到江南。” 这才是她此行来的目的。 风西棠被她带走，而她则在夜止岚的视线中，要送风西棠走，没有夜止岚的允许是绝对做不到的。 夜止岚对兰灵雨这个要求显然没有一点意外，甚至还点了点头，说，“帝都已经入冬了，确实不适合他留下，要回去也是应该的。” 兰灵雨淡淡看着他，静等下文。 夜止岚手里的棉布沾了点松油，小心翼翼擦着琴弦，片刻后，才又开口，“要走一个，就要留下一个，风西棠可以走，但你要留下。” 留下。 不是留在帝都。 而是—— 兰灵雨慢慢握紧颤抖的手指，半晌后，颓然松开，“我答应。” 在她来找夜止岚的时候，就已经妥协了，向命运妥协。 夜止岚笑着看她。 兰灵雨退了一步，缓缓地，单膝跪地，敛眸呛然，“主上……” 走出的路，又走了回来。 她的父亲用生命的代价摆脱了身为棋子的命运，她划开手臂，切断经脉……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告诉兰清若，想让风悠然离开，他就要留下来，本王等他的回答。” “是。” 兰灵雨走后，夜止岚手指轻轻一拨，琴音沉悦奏鸣。 兰清若的谋略足以接替兰阙，兰灵雨则是他选中的人。 壁月的江山，要代代传承，他要给夜景昊找最好的谋士能臣。 至于他……夜止岚看着古琴，缓缓地，露出了一缕不舍和绝望…… 第239章 一个换一个【26】 兰灵雨回去的时候，风西棠又在昏睡。 婢女说她离开时风西棠清醒了一会，还是在咳血，咳过就睡着了。 兰灵雨让人准备了热水，把棉布浸湿，轻柔地擦拭着风西棠的脸颊和手臂。 屋子里已经很热，风西棠身上却比冰块还冷。 兰灵雨就这么坐着看风西棠，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天色微微的亮起，兰灵雨走到窗边推开了一点，看天空如白絮一般，飘起了雪花。 兰清若回兰家，丝毫没要避讳的意思。 兰阙正和夜止岚在大厅里喝茶，兰清若就这么走了进来。 夜止岚和兰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东西。 兰清若素来不喜欢麻烦，直接走到了夜止岚面前，施礼后，抬头道：“我可以出仕。” 这是换风悠然离开的条件。 夜止岚笑了，“你出仕，是壁月的一大幸事。” 兰清若盛名天下，却隐居不出，许多学子也如他一般，心高气傲，不屑与官场为伍。 如今兰清若出仕了，可以预见会有一大批青年才俊也投身朝廷。 确实是一大幸事。 “但我有一个要求。”兰清若淡淡地看着夜止岚，在夜止岚面前，他丝毫都不退让。 夜止岚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说。 “我出仕，不娶公主。”兰清若一字一句的说，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你出仕本王已经很满足了，不娶公主也无妨，总有人替你去娶的。”夜止岚笑的意味深长。 兰清若说完自己的话，也不在乎其他，施礼后转身就走了。 兰阙捋了捋胡子，叹气，“还是王爷算无遗策……” 夜止岚微微一笑，“壁月需要清明的风气，陛下还小，将来亲政后本王希望他身边都是栋梁之才，不要再有鱼目混珠的废物，有了这些人，壁月才会真正的盛世。” “那沉国……” “本王自然有办法解决萧禹，老丞相不必担心。” 兰阙点点头，“一个朝月公主，就让清若出仕，又让慕容徵回到了慕容家，王爷的谋略可谓天下第一。” “本王也不愿意如此，可本王也没有选择，”夜止岚垂眸，笑得云淡风轻，“这江山总要有人替你我撑着，本王……等不了太久。” 天空的雪下得纷纷扬扬。 兰灵雨把一件狐裘披在风西棠身上。 风西棠又瘦了很多，脸色比雪白的狐裘还白上几分。 兰灵雨给风西棠系好带子，看着他，“还冷吗？” 风西棠艰难的摇摇头。 “那就好，”兰灵雨扶着他，“陪我出去走走吧。” 外面还在下雪，风西棠在满是暖炉的屋子里都这样，如果出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风西棠没有犹豫，撑着身体和兰灵雨出了门。 门外，鹅毛般的雪落得满地都是。 寒风凌冽，吹的人脸颊生疼。 风西棠的咳嗽声越来越重了。 兰灵雨恍若未闻，扶着风西棠沿着回廊慢慢的在院子里走。 两个人的步履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很快又被雪重新覆盖，就像根本没有人走过一样。 兰灵雨转头看着白茫茫的雪地，转头看风西棠，“你说，我们会死吗？” “会，”风西棠孱弱的说：“人都会死。” “那死了以后呢？还有下一世吗？” “也许有吧，”风西棠温和的笑了笑，“生死轮回，宿命在天。” 兰灵雨握着他冰凉的手揉搓，哈了一口气，低头说：“我以前从来不信命，就算老天爷让我出生在兰家，让我走了不该走的路，我也要逃出来，可我现在信了，命就是命，逃不掉的……” 兰灵雨抬起头，少女轻灵的容颜上有些一抹浅笑，那是风西棠第一次看见眼中没有阴鸷的兰灵雨。 就像白雪，柔然芳华，美丽动人。 她笑着，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假如真的还有下一世，我不做兰灵雨，你也不要做风西棠，我们都当个普通人，但你要喜欢我，然后我们相知，相守……” “这一世，我们都没办法，我是兰灵雨，你是风西棠，你不喜欢我，我们也不能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不管多久，都不要再见面了……” “我不想让你看见以后的我，那是连我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人生……” “风西棠，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兰灵雨推开两扇大门。 风家的马车，停在了门外。 风西棠倏然转头看向兰灵雨。 兰灵雨拿出了一块素白润雅的玉璧，亲手挂在了风西棠的腰上。 这块玉璧曾经被风西棠用来换了一对鸳鸯佩，兰灵雨把它拿了回来。 大雪自眼前飘零而落，风西棠几乎看不清兰灵雨的脸。 车帘被掀开，风悠然目光淡淡的走了下来，“大哥，我们回去吧。” 风西棠看着兰灵雨。 兰灵雨看着风西棠。 良久后，风西棠缓缓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扬起长鞭，马车渐渐远去，兰灵雨控制不住的追了几步，停在了街心。 漫天的大雪盖住了一切痕迹。 她和他，终究要天涯永别。 慕容明珠接到信的时候，风悠然和风西棠已经离开了帝都。 萧月既然选定兰清若，风悠然当然不愿意留在这个伤心地，何况风西棠也被救出来了，帝都到了漫长的冬天，他应该回江南去。 可是…… 慕容明珠还是忍不住要心疼风悠然。 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是多难过伤心。 就在慕容明珠为风悠然感叹的时候，绿萼忽然跑进来，“小姐，朝月公主来了！就在前厅。” 慕容明珠很是意外。 萧月怎么来了？ 她选了兰清若，那就没道理再来慕容家了啊。 难道……来者不善？ 不至于吧…… 慕容明珠是真的摸不透萧月来做什么，可既然来了，她就得见。 穿好披风，慕容明珠去了前厅。 萧月站在厅中，依旧是玄红两色的披风华服，脸上戴着面纱，手中拿着一个厚重的黑檀木锦盒。慕容明珠不紧不慢施了礼，挂起了礼貌性的笑容，“公主驾临慕容家，有何指教？” 第240章 十里红妆【1】 萧月柔声道：“本宫是来见慕容四公子的。” 慕容明珠扬眉，“公主要见四哥……有事？” “是，有事。”萧月明知道慕容明珠问的是什么事，就是不回答，一句有事就挡住了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并不清楚萧月来的目的，不过这里是慕容家，也不怕她耍什么花样，转头对绿萼道：“去叫四哥来。” “是。”绿萼临走前看了琉月和丹翊一眼。 她们毕竟是一流高手，看得出萧月会武功，且萧月身后还带着几个婢女，谁知道有没有危险，慕容明珠的安全也很重要。 琉月点了点头，绿萼走了出去。 慕容明珠请萧月上座，让琉月奉茶，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 问了半天也没套出什么话来。 慕容徵走进来，看见萧月时施礼：“公主。” 萧月站起身，走到慕容徵面前。 慕容徵看着萧月，眉眼不动。 萧月缓缓抬起手来，慕容明珠皱了皱眉，担心萧月要对慕容徵做什么。 萧月的武功可是绝顶的好。 慕容徵却一点也不在乎，就这么笑着看萧月。 萧月没对慕容徵做任何危险性的动作，而是在慕容徵面前慢慢摘下了面纱。 大厅外的雪纷飞不停，皑皑大雪，却不如萧月一抹颜色。 慕容明珠见惯了美人，无论是风悠然还是夜止岚，都有着近乎华丽的容颜，而萧月这张脸，却淡如含烟，秀丽夺目。 果然是一等一的绝色丽人。 慕容明珠看完了萧月的脸，又皱起了眉。 大殿上，宫宴上，当着夜景昊的面都没摘下面纱，现在却在四哥面前摘下了，那是……什么意思。 萧月除掉面纱，面对着慕容徵。 而慕容徵的神态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袅袅似浅波，看见这样的绝代容颜也好像只是看见了一抹绽开花色，毫无动容。 萧月抬眸看着慕容徵，微微一笑，然后打开了她手里的黑檀木锦盒。 锦盒之中，绒布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串腰环挂饰。 这挂饰慕容明珠在萧禹身上也见过。 壁月男子带玉佩，多是在玉佩下挂绳结流苏，走动起来有飘逸美感，而萧禹腰上的挂饰却是一根一根的细细珠线穿着玉珏，整个挂饰一直垂到膝盖前，尤其华丽。 萧月盒子里这串没有萧禹那么长，依旧耀眼夺目。 萧月从盒子里拿出了挂饰，亲手挂在了慕容徵的腰上。 “……”慕容明珠有些傻眼。 萧月轻柔开口，“这是沉国长公主驸马的信物，佩戴此物就是入了沉国皇族，慕容徵，本宫会嫁给你。” “！” 再怎么冷静克制，慕容明珠此刻眼中的惊愕都藏不住了。 萧月明明选的是兰清若啊。 连风悠然都放弃而回江南了，为什么又忽然要嫁给慕容徵？！ 慕容徵低头看着一眼垂在腿上的挂饰，又抬头看向萧月，轻轻一笑：“承蒙公主垂青。” “你不要辜负了本宫就好。”萧月柔声说完，又看向了慕容明珠。 不过眨眼间，慕容明珠的震惊已经收拢的差不多了，刚要开口问什么，萧月却微微对她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喂！”慕容明珠要喊住萧月。 她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没弄明白了，萧月忽然来了，忽然要嫁给她四哥，现在忽然的又走了。 这是两国联姻，不是百姓家嫁娶小妾，随随便便就算了。 萧月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萧月根本没回头，来的轻描淡写，走的毫不犹豫。 人家是公主，武功又高的吓人，慕容明珠也留不住她，只能转头看向慕容徵，“四哥……”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傻眼，作为当事人的慕容徵肯定更傻眼。 结果…… 慕容徵还是一副云淡风轻微微笑的样子。 根本没因为自己在刹那间就成了驸马有什么不同自处，仙风道骨，压根儿没当回事。 慕容徵可以不当回事，慕容明珠却不能。 原本她都以为萧月要嫁给兰清若的！ 虽说这件事最难过的应该是风悠然，可说到底，慕容明珠还是多少松了口气，他四哥为人太恬淡，好也不说，不好也不说，愿意不说，不愿意也不说。 到现在为止，慕容明珠也不知道他四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玉佩戴上了，萧月也瞧见了，慕容明珠坐在椅子上，有点心累，“四哥……” “嗯？”慕容徵看她。 慕容明珠叹了口气，正色道：“你总该告诉我，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吧？” 慕容徵清如温水的眼眸带着些笑意，“我没想什么。” “你总是这样！”慕容明珠皱眉，“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到底她为什么要把慕容徵叫回来呢？ 慕容徵喜欢萧月吗？ 如果不喜欢，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把慕容徵叫了回来，如果不叫回来，根本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吧？ 靠在椅背上，慕容明珠还是叹气，“四哥，你从来没有说过公主的任何事，你心里……其实不喜欢她吧？” 慕容明珠不止怀疑慕容徵不喜欢萧月，她甚至怀疑慕容徵根本不会喜欢任何女子。 如果没有慕容家这个最后的牵绊，慕容徵就真的可以当个闲云野鹤的隐士高人，不入红尘，不与情爱纠葛。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慕容明珠闭上眼，隐去明显的自责。 慕容徵走到她面前，微微低下身子看她，“明珠，没关系的。” “四哥……”慕容明珠睁开眼。 慕容徵安静的笑，“是谁都没有关系，我说过，还俗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心里牵扯着外物，到底不可能当个道士，娶公主……也许就是我最好的结局。” “可你不喜欢她。” “可我也不讨厌她，”慕容徵摸了摸慕容明珠的头发，“这就够了，是公主，还是其他人，都没关系。” 因为他根本也就不在乎。不爱，不厌，他与公主成亲，壁月比沉国修好，慕容家回到巅峰……这都是好事，只要他娶了公主。 第241章 十里红妆【2】 慕容徵这种说法和心意并没有让慕容明珠觉得开怀。 她总有一种感觉，有些事和她想的根本是不一样的，也不再受她的掌控了。 比如，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才会把慕容徵叫回来。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她…… 这可力量从何而来，她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到了现在，她才隐约意识到，似乎做错了什么，又不知道具体做错了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慕容明珠站在床边看圆月白雪，忍不住一再叹气。 “唉声叹气，是在想我吗？” 优雅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慕容明珠连回头都懒得回了，干脆不理夜止岚。 夜止岚见慕容明珠不说话，走过去从背后搂着她的腰，“得偿所愿，还不高兴？” “我得偿什么所愿了！”慕容明珠没好气的说。 “萧月不是来过了吗，你四哥就要娶她了，你不高兴吗？之前还要求我帮你四哥娶到公主，现在终于达成了，你怎么还不开心呢？”夜止岚歪头看慕容明珠皱起的眉。 “你不懂，”慕容明珠低头，“我其实……已经后悔了。” “嗯？”夜止岚把她一缕发丝勾到耳后。 慕容明珠抬起头来看一片雪色，淡淡的说：“我四哥根本不适合娶公主，他更不适合留在这里，我从一开始留不该让他回来……他根本不喜欢公主，也不想娶公主，是我勉强了他。”“慕容徵是你的兄长，年纪比你大，也比你成熟，他知道自己做了这个选择要面临什么结果，我想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所以才会回来，你要把你的哥哥们想的很强大，他们不弱小，也不需要你保护，都能 独当一面，当年你神志不清，帝都的慕容家四位公子可都是令人敬畏的人物。” 夜止岚顿了顿，把慕容明珠转过来，看她为了暗淡的眼神，笑道：“凤阁已经连夜拟旨，明天早上陛下就会赐婚，你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慕容明珠闷闷不乐，“所以我才不高兴……夜止岚，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怪？” “嗯？”慕容明珠抬头，认真的说，“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但我确实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一根线牵着我往我本来不该走的路上拽……可我又说不上来只是怎么回事……” 她以前是从来不会把心事对别人说的。 夜止岚不同。 她现在觉得茫然就会告诉夜止岚。 听了慕容明珠的话，夜止岚轻轻一笑，“我知道你这个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 “你啊，”夜止岚低头，微笑，“你想掩饰一件事情。” “我？掩饰？”慕容明珠不太明白。 夜止岚点点头，把人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道：“你要知道风西棠的下落，我告诉你了，你要让你二哥活着，我也做到了，你要你四哥娶公主，我也尽力了，那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原本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忽然就不见了。 慕容明珠推开他，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怎么会忘记！” 夜止岚从容微笑，“全天下都知道，慕容大小姐的承诺可以烫金，慕容家向来千金一诺，说的话就会兑现，何况是家主……明珠，三个承诺我可是都做完了，现在你怎么说？” “我……” 慕容明珠下意识低头，面对夜止岚，总是觉得脸容易红，耳容易热，心也容易跳的快。 因为知道夜止岚指得是什么，就更……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看她耳尖慢慢红起来的样子，夜止岚手指一抬，把她下颔抬了起来。 眼神无处可躲，就看着夜止岚含笑的俊眸，慕容明珠结结巴巴的说：“我肯定……也，也会履行承诺的。” “哦，”夜止岚了然点头，又问：“履行承诺，什么承诺，说清楚。” 慕容明珠真的恨不得把夜止岚撕成碎片，这个混蛋。 夜止岚不依不饶，逼得慕容明珠只能回答，“嫁……嫁给你的承诺。” 夜止岚满意的点了点头，“嫁给我是你自愿的，可不是我强迫的，这话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明珠，你……” “可是！”慕容明珠打断他的话，一双眼定定的看，“圣旨还没有下来，我四哥也没确定会娶公主，就算要我履行承诺，那也要等……等赐婚了再说！” “好。”夜止岚干脆地让了一步。 知道慕容明珠脾气有多火爆，在情爱面前就有多羞赧，夜止岚也不逼她了。 搂着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轻声道：“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点头要嫁给我，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慕容明珠埋在他怀里，听他这么说，虽然心里一片柔软，却还是要顶嘴，“还不因为你总欺负我……这四年来，天天惹我生气……还说什么喜欢，想让我嫁给你……” “欺负你？” 慕容明珠抬头看他，“没有吗！” 明明就有！ 不说这些年惹气的时候，他的喜欢简直扭曲，喜欢她就让她睡地上，他自己睡床上，喜欢她就让她做小厮，他当公子，喜欢她就用尽办法气她，他笑着看…… 那些事，说都说不完。 “好，”夜止岚重新把她抱回来，“你说有就有，以后我不欺负你，会对你好。” 慕容明珠不说话，想起他欺负她的那些事，恍惚间又觉得，啊，原来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可到头来，陪在她身边的，还是他。 ……真好。 …… 壁月早朝，兰阙宣读圣谕。 着，慕容世家慕容徵迎娶沉国公主，赐慕容徵爵位，与朝月公主同回长宁觐见沉国皇帝，明年春天择日完婚。 圣谕读完，朝堂上的人也没有站出来说什么的。 这已经是圣谕了，敢反对就是抗旨，那可是大罪。 慕容徵谢恩，慕容明珠也得以站在朝上，等圣谕读完，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夜止岚说得对，无论她是不是后悔，都晚了。萧禹对于这桩婚事也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可以说很是赞同，慕容明珠用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 第242章 十里红妆【3】 萧禹眉眼低垂，依旧是沉稳尊贵的样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慕容明珠总觉得，萧禹的脸色不太对。 宣完了圣谕，夜景昊朗声道：“还有一件喜事，太后有懿旨，夜里得梦，梦见先帝，先帝传下圣谕，自今而后，废除皇室不与商贾通婚祖法。”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朝堂瞬间嘈杂起来。 慕容明珠反射性看夜止岚。 夜止岚一旦上了朝就是根人形木柱，慕容明珠看他，他却不看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又抬头看夜景昊。 夜景昊戴着帝冕，根本看不见是什么眼色，慕容明珠心里又开始打鼓了。 什么太后梦到了先帝，先帝又在梦里传了圣旨……这种骗三岁孩子的话，连六岁的都骗不动。 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说出来，这不就是要成全她和夜止岚吗！ 要嫁给夜止岚，她其实是有很多难处的，首先就是这该死的祖法，她不想像风贵妃一样，不要身份抛弃家族，但她真的想没到，夜止岚能神通广大到要太后下懿旨！ “陛下！”夜紫洛率先走出来，“壁月宗法传承两百多年，从未有过更改，这样草率改变宗法，实在于理不合！” 夜景昊早料到夜紫洛会出来阻止了，不紧不慢的说：“懿旨是太后传来的，太后奉的是父皇的旨意，南陵王如果觉得哪里不妥，可以去问问太后，或者……问问父皇也可以啊。” 夜紫洛冷着脸不说话。 先帝驾崩四年快五年了，要去问先帝，那他也不用活着了。 他看了夜止岚一眼，又咬了咬牙。 夜止岚的话他原本就信不过，算计了慕容商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阴谋，他才不信夜止岚舍得毁了慕容家。 现在竟然还要光明正大娶慕容明珠！ 他当然要反对！ 夜止岚又棋高一着，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居然说服了太后…… 现在当着萧禹萧月的面，他怎么都不能直接反驳，否则壁月一向倡导的孝道又在哪里。 更何况，慕容徵要娶沉国的公主，还被封了爵位，慕容家地位瞬间提升…… 夜紫洛闭上眼，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后，又睁开眼看夜止岚。 好手段！ 好谋略！ 一下朝会，夜紫洛直接就去见了风贵妃。 风贵妃人在后宫，对前朝发生的事却了如指掌，看着夜紫洛的脸色，柔声道：“慕容徵娶公主已经是不可逆转，你也不必再生气了。” “母妃，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哦，那就是太后的懿旨了？”“母妃什么都知道，也该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夜紫洛坐在炭炉旁，皱眉道：“慕容徵娶了公主，慕容家就不再是单纯的商贾世家了，如果慕容明珠再嫁给夜止岚，那和夜止岚娶公主有什么分别，他一样可以 得到沉国的支持。” 风贵妃手揣在长毛暖手中，听了这句话，反而笑了，“洛儿，夜止岚不是说过吗，慕容家是弃子啊。”“母妃，你相信吗？”夜紫洛摇摇头，“我不信，如果是弃子，慕容徵为什么能娶公主，慕容明珠也要嫁给他，我不信这一切和他没关系，背后一定是他在运转着，太后……太后已经这么多年不问世事，忽然 就下了懿旨，那不是普通的懿旨，那是修改了宗法的懿旨，就算是太后也不该这么做！” 风贵妃听了这些，笑着说，“太后下懿旨，慕容徵娶公主，这都是他算计好的事情，这一点，你没有想错。” “那——” “可他也没有说谎，”风贵妃轻笑道：“慕容家，是弃子。” 夜紫洛看着风贵妃，“母妃……为什么这么说。” 风贵妃的手从暖手拿出，保养极好的肌肤依旧白皙，却还是有苍老的痕迹，看着自己的手指，风贵妃缓缓道：“狠，还是他狠，九殿下……当年的九殿下，本就是这样狠戾的人。” “……母妃？”夜紫洛有些错愕。 他的年纪比夜止岚还大，当然知道九殿下指的就是当年的夜止岚。 “你比九殿下还大了几岁，可有些事，你也不知道……当年的九殿下啊……呵。”风贵妃低笑一声，目光落在炭火之上，随着炭火微微闪烁。“两百多年前江山乱世，朝代更迭，夜氏也仅仅是一个小小诸侯，看见这样乱世，夜氏的祖先在东郡揭竿而起，一路平定战乱，也就在差不多同一时间，西南的一个诸侯祁氏也开始争夺天下，夜氏的祖先与 祁氏的祖先都是一代英豪，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就扫平六合，一东一西，相互抗持。”“夜氏一门原本是文官出身，祁氏一族却是武将，论兵力，祁氏一族强，但说到治国夜氏就更好，两个诸侯就这样对峙足足快十年，期间也互相有过战争，却谁都没有征服谁，可天有不测风云，就算是盖世 英豪也争不过老天爷，祁氏的族长忽然暴毙，对夜氏来说，这是个最好的消息，原本是打算一举攻破，奠定天下，可祁氏忽然派来的使臣。”“祁氏毕竟树大根深，占据着半边天下，如果贸然动武，哪怕夜氏赢了，也要元气大伤，所以祁氏退了一步，可以并国，也可以俯首称臣，相对的，夜氏一族要永保祁氏的昌盛，可夜氏也不愿意看见这个曾 经的敌人活着，就提出了另一个要求，给祁氏西南一隅的兵权，但祁氏要每一代都派出长子嫡孙来帝都作为人质，祁氏同意了。”“这个规定就执行了两百多年，每一代祁氏的继承人都会来帝都，夜氏与祁氏也安稳了两百多年，直到皇考……也就是你的皇爷爷，九殿下的父皇那一朝，那一朝，壁月已初露败像，皇考无能，又喜猜忌，上有漠北虎视眈眈，西有沉国贼心不死，也幸好祁氏代代镇守在西边，沉国才不敢轻举妄动，而对漠北，皇考不停的送公主去和亲，竟然也能相安无事，偌大的一个壁月就成了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千疮 百孔。”“直到，那一年……她进帝都了。” 第243章 十里红妆【4】 那一年的春天，帝都的百花似乎有所感应，竟开的那么早。 镇西王的独生女瑰元郡主入帝都为质。 两百年多来，这是镇西王送入帝都的第一位郡主。 镇西王老来得女，祁氏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老镇西王再怎么舍不得还是把女儿送入了帝都。“……萧月，慕容明珠，风悠然……她们都可称传奇女子，可就算她们都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瑰元郡主，”风贵妃轻轻出了口气，目光有些悠远，“那是一个真正的倾世佳人……容貌气度，才品聪慧，甚至武 功谋略……十六岁的瑰元郡主就是帝都最灿烂的一抹朝阳。” “瑰元……”夜紫洛动了动眼眸，忽然抬头，“那不就是——” 风贵妃看着夜紫洛，点了点头，“她就是九殿下的母后，也就是皇考的皇后。” “……”夜紫洛沉默下来。 当年的很多事都好像被尘封了，他明明比夜止岚大，却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分明记得，皇爷爷的皇后是早就被打入了冷宫的啊！连他都没见过那位皇后，她早早就死了。“瑰元郡主入帝都，引得帝都权贵宗室垂涎不已，其中就有皇考……也难怪，那样的女子，天下间没有一个男人是不动心的，可她偏偏是镇西王的独生女，皇考魄力柔弱，根本不是镇西王的对手，哪怕镇西 王没有要谋反的心，皇考却千方百计的要防备他，而瑰元郡主，就是他们博弈的筹码。”“瑰元郡主在帝都住了两年，这期间，兰阙向皇考进言，与其防备镇西王，不如化解这段恩怨，给镇西王与皇权平起平坐的资格，那就是要陛下迎娶瑰元郡主为后，名义上就算是割了一半江山为聘礼，毕竟 是皇后啊……” 夜紫洛看了风贵妃，迟疑着没有说话。 风贵妃与太后争了几十年，明明处处都高于太后，却还是没能登上皇后尊位，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可名义是名义，实际上也不过是要彻底断了镇西王一脉，瑰元郡主是镇西王唯一的女儿，娶了她，就等于握着整个壁月天下，瑰元郡主并不愿意嫁给皇考，因为皇考的年纪比她父亲镇西王还大，瑰元郡主 不甘心沦为政治筹码，拒绝了皇考，而兰阙则亲自去了西锤，竟然说服了镇西王同意这门婚事，那年的冬天，皇考与瑰元郡主大婚，普天同庆，整个壁月都沸腾了……” 风贵妃的眼中有着迷离的绮色，似乎能看见当年的盛况。 夜紫洛听得入神，问：“之后呢？” “之后……”风贵妃慢慢的垂下眼睫，唇畔露出了一缕冷笑，“之后，先帝就算计了瑰元郡主。” “算计？”夜紫洛不解。“瑰元郡主……不，”风贵妃摇摇头，“是瑰元皇后嫁给皇考后怀孕，生了一个皇子，那位皇子出生的时候也是在春天，百花争艳的春天，就像当年皇后入帝都一样，御花园的花都开了，百鸟千蝶，自东而来 ，是从未有过的景象，他是皇考最小的儿子，排行第九，人称九殿下。” 夜紫洛终于听明白了夜止岚的身世，其实夜止岚的身世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是皇考和皇后唯一的嫡子，却是最小的儿子，当时的太子是他的父皇。 “你也该知道，早在皇考娶皇后之前就立了太子，也就是你的父皇，可瑰元皇后生的这个儿子却是嫡子，这就很难办了不是吗？” 夜紫洛点了点头，“父皇比夜止岚足足大了三十岁，也就是说，夜止岚出生的时候，皇爷爷已经五十多了，而皇后还不到二十岁……” “没错，”风贵妃含笑，“九殿下出生的时候，你都已经很大了。” “可最后继位的是父皇！” “对，是先帝，”风贵妃微笑，“皇考娶瑰元郡主的目的是为了灭镇西王的势力，在这之前，他一直努力维持着帝后恩爱的假象，直到九殿下出生那晚，他命人将九殿下抱走，交给了你父皇。” “交给父皇！”夜紫洛瞪大眼睛，“……为什么要给父皇！” “因为先帝当时病重，知道自己不久人世，这个孩子是有镇西王的血脉，也是牵制皇后和镇西王的唯一的筹码，为了保住你父皇顺利继位，他就把九殿下给了你父皇。” 夜紫洛懂得谋算，也会谋算，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皇考会是这样一个人。 他父皇是皇考的儿子，夜止岚也是皇考的儿子，为了扶持父皇继位，皇考就可以牺牲夜止岚。“抱走了九殿下，皇考把刚刚生产后的皇后打入冷宫，而九殿下是牵制的工具，还不能死，你父皇就把他转交给了一个不受宠的嫔妃照顾，只要不让他死，随便怎么样都可以，那个嫔妃虽然不受宠，早年却 为皇考生了位公主，九殿下就和那位公主一起长大了。” “五年后，先帝驾崩，留下密旨，要皇后殉葬。” 夜紫洛听到这里是真的震惊了，皇后殉葬！那是皇后啊！与皇帝比肩同坐，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过皇后殉葬！风贵妃看夜紫洛震惊的表情，笑了，“这是密旨，不会对外宣读，皇后死了，就说是不舍得皇考，自缢身亡……可皇考太小看皇后了，那可是瑰元郡主，当年让无数人惊叹的瑰元郡主啊……她虽然被锁在冷 宫五年，可这五年间，她竟然找到了机会与她父亲镇西王取得了联系，镇西王震怒女儿和外孙的遭遇，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天起兵谋反。” “可，可是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如果镇西王起兵谋反，我应该知道啊。”那时候他已经不小了。“你不知道，是因为这场仗根本没有打起来，”风贵妃伸出手去放在炭炉旁慢慢烤火，低笑一声，“你父皇刚刚继位，本就不是镇西王的对手，这一仗如果打起来，你父皇必输无疑，同样的，镇西王也有顾虑，瑰元皇后和九殿下还在你父皇手中握着，两方僵持不下，战火一触即发。” 第244章 十里红妆【5】 “那后来呢！”夜紫洛急于知道真相。 “后来，又是兰阙出面，为双方谈定了条件，消弭这场战端。” “什么条件？”这才是一切秘密的关键所在！ 风贵妃看着炭炉里滚红的炭火，慢慢的，慢慢的说：“瑰元皇后同意殉葬，镇西王交出兵权，而你父皇则以天子之誓保九殿下不死，并且永远不会谋害九殿下。” 夜紫洛背后猛地松落，靠在了暖枕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年的一切他都没有亲眼见过，亲自经历过，只听风贵妃娓娓道来，却感觉到一股心惊肉跳。 一个又一个阴谋，一场又一场博弈。 江山为盘，相互厮杀，到底是怎么样的触目惊心！ 那根本是自己不敢想象的，也不能想象的。“瑰元皇后就在一个雪夜，饮鸩自杀，镇西王交还守了两百多年的王印，而年仅五岁的九殿下被封为雍王，驱逐到偏远的封地去了，没过几年，当初照顾九殿下的晋安公主被嫁到漠北，才一年就死了，后来 沉国和漠北进犯，再后来九殿下一战成名……十年后，你父皇病重，九殿下竟然说动了太后站在他那边，与你相持不下，这才会各退一步，立如今的陛下为帝……” 回忆，到此就中止了。 风贵妃最后笑了一下，说：“九殿下的命是瑰元皇后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也许权利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想要的，是我们不能理解，也不会去追求的。” 夜紫洛莫名的就想起夜止岚的话。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壁月江山，我要的是一个盛世王朝。 夜紫洛忽然觉得很生气，“我哪里比夜景昊差！他宁愿辅佐夜景昊，也不愿意立我为帝！” 风贵妃看着夜紫洛，叹了一口气，“你很好，洛儿，你没有什么是不好，可你太像你父皇了。” “我像父皇？我像父皇又怎么了？”夜紫洛不服气。 “九殿下和瑰元郡主的惨剧源于皇考的猜忌，你父皇和皇考很像，所以他也制造了晋安公主的惨剧，而你，就像你皇考和你父皇一样，疑心太重，这一点是九殿下所不能容忍的。” 夜紫洛想反驳，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他的疑心是重，可要做大事，疑心重又怎么！ 夜止岚的疑心不重吗？ 如果他疑心不重，又为什么要算计了慕容家！ ……对了，慕容家…… “母妃，”夜紫洛急急看着风贵妃，“太后下了懿旨，如果真的让慕容明珠嫁给夜止岚，那对我们太不利了。” “洛儿，听母妃的，”风贵妃定定地望着夜紫洛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一定不要插手。” “母妃！” “你不能插手，母妃也不能插手，否则，一定会下场很惨。” 夜紫洛实在不明白风贵妃为什么反对。 但他清楚另一件事，太后的懿旨谁也不能违背，何况太后这懿旨里还说是先帝托梦，谁敢说话，谁就是在和先帝作对。 夜紫洛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现在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这边夜紫洛找风贵妃，那边慕容明珠在宫墙角下把夜止岚堵住了。 夜止岚看了看头颅旁慕容明珠的手掌，他靠着墙，慕容明珠站在他身前，这姿势……好像不怎么对。 慕容明珠才不管他那么多了，劈头盖脸就问，“是不是你！” 夜止岚笑了，“什么是不是我，当然是我，就算再懒，我还是会自己上朝，不会找个影卫易容什么的……虽然我也这么想过，上朝也是个累人的差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慕容明珠火大起来不管不顾，就这壁咚的姿势抓着夜止岚的衣襟逼问，“我问你太后的懿旨！”“太后的懿旨有什么问题吗？”夜止岚眨了眨眼，“太后梦见了先帝，先帝让她下个旨意……这事也不归我管，我还年轻，不到老的要去见先帝的年纪，等再过段时间我去见他了，可以帮你问问，他是什么意 思。” 慕容明珠气炸毛了，“你再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我让你现在就去见先帝！” 她都已经急得不得了，夜止岚居然还在逗她，简直是找死！ 夜止岚自己还是求生欲望很强烈的，见慕容明珠炸毛，也就笑了，“你不是说过，不想隐姓埋名嫁给我吗？” “我是说过，可——”可她怎么能想到，太后会下旨。 先帝驾崩，太后就去守陵，已经四年多快五年了，从来没出现过，现在忽然就下了懿旨，谁都看的出，这懿旨就是为她下的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夜止岚说服了太后，他…… 等等…… 慕容明珠眼前一亮，“你，你早就……” 是去岭州的路上，夜止岚绕路到皇陵见了太后。 夜止岚微微一笑，“你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天下人人皆知的慕容明珠，我娶你，就要你风光大嫁，不要你抛弃一切，那样，我不舍得。” 慕容明珠看着夜止岚，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懂她。 他毕竟还是懂她的！ 慕容明珠眼睛有些红，没有哭，却湿润如温温的水，“你……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不用准备，”夜止岚轻笑，“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想着嫁给我，这就够了。” 慕容明珠投入他怀里，闭上眼，满心安好。 夜止岚懂她，疼她，宠她……她告诉大哥，可以为了慕容家一辈子不嫁人，但如果可以嫁人，她要嫁给夜止岚，一定要嫁给夜止岚。 因为她信夜止岚。 他是真的想娶她，真心实意，没有半点虚假。 横在他们面前的坎一个一个倒下，没有任何东西阻止他们在一起。 她就快嫁给夜止岚了…… 晚上，慕容明珠睡不着，起身裹着白狐裘披风推门而出。 外面的雪早已经停了，月光正好，明亮如昔，又是一个十五，一个满月。回廊旁站着一袭红衣的少年，静静地抬头看着月亮。 第245章 十里红妆【6】 慕容明珠走过去，站在丹翊身边，轻声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好像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是。”丹翊淡淡回应。 慕容明珠转头看他，“你总喜欢这么看着月亮，在想什么？” 丹翊性格冷淡，对慕容明珠的问题会有问必答，但也仅仅是回答，也不会真的说些什么。 他有很多很多秘密，一件也没有告诉过慕容明珠。 可这次，他却回答了，精致的凤眸迎着满月，道：“我在想我的母亲。” 慕容明珠点点头。 和他肩并肩站在回廊中看圆月。 良久后，慕容明珠忽然道：“你的母亲，曾经的岐族第一美人，对吗？” 丹翊倏然回头。慕容明珠笑了起来，“我在不久前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不是普通人，来历神秘，但一定非富即贵，这一点我看得出，也隐隐知道你大约不是壁月人，可我真正知道你是谁就是在我见了萧禹之后，萧禹腰间的 配饰是沉国储君的配饰，上面的纹路就是沉国皇族的图腾，在你的剑上，有一样的图腾。” 丹翊下意识握了握长剑没有说话。 “你是沉国的皇族，年纪，容貌，和你每次都避开萧禹的行为……其实不难猜，”慕容明珠转身看着丹翊，微微颔首，“凤王殿下。” 丹翊从来都是冷淡的，平静的。 哪怕被慕容明珠点破了身份，也只是在瞬间有一丝诧异，转而又是如寒冰一般的淡漠。 “我从来没想过，堂堂沉国亲王会当我的护卫，”慕容明珠低笑，“想想看，还真是荣幸呢。” “亲王，不过是个封号。”丹翊淡淡的说。“即便是个封号，可你本来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不是吗？”慕容明珠扬唇一笑，“凤王应该在沉国长宁，而不该在壁月帝都，更不该在我身边，成了护卫，你隐瞒身份，还隐瞒了根本不在沉国的事实，到底想做 什么？” 丹翊沉默着不说话。“好，”慕容明珠点点头，“你不回答，我不逼你，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不过既然我知道了你的身份，那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是主仆关系了，你知道的，我很快会嫁给夜止岚成为王妃，也许你的目的是夜止岚 ，而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有要伤害他的意图，所以你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但我也可以把你当做一个敌人来看。” 丹翊回首看了慕容明珠一眼，轻描淡写的问：“你想保护夜止岚？” “很可笑吧，”慕容明珠满不在乎，“我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权势，可我就是不许你伤害他，不行吗？” “不，”丹翊转过头，继续看月亮，“只是觉得，你很傻。” “我……” “你就像我的母妃一样傻。” 慕容明珠话音一顿，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丹翊的声音原本就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清澈凉薄，娓娓道来，宛若流泉，“我来自于岐族，岐族，是护龙一族，世世代代守护着沉国皇室。”“岐族有秘法，历代族长都是不世而出的奇才，精通医卜星象，传说有与天地沟通的能力，这是巫术，一种岐族才有秘法，这数百年间，岐族的族长都是沉国的国师，为沉国主导国运，地位尊贵，沉国为了 表示敬意，将整个滇南十二州划给了岐族，让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不受打扰，宁静安详。”“十几年前，岐族公主因为天赋异禀成为了下一任族长的传人，也就是圣女，按照约定，她成年后要去帝都成为新的国师，公主被立为圣女是岐族的大事，就算沉国皇帝也要来亲自观礼，就在那时，沉国皇 帝看上了公主，原本在长宁的上一任国师忽然死去，皇帝命公主前往长宁接替国师，把公主骗到了长宁……” 丹翊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下来。 慕容明珠看着他，他整个人孤立在那里，握着剑的手青白一片，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良久之后，终于，丹翊静静的继续说，“……后来，公主成了皇帝的妃子……公主不肯屈从皇帝……皇帝垂涎她的美貌，也厌烦她的抗拒，每一次，每一次都要用药物控制公主，然后施暴……久而久之，公主 麻木了，皇帝也失去了兴趣……再后来，公主有孕，生了一个孩子后就死了。” 他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天空的月，“这位公主是我的母亲，名讳明月。” 明月…… 慕容明珠从来不知道丹翊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原来，她叫明月。“我本来该和我母亲一起死，可沉国皇帝怕岐族知道我母亲被逼死的事情，为了遏制岐族，我就活了下来……那么艰难的活了下来，岐族在沉国地位非同一般，沉国也必须有一位国师，岐族送来了新的国师 ，他保护了我，为我找了替身，让我离开长宁。” “所以，”丹翊转头，看着慕容明珠，“我必须要报仇。” 一直以来，他都是为了仇恨活着。 他不能让母亲死的不明不白，也不能让自己的这一生就这样算了。 向那个他应该叫父皇的人报仇，是他活下去唯一的目的。 慕容明珠听丹翊说完，有一股压抑的，说不出的悲伤，眼前的丹翊也仅仅是个即将成长为男人的少年罢了。 他背负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低下头，慕容明珠长出一口气后，又抬头看向丹翊，“我成亲后，当初两年的约定就取消，你可以走了。” 丹翊轻轻的嗤笑一声，“你在可怜我？”“不是，”慕容明珠摇头，“我没有可怜你，你也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你是堂堂的凤王，你武功高强，足智多谋，我为什么要可怜你，也许你的身世很凄惨，可在皇室中，也有比你还惨的人，那我为什么要可 怜你呢，我只是……在感谢你。” 丹翊看着慕容明珠不说话。慕容明珠轻声道：“这一年来，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又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但你确实在尽心竭力保护我，没有你，我也许也不是现在的样子，我放你走，只是因为我觉得够了，你可以不用留下来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插手，也不甘于，你是自由的，不过……” 第246章 十里红妆【7】 慕容明珠笑了，“不要和夜止岚为敌，我不想有一天和你站在敌对的立场上，那样……太难看了。” “你终究还是要和他成亲了，”丹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笑了一下，他很少笑，几乎就没有笑过，但他这次却笑了，“你说的对，这个世上有太多比我惨的人。”说完，丹翊轻出一口气，平静的说：“你和夜止岚去岭州那次中了阵法，是我命卜羲寒布下的，目的是为了困住你们，我不想看见沉国和壁月结盟，我希望沉国和壁月是敌人，我想拖住夜止岚，这样对夹在 中间的滇南十二州来说，是最好的。” 慕容明珠回想了一下，“原来是你……对，你是岐族公主的儿子，能调动岐族的人。” “还有……”丹翊顿了顿，又淡淡道：“还有其他的事情，以后如果有机会你自己慢慢去发现，我虽然一直在针对你身边的人，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这是我当初答应保护你的承诺。” “我知道，”慕容明珠笑了，“凤王殿下，千金一诺。” 千金一诺…… 丹翊转而看向圆月，不再说话了。 有些事，有些话，有些人，终究是不能信的……不能信…… …… 慕容明珠最近忙的几乎没时间睡觉了。 慕容徵和萧月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她这边是一定要准备聘礼给沉国皇室。 这不是普通的成亲，这是两国联姻。 礼部和慕容家都忙得人仰马翻。 要娶公主，不拿出诚意怎么行！ 可这价值连城的聘礼要怎么出，出多少，都需要商量。 慕容明珠本着绝对不吃亏的原则，非要礼部从国库拨出七成，她慕容家出三成。 礼部能干？ 果断不答应啊！ 哦，你慕容家富甲天下，你四哥要娶公主，你让皇室替你花钱？做梦！ 慕容明珠也不是善茬，什么叫我慕容家如何如何，我四哥是为了壁月才娶公主，别说的跟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为国出力，你还想让慕容家出大份？ 你更是白日做梦！ 慕容明珠和礼部的人一天吵八十架，你来我往，就是坚决要让对方屈服。 开玩笑，这可不是小数目，谁吃亏了谁都不干。 最后还是慕容明珠占了上风，协商的结果是，礼部代表壁月出六成，慕容家出四成。 不管礼部是怎么筹备，慕容明珠可是足足准备了好几天。 这聘礼太麻烦，也太多了。 “……箱子里的南珠点算过了吗？九十九颗一颗不能少！再数一遍，少了一颗都不行！” “……冰月纱一共六十六匹，全部都是白色，这是皇家的聘礼，必须以白为尊！” “……彩缎呢？彩缎千万不能乱，黑色的彩缎要三百匹！” “……琉璃杯！再加十对琉璃杯！” 慕容明珠手里拿着礼单，一样一样的对照着。 这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慕容徵进来的时候，慕容明珠正指着一个装瓷瓶的箱子，要人小心搬走，碎了一个都不行。 慕容家的人都忙忙碌碌，反而是他这个准驸马，清闲得很。 慕容徵走过去，看了看慕容明珠手中的礼单，“会不会太多了？” “四哥，”慕容明珠转头笑，“不多，你要娶的可是公主，不是随便什么人，慕容家也不能一点诚意也不拿出来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慕容徵毕竟还是有些心疼。 慕容家的财富是祖辈一点点积攒下来，慕容明珠这四年来没有一天是空闲的，都是为了这个家族，现在他要成亲，慕容家也要付出一部分代价才行。 看着慕容明珠忙成陀螺的样子，慕容徵轻出一口气，走了出去。 慕容明珠看着慕容徵走了，想了想，放下礼单也跟着慕容徵一起走了出去。 慕容徵去的地方是祠堂。 慕容家祠堂幽重，高桌上摆着许多排位，正中间是上一任家主慕容渊和夫人。 慕容徵拿了三根香，点然后插在香炉里。 慕容明珠站在旁边看着，等檀香的味道袅袅散出时，才轻声的说：“可惜爹娘不能亲眼看见你成亲，要娶了公主……” “爹娘在乎的也不会是我娶了谁，他们在乎的，是我们要幸福。”慕容徵看着香烟中的排位，似乎能看见当年父亲慕容渊的神色。 他们兄弟四人从小受慕容渊教导，秉持一心向正，从未有过任何邪念。 慕容家兴盛了百年，受人尊敬，为富不仁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过。 厚德载物，毕竟还是有上天的垂怜，只是到了他们这一代，不可避免的都走上了不同的路。 大哥去守陵，三年不能回家。 二哥被发配苦寒之地，要一生为奴。 三哥身受重伤，未来也不知道要经历什么。 而他，原本可以超脱尘世，如今也即将离开壁月前往沉国提亲，再回来的时候，怕是外面的雪也化开了。 慕容明珠出神地看着慕容渊的排位，喃喃自语，“有的时候我会想，爹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能保住大哥二哥，甚至连你也沦为两国之间的筹码……如果爹还在，是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吧。” “和你没有关系，”慕容徵搂着慕容明珠的肩膀，轻笑道：“爹不会怪你，我们也不会怪你，命运是这样决定的，人不能胜天，因为人就是立于天地之间啊……” “四哥，”慕容明珠抬头看慕容徵，“你会幸福吗？” 她很担心，她真的很担心，担心慕容徵不会幸福。 慕容徵看着慕容明珠，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双眼定定与她对视，“四哥答应你，四哥一定会幸福。” 慕容明珠忽然抱住慕容徵，闭上眼，声音颤抖，“四哥，对不起……” 是我，一手将你推到了这个境地，眼睁睁看着你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曾经，她那么希望自己的亲人可以自由选择一切，可是，她就这样打破了自己所想，牵连了无辜的人。“没关系的，明珠，真的没关系，”慕容徵搂着她，看向高台上的牌位，“爹会知道我们都很幸福，他一定会知道的。” 第247章 十里红妆【8】 “四哥，”慕容明珠离开慕容徵的怀抱，勉强的笑了一下，“我在帝都等你回来，然后看着你成亲。” “好。”慕容徵笑着点头。 慕容明珠还要回去准备聘礼，推开祠堂的门要走。 “明珠。”慕容徵忽然叫住她。 慕容明珠回头，“嗯？” 慕容徵站在那里，笑得轻轻柔柔，“无论如何，你要幸福……” …… 三天后，沉国朝月长公主与慕容徵离开壁月，要回沉国，慕容家正式向沉国下聘，迎娶萧月。 帝都城外的十里亭，夜景昊亲自来了。 萧禹没有和萧月一起走，他必须留下筹备明年春天萧月和慕容徵的婚事。 皇帝亲自送行，排场自然是无与伦比的大，慕容明珠作为慕容家主也得以站在最前面。 慕容徵为表诚意，换掉了壁月素雅的华服，改穿一身玄红宫衣，层叠的玄色薄纱衬得他越发如谪仙悠然，腰间悬挂长长的配饰代表着他已经是沉国皇室一员。 “四哥，”慕容明珠端起酒杯，眼中都是不舍，“此去一路顺风，早日回来。” “好。”慕容徵举杯，一饮而尽。 夜景昊看了慕容明珠一眼，心里哼哼，根本不懂礼节，他这个皇帝在场，哪轮得到她先敬酒。 不过他是皇帝嘛，也就不和慕容明珠计较这些了。 亲自为慕容徵倒了一杯酒，说足了场面话，“此行是为沉国与壁月交好，望卿不负朕望。” 慕容徵恭敬举杯，“臣，遵旨。” 两杯酒喝完，轮到了萧禹。 萧禹看着慕容徵，也端起酒杯，脸色虽然不太好，但还是一如往常沉稳，“本宫把小妹交给你了，要好好对她。” “是。”慕容徵饮下第三杯酒。 三杯酒喝完，他也该启程走了。 滚滚车架远远而去，慕容明珠站在那里，第二次感觉到了彷徨。 第一次，是她二哥走的时候。 风太冷，吹起了地上的雪，明明穿着披风暖衣，却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二哥…… 四哥…… 你们都走了，你们都能回来吗，我能等到你们回来吗…… 慕容明珠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车队，寒风动僵了她的脸，也冻僵了她的心。 “……喂！”夜景昊一看她都吓了一跳，“你哭什么啊？” 慕容明珠慢慢的转头看了夜景昊一眼，又伸出手摸了摸脸颊，摸到了冰凉的泪水。 夜景昊连忙看向后面吩咐影卫准备回程的夜止岚，小声道：“你别哭啊！要是被皇叔看见，以为朕欺负了你呢！” 慕容明珠也不想哭，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明明就不是一个喜欢哭的女人，可现在怎么都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掉。 夜景昊急得要命，拿了块绢帕给她，“你别哭了……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哭啊。” 慕容明珠拿过绢帕，也不回答夜景昊的问题，只是轻轻擦掉眼下泪痕。夜景昊是真的无语了，“你是不是因为你四哥要去沉国……他是去下聘礼的，要娶公主总要到人家那边是下聘，很快就能回来，明年春天的婚礼是在壁月办……而，而且，你非得耍赖，让国库大出血，朕也 没计较啊，要是想哭，应该是朕比较想哭才对吧。” 国库这一轮真的是损失惨重了。慕容明珠擦干净眼泪，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夜景昊，扬眉道：“谁耍赖了？如果国库拿不出聘礼，或者皇室根本已经穷到这个地步，那还娶什么公主啊，又不是慕容家求着要娶，是陛下您指的婚，如果说 慕容家占了便宜，那民女是不是也可以说皇室占了便宜？” “哎你这个人！能不能讲讲道理！”夜景昊给气得直瞪眼，“朕把公主嫁给你了你四哥，还封你四哥爵位，你就不能少气朕一句吗？” 慕容明珠翻白眼，“民女可不敢气陛下，陛下是谁啊，是皇帝，谁敢让皇帝生气啊。” “慕容明珠！”夜景昊咬牙切齿，“你别嚣张！朕早晚要治你！” “哎呦，那请陛下赶紧治一治吧，要不然……”慕容明珠对着夜景昊一笑，小声的只让他们两个人听见，“我嫁给了夜止岚，陛下还得喊一声皇婶，岂不是更气吗！” “你！你！” 夜景昊指着慕容明珠的手指直哆嗦，要不是皇叔喜欢，要不是皇叔选定……他现在就让人砍了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早早驾崩的！ 慕容明珠对夜景昊扬眉，微笑，“陛下消消气，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民女的四哥还等着陛下给主持婚事呢。” “哼！”夜景昊再也不搭理慕容明珠了。 这边，慕容明珠和夜景昊拌嘴拌的不亦乐乎。 那边，萧禹悄悄伸出手。 掌心里躺着一颗漆黑的药丸。 这是萧月临走前给他的，普通人吃了这个立刻气息微弱，就算是绝顶高手也察觉不出这个人的存在。 这药丸的功效倒是很奇特，可萧月为什么要给他这个…… 这药，萧月又是从哪里拿来的？ 萧月绝对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既然给了他这颗药，就一定有她的用意，恐怕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用的时候。 萧禹慢慢收拢手掌，将药丸藏了起来。 他身上的毒最近发作的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清晰了。 原本也只是离开慕容家是吐血，可现在发作起来，只感觉有烈焰焚身的痛楚。 经脉血液就像被点燃了一样，浑身上下热的让他难以忍受，当那股灼烧到达极点，就会呕血。 但毒发却很固定，每天只发作一个时辰，吐过血就会慢慢恢复如常，根本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也幸好现在是冬天，为了抵抗毒发时的灼痛，萧禹让人将别宫里一个池塘打破，他就坐在冰凌的池塘中抗毒。 自从送走了慕容徵和萧月，慕容明珠就要为春天的婚事开始忙了。 萧禹是沉国储君，一切事宜都要和他商议。 慕容明珠亲自去找他，却在门外被玄衣卫拦住。一天拦住，慕容明珠能回去，两天拦住，慕容明珠也能理解，可一连被拦了五天，慕容明珠的火气可就上来了。 第248章 十里红妆【9】 玄衣卫和萧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哪里中的毒，但第一次毒发就是因为去了慕容家。 萧禹不怀疑慕容明珠，玄衣卫却不能不怀疑，因此玄衣卫不允许慕容明珠靠近萧禹。 但玄衣卫却忘了一件事。 慕容明珠是个什么样脾气的人。 当琉月和绿萼一人一掌打飞了玄衣卫后，慕容明珠从容进了别宫。 一进去，就看见池塘里裸着上身的萧禹，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冬天的，萧禹就这么坐在满是冰的池塘里，身上都是厚重的雪，一张脸却红的吓人。 绿萼和琉月击退了门后的玄衣卫，很快几十个玄衣卫就从暗处窜出，挡在慕容明珠面前，“冲撞殿下者，杀无赦！” 绿萼和琉月不约而同往前走了一步，将慕容明珠护在身后，慕容明珠却摆摆手，冷静道：“我不想冲撞殿下，只是来商议关于婚礼的事情。” 玄衣卫不为所动，冷冷看着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也没有想过要转身走人，就这么站在那里对峙。 倒是池塘中的萧禹，睁开眼，沉声道：“让她过来。” 玄衣卫看了萧禹一眼，虽然不甘心，却不敢违背命令，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路。 慕容明珠对萧禹本来也就没有什么恶意，看见萧禹这样，让绿萼和琉月留下，她走下冰面。 池塘中间的冰被凿开一个洞，萧禹就坐在那里，慕容明珠走到他身边，不由得皱眉，“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禹苦笑，“中了火毒。” “火毒？”慕容明珠从来没听过这种毒。 不过，她看着萧禹现在的样子，大概明白火毒是个什么东西了。 萧禹轻出了一口气，忽然看向慕容明珠，眼眸深邃，不说话。 “……殿下？”慕容明珠不明白萧禹为什么这么看自己。 萧禹开口道：“明珠，你后退五步。” “……好。” 慕容明珠想也不想，往后退了五步。 萧禹骤然捂着胸口，呕出一口鲜血。 “殿下！”慕容明珠连忙跑过来，扶着他，“你怎么样？” 萧禹摇摇头，先是看了看慕容明珠扶着自己的手，又想了想，开口道：“明珠，你再退五步。” “殿下，你……” “退！” 慕容明珠只能点头，“好。” 放开萧禹，慕容明珠又退了五步。 萧禹的脸色果然又难看起来，但同时，萧禹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禹让慕容明珠先回大厅等他，不管慕容明珠有事什么疑问，都等之后再说。 慕容明珠知道萧禹是什么人，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去了大厅。 萧禹在冰窟中足足坐了一个时辰，终于平复下了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灼热，也明白了一件事——慕容明珠可以帮他控制火毒。 只要慕容明珠碰到他，火毒就没有再肆虐，经脉也没有那种被灼烧的痛楚。 可慕容明珠远离他，火毒就立刻蔓延开来。 萧禹不知道是慕容明珠的问题，还是慕容明珠身上有什么能克制火毒的东西。 换了衣服，萧禹神色如常进了大厅。 慕容明珠直接站起身，担忧地看他，“殿下，你怎么样了？” 萧禹摇摇头，“没事，坐吧。” 慕容明珠看他的脸色，虽然不能说很好，也不想刚刚那么红了，也就稍微放心了点。 坐下后，萧禹先开口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火毒是怎么中的，我不知道，等它发作起来我才知道我中毒了。” 慕容明珠听完后更担忧了，“殿下是沉国储君，饮食用具都应该万分小心，怎么会中毒呢？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殿下中了毒，那岂不是说殿下身边并不安全，今天是中毒，明天也许就是暗杀！” 她一点都没有危言耸听。 萧禹可是沉国的储君，未来的皇帝，他都能中毒，说明他的境况已经很危险了。 萧禹听慕容明珠说完，淡笑一声，道：“虽然我中了毒，但不意味着就有性命危险，要杀我，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哪怕萧禹这么说，慕容明珠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解吗？” “太医说是一种火毒，具体是什么毒还不知道，解法也不知道，每天会发作一个时辰，忍过去就没事了。” “说的轻松，”慕容明珠想起他大冬天还要在冰池里就觉得头疼，“只要是毒都有危险，怎么能忍忍就算了，查不出中毒的原因，也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更不知道怎么解毒，那至少要先找到下毒的人吧。” 找到了下毒的人，就等于找到了解法。 萧禹何尝不知道，只是，“……如果能找到下毒的人，我也不必受这种苦。” 慕容明珠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 尤其是……万一下毒的是壁月的人，那沉国和壁月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关系马上就会破碎。 谋害沉国太子，兵戎相见已经不可避免了。 慕容明珠头疼不已，四哥才去了沉国，萧禹就中毒，这是怎么回事！ 萧禹看得出慕容明珠心里担忧，安慰道：“放心，我的毒虽然没办法解，暂时还能控制，这件事也没有别人知道，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联姻。” “暂时控制并不是长久之计，”慕容明珠着急，“万一哪一天控制不住了……殿下要怎么办？” “所以，就必须在控制不住前找到下毒的人，找到解药，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太医也说，这火毒发作的很慢，至少半年内都没事，半年时间，一定可以找到幕后下毒的人。” 萧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让慕容明珠安心。 慕容明珠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急也没用。 萧禹不是普通人，他智谋远虑，沉稳冷静，知道自己中毒的同时一定也在想各种办法。 慕容明珠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我会帮忙找这个下毒的人，在这之前，殿下一定要保重。” 大局来说，两国联姻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私心来说，萧禹如果死在了壁月，那她四哥的命也就没有了。 第249章 十里红妆【10】 慕容明珠现在谁也不信，只信夜止岚。 从别宫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夜止岚。 夜止岚解开她的披风，抱着她坐在矮榻上。 一张桌子摆在矮榻旁，上面堆着些冰块，冰块中间有一大盘的鲜荔枝。 “这是南方来的贡品，冬天在帝都可吃不到这个，我给你剥。” 慕容明珠看着夜止岚荔枝，再看看盘子里那一大堆冰，没有胃口的推开夜止岚送到唇边的荔枝肉，“我不想吃。” 夜止岚放下荔枝，拿了绢帕擦了擦手指，低头问：“怎么了？” 慕容明珠把萧禹中毒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一个劲儿的皱眉，“现在怎么办，那是沉国的太子啊！在壁月中了毒，一旦传出去，我四哥还能活吗！” 不管是谁下的毒，第一个倒霉的只能是他四哥。 夜止岚倒是一点不急，反而笑了笑，“明珠，你怎么就知道他中的是火毒呢？” “他自己说的啊！” “我看他的症状不像火毒。” “不像火毒？” “倒像是……”夜止岚在她耳边轻笑，“春毒。” 慕容明珠一把推开他，瞪了他一眼，“说正事呢！” 夜止岚很无辜，“说的就是正事啊，火毒是什么我没有见过，春毒倒是见过，从你的说法来看，他好像是中了剂量很大的春毒。” “春毒……”慕容明珠思索一下，摇摇头，“不对，我都看见他吐血了。” “欲念蓬发而不得宣泄的时候，吐血不是很正常的吗？”夜止岚笑了。 慕容明珠锤了他一拳，“我说认真的呢！” “我也很认真啊，”夜止岚握着她的拳头，低头吻了一下手背，“放心吧，我会让太医去看看的，如果真的是什么火毒，也没关系，壁月多得是能人异士，驱毒没那么难，如果是春毒……” “都说了不是春毒！”慕容明珠咆哮，夜止岚这家伙思想怎么这么下流。“好好好，不是春毒，是火毒，”夜止岚又慢慢的剥了一颗荔枝，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你说的，不过人都是爱惜自己的性命的，假如真的那么严重，萧禹肯定不会云淡风轻就这么算了，他身边的人不是 也都没什么异常吗？” “那……”慕容明珠抬头，欲言又止。 “那就是慢慢想办法的事，不急于一时，”夜止岚趁慕容明珠张嘴，把荔枝喂了进去，“萧禹的事情暂时放一放，还有另一件事更急。” 慕容明珠看他，“什么事这么急？” 夜止岚凑过去，啄了她唇角一下，“婚事，我们的婚事。” “……啊？”慕容明珠一顿，然后又开始紧张了，“我们……婚事啊……” 夜止岚扬眉，“怎么，你又打算……” “我没有！”慕容明珠知道他想说什么，垂着眼睫道：“我没有打算说话不算数。” “你说话算数，我就说话算数。”夜止岚把她拉起来，往床边走。 “喂！”慕容明珠挣扎，“还，还没成亲呢！你要做什么！” 夜止岚停下脚步，看她慌乱的样子，忽然就笑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慕容明珠耳朵都要滴血了，“说话就说话，你拉着我，去床上做什么。” 夜止岚靠过来，搂着她轻声笑，“有些事，必须要在床上才能做啊。” 慕容明珠只觉得“轰”的一声，脸红一片，“你，你干嘛那么急，我已经答应你……成，成亲后就……而且，现在是白天……那……那样不行。” 结结巴巴，哪里像平时口齿伶俐能把人气死的慕容明珠。 在其他事情上，慕容明珠是谁不怕，谁也不在乎，可在这种事上，她实在生嫩的让人觉得可爱。 夜止岚放开她，手臂环胸，一本正经的问：“所以，就是黑天后可以了？” “那也不行！”慕容明珠往后退了好几步。 “呵。”夜止岚笑了，看慕容明珠紧张兮兮的样子。 慕容明珠一看他笑，就知道自己肯定又被捉弄了，不过丝毫不放松警惕，“那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夜止岚脸上的笑容很温柔，“你四哥为了表示诚意，亲自去了沉国下聘礼，我也该给你下个聘礼不是吗？” 慕容明珠脑子转的很快，直接道：“你可是皇叔亲王，聘礼决不能少，回头我自己开礼单，你就让礼部的人准备去吧，到时候少了一样我可都不上轿！” 这是能狠狠敲诈皇室一笔的机会，她才不会放过嘞。 这些年慕容家的每一件生意都是交了税的，光给壁月钱，壁月不回馈回馈她？ 做梦去吧！ 要娶慕容家大小姐，那也得拿出真金白银才行。 夜止岚手指抵着唇，笑的有些咳嗽了，“明珠，你还真是……好，好，都依你，你开礼单，我让礼部的人给你准备，不过你可悠着点，壁月的国库没有你们慕容家有钱。” “那谁管！反正聘礼不能少！”说这话的时候，慕容明珠脑子里已经年开始盘算起来了，她要什么什么和什么。 夜止岚瞧着她眼睛转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小盘算噼里啪啦的打的直响。 “你要的聘礼，是向皇室要的，难道你不想和我要件个聘礼吗？” 慕容明珠抬头鄙视地说：“你一年的俸禄才多少？我就算要了，你给得出吗？” 夜止岚又笑了，“钱嘛，我是没有你多，不过有一样东西，我想当聘礼给你，这也是我对你的心意，我娶你的诚意。” 听他这么说，慕容明珠眨眨眼，“什么东西呀？” “过来。”夜止岚伸出手。 慕容明珠迟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被夜止岚一把拉到了床上。 床上的纱帷瞬间落下，慕容明珠手足无措，“夜止岚，你——” “别说话，”夜止岚盘膝坐在慕容明珠面前，眼中都是深情，“你不是一直都在懊恼，自己不会武功，不能自保吗？” “是啊，”慕容明珠一说到这个就心情低落，“可你也说过，我年纪这么大，早就没有办法习武了。”“我给你的药，你一直在吃吗？”夜止岚又问。 第250章 十里红妆【11】 慕容明珠从怀里拿出药瓶，丢给他，“一直在吃！吃了有什么用，吃了又不能学会武功。” 夜止岚探过身子，在她唇上深吻一记，唇角含着如暖阳般的笑，“你马上，就可以学武功了。” 慕容明珠错愕地看他。 忽然，脑子里电光石火间闪过了夜止岚曾经说的话。 “……除非有个绝顶高手给你灌内力……” “……这个高手的内力必须精纯……” “……普天之下能做到的人不到十个……” “……这过程十分危险……” 慕容明珠倏地瞪大了眼睛，“夜止岚，你不要——”话未说完，夜止岚封住了她的穴位，迎着慕容明珠难以置信的眼，温柔一笑，“这是我给你的聘礼，明珠，我对你的心是真的，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将来无论无法生什么事，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怨我也 好，都不要忘记，我爱你。” 说完，一把挥起慕容明珠手臂，双掌交叠，夜止岚闭上了眼。 慕容明珠只觉得有一股清冽的说不出的力量从夜止岚身体里流进自己的身体里。 浑身的经络骨骼在这个股力量中被拆散，折断，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床幔无风吹动，露出坐在里面的夜止岚和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死亡——不止是身体，她感觉自己要这股力量撕开，腰腹中就像多了一个漩涡，吸收着这股力量。 疼痛的冷汗从额角滴落，慕容明珠表情痛苦，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腰腹深处的漩涡在不断扩大，夜止岚传过来的力量化为了无形的东西，就安置在这漩涡中。 就在慕容明珠痛苦难当时，夜止岚忽然一掌打在她肩膀，她被迫转身，背对夜止岚。 夜止岚的手指沿着脖颈错开骨骼，慕容明珠仰起头，无声的痛喊。 这仅仅只是开始…… 身体的骨头每一寸都被拆开，又合上，那股力量就在身体里不受控制的肆虐。 慕容明珠几乎要昏厥过去。 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疼痛终于缓和下来。 夜止岚解开她的穴位，慕容明珠立刻转头，“夜止岚！” 夜止岚笑容虚弱，也是满头大汗。 这是慕容明珠从来没见过的，夜止岚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你怎么样！”慕容明珠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止岚身体一软，躺在慕容明珠怀里，孱弱笑道：“我没事……内力耗损过大，需要一点时间调息……” “那你就赶快调息啊！”慕容明珠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痛的快疯掉的时候没哭，但是看见夜止岚现在这样，就很想哭。 “不急，”夜止岚靠在她怀里，笑着说，“你现在，有了我一半的内力，高不高兴？” “不高兴！”慕容明珠红着眼睛，“我一点也不高兴！你现在……我……我才不要什么武功内力！” 夜止岚说这么过程很危险，一旦出现意外，传功的那个人就会走火入魔，甚至会死！ 慕容明珠只要一想到刚刚夜止岚做了什么，她就忍不住后怕。 什么武功内力，和夜止岚一比，什么都不算！她什么都不在乎！ 夜止岚有些苍白的唇笑了起来，“你不要，也晚了……” “你！”慕容明珠被他气得掉下眼泪。 夜止岚收起了笑容，抬手擦掉她的泪水，“别哭……这是我愿意给你的，我不希望你会危险，无论派给你多少人，我都担心你，以后我教你武功，谁也不能欺负你了，好不好？” “不好！”慕容明珠抽鼻子，“你不是说要调息吗，那你调息啊，这幅要死的样子，谁想嫁给你！我才不要做寡妇！” 夜止岚笑起来，“好，我调息，你不要担心我。” 慕容明珠扶着夜止岚起身，擦掉眼泪只有担心，没有一点得了内力的高兴。 夜止岚不知道要调息多久，慕容明珠也不知道失去一半内力会有什么影响，不敢打扰夜止岚，她只能先出去，到旁边的房间去等。 绿萼陪着她，慕容明珠一进去就立刻问，“如果一个人给另一个输了一半内力，会怎么样？” 绿萼也是高手，她一定知道！ 绿萼只看慕容明珠的脸色和她提出的问题就瞬间懂了，“主上……输了一半内力给小姐。” 慕容明珠沉默的点了点头。 绿萼皱起眉，没有立刻回答。 慕容明珠却急了，“你倒是说啊！他会怎么样！我，我能不能还给他！我不要内力！” “小姐，你先别急，”绿萼连忙安抚慕容明珠，“奴婢知道小姐担心主上，你听奴婢说。” 慕容明珠只能坐下来，“你快说！”“主上的内力是奴婢所见最浑厚，应该也是这世上内力最强的人了，一般人如果给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输了一半内力，那这个人很可能会走火入魔，或者直接暴毙……但主上不同，主上内力精纯，就算给 了小姐一半应该也不会危及性命。” “……只是不危及性命？其他的呢？”她不信一点影响也没有。“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绿萼为难的说：“奴婢从来没有见到有人会把一半内力输给另一个人，尤其小姐还一点武功也不会，奴婢想，主上应该也打通了小姐的奇经八脉，甚至将骨骼重新塑型……不过，主 上会怎么样，奴婢真的不知道。” 慕容明珠颓然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才缓缓抬起一只手，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感觉得到，原本软弱无力的手指，现在充满了力量，肌肤下的经络里有一股浑厚的内力在流动……这是夜止岚的，不是她的。 她才不要！ “小姐……”绿萼担心她。 “出去，”慕容明珠颤动的说，“出去！” 绿萼叹气，“是。” 绿萼关起门，屋子里昏黑一片。 慕容明珠走到墙边，靠在墙坐了下来。 这面墙的背后就是夜止岚……她只能这样陪着他，除了这个，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夜止岚这一调息，足足调息了三天三夜。 第251章 十里红妆【12】 慕容明珠就坐在地上陪了他三天三夜。 有了夜止岚的内力，她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饿，可她的心每一刻每一时都在煎熬着。 终于，夜止岚推开门。 慕容明珠顾不得其他，也跑了出去。 在门外，慕容明珠看见他神采奕奕的样子，一句话没说，直接扑到他怀里。 “好了，”夜止岚抱着她，“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怎么会没事！”慕容明珠气的大喊，“你没有了一半内力，怎么会没事！” 夜止岚长出一口气，“真的没事，明珠，你是三天没睡了吗？” 慕容明珠抬起头，眼睛红肿，倔强地看着他。 夜止岚牵着她往旁边走，“你不饿吗？我倒是饿了，先吃点东西，然后洗个澡睡觉……” 慕容明珠被他拉着，好几次都想停下来质问，他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 可她现在不知道夜止岚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也不敢随意妄动，只能任由他拉着进了饭厅。 绿萼早已经准备好了东西，端上来后，夜止岚就和平时一样，给慕容明珠夹菜，低头吃饭。 慕容明珠哪里吃得下！ 一桌子菜，一口没动，就盯着夜止岚看。 夜止岚外表看不出什么问题，可内力这种东西，没有了应该会得内伤吧，内伤，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慕容明珠思绪万千，夜止岚却终于放下筷子。 绿萼立刻换上了茶。 夜止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转头看慕容明珠，“不饿吗？” 慕容明珠红着眼，冷着脸，“不要和我装傻！你到底怎么样了？” “我给了你一半的内力，你不高兴不感激不报答我，还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现在才是最受伤的时候。”夜止岚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慕容明珠实在忍无可忍了！一把推开茶杯，冷冷道：“如果你不说，我绝不会嫁给你！” 这句话都说出来了…… 夜止岚长叹一声，道：“把手放上来。” 慕容明珠看着他，把手放在桌上，夜止岚握着她的手，笑着看她一眼。 慕容明珠只觉得有一种霸道的力量从夜止岚手里向自己手中撞过来。 下一瞬，自己身体里也有一股力量迎着夜止岚的力量，用力撞回去。 只听咔嚓一声。 他们放着手的桌子裂出了一道深深痕迹。 慕容明珠吓得立刻放开手，“这是……”“这就是内力，”夜止岚也放下手，轻描淡写的说：“所谓内力，就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这个力量存在身体的丹田里，是要经过长年累月的苦练才能有，当然，也有一些捷径，要走捷径就要付出代价……你的 内力是我给你的，虽然我给了你一半，可这内力终究不是你的，要完全得到这个力量，需要很多年地时间慢慢将它转化为你自己的内力。”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慕容明珠大怒。 “听说我，”夜止岚安抚她，“在你没有把它化为自己的内力前，你还是个普通人，而且你现在只有内力没有武功和轻功，也不能随便和人动手，以后我会慢慢教你……” 慕容明珠真的生气，“你明知道我现在担心不是这些！”“你担心我，我知道，”夜止岚笑着看她，“给了你一半内力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丹田就像一个容器，内力就是容器中的水，我分了一半给你，就要想办法把这个容器填满，需要一些时间，不需要 太久，十天左右就可以了。” 慕容明珠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说，十天左右，你就可以恢复如初？” “对，”夜止岚点头，“我修习的心法和别人不同，坐忘心诀练到最高层不受外界影响，也不受自己影响。” 慕容明珠瞪着一双红眼睛看他，逼问，“你没有骗我？”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夜止岚看她这么不信，干脆举起手，“如果我在这件事上骗了你，就让我立刻死在这里。” “别胡说！” 慕容明珠拉住他的手，鼻音很重的说，“那你也不该这么冒险，绿萼说……万一出了事，你就会走火入魔，还会死……”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事吗？”夜止岚摊开手，“你自己也说过，要娶慕容家的大小姐，不拿出诚意怎么行呢。” 慕容明珠恨的牙痒痒，“如果你再敢这么做，我就算嫁猪嫁狗也不嫁你！” 夜止岚但笑不语，只是握着慕容明珠的手，没有松开。 承平四年，十一月初三。 圣旨下，聘娶慕容明珠为雍王妃，十五日后于雍王府大婚。 这圣旨来的太快了。 慕容明珠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是想嫁给夜止岚，但从来没想过这么快嫁给夜止岚。 她三哥四哥还没回来，总要等他们回来再谈婚事。 可偏偏圣旨就下来了。 慕容明珠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抗旨，况且她得了夜止岚一半内力，又信夜止岚对她真心实意。 原本想去质问夜止岚，可看见夜止岚闭关调息就算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十五天的婚期实在太急了。 慕容家这边，明明是她要出嫁，还事事都得自己来，连个能出面帮忙的人都没有。 幸好皇室也是尽了力，嫁妆安排上没有太大纰漏，慕容明珠反正就是不讲道理，夜止岚娶她就只能娶她这个人，慕容家一文钱也不倒贴，嫁妆寒酸的要命。 夜景昊就这么一个亲叔叔，身份又如此高贵，礼部的人恪尽职守，和慕容徵那时候完全不同，慕容明珠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慕容明珠的嫁衣本该由江南进贡，现在来不及了。 就在礼部的人一筹莫展时，江南制造来了人，捧着一套华美精致的苏绣送到了帝都。 说是江南风家的大小姐送来的。 风大小姐和慕容明珠可是死对头全天下有谁是不知道的，现在风悠然给慕容明珠送嫁衣…… 这事儿可真是匪夷所思。也许是风悠然觉得慕容明珠马上要嫁入皇室，身份不同，这是打算化干戈为玉帛了？ 第252章 十里红妆【１３】 那这份礼可是够重的。慕容明珠要嫁的是夜止岚，婚服必须按照一品王妃的规制，不但要用金银彩线经纬错织，本身的也必须要用到千金一寸的映月纱，这映月纱是从雪蚕丝里抽出的，就算是整个壁月的雪蚕一起抽丝，也要两 年时间才能够做这么一件衣服…… 风悠然可是出了个大血了！ 慕容明珠收到婚服的时候，看着华丽的婚服有些出神。 她当然知道这是风悠然的心意。 风悠然给她的，必定是最好的，这婚服，就是风悠然对她的祝福。 可惜，她唯一的至交好友不能来看着她出嫁。 何止是至交好友，她的父亲，兄长，亲人，都不能看着她出嫁，她就这么孤零零的从慕容家嫁给了夜止岚…… 忍不住叹气，可又毫无办法。 慕容明珠让人收起婚服，起身还要应对来庆贺的人。 慕容商出事的时候，为了怕被连累，谁都不敢来慕容家多看一眼，现在慕容明珠要出嫁了，慕容家反而是络绎不绝。 来给庆贺的商贾们个个带着笑，恨不得跪在地上祝贺慕容明珠嫁给夜止岚。 慕容明珠心里是烦躁，可再烦躁也得应对这群人。 来了一批，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婚礼要准备的东西本来就多，现在还得应付这群人，慕容明珠也是精力憔悴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群人，慕容齐来说，朱少爷来了。 朱卞走了进来，慕容明珠有段时间没见他，没想到他居然瘦了这么多。 原本滚圆圆的脸消瘦下去，看起来俊美了些，却少了点往日的风采。 “你这是怎么了？”慕容明珠皱眉。 朱卞摇摇头，笑了一下，“恭喜你，要嫁给雍王殿下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应该说谢谢，但慕容明珠现在一点也不想说，只是觉得朱卞的样子太不对劲了，“你这样该不会又是为了陆可人吧？” 朱卞眼神暗淡。 慕容明珠无语，“我二哥为了救她被发配为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现在是又想怎么样，把你折腾成这副样子。” “她没有折腾我，”朱卞苦笑，“她只是想去找你二哥。” “找我二哥！？”慕容明珠这回可是实打实的震惊了。 慕容商是被发配到漠北与壁月的边境去为奴，那里是苦寒之地，常年冰雪覆盖，一丝温暖都没有，她一个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帝都，锦衣玉食到大的小姐去哪里？ 找死吗？ 震惊之后，慕容明珠看着朱卞，失声道：“她傻，你还不会和她一样傻，也想去吧？” 朱卞向来是追着陆可人，陆可人要做傻事，谁知道朱卞会不会也一样。 朱卞没说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地契，“这是给你的贺礼，以后，不欠你的了。” 说完，转身走了。 慕容明珠看着手里的地契，是她用来换那张琴的凭据，朱卞到底还是有良心的。 可是…… 慕容明珠看着朱卞离开的身影，又看不透他这个人了。 陆可人要去找她二哥，朱卞也有了想和陆可人而去的念头，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陆可人再怎么坏，对她二哥倒是真情实意，这一点慕容明珠看得清楚。 奈何她二哥对陆可人就一点感觉也没有。 然而，最后二哥为了陆可人犯下大错。 这三个人，是怎么纠缠到一起，又该怎么善始善终呢…… 慕容明珠想到她二哥，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希望，她嫁给夜止岚，成为王妃，就有机会能把她二哥救回来。 再等等，等一个好机会，二哥就能回家了！ 慕容明珠松了口气，把地契收好，又挂起僵硬的笑容等下一批来祝贺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慕容明珠是真的熬不住了，脸都笑酸了。 回到沁水阁沐浴换了衣服，坐在桌后看慕容角的来信。 慕容角还在岭州，信上说伤已经痊愈了，马上就可以回来，她要和夜止岚成亲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会回来参加她的婚礼，亲眼看着她出嫁。 慕容明珠轻轻笑起来，三哥要回来了…… “笑的这么开心，是在想我？”夜止岚从慕容明珠背后走出来。 慕容明珠合上信，瞪他，“我不是有了你的内力，为什么感觉不到你在附近？” “我不是说了吗，你要把我的内力化为己用，需要很久的时间，等我们成亲以后，我就教你调整内息，让你早点学会武功，好不好？”夜止岚哄着她。 慕容明珠眼前一亮，“那我就会变得和你一样厉害？” “不可能，”夜止岚笑的特别真诚，“你只有我一半的内力，而不是全部，况且你的资质……” “资质怎么样！你不是说我资质很好吗？”当初他说的话，她可是都记着呢。 夜止岚咳了咳，微笑，“是不错，不错。” 很敷衍的不错。 根骨资质这种东西，是天生的，这一点谁都没办法。 一听就知道夜止岚是什么意思，慕容明珠瞪他，“直接说结果！忽略过程！” “结果就是，如果我亲自教你，最多五年，你就能成为一个高手。” “五年？！”慕容明珠有点晕，“我都有了内力还要五年才能成高手？！那，那我能做什么样的高手？不能和你一样，总应该和丹翊差不多吧？” 夜止岚想了想，笑着说，“能和绿萼打个平手。” “你去死去死去死！”慕容明珠拿着账本就开始揍人，“我哪有那么差！不是能很厉害吗！” 结果，只能和绿萼打平手？这还是夜止岚亲自教才行？ 夜止岚躲着账本，“你觉得绿萼不是高手吗？” 殴打亲王的动作一顿，慕容明珠不情愿的说，“绿萼当然是高手啊……” 她是看过绿萼和人交手的，到目前为止，好像没输过。 可她什么时候能比绿萼再厉害一点就好了……夜止岚看她落寞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我只是说，五年，我可以把你教成和绿萼平手，可是再过五年呢，五年有五年呢，明珠，我们有很多个五年。” 第253章 十里红妆【14】 慕容明珠有起了希望，“那最后，我会成绝顶高手？” 夜止岚在说真话和假话之间稍微考虑了一下，点点头，“会。” 慕容明珠先是对他假笑，然后板着脸，“说谎！” 夜止岚在哄她，她知道。 夜止岚早就说过，她的资质也算可以，但年纪太大了，又不是什么习武奇才，得了夜止岚一半内力已经是不容因，还想一步登天怕是做梦。 “还是不高兴？”夜止岚歪头看慕容明珠。 “你不要和我说话！”慕容明珠推开他的脸，生闷气。 老天爷真的不公平，夜止岚这种混蛋凭什么可以天赋异禀？ 明明就应该让他当个废柴才对嘛！ 夜止岚笑着抱她，亲吻她的耳尖，“那我告诉一件让你高兴的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都不能让我高兴！” “真的？”夜止岚侧头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叹气说，“原来你不想见你大哥啊……” “！” 慕容明珠猛地转头，满眼惊喜，“你说什么！见我大哥！我可以见我大哥！” 夜止岚望着慕容明珠满是喜悦的眼睛，点点头，“长兄如父，你成亲，你大哥应该代替你父亲送你出阁，陛下疼惜你，恩赐你大哥为你送嫁后再回去守陵，开心吗？” “嗯！” 慕容明珠重重的点头。 这是她听见最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大哥回来了，哪怕只有一天，只有几天，她也好开心！ 看着夜止岚，慕容明珠笑得两只眼如弯弯的月牙，“谢谢你。” 她知道，这一定是夜止岚为她做的。 夜止岚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这盒子，无比的眼熟，是当初她还给夜止岚的，盒子里装的是…… 夜止岚打开盒子，碧蓝的凤钗静静躺在其中。 历代皇后才能佩戴的凤钗，成了她和夜止岚约定的信物。 兜兜转转，又到了她眼前。 夜止岚拿出凤钗，看着慕容明珠，“这支凤钗，我母后曾经戴过，也是她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物件，我想母后在天有灵一定愿意看见它最后的主人是你。” 慕容明珠低头看着那只华贵的凤钗，似乎还能清晰想起当初的一幕一幕。 ……告诉我，是谁带走了风西棠！ ……求你，救救我二哥，我要我二哥活着！ ……你要帮我四哥娶到公主。 三个承诺，换的不过是她心甘情愿的下嫁。 夜止岚把凤钗插在她发髻上，看着慕容明珠流转顾盼的明眸，露出了一缕浅笑，“以后，不许摘下来，你要戴一辈子。” 慕容明珠点点头，笑容是怎么都隐藏不住了。 要戴一辈子。 要夜止岚在一起，一辈子。 …… 成平四年十一月十八，宜嫁娶。 雍王夜止岚迎娶慕容明珠。 慕容家从大门自大厅一直到沁水阁，门户大开，四十八扇门齐齐悬挂红缎，鲜红的地毯一路铺到沁水阁门前。 慕容明珠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容貌原本秀丽，喜穿紫衣，可今天是她成婚的日子，一袭艳丽的嫁裳夺目闪耀，红唇若丹，眉眼似黛，眉目之间一抹花钿，两颊轻擦胭脂，美得如同羞花绽放，芳华吐蕊。 满头青丝被挽起，代表皇室的凤冠华贵尊荣，发髻一侧插着一支双头凤钗。 凤钗通体莹蓝，宛若宝石。 长长的耳饰悬挂鲜红的珍珠。 红珠稀少，百年不见，慕容明珠耳下的两颗却圆润至极，可谓稀世珍宝。 慕容宫和慕容角站在旁边，看着慕容明珠，眼中都有隐隐喜悦。 他们的明珠，终究还是长大了，要嫁人了，从他们掌中的明珠，变成别人掌中的明珠。 “大哥，三哥，”慕容明珠转头，看着两位兄长，露出了笑容，“出了这道门，我还是慕容明珠，永远也不会变。” 嫁给夜止岚，嫁入皇室，可她依旧是慕容明珠，是慕容家的慕容明珠。 慕容宫素来沉稳的眼中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来，“大哥知道，爹和娘也会知道。” “明珠，”慕容角轻声道：“你今天，很美。” 慕容明珠站起身，一手握着慕容宫，一手握着慕容角，“大哥，三哥，我不会看错人，夜止岚会对我好，会永远对我好，我会幸福的。” 三兄妹的手握在一处，就像慕容家从散过的心一样。 良辰吉时。 慕容宫亲手为慕容明珠盖上了盖头，与慕容角，一人一手，牵慕容明珠离开了沁水阁。 慕容府外，夜止岚难得换掉了浅白王服，穿了一身红袍，头戴九龙缚丝金冠，长长的红色飘带垂在身后。 那张脸原本便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如今又何止天下第一美人，旷古烁今，再也找不出另一个夜止岚来了。 他身后，跟着夜紫洛和一众郡王世子。 按壁月宗法，皇叔娶亲，晚辈需随行，夜紫洛也必须来迎亲，以示“孝道”。 慕容明珠被慕容宫和慕容商扶出大门，厚重的盖头遮住了视线，看不清楚对面的人，只觉得外面人很多，很多很多，到处都是嘈杂声。 慕容兄弟握着她的手，站在了府门外。 夜止岚走上一步，看向慕容宫，然后，又退了一步，躬身施礼。 这是以嫁娶之道，对妻子兄长的敬意。 原本他是皇族亲王，大可不必如此，但他却这样做了。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雍王这是给足了慕容家的面子，纡尊降贵也不过如此。 可惜，就算他施了礼，慕容宫也没有放手，神色淡淡地看着夜止岚。 夜止岚背后的夜紫洛皱了皱眉，不懂慕容宫这个时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想为难夜止岚？ 慕容明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离夜止岚已经很近了，甚至能感觉到夜止岚的气息，但慕容宫和慕容角始终没有放手。 慕容明珠不由得轻声开口，“大哥？”听见她的话，慕容宫才缓缓的说，“我兄妹五人，父亲为她取名明珠，是想将她当做掌上明珠，疼宠纵容一辈子，如果把明珠交给你，你可以像我父亲，像我兄弟一样，疼爱她，纵宠她，永远不伤害她吗？ ” 夜止岚伸出手，郑重其事的点头，“我可以。” 慕容宫闭上眼，缓缓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慕容明珠的手交给了夜止岚。 慕容明珠能感觉到自己被夜止岚握住了，还没说话，人直接腾空被抱了起来。 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夜止岚却聪耳不闻，横抱着慕容明珠，将她抱上轿辇。 十六人和抬的王辇起驾，鞭炮声震耳欲聋。 慕容宫和慕容角站在门外，看着接亲的队伍渐行渐远。 他们的明珠。 他们掌中的明珠。 他们慕容家宠了一辈子的明珠。 终于，成为了别人的…… 慕容明珠坐在轿辇里，手中绞着衣袖上的纹绣，心跳根本控制不住的快。 哪怕是她，在这种时候，也不可避免紧张起来。 她要嫁给夜止岚了。 她真的要嫁给夜止岚了…… 外面锣鼓齐鸣，鞭炮从她离开慕容家就没有停过，很多人的声音嘈杂在一起，根本听不清，但她知道，很多人都看着她，看着她嫁给夜止岚呢。 夜止岚骑在一匹白马上，身后跟着十六位亲王郡王，三十二位世子，再后面是雕花贴金的王辇，王辇之后又是八十八箱聘礼。 那是皇室迎娶慕容明珠的诚意，足足八十八箱。 这是以迎娶皇后的规格备下的，是夜景昊给慕容明珠的恩赐。 游行从慕容家开始，绕着帝都的朱雀大街，走过皇城御道，所经之处，人声鼎沸。 王辇到了雍王府前，由喜婆引着慕容明珠下轿。 慕容明珠低头能看见一截红毯，踩在红毯上，一步一步走进了雍王府的大门。 这道门，四年来，她进出无数次。 吵进去的，打进去的，闯进去的，今天，是第一次这样走进去。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雍王大婚，整个王府都是红艳的喜气，正厅大门全开，夜景昊坐在上首第二位，表面淡定，其实紧张的一直往外面看。 夜止岚辈分太高，是皇帝的叔叔，皇帝尚且没有亲政，因此，上首第一个位置是空着，以示对先帝和皇考的尊重。 慕容明珠一向雷厉风行，这还是第一次被“牵”着走，本来熟悉的王府也陌生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喜娘让迈就迈，让跨就跨。 一路走走停停，盖头遮住了全部视线，能看见的只有那么一点点红毯和盖头前金色的流苏，慕容明珠有种不真实的紧张感。 终于迈过了最后一道门槛，她站在那里，喜娘将一截红绸塞进她手中。 红绸有点重量，中间绑的是花球，而花球的那一边——就是夜止岚。 只要想到握着花球的是夜止岚，慕容明珠心里就忽然涌出了千般柔情，血脉之中酥麻一片。 礼官高唱：一拜天地！ 慕容明珠低头拜了下去。 又朦胧地想起了很多年前，她第一眼看见夜止岚的时候……那时候她十六岁，仗着一股不服输找上了夜止岚，与他交换条件，为他永保北方商界，当年便是对这个男人一见惊艳。 第254章 十里红妆【15】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偏偏又是那样的优雅从容，那样的睿智深沉。 尊贵的皇叔亲王，文武双全的旷古奇才该是什么样呢？ ……就是夜止岚这个样子的。 他太完美，完美到让十六岁的她又敬又畏，却又不由自主被他牵引。 礼官又唱：二拜君王！ 慕容明珠转身，像正前方弯腰拜。 ……然后，便是四年的相斗相依，尔虞我诈。 她不信夜止岚，四年来，对夜止岚只有敌意没有信任。 一起走过来的这么些年，从来都不曾真心相付，慕容明珠与夜止岚，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更不是什么亲密的人，只是相互利用，相互制约。 礼官再唱：夫妻对拜！ ……但是四年后的现在，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 他对她好，是真的好。 曾经不信他，如今信了；曾经不爱他，如今爱了；曾经怎么都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如今，嫁了。 从今以后，她要成为夜止岚的妻子，和他在一起。 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除非生死，不离不弃。 盖头下，慕容明珠扬起了一抹瑰丽的笑容，缓缓的弯腰，与夜止岚对拜。 “礼成！”礼官高声唱礼。 慕容明珠与夜止岚拜过天地，又要重新拜夜景昊。 慕容明珠下跪，轻声道：“臣妾，觐见陛下。” 从民女，变成了臣妾，她已经是皇室中人了。 夜景昊轻咳一声，从影卫手里拿了一个盒子，面无表情道：“朕赐你玉牒金册，王妃私印。” “臣妾，谢陛下恩赐。”慕容明珠接下了盒子。 收下东西，慕容明珠又喜娘送入新房，夜止岚则是要再拜谢皇帝，更要留下宴请所有人。 新房依旧是在章华轩。 平日里素雅的章华轩四周拉起红绸，喜庆非常。 桌子上儿臂粗的龙凤烛燃烧正旺，桌上红枣、桂圆、花生等干果堆得整整齐齐，一盘盘摆得十分有规格。 房间里原本有的琴棋书画还是琴棋书画，只是放在琴台上的古琴是慕容明珠所送，墙上悬挂的画则是夜止岚最近才画，不是寻常的淡墨勾勒，而是以粉彩绘制，让整个房间多了几分喜色。 素白的纱幔换作了绮红纱帷，红毯铺满整个屋子。 喜娘扶着慕容明珠坐在喜床上，慕容明珠摸了摸，摸到不少干果。 拜天地的时候太紧张，除了心跳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现在一有了喘息之机就不一样了。 首先，慕容明珠觉得头上的凤冠实在太重，压得她脖颈都有点疼。 这顶凤冠是实打实的真金东珠，皇室对于这种东西从来不知道偷工减料……一顶凤冠都可以砸死人了。 喜娘一直在说王爷要招待来客，王妃不要急之类的话。 慕容明珠确实有点急了，不急别的，夜止岚不回来，她也不能自己掀开头盖，更不能把这个沉重的凤冠踢出去。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声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喜娘们齐齐喊了声王爷。 慕容明珠知道，夜止岚回来。 凤冠忽然不重要了，因为她又开始紧张了。 夜止岚走过来，坐在了慕容明珠身边。 慕容明珠猛地停了呼吸。 他们两个，别说是坐一张床，就是睡一张床都是常事，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呼吸好艰难，多一口气都不敢喘。 “王爷王妃请用合卺酒。” 喜娘端来两个杯子，一个给了慕容明珠，一个给了夜景昊。 慕容明珠和夜止岚勾着手臂，微微仰头喝完了。 放下杯子，喜娘端来托盘，里面有一支玉质枰柄。 夜止岚握着枰柄，缓缓挑开慕容明珠的盖头。 红艳的灯珠下，慕容明珠脸色绯红，黛眉星眸，朱唇嫣然，妆容精致与平时截然不同，美丽的令人惊叹。 她看了夜景昊一眼，又低下头，耳尖微微泛红，唇角却忍不住的浅笑，羞赧与幸福从她眉眼处泄露出来，似笑非笑，似喜非喜。 夜止岚看着这样的慕容明珠，也笑了。 他原本就是绝代姿容，素日白衣胜雪，优雅如月，现在却因为身穿喜服，一身艳色而有了夺目的美，那双时时刻刻都含在温柔的眼中像落入了整个夜空的繁星，璀璨至极。 夜止岚的唇形很好看，又浅薄又优美，此时此刻，那薄唇似乎比以往红润的许多。 他是男人，不涂胭脂，可是看起来真的好漂亮…… 慕容明珠怔怔地看着夜止岚，无法控制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唇，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涂了什么东西。 夜止岚捉住她的手指，启唇在她葱削的指尖上咬了一口，然后笑了起来。 喜娘们看见这一幕，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慕容明珠收回手指，小声解释，“我以为……你唇上也涂了胭脂……” 说完，又觉得自己简直是有病。 这种时候，还管什么胭脂不胭脂…… 夜止岚轻笑，“我没有涂东西，刚刚喝了酒。” “哦，我闻到了……你，你喝醉了吗？”慕容明珠在他一进来就闻见了清冷的酒香。 今天来了不少人，要不是夜止岚辈分高，没人敢撒野灌酒，这会儿绝对回不来。 “我不会醉到错过己的洞房花烛，这一晚，我等了四年。” 果然，慕容明珠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夜止岚看也看见了，不想慕容明珠那么紧张，抬手帮她把凤冠拿掉。 凤冠一拿掉，慕容明珠觉得轻松很多，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小声抱怨，“这个太沉了……” “这是王妃的凤冠，一辈子也只戴一次，”夜止岚把凤冠放在旁边，伸手帮她揉着脖颈，“还疼吗？” 夜止岚的手指应该是含着些内力，慕容明珠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冲散脖颈僵硬的经络，不由得舒服轻叹，“嗯……” 夜止岚揉着她脖颈的手慢慢往上，摘下她发髻一侧的凤钗。 满头青丝瞬然垂落。 …… 慕容明珠醒过来的时候，缓缓睁开眼，看见大红的床帷。 慕容明珠费力的掀开了一角床幔，往外看了看。 阳光透过屋子里一层层纱幔落了进来，看样子，已经中午了。 门忽然被推开，慕容明珠连忙放下床幔，“是谁！” 没人回答，一层层纱幔被拂开，最后掀开了床幔，夜止岚精神奕奕……甚至可以说满面春风地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这景象，似曾相识，可慕容明珠一看夜止岚就抓着被子遮住胸口，转头不想理他。 第255章 明珠于尘【1】 她现在浑身没有一处不疼，都是拜他所赐！ “明珠。”夜止岚笑着喊了她一声， 慕容明珠不理他，当没听见。 夜止岚一手端着粥，一手勾着她裸背上一缕长发，“明珠。” “慕容明珠还是不理他，没听见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夜止岚锲而不舍的叫，“明珠？明珠。明珠……” 慕容明珠听了一次两次好几次，终于受不了，转头瞪他。 新婚第一天早……哦不，中午，当了夫妻的第一句话，慕容明珠对夜止岚吼了句“叫魂啊”。 夜止岚一点都不在意被吼了，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饿了吗？要不要喝粥。” “……不喝！”饿是饿，但现在身上又酸又疼，哪有什么力气去喝粥，更没有心情去喝。 都怪夜止岚！ 讨厌他讨厌他！ 夜止岚看出她恼怒，放下粥碗，也上了床。 慕容明珠满眼戒备，抱着被子往床里躲，“你，你又要干嘛！” 她是怕极了，这会儿身体还疼着，要是夜止岚再禽什么兽的一次，她真的会死！ 夜止岚瞧她那戒备的样子，笑了，“是不是身上疼的厉害啊？” 慕容明珠脸一红，“知道还问！” “好了，别气了，是我不好，”夜止岚连被子带人都给抱起来，哄着她，“可你也要体谅我，四年了，不对，马上要过年了，那就是快五年了，明珠，我想了你五年，好不容易吃到嘴，总要解馋不是吗？” 慕容明珠脸更红了，“什么解馋……你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说！” 做那种事情，也只有他敢说的这么大义凛然，简直无耻。 “好好好，我不说，”夜止岚的手探入被子里，揉着她的腰，“是不是这里疼？“ 慕容明珠是一件衣服都没穿的，被夜止岚摸进去，刚想吼他，忽然被捏着酸疼的腰，舒服的一叹，屈服了，“……嗯。” 夜止岚一边揉着她的腰，一边说：“等过几天我就教你怎么运用内力，到时候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慕容明珠一听觉得不太对，横了他一眼，“你教我用内力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嗯，”夜止岚先是诚实的点头，然后又求生欲望很强烈的摇头，“当然不是，本来就是准备要教你的……这边呢，疼吗？” 慕容明珠是想给他颜色看的，不过现在这个状态，还是暂时饶了他吧…… 夜止岚给慕容明珠揉了好一会儿，房门被敲响，绿萼在门外轻声道：“王爷，热水好了。” 夜止岚站起身，到屏风旁拿了一套单衣过来，掀开床帏，“先换衣服，该去沐浴了。” 慕容明珠抢过单衣，躲进被窝，“你出去，我自己换。” 夜止岚看着她，忽然笑，“明珠，我们是夫妻，昨晚该做的已经做过了，你身上每一处我都摸过，里里外外还有……” “你闭嘴！”慕容明珠丢了个枕头过去，怒吼，“给我滚！” 明知道在这种事上她根本放不开，还要说，简直是找死。 夜止岚也知道慕容明珠的个性，逗的差不多了，也就放过她了，放下厚重的床帏道：“换吧，换好我抱你去。” 慕容明珠确定夜止岚不会偷偷掀开床帏，僵硬着身体换好单衣，顺便不服气道：“谁要你抱，我自己去！” 也是很有骨气的。 整个章华轩连着地龙，到了冬天室内也温暖如春，甚至不需要碳炉，慕容明珠穿着菲薄的单衣掀开了床帏。 看着夜止岚站在旁边，很有骨气的下了床。 本来还能支撑的身体，才下床，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腿酸，腰酸，哪里都酸。 夜止岚早有准备，伸手一捞，把慕容明珠捞进怀里。 横抱着她，低头看她错愕的样子，“昨天我其实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抱你进王府。” 慕容明珠眨眨眼，“你不是抱我出慕容家的吗？”“那是出来，在王府的时候，我是想去抱你进来，舍不得你走路，”夜止岚抱着她往寝室后面走，轻笑道：“可是陛下在高位上，我实在不能出去抱你，只好让你被喜娘牵进来，所以新婚第一天，我要抱着你 才行。” 慕容明珠听他说完，心里一阵阵的甜，也不说话，就让他抱着了。 章华轩寝室的后门通着个巨大的暖玉池，当初慕容明珠就是在这里看见夜止岚不穿衣服的样子，还被狠狠调戏过。 暖玉池里的水已经温热了。 夜止岚把慕容明珠放进去，自己脱了衣服，也穿着单衣走进去，又把人抱在怀中。 暖玉池的水不是普通水，有淡淡的桂花香，泡在里面，慕容明珠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恢复正常，舒舒服服靠在夜止岚怀中，任由夜止岚揉着她的关节。 池水氤氲，慕容明珠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我们这是成亲了吧？” “当然了，不然昨天是在做什么，游行示威吗？”夜止岚笑着反问。 慕容明珠摇摇头，湿漉漉的小脑袋靠在夜止岚怀里，喃喃的说：“总觉得不真实……我们成亲了，真的成亲了。” 不久前横在他们面前的明明还有那么多难关。 她是商贾，他是皇室，他们中间有这壁月森严的祖法。 她二哥是钦犯，慕容家和皇室还有血海之仇。 ……现在，忽然那些难关就都走过去了，然后，他们成亲了，在一起了。 慕容明珠睁开眼，眼前都是水汽，更不真实了。夜止岚把她转了个身，让她的腿放在自己腰上，抱着她坐在腿上，看着她，“我们成亲了，就在昨天，陛下亲自主婚，我给了你我母后的信物，陛下给了你玉牒金册，全帝都的百姓都看见你上了我王辇，皇 亲国戚都见证了我们的婚礼，上有天地，下有君王，你我是夫妻，一生一世都是夫妻，明白吗？” 慕容明珠被他说得有几分动容，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是夫妻。” “知道就好，”夜止岚戳了她额头一下，“以后不要乱想，你只要记得，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不是王爷王妃，是夫妻，结发夫妻。” 慕容明珠听他这么说，悄悄的扬起了唇角。 他知道她。 他懂她。 她才不需要什么金册玉牒，什么陛下主婚，什么百姓见证……她只是想嫁给他，当他的妻子。 夜止岚和慕容明珠是夫妻，普普通通的夫妻，一辈子的夫妻！ 慕容明珠趴在他肩头，吃吃的笑。 夜止岚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笑容温柔而淡漠。 泡了好久的澡，慕容明珠活过来了，换了衣服手牵着手和夜止岚去吃晚饭。 她已经是王妃了，衣饰不能再随便。 壁月皇族尚白，以白为尊，但她喜欢紫色，夜止岚给她准备的衣服是白纱长裙白狐裘披风，但纱裙的衣角袖口都用银紫色的线绣着花纹，是她喜欢的样子。 绿萼和琉月依旧陪在她身边，丹翊却在昨天她和夜止岚成亲后就消失了。 夜止岚对于他的失踪也没有多问一句，似乎不关心他的去向。 吃了晚饭，夜止岚带慕容明珠回了章华轩。 章华轩的书房已经焕然一新了，全是按照慕容明珠沁水阁书房来布置的，除了没有那高高的永远看不完的账本，什么都和沁水阁一样，要不是慕容明珠够冷静，还以为自己回到沁水阁了呢。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地方，”夜止岚手指敲了敲桌面，“喜欢吗？” 慕容明珠满意点头，没道理不喜欢，这里除了和沁水阁一样外，还有属于夜止岚的东西。 站在桌前，看着后面悬挂在墙上的几幅画，尤其是落款，慕容明珠笑的很甜。 夜止岚亲手画的梧桐秋雨图，一图四卷，卷卷不同，看得出他是用心画的。 慕容明珠转头问：“那你的书房在哪？” “在对面，”夜止岚推开窗户，指着对面小榭，“只要十步就能到我的书房。” 确实只要十步，这间书房和对面的小榭只隔着一座小小的拱桥。 慕容明珠以前来章华轩还没注意过这里的格局，现在看见书房对面的小榭，好奇的问：“那原来是做什么的？” 以前闯夜止岚书房的时候，对面好像都是关着门。 “你想知道？”夜止岚扬眉。 慕容明珠看得很奇怪，“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不是不能说，是说了怕你生气，”夜止岚勾着唇角，“对面一共有三座这样的小榭，小楼，小阁，是为了给将来的侧妃居住，亲王可以有三位侧妃，所以就在主卧外建了三座……” 还没说完，果然就瞧见慕容明珠脸色沉了下来。 夜止岚就等着她发火。 慕容明珠也不让他失望，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咬牙切齿，眼睛里都快喷火了，“你敢纳侧妃试试！” 夜止岚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纳侧妃啊。”“现在你不纳，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纳！”慕容明珠眼睛瞪得溜圆，“我可告诉你，夜止岚，我慕容明珠不可能和另外一个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如果你变了心，要纳侧妃，可以，等你死了，我会主持你的冥婚，爱纳几个纳几个！” 第256章 明珠于尘【2】 言下之意，敢纳侧妃，就弄死你。 夜止岚被抓着衣襟也是风度翩翩，还特别认真的点点头，“到时候可别忘了多帮我找几个年轻的姑娘。” “你——”慕容明珠怒目。 夜止岚不紧不慢的说，“画的漂亮点，烧给我们，就算死了，也得有几个婢女服侍，与其要丑的，不如要年轻漂亮的。” 慕容明珠松开手，瞪他一眼。 夜止岚就开心了，手指勾了慕容明珠下巴一下，逗猫儿一样的说：“我不纳侧妃，一辈子都不纳。” 慕容明珠哼哼，“那你先过一辈子再说，不然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好，我们呢，就先过一辈子，等过完这辈子，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说话算话了。”夜景昊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慕容明珠本来也没怀疑夜止岚会真的纳侧妃。 夜止岚不会做那种事。 他不屑，无论是变心还是纳妃，他都不屑，这一点，慕容明珠是很清楚的。 只不过，吃醋还是要吃醋，威胁还是要威胁，否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会儿吃醋吃完了，威胁也威胁完了，看着外面三座小楼小榭，忽然说：“一间当你的书房，其余两间……那两间……” 迟疑着说不下去，自己却有点脸红。 夜止岚低头，“那两间做什么？” 慕容明珠低着头，小声说：“将来有了孩子……可以给孩子住……” 慕容家兄妹四人，各有各的住所，与自己的沁水阁都是相连的，没有相距很远，中间没有什么院落相隔，这也是因为他们兄妹感情好。 将来她和夜止岚的孩子也会像慕容家兄妹的感情一样好。 慕容明珠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才刚成亲，就想到要生孩子……可她已经二十了，夜止岚也二十八，过了年她二十一，夜止岚二十九，确实应该有孩子。 孩子啊…… 她和夜止岚的孩子……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慕容明珠心里殷殷期待的，却半天没听见夜止岚说话。 要是平时，夜止岚才不会放过这么捉弄她的机会，早就说一堆混账话来让她羞愤了。 慕容明珠觉得奇怪，抬头看向夜止岚。 却看见夜止岚遥遥地望着外面的两座空荡荡的楼阁不说话。 “夜止岚？”慕容明珠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夜止岚低头，微笑，“怎么？” “我才应该问你吧，”慕容明珠无语，“你怎么了？在看什么？” “没什么，”夜止岚摸了摸慕容明珠被风吹得有些凉的脸颊，关上了窗户，淡淡道：“只是在想，成亲三天后要进宫的事情。” 夜止岚这么一说，慕容明珠才知道，“要进宫吗？去做什么？” “这是祖规，亲王成亲三天后要进宫见太后与陛下，然后才能回门，太后如今不在后宫，我们去见贵太妃，之后再去见陛下，在宫里要住上一晚才能回来。” “这么麻烦啊，”慕容明珠叹气，“又要见贵太妃……” 想起贵太妃，自然就想起了夜紫洛和夜紫炎，除了慕容商误杀夜紫炎外，就是上次夜紫洛算计了她和盛流年的事情了！ 这种计谋怎么都不像是男人想出来，搞不好就是贵太妃的把戏！ 她明明是风悠然的亲姑姑，为什么手段能这么下作？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过，也就是这种人才能在后宫笑到最后吧。 慕容明珠就算再怎么不想见，可她现在是夜止岚的妻子，也不能枉顾壁月组训。 第三天一大早就进了宫。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宫了，却是第一次以这么高规格的礼仪被请进去。 不得不说，王妃这个身份，有的时候还真有点牌面。 按照规定，要见贵太妃是她一个人的事，可夜止岚不放心，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慕容明珠自己去。 亲王不能踏足后宫，夜止岚硬是把见面的地方改在了后宫与前朝之间的暖殿里。 风贵妃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夜止岚是皇叔，又是辅政亲王。 千烟宫里，风贵妃坐在上首，慕容明珠和夜止岚走进来，夜止岚站在旁边，慕容明珠弯腰施礼，“臣妾拜见贵太妃。” “王妃请起，”风贵妃笑语晏晏，“王妃是亲王妃，与哀家平辈，不必行大礼。” “谢贵太妃。”慕容明珠站起身。 “王妃，九殿下请坐。” 慕容明珠听风贵妃叫夜止岚九殿下，心里有点奇怪。 九殿下应该是夜止岚做皇子时的称呼吧。 夜止岚听了这声九殿下，竟然也没有丝毫意义，和慕容明珠坐了下来。 他可以完全不在乎，但慕容明珠就不能不在乎了。 一开始就觉得风贵妃是个奸佞的人，现在又听她叫夜止岚九殿下——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慕容明珠心里暗暗警戒起来，夜止岚是皇叔亲王，又是壁月第一高手，就不信风贵妃敢在他面前耍花样！ 慕容明珠其实多心了，风贵妃是再怎么样都不会耍花样的，尤其不会再夜止岚面前耍花样。 这一次见面是皇室的规矩，风贵妃也全然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有一句没一句和慕容明珠寒暄，又送了慕容明珠一对羊脂白玉的手镯，就说自己累了，要回后宫了。 从千烟宫出来，慕容明珠还是觉得不对劲呢，小声问夜止岚，“她就这么让我们走了？” 夜止岚笑问：“不然呢？” 慕容明珠捧着放玉镯的盒子来回看，嘟囔：“这盒子上该不会涂了什么毒吧？镯子不会有问题吧？还是有夹层……” 来回看，反复看，把夜止岚都看乐了，“这盒子没问题，镯子也不会有问题，更不可能出什么夹层，明珠，你太小心了。”“我不能不小心啊，”慕容明珠皱眉，“你忘记那时候夜紫洛是怎么是对我的吗？我怀疑就是贵太妃的意思，她能害我一次，就能害我两次，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想无缘无故就中招，女人狠起来可是没有下 限的。” “就算她要害你，也不会在这个上做文章，”夜止岚替她收下盒子，“这东西是她给你的，如果真的有事，她就得付出代价，所以从她手里拿到的东西，都不会有问题。” 听夜止岚这么说，慕容明珠想了想，点点头，也对，如果真的有问题，那第一个死的肯定是风贵妃！ 这么一想，也不去担心盒子的事儿了，而是从夜止岚手里把盒子顺过来，打开后把玉镯拿出来看。 羊脂白玉厚重温润，这对镯子是用一整块籽料雕刻，通体泛着柔和的光，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好东西啊，”慕容明珠看得很开心，“这对镯子放在珍宝阁，至少也能卖个一万两。” 反反复复看着镯子，就跟看见一万两银子一样开心。 她从来不怎么在意首饰这些，最爱的果断还是银子。 夜止岚牵着她往紫宸殿走，慕容明珠的视线就没从镯子上挪开过，走着走着，慕容明珠忽然“咦”了一声。 夜止岚低头，“怎么了？” “你看这里，”慕容明珠把其中一只镯子举起来，对着太阳指给夜止岚看，“是不是有图印……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特别眼熟，眼熟到不行。 慕容明珠想啊想，猛地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这是江南风家的印记，她在风悠然那里见过的！ “是什么？”夜止岚问。 慕容明珠也没隐瞒，“是风家的印记，这镯子，是风家的东西。” 夜止岚笑，“她原本就是风家的人，手里有风家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说到底，当年也是风家大小姐，出嫁带着风家的物件，也是常态。” “这么说也可以，但……”慕容明珠始终觉得很奇怪。 她听风悠然说过，当年贵太妃为了嫁给先帝，是舍去了风家人的身份，与家族决裂，从此不再姓风，也不再是风家人。 照理说，她嫁给先帝，风家应该也不会给她准备什么嫁妆，这那对玉镯…… 慕容明珠又摇摇头，也不对，虽然是离开风家，难保风悠然的父亲，风贵妃的哥哥不心疼妹妹，给了嫁妆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现在又送给了她。 这是风家的东西，以后有机会，再还给风悠然吧。 慕容明珠收下镯子，和夜止岚一起进了紫宸殿。 紫宸殿里，夜景昊早就恭候多时了。 慕容明珠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护叔宝，开开心心的笑，“臣妾参见陛下。” 夜景昊早早就已经准备好应对慕容明珠，总不能每次都被她气个半死吧，今天是慕容明珠以王妃的身份觐见，他绝对要拿出皇帝该有的架势让她知道，什么是臣，什么是君。 “王妃请起，”夜景昊正儿八经的说：“王妃觐见了贵太妃，想必太妃已有赏赐，朕就不越俎代庖了。” 文绉绉的说了这么一句，说白了就是不想给东西呗。慕容明珠可是壁月最好的商人，听夜景昊这么说，点点头，道：“陛下不想赐就不用赐，臣妾也不会伸手向陛下要的，只不过呢……” 第257章 明珠于尘【3】 “只不过什么？”夜景昊扬眉问。 慕容明珠一笑，“只不过，臣妾嫁给雍王，而雍王是陛下的皇叔，那臣妾就是陛下的……” 夜景昊脸色一变，“你想怎么样！”“也不想怎么样，”慕容明珠笑的特别漂亮，“臣妾并非出身皇室，陛下也知道，臣妾就是个普通的民女，在民间长辈成亲，确实不用晚辈送礼，因为当长辈，都会反过来给晚辈送东西，谁叫我们是做长辈的 呢。” 一口一句长辈，夜景昊直磨牙。 这个慕容明珠！ 这个慕容明珠！！！ 他就知道，让慕容明珠嫁给他皇叔，才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现在她成了他的皇婶，一口一个长辈，完全把他这个当皇帝的给碾下去了。 皇帝怎么样，皇帝不也是她的晚辈吗？ 夜景昊这个气啊，为了不丢面子，冷着脸道：“话虽如此，但朕是帝王，既然王妃嫁给了皇叔，朕当然应该有帝王给予的恩赐。” “哦？”慕容明珠眨眨眼，“陛下刚刚不是说不给了吗？” “那是刚刚！”夜景昊从牙缝里迸，“现在朕想给，不行吗？” 慕容明珠微微一笑，“当然可以，陛下是皇帝，有什么不行的呢……那陛下要赐臣妾什么呢？刚刚贵太妃赐了一对玉镯，和田暖玉雕的玉镯臣妾也是第一次见呢，实在是稀有的很……” 言下之意，风贵妃一个先帝的太妃都送了这么好的东西，你这个当皇帝要是送的不够好，就丢脸丢大了。 夜景昊怎么可能不懂她的意思，正因为懂，才更生气。 慕容明珠才嫁给夜止岚第三天，不是第三年，也不是第三十年！ 以后还不知道要吃这个女人多少亏！ 想想就气。 夜景昊为了压慕容明珠的气焰，一开始就没打算赐她什么，这会儿被慕容明珠逼到了关头，临时也想不起要给个什么物件…… 慕容明珠一双曼妙的眼看着夜景昊，忽然就笑了，“陛下这么为难吗？堂堂皇室，连赐个东西都要考虑这么久？”“谁说朕为难了，朕只是觉得皇叔有功于壁月，你事雍王妃，当然也妻同夫贵，朕不能随随便便就赐东西，朕……朕……”夜景昊应付着慕容明珠，低头想该怎么办，忽然就瞧见自己腰上挂着的白玉镂空转心 球。 有了！ 夜景昊从腰上把转心球接下来，让影卫送过去，“朕赐你这个。” 影卫恭恭敬敬把转心球送到了慕容明珠面前。 慕容明珠拿起那颗转心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 滇池白玉雕刻的转心球不过巴掌大，却用了十几道工艺，整个球体可转动，从内层到外层，一共五层，每转动一层都能看见下一层的浮雕。 这种技法慕容明珠只是听过，从来没见过，因为转心球的技法早就失传了。 夜景昊送出去转心球，他自己也很心痛啊！！ 这转心球可是皇室的一个宝贝，他是当了皇帝才有资格戴，现在就这么送给慕容明珠…… 不过…… 夜景昊看向旁边含笑不说话的夜止岚，只能安慰自己，送给慕容明珠就是送给夜止岚，送给夜止岚不心疼，不心疼。 慕容明珠爱不释手摸着转心球，大大方方施礼，“臣妾谢陛下恩赐。” “……你高兴就好。”陛下很受伤。 从紫宸殿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夜止岚和慕容明珠要住在宫里。 夜止岚是辅政亲王，有自己的宫殿，可他很少住在宫里，这次也算难得了。 夜景昊早吩咐人把夜止岚住的流芳宫收拾出来，宫婢不敢大意，早早就把流芳宫的碳炉点上，整个宫里温暖宜人。 慕容明珠进宫的次数不算少，但真正逛的还是第一次。 原本以为夜止岚会住在离前朝近一点的宫殿，没想到夜止岚带着她饶了很远的路。 走了快半个时辰，才走到流芳宫。 “……你怎么选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做寝宫啊？”慕容明珠看了看周围低压下的松柏和落雪，实在不明白，以夜止岚殚精竭虑的性格，要选肯定选离紫宸殿最近的才对。 她都怀疑这流芳宫后面就到皇宫边缘的高墙了。 夜止岚没回答，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流芳宫很小，也很简单，大门推开，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两边有几间屋子，院子后就是稍微大的寝宫，四四方方，连个池塘曲桥都没有。 慕容明珠一点都不觉得以夜止岚的身份要住这里。 宫婢们早就站在大门两侧，齐齐施礼，“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夜止岚点头，牵着慕容明珠走了进去。 流芳宫这么小，慕容明珠几步就走过小院，和夜止岚进了寝宫。 如果说刚刚还觉得这地方偏僻，这宫殿窄小，那进来以后慕容明珠更觉得奇怪了。 寝宫里布置的很简单，一张矮榻，一个漆桌，一个妆台，几把椅子，在后面就是床了，素白的纱帷，月影床幔……这是皇宫吗？普通人家也就是这样吧。 慕容明珠出身慕容家，从来也没见过这么简单的屋子。 屋子里很暖，可慕容明珠却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很荒凉，也很孤独。 夜止岚自从进了这寝宫就没有怎么说过话，宫婢端着食物放在漆桌上，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寝宫是不怎么样，但幸好食物还是在亲王标准的，知道夜止岚心里有事，慕容明珠也不多问，老老实实吃东西，乖乖稳稳喝热茶。 吃完饭，天色也完全黑下来了。 慕容明珠坐在妆台前，让宫婢帮忙拆发髻，当宫婢碰到她发上的凤钗时，慕容明珠忽然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是。”宫婢躬身退了出去。 慕容明珠摘下凤钗，轻轻放在盒子里，盖好，自己摘了耳饰和其余发饰。 拿着梳子梳顺长发，从镜子里看见夜止岚坐在矮榻上举杯慢慢饮酒。 夜止岚的神色依旧是优雅温和，只是现在的夜止岚是慕容明珠没有见过的…… 从进了这做寝宫开始，夜止岚就很不对了。 慕容明珠摘下一根珠钗握在手里，转身朝夜止岚走了过去。 站在夜止岚背后，悄无声息，忽然刺出！ 夜止岚却一动不动，慕容明珠本以为他会反手截住，没想到他就空着后背。 吓得慕容明珠连忙松手，珠钗叮当掉在了地上。 夜止岚转头，看她有点白的脸色，“怎么不刺下去呢？” 慕容明珠气得抓起他的酒杯放到桌上，“那你怎么不躲呢！” 万一刺下去怎么办？ 夜止岚站起身，低头看着慕容明珠气恼的样子，“我不躲，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刺下去，就算你真的刺了……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这话悦耳又动听，慕容明珠别开眼，小声道：“少骗我，你内力那么深厚，有真气护体，我又伤不了你……什么没关系，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受伤，当然怎么说都行。” 夜止岚晓得她别扭，也不解释什么，转身从屏风上拿了她厚重的狐裘披风给她穿好。 “怎么？”慕容明珠疑惑，“要出门吗？” 她发髻都拆了。 “不出门，就在这里。”夜止岚给她系好带子，牵着她推开门。 屋子外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慕容明珠得了夜止岚一半内力，虽然用不出来，也不是白拿的，这种寒冷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了。 夜止岚搂着她的腰，低声道：“抱着我。” “哦。”慕容明珠听话的抱着他。 夜止岚稍一提气，整个人拔起而起，飘然落在了寝宫屋顶。 在屋顶的瓦楞上放开慕容明珠。 “坐吧。”夜止岚先坐了下来。 看了看凸起的屋脊，也跟着夜止岚一样坐下。 夜晚的风很凉，甚至夹杂着树枝上屋檐上的雪粒，慕容明珠裹着披风不觉得冷，她转头看夜止岚，开口问：“你是怎么了？” 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这不像夜止岚。 伸出手臂搂着慕容明珠，夜止岚看向远处无边无际的宫城建筑，轻声道：“这里，是我姐姐的寝宫。” “……晋安长公主！”慕容明珠错愕。 她没想过，这里居然是晋安长公主的寝宫。 夜止岚说过，他从小是被晋安长公主带大，那这里就是……“我出生起就住在这里，就是这么一个小院子，三五间屋子，我不能离开这个院子，每年只有我生辰的那天才能走出去，去看我母后，一年也只出去一天，直到我父皇驾崩，母后也去了，先帝继位，我被送 到幽州，在这里，我住了五年。” 娓娓道来的过往也只是这么几句话。 可慕容明珠心却蓦然疼了起来。 二十多年前，夜止岚就在这里长大的吗？ 这么狭小的地方，夜止岚和晋安长公主就这么生活了五年。 夜止岚明明就是皇子，是皇后的嫡子，怎么可以这么对他，软禁他在好像牢笼的寝宫里！ 慕容明珠握着夜止岚的手，忍不住收拢了些力气。她不能想想，幼小的夜止岚就被囚禁在这里，那种画面，让她心疼到不行。 第258章 明珠于尘【4】 夜止岚回握她的手，悠远的声音缓缓流淌，“姐姐出嫁后，这里就荒废了，直到先帝病重，兰阙说服他将我召回，我在宫里能有自己的寝殿，我就要了这里，可这么多年，我从未走进来过，今天，是二十多 年来的第一次。” “为什么？”慕容明珠抬头看着夜止岚，喃喃的问。“我姐姐晋安公主死在漠北，连尸骨都找不到，我母后是自杀而亡，她是皇后，哪怕不愿意，也要被迫和我父皇葬在一起，我没办法带你去看我姐姐，去看我母后，只能带你到这里，我想，姐姐会满意我娶 你为妻，她一定会满意的。” 慕容明珠就这么看着夜止岚，看着他在夜空下，在冰雪间的温柔，心口那么疼，她不能代替夜止岚的痛苦，永远不能代替。 但是……“夜止岚，”慕容明珠双臂搂着他的脖颈，眼睛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会代替你的姐姐，代替你的母后，给你幸福，她们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我可以，我是你的妻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 离不弃，生死与共。” 夜止岚就这么看着慕容明珠，眼眸深处那深渊般的东西，在慢慢的溶解。 慕容明珠闭上眼，抬起下颔吻住了夜止岚的唇。 她会像夜止岚爱她一样爱夜止岚。 夜止岚受过的苦，遭过的劫，流过的血……那是夜止岚的过去，她没办法改变，可是未来，未来的未来，她会给夜止岚最好的幸福。 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 萧禹身上毒发作的时间越来越场长了。 原本是一个时辰，现在要发作两个时辰，症状都是一样，但身体却变得更加怪异。 他想见慕容明珠，想的有点克制不住——并不是欲念，而是一种贪念。 慕容明珠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能抚平他几乎要烧着的筋骨血脉。 坐在冰窟里，萧禹封住了奇经八脉，身上插着银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里就像含着火苗，将身前的冰瞬间消融。 他一口血就能溶解一块冰，可见身体里是多么灼热。 “殿下！” 太医和玄衣卫连忙将他扶出来，抽出银针，披上衣服。 萧禹摆摆手，“没事了。” 太医表情很严肃，“殿下，你毒发时间越来越长，再怎么下去恐怕要控制不住。” “如果控制不住会怎么样？”萧禹问的平静。 “臣不知道，也许……会危及性命，也许，会神志不清。” 毕竟现在就已经天天吐血了，解不了毒，就救不了萧禹，那就什么都没办法。 萧禹没说话，正要往屋子里走，忽然停住脚步看向远处。 几道白影自空中飘然而落。 玄衣卫立刻护在萧禹身前，直直看着那几道白影。 是四个白衣女子，手里抬着一顶白纱软轿，从半空缓缓落下。 白纱软轿平稳放在地上，白衣女子面对玄衣卫十分平静，分明是极美的容貌，眼神却比院子里的寒冰还冷漠几分。 软轿前的白纱被一只雪白的小手拂开，精致如雪玉娃娃般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白狐裘披风长毛柔软，小脸白嫩，一双眼却漆黑如星辰，狡黠慧睛，正笑吟吟看着萧禹。 玄衣卫冷声道：“来者何人！” 小少年声音清脆悦耳，“东海毓秀山庄沐绮仙拜见太子殿下。” 说着，姿势恭顺地施礼。 萧禹乃是沉国储君，对壁月的能人异士了如指掌，当然知道沐绮仙的来历。 不过，沐家的人不是极少离开东海吗……况且，沐家是壁月富豪，怎么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 萧禹心里有疑问，只是半点没有漏出来罢了，反而拢了拢衣襟，淡淡道：“本宫衣衫不整，让沐小公子笑话了，沐小公子深夜前来想必是有事，请进正厅，本宫更衣后再谈如何？” 沐绮仙大大的眼睛笑得明媚可爱，“太子殿下随意，我不急，一点也不急。” 萧禹去换了衣服，出来时沐绮仙就跪坐在矮榻上，身后依旧站在四个白衣婢女，正伸出小手烤着碳炉里的火。 萧禹走上矮榻，同样跪坐下来，看着对面这个小小的少年。 他看人极准，沐绮仙年纪不过十岁的样子，眼神却比成年人还深沉，只是这深沉掩藏在了天真的外表下，不为人知罢了。 萧禹并不知道，慕容明珠和风悠然都曾经评价过沐绮仙，说他是个小魔头，让人骨内生寒，会吃人的小魔头。 此时此刻，小魔头烤着手，笑眯眯看向萧禹，“殿下没有让人杀了我，果然心地很好呢！” “能闯入重重护卫站在本宫面前，就算本宫要杀你，恐怕也不容易吧，”萧禹平静的说完，直接问：“东海沐家本宫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你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吗？”“殿下说错了两件事哦，”沐绮仙笑出脸颊旁的酒窝，“第一，我闯过的是壁月的护卫，而不是殿下的玄衣卫，如果刚刚殿下真的把我当刺客杀了，那就真的杀了，可殿下没有。第二嘛，殿下说我来找殿下， 也不是全对，我只是在殿下去找我之前，先来找您了呢。” 少年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改变，带着些许童稚，就像沐绮仙的样子，充满了无辜。 萧禹是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听他这么说，慢慢抬起了眼睫，“本宫与沐家从未有过丝毫交际。” 自然，也不会去找沐绮仙，何况沐绮仙还是个孩子。 “啊，是我说错了，殿下要找不该是我，而是我哥哥，”沐绮仙笑着说，“殿下知道我哥哥吗？” “知道。”萧禹淡淡回答。 东海沐家的大公子沐倾尧是有名的神医，只是很少离开东海的毓秀山庄，但每年去毓秀山庄求医的人却不少。 “殿下中了毒，不找我哥哥还要找谁呢？”沐绮仙歪头，笑呵呵的说，“我只是在殿下去毓秀山庄前先来找殿下罢了。” 沐绮仙来的时候是看见在冰窟中刚出来的萧禹，萧禹中毒的事情也瞒不过他。 索性，不瞒了。 萧禹一双沉稳的俊眸看向对面孩子般的沐绮仙，“本宫中了毒，你来找本宫，看来你很清楚本宫中的是什么毒了？”“我知道呀，”沐绮仙笑得酒窝深深，一点都犹豫的就告诉了萧禹，“殿下中的毒名叫【业火】，中了这种毒的人啊，浑身就像被火灼烧一样，从内到外，遍体滚烫，而且每天都会吐血，毒发时间也会越来越 长……我说的没错吧，殿下。” 萧禹的症状和沐绮仙说的完全对的上。 沐绮仙知道萧禹中的是什么毒，也一定知道怎么解！ 如果是别人，现在大概已经欢悦起来，然而，萧禹的脸色从始至终没有变过，依旧是平平淡淡，在沐绮仙说完这些后，甚至问都没有再多问一句。 好像沐绮仙说的一切和自己丝毫没关系一样。 沐绮仙一只手托着小小的下颔，无辜地看萧禹，“殿下一定是在等我接着说对吧，可是，我渴了。” “来人，”萧禹淡声道：“奉茶。” 玄衣卫立刻送上了茶炉，小小的红泥炉摆在矮桌上，茶壶架在炭火之上。 萧禹亲自拿了茶叶投进去，用勺子慢慢搅着茶壶里的茶汤。 沐绮仙很开心的说，“殿下亲自给我煮茶，真是太客气了。” “本宫希望你也能客气客气。” 茶，不是白煮的。 “来之前我大哥就说，殿下是他所知道最正直的人，心怀天下，偏偏还不迂腐，只等沉国皇帝一驾崩，殿下马上就能成为千古一帝，这简直是一定的，所以啊……殿下才会中毒呢。”沐绮仙干脆两只手一起撑着小小的下颔，一双眼幽光流转，“殿下，其实你根本没有中毒，【业火】不是毒，而是一种毒引，是至阳至热的毒引，但它不是毒，殿下被人下了业火时间应该很久了，只要殿下 不接触到能让毒引爆发的人，那殿下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中了业火，因为业火一辈子都不会发作。” 搅动茶汤的动作一顿，萧禹抬眸沉声问，“如果不接触到让【业火】发作的人，本宫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早已经中毒了？” “没错，”沐绮仙笑完了一双眼，“【业火】是潜伏期很久的，一百年，两百年，只要殿下活得够久，它永远都不会发作，不过现在很显然，它发作了……殿下，你第一次发作的时候，遇到了谁呢？” 第一次发作…… 萧禹慢慢垂下了眼眸。 第一次发作，是在慕容家，见了慕容明珠—— “没错！”沐绮仙开开心心的勾起唇角，“就是那个人，那个人，就是让殿下毒发的人。” “不，”萧禹抬起头，目光灼灼沉稳，“她不会对我下毒。” 慕容明珠不是那种人，而且慕容明珠也没有要对他下毒的理由。沐绮仙叹气，摇摇头，嘟嘴，“我可没有说她是下毒的人，我只是说，她是诱发殿下毒发的人，殿下不要误会嘛。” 第259章 明珠于尘【5】 红泥小炉上的茶壶散发出了茶香，袅袅茶香驱散了萧禹和沐绮仙之间的剑拔弩张。 萧禹一开始就没有小看沐绮仙这个孩子，到了现在，更不会小看他。 沐绮仙这么小，长得雪玉可爱，却又深不可测。 萧禹望着笑眯眯的沐绮仙，直接问，“有什么话，你就一次性说清楚，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也不会浪费殿下的时间，更不会说谎欺骗殿下，接下来我的话，每一句都很关键，殿下要听清楚。”沐绮仙收回手，端正地跪坐在矮榻上，笑着说，“我知道让诱发殿下中毒的人是慕容明珠，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诱发殿下中毒。【业火】是世上至阳至热的毒，想诱发它，必须是这世上至阴致寒的人，慕 容明珠就是这个人。” “慕容明珠和殿下一样，都中了毒引，如果没猜错，慕容明珠中的应该是【阴月】，【阴月】这种毒没有【业火】那么霸道，就算中了也不会被诱发，更不会危害性命。”“【阴月】有两个作用，第一个，就是中了【阴月】的人体制会发生改变，变成至阴致寒的体制，但自己却根本不知道，所以殿下一靠近慕容明珠就会毒发，可是同样的，殿下也需要这样体制的人为你消减 灼热。”“越靠近，中毒越深，中毒越深，就越要靠近，殿下现在是不是就这样想，想让慕容明珠离你近一点，这样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可是殿下，这是饮鸩止渴，越是这样，你就越是难以自控，最后会发生什么 殿下知道吗？” 随着沐绮仙的这个问题，茶壶中的水已经咕嘟咕嘟的开了，茶香弥漫，周遭都是清冽的香气。 萧禹一直看着沐绮仙，听沐绮仙说的这种种话，心里早起了滔天般的波澜。 慕容明珠也中毒了，她和自己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萧禹沉寂了片刻，抬手，给沐绮仙盛了碗茶，慢慢推给了沐绮仙，“最后，会发生什么？”沐绮仙轻轻一笑，笑容狡黠，“殿下会失控，为了遏制身体里的灼热，殿下会杀了慕容明珠，饮她的血……想想，在一个特定的地点，壁月皇室都在场，殿下却发狂，杀了亲王妃，吸干亲王妃的血……那画 面，是不是很美丽呢。” 桌下，萧禹握紧了手指。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 他现在就在想靠近慕容明珠，没有情与色的绮念，只是想靠近她，握着她的手，让自己好受一点。 随着中毒越来越深，他一定不甘心只是握着慕容明珠的手……杀了慕容明珠，用她的血平息自己身体里的灼烫…… 萧禹猛地闭上眼，他知道，沐绮仙说的都是真的。 “殿下如果真的杀了慕容明珠，喝干了她的血……不，哪怕殿下没有杀了她，只是伤了她，那殿下纵使能回到沉国，恐怕也要丢失储君之位，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传位给一个吸血的疯子……” 沐绮仙捧起茶碗，吹了吹热气，抬起大大的眼睛看萧禹，“现在，殿下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中毒了吧？因为有人不希望殿下继位，希望殿下被贬谪，而这个人，心思诡诈，聪明绝顶，殿下是被算计了呢。” 萧禹睁开眼，定定看着沐绮仙，“……为什么是慕容明珠！就算要我发狂，为什么是对慕容明珠？” 沐绮仙喝了一口茶，舒舒服服的长出一口气，笑着看萧禹，“因为【阴月】的第二个作用，女子如果中了【阴月】，她就会……” …… 沐绮仙轻轻的说了一句话，萧禹却失神了。 慕容明珠中了阴月会这样，那……给慕容明珠下了这个药引的人……他太狠心了！ “殿下，你会为慕容明珠想，怎么不为自己想想呢，”沐绮仙眨眨眼，“谁给你下的毒，怎么解毒，你都不问问吗？” 萧禹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后，压下满心躁动，冷冷的说：“你如果想说，自然会说。”“哎，”沐绮仙噘嘴，“殿下太严肃了，一点都不好玩，好嘛，我说，我都说，殿下你啊，你身边有一个用毒的高手，你是沉国储君，未来的皇帝，想对你下毒太难了，但是你身边的人就很容易了，想知道什 么时候中的毒，怎么解毒，回去问问你妹妹就全明白了，至于慕容明珠，她恐怕是被人骗了，阴月是慢性毒，要长期服用才有效果，她被人骗了将毒药当糖丸一样天天吃，中毒而不自知呢。” “本宫的妹妹……”萧禹声音中不可避免轻颤三分。 萧月从小被抱养在父皇前，他把萧月当亲妹妹看待，萧月……却对他下毒。 “其实也不能全怪公主呀，殿下你也有责任，谁叫你是沉国的储君呢？如果你不这么英明，不这么心怀天下，不这么沉稳有度，不这么出色，也许就不会被下毒。”说到这里，沐绮仙唉声叹气，“那个人的心里只有壁月天下，是绝对不会允许像殿下这样的人成为皇帝，沉国如果强盛起来，对壁月的威胁就太大了，他亲手挑选的皇帝比我才大一点点，还是个孩子嘛，一 个是没长大的小皇帝，一个是即将成为明君的殿下，要是我，我也要对殿下下手呀，这样对壁月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萧禹已经没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 夜止岚…… 为了壁月，你算计太深，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放过！ 萧禹为蒙在鼓里的慕容明珠，为背叛沉国的萧月，心里恨意滔滔，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萧禹目光端正地看向了了沐绮仙，声音稳如泰山，“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沐绮仙，或者说，沐家，绝不是普通的商户！少年弯弯的笑眸天真无邪，“殿下总算问到这个问题了，我一直在等殿下问，我啊，我是希望沉国和壁月永远不要修好的人，告诉殿下这些，也只是因为不想让夜止岚得到最终的好处，夜止岚做大，壁月做 大，沉国和漠北都会遭殃，尤其是漠北，夜止岚的姐姐可就是死在了那里……” “你是漠北的人。”萧禹几乎没有迟疑就肯定了。 “漠北皇族姓什么，殿下可知道？” “……端木。” “漠北端木，漠，木，沐……”沐绮仙笑眸然然，“漠北七公主端木绮仙，见过殿下。” 少年解开发上的飘带，乌发垂落，雪玉般女孩儿清灵如仙。 …… 慕容明珠成亲后回门，第二天慕容宫就要回去继续守陵了。 还好慕容家还有慕容角。 慕容明珠也得以空闲，这么多年一直为了慕容家，现在成亲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过问慕容家的事。 可夜止岚就惨了，马上要过年，朝廷的盘算也开始了。 作为辅政亲王，再也不能当一根人形柱子，夜止岚已经两天没回王府，在兵部商讨下一年的布防。 夜止岚不回来慕容明珠还挺高兴，偶尔就要他别回来了。 讲道理，从成亲开始，每晚折腾到快天亮，她是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这会夜止岚不回来，她终于是能睡个安稳觉，而不怕刚睡着又被人压着吃个够…… 晚上又下了一场雪，早上起来，慕容明珠吃了早饭，就想趁雪停了上街走走。 她有段时间没去街上了，从慕容商出事到慕容徵，再到自己出嫁，都快忘了在街上闲逛是什么感觉。 反正夜止岚也不在，慕容明珠换了套普通点的衣服，就准备出门。 绿萼和琉月肯定是要跟着的，贴身保护慕容明珠，最近夜止岚太忙，说什么教她引导内力，估计要等明年了…… 一身内力却还是个废柴。 年关下，朱雀大街上人更多了，采办年货，络绎不绝。 慕容明珠嫁给夜止岚，慕容家一步登天，所有铺面也都开了，慕容明珠只看着人群就知道今年进账肯定要远高于去年。 有三哥在慕容家坐镇，没什么可担心的。 慕容明珠就这么闲闲的逛着，她穿的是连帽披风，帽子遮住了大半容颜，别人也看不出她是谁，慕容明珠觉得绿萼和琉月太惹眼了。 被认出来就不好了，让琉月和绿萼离自己远一点，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暴露身份。琉月和绿萼担心她的危险，慕容明珠无语道：“只要你们别跟着我，我保证没人会出来害我，晴天白天，帝都大道，谁会吃饱了撑的来害一个默默无名的人，只有你们跟着，别人才知道我是谁，才危险，明 白吗？” 琉月和绿萼实在说不过慕容明珠，只能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慕容明珠继续逛着，正准备上桥时，忽而看见桥对面有几个人。 想也不想，直接就跑了过去。 绿萼和琉月被人挡着，她们身材娇小，也没注意到慕容明珠已经跑远了，还在挤着往前走。 慕容明珠跑到桥的对面，直接拦住了一个华服男人，“站住！” 男人被拦住，皱眉大吼，“什么人！敢拦本侯的路！” 这人就是当初在茶楼强抢民女不成反被萧禹殴打剃光头发的小侯爷。慕容明珠掀开帽子，看向他，“怎么，不认识了？” 第260章 明珠于尘【6】 “……是你？”小侯爷也是惊愕，帝都这么大，居然能遇到冤家。 当初在茶楼没看出来慕容明珠是个女人，后来打起来才看见，现在再看……还真是个女人。 慕容明珠扬眉，“原来你还在帝都，小侯爷嘛，好大的威风，怎么，现在还干着强抢民女的事？” 小侯爷怒目道：“本侯没抢！本侯让她回去给我唱个曲儿，她不愿意本侯才抢的！” 说完，又轻蔑地看慕容明珠，“本来这件事本侯都快忘了，现在你自己跳出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天下！” 慕容明珠一点不怕，“我知道，这是你夜家的天下嘛，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侯爷可不管那些，厉声道：“我管你是谁！今天你自己撞到本侯手里，给我打！” 慕容明珠往后看了看，居然没看见绿萼和琉月…… 她有夜止岚的内力，可却没有武功！ ……但是……她和夜止岚在床上的时间，夜止岚逗她，给亲一下就胡乱教一招半式，乖乖躺下勾着他的腰就再教一招…… 都是夫妻间私密的胡闹，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慕容明珠也不管那些了，在小侯爷的属下扑过来的时候，反手就是擒拿，瞬间翻折。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 慕容明珠一松手，那个护卫疼的满地打滚。 慕容明珠看了看自己的手，还真有用啊！ 夜止岚只教了那么三两招，但是对付这些人足够了！ 慕容明珠把那几个护卫打退，小侯爷都看傻了。 上次见慕容明珠的时候，她明明还不会武功啊，什么时候起这么厉害了？！ 虽然来来回回就是那两招，可慕容明珠的内力太强，随手都能把人骨头扭断。 再想想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 跑！ 小侯爷见势不好赶紧开溜。 “站住！”慕容明珠紧追不舍。 旁边有不少小巷子，小侯爷病急乱投医，找了个巷子就窜进去。 慕容明珠可不饶他，也跟着追了进去。 结果那巷子是个死胡同，小侯爷绝望地看着墙壁，转身看向慕容明珠，都快哭了，“女，女侠，本侯，本侯真的没有强抢民女啊，你就饶了本侯吧。” “别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亲眼看着你强抢少女，你还说没有，当我瞎啊！”慕容明珠火气大了。小侯爷真的快哭了，“我真的没有强抢民女，我当时说是真的，我就是想让她和我回去，给我大哥唱个曲儿，唱完我就放她走，你，你看我这么凶，其实我真没干过什么丧良心的事，最，最多平时看不惯的 人我就让人打一顿，别的我什么都没干啊。” 慕容明珠看他那怂样，挑眉，“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我大哥可以作证，要不，要不你和我回去，我带你见我大哥！” 这要是别人，肯定觉得是个圈套，换作一个月前慕容明珠也不会答应。 但现在不同了，她可是雍王妃，如果真的是圈套，那倒霉的只能是这位小侯爷和他那个大哥。 慕容明珠点点头，小侯爷屁滚尿流地带着慕容明珠去了一处高院。 外放的郡王在帝都没有王府，一般都会买一处高院，逢年过节进京述职的时候住几天。 进了高院，小侯爷明显挺胸抬头不怂了。 可也没有像慕容明珠以为的，马上叫人出来教训自己，而是把她带到大厅。 也是巧了，正好有个人从大厅走出来，小侯爷一看，喊了声，“大哥！” 那中年男人转过头来，先是看了小侯爷一眼，瞧见他鼻青脸肿的，立刻走过来，“你这么怎么了？” 小侯爷捂着自己的脸，小声道：“被，被打了。” 中年男人皱眉，“谁打了你，为什么打你？” “我打的，”慕容明珠走过了一步，直接道：“至于为什么打，强抢民女不该打吗？” 中年男人这时才看见慕容明珠，第一眼，有些诧异，没说话。 慕容明珠却不怎么友善的冷声道：“你是他的大哥，居然敢纵容弟弟在帝都胡作非为！他胆子大，你也有管教不严之责！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是给你们作威作福的？” 小侯爷一蹦老高，“你，你打我就算了，你敢这么和我大哥说话，我大哥可是临阳郡王！” “哦，”慕容明珠不为所动，“临阳郡王，堂堂郡王，是连怎么管教弟弟都不会吗？你不会管教弟弟，自然有人替你管教。” 小侯爷指着慕容明珠直哆嗦，“你竟敢这么和我大哥说话，你——你——” 话音未落，只见临阳郡王忽然躬身施礼，“臣侄失责，望王妃见谅！” 小侯爷愣住了，“大哥，你……你怎么了？” 临阳郡王一把按着小侯爷，直接让他跪下，吼道：“有眼无珠，竟然连雍王妃都敢冒犯！” “雍……雍王妃……”小侯爷愣了半天，看着慕容明珠秀丽的容颜，忽然瞪了大眼睛，“你是慕容明珠！” “放肆！”临阳郡王呵斥，“你怎么敢直呼王妃闺名！” 骂完，立刻低头，“臣侄管教不严，王妃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慕容明珠看着临阳郡王，心里忍不住郁闷，这临阳郡王瞧着都和她爹差不多大了，居然还要自称臣侄臣侄。 夜止岚的辈分也未免太大了点吧，占人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还是冷冷道：“他冒犯我，我可以不当一回事，但他强抢民女，就是大事了。” “强抢民女……”临阳郡王转头看向跪着的小侯爷，“你强抢民女？！” “大哥，我——” “不然呢？”慕容明珠都懒得听他辩解，直接道：“我亲眼看见，他要抢一个唱曲的姑娘，还说是给你的。” “这……”临阳郡王也是苦笑，“王妃是误会了。” “误会？”慕容明珠声音冷下来，“我亲眼看见也是误会？本来以为你是个能讲道理的，看来是我想太多了，一个郡王，一个侯爷，敢在帝都做出这种事，那我也就做个人情，送你们到紫宸殿请陛下定夺。” 临阳郡王急急忙忙的说，“王妃确实误会臣侄了，臣侄……臣侄……” 说了半天，重重一叹，“臣侄……身患顽疾，至今没有子嗣王妃，不能……不能……” 剩下的话，他实在是没脸说出口。 他早年身体虚弱，尤其是某一方面……随着年纪大了，干脆就不行了，怎么可能强抢个民女回来，他都没办法用啊！ 慕容明珠也不是傻子，更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一听临阳郡王这话就傻眼了。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拿这种事来说谎吧…… 何况，还是个郡王。 临阳郡王反正也丢脸了，不差再丢脸点，硬着头皮说，“至于他……这个不成才的弟弟，他……他不好女色，喜……喜男风！” “……”慕容明珠完全无语了。 这兄弟两…… 一个不能人道，一个喜欢男人。小侯爷委委屈屈的跪着，小声说，“我真的没说谎，我是听那小姑娘唱曲儿好听我才想让她来给大哥唱，她不愿意，我才想先弄回来，唱完大不了多给点银子……我要是喜欢女人，想抢她，那我当时看见你 是女的，我也抢你了。” “放肆！”临阳郡王嘶吼。 小侯爷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普天之下谁知道慕容明珠的火爆脾气，又有谁不知道夜止岚宠妻如命，他要是早清楚这女人是慕容明珠，打死都不会去招惹的。 慕容明珠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这个小侯爷一直在说，回府唱曲，回府唱曲…… 不过，那种情况下，谁能想到这唱曲就是真的唱曲。 反正正常人肯定是想不到的…… 现在这情况，慕容明珠也傻眼，另外两个一个鞠躬一个跪着，也不是个事儿。 慕容明珠揉了揉额头，“你起来吧。” 小侯爷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忍不住悄悄看慕容明珠。 她就是慕容明珠……慕容家的大小姐……现在的雍王妃……也，也不怎么样嘛。 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倾城的美人呢。 不过……美人和他有啥关系，美男才是他心头好~ 小侯爷内心戏很足，慕容明珠却心累，看着临阳郡王道：“就算他没有强抢民女，可他不分青红皂白，以权压民，更是随意动手殴打百姓，如果你不能好好的约束他，迟早酿成大祸！” “是，王妃教训的是，臣侄一定好好管教这小畜生！”临阳郡王说着，抬头小声道：“王妃难得来舍下，可否让臣侄奉一杯茶……” 慕容明珠追着小侯爷半天，也有点累了，就点点头，“你派人去雍王府，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让他们来派人来接我。” “是，是。”临阳郡王连忙去安排。 慕容明珠跟着临阳郡王往大厅走，走到一半，猛地停住了脚步，看向站在回廊后的一个丫鬟。 “王妃？”临阳郡王奇怪慕容明珠怎么忽然停了。 慕容明珠却盯着那个丫鬟看。 那丫鬟手里端着个东西，一转身就不见了。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她刚刚只看见了一眼，那丫鬟怎么有点像……桃儿呢。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绝对不会看错的。 桃儿！桃儿关系到她二哥的案子，也关系到夜紫炎的死！ 第261章 明珠于尘【7】 慕容明珠心里涌起了巨浪，脸上却看不出分毫，跟着临阳郡王进了大厅。 临阳郡王连忙让人奉茶，小侯爷委委屈屈站在他身后，时不时摸了摸肿着的眼睛，嘶嘶的抽气。 慕容明珠端起茶杯，用杯盖滤了滤茶，低头随口问：“郡王的封地在哪里？” “臣侄的封地在闽江。” “闽江……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在南北交界上吧？” “是，闽江确实在南北交界。” “哦，”慕容明珠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闲闲的问：“从闽江到帝都不算远，这一路上郡王的随从也带了不少吧，我看着这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连同随从一起住进来，好像挤了点。” 临阳郡王笑着说：“臣侄这次来帝都没带什么人，院子里的护卫丫鬟都是皇室指派的，等臣侄离开帝都，他们也就不会跟着走。” “是皇室的人啊……” 慕容明珠垂下眼睫，这临阳郡王没什么施礼来头，也不应该是陷害他二哥的人，桃儿是皇室指派的，那应该就是皇室的人。 但到底是谁的人？ 夜紫洛吗？ 如果是夜紫洛，总不至于布置四年就为了杀夜紫炎这个亲兄弟吧？ 如果不是夜紫洛，那…… 慕容明珠不敢往下想了，有些事，她需要再仔细的推敲一遍。 …… 晚上，夜止岚终于回了王府。 马上就要过年了，朝廷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很重要，像是永远也处理不完。 往年他不在乎，就算过年在六部过也无所谓，可今年不行了。 王府里，他的妻子还在等他回来。 夜止岚进府也没让人知会慕容明珠，还悄悄撤掉了章华轩的人，静悄悄一人进了章华轩。 章华轩里没有点灯，夜止岚以为慕容明珠睡着了。 可当他推开门，看见慕容明珠坐在矮榻上时，才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回来，看来是在等我了？” 说着，走过去，抱着慕容明珠，在她唇上轻吻一记。 这轻轻一吻哪里能缓解他，夜止岚将慕容明珠压在矮榻上，薄唇在她菱唇上肆意深吻，唇齿纠缠。 慕容明珠搂着夜止岚的脖颈，任由他在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肌肤相亲，酥麻的触感在浑身流转，控制不住的收紧了手臂。 夜止岚抬起头看她，黑暗中轻笑，“想我了？” 慕容明珠垂下眼，冷冷道：“谁会想你，谁要想你，你爱干嘛干嘛，有家不回有本事你就和盛流年一样住到欢颜阁去算了！” “欢颜阁再好，哪有章华轩好，你不想我，可我却想你了。”夜止岚一把抱起她，走向床畔。 慕容明珠扯落这一路上的纱帷，遮住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被放在床上，解开衣服，近乎是强迫地要她回应着…… 慕容明珠再这件事上永远争不过夜止岚，最后被放开的时候，天果然朦朦胧胧的亮了。 虚弱的靠在夜止岚怀里，慕容明珠累得几乎要昏睡过去，原本想着这家伙不回府自己能轻松几天，事实上完全是在做梦。 夜止岚搂着她，握着她的手，轻声问：“你今天去了临阳郡王府？” 慕容明珠原本确实要睡着了，听见这个问题，忽然就清醒过来，“……嗯。”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的猜测，这猜测的源头却不知道是谁。 二哥是被陷害的，这很明显，可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陷害二哥的人到底是谁，那人隐藏在迷雾中，一丝破绽都不曾露出。 制造者一切的人是什么目的，用了什么手法，留下了什么证据，她一样都不知道，像一个谜，而桃儿，就是揭开一切谜底的那根绳结。 她没有立刻在临阳郡王府扣下桃儿，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因为心底的那个不安，让她没办法完全理性思考。 慕容明珠靠在夜止岚胸口温热的肌肤，低声道：“我有点想我二哥了。” 她要试探一下，只是试探一下。 “慕容商走了几个月，这个时节，漠北和壁月交界正是最冷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妥善照顾他，虽然是充军为奴，不过你放心，他不会吃苦的。”夜止岚低头，一点一点吻她的脸颊，声音温柔似水。 慕容明珠翻了个身，在熹微的晨光里看夜止岚，“可我也不知道二哥到底过得好不好，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和二哥通信。” 她必须确认慕容商的安全，心里的那个不安，正因为慕容商走时最后一眼的悲凉。 她要知道，二哥是好好的！ 夜止岚一点都没有犹豫的答应，“好，我来想办法。” 慕容明珠沉默的点点头，努力驱散心中雾霾。 既然她知道桃儿在临阳郡王府，那就盯着桃儿，这样才能找到幕后的人。 不管是谁，害了她二哥，她都不会放过这个人！ …… 夜止岚说到做到，几天后，一封信从遥远的北疆传到慕容明珠手里。 慕容明珠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开心的不得了。 是二哥的亲笔！ 连忙拆开看了一遍。慕容商信里说自己在那边过的还不错，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充军为奴要是都能像他这样，估计军营都要挤破头皮了，也说了有消息传来，她嫁给夜止岚，对于这件事，他表示坚决的不赞同，夜止岚哪里配 得上他家的明珠，如此如此…… 不但是慕容商的亲笔信，连语气都一丝不差。 慕容明珠捂着心，长长松了口气。 二哥没事，没事，就最好！ 她一定会想办法救二哥出来！ 慕容明珠既然发现了桃儿，也不隐瞒夜止岚，让夜止岚派人盯住桃儿，一举一动都要告诉她。 夜止岚也很干脆，派了影卫，对慕容明珠的要求，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 有夜止岚的影卫盯着，慕容明珠稍稍放心了点，感觉自家男人很靠谱。 可是没几天，影卫忽然来报，桃儿不见了。 慕容明珠气得指着影卫开骂，连个丫鬟都看不住，简直无能！ 夜止岚安抚她，既然桃儿还活着，总能找到，他会派人出去继续找，稍稍让慕容明珠安下心来。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慕容角，总要查出点蛛丝马迹再说，而且马上要过年，慕容角怕是更忙。 就在过年前一天，丹翊忽然出现在了雍王府。 这一次的丹翊，可不是那个淡漠的少年了。 他穿了一身火焰般华服，袖口衣领滚着玄色龙纹，鲜红的披风上嵌着白狐长毛，黑发束以珍珠银丝带，手中握着从不离身的长剑，凤眸微眯，绝色无双。 慕容明珠看着这样的丹翊，笑了一下，“要我向你行礼吗？殿下。” 丹翊一贯不笑，目光淡淡地看着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如今是亲王妃，一袭穿戴早有规制，只是眼神笑容还是一如往常。 慕容明珠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慕容明珠，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丹翊慢慢的，轻轻的，在唇角拉出了一点弧度。 “你笑了？”慕容明珠叹气，“你真该经常笑，知道吗，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如果你能总这么笑一笑就好了。” “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那夜止岚呢？”丹翊问。 “他？”慕容明珠想到夜止岚，忍不住笑，眉眼间有藏不住的温情，“他是个老男人，马上就三十了，你才多大，和他比什么。” 丹翊垂下了浓密的眼睫，“是……他比我年纪大，而我比你年纪小……” 慕容明珠奇怪地看他，“什么意思？” 摇摇头，丹翊抬眸，唇角那微乎其微的笑容已经不见了，神色如初雪般冷淡，“我来是向你辞行，我要走了。” “回沉国？”慕容明珠问。 丹翊没回答，就这么看着慕容明珠，看了很久后，向慕容明珠走了过去。 他身份暴露，绿萼和琉月挡在了他面前。 慕容明珠挥挥手，“让开。” 绿萼和琉月对视一眼，让开了路。 丹翊走到慕容明珠面前，沉默良久，然后缓缓开口，“小心……他。” “小心？他，他是谁？”慕容明珠皱眉看他。 小心什么，小心谁？ 丹翊只说了一句小心他，便后退了几步，对慕容明珠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慕容明珠站在原地，觉得满脑子都是问号。 丹翊是不怎么爱说话，也不至于言简意赅到这个地步，没头没尾，就一句小心…… 让她怎么猜啊！ 实在不知道丹翊到底是什么意思，慕容明珠只能先把这句小心放在肚子里，以后再慢慢理解吧。 随着丹翊的离开，这一年也走到尾声。 每年的年尾最后一天宗室皇亲都要进宫，宫宴一直到子时以后，算是过了这个年。 慕容明珠和夜止岚当然也不能缺席，这是慕容明珠嫁入皇室的第一年，尤其要重视。 慕容明珠也知道这事儿很重要，可是…… 当绿萼把要穿的衣饰拿出来时，慕容明珠还是崩溃了。她曾经无数次鄙视过夜止岚和夜景昊的品味，喜欢穿白衣她可以认为是壁月尚白，皇族尚白，白衣就白衣，可问题是，那层层叠叠的薄纱实在让她有种不能接受的感觉。 第262章 明珠于尘【8】 说实话，好看是好看，尤其夜止岚穿起来，更是华丽优雅，美得惊人。 然而，那是夜止岚穿！不是她穿！ 现在眼看着绿萼抖开的衣服，慕容明珠都觉得这些看起来轻盈曼妙的纱能压死自己。 更别提还有一件白狐毛绉纱披风，外加王妃规制的各种发饰…… 慕容明珠转头，可怜巴巴看夜止岚，企图施展美人计，“我不穿这些可以吗？” 大眼睛眨啊眨的，慕容明珠也是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夜止岚。 夜止岚揉了揉慕容明珠的脸颊，温柔似水的说：“不可以。” “！” 慕容明珠立刻翻白眼，坐在矮榻上死活不肯起来，“我不要穿成这样！你看那一层一层的纱，还那么长的裙摆，万一我踩到摔倒怎么办，你那些侄子肯定要笑话我！陛下一定是笑得最大声的！” 不是她自以为是，这场宫宴绝对有很多人在盯着她，她可不想被人嘲笑。 “怎么会摔倒，”夜止岚哄她，“就算摔倒，我也会抱着你的。” “哦。”慕容明珠抬头看他一眼，又别开头，不打算理他。 绿萼为难的看了夜止岚一眼，夜止岚给她试了个眼色，绿萼立刻带着人走出去，关上门。 慕容明珠不肯配合，夜止岚也坐了下来，手指勾着她的下颔看她委委屈屈的脸，“为什么不愿意换衣服？” 慕容明珠可不是会为了一件衣服耍性子的人。 慕容明珠推开他的手指，嘟囔，“我不是不想换，我只是不想……不想穿的不像我。” 她始终没有想过要融入皇室，更没有想过要做皇室的人，她嫁的是夜止岚，是夜止岚的妻子，和什么壁月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 穿成这样，她会觉得自己不像慕容明珠了。 夜止岚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慕容明珠怀疑地看他。“我明白是明白，可这衣服，你还是得穿，在王府，在章华轩，甚至在壁月任何第一个地方，你都是我的妻子，你是慕容明珠，是慕容家的大小姐，但是在宫里，你是雍王妃，是当今陛下的长辈，”夜止岚 耐心的对她说，“要你盛装，不止是因为我，也是为了陛下，我明白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慕容明珠抬头看他，半晌，点点头。 夜止岚笑了，“这样吧，你呢，和我去宫宴，回来以后，我就教你武功，你用什么武器？” 一提到教武功，慕容明珠也有了精神，“什么武器都可以吗？！” 夜止岚想了想，“我不会用锤。” “锤？”慕容明珠不解。 夜止岚咳了咳，“因为……太重，所以从来没用过，不会用。” 慕容明珠扬眉，哼哼的笑，“你是不会呢，还是觉得抡着锤子不雅不美才不用的？” 夜止岚这人最喜欢附庸风雅了，一招一式都要美轮美奂才行。 俗称，装x！ 夜止岚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拉着慕容明珠站起身，走到屏风旁，随口问：“你想用什么武器？” 慕容明珠想啊想，“剑？丹翊用剑好像很厉害。” 拿下了雪白华服的长裙，夜止岚眉头不抬直接道：“不会，下一个。” “……”慕容明珠白他一眼，“小气……” 典型吃醋，这种醋都要吃，他醋坛子啊。 夜止岚解开她身上的衣服，抬起她的手臂给她穿衣服，“再想想其他的武器。” 慕容明珠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来。 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会武功，根本就没为这一天的到来做什么准备。 现在忽然要她想，就很难想得出来嘛。 剑，夜止岚是肯定不会教了，其他…… 刀？ 大砍刀……算了，这个武器不太适合她。 印象里，在自己面前用过武器的人不太多，除了丹翊，就是…… “扇子！”慕容明珠眼睛发光，“你不是经常用扇子吗？盛流年用的也是扇子，对了，绿萼说你的兵器叫青玉流，就是这把扇子？” 说着，从夜止岚袖袋里摸出了平时他不怎么离身的玉扇。夜止岚把一层一层的薄纱给她穿好，笑着说，“这只是普通的玉扇，青玉流……以后有机会让你见，如果你想用玉扇做武器，需要几年时间来打基础，因为玉扇所使用的招式其实是剑术，只不过以折扇代替 了长剑。” “又要几年啊……”慕容明珠叹气，“怎么你们武功好的动不动就几年几年，我都有你一半内力了，还要几年，有什么不用打基础的那种？” “你想不用基础就能用出武功，要选的兵器就不能太重，要轻，很轻才行……来，抬手……” “哦。”慕容明珠乖乖抬手让穿上最后一层薄纱。 夜止岚给她穿好衣服，拿过雪白的织锦腰带，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个怎么样？” “腰带？”慕容明珠有点生气，“你让我拿腰带做武器？你怎么不让我拔根头发丝做武器啊！” 腰带这东西能伤人吗？ 夜止岚一看慕容明珠的样子，也不说话，单手握着腰带，忽然就甩了出去。 长长的腰带坠着流苏，将矮榻上厚重的漆木桌轰然劈开。 “……” 慕容明珠眼睁睁看着漆木桌四分五裂成了碎片，而夜止岚手里的腰带一点变化都没有，连根丝都没抽。 好，好厉害…… 慕容明珠都看傻眼了。 夜止岚笑了一下，低头把腰带给她束好，柔声道：“现在还觉得腰带不能做武器吗？” “……能，”慕容明珠傻愣愣的，“可，可是，那你是啊，我做不到吧？” “我不是已经教给你运转内力的办法了吗？只要你乖乖的每天调息，很快就可以运用自如，至于武器嘛，”夜止岚勾唇，看向慕容明珠，“你叫我一声相公，我就帮你想办法。” 相公？！ 慕容明珠耳尖一下子红了。 成亲是成亲了，可是，相公这种称呼，还是说不出口…… “不叫也可以，”夜止岚不强求，很好商量的说，“等你内力够强，刀枪棍棒都能用，不过要花很长时间，以你的资质，十年也就差不多了。” 说完，朗声道：“来人，给王妃梳妆。” 绿萼闻言，推开了门。 慕容明珠喊了句，“你先出去！” 绿萼一只脚才埋进来，看慕容明珠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很识相又出去关上门。 门关好了，慕容明珠死死瞪夜止岚。 在羞耻和武功之间来回纠结。 夜止岚可不着急，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她。 好半天，慕容明珠低下头，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相公……” 虽然是迸出来的，声音却小得她自己都听不清。 夜止岚扬眉，“什么？” 慕容明珠握着拳头想打他，“我叫过了！” “哦，”夜止岚点点头，“叫过了呀？可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你——”慕容明珠真的挥拳头打他了，这么欺负人吗！ 夜止岚微笑，“你应该知道我是壁月第一高手吧？如果连我都办不到的事情，这世上恐怕也没人能办到了，就算你有一半内力，可半点武功都不会，那可真是遗憾……” “相公！”慕容明珠豁出去了，叫就叫，脸已经不要了。 夜止岚看着她脸红耳赤不情愿的样，搂着她在怀里笑起来，“你啊……我对你，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才是对你没办法吧……”慕容明珠锤了他肩膀一下，嘟囔了一句。 夜止岚抱了很久后，才松开她，“没办法，谁让我娶你为妻，爱妻有命，不敢不从。” “那你要想办法，总之，我要是学不会武功，就……休了你！”慕容明珠撂下狠话。 夜止岚叹气，“我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我想办法，你呢，你先梳妆，我们该进宫了。” 慕容明珠得了夜止岚的承诺，很放心，夜止岚这家伙虽然喜欢欺负她，可说到的话是一定能做到的。 绿萼给她梳妆完，慕容明珠站起身，看见也换好衣服的夜止岚。 和她一样，夜止岚还是那身华丽的雪色王服，与她几乎相同的披风，一看就知道是夫妻的打扮。 换好衣服，慕容明珠和夜止岚进宫赴宴。 和她想的差不多，整个宫宴，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是盯着她看。 慕容明珠也无所谓了，看就看吧，她没出阁前，当大小姐那会，在朱雀大街上看她的人更多，看又看不坏！ 越是被人盯着，慕容明珠越是淡定，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无视掉所以目光。 落落大方，毫不畏惧，丝毫没有辱没了她慕容大小姐的身份。 夜景昊看着慕容明珠这样，心里是高兴的，没给皇叔丢脸，也没给自己丢脸，但同时也郁闷——皇叔真的娶了慕容明珠，他以后还不知道还和慕容明珠掐多少架…… 萧禹是沉国储君，位置仅次于夜景昊，与夜止岚和慕容明珠隔着御道，从头到尾没有抬头看过慕容明珠一眼。慕容明珠还奇怪，萧禹这是怎么了……她和萧禹交情不错的，成亲的时候萧禹还送了很重的大礼，这会儿当不认识？ 第263章 明珠于尘【9】 “明珠，尝尝这个。”夜止岚给慕容明珠夹菜。 慕容明珠点点头，夹起来吃掉。 别管是怎么一个暗流涌动，最起码在座的都是皇族，谁也没失了优雅。 随着外面的钟鸣之声敲响，子夜一过，这一年也就过了。 夜景昊敬酒。 所有人站起身，举杯共饮。 慕容明珠只是沾了沾唇，一滴都没喝。 夜止岚坐下后轻声问：“怎么不喝？这酒不烈，是温好的。” “……我不喝酒，”慕容明珠放下杯子，看了看周围，有点脸红的小声说，“我……我还想要个孩子……” 最近她已经开始注意饮食，她不小了，夜止岚年纪更大，既然成亲，总要有个孩子吧。 她和夜止岚的孩子。 夜止岚顿了顿，笑着点点头，“好。” 宫宴就这么在灯火中结束，回雍王府的马车里，慕容明珠被夜止岚抱着，低笑这问他：“你明年……不，是今年，今年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夜止岚想也不想回答：“国泰民安，壁月盛世。” “除了这个呢？”慕容明珠抬头看他俊美的眉眼，“还有什么？” 夜止岚这次倒是想了很久，静静的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在我身边。” “这个不用许愿都可以成真，”慕容明珠叹气，“你浪费了一个愿望。” 夜止岚不知道想到什么，淡淡的垂下了眼睫，问她：“你呢？今年有什么愿望？” “我啊……”慕容明珠的头靠在他怀里，舒舒服服的长出一口气，“我希望我大哥二哥能回来，然后三哥和四哥可以成亲幸福，还有……” “还有什么？” 慕容明珠转头，抱着他的腰，红热的脸埋在他胸口，“我们生个孩子……像我，不要像你……你这么狡猾，我比较好，所以……要像我……” 夜止岚低下头，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头发，低声道：“会实现的。” 外面的爆竹声不绝于耳，过了年，一切都会变得很好。 会实现的。 都会实现的。 慕容明珠心里充满了希望。 …… 壁月祖训，每年的正月十五，皇室宗亲要在天云山的祭天台上祭奠苍生。 夜止岚和慕容明珠都不可避免要跟着去天云山。 天云山在帝都城外，高耸入云，据说天云山是壁月最高的一座山，祭天台就在山巅之上。 这次去的不止壁月宗室，还有萧禹，他的身份太特殊，这种盛事不能不请他。 要上天云山祭天，皇帝都要亲自走上去。 夜景昊虽然年级小，却受夜止岚教导，武功很是不俗，上个天云山不费什么力气。 可苦了那群平日里只吃不做的慵懒皇亲们，一个个苦不感言。 有什么办法呢？ 壁月老祖宗就是这么定的，皇帝都亲自爬山，他们算老几。 慕容明珠本来体力不行，现在有了内力，爬山也不当回事，和夜止岚一边拌嘴一边就上去了。 饶是如此，从早上也足足走到了下午，一行人才到了山巅的行宫。 皇帝年年祭祖，这行宫自然不冷清。 礼官早就安排妥当，所有人都入住好，就等明天早上祭天大典了。 行宫建在山上，依山体走向，有的寝宫高，有的寝宫低，夜景昊理所应当住的最高，可夜景昊的寝宫之上还有一个大殿。 那里是供奉天地的神殿，神殿之后就是山崖旁的祭天台，不到祭天大典，神殿不能开启。 慕容明珠和夜止岚住的离夜景昊很近，毕竟不是在宫里，夜止岚需要保护夜景昊的安全，在旁边住的就是萧禹。 下面是夜紫洛，再下面就是郡王世子。 到行宫的时辰已经很晚了，吃了晚膳洗了澡，慕容明珠裹着锦被缩在床上。 这寝宫里没有地龙，就靠碳炉，她有点不适应。 总觉得自己比以前怕冷多了，浑身总是冰凉凉的…… 夜止岚去巡视四周，不是在宫里，夜景昊的安全是头一位的，今晚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她才嫁给夜止岚多久啊，居然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慕容明珠有点鄙视自己，又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可怎么都暖和不起来。 月上中天，月光稀稀落落照进来，慕容明珠干脆不睡了，披着披风坐起来，试着运转内力，看看能不能让身体热一点。 夜止岚身上总是那么暖，说不定就是因为内力强…… 闭上眼，慕容明珠按照夜止岚教的，慢慢将丹田里的内力导出来，一丝一丝的让内力在经脉中流转。 随着内力附着经脉，慕容明珠能感觉到自己在吸收，可吸收的速度也慢的让她觉得无奈。 夜止岚没有骗他，要完全得到这一半内力，三五年能做到就不错了。 可身体的冷一点都没因为她运转内力而改变。 一个周天走完，慕容明珠重新把内力压回丹田，睁开眼瑟瑟发抖。 就在同一时间，温热的怀抱将她整个人揽住。 兰麝气息传来，慕容明珠抬眸瞪夜止岚，“你还知道回来！” 说是质问，倒像是娇嗔。 夜止岚解开她的披风，把人放回被窝里，自己也脱了衣服，在锦被里抱着慕容明珠，手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搓动，“冷吗？” 慕容明珠往他怀里钻，抽抽鼻子，“嗯。” 也是有点委屈的。 “这寝宫一年也只开这么一天，常年无人居住，有些阴冷，”夜止岚张开怀抱，紧紧抱着她，“还冷吗？” 慕容明珠在他怀里，觉得不那么冷了，就摇摇头。 夜止岚在她额心亲了亲，又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慕容明珠吓得连忙推他，“不行，这里是祭天的地方——” 夜止岚忽然笑了，“明珠，你在想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想啊。”慕容明珠才不承认自己想什么呢，反正是不能描述的。 “我知道这里是祭天的地方，是整个壁月最神圣的地方，不过……”夜止岚握着她的手指，在她掌心里勾了勾，“如果你要求我做些别的事情，我也会不顾一切的。” “我才没有要求你！”慕容明珠气得低喊。 还不都是因为他！ 只要在床上，只要他吻过来，就会……一直都是这样，这会儿她才反射性拒绝。 夜止岚抱着她低笑，胸口隐隐的震动着，片刻后，又柔声哄她，“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明珠最好，最乖……睡吧，明早祭天大典要很久。” 慕容明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抓着他的衣襟小声问：“你今晚会在这里陪着我吗？” “嗯，我陪着你，睡吧。”夜止岚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哄孩子一样哄她睡觉。 在夜止岚怀里，那股寒冷渐渐地被驱散，不安和恐惧也慢慢消失，慕容明珠有些困倦，缓缓的闭上眼。 呼吸变得平缓，慕容明珠终于睡着了。 夜止岚收拢怀抱，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却忽然听见了外面传来轻微异动。 夜止岚镇定自若，伸手点中慕容明珠的睡穴，把人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又拿起旁边的狐裘披风细细裹紧，才不紧不慢起身，穿上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慕容明珠原本睡在夜止岚怀里，那股温暖和安逸让她越睡越沉，但很快，那温暖就消失了，身体里的冷又从四肢百骸延伸出来。 整个人像被丢进冰湖之中。 刺骨的寒意淹没意识，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夜止岚…… 救我…… 身体宛若被冻住，从内到外，冷得近乎僵硬。 好冷…… 好冷—— 慕容明珠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片漆黑，动了动手指。 不是噩梦…… 她是真的被冻醒了。 夜止岚已经不见了，慕容明珠撑起身，看见寝宫的门是大敞着的，寒风猎猎灌进屋子里，难怪会把她冻醒。 看着敞开的大门，慕容明珠皱起来眉，夜止岚就算有事要走，也不会不关门， 除非…… 他是遇到了紧急危险的事情！ 慕容明珠想都不想，抓起披风，从枕头下摸了把匕首就下了床。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一个守护的影卫都没有。 慕容明珠站在门口，呼吸间都是寒气，看着外面鹅毛般的雪片，根本找不到夜止岚的踪迹。 能让夜止岚这么匆忙离开的只有一个理由……应该是夜景昊出事了。 慕容明珠走出门，顶着大雪要往夜景昊的寝宫走。 也才走了一步，忽然浑身一震，被定在了原地。 她背后站着一个黑影，点住慕容明珠的穴位，轻声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说着，黑影走到慕容明珠面前。 慕容明珠一眼就认出，是萧禹身边的一个玄衣卫。 慕容明珠一动也动不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一双明睿的眼死死看着他。 玄衣卫伸手捏住慕容明珠的下颔，逼她张开嘴，把一颗药丸送了进去，逼慕容明珠吃下。 慕容明珠根本不知道她被喂了什么东西，下一瞬，玄衣卫已经将她扛起，跑了几步，纵身一跃。 慕容明珠就这么被人带走，她心思紊乱，不知道萧禹想做什么！要对她不利？还是要对夜止岚不利？或者……是夜景昊？！ 第264章 明珠于尘【10】 玄衣卫没有在夜景昊的寝宫停留，而是接着屋檐一角，再次上跃。 扛着慕容明珠，玄衣卫动作如闪电般迅捷，推开了一扇门后，立刻冲到了神像后，把慕容明珠放下来。 慕容明珠被放在神像背后站定，玄衣卫略微施礼，“得罪了，王妃。” 说完，便如同鬼魅一般从窗户窜了出去。 窗户被重新关起，慕容明珠就这么孤零零站着，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萧禹想干什么。 刚刚吃下去的药是毒药？ 不，应该不是毒药，萧禹如果想杀她，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慕容明珠现在理不清头绪，只觉得自己的气息慢慢的弱了下来，似乎不用呼吸可以维持性命。 萧禹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夜止岚呢？ 夜止岚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被萧禹下了手？ 他是壁月第一高手，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抓……萧禹抓了她，难道是想威胁夜止岚？ 可这里又是哪里？阴森空旷，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寝宫…… 慕容明珠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怎么为自己担心，但她很怕萧禹的目标是夜止岚！ 夜止岚，你在哪里！ 就在慕容明珠心急如焚时，忽然传来了开门声。 她没有猜错，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宫殿，这开门声沉重缓慢，有一种揭开封印的感觉。 门开了。 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慕容明珠不知道来的是谁，她想发出声音，可被封住的哑穴让她所有喊叫都化为无形。 然而，其他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这里是壁月祭天神殿，要明日一早才能开启，殿下来观礼似乎来早了吧？” 温柔优雅的声音宛若古琴奏鸣。 慕容明珠心里一紧，是夜止岚！那另一个，是萧禹！ “本宫来壁月也有段时间了，却始终没有能和雍王殿下好好聊一聊，今夜大雪，倒是个不错的时机，至于说为什么要来祭天神殿……呵，本宫觉得，只有这里，才配得上雍王殿下您对壁月江山的一片苦心。” 萧禹向来沉稳谦逊，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人说过话，这话中充满了轻蔑和敌视。 慕容明珠听得皱眉，这是她认识的萧禹吗？ 夜止岚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笑了一声，“本王倒是疏忽了，没能尽心竭力招待殿下，有什么事，殿下可以等祭天大典后再谈，如果是本王的过错，本王一定向殿下致歉。” “致歉就不必了，本宫被雍王招待的很好，”萧禹冷冷的说：“【业火】之毒不就是雍王招待本宫的吗？” 业火…… 慕容明珠有些听不懂了，萧禹中毒了，毒是夜止岚下的？夜止岚为什么要对萧禹下毒？ 慕容明珠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咬牙屏住心神，静静的听下去，她好像要听见什么不该听见，却一定要听见的事情了。 “业火……”夜止岚玩味的念着这两个字，尾音轻扬，仿佛在笑。萧禹冷冷道：“雍王殿下是当时俊才，做过的事总不会不承认的吧，业火的毒引是你唆使萧月对我种下，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蛊惑了萧月，让堂堂沉国的公主背叛了她的国家，但你不该把明珠牵扯进来 ！于沉国，于壁月，她都是无辜的人，你为了算计我，连她也一起下毒，你好狠的心！” “明珠是本王的妻子，本王疼她宠她，却不会害她。”夜止岚淡然而然，平静异常。“确实，你不会害她，可你的不会害她，仅仅是不会让她死！”萧禹咬牙，“她被你下了阴月之毒，与我身上的业火毒引相生相克，一旦我毒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直到吸了她的血……你就不怕我发狂杀了 她吗！” “你杀不了她，”夜止岚淡淡的说：“她有我一半的内力护体，就算你发狂吸血，她也性命无碍。”“重伤是无碍，被吸血撕肉也是无碍！只要不死就可以了，对吗？”萧禹嗤笑，“好一个疼她宠她不会害她……你给她下了阴月的毒，不但把她当诱饵抛给我啃食，甚至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女子中了阴月 之毒，体质至阴致寒，一辈子都不能怀有子嗣！你还敢一口一个疼她，宠她，不会害她……夜止岚，你简直丧心病狂！” “本王从来没有想过要有子嗣。”夜止岚平静得就像古井中一滴水，安安静静，淡淡冷冷。“是吗？”萧禹哈哈大笑，嘲讽的狠声：“你不是不要子嗣，你不要的，是明珠为你生的子嗣，你要绝了慕容家一脉，就算是自己的孩子，只要有明珠一半血脉，你都不会要，慕容家到了这一代，都毁在了你 一个人的手中！” 夜止岚轻出了一口气，似乎在浅浅微笑，“殿下是全部都知道了吗？” “本宫不该知道吗？”萧禹漠然回答：“四年前，从你知道明珠偷偷转移慕容家的财产开始，就计划了这一切。” “慕容角在岭州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下，盛家是你放在岭州的一枚棋子，慕容角被盛月华引诱，中了你的第一计。”“你的影卫变换身份成了陆可人的丫鬟，在她身边足足四年，你让人重伤慕容角，又用慕容角把明珠引出帝都，丹翊……本宫的皇弟与你合作，以明珠的名义诓骗夜紫炎到饕鬄局，你事先在饕鬄局下毒，让 慕容商和夜紫炎发狂，自相残杀，最终酿成惨剧。” “慕容商被发配为奴，慕容宫被驱逐守陵，这是你的第二计。” “你又利用萧月，诱使明珠召回慕容徵，牵连兰清若，最后将慕容徵也送上绝路，这是你的第三计。”“你娶明珠，只为了让慕容角接手慕容家，因为慕容角已经被架空，如今主持慕容家的，其实是盛月华！而你骗明珠送出去的那条商路，划南北而治，北方的商路最终落到了盛流年的手里，慕容家的一切成 了盛家所有……百年的基业就这样被你谋算！”“此时此刻，明珠大概还不知道，她的二哥，早已经死在了北疆……她的三哥也成为被挟持的人质……萧月早晚会杀了慕容徵，慕容徵的死从他离开壁月去沉国……不，应该是从他下山开始就注定了，而慕容 宫……你也已经想好要怎么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了吧？”“慕容家的人，死的死，囚的囚，你毁了明珠，也毁了慕容家，你让她家破人亡，你让她失去全部，就连女人最起码做母亲的资格也没有了，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的眼中的壁月江山，你心里的盛世天下！ 你牺牲了明珠，你害了她一辈子！” 萧禹声声指控就像一支支冰箭，射穿了虚伪的假象。 夜止岚安静地听完了萧禹所有的话，一个字都不曾反驳。神殿外的寒风夹杂着大雪吹满了一地，萧禹却冷冷的笑了，“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爱过她，明珠根本不知道，你修炼的坐忘心决，要断情绝爱，无欲无念……从四年前开始，你就算好了今天的一切，雍王殿 下，你真是好手段，好谋略，好计策，好狠心！” 神殿里回荡着萧禹冷厉的声音，空荡荡的，阴森森的。 蓦然，一声轻笑，驱散了一切，却让风雪都战栗起来。 夜止岚笑出了一声轻叹，“本王曾经说过，要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这是一个平衡的关系，谁都不能打破这个关系，包括本王。”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慕容家百年积攒下的财富，本宫的储君之位，兰清若的辅佐承诺，而你失去了慕容明珠，这就是你所谓的平衡吗？” “不，”夜止岚温柔低语，“殿下既然知道了这一切，想必也不会再受业火之毒，那殿下的储君之位自然稳如泰山，这么说来，本王的目的也没有全部达到，算起来，还是亏了。” “慕容家的财富是慕容家一代一代传下来，慕容明珠辛苦经营这么多年，她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与你生死与共，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狠毒的办法谋算她？”“很简单，殿下是储君，未来的帝王，殿下应该最清楚，富可敌国，也是敌国，国就是国，只要是敌人，无论是谁，有没有要叛国的心，都不能留成祸患，何况……她转移财产到沉国，已经是通敌卖国，你 若是本王，你该如何呢？”直到现在，夜止岚依旧还是优雅温润的模样，萧禹却越发恼怒冷漠，“本宫不是雍王，本宫永远也做不出像雍王这样的事情来！明珠嫁你为妻，你却这么对她，连娶她也不过是你的一步棋，从头到尾，你也 没有付出过丝毫真心，是不是再过几年，你连明珠也会一并铲除，这样慕容家就消亡，你再也不用担心死灰复燃。” 夜止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淡淡的说：“既然殿下知道了一切，那殿下打算怎么样呢？告诉明珠吗？”萧禹看着依旧风华翩翩的夜止岚，从未觉得有人可以将皮相伪装到这个地步。 第265章 明珠于尘【11】 世人都说他英明儒雅，说他是壁月功臣，说他温然尊贵。 可谁又知道，这所有赞美之下，夜止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拆穿全部，他淡然处之。 被质问辱骂，他不动声色。 萧禹看着夜止岚，看着看着，忽然笑了，“雍王殿下算无遗策，可惜，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一步……本宫不会告诉明珠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明珠，她什么都知道了。” 话音一落，夜止岚眸色瞬间变了。 他看向周围，黑漆漆的神殿里除了他和萧禹，根本感觉不到第三人的气息。 萧禹笑着看夜止岚，“原来雍王殿下也会慌乱啊……知道你算错了哪一步吗？” 夜止岚眼中的从容褪尽，冷森浮动，“明珠在哪里！”“别急啊，”萧禹微微的笑了，“本宫的话，还没说完……萧月是沉国公主，却连本宫这个兄长都能下毒，你对她许了什么承诺？本宫猜，应该是娶她为妻吧？萧月心高气傲，除了你，没人能入她的眼，你出使沉国，让萧月对你死心塌地，承诺将来会娶她吗？所以萧月对我下毒……可你忘了女人的嫉妒心，哪怕萧月知道，你娶明珠只是一步棋，作为一个爱你的女人，她依旧不会罢休，所以……在整件事中，你 失算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临走前给了我一颗药，吃了之后会让人气息微弱，就算是你这样的高手也察觉不出，你猜，明珠现在在哪？” 夜止岚站在原地，手指动了动，不……那不是动，而是颤动。 巨大的神像后，慢慢走出了一道纤细的影子。 “明珠……”夜止岚定定地看着她。 慕容明珠看着风雪中的夜止岚，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在想，是不是还没有睡醒，还在梦中，这是一个噩梦……醒了就好，醒了，就还是原本的样子。 夜止岚是她喜欢的夜止岚，是喜欢她的夜止岚。 大哥在商行查账……二哥在水榭打盹……三哥在书房盘算……四哥还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她还能看见他们，看见他们对她笑，叫她明珠，说她是他们手里的明珠，是慕容家的掌上明珠…… 四年来，她为了慕容家付出一切，也只是希望她的亲人们都可以得到幸福。 这百年来，慕容家安分守己，从没有越过雷池一步，一代一代，一辈一辈交到了她的手里。 而她…… 亲手葬送了这一切。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所有人，慕容家的所有人……都没了。 她信了夜止岚，爱了夜止岚，嫁了夜止岚，可她的信任，爱情，婚配，却害了所有人。 一开始就是假的，是错的，她付出了真心，却只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家破人亡。 “明珠……” 慕容明珠眼中的悲凉和绝望让夜止岚感觉到了慌乱，他下意识叫了她的名字，却把迷梦中的慕容明珠惊醒。 慕容明珠空洞无神的双眸看着他，雪地里的男人有着天下第一的俊美容貌，世间少有的武功谋略，还有一颗——狠毒的，冷酷的心！ 四年啊……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却没有发现他的阴谋诡计，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那虚假的幸福，要陪伴他一生的誓言，甚至……甚至想给他生一个孩子的愿望，都在顷刻间碎成一片。 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 你是多蠢！你是多傻！ 你害了所有人……你害死了所有的亲人！ 泪水从眼眶里掉落下来，像一颗冰珠，碎裂得找不到一丝温暖。 “明珠！”夜止岚要冲过来。 “别过来！”慕容明珠反握匕首，尖锐的刀刃抵在自己脖颈上，深深刺入，鲜血顺着脖颈蜿蜒流下。 “明珠！”萧禹大喊，“别冲动！” 慕容明珠的心一直沉一直沉，已经沉到了深渊的寒潭里，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到她一动嘴角，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她摸了摸脸颊，手指上都是泪水，呆滞的眨动了一下眼睫，更多的眼泪掉落。 “明珠，”夜止岚慌乱的喊，“你听我解释——” 慕容明珠摇摇了头，轻轻的，一字一句的开口问：“夜止岚，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一个，好不好？” 飘忽的声音没有了感情，爱的，恨的，怨的，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像从无主的魂魄中发出来一样。 夜止岚胸口闷疼，脸色惨白，“明珠，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容明珠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痴傻一般的喃喃问：“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害我三哥……杀我二哥……逐我大哥……毁我四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一丝犹豫？” 夜止岚盯着慕容明珠，看她毫无血色的脸，看她披风下单薄的寝衣，没有穿鞋冻得通红的脚，慢慢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真心……” 慕容明珠笑了，笑得无比凄厉，笑得五脏六腑都剧痛起来。 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幽深的神殿里，诡异又惊悚。 慕容明珠笑，慕容明珠哭，慕容明珠的脸扭曲一片，脖颈的鲜血不住流出，她咳嗽，笑着咳嗽，哭着咳嗽，咳出了血，唇角，脖颈，衣襟，到处都是血。 “明珠！”萧禹大喊，“为了他不值得！” 慕容明珠根本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天地之间，只剩她绝望的惨笑。 “夜止岚……夜止岚……你杀了我的亲人毁了我的家……你却对我是真心……” 慕容明珠呕血，大口大口的呕血。 笑，只剩笑。 眼泪和血混在一起，像炸裂开的灵魂，黄泉路上被碾碎的彼岸花。 慕容明珠捂着嘴，血从手指缝里溢出来，白衣染血，她缓缓抬起眼看着夜止岚，眼睛里绝望冰冷，恨意决绝。 慢慢的，她往后退了一步。 “明珠！”夜止岚要追。 慕容明珠手里的匕首刀刃割入脖颈，威胁着夜止岚不能靠近。 慕容明珠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脚下的血印在雪地上，步步是血，处处是泪。 神殿之后就是祭天台。 慕容明珠赤着脚，踩着血印，站在了祭天台上。 大雪落在她身上，寒风垂在她脸上，捂着嘴的手全是血，到处都是血，她要流干上身上的每一滴血。 夜止岚和萧禹追到祭天台，就看见慕容明珠站在上面，远远地看着夜止岚。 “明珠！”夜止岚追过去。 慕容明珠一动不动，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仇与恨。 曾经多爱他，多信他，想着与他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到最后，只剩下欺骗背叛和血海深仇。 她慢慢放下手，一声一声咳出血。 祭天台上的风带着大雪吹散了慕容明珠的头发。 乌黑的头发在风中肆意飞扬，浑身上下都是血，慕容明珠就站在那里，看着夜止岚，还在笑。 那诡异的笑容，那绝望的眼神，像是要沉沦地狱。 “夜止岚。” 慕容明珠张开满是血的嘴唇，在自己的血泪中叫出他的名字。 慢慢的，慕容明珠说： “如果你一开始就杀了我，那就没有以后……” “你让我活着，又让我生不如死……” “我的兄长，我的血亲皆死于你手，慕容一门清白于天下，问心无愧……” “百年世家，灰飞烟灭，夜止岚，你赢了……” “我是慕容家的罪人，我可以以死谢罪，但是你，你猜忌成性，冷血无情，屠戮无辜，上天有知，你必遭报应！” 风雪中尖利的诅咒含着滔天恨意，慕容明珠满头长发被风越吹越散，越吹越浅，直到花白一片，就像漫天的落雪。 萧禹眼睁睁看着慕容明珠一头青丝成了白发，再也无法冷静，“明珠！你恨夜止岚，你可以恨他，但你不能——” 他的话根本没有说完。 慕容明珠鲜血染红的衣裳，满脸的血迹，一头飞扬的白发，对夜止岚说了最后一句话。 “今生负我，来世必报，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染血的匕首扔在地上，她对夜止岚恨绝一笑，然后头也不回跳下了祭天台。 “明珠！” 夜止岚和萧禹同时追了过去，祭天台下就是万丈深渊，早已经没有了慕容明珠一丝影子。 寒风，暴雪，云雾之下的深渊。 那个名动天下的女子，再也没有回来…… 天下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慕容明珠。 因为慕容明珠，永远都是那个慕容明珠。 爱过。 恨过。 怨过。 绝望过。 心死过。 萧禹永远无法忘记，祭天台上，悬崖边缘，那个被所爱之人欺骗，失去了一切，最终青丝变白发的美丽女子。 她爱得刻骨铭心。 她断得毫不留恋。 付出了真心，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慕容一门几近灭门，百年的繁华如云烟般消散。 而那个掌控着天下财富的慕容明珠，则是云烟之上一缕鸿羽，宁折不弯，宁死不屈，纵容是与父兄一道赴死，也绝不在红尘之中蜷缩偷生。 云台祭天，纵身一跃。 千鬼万冤，红颜白发。从此之后，世间再也没有了慕容明珠。 第266章 明珠蒙尘【1】 承平五年，正月十五。 雍王妃慕容氏于祭天行宫病逝。 承平五年，正月十八。 兴春谷豫王陵起火，火因不明，慕容宫死于火灾。 承平五年，二月十一。 沉国皇帝以大不敬之罪将朝月长公主囚禁公主府，同时囚禁慕容徵，沉国壁月联姻破裂。 承平五年，五月初五。 慕容世家慕容角继家主之位，却不再出面见人，慕容家生意由慕容角未婚妻盛月华打理。 承平五年，十一月初一，雍王前往祭天台凭吊亡妻，次年二月初一归朝。 承平六年，十一月初一，雍王再次前往祭天台祭奠慕容明珠，次年二月初一归朝。 此后年年如此。 承平八年，壁月端文帝夜景昊年满十四，亲政总理朝务。 同年，沉国储君萧禹继位，年号崇阳。 承平九年——慕容明珠与慕容宫去世的五年、夜止岚去祭天台祭奠她的第五年、萧月慕容徵被软禁的第五年、夜景昊亲政的第二年…… 命运的转盘，又一次开始了转动。 这一次，谁是输家，谁又会成为胜者。 心机诡计，步步谋算，在这样尔虞我诈中，谁，又动了几分真心…… …… 姑苏，风家大宅。 秋风瑟瑟吹起，将江南潮腻的闷热驱散不少。 风悠然坐在书房里，纤细的五根手指在算盘上飞速拨动。 才算了没几笔，一个婢女走进来，轻声道：“小姐，帝都有信物到了。” 清脆的珠算声蓦然一顿。 帝都……信物…… 慢慢的叹了口气，风悠然抬头道：“拿过来。” “是。”婢女立刻叫人去搬。 一个巨大的金丝木箱被带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个玄衣影卫。 “风小姐，”影卫微微垂眸，声音毫无波澜，“属下奉命护送此物，请风小姐收下。” 风悠然点点头，“辛苦了。” 影卫将东西送到，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转身就走了。 “小姐，”风悠然的婢女有些警惕看着那箱子，“这箱子会不会有古怪？” 风悠然摇了摇头，“没事，我知道是谁送来的，打开吧。” “是。”婢女走过去，打开了箱子。 一阵冷气袭来。 偌大的箱子里填满冰块，正中间放着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 风悠然拿起盒子，打开后看见里面一封信，信下面有颗血红色的宝石。 “这是什么？”婢女看着那颗宝石，隔得那么远也能感觉到这颗石头的与众不同。 风悠然看着那颗宝石，合上盖子重新放箱子里，“把这个箱子放进冰窟，任何人不能靠近。” “是。”婢女立刻让人抬走。 风悠然拿着信，去了玉山温泉别院。 姑苏城外玉山之上有一眼千年药泉，风家在十几年前扔下重金买了整个玉山，开建别院让风西棠养病。 一进别院，温暖的水汽就扑面而来。 风悠然推开风西棠院子里的门，就看见风西棠站在窗边，拿着花洒给几株菊花浇水。 已近秋末，江南的菊花都该凋落了，也就只有风西棠这里得玉山温泉护佑，花木常年不败。 “大哥。”风悠然走过去。 风西棠转过身来，容颜温俊，轻轻一笑，“悠然，你来了。” 他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眉宇之间的病孱越发明显，一双蓝眸宛若冰泉，与五年前相比，更安详，安详的就像一个几乎快要死的人，连挣扎都不曾挣扎一下。 “我有段时间没来看望大哥，本来也打算要来的，正巧帝都来人了。” 浇花的动作顿了顿，风西棠哦了一声，“帝都的？” “是她，”风悠然拿出信递给风西棠，“这五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给你送一封信还有……这次送来的是龙血石。” 风西棠身中寒毒，要解毒需要几种十分奇怪的东西。 风悠然和慕容明珠都曾查过，除了可以断定，其中一件在夜止岚那，其余几件是什么她们都不知道。 反倒是兰灵雨，五年来，她竟先后拿到了慕容家的桑瑶神木和龙血石。 她从来没放弃要为风西棠解毒的念头。 “龙血石……咳……”风西棠捂唇低咳，收下了信。 “大哥，”风悠然扶着他坐下，满目担忧，“你怎么样？” 风西棠摇摇头，没说话。 风悠然并不知道风西棠被兰灵雨囚禁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但是离别的那天兰灵雨看风西棠的眼神，和这五年来不间断的信件都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兰灵雨竟然对风西棠有了这样的执念。 可她为什么从来不到江南来？当年计划溃败，慕容家家破人亡，慕容明珠也死于非命，她本以为自己会步上慕容明珠的后尘，也许是夜止岚还没到想灭了风家的时候，她竟然逃过一劫，和风西棠顺利 回到了江南。 从那以后，风家就渐渐沉寂低调下来，她也没有再离开过江南一步，将蔓延到壁月周遭的生意都缩回来，力保江南这一隅就足够了。 大约是因为她认输臣服，五年来，夜止岚似乎也忘记了她，不再招惹她就这么放任风家，而风家也十分低调不再发展。 富可敌国，是覆灭的原罪，她不想让风家走上慕容家的路。 除了每隔一段时间的书信外，风悠然屏蔽了帝都的一切消息。 “大哥，”风悠然看着风西棠，叹了口气，“她对你……是真心的，如果有机会，能在一起的话……”“不会在一起的，”风西棠淡淡的温笑，眉眼间平淡雅致，“我这样的人，终究会先一步离开这个世间，没有必要牵连任何人，悠然，我能感觉到，这毒已经渐渐不受控制，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死。” “大哥！”风悠然皱眉。风西棠轻笑摇头，“人都会死，我也会，只是比你们早一点罢了，悠然，这些年你尽力了，她也尽力了，我是累赘，我活着只会拖累你们，并不是我一心求死，而是上天不 给我活下去的时间。” 风悠然咬着牙，心里一阵阵的疼。 她知道，大哥活得很累，寒毒入体，每天都在受着非人的折磨，这么多年了，风西棠从来没表现出一丝的痛苦和绝望，只是现在，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吗？ 风西棠看着风悠然，满目柔光，“大哥可以死，只是你，悠然，你要怎么办？”“我不知道，”风悠然低下头，“五年前我和慕容明珠联手输给了夜止岚，慕容明珠甚至还死了……皇室对外宣称她病逝，可我知道，是夜止岚害死了她，现在我能做的也仅 仅是保住风家，能保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所以，大哥！“ 风悠然抬起手，握着风西棠的手，坚定道：“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我失去了最好的知己，不愿意再失去唯一的亲人了。” 风西棠已经瘦的形销骨立，手指上没有松软的肉，只有细长的指骨和冰凉的肌肤。 他看着风悠然，无声叹息，“如果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当年的慕容明珠也应该是一样的想法吧。” 提到慕容明珠的死，风悠然忍不住咬牙道：“她是被夜止岚害死的！” “有证据吗？”风西棠平静的问。“根本不需要证据，”风悠然闭上眼，长长的呼吸忍不住颤抖，“慕容宫死于豫王陵，慕容商死在边陲，慕容角软禁夺权，慕容徵扣押在沉国，慕容明珠忽然病逝……慕容家北方商道被盛流年接手，生意则由盛华月出面，大哥，你觉得这一切还需要证据吗？夜止岚用了四年布局，吞下了整个慕容家，杀了慕容家的人，也杀了慕容明珠……他满 手血腥，步步陷阱，我没本事，不能给慕容明珠报仇，可如果真的给我一个机会，我要夜止岚给慕容明珠偿命！” 那个满脸笑容的男人，根本就是魔鬼！ 慕容明珠深陷情网不能自拔，终究被他所灭。 风西棠叹气，轻轻抚摸她的发丝，“那是她的命，情爱原本就是如此，谁也逃不开这张网……” “可为什么是她，”风悠然心口弥漫着疼痛的悲伤，“她明明从来没想过要和任何人为敌，慕容明珠不该死，她不该死的！” “听说这五年来，雍王每年冬天都会去她病逝的祭天台住三个月，也许，他也后悔了。” “他根本不会后悔！”风悠然的声音似乎从齿缝间溢出，“夜止岚那样的人，知道什么是悔什么恨，慕容明珠嫁给她他却杀了慕容明珠！” 风西棠瘦弱的手臂轻拍她的脊背，安慰风悠然，“事情都过去了，风家早已经没有了和雍王抗衡的资本，就算你心里再恨他，也奈何不了他。” 风悠然垂下眼睫，冷冷勾唇，“是……我奈何不了他，他算无遗策，谁能奈何得了他？老天爷如果能开眼，他一定会遭到报应！” 说完，慢慢闭上眼，收敛浑身的怨恨。 她恨不得将夜止岚千刀万剐，可这一切都和大哥没关系。大哥的身体每况愈下，撑得过今天都不一定能撑得过明天，何必让大哥担心她呢。 第267章 明珠蒙尘【2】 片刻后，风悠然睁开眼，“大哥，你安心休养，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好。”风西棠安静微笑。 风悠然离开后，风西棠缓缓从袖口中拿出那封信。 信上“风西棠亲启”五个字是那样的熟悉。 来自帝都。 来自……兰灵雨。 风西棠拆开信，素白的纸张写了两行短短的语句。 “龙血石已寻获。” “帝都秋末，于庭前，遥望江南，千里迢迢，望君保重。” 第一句，风西棠知道她说的是替他去找解毒药材的事情。 那是两年前，在她送来慕容家的桑瑶神木时，一起来的也有这么一封短短的信，上面说她已经知道能解毒的东西是什么，也会尽力去找，而且有了线索。 这线索，竟然她耗费了两年时间送来了第二种解毒圣物龙血石吗…… 五年了，他从未想过能解毒重生，这寒毒渐渐逼向心脉，他已经无能为力，只看上天什么时候收走他这条残命，而兰灵雨，竟始终没有放弃过。 当年她放手让他离开帝都，是为了让他活下去，那这五年来，她为什么从来不曾涉足江南？ 她对他有着近乎扭曲的执念，却连见他一面都不曾来见。 难道……风西棠将信收回信封中，蓝眸微微眯起，难道当年放他走有什么内因吗……这个原因让兰灵雨不能离开帝都，更不能来江南，却给了她极大的权利，让她可以做到风家都不 做不到的事情，先后拿到了桑瑶神木和龙血石。 桑瑶神木的来历很清楚，那是慕容家的宝物之一，慕容家如今有盛华月当家，她两年前又是用什么办法将桑瑶神木拿出来的呢？ 将一切推回五年前。 那一场雪中诀别，似乎真的就是诀别了。 兰灵雨眼中的东西，现在看来，竟然是……带着些绝望。 她聪明绝顶，看得清局势，绝不涉足其中，作壁上观不问生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能露出那样的神色来，送他走的那天……仿佛还在眼前。 帝都的大雪。 雪中的少女。 “……咳——”猛地咳嗽起来，风西棠紧紧攥着那封信，那似乎就是兰灵雨与他最后一点牵绊了。 …… 风悠然回了风家已经很晚了，刚准备沐浴，婢女走进来道：“小姐，门外有人求见，自称盛流年。” 宽衣的动作一顿，风悠然冷冷道：“不见，让他滚！” 盛家的人根本就是夜止岚的爪牙，她不找盛流年算账，盛流年还敢到风家来，简直找死！ 风悠然洗完澡，换了寝衣，正准备睡觉时，卧房窗户忽然被推开，一道人影翻滚进来，回身关好窗户。 整个动作眨眼间完成，风悠然恍若不知，自顾自地解开纱帷，吹灭灯珠，往床畔走去。 才走了几步，倏地抽出墙边一把长剑，剑锋猛地向身后挥去。 她身后是刚刚放下的纱帷，剑气扫过，纱帷高高扬起，那道人影在黑暗里也无所隐藏。 黑影与风悠然隔着一道纱帷交起手来，漆黑的室内，两人毫不保留，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终究还是黑影内力更高，错身之际，两根手指夹住了风悠然的剑锋，转眸一笑，“都是熟人，没必要一见面就打打杀杀吧？” 那菲薄的纱帷根本经不起他们打斗，被长剑当空削断，纱帷缓缓落下的同时，黑影单手一弹，灯珠重新亮了起来。 夹着剑锋的男人年轻俊美，眉宇间轻佻风流，一双桃花眼未语先笑，正慢悠悠地打量风悠然绝美的容颜，“多年不见，风小姐还是美得惊心动魄啊。” 风悠然握着剑，冷冷看着他，“我和你可不是什么熟人，夜闯风家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哪怕是盛家少主也不行！”盛流年一听这话，大大的叹了口气，“我这不是不得已的吗？光明正大来拜访吃了闭门羹，这才晚上换个方式再来拜访，说起来我也不愿意大半夜出来，江南多美女，姑苏 的消金楼住着不错，消金楼的头牌紫泉姑娘睡着也挺舒服的，要我这个时间出来，对我也是一种折磨啊。”说完这些不正经的，盛流年又笑眯眯继续道：“若论美貌，你风大小姐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倒不是说你不如紫泉姑娘，这里不如消金楼，只是你……这里，不能让我睡呀 。” “放肆！ 风悠然被盛流年调戏得怒气乍起，弹开他的手指，又是一顿穷追猛打。 盛流年被追的满屋子窜，最后拿出一张红艳艳的帖子，“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我就是来给你送个帖子，别动刀动剑的呀！” 风悠然剑锋一挑，从盛流年手里挑起帖子拿在手里。 盛流年一看风悠然不追了，也就吊儿郎当拿出了扇子来耍玩。 风悠然翻开帖子看了一眼，顿时皱眉，“慕容角要娶盛月华了！”“对咯，”盛流年眯着一双桃花眼笑，“这婚事可是拖了五年，没办法，慕容家的人死的死，囚的囚，我姐夫一直守孝，这么多年过去了，亲也该成了，日子是千挑万选的大 好日子，你可要赏光来啊。” 风悠然冷冷看盛流年，“慕容家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你们所赐，盛月华霸持慕容家五年，怎么，现在要成亲了，是打算像夜止岚那样，成了亲，就杀了枕边人吗？” “等等等，等会儿，”盛流年眨眨眼，“谁告诉你慕容明珠是被杀的？” “难道你要我相信她真的是病逝？”风悠然冷笑，“慕容明珠身体一向很好，无病无灾，她怎么可能会病逝，还是一夜之间就暴毙，你们能骗天下人，却骗不了我！” “慕容明珠确实不是病逝，但她也不是被杀，这件事啊，牵连太多，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盛流年语重心长的说。 “难道我不是被牵连的人吗？”风悠然皱眉反问。盛流年叹气叹气再叹气，“你啊，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仔细想想，身处当年那旋涡里的人都是什么结局，慕容家，甚至沉国那位公主，都付出代价，只有你风家全身 而退，你就没想过这其中的关键吗？” 风悠然沉默不语。 她想过，她怎么可能没想过。 她与慕容明珠合谋，最后慕容家落得这样下场，而她却没丝毫损伤，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至今没想通。 “你命好，有人保，什么都不知道就从容脱身了，可世上的人不可能都像你一样命好。” 盛流年这句话说完，风悠然倏地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随便感慨一下罢了，”盛流年耸耸肩，“帖子呢，我送到了，顺便提醒你一句，这帖子不是一般二般的帖子，亲手写下请帖的人可是雍王，所以收到帖子的， 就一定要去。” “凭什么我一定要去！”风悠然冷冷嗤笑，“有本事，让夜止岚灭了风家，我正好去陪慕容明珠作伴。”“风大小姐，你啊，你真是太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了，”盛流年唉声叹气，“这帖子只发给天底下一等一的富贵名门，来的也都是壁月最顶尖的富户，你因为当年的事情一晃五年没有踏足帝都，难道不想想怎么恢复往日鼎盛吗？退一步说，你不想知道当年的真想？比如，你为什么能全身而退，保下你的人是谁，付出了什么代价，再比如，慕容 明珠究竟是死是活，就算真的死了，她又是怎么死的……” “怎么？”风悠然眯眸，“夜止岚难道还以为慕容明珠活着？”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慕容明珠确实不是被杀，而从祭天台掉了下去，祭天台下就是万丈悬崖，皇室没办法只能说她暴毙死了，可万一没死呢？” 掉下了祭天台？！ 这还是风悠然五年来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真相。 “慕容明珠为什么会从祭天台掉下去？”风悠然下意识反问。“我怎么知道，”盛流年哼了哼，“我当年也没在现场，天知道慕容明珠好端端为什么会掉下去，你可别说是雍王把她推下去的，要是真的想杀人，不至于用这么蠢的办法，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五年来，不管多大的事，都阻止不了他年年去祭天台，说是悼念，其实还不是幻想慕容明珠根本没死……” 说到这里，风悠然忽然明白了，晃了晃手里的喜帖，“所以这是夜止岚最后的挣扎了？” 这次要成亲的是慕容明珠的三哥，慕容家家破人亡，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个慕容角和远在沉国的慕容徵，如果慕容明珠真的活着，她一定会来！ “怎么说呢，”盛流年长出一口气，“他不死心，我也没办法。” 风悠然信盛流年的话，慕容明珠也许确实是从祭天台上掉下去的，但她不信慕容明珠的死……或者说，下落不明和夜止岚没关系！ 不过，盛流年这次来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至少……风悠然攥着剑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至少，她还能抱着一丝希望，如果慕容明珠没有死，如果慕容明珠还活着，那该多好。 第268章 明珠蒙尘【3】 盛流年眼尖，笑嘻嘻的说，“怎么样，是不是也动心了？” 慕容明珠对所有人来说都太重要，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风悠然都不会放弃。 果然，风悠然收下请柬，淡淡道：“我会考虑去的。” “谢了。”盛流年不正经的笑了笑。 风悠然抬眸看着盛流年，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 本来嘛，被个绝世美女这样看着是好事儿，可这美女看自己的时间久了，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盛流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抬头看风悠然，“风大小姐，你看什么呢？我从紫泉姑娘屋里出来的时候，可是什么都穿好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盛家和夜止岚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盛流年究竟又是什么人？”风悠然平静的说。 早在五年前她就知道，盛家是夜止岚扶持起来，就为了等慕容家败落接手慕容家的一切。 可如果说盛家是听命于夜止岚也不对，因为盛流年与夜止岚没有丝毫恭敬。 那盛家的背景就更奇怪了。 风悠然早就吃过亏，连慕容明珠都折进去了，这次夜止岚亲自写下请柬，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场阴谋。 盛流年手里的扇子摊开，扇了几下，薄唇扬起的笑容轻佻又虚淼，片刻后，竟然又加深了三分笑意，“我啊……我其实……是当年唯一反对他的人。” “他？”风悠然扬眉。 “夜止岚。” “那你是？” “我？”盛流年一格一格合起折扇，垂着眼睫，淡淡道：“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二的至亲。” 唯二的……至亲。 总所周知，夜止岚是皇叔亲王，他的至亲应该是当今皇帝夜景昊，而盛流年却说是唯二，那他就是和夜景昊一样的身份。 “你是皇子？”风悠然疑惑。 “是，也不是，”盛流年笑了，慢慢抬眸，“我的母亲，闺名梦瑶。” 梦瑶…… 风悠然皱起眉回忆，这名字，怎么怎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梦瑶……梦瑶…… 骤然，风悠然瞳孔一细，死死看着盛流年，“你是……晋安长公主的……” 夜止岚的姐姐，壁月皇族第一美人，当年和亲漠北的晋安长公主，姓夜，闺名……夜梦瑶。 盛流年缓缓拉开衣襟，肌理柔韧的胸骨上，有一片漆黑的枭鹰刺青，枭鹰张牙舞爪扬起双翼，魄人心魂的震撼霸道。 风悠然见多识广，只一眼就看出，这枭鹰是漠北皇室的图腾。 漠北起于大漠，以枭鹰为伍，皇族中人无论男女，出生起就被纹上这个图腾。 盛流年是漠北的皇族，是晋安长公主为漠北皇帝所生的儿子。 可当年分明说晋安长公主死的时候，腹中骨肉也一起死了，她竟然是生了下来，就是现在的盛流年。“我母亲是他亲姐姐，我和当今皇帝一样，都是他的嫡亲子侄，所以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二的至亲，你觉得我不该帮他毁了慕容家，可我没得选择，我不帮我的小舅舅，难道 要去帮慕容明珠？何况，我是他救回来的，我会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我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和他对着干，结果除了输还有其他选项吗？我又不傻。” 说完这些，拉好衣襟，摊开折扇敛眸低笑时，又是那个风流不羁的纨绔子弟。 风悠然看着盛流年，好半晌，忽然笑一声，“原来……那么早他就谋划好的一切……难怪我们输的这样惨……”“你们虽然输了，可他也算不得赢，”盛流年吊儿郎当的笑，“在他的计划里，慕容家和风家会一起消亡，还有沉国的太子也会完蛋，可惜，到底还是被你们逃过一劫，怎么 说呢，人算不如天算，这个世上啊，没有谁是稳赢的，这五年来，我那小舅舅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所以呢？”风悠然冷淡的笑，“你是想告诉我，夜止岚对慕容明珠其实是真心的？” “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盛流年嗤笑，“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正因为是血脉至亲，他才不想去探究夜止岚心里埋藏的真相。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慕容明珠就这么人间蒸发，死得无影无踪。 这些都和他无关不是吗？ 游戏人间才是他的本性，其他，看过就算了。 他是唯一一个身处局中，却能置身事外的人，这么好的人生，一点都不愿意浪费在阴谋诡计上。 …… 夜止岚亲手写下的请柬就这么送往大江南北的富贵豪门中。 慕容角与盛华月的婚礼原本就是一桩大事，何况还有皇叔亲王邀约，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趟这个浑水的。 东海毓秀山庄。 沐绮仙拿着手里的帖子，咬了咬指甲，笑得不明所以。 “少主，”她身边一个白衣婢女轻声问：“这帖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来的还真巧呢。”沐绮仙笑着站起身，往外走去。 她虽然是豆蔻年华的小少女，却还是一副少年打扮，一双眼睛灵动狡黠的很。毓秀山庄严格说起来并不是建在陆地上，而是修建在东海不远处的一座岛上，周围也有不少小岛，都被沐家占下，期中最隐秘的一座岛名为云来岛，是沐家大公子沐倾尧 居住。 云来岛与山庄所在的主岛之间距离说远不远，还是要坐小船划上一刻钟的。 这座岛不但隐秘，且占据了天时地利，得水汽护佑，岛上繁花似锦，大树参天，奇花异草，药香扑鼻。 沐绮仙上了码头，往花圃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一只小白兔跳了出来。 小白兔毛茸茸的一团，脖子上挂着个银铃铛，一跳一跳的，铃铛清脆作响。 “你怎么跑出来了？”沐绮仙蹲下，摸了摸兔子的长耳朵。 兔子不会回答她，但紧接着响起的声音却回答了她。 “铛铛！铛铛！” 软糯的声音带着焦虑，从远处一路拂开花草，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沐绮仙拎着兔子，脚下一转，人已经站在了面前，“尘儿姐姐！” “啊！”尘儿被吓得一叫，瞪着一双灰白的眼瞳，惊恐又迷茫，手往前摸了摸，“……仙仙？” “是我啊，”沐绮仙把兔子塞进她手里，笑眯眯的说：“尘儿姐姐，你摸摸。” 尘儿抱着怀里的兔子，手指往前摸了摸，摸到沐绮仙的脸，受惊过度的样子才缓了缓，抿嘴微笑，“仙仙。”沐绮仙抬头看着尘儿，身材纤细的女子看起来很年轻，却有一头银雪般的白发，一双眼瞳不似寻常人的漆黑，而是灰白相见，她不但少年白头，而且双目失明，宛若孩童 般天真无邪。 “尘儿姐姐，我大哥呢？”沐绮仙拉着尘儿的手往花圃深处走。 “倾尧在，”尘儿想了想，又说，“煮药……好多药。” “又是煮给你喝？”沐绮仙扬眉。 “嗯。”尘儿有点不高兴，还是乖乖点了头。 花圃深处有精致的庭园，一个白衣男人端着碗药走出来，“尘儿，该吃药了。” 尘儿一看药碗，粉嫩的唇瘪着不开心。 男人无奈笑了笑，“尘儿，乖一点，药是一定要喝的。” 尘儿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男人和煦的微笑，抱着兔子走过去，乖乖喝光了一碗药。 喝完立刻皱起粉嫩的小脸，抿着唇要哭不哭的样子。 沐倾尧接下药碗，领着她往屋子里走，“喝了药就睡一会，等你醒了我带你去捉鱼好不好？” 尘儿有些昏昏沉沉，点点头，“……好……” 沐倾尧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又拎着兔子耳朵让它窝在尘儿枕头旁，盖好被子后才从屋子里出来。 沐绮仙在园子里正弹着一朵千日花，千日花簇成一团，被她这样一弹，到处都是花瓣。 “仙儿。”沐倾尧淡淡叫了一声。 沐绮仙抬起头，弯唇笑，“大哥，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沐倾尧点了点头，往自己屋子里走。 这院子不小，结构却很简单，除了他和尘儿的房间外，其余都是药室，整个院子药香和花香交织弥漫。 进了沐倾尧的房间，沐绮仙拿出请柬，“喏，帝都来的。” 沐倾尧翻开看了一眼，沉默不语。 沐绮仙大大的一个叹气，“五年了呢，本以为没什么机会，可他还是不死心，大哥，你说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帮了我们一下呢？” “你还想杀他？”沐倾尧看了沐绮仙一眼。沐绮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双眼睛里宛若琉璃通透，笑眯眯的不含丝毫杀气，“夜景昊亲政不久，根基不稳固，他倚仗的夜止岚如果忽然死了，那壁月一定会大乱，反 过来说，如果这个时候不杀夜止岚，以后就算杀了也没用。” 说完，又扬了扬嫩嫩的唇角，“机会没有那么多，错过了可就没有下一个了，要杀夜止岚，这应该是最好的时机。”沐倾尧沉默的听完，片刻后，淡淡道：“杀戮与我无关，从我们被驱逐出漠北的那天起，我就不愿意再涉足其中了。” 第269章 明珠蒙尘【4】 沐绮仙面无表情看着沐倾尧，“离开漠北，你觉得是驱逐，可我觉得这是更重要的使命，生于皇室，生于漠北，只等一天铁骑南下，收壁月的大好山河。”“为什么被送到壁月的是我们兄妹，”沐倾尧淡淡的说：“因为我们身体里有一半壁月的血，在漠北皇室难以立足，我早就忘记漠北草原金戈铁马是什么样子了，隐姓埋名在 东海一隅不好吗？什么国仇家恨，江山权谋，这些都和我们没关系，仙儿，你还小，很多事情……” “哥。”沐绮仙平静的打断沐倾尧，一字一句的说，“我们的母亲是被抓到漠北的壁月平民，可我们不是，你是漠北皇室的皇子，我是皇室的公主，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离开漠北 的时候父皇说过，要我们留在壁月，有朝一日，江山在握，更何况……”轻出了一口气，沐绮仙嗤笑起来，“五年前，是你策划了一切，告诉萧禹真相，打破夜止岚的谋算，让沉国与壁月结仇，如果当年夜止岚成功了，萧禹真的被剥夺储君名号 ，只怕沉国已经被夜止岚所灭，漠北也迟早要步上后尘……哥，当年你明明还是为漠北的，才五年，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退宿了？” 沉国，壁月，漠北。 任何一家独大都是灾难。 壁月亲王夜止岚的姐姐死在漠北，沉国皇帝萧禹恨着夜止岚，而漠北皇室有并吞天下的野心。 五年前夜止岚赢了，却赢的筹码太少，萧禹知道真相，与夜止岚反目成仇，以至于三国鼎立境况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沐倾尧闭上眼，淡淡的说：“我不是退缩，是不想再争斗下去。” 沐绮仙看着沐倾尧，片刻后，忽然道：“是不想再争斗下去，还是因为尘儿姐姐。” 沐倾尧睁开眼，看向沐绮仙。沐绮仙笑了，秀丽的眉眼都是轻灵，“哥，你想和尘儿姐姐在东海安然生活，可你不要忘记，她是谁，你又是谁，尘儿姐姐虽然神志不清，双目失明，可她为什么会这样， 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沐倾尧沉默下来。 沐绮仙站起身，笑吟吟的说：“尘儿姐姐等了五年，我们也等了五年，哥，你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 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沐绮仙走后，沐倾尧研磨了几份草药，当心湖平静下后，只能溢出一声苦笑。 确实，他没有选择。 夜幕降临，尘儿慢慢的睁开眼，漆黑一片，她小声喊，“倾尧……” 房门被推开，沐倾尧端着托盘走进来。 “倾尧……”尘儿怯怯的又喊了一声。 “是我，”沐倾尧坐在床边，柔声道：“睡醒了，感觉怎么样？” 尘儿摇摇头，灰白的眼瞳死气沉沉。 “没事，饿了吧，我煮了鱼片粥。” 尘儿张开嘴，让沐倾尧喂她喝粥。 香滑的鱼片粥一点点含在嘴里，尘儿眯起眼，弯弯的小月牙一般，很是高兴。 沐倾尧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轻声道：“明天我们离开这里去帝都好吗？” 一瞬间，尘儿眼中布满惊恐，“不要……不要丢下我！” 一边这么叫着，一边慌乱地要去抓沐倾尧的手，却不小心碰到了粥碗。 一整碗粥就这么洒的到处都是，尘儿却恍若不知，紧紧抓着沐倾尧的手，眼眶里都是泪水，“不要丢下我！” “尘儿！”沐倾尧扯开薄被，把人抱在怀里安抚，“别怕，我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尘儿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本能恐惧着一切。沐倾尧温声哄了好久才把人哄好，“只是去帝都祝贺一场婚礼，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到了帝都有很多好玩的事情，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尘儿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你 呢，你乖乖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尘儿抬起头，眼眶红彤彤的，“不丢下我……”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丢下你，”沐倾尧哄着她，“我从来没有骗过尘儿对不对？” 尘儿想了很久，抽了抽鼻子，点了一下头。 见她答应了，沐倾尧松了口气。 尘儿双目失明，胆子很小，又常年和他避居在孤岛上，让她离开这里去帝都，对她来说也太过于残忍。 可是。 他也没办法，毕竟这是许多年前，她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一双眼睛的代价，他怎么能不成全她。 沐倾尧看着懵懵懂懂的尘儿，摸了摸她雪白的发丝，轻声道：“他欠你的，该还给你了。” 听不懂他说什么，尘儿眨眨眼，灰蒙蒙的眼瞳什么都没有。 …… “渠州大旱，万亩良田颗粒无收，朕心甚痛，着户部免渠州三年粮税。” “御史崔诚涉嫌受贿，先把人押到大理寺，毕竟是御史，御史台不便出面，朕等大理寺的审讯。” “兰老丞相的告老辞呈已经上了第二回，朕做主，夺情了，还请老丞相再辛苦一段时间。” 一本本的奏折从手边过去，少年天子高坐龙椅，有条不紊处理着军国大事。 白衣华服，眉目精致，夜景昊亲政一年多，已经隐隐有了帝王风范。 得夜止岚亲手栽培出的帝王，沉稳优雅，一丝不苟，该奖则奖，该罚责罚。 将事情全部安排好，夜景昊看向首位的男人，“下朝后雍王来紫宸殿，朕有事要交代。” 秉持上朝不说话的男人抬起头来，华丽的眼眸带着些许温笑，微微颔首，“臣遵旨。” 下了早朝，夜景昊在紫宸殿用膳，摆上了东西却没准备动筷，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来，不由得皱眉，“皇叔怎么还不来？” 冷朔干笑，“王爷快来了，陛下还是先用膳，粥要凉了。” “不急，”夜景昊拿过一本奏折看，“朕等皇叔一起吃。” 冷朔在两年前被送到夜景昊身边做贴身影卫，也是看着夜景昊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不过五年时间，那个孩子就成了如今的一国天子。 要培养一个帝王，也不知道耗掉了夜止岚多少心血。 夜景昊看完了三个奏本，夜止岚才姗姗来迟。 “臣参见陛下。” “皇叔不用施礼，”夜景昊放下奏本，笑了，“朕等你一起用膳呢！” “可臣已经吃过饭了。”夜止岚不紧不慢的说。 “……啊，吃过了，”夜景昊笑容有点尴尬，“难怪皇叔来的这么晚……” 他还挂着夜止岚吃饭，夜止岚可没记挂着他。 有点委屈。 夜止岚可一点都没觉得对不起侄子，往那一站，端是玉树临风，俊美优雅。 他已经三十几许，不再年轻，可那张脸偏偏要与年纪逆转，二十多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一成不变的绝世美颜。 天下第一美人不是白叫的。 夜景昊捧着已经凉掉的粥碗，也没有要让人换一碗的奢侈习惯，就默默往嘴里送，一边送一边把小委屈压灭。 习惯了，习惯了，早就习惯这种不是亲叔侄……或者说，是他单方面亲叔侄的套路。 “陛下叫臣来就是为了一起用膳吗？”夜止岚问。 夜景昊放下粥碗，从奏折堆里掏出一个来，“兰老丞相要辞官，朕夺情两次了，这本是昨晚送来的，事不过三，朕总不能继续挽留了。” “兰阙的年纪确实不小了，他要辞官陛下夺情，给足了面子就让他辞吧。”夜止岚没当回事。 夜景昊皱眉，“可兰老丞相是三朝元老，就这么辞官，恐怕凤阁会有所动荡。” “陛下觉得凤阁会怎么动荡？”夜止岚弯唇问。 “凤阁中人大多都是清流学士，兰老丞相统御凤阁多年，根深蒂固，如果他辞官了，那丞相之位该怎么处置，倘若处置不善，恐怕凤阁会不满啊。”夜景昊愁的是这个。 凤阁是整个朝廷运营的根本，他这个做皇帝的也得考虑妥善才行。 “那就选一个能压的住凤阁的人接替相位。”夜止岚说的轻轻松松。 夜景昊叹气，“皇叔觉得谁能胜任丞相一职？” 这可不是小事，壁月丞相位高权重，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兰阙，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 相对于夜景昊唉声叹气，夜止岚只是淡然为笑，“人选不是很明显了吗？” “明显……吗？”怎么他看不出来呢。夜止岚淡淡扬起唇角，慢慢的说：“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全身而退，想离开局势总要付出点代价，哪怕是兰阙，他想告老辞官可以，但，他辞官，那他的位置就必须要有人替 他继续坐稳。” 夜景昊恍然大悟，“皇叔你的意思是——兰清若？” 夜止岚含笑点头。 夜景昊有些怔愣，但很快，就又皱起了眉来，“兰清若……兰清若……” 五年前，天下第一才子出仕入驻凤阁。 原本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这五年来，兰清若一直占着无关紧要的官位，处理着可有可无的事情，甚至三天两头不上朝，简直就是官场里的闲云野鹤。 慢慢的，也就淡出视线之外了。连夜景昊都没多关注，却被夜止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第270章 明珠蒙尘【5】 夜景昊的眉心越皱越紧，“可是，他的资历……” 毕竟兰清若太年轻了，不到三十岁，且还是被推荐出仕。 凤阁中八成的人都是科举出身，因此才有清流之称，他们最是看不起有身家背景的官宦子弟，兰清若如果不是天下第一才子，根本不可能在凤阁容身。 现在居然要把兰清若一举抬上相位，凤阁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丞相之位和其他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本王十五岁上战场前也没有任何资历，高官爵位，有能者居之，陛下要臣举荐，臣举荐兰清若。” 这番话说出来，夜景昊陷入了沉思。平凡的人需要靠资历堆砌，不凡的人就什么都不需要，夜止岚十五岁出征，一战成名，此后近二十年屹立不倒，显然就是不凡的人，而兰清若能被夜止岚这样看中，也必 然是如同夜止岚一样的人。 对于夜止岚的眼光，夜景昊是绝对信得过的。 “可是，”夜景昊有些担忧道：“就算朕抬他入相位，他能压的住凤阁吗？” 到时候凤阁造起反来就不好处理了，那一帮子文人可都不是善茬儿。 夜止岚淡淡勾唇，“那就是他的事了，压不住凤阁，代表没本事做丞相，那兰清若就真是无能之辈，只能说臣走眼了。” “皇叔是从来不会走眼的，”夜景昊想了想，拍案决定，“好，朕破格提拔兰清若为丞相，统御凤阁，明天早朝就下旨。” “陛下就这么下旨？”夜止岚扬眉。 “……不然呢？”夜景昊疑惑。夜止岚笑了笑，说：“兰清若不是一般的人，丞相也不是个一般的官职，他有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号，哪怕入朝为官依旧是天下学子的楷模，可这五年来他没有为陛下出一条 计谋，划一个鬼策，陛下知道是为什么吗？臣想，现在就算陛下封他为丞相，他也绝不会为陛下做事。” “那皇叔的意思是？” “陛下亲自去请。” 夜景昊哦了一声，想了想，说：“朕亲自去请他倒是可以，但如果像皇叔说的，朕去请了他，他不愿意当这个丞相，那也没用啊。” 兰清若这人，一看就不愿意做官，更没打算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到时候把人请来了，又是干拿俸禄不干活，那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放。 “所以陛下就要恩威并施了。” “恩威并施，这个威要怎么施？” “很简单，”夜止岚淡淡扬唇，“陛下只要告诉她，千金公主及笄，太后打算为公主寻一门好亲事就可以了。” “这……”夜景昊迟疑，看了夜止岚一眼，“这会不会，不太好啊？”“威胁也是威，陛下不是给他选择了吗，百官之首或者当朝驸马，这样的恩典，臣想兰清若一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夜止岚笑容和雅，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一丝 的愧疚。 夜景昊早就知道自家皇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每次夜止岚用尽手段迫使别人的时候，夜景昊还是忍不住想，幸好自己是他的侄子而不是敌人。 “如果陛下不想这么做，那臣也没有办法了。”夜止岚笑得随意。 夜景昊叹气，“朕知道了，朕……会按照皇叔说的做。” 在他亲政的前，夜止岚给了他最后一个教导——当皇帝，必要时候不择手段，阴谋诡计自己用了，总比别人用在自己身上要好得多。 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夜景昊端起碗喝掉最后一口粥，眼睛忍不住往夜止岚身上瞄。 夜止岚怎么可能不知道夜景昊在偷看他，不过，他不急。 他不急，夜景昊急。 喝完了粥，放下碗，又擦了擦唇角，做完这一切后，夜景昊才轻声道：“前几天朕去看望太后，太后说按祖制，今年冬至要招一批女史入宫。” 这批女史是等他成年后可以选的嫔妃，如果没有合适人选，三年后她们就可以出宫，并且不再招女史入宫。 壁月皇帝并不会真的在女史中选妃，只是走个过场，是皇帝成年的象征，三年后女史出宫之日，皇帝才能真正选妃立后。 所以女史入宫对于皇帝来说，还是很重要。 夜止岚当然知道这个祖制，点点头，“太后有心了，既然如此，陛下就好好挑选，毕竟要侍奉陛下三年。” “朕知道，可朕希望皇叔能和朕一起挑选，”夜景昊说完，抿了抿唇，看向夜止岚，“今年不去祭天台……可以吗？” 五年了，夜止岚每年都会去祭天台住上三个月，漫长的冬天就留在那里，谁也不见，无论发生多大的事他都不会下山。 仿佛要把这一百天的时间留给什么人一样。 夜止岚垂下眼睫，片刻后，轻笑了一声，“陛下知道，臣有臣的事情，兰清若会帮陛下，如果陛下有什么事情是拿捏不好的，尽可以找他商议，祭天台，臣，不能不去。” 夜景昊轻轻的叹了口气，看向夜止岚，“皇叔……” “陛下？” “朕只是想知道，还要多久，皇叔才能忘了她？”五年前的冬天仿佛是一个醒不过来的梦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夜止岚半跪在祭天台的山崖前，周遭都是血，被风雪盖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那么刺眼，有夜 止岚的，也有慕容明珠的。 慕容明珠…… 一个近乎被封禁的名字。 没人敢在夜止岚提起这个名字，就算是他，这也是五年来的第一次。 他的皇叔，明明站在他面前，笑容依旧，容颜依旧，可他知道，夜止岚早在慕容明珠死的那天，也跟着死了。 夜止岚缓缓抬眸，看向夜景昊。 夜景昊握紧手指，目光灼灼地与夜止岚对视。 慕容明珠死了，他的皇叔还活着，他怎么忍心让夜止岚就这么当一个活着与死去没两样的活死人。 夜止岚淡淡的笑了一下，“臣，告退。” “皇叔！” 夜景昊倏然站起身，夜止岚却已经从容离去。 站在龙椅前，夜景昊长叹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夜止岚的反应是在他预料之中的，毕竟皇叔是什么样固执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这些年来，夜止岚的所作所为比当年更加狠厉。 慕容明珠死的第二年，夜止岚接回太后，太后压制风太妃，夜紫洛被逼退金陵，没过多久，便交出大半兵权。 内忧尽除，他大权在握，夜止岚也逐渐放手，每年去祭天台是一个执念，明知道慕容明珠回不来了，就算去了还能怎么样！ 对于慕容明珠的死，他也伤心，可伤心之后人还是要活着不是吗？ 夜止岚这一生，为江山，为社稷，将他拥上帝王之位，却终究得了这么一个无果的情爱。 慕容明珠啊慕容明珠，你到底为什么要死的那么早，你走了，也带走了朕的皇叔，你可是真是，真是……唉！ …… 夜止岚从宫里出来直接去了慕容家。 如今的慕容世家匾额没变，当家做主的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明丽灿然的女子了。 “参见王爷。”盛月华低头行礼。 “起来吧，”夜止岚淡淡问：“婚宴准备的怎么样？” “很顺利，托王爷的福。”盛月华弯唇浅笑。 “顺利就好，”夜止岚站起身，“本王累了，先回府。” 盛月华正要送他出门，冷不丁就瞧见盛流年摇着扇子晃悠进来。 “呦，你这是刚来呢，还是要走呢？”盛流年一双眼往夜止岚身上瞟。 “王爷要回去了，”盛月华皱了皱眉，“你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一身胭脂味。 “姐，你知道的，还问？”盛流年常年住在欢颜阁，仿佛欢颜阁才是他的家。 盛月华很是生气，“欢颜阁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的，你天天留恋，真看上什么人，赎回来好了。” 盛流年叹气，“这就是你不懂了，姐，我不是看上什么人，我是只要美人都能看上，要是每个都赎回来，这里可装不下。” “花心不得好下场！”盛月华瞪他一眼。 她和盛流年虽然不是亲姐弟，但从小有养育他的恩情，感情不比亲姐弟差，看不得他整天吊儿郎当的胡作非为。 “不花心就能得好下场了？”盛流年噗的一笑，扬眉看夜止岚，“小舅舅您不花心，您得好下场了？” 夜止岚冷冷看了他一眼。 盛月华倒吸一口凉气，呵斥：“流年，不要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盛流年嗤笑，满眼的不在乎，“种下的因，得到的果，小舅舅比谁都清楚吧？” 盛华月脸色不太好地看了夜止岚一眼。 夜止岚倒是没什么反应，这世上敢在他面前提起往事的，除了夜景昊也只要一个盛流年，夜景昊少年沉稳，很少提起，反倒是盛流年，无畏无惧，什么都敢说。 就像他说的，夜止岚在这个世上至亲只有他和夜景昊两个人，而他和夜景昊不同，他是晋安公主唯一的骨血，就算夜止岚气死都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根本也就不怕。 第271章 明珠蒙尘【6】 眼看着夜止岚不搭理自己，盛流年一笑，“好好好，当我没问，不过……这外面树叶都快掉光了，小舅舅您这座大佛怎么还帝都呢？”问完，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自问自答，“哦对了，我姐的婚宴你得参加，参加完才会走人，五年之约啊，也不知道你是和谁约的，清风，明月，瑞雪，还是山巅之间一 缕亡魂？” 夜止岚眸色瞬间沉暗下来。 “流年！”盛月华皱眉。 盛流年笑眯眯摇着扇子，完全没在怕。 夜止岚终究还是冷着声音道：“陛下冬至选女史入宫，你要是没事做，就帮他看看。” 盛流年的身份在夜景昊这边不是什么秘密，夜景昊的母妃是晋安公主的婢女，他们是亲表兄弟，关系自然密切。 盛流年反问：“让我去帮陛下把关，你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看，这对陛下来说也是件大事吧？” 夜止岚没回答这个问题。盛流年啧啧道：“我是真看不透你，当初觉得壁月江山重于一切，现在壁月江山到了陛下手里，你又觉得不重要了，甩手的掌柜，说走就走，天大的事你都不肯下山，山上 有什么呀？什么都没有，你就算再去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如果知道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你还会那么做吗？” 夜止岚依旧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近几年，夜止岚的话越来越少了。偏偏盛流年是个话多的，还是个不怕死的，笑啊笑的嘲讽他，“堂堂的皇叔亲王，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我看改天还是和陛下说说，给小舅舅你续弦，这雍王妃的位置总不 能一直空着吧？” 这会，夜止岚可没有再沉默。 一双淡然无波的长眸看向了盛流年，眼神晦暗幽深，“本王忽然觉得，和亲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沉国四公主端木盈年纪合适，送你去沉国，你觉得如何？” 他反对送公主和亲，并不反对送子侄和亲。 “端木盈……算起来我和她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小舅舅，这样做不太好吧？”盛流年笑容有些干巴巴的。 “没什么不好，”夜止岚淡淡道：“你既然这么闲，不如就为壁月做点有用的事。” 盛流年合起扇子，蹭了蹭鼻梁，“我虽然喜欢美人，还没丧心病狂到和自己的亲妹妹搞在一起，不过呢，说到和亲，我就想到慕容徵。” 盛流年抬眸，勾唇笑，“小舅舅，你为什么没杀慕容徵？” 慕容徵和萧月去了沉国，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萧禹将人扣留下来，一晃五年没有让慕容徵离开半步。 不过萧月是夜止岚的人，如果夜止岚要慕容徵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慕容徵居然在沉国好端端活到了现在。 这就耐人寻味了。 夜止岚看着盛流年，眼瞳一片沉寂，“你想说什么？”“小舅舅的原则不一向是斩草除根吗？慕容家从豪门鼎盛到现在走来，慕容明珠死了，慕容宫死了，慕容商也死了，慕容角……呵，小舅舅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慕容徵？难道 ，是忏悔，是愧疚，还是说……” “够了，”夜止岚抬眸，冷淡地看着盛流年，“有些话，本王不想听。”“好，好，”盛流年抻了个懒腰，笑眯眯的说：“小舅舅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你让我姐和慕容角在这个时候成亲，其实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万一慕容明珠没死呢，她一定 会出现，可如果慕容明珠不出现……你总该死心了吧？” 夜止岚倏然眯眸。 “当我什么都没说，”盛流年耸耸肩，“我没说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夜止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盛月华松了口气，又打了盛流年一拳，“你胆子也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姐，”盛流年勾唇笑，“不是我胆子大，是我就看不惯，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着他，信着他，他却亲手毁了她在乎的一切，亲人，家族，甚至最后的生命……慕容明珠死 了这么久，总要有人替她说句话，否则，岂不是死不瞑目吗？” 盛月华看着盛流年的笑，忍不住叹气。 他流连花从，似乎是全天下最薄情的人，可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看重真情。 “不管怎么说，慕容明珠是王爷的禁忌，你总这样，难保王爷不会动怒。”夜止岚不生气，不代表没脾气。“放心吧，”盛流年不在意的笑了笑，“我那位小舅舅就算动怒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是他的亲人，被他在意，可他……却可以毫不手软杀了别人的亲人，姐，你说，这样对 吗？” “我不知道，”盛月华淡淡的说，“盛氏一族效忠当年的老王爷与郡主，就算王爷杀戮天下人，盛家也拥护他，何况，他没有杀慕容角，我还有什么不满的。”“他不杀慕容角是需要一个慕容家的人撑起这个壳子，哪怕壳子里早就换了人当家，你也是傻，一心喜欢着慕容角，可慕容角呢？明知道你和小舅舅合谋杀了他的兄妹，这 辈子还会看你一眼吗？姐，你和小舅舅，一个得到了毫无灵魂的躯体，一个得到了半缕残魂，值得吗？在我看来，你和小舅舅，都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我马上要成亲了！”盛华月反驳。 “成亲？”盛流年笑了，“希望成亲那天，我能看见慕容角，一个人，可是没办法成亲的。” 说完，笑了笑，晃晃悠悠的出了门，“今晚我不回来了，有事去欢颜阁找我。” 盛月华看着盛流年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垂下眼睫，盖住满眼的无奈和悲伤。 …… 盛月华和慕容角的婚事传遍大江南北。 毕竟一个是盛家的大小姐，曾经的寡妇。 另一个几乎是慕容世家的独苗，死去的小妹还个王妃。 不到几天，帝都便热闹起来，但凡收到请柬的，没人敢不来。 风悠然坐在饕鬄局二楼，面前放着一杯酒，对面空荡荡的桌前放了另一杯。 窗户大开，秋风瑟瑟吹入，珠帘晃动，曾经坐在那里的人却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我应该早点来的，可你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风悠然端着酒杯，看着对面那把没人坐的椅子，自言自语，“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我们棋差一招，输的无怨无悔，要说死，死就死，当年敢那么做就不怕死，可我没想到 ，除了生死，你还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 低头嗤笑一声，饮尽杯中酒，风悠然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明小猪，我有点后悔了……真的，特别后悔……”一杯一杯的喝下，满嘴苦涩，眼角发烫，风悠然站起身，走到椅子旁，轻轻抚摸，“……五年了，我那么想你，你却连个梦都没托一场，是不是在气我没来看你……你啊， 你最小气了，一个铜板都不舍得浪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维持着这个家，可你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阴谋……” “你爱的的男人千方百计要害你，你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因此惨死，你要保护的这个家，也四分五裂，你甘心吗！“ “慕容明珠，你甘心吗！死算什么！你怎么能死！” “你不该死的，你该活着，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手下温润的木椅不会说话，代替不了慕容明珠回答她任何问题。 风悠然嘲弄一笑，端着酒杯走到窗口边，远处隐约能看见慕容家的一角阁楼。 慕容家还是那个慕容家，可慕容明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举杯喝尽手中的酒，风悠然不可避免的苦笑，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朱雀大街热闹繁华，她站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 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四壁悬挂着银白色的流苏。 风悠然眯眸，只一眼就看出这马车是谁的。 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到饕鬄局楼下，风悠然手指一松，手中的酒杯直直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摔在马车前，四分五裂。 驾车的人勒住缰绳，抬头就看见一道虹影从天而降。 曼妙的女子轻纱负面，站在了马车之前，眼眸之间华彩涌动，真真的烟视媚行。 风悠然看着车架，微微一笑，“真是抱歉，我不慎掉落酒杯，惊扰了相爷，罪过，罪过。” 驾马车的人看着风悠然，眯了眯眼眸，“既然知道是相爷车驾，就让开路。” 风悠然早就见过止戈，也知道他的武功极高，更知道止戈背后马车里的人是谁。 被当今陛下亲自上门尊请，壁月百年来最年轻的丞相，天下第一才子兰清若。 风悠然人还没进帝都，就已经听见了风声，不到三十就升任百官之首，古往今来只怕也只有一个兰清若了。 “让是肯定要让的，不过，我既然惊扰了相爷，总要亲自向他道歉，不然实在是心里不安呢。”风悠然就这么站着，气定神闲，一点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止戈看着风悠然，虽然她脸上戴着面纱，可那一双美丽绝伦的眼睛骗不了人。 第272章 明珠蒙尘【7】 止戈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正因为知道了，才更不敢掉以轻心！ 五年前种种迹象都指明，将兰清若带走数月的是风悠然，而找上山的却是水月。 所以水月就是风悠然。堂堂的风大小姐居然在帝都挂牌当了名妓……止戈不知道在那之后风悠然和兰清若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来兰清若也从未提起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风悠然又来了帝都， 还在光天化日下拦住兰清若的车驾。 现在的兰清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隐居在书院的闲云野鹤，他是壁月当朝之首，绝不能有丝毫大意。 “相爷不计较你的过失，烦请姑娘让路。”止戈淡淡的回复。 “姑娘要是不让路呢？”风悠然笑着一双眼，慢悠悠的说，“你想如何？” 止戈冷下了眸色，“你不要逼人太甚。”“逼人太甚的怎么会是我，”风悠然越过止戈，看向厚重的车帘，一点一点的笑了起来，“我从来不曾逼迫过谁，要我走，我可以走，一别经年不复相见，五年了，我只是， 想再见你一面都不行吗？” 慕容明珠为情而死，她却连情都不曾有过。 夜止岚骗了慕容明珠那么多年，兰清若根本连骗都不屑骗。 如今，更是见都不愿意见她一面了。 风悠然看着车帘，等了很久，忽然惨笑一声，“原来不管是五年还是五十年，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兰清若，兰相爷，你可真是我见过最冷心的人了。” “你闹了够吗？”止戈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冷声道：“阻拦相爷车驾已是大罪，还敢胡言乱语，相爷不与你计较，还不让开路！”“我胡言乱语，对……是我胡言乱语，”风悠然定定看着车帘，缓缓的弯腰行礼，轻声道：“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相爷，多谢相爷不与我计较，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相爷请。” 说完，直起腰，走到了旁边，让开一条宽路。 止戈扬起马鞭，车驾在风悠然面前缓缓驶过。 风悠然就这么淡淡地看着马车远去，自嘲的笑了一声。 “何必呢？” 耳边忽然想起轻佻的笑声，风悠然转头，就看见街角摇着折扇的盛流年。 盛流年走过来，笑眯眯的说：“他不领情，我领情，像你这样的美人还拒绝，他是瞎的吗？” “没你瞎。”风悠然白了他一眼，转身往街口走。“风大美人儿，这么说可就不对了，”盛流年追上她，摇着扇子喋喋不休，“他无视你的美貌，可我看得仔细啊，要是你对我也像对兰清若这样，那我可真是比成仙还快活哦 。” 风悠然看了他一眼，冷笑，“兰清若冷情冷心，你滥情滥性，一丘之貉。”“你怎么还骂人呢，”盛流年委屈，“我不是滥情，我是多情，像我这样的风流贵公子可是很有原则的，你看我什么时候招惹过良家妇女，我爱美人儿，只爱能用钱买到的美 人儿，大家各取所需，谁都不欠谁。” “你有脸说，我没脸听。”风悠然心情不好，看盛流年极度不顺眼。“要不这样吧，我姐成亲是大事，壁月上下有牌面的可都来了，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里还没几个青年才俊，凭你风大小姐这张脸，这家世，这头脑，完全可以再挑一个比 兰清若更好的！”盛流年一个劲儿出馊主意。 风悠然懒得理他，穿过一条街道，远远就瞧见风家的马车。 盛流年还锲而不舍跟着她，一路上叽叽歪歪，说话说个不停。 风悠然走到马车旁，转身看他。“……所以说啊，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在旁边的树上多试几次，你说对吧？”笑眯眯的问完，就瞧见风悠然眼神不善看着自己，盛流年摸了摸鼻梁，“大家都这么熟了，又 顺路，你送我一程呗。” “慕容家和风家别院不顺路。” “我又不去慕容家，”盛流年笑嘻嘻，“送我去欢颜阁，你最熟的。” 风悠然冷眼看他。 盛流年不正经的勾唇坏笑。 片刻后，风悠然一言不发上了马车，盛流年也跟着窜上去。马车缓缓行驶，车厢里，盛流年土包子一样东摸摸西摸摸，“这是夜明珠吧！千金一颗的好东西啊，啧啧，风家就是有钱……哎呦这个小桌看着就是金丝楠，最起码得上百 年包浆了……这是龙泉窑的瓷杯，瞧瞧这雨过天青的颜料，好东西，好东西……” 风悠然听得心烦，皱眉道：“你喜欢全送你了，闭嘴别说话。” 手指恋恋不舍的从瓷杯上松开，盛流年一笑，“喂，大家都这么熟了，面纱就别戴了，便宜便宜我这个不学无术，专爱美人儿的纨绔子弟呗。” 风悠然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把面纱摘了下来。 盛流年吹了声口哨，“你啊你啊，长成这样天生就要被人疼宠，何必去招惹兰清若呢。” “我没有招惹他，”风悠然淡淡的说，“是他招惹了我。”“他拿什么招惹了你，天下第一才子的虚名？在我看来，什么天下第一，都是笑话，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就会想尽办法让她高兴，而不是伤害和算计，这一点上你和 你的好姐妹是一个下场。” 慕容明珠被算计，风悠然则是被伤害。 “不一样，”风悠然道：“他从一开始就说了，对我无感，是我先动了心，也是我……不愿意放手。” “你为什么不愿放手？就因为他当年没娶萧月，还是因为他这些年也没娶别人？”盛流年问完也没打算让风悠然回答，反而是自己在马车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近距离欣赏风悠然的美丽，弯了弯唇，“兰清若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呢，也没有什么不好， 在我看来，你做了一件蠢事。” “蠢事？”风悠然皱眉。 “一个没有结果的等待和一个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期望，最终只能是……有缘无分。”盛流年说完，笑了笑。 马车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中。盛流年凑到风悠然面前，笑弯了一双俊眸，“听我一句劝，该放手时就放手，他不知道你的好，你就应该找一个懂你爱你的男人，而不是就这么任由他践踏你的感情，我不 愿意再看见下一个慕容明珠了。” 风悠然抬头看向盛流年，缓缓的问：“你喜欢过那么的女人，可你有过心动的感觉吗？” “没有。”盛流年平静回答。风悠然点点头，淡笑，“所以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你是我，我是你，或许我也能说出这些话来，你说我做了蠢事，确实，我做了蠢事，明知道 不可为而为之，五年了，还是想见他一面，哪怕被他再次拒绝，我心里还是有他。” “死心眼，”盛流年叹气，“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你们女人啊，再怎么聪明，在情关面前还是要栽跟头，我以为慕容明珠的教训足够了。” “慕容明珠是慕容明珠，我是我，兰清若也不是夜止岚，纵然不爱我，也不会害我。” “你又知道？” “我知道，”风悠然淡淡的说，“全天下能做出那种事的，也只有一个夜止岚了。” “是啊，”盛流年长出了口气，一笑，“这种人要是再多几个，才会天下大乱吧。” 马车到了欢颜阁旁的巷口，盛流年掀开车帘要下去时，忽然整个怔住了。 欢颜阁的街口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面前站着个身穿披风的女子，女子戴着帽兜只露出半个侧脸，正抬头“看”红彤彤的糖葫芦。 风悠然看盛流年半天没动，皱了皱眉，“你还不下车？” 盛流年回过神来，“哦……好。” 说着，跳下了马车，视线盯着狐裘女子看，一双桃花眼眯成细线。 风悠然听出他语气不对，干脆掀开了帘子往外看。 这一看，彻底震住了。 帽兜下若隐若现的那张脸，是风悠然永远无法忘记的。 然而，就在风悠然和盛流年震惊的同时，女子拿着一串糖葫芦，走进了巷子里，只隐隐传来幽幽铃声。 “我……我是不是看错了？”盛流年无意识的怀疑着自己。 风悠然紧紧皱着眉，颤抖呼吸之间，缓缓道：“我不知道，但……那个人……” 余下的话说不出口，盛流年可能看错，风悠然也可能看错，但他们两个人总不会一起看错了吧。 互相对视一眼，立刻往巷口跑。 追！ 欢颜阁的街巷热闹非凡，风悠然和盛流年纵然轻功绝顶也施展不出来，索性那若有似无的铃响一直没断。 出了街巷，追了相当长的一段路，又纵身越起，施展轻功继续追。 以风悠然和盛流年的轻功，追了小半个时辰，竟然把人追丢了！ “不见了。”风悠然眯眸。 不是人影不见了，是那铃声消失了。 盛流年皱眉，“会不会是半路跟丢了？” 风悠然摇摇头，“是我们跟丢了。”她精通乐理，铃声是从那个与慕容明珠极像的女子身上发出，这一路追来从未断过，追到这里却忽然消失。 第273章 明珠蒙尘【8】 盛流年想了想，问：“你觉得……是她吗？” 慕容明珠可是丝毫武功都不会的，怎么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 “我不知道，”风悠然看向周围的宅院，喃喃道：“如果是她，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如果不是她，那……” 那心里的那点希望，岂不是刹那间灰飞烟灭了吗。风悠然和慕容明珠感情极深，到现在为止还恍惚着，盛流年逐渐冷静下来，“不管是不是，都要查一查，她是在这附近消失的，就算我们真的跟丢了，她也不会跑出太远， 先查查这附近的宅邸都是谁的。” 风悠然勉强从震惊中抽身而出，点了一下头，“我会去查的。” 风悠然说查，就立刻查了。 晚上的饭一颗米粒都吃不下去，就等消息回来。 幸好风家的帝都的人脉足够广，很快就有了消息。 “……揽云山庄？”风悠然皱眉想了想，“那宅院是一处山庄？” “是，”来报信的人低头道：“揽云山庄是几年前沐家买下，沐家鲜少涉足帝都，因此揽云山庄才不那么显眼。” “东海的沐家……” 风悠然仔细的想了想，盛月华和慕容角大婚，夜止岚亲手写的请柬，但凡壁月有头有脸的都请来的，这沐家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沐家向来低调，没那么惹眼罢了。 假如那个女子真的是慕容明珠，她在揽云山庄附近消失，是不是说明她和沐家有关。 可五年前跌落山崖的慕容明珠怎么会出现在沐家？ 纵然　　或者说，慕容明珠为什么不来找她？ 慕容世家被夜止岚算计，覆灭之时家破人亡，慕容明珠绝不会相信其他人，倘若天下间还有一个人能被她信任，这个人就该是自己而不是远在天边的沐家。 慕容明珠与沐家可是从来都没有联系，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没道理会和沐家联手。 难道真的看错了？ 不。 还可能有另一个原因！ 风悠然慢慢的眯起美目，慕容明珠对所有人来说都太重要了，假设那女子是假的，只是为了让所有人觉得慕容明珠还活着，那很明显，这就是一场大阴谋。 可是…… 风悠然又摇摇头，可是，她始终觉得自己不会看错，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她一眼就看出八分熟稔。不确定，她仍然希望那人就是慕容明珠！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慕容明珠没来找她，也不管慕容明珠到底想做什么，总之，只要她活着就好，就够。 风悠然看着灯烛上摇曳的火苗，缓缓地，闭上了眼。 …… 盛流年和风悠然不一样，他在这件事上比风悠然更理性。 不管那人是不是慕容明珠，这个时候出现绝不是偶然。 如果是慕容明珠，事情就会很麻烦。 慕容明珠死而复生，想必要报仇雪恨，搅起天大的浪涛来谁也没想安心。 如果不是慕容明珠，那就更麻烦。 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偶然的，一个与慕容明珠八分相似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他和风悠然面前，这么明显的陷阱还用去想吗？ 因此，不管是或者不是，他都要谨慎小心。 风悠然去查了那宅子的底细，他则是去找了夜止岚。 当年祭天台上发生了什么，只有夜止岚清楚，他必须确定慕容明珠究竟是死是活，又是怎么死的。 盛流年也不用通报，直接从章华轩的屋顶跳了下去。 深秋的夜，凉风习习，伴随呜咽幽鸣的笛声，将萧瑟又压重一筹。 夜止岚手持横笛，闭眸吹奏，脚下落叶被风吹散，凄凉委婉。 盛流年站在夜止岚面前，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一下，“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小舅舅是这个一个悲风哀月的人呢？” 笛声戛然而止，夜止岚看了盛流年一眼，淡淡道：“章华轩比欢颜阁好？”“你这里当然没有欢颜阁好了，这大半夜的，我不找个漂亮姑娘一起睡反而来找你，小舅舅，你可赚了，”说完，又笑了笑，“我和你毕竟不同，五年来清心寡欲，也就小舅 舅能做到了。” 夜止岚淡漠地看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盛流年抬眸，“只是想知道一些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 “比如，小舅舅你对慕容明珠是不是真心的，再比如，这些年你不娶不纳真的是因为慕容明珠吗，另外就是……” 话题绕了一圈儿，盛流年看向夜止岚，“慕容明珠究竟是怎么死的。” 庭院里的风骤然大了起来，卷着叶子吹动衣摆。 夜止岚冷冷地看着盛流年，“就算是你，有些问题也不该问。”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只有想与不想，”盛流年轻轻松松的笑，“以前是不想知道，现在是想知道了，怎么，小舅舅不愿意告诉我？” “你觉得呢？”夜止岚平静的问。 “我觉得啊，我觉得怕是小舅舅，有些事放在心里久了，也会想找人一吐为快吧，外人就算了，你可以告诉我，正好我也有兴趣知道。” 夜止岚瞥开眼，要往屋子里走，显然是不打算回答他。 盛流年一看他要走，立刻大喊：“如果慕容明珠还活着，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出，夜止岚果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盛流年。 盛流年脸上除了纨绔子弟的笑容外，什么都没露出，仿佛这个问题他也不在意答案一样。 夜止岚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盛流年。盛流年耸耸肩，“你不用这么看我，虽然我不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总觉得你心里始终没有认可慕容明珠的死，我姐姐这场大婚也是你想钓她出来的最后一招了， 既然你觉得慕容明珠可能没死，那你想怎么样呢？” 盛流年本不想暴露太多，只是夜止岚聪明绝顶，焉能瞒得过他。 “你知道她的下落？”夜止岚眯眸。 盛流年一笑，“我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下落，小舅舅你明里暗里找了这么多年，有消息吗？我可是远远不如你呀。” 夜止岚的视线始终都在盛流年脸上，细细的看过去，犹如刀子在脸上紧贴剐蹭。 盛流年心里一紧，脸上不漏半分。 他不能确定那个女子是不是慕容明珠，也不能确定夜止岚会把慕容明珠怎么样，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不准备告诉夜止岚。 普天之下，能在夜止岚的审视中面不改色的人可不多。 盛流年再怎么顽劣，终究还是怕露出马脚，一边笑着，一边叹气，“小舅舅，你连我都不信？” “我该信你？”夜止岚淡淡的问。盛流年又叹了口气，“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啊……你这一生信过谁？我母亲？你信她，可她却早早就死了，陛下吗？你信他，可他还得依靠你，现在你连我都不信，小舅舅， 一个人在世上连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就算能测天算地，能颠倒乾坤，可这个人依旧太孤单太可怜了。”说完，盛流年笑得有点自嘲，“也怪我，好奇心太强，今晚在欢颜阁看见个姑娘，和慕容明珠有那么……三两分相似，就忽然勾起我的兴趣来，想知道我天下无敌的小舅舅 你到底爱没爱过她，假如她活着，你会不会又起了杀心……算了，既然你不说，当我没问过。” 他不敢完全对夜止岚说谎，那一定会被夜止岚拆穿，只能在谎言上添加几分真话，甚至将他母亲搬出来。 晋安公主是夜止岚最大的愧疚……如果他真的对慕容明珠一点愧疚都没有的话，那确实是唯一的愧疚了。 果然，盛流年提起晋安公主，夜止岚眼神也不那么锐利，慢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倘若真的复生，那便是命不该绝。” “小舅舅还觉得自己能决定她的死活吗？”盛流年扬眉。 夜止岚没回答，只是淡淡的说：“本王累了，你自便。” 看着夜止岚进了屋子关上门，盛流年嗤笑，忍不住大喊，“我不信你没后悔！” 夜止岚不会再回答他任何问题。 秋风寒凉，盛流年也只能转身走人。 他既然发现了端倪，就一定会去查清楚，只是暂时不能告诉夜止岚罢了。 几乎是和风悠然同一时间，盛流年知道那个地方是沐家所有。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揽云山庄。 站在昨天跟丢人的路边，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围墙，手里的扇子开合不停。 想知道那女子是不是慕容明珠很简单，找到她就行了。 既然知道了这里是沐家的地盘，那有什么可顾虑的，就算真的是沐家在捣鬼，他就不信了，沐倾尧敢把他怎么样！ 啪。 扇子一合，盛流年直接去敲了大门。 大门开启，一个老者走出来，“公子找谁？” 盛流年扬眉一笑，“本少爷是来找你家大少爷的。”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盛家，盛流年。” 老者显然是听过，立刻笑道：“原来是盛家的少主，老奴得罪了，请进，请进。”盛流年就这么大大方方进了揽云山庄，刚进去，就看见一个白衣少年迎面走来。 第274章 明珠蒙尘【9】 “小少主，这位是……” “我知道，”少年笑盈盈的看向盛流年，拱手施礼，“一别多年，盛家少主大驾光临，沐绮仙有失远迎。” “呦？”盛流年看着沐绮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就笑了，“当年你还小，我没仔细看，现在这一看才看出问题来，怎么，沐家有女孩儿当男人养的习惯？” 他流连花从，睡过的姑娘不知多少，一眼就看穿沐绮仙女扮男装。 沐绮仙被看穿了也不慌，依旧是笑着的样子，“沐家没有这个习惯，是我自己喜欢这么穿，盛哥哥觉得不好吗？” “盛……哥哥？”盛流年觉得自己就够能自来熟了，怎么这小小的沐绮仙比自己还自来熟啊。 沐绮仙眨眨眼，“盛哥哥比我年纪大，叫声哥哥总不过分吧？难道说，盛哥哥给沐家下了帖子，还这么生疏，一定要你叫我小少主，我叫你大少爷才合适？” 盛流年啧了一声，再仔细看看这沐绮仙，当初第一楼争水月的时候就觉得小鬼很是机灵，现在一看，何止机灵，简直难缠。 “盛哥哥觉得我说的对吗？”沐绮仙笑眯眯的问。 盛流年眯眸一笑，“对，对极了，你叫我盛哥哥叫到我心坎里去了。” 沐绮仙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大哥今天刚好有事不在山庄，盛哥哥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我……” 盛流年迟疑了一下，急中生智，笑着说：“我是来邀请你大哥和你今晚来盛家一聚。” “聚？”沐绮仙疑惑，“盛姐姐的大婚不是还有好几天吗？” “对，大婚是还有几天，可我盛家既然请了你们来，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今晚我做东，在慕容家宴请二位，请沐小……哦不，请绮仙妹妹和沐大公子一定要赏脸啊。” 盛流年丢出了一个绝对不会被拒绝的理由。 沐绮仙不疑有他，直接答应下来，“好啊，既然盛哥哥邀约，今晚我和大哥一定会去。” “那我就恭候大驾了。”盛流年眉眼都是真诚的笑意。 盛流年能装，沐绮仙比盛流年还能装。 两个脸笑心不笑的人就这么假惺惺，哥哥妹妹的叫了个遍。 送走了盛流年，沐绮仙往松林苑走。 松林苑名副其实，整个院落架构在松林之间，秋风虽冷，松林苑却依旧翠绿一片。 院子里，沐倾尧将几株药材摊开，晒下阳光下。 尘儿则是咬着一串糖葫芦坐在石桌后，一口一口的吃。 “哥，”沐绮仙走过来，笑道：“盛流年来了，今晚请我们去慕容家。” 沐倾尧拨弄着药材，淡淡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我们走了，他的人就会来这里找尘儿。” “对啊，所以好戏就要上演了。”沐绮仙看向吃着糖葫芦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尘儿。 沐倾尧放下药材，走过去对尘儿温声道：“今晚不能陪你了，尘儿一个人能照顾自己吗？” “不要！”尘儿抓住沐倾尧的手，拼命摇头，“不要一个人！” 沐倾尧半蹲下来，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我之前告诉过尘儿的，尘儿答应过我会保护好自己，而且我很快回来，尘儿最乖了，能理解的对吗？” 尘儿怯怯地“看”着他，黑暗中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沐倾尧的声音。 过了很久，尘儿点了点头。 沐倾尧轻出了口气，继续说：“如果真的有坏人，尘儿知道该怎么办吗？” 尘儿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手中的竹签倏然掷出。 只听“啜”的一声轻响。 细细一根竹签牢牢钉在门板上，入木三分。 沐绮仙看见这一幕笑了，“尘儿姐姐，对付坏人，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啊。” 尘儿慢慢的点点头。 盛流年离开揽云山庄就立刻去找了风悠然。 他可以把沐家兄妹引出去，但后续潜入揽云山庄找人就要靠风悠然了。 风悠然急于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慕容明珠，自然不会拒绝。 傍晚时分，风悠然难得换下一身红衣，靠在围墙一侧，亲眼看见沐家兄妹上了马车离开，从轻轻的出了口气。 她很有耐心，就这么等着，直等到了月上柳梢，天色彻底暗下来才转过围墙往后门靠。 看了看周围没人，风悠然拿出黑纱蒙在眼下，准备就绪，稍一提气就要越过高墙。 就在此时，蓦然感觉周围不对。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出手一击。 背后有人！ 风悠然这几年来勤于习武，武功照比多年前有进无退，就算对上盛流年也能有来有往，可眼前这人显然比她武功更高。 数招之后，风悠然被点住穴道。 她看着眼前黑衣蒙面的男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下一瞬，只觉得天昏地暗，已经被装进了黑布口袋里，整个人身体一轻，被人扛在肩上带走。 风悠然有点慌了，这个时候把她截下来，是敌非友！ 然而武功不如对方，也只能任人鱼肉。 等风悠然再次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眼前的黑布霍然掀开，明亮的烛火让风悠然皱眉，习惯了光亮后，才发现自己被带进一个屋子里。 琴台，棋桌，满屋子若有似无的兰竹气息…… “公子，”黑衣男人摘下面纱，“人带到了。” 风悠然视线往旁边一点点挪过去，淡雅如竹的男人坐在平榻前，慢慢煮着茶，身影挺拔，一如当年梅树下最孤傲的枝丫。 “……是你。”风悠然不确定又不敢相信。 兰清若手里握着碧玉茶勺，慢慢搅动着温热的茶汤，一双俊眸看着茶叶在旋涡中沉沉浮浮。 风悠然看着兰清若，忽然嗤笑，“奇怪了，我是做错了什么，让兰相爷的人亲自出手把我抓来？” 兰清若只淡淡道：“止戈。” “是。”止戈走过来，解开了风悠然的穴道后无声退了出去。 房门关起，风悠然不客气的坐在茶台另一端，拿了一支茶杯放在兰清若面前，“既然相爷请我来，总要尽一尽待客之道吧，我渴了。” 兰清若抬眸看了风悠然一眼，舀了一勺茶汤倒在杯中。 风悠然拿过杯子，吹了吹热气，没急着喝茶，手指慢慢摩挲着茶杯，轻声问：“兰相爷好像是不愿意见我吧？” “为什么要来帝都？”兰清若不答反问。 风悠然唇上带了三分笑，“我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一没犯法犯罪，二没偷漏产税，怎么就不能来帝都了？” 兰清若神色淡然，一丝波动都没有，“你明知道不该来。” “我不知道，”风悠然的笑容渐渐消散，“我风悠然做人做事坦坦荡荡，有什么可怕的，倒是兰相爷，你是怕我来帝都？因为不想见我，还是因为……怕我继续纠缠你？” 兰清若抬头看她，“你自由了五年，何必要再回来？”“我自由了五年？”风悠然觉得可笑极了，“被赶回江南，孤独了五年，在你看来却是自由……兰清若，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五年来，我不止一次来想来帝都，想 悼念慕容明珠，也想见见你……你觉得我回江南就是得到了自由，可在我看来，每一天都是折磨。” 兰清若不置可否，轻轻叹气，“你何必……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是啊，”风悠然自嘲，“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好，我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差，普天之下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五年了，也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情，你不想见我，我就不来帝都，你不想让我纠缠，我就自己走开，本来不是很好吗？我风悠然纵使喜欢了什么人，也不会折损了自己的傲气，可你呢？兰相爷，这次是你先招惹了我，你既然不想见我 ，又何必——” “那是陷阱，”兰清若打断她的话，清冷的一双眼眸看着风悠然，“那么明显，你还要跳？” “什么陷阱，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陷阱。”风悠然撇开视线。 “从你进帝都开始，一举一动都藏不住，你和盛流年频频接触，早已经暴露一切，沐家兄妹来历神秘，揽云山庄很可能是个陷阱。” “哦，”风悠然淡淡的应了一声，又抬眸看向他，“就算是陷阱，也是设给我的陷阱，与你无关，要跳入陷阱的人也不是你，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兰清若疏朗的眉峰微微一皱，“你喜欢涉险？” “不喜欢，”风悠然凑过去，对他勾唇一笑，“那你喜欢阻止我涉险？” “……”兰清若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风悠然拿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美目上挑，魅惑至极，“你可是壁月百年来最年轻的丞相，想必聪明绝顶，怎么就不能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用实话回答，”风悠然平静的说，“我不是扭捏的女子，既然喜欢了你，就会告诉你，你拒绝我是你的权利，我要不要放弃是我的自由，可你今天阻拦我，那一定有原因， 我要听这个原因。”兰清若抿着薄唇，眼神渐渐的垂了下去。 第275章 明珠蒙尘【10】 “不想说？”风悠然一笑，“好啊，你不说，我可以猜，啊……我猜，你是不是怕我有危险？心疼我？担心我？还是因为你其实根本就——” “有人替你去踩这个陷阱了，”兰清若在风悠然没有越说越远的时候及时打断，淡淡道：“他比你合适。” 风悠然点点头，微笑，“所以，你拦下我的目的只是因为有个人接替我去踩陷阱了？” 戏谑的问题代表着根本不相信兰清若任何回答。 兰清若低头，端起自己的杯子要喝茶，借着这个动作，避开了风悠然的问题。 “喂。”风悠然心情不错的叫了他一声。 兰清若抬起头。 风悠然把自己的茶杯往前放了一点，“我还想喝。” 软糯的，带着些清媚的声音仿佛是娇嗔。 兰清若顿了顿，慢慢放下自己的茶杯，给风悠然的茶碗又舀了一勺热茶。 风悠然捧着茶碗，看向兰清若，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开心。 不过，她被兰清若阻拦，那替她去的人……会是谁呢？ 夜风骤起。 雪白的人影翩然跃入宅院。 夜止岚站在一个屋脊上往下看，修长的眉峰微微一扬。 看似不起眼的松柏山院却是以诡异的阵法布置得当，如果是寻常人一定会在这里迷失方向。 天下间能布置阵法的人不少，能困得住他的却不多。 夜止岚看清楚的阵眼的方位后，纵身跃起，直奔庭园而去。 晋安公主不但是他最不愿提起的人，同样也是盛流年最不愿提起的人。 为了让他打消怀疑，盛流年将晋安公主搬了出来，这就是他最大的破绽了——无论这里有什么，一定和慕容明珠有关。 夜止岚的轻功独步天下，落下时比叶子还轻几分，可当他足尖点在半空时，耳边忽然传来了铃声。 紧接着便是一大片铃声同时响起。 夜止岚低头一看，半空中竟然有比发丝还细的丝线，纵横交错，织成了一道密集的网。 丝线通体漆黑，在这样的夜色下根本看不见，而丝线另一端则是绑缚在树梢上，树梢垂下指甲大小的金铃铛，显然是他触动了丝线才引发了铃响。 有趣。 夜止岚凝眸一瞬，干脆就站在这网上，矗立半空。 这么轻薄的丝线网承载着他的重量却没撕裂，夜止岚轻踏丝网，直奔院子正中间的屋子而去。 他已经惊动了机关，实在没必要隐藏行踪，况且这屋子里有很轻的呼吸声，显然是有人在。 手指一动，袖口滑出一柄玉扇，当空一劈，将丝网劈成两半，连带紧闭的大门也被内力震开。 夜止岚身形宛若利剑，瞬间冲入房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金铃夹杂着破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夜止岚挥手以玉扇反击。 咚！ 金铃深陷门板，翠响犹在耳畔。 指甲大小的铃铛为暗器，这样的内力手法…… 夜止岚站在原地，慢慢调整气息，眼前一片黑暗，凭借呼吸能断定发出暗器的人站在不远处。 夜止岚没有犹豫，闪电般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几枚金铃如法炮制般向他射来。 夜止岚手中玉扇挥出，叮叮咚咚响成一片。 绝对的暗室里，夜止岚与对方隔空交手，他能感觉到对手的内力不弱，但如果只是暗器，那就未免太薄弱了。 在他一个转身之际，扇柄挡掉一枚金铃反射回去。 金铃没有射中对方，而是打在桌角的烛台上。 轰的一声，烛台燃起，满室光亮. 一头银白发丝的纤细女子站在窗边，手指间有几枚金铃，对于烛光大亮丝毫没有察觉，还要继续动手。 而夜止岚，则是在看清楚她的脸时整个人顿住了。 清丽的眉眼，娟秀的红唇，除了那双灰白的眸子外，一如当初在眼前坠落的那抹雪色。 ……“夜止岚你给我站住！” ……“谁要嫁给你！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嫁你！” ……“你再敢说我老试试！” 记忆中灿烂明耀的女子就这么生生站在眼前，挥之不去，宛若幻想。 “……明珠……” 夜止岚定定地看着她，喃喃地喊出被封禁的两个字。 下一个瞬间，金铃狠狠打中他胸口，夜止岚往后退了一步，护体真气能护他性命，却还是自唇角溢出半缕血色。 “明珠！”夜止岚不管不顾往前奔去。 尘儿知道自己打中了，但她对越来越靠近的气息本能畏惧，往后退一步，大叫了一声，“不要！” 夜止岚下意识慢了一步，尘儿趁机扔下一枚珍珠大小的丸子。 砰然爆开，满屋子都是硝烟。 夜止岚再冲过去的时候，窗边已经没了人影，她从窗户跳了出去，他立刻跟着跃出，偌大的庭院里早没有了气息。 凭着这里的阵法，她再次消失了，无影无踪。 夜止岚没觉得自己是思念过度看见幻觉，他冷静至极，风悠然和盛流年应该也是看见她才会来。 自己更没有道理看错，尤其是——她一头白发，和跳下悬崖时一样。 当年坠落的慕容明珠，除了他和萧禹外谁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萧禹不会拿慕容明珠出来当诱饵，只有一个可能。 白发红颜。 慕容明珠，还活着。 握着玉扇的手指在微乎其微的颤抖，夜止岚抬头看看朗朗月色，五年来，第一次在眼中出现了笑意。 那么轻，那么柔。 他的明珠回来了…… …… 盛流年在慕容家招待沐家人，自然是热闹非凡。说起来，盛流年还是第一次见沐倾尧，这位沐家的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深居简出，号称是医术非凡，又掌握着沐家巨额财富，唔……长得还挺好看，就是冷冰冰的没什么亲 近感。 捻转着酒杯，盛流年不紧不慢的笑，“我和沐大公子神交多年，初次相见，敬大公子一杯。” 沐倾尧端起酒杯，淡淡道：“盛家少主风流潇洒，你的大名倒是尽人皆知，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请了。” 喝下了这杯酒，盛流年嗤笑，“我哪能和沐大公子比呢，我是个纨绔子弟，要不是有我姐和我爹，盛家早就完了，和沐大公子美名传遍壁月不同，我是丑事到处都是呢。”说完，自己笑了几声，话锋一转，“沐大公子执掌沐家，就算隐居不出也实力非凡，我盛家在帝都也有些年了，如果不是巧合，还真是不知道原来沐家在帝都也有产业，还 那么的……秘密。” “揽云山庄是早些年因缘际会才收入我手，秘密谈不上，这些年来我与小妹也很少涉足帝都，揽云山庄才会空无一人。”沐倾尧解释的一丝波动都没有。“是这样啊，”盛流年咬了一下杯壁，笑吟吟的抬眸，“还真是巧，原本我也不知道揽云山庄是沐家所有，只是那天我去欢颜阁正好看见了一个……多年不见的红颜知己，我 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路跟着她，就看见她进了揽云山庄，这才知道原来揽云山庄是你沐大公子的家。” 沐倾尧淡然自若的放下酒杯，“盛少主红粉知己遍天下，想必是看错了，揽云山庄只有小妹身边几个侍婢，没有其他女子。” “看错了？”盛流年啧了一声，“我这双眼睛看女人可从来都没看错过，不过，既然沐大公子说是看错了，那肯定就是我看错了吧。” 沐倾尧明知道盛流年看见的谁，就是装不知道。 盛流年明知道沐倾尧在装蒜，就非要和他装到底。 这顿饭吃的也算是宾主尽欢，盛流年亲自送了沐倾尧和沐绮仙离开慕容家。 看着沐家兄妹的马车离开，盛流年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己下巴，“这么久了……风悠然应该摸出底了吧……” 天色实在不早了，盛流年也没有立刻去找风悠然，吃饱喝足就往他的家——欢颜阁走。 最近他瞧上了欢颜阁的一个红牌，已经三天没离开人家闺房了。 打着哈欠，盛流年晃悠进房间，“美人儿，少爷我回来了！” 房间里丝纱幔幔，炭火的温暖熏得人昏昏欲睡。 盛流年随手脱了狐裘披风就掀开纱幔，“美人儿你——！” 话音戛然而止。 坐在矮榻上的确实是个美人，却不是他想的那个。 夜止岚慢慢掀起眼睫看了盛流年一眼，“怎么？” 盛流年深吸一口气，又笑嘻嘻的说：“小舅舅，您怎么纡尊降贵来这种地方了？” “先纡尊降贵的好像是你，”夜止岚淡淡的说：“堂堂皇胄，留恋风尘，这里比得上别院舒适？” “那倒是没有，”盛流年耸耸肩，“可我就是喜欢风尘，就是喜欢美人儿，没办法，天生的。” 夜止岚早知道他是个什么本性，也不和他计较，只是一双长眸落在了盛流年脸上，一字一句的问：“你今天为什么要把沐家兄妹引到慕容家？”“为什么啊……”盛流年眼睛转了转，笑，“我这不是代替我姐宴请他们一下，还哪有为什么啊，小舅舅你就是喜欢想太多，呵呵……” 第276章 明珠蒙尘【11】 干巴巴的笑。 盛流年毕竟是夜止岚的亲子侄，又是被他教出来的，哪会看不出来夜止岚的脸色。 他自觉是个聪明人，所以不敢那种在夜止岚面前说谎的蠢事。 呵呵了半天后，尴尬的咳了咳，“我其实……嗯……” 脑子里还在转，是说，还是不说呢。 最后还是求生欲望占了上风，老老实实交代，“我在揽云山庄发现了一个和……和慕容明珠很像的女人，风悠然已经进去查过了，我们怀疑慕容明珠可能根本就没有死。” 他是顶着个不大不小的压力说完了，毕竟慕容明珠是禁忌，提不得，结果说完了再看，夜止岚脸上平静的就跟水面儿一样，一丝波澜都没有。 盛流年眨了眨眼，忽然无语了，“……你，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小舅舅的本事大，这事儿夜止岚搞不好早就门儿清。 果不其然，夜止岚淡淡道：“我替风悠然去了揽云山庄。” 盛流年大大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夜止岚没打算找盛流年麻烦，站起身道：“这件事你以后不要再插手，我自有打算。” 盛流年一看他要走，连忙喊：“你去过揽云山庄，那她……真的是慕容明珠吗？” 要迈出去的脚步略微一顿，夜止岚薄唇扬起了几份弧度，“是。” “真的是她……” 哪怕一开始就在怀疑，可当夜止岚真的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后，盛流年还是不可避免有了些许恍惚。 失踪了五年的慕容明珠，竟然真的活着，而且还出现了。 摇了摇头，盛流年皱眉道：“她真的是慕容明珠，那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还把我和风悠然引入揽云山庄？” 他不怀疑夜止岚，既然是夜止岚说的，那一定是真的，那个女人就是慕容明珠。 他现在怀疑的是另一件事——慕容明珠出现的动机！ 不等夜止岚回答，盛流年沉着眼色道：“来者不善，慕容明珠和沐家兄妹在一起，一定有所企图。” “就算有所企图也是对我，和你们无关，”夜止岚淡声道：“所以这件事任何人不许插手，你明白吗？”“小舅舅！”盛流年无奈一叹，“你对不起她在先，就不怕她这次是报仇而来吗？慕容商慕容宫死了五年，慕容徵被软禁在沉国，慕容角闭门不出，这都是拜你所赐，我如果 是慕容明珠，能活着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你死！” “那又如何？”夜止岚转身，看向盛流年。“当年有那么好的机会你都不杀慕容明珠，现在你更不会下手了，但慕容明珠不是那个让你玩弄在鼓掌之上的慕容明珠了，她要是一心复仇，你有想过你身处险境之中吗？ ” 慕容明珠来者不善，时隔五年，必然是要报仇，这一点连他都猜的清楚，何况是夜止岚！ 夜止岚淡淡的笑了一下，目光温和而沉寂，“你以为，我怕吗？”“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盛流年忍不住蹙眉，“你辜负慕容明珠，欺骗她算计她，害她家破人亡，我一直都觉得你这样做不对，可你再怎么不对依旧是我的小舅舅，我不希 望你有事。” 在这世上，夜景昊尚且是表兄弟，可夜止岚是他唯一的亲人。 纵使夜止岚做错再多，也改变不了血浓于水的亲情，他不愿意看见夜止岚有任何危险。 “放心，我不会有事。”夜止岚极慢慢的说，“就算我真的有事也没关系，欠她的，总要还给她。” “拿你的命还吗？”盛流年质问。 “如果她要，给她又何妨。”夜止岚轻缓的笑了笑，神色坦荡极了。 不等盛流年再说话，夜止岚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盛流年攥紧了扇子，忍不住咬牙。 命只有一条，说给就给，你要是那么在乎慕容明珠，当初又何必——唉！ 夜止岚回到章华轩，拿了一个长盒子走到花亭中。 缓缓掀开盒盖，七弦琴安稳存放其中。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过琴身，夜止岚眼中温柔彻骨，五年了，这张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秋风瑟瑟，卷起落叶无数。 尘封了上百个日夜的古琴，再一次被奏响。 …… “尘儿！” “尘儿！” 沐倾尧找了大半个院子，皱着眉却怎么都找不到人。 “有人来过了。”沐绮仙抬头看了看空中已经被劈开的丝网，笑着眯起眼，“不是风悠然，是夜止岚哦。” 沐倾尧不在乎谁来过，继续去找尘儿，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后，打开了一个柜子。 柜子里蜷缩着小小的女子，瑟瑟发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尘儿。” 沐倾尧半跪着，松了口气的同时，轻声哄道：“是我，没事了，别怕。” 尘儿小心翼翼伸出手，声音颤抖不已，“倾尧……” “是我，是我。”沐倾尧握着她的手，把人拉出柜子抱在怀里，“别怕，是我。” 尘儿死死抓着他的衣服，浑身止不住轻颤，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坏人……有坏人……倾尧不在……坏人要抓尘儿……” “我知道，我都知道，”沐倾尧心疼不已，“是我不对，把尘儿一个人放在这里，以后都不会了，尘儿乖，不哭了。” 尘儿被吓到了，怎么都哄不好，最后还是沐倾尧用银针封住了她的睡穴，才把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在毓秀山庄的小岛上只有他们两个，尘儿的胆子哪怕比兔子还小也没关系，到了这里，每见到一个陌生人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灾难。 何况这次见的……又是夜止岚。 尘儿和夜止岚必然是交手了，夜止岚没能带走尘儿本在他意料之中，可是看见尘儿受到这样的惊吓，他还是忍不住揪心。 轻拍着被子，沐倾尧眼中多了几许复杂的光。 夜止岚如果知道你变成这样，他会怎么办……一切真的会像你计划的那样吗？ 如果，真的如同你计划的一般，到最后，你是否会真的让整个天下都大乱。 那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就是谁，也逃脱不了其中陷阱。 轻轻地叹了一声，沐倾尧把被子掖好，起身走出了房间。 尘儿陷入了昏黑的梦境中。 她是看不见的，习惯了黑暗，也屈服于黑暗。 可现在…… 她只觉得眼前白亮亮的一片。 好冷…… 似乎是站在了什么冰天雪地中，脸上，手上，脚上，身上，到处都是风雪刮过的疼痛感。 好白…… 到处都是白色，是雪吗…… 伸出手，在白茫茫的迷雾中摸索，铺天盖地的白和铺天盖地的黑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没有任何分别。 磕磕绊绊的走，漫天风雪，不知前途归路。 耳边似乎很远很远传来的声音。 明珠，大哥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等大哥回来…… 明珠，二哥答应你，一定会活下去…… 明珠，三哥相信你，无论你要做什么样决定，三哥都相信…… 明珠，四哥没有后悔过，红尘滚滚，四哥陪着你一起，不让你孤单…… 明珠…… 明珠…… 她脑海里的回音交错成无数声音，头好痛，心口好像生生挖掉的血肉般的疼，她彷徨错乱，转身要逃。 背后的声音如影随形，不肯放过她，越是要逃，声音就越是大。 跌跌撞撞，她拼了命要逃开这些声音，下一瞬，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这么失去平衡垂落下去。 “啊——” 她尖叫，身体直直的往下掉落，视线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影子，站在高高的地方，冷漠而沉寂地看着她就这样坠入万丈深渊。 那影子太模糊，模糊到根本看不见，可她却诡异地感觉到了，那影子……那人……似乎在笑…… 不要…… 她不要死！ 不要—— “啊！” 尘儿惊叫着从梦中惊醒，眼前不再是白，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跑出了屋子。 院中，沐倾尧坐在花亭里，端着酒杯静静看着月亮。 “倾尧！”尘儿只穿着寝衣跑过来。 “尘儿？” 沐倾尧有些诧异，他明明封住她的睡穴，应该能让她一直睡到天亮太对。 “倾尧！”尘儿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好可怕……好大的雪……他们在叫我……他们都在叫我……他把我推下去……他还在笑……” 语序乱成一团，沐倾尧根本不知道她口中的他和他们都是谁，但尘儿这幅样子，脸上都是眼泪，身体被冷汗浸湿，显然是做了噩梦。 沐倾尧单手抱着她，从腰侧拿出小玉瓶，倒了一颗碧色的药丸出来，“尘儿，把静心丹吃了，吃了就不怕了。” 尘儿一直在哭，嘴里还在颠三倒四的说着只有她才懂的话。 沐倾尧捏着她的下巴，把药塞进去，等她吃掉了才继续抱着她哄道：“没事的，那都是梦，不是真的，尘儿是做了噩梦。” “他们在叫我……”尘儿泪眼朦胧，不停的重复，“他们在叫我……他们在叫我……”让她觉得可怕的是站在悬崖边的人，可让她这样哭泣的却是那些声音。 第277章 明珠蒙尘【12】 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就忍不住掉下眼泪。 “他们是谁，叫你做什么？”沐倾尧低头问。 尘儿哭了一会儿，才颤抖着说，“……明珠……” 她声音带着哭腔，又细软，沐倾尧皱眉没有听清，“什么？” 尘儿抬起头，泪痕斑斑的脸，空洞失明的眼，映衬漫天繁星灿月，“明珠。” “……”沐倾尧神态一顿。 尘儿凄惨的重复，“明珠……明珠……” 他们叫的，是明珠。 明珠…… 只是这样两个字，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被封尘在最深处的东西在慢慢的动摇。 沐倾尧看着她，看着她不停的重复这两个字，看着她不听的落泪，看着她瑟瑟发抖，看着她仓惶无措。 纵然他能医白骨解千毒，可他对她却束手无策。 明珠蒙尘，安得怀解？ 除了她自己，谁也帮不了她。 抬头又看了一眼圆月，沐倾尧开始怀念毓秀山庄，怀念没有波澜的日子了。 …… 夜止岚连夜进宫。 夜景昊都睡下了，知道他进宫，慌忙从龙榻爬起来。 他登基至今，无论发生什么，夜止岚都是冷静从容，连夜求见这种事可从来都没有过。 这是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吗？！ 难道是沉国打过来了？ 还是漠北又兴兵了？ 或者是大皇兄要反叛？ 穿衣服的时候夜景昊脑子里在不停转，手心都要攥出汗来了，等他跑出去见夜止岚时，夜止岚还是和往日差不多的神情。 “皇叔？”夜景昊皱眉，“出什么急事了？” 夜止岚不紧不慢给夜景昊见了礼，“是出了点事，不过，是臣的事。” “皇叔的事？”夜景昊眉头皱的更紧了，皇叔出了事，那肯定也是大事啊！ “是，”夜止岚淡淡的扬唇，“臣是来告诉陛下，今年冬天，臣不去祭天台了。” “……啊？”夜景昊迟疑了半天，才发出这么一声来。 就，就这个？ 这就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深夜进宫的理由？ 这……要说是急事，根本不算急事吧，明天说不是也一样，非得今晚现在？ 夜景昊有点呆滞，要不是他深知夜止岚的秉性，肯定要怀疑是不是夜止岚要整他玩的把戏了。 夜止岚微微一笑，“还有一件事，与陛下有关。” “什么事？”夜景昊认真了，他就知道皇叔深夜进宫肯定有大事。 “有关陛下遴选女史，臣想推荐一个人。” “……”夜景昊就这么看着夜止岚，心里忍不住叹气，皇叔真的不是在耍他吗？夜止岚根本没觉得夜景昊内心的崩溃，自顾自的说，“东海沐家有个小姑娘，年纪比陛下小了一点，可人聪明极了，臣觉得可以让她进宫陪伴陛下，纵然将来不能与陛下有 缘有份，等三年后她出宫，也是沐家的荣耀，陛下觉得如何？” 夜景昊觉得想打哈欠。 他从小听从夜止岚教导，未亲政前就每天读书批本到半夜，亲政后更是丝毫不敢懈怠，睡觉的时间非常金贵，偷懒是从来没有过的，现在居然浪费了这么多宝贵的时间。 唉！ 夜景昊在夜止岚面前，有哈欠不敢打，只能干巴巴的说：“朕觉得好，皇叔说什么都好，皇叔决定就行了。” 女史入宫只是个形式，他又还没成年，那个沐家的小姑娘比他更小，三年一过就让她出宫，这种小事皇叔还一定要亲自来讲一下。 “既然陛下应允，臣明天会去和沐家的大公子商议，那臣就告退了。” 夜止岚得偿所愿，心满意足的走人了。 夜景昊为自己长长的叹了口气，回寝宫脱衣服继续睡。快睡着的时候，夜景昊迷迷糊糊想，皇叔今天不去祭天台了……皇叔特地来关心他选女史的事情……皇叔一定是为了他选女史才不去祭天台的……嗯……皇叔真的很关心他 啊…… 这么一想，夜景昊又开开心心睡着了。 夜止岚得到了夜景昊的允许，第二天下午，就去了揽云山庄。 他这次可不是一个人去的。 亲王摆驾，绣着四爪盘龙的厚重车帘彰显身份，十八人宫婢抬宫灯在前，十二影卫护卫车马在后，从雍王府上朱雀大街，引得百姓驻足围观。夜止岚以摄政亲王身份而来，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根本不给沐家任何退步的机会，盛流年坐在马车里，挑开车帘看看外面的人群，嗤笑：“揽云山庄就算是龙潭虎穴， 现在都要收回来，堂堂的雍亲王哪怕蹭破了点皮都够他沐家喝一壶了，沐倾尧沐绮仙就算再怎么聪明都不如你聪明。” 说完，转头对夜止岚竖大拇指，“厉害还是小舅舅你厉害，佩服，佩服。” 夜止岚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道：“沐家背景成迷，如今又和明珠走在一起，不容小觑，进了揽云山庄一切都要小心。” 盛流年噗的笑了，“是该小心，小心的不是我们，是沐家兄妹才对吧。” 惹上了夜止岚，沐家的平静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夜止岚既然以亲王身份上门，沐家人也不能再装聋作哑，揽云山庄门户大开，沐绮仙与沐倾尧一袭盛装出门见驾。 马车停在揽云山庄门前，影卫将车帘掀起，夜止岚与盛流年走下马车。 深秋初冬，万物萧瑟，夜止岚眉眼间的风采却能将天地染上一抹流霞之色。 “沐倾尧携舍妹拜见雍王殿下。”沐倾尧弯腰施礼，神色寡淡。 “不必多礼，”夜止岚唇畔带笑，“本王受陛下所托而来，打扰了沐大公子，也请海涵。” “王爷言重了，外面天寒，请进山庄。”沐倾尧让开大陆。 夜止岚与众人一起进了揽云山庄，被请入正厅。 他确实是奉命而来，笑吟吟的把此行目的说了一遍，“……因此，陛下委托本王前来，沐小姐可有要入宫的意思呢？” 毕竟沐家不是宗室贵胄，要让沐绮仙进宫，还得问问沐家的想法。沐绮仙从来都是男装打扮，看起来柔丽昳美的小少年模样，听夜止岚说完，笑着弯起明眸，“入宫真的是好事，可我舍不得哥哥，沐家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如果我入宫， 哥哥就太寂寞了，对吧，哥哥？”沐倾尧点头，平静道：“仙儿从小跟我在毓秀山庄，由我抚养长大，她若进宫为女史，这三年实在是为难我们兄妹了，王爷受陛下所托而来，倾尧也只能向陛下，向王爷告 罪，小妹资质平庸，出身低微，实在不能入宫，请陛下和王爷谅解。” “这样啊……”夜止岚一笑，“那还真是遗憾，入宫为女史也不过三年，壁月近百年来几乎没有将女史留宫为妃为嫔的先例，说是入宫做女史，也不过就是给陛下做个红颜伴读，将来出宫 也是荣耀一件，沐大公子不妨再考虑考虑。” 沐倾尧根本没想过要让沐绮仙入宫女史。 且不说沐绮仙是他的亲妹妹，舍不得送入宫中三年，单是他们的身份与壁月皇族已是敌人，如何能入宫？ 一旦被发现了身份，沐绮仙难以存活。 如果说入宫能有杀掉夜景昊的机会——夜景昊不过少年皇帝，杀了他，夜止岚照样能扶持别人，夜景昊不能杀。 既然如此，沐绮仙绝不能入宫，太危险。沐倾尧原本想开口再次拒绝，夜止岚却没有给他机会，站起身看了看周围，道：“这揽云山庄早年曾是帝都一富户宅邸，据说此人酷爱丹阳花，沐大公子买下这里，不知道 丹阳花还不在了？” 丹阳花秋末冬初迎寒意绽放，它之前有菊，它之后有梅，都是名花，唯有丹阳开在这个时节。 “后花园的丹阳花绽放正盛。”沐倾尧也跟着站起身。 “既然如此，本王也想观赏观赏，沐大公子方便带路吗？”夜止岚微笑询问。 说是问，也根本没给沐倾尧拒绝的机会。 他这个问题问的也是刁钻，只说想观赏，沐倾尧要是不方便带路，他就自己去，沐倾尧要是方便带路就一起去，不管沐倾尧愿不愿意让他看，这花，他是看定了。 夜止岚自持身份而来，沐倾尧纵然对他颇有意见也不能不顾，听出他这番话里的深意，更不会放任夜止岚在山庄里到处走，“当然，王爷这边请。” 夜止岚跟着沐倾尧出了门，盛流年也站起身，笑了一下，沐倾尧啊沐倾尧，遇到我小舅舅，也该是你倒霉。 正要迈出脚步，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纹丝未动的沐绮仙，眨眨眼，“沐小姐，你怎么不去？” “我家的花园每天要逛上十遍八遍，没什么可看的，倒是你，盛哥哥，你要去哪？”沐绮仙笑眯眯看向盛流年。 盛流年手里的扇子晃了一圈，似笑非笑的看她，“我当然也是去花园了，不然你以为我要去哪呀？”“我不知道，”沐绮仙笑盈盈的说：“我只知道，如果盛哥哥要和我哥哥一起的话，就不会晚一步出门，不管盛哥哥要去哪，揽云山庄很大，我可以陪盛哥哥一起呢。” 第278章 明珠蒙尘【13】 盛流年一挑眉，这个沐绮仙小小年纪，城府这么深吗？ 知道他要趁机溜达去找找慕容明珠的踪迹，特意留下来等他？ 有意思…… 沐绮仙面对盛流年的打量，一点也不虚，就这么笑着问：“怎么，盛哥哥不是要去花园吗？” “对，是要去花园，沐小姐既然等着我，我就一起吧。”盛流年也干脆，被拆穿了不着急，还真的就顺沐绮仙的台阶往下走。 沐绮仙亦步亦趋跟着盛流年，不管盛流年想什么理由，就是不让盛流年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盛流年也看出来了，这个沐绮仙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可武功着实不弱，而且心思缜密，是个难缠的小东西。 索性也就不去找人了，还真的就这么转悠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欣赏山庄里的景色，时不时啧啧称奇。 相比于沐绮仙，沐倾尧就不那么轻松，夜止岚这人相当厉害，不动声色却可以在言谈举止间稳占上风，索性沐倾尧话不多，夜止岚不问，他是不会答的。 花园里的丹阳花灼灼盛开，红彤彤一大片。 看着那花海般的盛况，夜止岚微微一笑，“果然是一片丹阳在秋间，开的好，开的妙。” 沐倾尧远远看向花海，略微颔首，“王爷觉得好，那就请细细观看吧。” 夜止岚笑道：“这赏花也看心情，心情好，花开的就好，心情不好，花开的再好看在眼中可是破败，今日本王的心情就很好，沐大公子呢，心情如何啊？” “王爷不必在乎我的心情如何，只要王爷觉得开心就够了。”沐倾尧回了不冷不热的一句话。 “哦？”夜止岚一扬眉，“这话说的本王十分费解，怎么沐大公子的心情不好吗？” “王爷想多了。”沐倾尧一张俊脸找不着分毫喜怒，平静的吓人。 “是本王想多了吗？”夜止岚看向沐倾尧，“也对，本王应该是想多了，否则怎么会觉得沐大公子眼中对本王有些厌恶和憎恨呢。” 轻柔的话音还带着笑意，在着有些森冷的秋冬之间更显突兀。沐倾尧听了反而极淡的笑了一下，“沐倾尧不过是个平民，怎么敢厌恶憎恨王爷，况且天下皆知，王爷是一等一的好人，文治武功旷古烁今，人人都说壁月有王爷乃是天助 ，王爷这样好的一个人，我怎么会厌恶憎恨……只是我这个人性格向来如此，无趣的很，让王爷多虑了。”“是这样啊，”夜止岚点点头，一笑，“那确实是本王多虑了，不过，就算沐大公子真的厌恶憎恨本王也无妨，沐大公子的厌恶憎恨也不会让本王多喝一杯茶少吃一口菜，都 是无关紧要的。” “沐倾尧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人，对王爷来说，陛下是最紧要的，除却陛下，谁都是无关紧要的不是吗？” 沐倾尧这句话问出来，夜止岚也看向了他。 一个沉默淡然，一个温和优雅，无论如何，这丹阳花盛开的花亭中，剑拔弩张，已是隐藏不住。 夜止岚略微扬了扬唇角，笑道：“难道沐大公子觉得，在壁月还有谁比陛下更重要？” “我没有王爷那么无私，陛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是我的亲人，我妹妹仙儿……如果我有妻子，我妻子也是最重要的，我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原因背叛我的妻子。”“原来沐大公子还是独身一人，这倒是让本王有点意外，”夜止岚像是根本没听到沐倾尧话中深意一样，笑着说，“沐大公子人中龙，沐家又是壁月富户，怎么至今没有婚配 呢，实在可惜，本王有个侄女，是位小郡主，沐大公子要不要见一见？” 沐倾尧微微蹙眉，“多谢王爷，我心有所属，不敢仰望皇亲郡主。” “心所有属……”一字一句的说完，夜止岚淡淡掀起眼睫来，“能让沐大公子放在心上的，必然不是寻常女子，本王很好奇，她是谁？”“王爷又想多了，我心上的女子很普通，很寻常，甚至比一般女子还差了一些，她身体不好，也不能见人，我正在想办法为她医治，等她痊愈后，我们便会成亲，如果王爷 真的想看，到时候我一定送上请柬请王爷到毓秀山庄观礼。” 夜止岚眯了眯黑眸，半晌，又笑了起来，“好啊，本王等着那一天。” 沐倾尧已经不愿意再和他纠缠，直接道：“时间不早了，王爷公务繁忙……” “对，时间确实不早了，”夜止岚叹息，“日暮西山，本王都有些饿了。” “既然王爷饿了，就请离……” “沐家从东海来，本王很久没吃过海产，想必揽云山庄的厨子一定能做最好吃的海产。”夜止岚笑着看向沐倾尧。 沐倾尧没说话，而是下意识蹙眉。 传闻中夜止岚温文尔雅，这一点不假，但传闻中可没有说夜止岚这样的脸皮厚。 若是寻常人，哪怕是微服前来的夜止岚，他都可以不加理会，偏偏夜止岚这样的声势浩大，他非要逛花园，又要吃晚饭，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夜止岚硬是留下吃晚饭，可忙坏了揽云山庄的厨子。 起初沐倾尧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大刺刺杀上门来，更没想到他还要留下吃饭，这会儿忽然要准备晚膳，还必须以上宾之礼款待，着实不容易。 直到月上柳梢时，夜止岚和盛流年以及沐家兄妹才吃到了这口饭。 夜止岚举起杯，笑道：“果然是珍馐美食，本王多谢沐大公子款待，请。” 沐倾尧端起杯，沉默喝下酒水。 盛流年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夜止岚八成是又耍诡计了。 这位沐大公子不是个笨蛋，要说聪明肯定是聪明，只是太正直了，哪有夜止岚那么无下限，这会儿必然被气得不轻。 可怜的沐倾尧啊，你不是智慧上输给了夜止岚，你是人品太好，而他人品太差啊…… 盛流年感慨着喝酒，顺便打量周围。这揽云山庄是真的不错，刚刚那一圈转下来他心里清楚，沐家财力之雄厚可不输给任何人，只是沐家太过低调，不张扬，又把家按在了海岛上，远离陆地，避开眼线，搞 得像个隐逸世家。 早年的盛家也是如此，尽可能低调，因为盛家有秘密——他的身份和存在。 这沐家比盛家还神秘，可见因此的秘密不会小，更别提他们还和慕容明珠在一起，沐家到底是什么底细呢…… 盛流年一边想着一边喝酒，费脑子的事情他一般都懒得做，可现在却不能不做。 脑子最好的夜止岚当局者迷，他要是再不多想想，就怕将来会被人算计的尸骨无存了。 “盛哥哥，”沐绮仙笑着看他，“你在想什么？是厨子做的菜不合口味吗？” 盛流年一笑，“这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我只是在想，这么好的酒菜，怎么就没有什么漂亮的姑娘陪着我们一起吃。” “盛哥哥是觉得我不漂亮？”沐绮仙笑出小酒窝来。 “你要是再过个五年十年，我就不会这么说了，”盛流年举杯，叹气，“美酒不如美人啊。” 沐倾尧早就听说过盛流年这个人，风流成性，玩世不恭，今天一见，何止如此，简直是个纨绔子弟。 夜止岚微微一笑，“流年向来如此，沐大公子见笑了。” “无妨，”沐倾尧淡淡道：“盛少主年少风流，理当如此。” 盛流年垂眸一笑，这个沐倾尧啊，真是好定力好修养，就是不知道这么一个人物，怎么会有个小魔星一样的妹妹。 这顿饭吃的晚，吃完的时候更晚了。 夜止岚还不肯罢手，非要对月饮酒，还拉上了沐倾尧一起。沐倾尧耐心再好也要被消磨殆尽，他沉着脸陪夜止岚喝完了酒，直到半夜，夜止岚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本王也累了，不想回府，揽云山庄这么大，沐大公子不会吝啬 给本王一间客房吧？” “！” 沐倾尧豁然站起身，冷冷看着夜止岚，“王爷到底想如何？” 夜止岚看他这气势汹汹，顿时笑了，“沐大公子这是怎么了？现在天色太晚，外面又冷，本王不过是要借宿一晚，不至于让沐大公子发怒吧？” 沐倾尧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就是想光明正大懒在揽云山庄！ 且不说他本出身漠北皇族，单说这些年他自认修养极高，可修养再高也不如夜止岚脸皮厚。 偏偏夜止岚有备而来，他无法拒绝。 僵持了半晌，沐倾尧冷冷道：“王爷想留下来当然可以，我马上吩咐人将云卷居腾出来给王爷安住。” “……云卷居……”夜止岚看着沐倾尧离开的身影，勾了勾唇角，不管这个云卷居在哪，一定是离慕容明珠最远的地方就是了。 也没关系，住都住下来了，再远还能远到哪里去呢。 夜止岚猜得没错，云卷居确实离沐倾尧和沐绮仙住的地方很远，但这难不倒他。沐浴完，更衣毕，夜止岚就理所应当的出了门往松林苑走。 第279章 明珠蒙尘【14】 他乃是皇叔亲王，就算半夜不睡觉出门也没人敢质疑。 夜止岚没觉得自己能真的遇到慕容明珠，碰碰运气也是好的。 刚走到一丛树荫离，忽然听见清脆的几声铃响，一低头，就见白绒绒的毛团子从树荫离蹦出来。 夜止岚一笑，弯腰把毛团子的长耳朵拎起来。 一直雪白雪白的兔子，红彤彤的眼睛，三瓣嘴里嚼着几根嫩草，脖子上挂着个金铃铛。 这铃铛…… 夜止岚伸手拨弄了一下金铃铛，但笑不语。 有了这只兔子在手，就等另一只自己送上门了。 笑了笑，抓着白兔子转身回卷云居睡觉去了。 白兔子被夜止岚用一根极细的丝线绑在床头，只能乖乖窝在枕头边，时不时动一动粉嫩的小鼻子，委委屈屈逃不掉。 三更半夜，窗外骤然传来了一声微响。 夜止岚勾唇笑了一下，闭着眼，呼吸平稳，一幅睡熟的样子。 如花瓣般轻轻落地的声音已经很细微，夜止岚睁开眼，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 他坐起身，屈指一弹，屋内烛火瞬间点燃。 女子柔美的背影对着他，手指还在不停的触碰着物件，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夜止岚看着她，片刻后，皱了皱眉，他已经将烛火点燃，为什么她还是无动于衷？ 倏然，夜止岚眯起眸，道：“明珠？” 哐当！ 尘儿听见声音，吓得碰掉了一个玉台摆件，连头都不回，就要夺窗而逃。 夜止岚哪容得她再逃，在尘儿跃起的同时，挥手一指，床帏落纱直直射向尘儿，卷着她的腰往后拉。 “不要！”尘儿惊慌大喊，用力挣扎。 夜止岚往后一拉，将人拉入怀中。 熟悉的身体再次相贴，夜止岚心中有一池凝固了五年的冰面，慢慢溶解开来。 “明珠……”夜止岚勾起她的下颔，轻声呼唤。 尘儿被迫抬头，灰白的眼瞳尽是惊慌，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夜止岚在看见她的脸时，有那么一个瞬间，竟然怔住了。 他看见的是记忆中的人儿，可……她…… “不要！不要！”尘儿用力推他，抽抽噎噎的崩溃大哭。 “明珠！” 不管尘儿如何抗拒挣扎，夜止岚死死抱着她，看她空洞流泪的眼睛，喃喃道：“你的眼睛……” 难怪…… 难怪那晚夜探揽云山庄，半空中会布置那样的陷阱。 难怪…… 难怪他点燃了灯珠，她却丝毫不知。 难怪…… 手指微微颤抖抚摸着她的眼睑，夜止岚一句话，一个字都说出来。 他的明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生气时怒火然然，微笑时顾盼生辉，从来都不是这样…… “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 砰砰砰！ 房门被用力敲响，沐倾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请开门。” “倾尧！”尘儿大喊。 沐倾尧听见尘儿的声音，也管不了其他，一掌轰开了房门。 房间里丝纱被劈断，夜止岚怀里抱着尘儿，尘儿还在挣扎不已。 “尘儿！” 沐倾尧喊了一声，直接朝夜止岚冲过去。 他来势汹汹，出手便是杀招，夜止岚不得不放开尘儿往后退了一步。 尘儿一得自由，便死死抱住沐倾尧，整个人颤抖不已，“倾尧……救我……” “尘儿不怕，”沐倾尧搂着她哄了几句，抬头对夜止岚道：“王爷！你来揽云山庄，我敬你为上宾，可你不该欺负我沐家的人！” 夜止岚看着尘儿，又看向沐倾尧，一痕俊眸微微眯起，“你沐家的人？” “尘儿是我的红颜知己。”沐倾尧平静回答。 红颜知己…… 夜止岚勾起唇角，笑得极冷，“你的红颜知己，你算什么！把人还来！” 话音一落，人已经到了沐倾尧身前，挥掌就要夺人。 沐倾尧怀里还有一个尘儿，只能后撤，但夜止岚壁月第一高手又岂是浪得虚名。 拆招之中落於下风，沐倾尧背后已经贴在了柱子上，再也没有退路了。 就在夜止岚下一掌要落下时，沐倾尧怀里的尘儿忽然出手。 细嫩的手掌与夜止岚霍然而对，内力一触即发，沐倾尧和尘儿同时靠在柱子上，勉强接下这一掌。 夜止岚一看是尘儿，立刻收手，冷冷看着沐倾尧，“把她还给本王。” 尘儿抓着沐倾尧的衣襟，小声道：“倾尧……” “没事，”沐倾尧拍了拍她的头顶，“尘儿，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不！”尘儿立刻道：“他坏！要打倾尧！” 沐倾尧笑了，“没有，是误会，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保护自己，已经很晚了，尘儿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尘儿摇摇头，怎么都不放开沐倾尧。 沐倾尧又哄了好几句，才勉强说服了尘儿，又抬头看向夜止岚，“有些话，王爷也不希望她听见吧？” 夜止岚看了看尘儿，片刻后，点点头。 沐倾尧让尘儿抱着兔子，把人送出了卷云居，回身看见月下站在门外的夜止岚。 阴云压月，夜止岚眉眼间都是冷漠，与先前笑语晏晏截然不同。 沐倾尧走过去，“王爷想的一切我都会告诉王爷，所以，尽可以不必这样大的杀气，沐家向来遵纪守法，不至于让王爷这样恨之入骨，何况，尘儿的命还是我所救。” 夜止岚冷冷看了沐倾尧一眼，转身进了卧房。沐倾尧跟着他一起进去，目光所能看见的都是刚刚动手时砸乱的家具，沉默的走过去扶起桌子椅子，也不管夜止岚是怎么看他，淡淡的说：“尘儿是我救的，五年前，我在 寒溪采药，尘儿就趴在寒溪礁石滩上，身上到处都是伤，都是血，捡到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把椅子摆好，沐倾尧转头看向夜止岚，“那时她身上不但有很严重外伤和从高处坠落时的内伤，还中了毒，这毒名叫阴月，至阴致寒，她又是在冬天坠入寒溪冰水，诱使阴 月发作，寒毒入体，昏迷了近三个月才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我能救活她已是万幸，至于眼睛……我也没办法，她醒来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是看不见？”夜止岚眯眸逼问。 沐倾尧叹气，“除了双目失明外，她神志不清，痴傻失忆，再也找不回记忆了。” 夜止岚站在原地，深邃的黑眸冷漠地看着沐倾尧，“你以为本王是三岁孩童？你是壁月有名的神医，你能救活她却让她失去记忆变得痴傻？” “神医也只是人，不是神，”沐倾尧淡淡道：“我能就她的命，却治不好她。” “好！”夜止岚冷声道：“你治不好她，本王能治好她，你无能不代表壁月所有医者都无能。” “等等！”沐倾尧挡住要往外走的夜止岚，“王爷去哪？” “你说呢？”夜止岚扬眉。 沐倾尧直接道：“王爷不能带走尘儿！” “尘儿？”夜止岚冷笑，“你早知道她的身份，竟然还敢强留她！” “我不知道她什么身份，我只知道她和我一样，姓沐，叫尘儿。” 夜止岚冷冷勾起唇角，“明珠蒙尘，沐倾尧，你还敢狡辩！本王一生杀伐决断从未手软，就算要诛灭你毓秀山庄也不过是捻在指尖罢了！” 沐倾尧看着夜止岚，片刻后，忽然露出了一抹嗤笑，“王爷要诛灭我毓秀山庄，就像要当年诛灭慕容世家一样吗？” 夜止岚慢慢地眯起眼眸，杀意在温和的目光中若隐若现。 “王爷不必动怒，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爷要带尘儿走，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而王爷也是绝对带不走她的。” “你以为你拦得住本王？” “不，”沐倾尧斜睨夜止岚，“我只是觉得，王爷没有能带走尘儿的理由。” “她是本王的妻子！”“王爷错了，她不是，”沐倾尧平静的说，“世人都知道，王爷的王妃在五年前就去世了，早已经去世的人怎么会还活着呢，尘儿双目失明少年白头又神志不清，雍王妃出身富贵名门，脾气火爆聪明绝顶，这样两个人，王爷怎么会认错？如果王爷今天一定要强行带走尘儿，确实，别说揽云山庄这些人，就算倾尽我沐家全力也拦不住王爷，可 是王爷，你强抢民女以权谋私，如果传了出去，天下人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想你一手辅佐出来的圣明陛下呢？” 说完，沐倾尧淡淡的看向夜止岚，“王爷还是不要因小失大，毕竟在王爷心中，最重要的是壁月和当今的皇帝不是吗？” 这番话说完，夜止岚果然没有强动，而是以一种极轻的目光看着沐倾尧。 沐倾尧坦坦荡荡，任由夜止岚看也没有退缩分毫。 无声的较量最为可怕，最终还是夜止岚淡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肯将人交给本王了，好，无妨，本王会让你愿意把我交出来的。” “王爷深谋远虑，可尘儿是我的红颜知己，她在我身边五年，感情深厚，实在报歉得很。”“沐倾尧，你也别得意，她是本王的，而不是你的，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一点。” 第280章 明珠蒙尘【15】 夜止岚在第二天就去了慕容家。 盛月华本来还在奇怪，怎么夜止岚会忽然驾临，但更意外的是，夜止岚直接往沁水阁走。 自从慕容明珠出事后，慕容角就搬到了沁水阁去住，且不与外界接触，夜止岚也从未去过沁水阁。 盛月华跟着夜止岚，心里很是担心，担心慕容角。 夜止岚一进沁水阁，就看见院子里慕容角拿着扫把缓慢清扫枯黄的落叶。 这沁水阁里一个下人都没有，慕容角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沁水阁，包括盛月华。 盛月华站在沁水阁门外，眼睁睁看着夜止岚走了进去。 慕容角像是根本没看见夜止岚，手里的扫把刷刷地扫着庭园。 夜止岚站在他身后，看他一身玄衣，腰带却束着白缎，像是为人戴孝一般。 慕容角早就看见夜止岚从大门走进来，却根本没有抬头，仿佛眼中没有他，扫着自己的地，做着自己的事。 夜止岚微微皱了下眉，开口道：“慕容角，你是连看都不愿意看到本王了吗？” 粗糙的竹枝扫把依旧没有停下声音，慕容角眼中只有满地的落叶。 “好，”夜止岚道：“你不愿意看本王，本王也不勉强你，这孝带你戴了五年可以摘掉了，明珠没有死。” “！” 扫地的动作瞬间停住，慕容角转头看向夜止岚，“你说什么！” 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夜止岚说话。 夜止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明珠没有死，她还活着。” 慕容角手中的扫把剧烈颤抖，沉寂了五年，绝望了五年，竟然在这一句话中翻天覆地，“她还活着……她在哪？！” “就在帝都，”夜止岚道：“沐家的人救了她，把她藏在东海五年，眼下，她在揽云山庄沐倾尧的身边，你想见她就去揽云山庄吧。”慕容角毕竟是慕容家出身，一开始激动之后，忽然看向了夜止岚，“……这次，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如果明珠真的活着，真的在揽云山庄，你怎么会放过她？又怎么会告诉 我！” “本王从来都没有想过害她，又谈什么放过不放过，五年前我们各自立场不同，如今……本王无计可施，只能让你去，明珠她……失去了记忆。” 慕容角瞳眸紧缩，“她失去了记忆……你对她做了什么！” “本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揽云山庄见她，本王的消息已经带到，其他的，就看你的了。” 说完，夜止岚转身就走了。 慕容角呆滞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骨骼都快僵硬时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白带，伸手将它解下。 白带在地上委叠成一团，与落叶一起，诀别了整个秋天。 时隔五年，慕容角终于离开沁水阁，离开慕容世家。 “你要去哪？”盛月华在大门前拦住了慕容角。 慕容角没做任何回答，绕开她还要走。“站住！”盛月华再次挡在他面前，一双美目氤氲着薄怒，“五年了，你一句话也不肯对我说，连见我一面也不肯，现在你既然要走，那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 来，要我等你多久。” 慕容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需要等我，从来都不需要。” 盛月华眼角通红，“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吗？”“我对你，早在你联合夜止岚算计我的家人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慕容角平静的，一字一句的说，“我妹妹没有死，她还活着，我会带她回来，你手中属于她的一切，都要 还给她，她是慕容家的家主，永远都是。” “慕容家我可以还给她，但是你，你对我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些年你不问世事，是我顶起了慕容家的门面，如果不是我，你早已经——”“我早已经死了，”慕容角冷冷的勾唇，“像我大哥二哥一样，死于非命对吗？我该庆幸你爱上了我，保下了我吗？慕容家四分五裂，我兄长小妹惨死横祸，留下我和四弟苟 延残喘，我该感谢你，还是该感谢夜止岚？”嗤笑一声，慕容角继续道：“你先是害了我全家，又出面救下我，现在自觉是我的恩人了？盛大小姐，当年，你就该与夜止岚斩草除根杀了我，你不杀我，让我活着，我五年来活得宛若行尸走肉，日日为我兄长小妹戴孝，时时不忘你与夜止岚对我的大恩大德，苍天有眼，明珠还活着，她活着，我再无所求，但你记住，我慕容角纵使孤独一 生，也绝不会对你动情！” 说完，再多一眼也不曾看她，抬脚迈出了慕容家的大门。 盛月华转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慢慢的闭上了眼，遮去满眼的悔恨与痛苦。 她也不想，可她别无选择。 …… 慕容角找上揽云山庄，沐倾尧坦诚相待。 知道慕容角的来意，沐倾尧也没有阻挠，带着慕容角去了松林苑，只是在要进去先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慕容角急切的问。 “是这样，尘儿……哦，就是明珠，她……她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变得胆小，宛若孩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况且，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就个小傻瓜，我们父兄将她养大，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接受，沐大公子请放心。” “那就好。”沐倾尧点点头，“我先进去安抚她，免得她以为你是陌生人又要哭了。” “好。” 沐倾尧走进松林苑，看见尘儿坐在石桌前，拿着几根嫩草叶喂兔子。 雪白的兔子抖抖耳朵，乖巧嚼着草叶。 沐倾尧坐下来，看着尘儿空洞的眼睛，片刻后，轻声道：“尘儿，等一会有个哥哥来要看你，你不要怕，这个哥哥是好人。” 尘儿“看”向沐倾尧，茫然的眨眨眼。 沐倾尧笑了笑，“就算怕也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所以尘儿要乖乖的，不可以出手伤了那个哥哥，知道吗？” 尘儿懂了，慢慢的点了点头。 沐倾尧看向院外，也点了一下头。 慕容角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石桌前的人。 深秋初冬的阳光熹微，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满头银发璀璨如雪，灰白的眼瞳空无一物，视线明明与他相对，他却看不到她眼中分毫焦距。 恍惚之间，慕容角想起了当初的慕容明珠，是何等神采飞扬，顾盼流转，如今…… 呼吸有不可隐藏的颤抖，慕容角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尘儿。 沐倾尧原本一直在警惕，生怕慕容角靠近尘儿会被吓到，没想到，尘儿对慕容角的靠近十分顺从，一动不动，隔着无边的黑暗，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慕容角。 慕容角走到慕容明珠面前，慢慢的伸出手，像是难以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骨肉血亲，疼在心里的幼妹吗…… 手指的热度与肌肤相贴，慕容角半跪下来，抬头看着慕容明珠，紧抿的薄唇再也抑制不住，颤声道：“明珠。” 尘儿空洞洞地“看”他，表情一如既往，只是在他的手指摸到她脸颊时，眨了眨眼睫。 可当“明珠”两个字从他口中逸出，尘儿怔愣着，片刻后，一滴泪就这么直直地从眼中掉落下来。 眼泪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沐倾尧惊愕一瞬，她……哭了。 尘儿安安静静的，眼泪却一颗一颗掉下来，眼中明明没有慕容角，记忆中明明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可她还是本能地掉下了泪来。 兄妹分离五年。 血亲死亡凋零。 就算失去记忆，就算没有理智，就算双目失明，她依旧还是感觉到了。 慕容世家，兄妹情深，永生永世，碧落黄泉，血浓于水，不敢相忘。 “明珠，”慕容角站起身，把人揽在怀里，轻声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三哥都会保护你，再也不会离开你，就算死，我们兄妹一起死，再也不分开了。” 尘儿乖巧地让他抱着，依旧什么都记不起来，对于慕容角，本能的亲近着。 慕容角对于变成这样的慕容明珠自然要询问清楚。 沐倾尧还是把对夜止岚说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慕容角。 与夜止岚不同，慕容角知道一切后，咬牙冷声道：“夜止岚对她下了毒，将她害成这样！”“尘儿会变成这样原因很多，后来我也想过，她身中阴月又被冰泉引发寒毒，外伤内伤都十分严重，能撑过来是因为她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内力，这内力来自于雍王的坐忘 心决，普天之下除了坐忘心决外，再没有任何一种内力能这样精纯，内力化为真气保了她一命，让她能活现在，要恢复神智，甚至复明还需要时间慢慢想办法。” “不，”慕容角忽然道：“不要再想办法了，就让她一直这样吧。” “一直这样？”沐倾尧皱眉。慕容角看向和兔子玩在一起的慕容明珠，眼中露出了些许的温柔，“她的聪明将她逼到了绝境，现在失去了记忆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我希望她永远能像现在这么无忧无虑，以前的事情，再也不要提起了。” 第281章 明珠蒙尘【16】 沐倾尧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虽然是她的兄长，可你不能替她做决定，对于她来说，过去发生过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谁也不能改变，也许她像你说的一样，希望自己忘 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许，她的恨和怨根本不能平息。” “恨……和怨……”慕容角喃喃自语。 “她不该有恨和怨吗？”沐倾尧淡淡的笑了一下，“如果我是她，我一定恨死了夜止岚，就算化为厉鬼也会向他索命。”“也许你的对，明珠确实该恨极了夜止岚，可你我都不是她，如果将来她真的能清醒恢复，无论她要做什么，我都会全力帮她，只是现在……”慕容角深吸一口气，看向沐倾 尧，“我希望带她回慕容家。” 慕容角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带她回家。 流落在外五年，对她来说，最想回去的一定是慕容家。 沐倾尧没有为难慕容角，很干脆的点点头，“你要带她回家可以，但我要跟着你们一起走。” “好。”慕容角答应。 慕容角带了尘儿回到慕容家，盛月华见他回来刚要说话，慕容角却握着尘儿的手，小声哄着她告诉她这里是哪里，眼中根本没有盛月华。 盛月华也看见了尘儿，惊愕之后，很快想通一切。 难怪慕容角肯离开沁水阁，原来……慕容明珠没有死。 慕容角握着尘儿的手，带她去了慕容家祠堂。 祠堂大门紧闭，松柏幽幽，尘儿站在门前，摸索着门外的漆黑的廊柱。 廊柱上有家训，是当年慕容渊所写，凿刻在祠堂前，令慕容家子孙后代永世不忘。 为商者，轻利养民，于国于家，商流不息，国祚不止，爱财之心，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经于手……——“明珠，爹只能照顾你到这里了，你要谨记，我慕容家虽是商贾，富有财帛也不忘济世养民，先祖传下百年的家业，从此以后，就由你来承担，你答应爹，无论何时何 地，都不要忘记自己是慕容家的子孙，谨记家训，不辱门风……” “爹……”尘儿轻声的呢喃，大大的眼睛里泪水滚落，抚摸着凿刻的文字，脑海中有一个虚幻声音，一字一句，沉稳如山。 谨记家训，不辱门风。 “尘儿，”沐倾尧担心不已，“你怎么了？” “明珠，”慕容角问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尘儿一个字也不回答，只是摸着那些镌刻的文字，安静的掉落眼泪，就像她见到慕容角时一样。 什么也想不起来，却本能的被牵引着情绪。 她终究是慕容明珠，是慕容家的家主，是整个家族的拥有者，背负着传承这个百年世家的责任，父亲的宠溺，兄长的疼爱，她从未让任何人失望过，她已经做到了最好。 祠堂大门开启，宁静的檀香袅袅如轻烟。 尘儿跪在蒲团前，无神地“望”着祖先牌位。 慕容角点燃三炷香插在茶炉里，跪在了尘儿身边，轻声道：“爹，娘，大哥，二哥，明珠……回家了。” “爹……”尘儿木讷的开口，费力重复着她自己都不懂的话，“娘……大哥……二哥……明珠……回家了。” 慕容角转头看着尘儿，眼角染上了一抹红，立刻别开头，死死咬着牙。 尘儿伸出手，胡乱地往前摸，“爹……娘……大哥……二哥……” “明珠！”慕容角连忙阻止她。 “爹！……大哥……二哥……”尘儿却挣扎起来，哭着去摸。 “明珠！明珠！”慕容角抱着她，“爹娘和大哥二哥……都死了。” “大哥！二哥！”尘儿用力挣扎，尖叫着哭起来，“明珠回家了！大哥！二哥！明珠回家了！” 慕容角死死抱着她，“明珠，爹知道，大哥二哥也知道，他们都知道……明珠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尘儿瘫坐在蒲团上，抑制不住的大哭。 她不知道什么要哭，也不知道这样的绝望与伤心事因何而来，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黑暗中的不远处，耸立着她的爹娘和兄长，只是如今，天人相隔，再也不能重聚，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牵扯着她，像是要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慕容角和沐倾尧都没有想到尘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也许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夜止岚是谁，但她潜意识里却将慕容家的所有人都印在心中，牵扯即动。 慕容角将慕容明珠和沐倾尧安置在沁水阁。 这些年，沁水阁由他打理，一草一木，一桌一凳都维持着慕容明珠出阁前的样子。坐在矮榻上，慕容角握着慕容明珠的手，讲故事一样的说：“……大哥虽然话不多，但他是最疼你的……你小时候不喜欢待在府里，哭闹着要出去玩，我们怕你被人欺负了，把你保护的很好，不让你出门，也不让外人见你，可二哥会偷偷带你出去，有一次你在外面和二哥走散了，爹和我们疯了一样出去找你，怕你被人带走，最后在一个小池塘边找到了你，你还傻傻的坐在那里，对我们说，这里有水，是沁水阁，是你的家……那次之后，二哥被爹和大哥狠狠打了一顿，发誓说再也不带你出去玩，可是没几天 ，还是经不住你哭闹……所以二哥也很疼你……”“四弟早年出家，他人在方外，却一直放不下你，放不下这个家，你之前一直在后悔不该将四弟牵扯进来，以至于他如今境地，可我想，四弟没有怪过你，覆巢之下焉有完 卵，我们慕容家该有此劫，谁都没办法逃脱。”说完，摸了摸尘儿的头发，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也没关系，三哥只想让你记住，你是明珠，慕容明珠，是我的妹妹，是慕容家的家主，是所有人的掌上明 珠。” 尘儿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呆呆道：“明……珠……” “对，明珠，”慕容角轻声道：“你是明珠，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尘儿一遍一遍的重复，“我是……慕容……明珠……” “你是明珠。” “我是……明珠……” “你是明珠，慕容明珠。” “我是……明珠，慕容明珠……” 慕容角搂着她，轻声道：“以后，三哥保护你，一直一直的，保护你。” 慕容角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教她念自己的名字，终于让尘儿理解，她叫明珠，慕容明珠。 沐倾尧听见尘儿叫自己明珠时，唇畔的笑容淡了几分。 他的尘儿，在决定离开东海时已经不在了，慕容明珠毕竟是慕容明珠，明珠蒙尘，不会蒙尘一辈子的。 “倾尧！”慕容明珠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叫明珠！慕容明珠！” “嗯，我知道，”沐倾尧淡笑，“你是明珠，慕容明珠，也是尘儿，我的尘儿。” 慕容角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后是一件淡紫色的玉佩。 沐倾尧见多识广，只看这玉佩的材质就知道非同一般。 慕容角把玉佩拿出来，道：“这是我父亲生前亲手雕琢的，我们兄妹五人每人都有一块，明珠这块一直在慕容家保管，现在也该还给她了，明珠，过来。” 慕容明珠乖乖走过去，慕容角低头把玉佩挂在她腰间。 刚把玉佩挂好，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厮，“三少爷，雍王殿下来了。” 慕容角脸色一沉，“让他滚！” 说完，转头对沐倾尧道：“你带着明珠到后院去，我应付夜止岚。” “好。”沐倾尧点头。 慕容角让夜止岚滚，夜止岚当然不会真的滚，他既然知道慕容明珠回了慕容家肯定要上门要人，这原本也是透露给慕容角的目的。 慕容角站在沁水阁外，冷冷看着走过来的夜止岚，“你又来做什么，慕容家不欢迎你！” 夜止岚淡淡道：“看来你已经见到了明珠，本王来，自然是要带她回去的。”慕容角素来都不苟言笑，如今听完这句话，忽然就笑了，“你带她回去？回哪？陷阱里还是圈套中？我们兄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把明珠交给你，如今你还想带她走，做梦 ！” “此一时，彼一时，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她。”“你确实不曾对她动杀心，可你，呵，”慕容角嗤笑，“你杀了她的大哥，构陷谋害她的二哥，软禁我，驱逐慕容徵，毁了整个慕容家……除此之外，你还对她下毒，阴月之 毒，险些要了她的命！从此以后，她甚至不能再做个母亲，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你这样对她还不是伤害她，难道一定要刀剑相向才是伤害吗！” 夜止岚话向来不多，但也从未在言语上输给任何人，如今面对盛怒的慕容角，他只是蹙眉，“你是她兄长，本王不想和你动手，让开。”“她的兄长，你杀的还少吗？我慕容角又算什么，不妨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想带走明珠，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否则沁水阁的大门你绝对进不了！” 第282章 假戏真做【1】 慕容角冷冷勾唇，“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关系，我大哥二哥不都是死于你手吗，再杀了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多一个死人的关系罢了。” 他已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让夜止岚进入沁水阁。 夜止岚不想伤了慕容角，有他挡在面前，也只能选择回避。 但他明知道慕容明珠就在沁水阁却见不到，实在是心烦意乱，一回王府就看见盛流年端着盘点心大快朵颐。 “小舅舅你回来了，”盛流年手里拿着点心往嘴里丢，一边吃一边道：“怎么样，把慕容明珠弄出揽云山庄是不是就更容易见到她了？” 在慕容家总比在揽云山庄容易，要不然夜止岚也不会把消息透露给慕容角。 夜止岚没说话，沉着脸皱眉。 盛流年眨眨眼，“你这表情……是没见到？” 要是见到了，夜止岚才不会是这样呢。 夜止岚坐在椅子上，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的一会儿后，道：“慕容角不肯放人，本王也不能硬闯。”“所以啊，这个时候就要冷静了，”盛流年嚼了嚼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笑嘻嘻的说：“小舅舅，你这样聪明绝顶的人，不会没看出这是个圈套吧？慕容明珠已经失踪了五 年，怎么就会忽然出现，她和沐家是什么关系，沐家又是什么背景，慕容明珠有什么目的……这一切我们都得弄明白，否则很容易中计的。” 这世上没有绝对巧合的事情。 慕容明珠会被他和风悠然发现，以至于牵扯出了这些，都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冲着夜止岚而来。 被盛流年这么一说，夜止岚忽然问：“你和风悠然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买糖葫芦咯，”盛流年不明其中内情，还奇怪得很，“这慕容明珠好端端的怎么喜欢吃这种小孩子爱吃的零嘴呢。” 夜止岚根本没在意盛流年后面这句话，而是轻声喃喃，“糖葫芦……” 说完，勾唇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夜止岚翻墙进了慕容家。 他轻车熟路，在慕容家犹如无人之境，轻功之高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潜入沁水阁。早上晨雾薄薄，夜止岚就坐在卧房外的石桌后，看了看卧房紧闭的门，不紧不慢的说，“帝都最有名的甜品是谭勺记，谭勺记的糖葫芦只在每年初冬才卖，正好就是今天， 这么好吃的糖葫芦，每天只卖十串，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隔着一扇门，慕容明珠躲在门后，咬着手指干巴巴的听着。 糖葫芦…… 夜止岚往房门处看了一眼，站起身，从容走了。 石桌前，放着个细竹卷。 过了很久，一只白嫩的小手从桌子底伸出来，拿走了竹卷。 躲在石桌下把竹卷拨开，红彤彤的糖葫芦晶莹剔透。 慕容明珠拿着糖葫芦，嗅了嗅，焦糖香甜的味道勾着肚子里的小馋虫，忍啊忍，忍啊忍，到底没忍住。 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糖衣，迅速缩回去。 一双明眸瞪得滴流圆，好甜好香！ 慕容明珠咬着糖葫芦吃的眼睛都弯起来了。 好好吃！ 团子一样躲在石桌下，吧唧吧唧吃着糖葫芦，先前的警惕在糖葫芦面前灰飞烟灭。 然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第二天，夜止岚如法炮制，又带来了糖葫芦。 夜止岚对于五年前冰雪聪明的慕容明珠知道怎么征服，同样也对五年后痴傻顽童的慕容明珠一样有用。 从那天开始，他每天早上都会潜入沁水阁，也不去找慕容明珠更不会和慕容明珠见面，只是在石桌前放各种零食。 几天后，夜止岚从宫里带回了一个点心匣子，这是他特地让御厨做的海棠饼。 而这次，他不走了。 就这么大大方方坐在桌前，匣子打开，浓郁香甜的海棠花味飘得到处都是。 这么早，不管是慕容角还是沐倾尧都不会来，夜止岚也不担心自己会被撞见，拿着一个点心匣子开始钓兔子。经过这么三天两头的投喂，慕容明珠对夜止岚戒心不那么高，毕竟这人每天来都会给自己带好多好吃的，可是……她从来没有和夜止岚讲过话，而且哥哥和倾尧都说要离他 远远的才好……但是，海棠饼好好吃的样子。 咬着指甲，慕容明珠小脸纠结的要命，不怎么该怎么办才好了。 夜止岚隐约听见铃响，知道慕容明珠就在附近，就更不急了，慢条斯理拿起一块海棠饼咬了一口，啧啧点头。 毕竟是御厨做出来的点心，用料考究，味道当然不必说。 三两口吃下一块小小的海棠饼，夜止岚继续伸手拿第二个…… 就这么连吃了三块，匣子里的海棠饼也只剩最后三块了，夜止岚还不罢手，竟然又伸手要去拿。 “点心！” 慕容明珠忍不下去，探出头来喊了一声。 夜止岚看见慕容明珠现身，把手收回来，招了招手，见慕容明珠一动不动才意识到，她已经看不见了。 轻声一叹，他道：“明珠，过来。” 慕容明珠根本不会过去，怯生生缩在一棵树后，只探出一颗小脑袋。 “不过来？”夜止岚扬眉，“那我全部吃掉了。” “点心，”慕容明珠小声道：“我……想吃。” 可怜嘴馋的小模样让夜止岚笑了起来，“想吃就过吃，剩下都是你的。” 慕容明珠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馋虫占据了上风，小步跑过来，眼睛虽然看不见，手却准确无误碰到了匣子。 一碰到匣子立刻抓起来，转身就跑了。 夜止岚也没阻止她，就看见她跑回屋子里，低头笑了笑。 小笨蛋…… 例行完每日投喂的公事，夜止岚也不停留，如果被慕容角和沐倾尧知道恐怕就没有明天了。 夜止岚从后门跃出高墙，刚落地就看见盛月华站在眼前。 “王爷。”盛月华弯腰施礼。 “月华，”夜止岚颔首，“你怎么在这里？” “我知道王爷每天都来，特意等在这里是想问问王爷，有关慕容明珠的事情，她既然活着，还回到了慕容世家，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夜止岚看向她，弯唇，“怎么办？” “是，”盛月华垂眸，“王爷并不想伤害她的性命，但她既然回来，慕容角……有心重整慕容家，我无能为力。” 她代替慕容明珠掌管慕容家五年之久，却还是不能尽数掌控，可见慕容家根基之深，百年富贵世家名不虚传，如今慕容角出面，她不得不放手，慕容世家将脱离掌控。 盛华月说的是对慕容世家无能为力，但夜止岚却听出了其中深意，看了她一眼，“慕容角还是不肯娶你？” 盛月华垂下眼睫，低头不语，形同默认。夜止岚点点头道：“慕容角原本就记恨本王，也记恨你，至今不肯娶你，婚事也只是为了要确认明珠是否真的去世，既然明珠已经现身，成亲的事就先缓一缓，慕容角不是 无情无义的人，你对他的好他心里清楚，只不过……当年各自身处的立场不同，如今成了这样局面，他比你还难过。” “是我利用了他，他恨我也好，怪我也罢，我都可以接下，但是……”盛月华顿了顿，闭上眼道：“我不希望和他就这样算了。” 夜止岚十分清楚盛月华的心情，如今能做的，只是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慰几句。 盛月华送走夜止岚，绕到正门要进去时，慕容齐已经等她很久了。 “齐叔，有事吗？”盛月华对慕容齐向来尊重。 慕容齐道：“三少爷在正厅等你。” “好。” 盛月华点头，往正厅走。 慕容角确实在等盛月华，看见盛月华走进来后，对身边的小厮示意一下。 小厮端着托盘走到盛月华面前，托盘上盖着一层黑绒缎。 盛月华没急着掀开，而是静静的问：“这是什么？” 慕容角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掀开了绒缎，“这是感谢你五年来对慕容家的协理。” 盛月华看了一眼，托盘上一大叠地契。 “慕容世家在江南的七十二间铺面和滇南十二州所有商号，地契产权都在这里。” 见多识广如盛月华都摇摇头，淡淡道：“我总理慕容家生意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慕容家还有这些，看来你深居沁水阁也没真的闲着。”“身为慕容家的子孙，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不能让慕容家落于他人之手，我虽不孝，还不敢辱没家训，如今明珠既然回来，也希望你能交出手中那部分账册， 当然，我不会白让你付出这五年辛苦，托盘上的东西价值多少你也该知道，我相信没有亏待你。” 盛月华听了这番话，先是笑了一下，然后翻了翻地契产权，自言自语道：“好大的手笔，不亏是壁月第一富豪世家，真是金玉满堂，深不可测……可惜……” 拿起那些价值连城的地契，盛月华当空一扬。地契飘得到处都是，她看着慕容角，一字一句的说：“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留在慕容家五年，我确实是奉命私占，可我自问没有动过你慕容家一分一厘，这些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唯恐让你背上骂名，我做这些事为了钱吗？我为的是你，现在你要用钱来偿还我五年的辛苦，慕容角，你真的这么狠心？” 第283章 假戏真做【2】 “不是我狠心，是你狠心。” 慕容角淡淡的说，“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可我对你是真心的！”盛月华大喊。 “夜止岚对明珠也是真心的，他杀了我大哥二哥，害了我和慕容徵，唯独没有想要杀明珠，所以明珠该原谅他吗？”慕容角看向盛月华，淡淡的问。 盛月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同样的，你与夜止岚联合一手，几乎毁了慕容家，只因为你对我是真心，你保下了我，你保下了慕容家，我就要原谅你？”慕容家摇了摇头，“我做不到，从你决定算计我 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明珠不会原谅夜止岚，我也不会原谅你，这些地契我会派人送到岭州，从今天开始，请你离开慕容世家。” 盛月华只觉得眼前轰然一震，错愕地看着慕容角。 过了好久，才怔怔的问，“你……要赶走我？” 慕容家面无表情道：“你是盛家大小姐，不该留下这里，慕容家也从不接纳外人。”盛月华看着他，眼眶通红，咬牙道：“我的错，我承认，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各自的立场！我身不由己，能保下你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所在了，你大哥二哥的死与 我无关，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纳我！”“你说得对，我们立场不同，你站在你的立场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我站在我立场也做了我该做的事情，所以我不恨你，但也仅止于不恨，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能认同，因为死去的，是我的兄长，失踪五年的，是我的小妹，你说我不理解你，可你呢，你理解我吗？如果我和别人联手杀了盛流年，哪怕我不是持刀的凶手，哪怕我有千万 个理由，你会原谅我吗？” 盛月华哑口无言。 “因为失去亲人的不是你，所以你无法体会我，而我，也不需要去了解你的身不由已，对我来说，大哥二哥的死，就是一切的结束了。” 说完这些，慕容角转身不再看她，“盛大小姐，不远送了。” 盛月华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冷，一阵阵的寒。 慕容角下了逐客令，她居住了五年的慕容家再也没有尺寸之地。看着慕容角的背影，盛月华举步维艰，往前走了一步，“慕容角，你赶我走，我可以走，但走之前，我要和你讲清楚一件事，我盛月华对得起你慕容家的任何一个人，你大哥二哥的死与我无关，慕容明珠的失踪也不关我的事，整个计划里，我负责暗中监视在岭州的你，你在岭州四年，我就暗中监视了你四年，是我，在这四年间喜欢上了你 。”站在慕容角身后，盛月华低声继续道：“那次你被暗算受重伤，是我让人做的，因为你在计划中是要和慕容宫慕容商一样的下场，我想办法让你留下来，可我没有想到，王 爷竟然将计就计，用你将慕容明珠引出帝都，才造成了慕容商被构陷发配……不管你信不信，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插手其中，我只想保住你，不让你涉足危险。”她说完这些，抬头看慕容角宽阔的脊背，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如果死的是流年，我可能也会和你一样，你赶我走是你的权利，我可以走，我会等你，我已经习 惯等待了……你保重。” 慕容角从始至终没有回头去看盛月华，直到耳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缓缓转身。 大厅里到处都是地契，盛月华走的很干脆。 “三少爷……”小厮惴惴不安。 慕容角淡淡道：“将地契包好，送到岭州盛家。” “是。”小厮低头。 …… 沐倾尧端着早膳刚进沁水阁，就看见慕容明珠坐在石桌前小口小口吃着点心。 慕容明珠虽然看不见，却敏感地察觉到了沐倾尧的气息，立刻把手背到身后，一幅被抓包的神态。 沐倾尧放下食盒的时候看了一眼点心匣子，上面雕龙描金，是皇宫才有的物件。 慕容明珠怯怯地看着沐倾尧，她知道沐倾尧和慕容角三番四次告诫她不能靠近夜止岚，现在还吃了他的东西……沐倾尧倒是没训斥她，只是摸了摸她的耳朵，叹气道：“你现在对他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可如果你真的连恨也没有了，那该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远离这一切回到东 海，永远也不回来，可你终究是放不下要报复他的心……明珠，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慕容明珠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小声说：“点心……好吃的，给你吃。” 看着她送过来的小点心，沐倾尧摇摇头，笑了一下，“我不吃，尘儿一个人吃就好。” 慕容明珠低头小口吃着清甜的点心。 沐倾尧看着她，苦笑一声，这样平静简单的日子，没多久了…… …… 风悠然自从被止戈弄到相府就没离开过。也幸好兰清若早已搬出兰家，如今住的是自己宅邸，可就算是兰清若自己的宅邸，风悠然也没客气，丝毫不觉得自己赖在这里有什么不对，止戈几次要求风悠然离开，风 悠然就是不动弹，大有你请佛容易送佛难的意味。 这也就算了，她要是硬赖在相府，止戈还能忍，可几天后，风悠然居然叫人把她的衣服首饰吃穿用度都往相府挪，这止戈就看不下去了！ 拦住了要进来的佣人，止戈冷冷看向风悠然，“这里是公子的府邸，不是你风家大宅。” “有区别吗？”风悠然笑，“我把这里当我家，你有意见？” 止戈皱眉，“风小姐，请自重，你与公子并没有任何关系。”“关系是尚未发生，不是完全没有，你要弄清楚这个道理，另外呢，我还是那句话，我把这里当我家，我把你家公子当我的……家里人，相亲相爱不好吗？”风悠然笑盈盈的 问。 止戈刚要开口呵斥，兰清若已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门口，淡淡道：“慕容明珠的身份已经确认，你不去看看她吗？” 风悠然瞪圆了眼睛，“确认了？谁确认的？她在揽云山庄吗？” “不，”兰清若道：“她在慕容世家。” 风悠然既然知道了慕容明珠的身份行踪就根本坐不住了，立刻就往门外跑，要去慕容家找人。 不过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把我的东西送进去！我晚上回来吃饭！” 还真是没当自己是外人…… 止戈挡在门口，手中长剑明晃晃的。 风家的人也是见惯了大场面不是吃干饭，就捧着几个大木盒子站在门外，和止戈对峙不走。 兰清若皱了皱眉，低声道：“掩门，送客。” 得了兰清若的命令，止戈没犹豫，直接将门关上，把风家人拒之门外。 风悠然去了慕容家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到慕容家后才知道，一大早慕容明珠就被沐倾尧接回揽云山庄，据说要施针吃药。 一点犹豫都没有，风悠然转身就往揽云山庄跑。 也是运气不好，刚走到门外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拿出面纱戴上时，居然和沐绮仙撞了个正好。 沐绮仙看着风悠然，眯了眯漂亮的一双大眼睛，“这位姐姐很眼熟呢。” 风悠然心里一动，当初天下第一楼她和沐绮仙是见过的，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水月，这小魔物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风悠然有心戒备，落落大方的笑了一下，“我是大众脸，谁都可能和我像。” “姐姐是大众脸？我怎么没在其他人脸上看见姐姐这么美的样子呢。”沐绮仙眨巴眼睛，很是不解。 “那大概是因为你看得人还不够多，”风悠然弯唇，璀璨的美目看着沐绮仙，“多看看就会知道，我和很多人都很像。” “是这样吗？”沐绮仙笑了，单纯可爱，“那姐姐，你来我家做什么？” 风悠然慢慢的扬起唇角，“姐姐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无事不登三宝殿，沐家的小少主怎么开始装傻了呢。” “哎？”沐绮仙无辜极了，“我以为姐姐是我见过的那个人，但姐姐却说自己不是，既然不是，那我和姐姐应该不认识，姐姐却知道我姓沐……” “小少主，”风悠然淡淡的笑，“何必浪费我的时间呢，我是来找人的。” 沐绮仙哦了一声，又笑，“姐姐相见揽云山庄的人，总要报上大名吧。” 明知道沐绮仙在装傻，风悠然也不计较，整理了一下衣裙，艳艳美目琉璃如玉，“风家大小姐风悠然，拜会沐家家主沐倾尧并慕容世家家主慕容明珠。” 她以风悠然身份前来，开口就要找沐倾尧。 沐绮仙把她带到正厅后，笑眯眯的说，“风姐姐要找我大哥可以啊，但是慕容明珠已经死了五年，你要找她，我看要先找个能招魂的巫婆才行呢。”风悠然没理她，看了看周围，优雅扬眉，“堂堂东海世家，不会连杯茶都舍不得吧，这样缺失礼数，是觉得我风悠然不配和你沐家这杯茶？” 第284章 假戏真做【3】 沐绮仙愣了一下，又立刻转头道：“给风姐姐上茶。”温热的茶送上来，风悠然端起茶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后，淡淡道：“我和慕容明珠不同，她的脾气不好，动辄拆屋砸物，我就不同，我若是失去耐心的时候，不会向她那 样粗暴，我有更好的办法。” 说完，盖上茶杯，缓缓杯子放下，转眸看向沐绮仙，微微一笑，“你，要试试吗？” 沐绮仙看着美丽夺目的风悠然，很是聪明的摇摇头，“我胆子很小，试就不用试了，风姐姐要见我大哥，我马上派人去找他来，稍等，稍等。” 沐绮仙还是很惜命的。 风悠然能与慕容明珠齐名南北，固然是手腕高明，她可没准备惹怒这位美貌倾国的大小姐。 能和慕容明珠做朋友，翻手云雨的风悠然肯定也不是好惹的。 风悠然淡然地看着沐绮仙开溜，哼了一声。 小魔物，五年不见，更聪明了。 这样的小魔物棘手的很，再给她几年，怕是要把天都捅个窟窿。 沐家有这么个少主，沐倾尧怕是也很头疼。 风悠然正低头喝茶，抬头就看见一袭蓝衣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同样都是壁月有名的富贾世家，沐家的人可比所有人都低调多了，尤其是眼前这个如书生般的俊秀男子，身为沐家一家之主，却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倒是一身医术挤了个 壁月第一出来，这会儿仔细看看，像是个斯文人，没有一点商人的奸诈。 话又说回来了，壁月这些个富户，有几人能看得出一身铜臭来。 别说他们这些富户，就是夜止岚这种人面兽心的狠毒人物，外表又能看出什么来。 看人不看脸，风悠然不是刚出山，就算在表面看不出沐倾尧的厉害，也绝不会大意，有沐绮仙这么一个小魔物的妹妹，沐倾尧能和善到哪里去。 心里对沐倾尧有着该有的戒备，风悠然站起身，微微颔首，“沐大公子。” “风小姐，”沐倾尧点头示意，“请坐。” 风悠然重新坐下后，也不多废话，直接了当道：“我这次来是想见见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沐倾尧淡笑，“风小姐该知道，她已经去世五年，就算没有去世，也不该在我这里。”“我知道，那沐大公子也该知道，我与盛流年很熟，我相信盛家少主不是个瞎子，更不会看错人，他说他在揽云山庄看见了慕容明珠，总不会看见的是鬼吧？还是说，沐大 公子心里有鬼？” “我心里自然是没有鬼，既然是盛家少主的话，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沐倾尧了然，也很直接道：“她在后花园，请跟我来。” 风悠然一挑眉，这么容易……沐倾尧和沐绮仙是亲兄妹吧，怎么一个鬼机灵，一个很老实呢。 她以风家大小姐身份前来，也不怕沐家搞鬼，从容不迫和沐倾尧去了后花园。 揽云山庄身处帝都，初冬本该一片凋零的花园却丹阳花盛放，花海中，一头白发的女子坐在花亭里，抱着一只圆滚兔子，出神地“看”着远方。 时隔五年，这是风悠然第一次看见慕容明珠。 也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那日慕容明珠戴着帽兜的真相。 一头雪白的长发，灰白空洞的眼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夺目活跃，沉寂如死水深渊一般。 风悠然缓缓地走向慕容明珠，每一步都很轻，唯恐吓到她，直到她站在慕容明珠面前，颤抖的手指轻探出去，摸到了她满头银发。 眼眶瞬间通红，风悠然咬紧牙关，才控制着没掉下眼泪来。 她不知道当年夜止岚对慕容明珠究竟做了什么，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一别，她竟会成了这幅样子！ “明小猪……”风悠然声音很轻，她怕自己会吓到慕容明珠，更怕自己看见的是假的慕容明珠，是她想象出来的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转头“看”向风悠然，下意识伸手要去摸。 她如今双目失明，智能靠感触。 风悠然站在那里让她摸，她本以为慕容明珠只是白了一头青丝，怎么能想到她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慕容明珠摸到了风悠然的脸，指腹下的肌肤润然柔软，五官精致绝美。 “……好漂亮，”慕容明珠抬起头，对风悠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你，好漂亮！” 风悠然眼眶里的雾气化作眼泪，倏然掉了下来。 九年前，她与慕容明珠初见。 本该是剑拔弩张，却因为慕容明珠看见她很惊艳诚实的一句话消弭无形。 那时候，慕容明珠也是这么说的： “风大小姐对吗，你……还真是漂亮，倾国倾城，长成这样还做什么生意，卖脸算了。” 半调侃半感慨的话让她觉得，这位慕容家的大小姐八成智障还没好全。 后来才知道，慕容明珠的性格就是如此，她觉得好看，就只是好看，觉得不好看，就直接说丑，脾气火爆聪明绝顶，简直是一朵玫瑰花，看谁不顺眼就扎谁。 九年过去了，她竟然还是这句话。 风悠然阅人无数，怎么看不出她的神态呆滞，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 风悠然握着慕容明珠的手，让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强忍着悲痛哽咽着笑，“我这么漂亮，你一定要和我做朋友啊，不然你真的很亏。” 慕容明珠不解的眨眨眼，“做朋友？” “是啊，”风悠然咬了咬下唇，几乎都咬出了血，轻声说，“我不但很漂亮，而且很有钱，和我做朋友很赚，你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慕容明珠想了想，问：“朋友，给我糖葫芦？” 风悠然笑了，点点头，“我把整个帝都的糖葫芦都买下来给你吃，你喜欢什么我都会给你。” 慕容明珠又想了想，握着风悠然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和你，做朋友。” 风悠然看着她，明明眼泪还在往下掉，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 不管慕容明珠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是慕容明珠，这一点从来不会变。 风悠然陪慕容明珠很久，天黑时才离开揽云山庄。 沐绮仙将她送到门口，在风悠然即将转身走的时候，忽然开口问：“风姐姐，你大哥还好吧？” 风悠然倏地转身，“你说什么？” 沐绮仙没头没尾的就问了这么一句，见风悠然转头，又笑眯眯的说，“啊，没什么，我随便说说，风姐姐慢走，我不送了。” 风悠然皱眉看了沐绮仙一会儿，她可不觉得这个小魔物是随便说说的人。 风西棠中毒多年，如今摇摇欲坠，沐绮仙在这个时候提起风西棠来，是什么意思。 沐绮仙不想对风悠然说太多，风悠然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只能走人。 不过，怀疑的种子就这么种下，如果不是因为风西棠中毒的时候沐绮仙还没出生，她恐怕都要怀疑风西棠的毒和沐绮仙有关了。 沐绮仙送她走后，溜达回松林苑，看见沐倾尧拿着本医术坐在书房里，有些出神，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书上。 “哥，”沐绮仙挺开心的走过来，坐在沐倾尧身边，灵慧的眉眼都是笑意，“夜止岚已经入局，风悠然也来过了，接下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只要等着结果就好了。” 沐倾尧放下医术，转头看了沐绮仙一眼，“如果……我们现在放弃这一切，带尘儿回到东海去……”“哥，你在想什么？”沐绮仙笑了，“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你想后退吗，已经退不回去了，尘儿姐姐的身份曝光，夜止岚会让你带她走吗？东海再远也是壁月的天下，漠 北再好我们现在也回不去，走投无路能去哪里？我们只能往前走，后面早已经没有了我们的退路，进一步我们能达成所愿，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沐倾尧苦笑，“我一声从未做过任何后悔的决定，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尘儿死里逃生，我该帮她避开这世间一切阴谋诡计，让她安心快乐的活下去，可我却 ……”“那是尘儿姐姐自己的选择，”沐绮仙淡淡的说，“事情到了今天全是尘儿姐姐早已经算好，我们只是帮她铺路，哥，你不能替尘儿姐姐做决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尘儿姐 姐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走到了现在，如果你替她做了不该做的决定，那你和夜止岚有什么分别。” 沐绮仙的话让沐倾尧无话可说。 他不其然的想起了很久以前，慕容明珠还不是现在这模样的时候。 那天晚上，站在海岛的一处断崖上，慕容明珠遥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水，转身对他说的那句话。 “上天若有知，夜止岚必遭报应，上天若无知，我就是他的报应！” 她会为了欺骗和背叛一死了结，也会为了欺骗和背叛浴火重生。 他确实不能为她做任何决定，他能做的，只是帮她达成心愿，让她能够对得起一切的牺牲。至于最后，谁能得到什么下场，那便是——只有天知了。 第285章 假戏真做【4】 风悠然见了慕容明珠，确认她真的没死，本该心情很好，可一离开揽云山庄，她就靠在河边一棵柳树下，抑制不住地攥紧了手指。 她以为慕容明珠死了，无论是悲伤还是难过，这五年来，她一直都以为慕容明珠死了。 谁能想到，慕容明珠竟然活着，可她又是怎么一个活着！ 白了一头青丝，瞎了一双眼睛，连记忆都消失殆尽。她是慕容明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知己，天下间最了解她的人，正因如此，她才知道，如果是五年前的慕容明珠，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度过一 生。 慕容明珠是骄傲的，灿若火焰，怎么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又该怎么做，才能让往日的慕容明珠重新回来。 对夜止岚的恨，哪怕在得知慕容明珠的死讯时也没有现在这般强烈。 夜止岚毁了她的一生！ 杀人不过殒命，诛心却让人生不如死。 在慕容明珠面前，她不能，也不敢流露出分毫，可现在，怎么都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这么站了多久，风悠然才从漫无边际的怨恨中抽身出来，麻木地朝相府走。 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初冬时分，帝都宵禁，风悠然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凭借本能地走到了相府。 相府大门早已关闭，风悠然也很干脆，从墙上一跃而入。 才刚落地，止戈已经站在她面前。 风悠然淡淡道：“我有点累，你让开。” 止戈不为所动，冷声道：“风小姐，这里是相府，不是风家别院，由不得你来去自如。“ 风悠然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她今天真的不想再和止戈起冲突，“我再说一遍，让开。” 止戈看着风悠然，纹丝未动。 风悠然也明白了，止戈这是怎么都不愿意让她留下。 止戈不愿意让她留下，也就是兰清若不愿意让她留下。 原本是真的心累，如今是真的想笑——她是什么不得了的毒物吗，让兰清若避之唯恐不及。 要真是毒物，干脆毒死兰清若算了。 这么想着，风悠然点点头，道：“好，你一定要让我走，我就让兰清若亲自出来送送我。” 说完，提起内力，朗盛喊道：“兰清若，你是个男人，做过的事要负责，说过的话要兑现，堂堂壁月丞相，何必这么胆怯！” 止戈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风悠然冷笑，“我说错了吗？你们家公子号称天下第一才子，说过什么他总不会忘记，现在躲着不见我，要赶我走，那就让他给我个交代。” “公子需要向你交代什么！”止戈皱眉。 当年她以水月的身份上书院找人，都说她是妖女，现在一看，什么风家大小姐，果然是个妖女。 “他要交代什么，让他自己出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完，又要提气大喊。 这夜深人静的，又是在内城，周围不是达官就是显贵，兰清若又刚提上相位，被风悠然这么一闹，明天帝都上下要是又要起风言风语了。 止戈碍于兰清若的命令不能和风悠然动手，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悠然胡闹。 风悠然终究还是把兰清若给逼出来了。 兰清若从内庭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向风悠然，神态一派淡漠。 风悠然微微抬起下颔，美丽过人的一双眼看向兰清若，“你终于肯出来了，兰清若，你当年说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兰清若没说话，就这么淡淡地看着风悠然。风悠然冷冷勾唇，一字一句的说：“你要我离开帝都，五年内不要回来，我听你的，我走，一走五年，遵守约定不涉足帝都，如今五年之约已过，我也不再是二八年华，虚 度我五年光阴就这么算了吗？你不用为你对我的要求负责任？” 止戈断然呵斥，“胡说八道！公子什么时候与你有过五年之约！” “有没有过，你不妨问问你家公子。”风悠然慢慢的斜睨兰清若。 当初兰清若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拒绝她的时候，兰清若是毫不留情，她心如死灰，远离帝都回了江南。 如果不是这次的请柬，或许她就真的一辈子留在江南不会回来了，什么五年，就算再过五十年她也不愿意因为情爱折损了傲气。 可偏偏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她又回到了帝都，又见到了兰清若。 那她就不会轻易放手！ 止戈望向兰清若，“公子……”兰清若抿了抿薄唇，五年前他要风悠然离开的时候确实说过，五年内不要回来，因为他觉得五年时间足够让风悠然忘记他，再觅良缘，谁能想到，风悠然就这么独身五年 ，将女子珍贵的年华白白浪费。 五年后，她自饕鬄局一跃而下，拦住他的车驾，就如同当年她硬闯书院逼他下山一样。 分明是江南姑苏而来的绝色佳人，却一丝温婉柔弱都不曾有。 当年的慕容明珠是如何灿若明艳他不得而知，但眼前的风悠然……一如既往，如辰星一般耀眼。 慢慢的出了一口气，兰清若淡声道：“夜深人静，勿要扰人清梦。” 言下之意，要风悠然赶紧收了神通，可不要再大吵大闹。 “当然，我毕竟也是大家闺秀，不会做自损身份的事情。”风悠然扬眉，非常配合。 虽然实际上，自损身份的事情她已经做了太多太多，这个大家闺秀应该是天下间最出格的大家闺秀了。 兰清若点了一下头，转身要回内庭。 “等等，”风悠然叫住他，“我要住在凌波阁。” 止戈真是忍无可忍了，“公子允许你留下，你不要得寸进尺！” 凌波阁就是兰清若的寝居，风悠然这是打算登堂入室了。 “我怎么得寸进尺了？凌波阁不是有间客房吗？”风悠然看了止戈一眼，“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你家公子霸王硬上弓，你急什么？” 止戈恼怒，“你说话怎么如此不堪！” 还有脸说自己是大家闺秀，谁家的闺秀会把“霸王硬上钩”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我怎么不堪了？”风悠然嗤笑，“我说的是事实，我喜欢你家公子，从五年前喜欢到现在，喜欢一个人想与他亲近，想和他在一起，想相亲，想相爱，想最后同床共枕早生 贵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番话没说出口，止戈这样的人都不由得无话可说。 壁月风气就算再怎么开放，风悠然也未免太大胆了。 止戈瞪了风悠然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一个“你——”来，其余的话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风悠然笑得很轻蔑，“我什么我，我风悠然行的端坐的正，心里想什么我就说什么，喜欢谁就黏着谁，你觉得我不对，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对？” 止戈说不过风悠然，冷着一张脸不去看她。 兰清若看不下去了，略微蹙眉，“你何必这样。”“怎么样？”风悠然疏朗开漂亮的黛眉，勾唇道：“你有本事的就赶我走，没本事的就让我留，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五年前你拒绝我无非是因为我与慕容明珠联手做了不该做的事，牵扯其中，如果留我在帝都，我的下场绝不会比慕容明珠要好，你赶我走，实际上是在帮我，当初我不解，如今我明白了，这五年来我从未恨过你，反而更喜 欢你，就是因为这样。” “你想太多了。”兰清若别开视线。 “我怕我想的还不够多，”风悠然定定地看着他，“盛流年曾经暗示过我，我能安然脱身因为有人保了我，兰清若，你告诉我，是不是你？” 兰清若看向风悠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转身道：“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风悠然扬唇，跟着他往内庭走，进了凌波阁自动自发就去了客房。 客房与兰清若的寝室仅有一墙之隔，风悠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想起慕容明珠，想起夜止岚，想起五年前的雪天狼狈离开帝都，想起五年后自己固执追求…… 与慕容明珠的下场相比，她自然是好了很多，可是，再仔细想想，她们都没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在这一点上也就差不多了。 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风悠然索性不睡了，起床穿鞋推开了门。 门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零零散散的碎雪。 下雪了…… 风悠然看着碎雪，恍惚了一下，她有五年没见到雪了，江南无雪，上一次见到下雪，是她离开的时候。 她站在廊下看雪，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只觉得身上渐渐冷起来，揉了揉手臂，呼吸之间升起一团白气，帝都的冬天终于又来了。 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启，兰清若走了出来。 风悠然转头，一笑，“我应该没吵到你吧？” 兰清若走到她身边，看了她许久后，递过来一件披风。 风悠然看着雪白的狐裘披风，动了动唇角，似笑非笑，“我一个借住的人，没资格穿相爷的衣服。” 兰清若也不说话，把披风放在围栏上，转身要回屋子。“出来都出来了，何必急着回去，”风悠然靠在廊柱下，扬眉看向兰清若，“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再怎么说我到底也是个女人，你没必要这么怕我。” 第286章 假戏真做【5】 要离开的脚步稍微一顿，兰清若转头看向她，淡淡道：“我没有怕你。” “那你就更不用急着走了，”风悠然把视线挪到雪地上，道：“陪我看看雪吧，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了。” 兰清若犹豫了一刻，走到她身边，又拿起披风，“穿上。” 风悠然低头看看他手里的披风，一笑，“如果我要你帮我穿，你是不是要说我得寸进尺？” 兰清若蹙眉，“你——” “放心，”风悠然拿过披风自己穿好，仰起脸微笑，“我不会那么得寸进尺，穿衣服这种事我可以自己来，等到什么时候脱衣服了，你再动手。” 兰清若深吸一口气，皱眉道：“你该注意自己的言辞。”“我在外人面前从来都不曾失了身份，风家的大小姐，手握财富，呼风唤雨，她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在你面前，我不想那么做，因为你的 眼中从来都没有我，无论我是高高在上的风悠然，还是现在这样轻佻的水月，亦或者是随便什么人，在你看来都没有什么分别，既然没有分别，我何必那么累。” “……我说过，我看得见你。” “你看得见，可你眼中没有我，这和看不见有什么不同，”风悠然说完，低头苦笑，“就像现在的慕容明珠一样，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你见过她了？”“嗯，”风悠然点头，叹气，“她……很不好，除了这条命在，什么都没有了，一头白发，双目失明，半疯半傻……我见到她的时候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刚刚还在想 ，如果我是她，我一定希望就那么死在五年前，也好过现在的惨状，她与我一样，都有傲骨，不愿苟延存活。” 兰清若轻抿唇角，淡声道：“你不是她，不知道她活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风悠然笑了，映着漫天雪色，绝代容颜上都是笑意，“我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也许她真的有，可无论她有什么目的，我都会帮她，哪怕她要夜止岚的命。” “雍王的安慰关系到江山社稷，你要与朝廷为敌？”兰清若看向风悠然。“不是我要与朝廷为敌，是朝廷要与我为敌，”风悠然淡淡的说，“夜止岚的命关系到江山社稷，所以他的命就很金贵，慕容家那些人的命关系不到江山社稷，就不值钱，可 以被随意抹杀，如果连人命都要计算得失多少，那请问兰相爷，你觉得我的命价值几何？”兰清若轻出一口气，缓缓道：“壁月看似繁华，其实早在前两朝就入不敷出，国力衰微，最近几年才有所好转，沉国崇阳帝继位，漠北端木皇室强悍，壁月的江山并不稳固 ，外敌尚且难以平定，你还要再增加内患？” 风悠然没说话，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向兰清若。 看了很久，之后才问：“你们男人一开口就是江山社稷，夜止岚为了江山社稷，可以牺牲所爱之人，你也是这样吗？” “直到现在，你还不懂，”兰清若叹气，看着满园的落雪，声音很轻很慢的说，“慕容家会遭此大难的根源在于慕容明珠和你之间的谋算。” “笑话！” 风悠然皱眉，“难道不该是夜止岚的猜忌多疑吗？” 兰清若转头看向薄怒的风悠然，轻声道：“先猜忌的不是他，是你们。” “兰清若，”风悠然脸色不好，“你说话要讲证据，我和慕容明珠什么时候猜忌过他？” 面对风悠然的质问，兰清若不紧不慢的说，“当年雍王与南陵王相争，你与慕容明珠各站一方，私下达成一致，将半数财产转到沉国，这是为什么？”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无论夜止岚和夜紫洛谁得势，我和慕容明珠都免不了要死，我们不愿意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只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一开始慕容明珠就没有相信过雍王，她猜忌雍王会将在得势后将她诛杀，因此才会铤而走险，做出这种通敌卖国的事情，你参与其中，脱不了干系，最初错的，是你们， 而不是雍王。”风悠然听完这番话，冷笑一声，“就算错的是我们，可慕容明珠与他相爱，同气连枝，他怎么能这样对她！慕容家四分五裂，他的手段何其狠毒，连枕边妻子都要算计，他 又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这是另一回事，你们有错，雍王也未必全对，但事情……”“你不要说了！”风悠然打断兰清若的话，美丽的一双眼有些微微的红，“也许你说得对，一开始错的是我们，所以我们都付出了代价，慕容明珠牵连了慕容家，得到这个下场，我又比她好到哪去？我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都成了什么样子？我大哥如今摇摇欲坠，随时会死，慕容明珠双目失明，再也不记得我，而你……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五年前赶我走，五年后还是赶我走！我离开帝都的那年曾经发誓，永远不再回来，不再见你，因为我不愿意折损了我的傲气，哪怕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根本不知道，芭蕉别院里，你亲手剪过的那支梅花，我是用了多大力气把它从帝都运到江南，种在我的屋前，每天给它浇水，给它剪枝，希望它能在冬天盛开，可惜，这些 年来它从未开过一朵花，它就像你，无论我花多大的力气，无论我多努力，都对我不屑一顾……”说到这里，风悠然说不下去了，只能惨笑一声，“……我的傲气，早在见到你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剩了……谢谢你让我住下来，也谢谢你陪我看雪，今晚的雪很好，没有离 别，只有你和我。” 她从未隐藏过自己的喜欢，恨不得每天都告诉兰清若，她喜欢他。 兰清若听了很多次，只有这次，他没有回避，而是轻声道：“我不值得你这样的深情，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正因为知道，我才替自己觉得可悲可笑，天底下那么多男人我不喜欢，一定要喜欢了你，天底下那么多男人喜欢我，偏偏你不喜欢，真是孽缘，”风悠然说完，自己都笑了，笑得很淡也很苦，“你放心，我不会逼你，你喜欢我就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愿意就这么遗憾的过完这辈子，我始终记得你 的好，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把你对我的好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兰清若动了动嘴唇，低声道：“我不曾对你有多好。” “是不曾对我有多好，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有多好？”风悠然定定地看他，“五年前你帮我离开帝都，没多久就出仕当官，为什么？” 镇定如兰清若，都有瞬间的错愕。风悠然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错愕，笑了起来，“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配主持风家这些年，我不是说过吗，我有我的傲气，倘若不是因为你出仕为官就在我离开不久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五年后回来，还找上门，你赶我我都不走，兰清若，你不喜欢我可以，那是你的权利，但你对我好，我就要继续喜欢你，这也是我的权利。” 盛流年暗示她有人保了她。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兰清若。能让夜止岚放过她，兰清若必然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他原本是闲云野鹤，隐居在寒阳书院不愿与世俗为伍，可他却做了官，还是个闲散的官，如果她还弄不懂这其中的 缘故，那可真是侮辱了风悠然这个名字了。 很是狡黠的笑了笑，风悠然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兰清若看着她，良久后，轻叹一口气，“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好，”风悠然很干脆，“有些话我们今晚就讲清楚说明白，五年前你一再拒绝我，最后让我离开帝都，是不是因为我牵连着慕容家，你怕我留恋你不肯走，最后要和慕容明 珠一个下场，是，或者不是？” 兰清若闭上眼，淡淡道：“是。” 风悠然笑了，“和我猜的一样，那现在，我没有牵连，也没有麻烦，你可不可以不要赶走我，让我留下？” 兰清若睁开眼看她，“你一定要留下？” “是，”风悠然坦诚不已，“我一定要留下，既然你承认对我好，就是在给我机会，你少情寡欲，我深情无悔，我要留下来，今生不能让你喜欢上我，我风悠然死不瞑目！” 兰清若早知道风悠然是个什么样的脾气，执着，无畏，敢爱，敢恨。 阻止不了她，便只能顺从她。 他再怎么少卿寡欲，对她，也是毫无办法。 五年前尚且能狠心将她推远，五年后却无法再故技重施，她太聪明了，聪明得能看透一切。 庭外的雪不知何时下的越来越大，兰清若的声音融化在这场雪里。他说：“好。” 第287章 正与邪【1】 夜止岚大胆偷入慕容家的事情到底还是没瞒住。 沐倾尧也很干脆，和慕容角商议后，把慕容明珠接回了揽云山庄。 既然慕容明珠已经回了揽云山庄，夜止岚就不再去看了，毕竟揽云山庄阵法和陷阱都不少，他没必要冒险一试。 盛流年知道了这些后，一边感叹一边担心，他这个人是藏不住别人的八卦，没多久，夜景昊就知道了。 夜景昊对于慕容明珠根本没死这件事，先是吃惊，然后又是开心。 慕容明珠没死，他皇叔也不用再孤独一生了！ 这是好事啊！ 盛流年真是不忍心泼凉水，可还是得提醒夜景昊，现在的慕容明珠可不是当年的慕容明珠了，陛下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里面的水可深的很。 夜景昊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 慕容家弄成这样，夜止岚难辞其咎，如今慕容明珠再出现，八成来者不善。 前一刻还在欢喜，下一刻就开始担忧。 刻意把夜止岚叫进宫里来，仔细问个清楚。 盛流年对他说的很详细，但他还需要和夜止岚再确认一遍。 “皇叔，朕觉得这件事很诡异，你千万要小心，别中了圈套。”夜景昊忧心忡忡。 “小舅舅，我也觉得慕容明珠来者不善，沐家一定还有后手。”盛流年蹙眉担心。 相比于他们两个人，夜止岚就轻松多了，甚至面带笑容道：“陛下请放心，臣，心中有数。” “……真的有数吗？”夜景昊已经不想吐槽了，每次只要关系到慕容明珠，夜止岚的心里就不会数数。 “如果真的有数就好了，”盛流年叹气，“小舅舅，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是啊，”夜景昊也问：“皇叔，你要是有什么是需要朕的，尽管说。” “确实有件事要求陛下。”夜止岚微笑。 “什么事？” “微服出巡。” “……哎？”夜景昊眨眨眼，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夜止岚笑得十分神秘。 沐倾尧能藏起慕容明珠，可沐倾尧却藏不起沐绮仙。 深更半夜，一道白影闪过，直奔沐绮仙居住的院落而去。 白影轻攻极高，几个起落从容落在窗前，修长的手掌贴在窗棱上，内力微吐，将窗内暗锁震的粉碎，推开窗户团身跃入。 漆黑的房间里燃着凝神香，白影信步闲庭走到床边，撩起床帏看见睡在床里粉雕玉琢的小少女，点中睡穴，拉过披风包好，神不知鬼不觉带出了揽云山庄。 山庄外，一袭黑衣的影卫早已经等候多时。 将披风抱着的少女递给影卫，影卫带着少女迅速消失。 回头看了看揽云山庄高阁一角，弯起的薄唇略微带笑，沐倾尧，是你妹妹重要还是慕容明珠重要，你自己选吧。 …… 沐绮仙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 迷离着睡眼，下意识的叫了句，“寒霜，寒雪，出什么事了？” “呦！小丫头醒了！”粗哑怪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沐绮仙倏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太破旧，车辆晃动，一阵阵冷风吹进来，沐绮仙打了个激灵。 她对面坐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三角眼，一连横肉。 “你是谁！”沐绮仙戒备地看着她，同时震惊自己的内力竟然被封住了。 “我是牙婆，”女人咧嘴，“你姐把你十两银子卖给我了，她和你没和你说？” 沐绮仙不说话了。 她明明应该在揽云山庄，怎么会醒来就在马车上，内力被封不说，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明显是中了软筋散一类的散功药，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破旧的棉袄…… 有人把她从揽云山庄带了出来！ 揽云山庄是沐倾尧布下的阵法格局，虽说她居住的地方并没有像松林苑一般有天罗地网，但寻常人是绝对不可能轻易进入，还避开了她的四个婢女将她带出来。 既然对方有这样的本事，不杀了她，不绑架她，竟然十两银子把她卖了！ 饶是沐绮仙聪明绝顶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 牙婆看沐绮仙沉默着，嘿嘿一笑，“你别害怕，我会给你找个好地方，不亏待你。” 沐绮仙看了她一眼，牙婆是专门给人卖身的，一般都会卖给大户人家当仆役。 她虽然暂时没有内力和力气，但她能感觉到内力还在丹田，只要多一点时间应该可以冲破封制。 能把她从揽云山庄带出来的人必然武功极高，会不会是夜止岚……可如果是夜止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绑架她威胁她大哥才是夜止岚会做的事情，而不是十两银子卖给牙婆，怎么想怎么奇怪的很。牙婆见她不说话，啧啧道：“你也别不高兴，老婆子见惯了你这样的小丫头，长得是好看，可你光好看有什么用，谁叫你上辈子没投个好胎，偏偏生在了穷人家，我也是看你这张脸蛋水灵才给你姐十两银子，也是你运气好，桃溪村的胡员外正好要给他家少爷找个童养媳，要是哄好了胡少爷，将来你啊，你就是少奶奶了，胡员外可是有钱得 很。” 牙婆不厌其烦的对沐绮仙絮絮叨叨。 沐绮仙摸了摸身上，不但衣服被换了，什么物件都没有。 她是可以和牙婆解释身份，可她也知道，牙婆绝对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她要趁机逃走，索性也就不浪费口舌解释了，而是淡淡的问了句，“桃溪村在哪？” “桃溪村就在帝都城外八十里的地方，虽然离帝都远，可山清水秀，委屈不到你。” 帝都城外八十里。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把她弄出帝都城外八十里的目的是什么？ 沐绮仙脑子有几个猜想，又很快推翻。 她现在并不着急，无论对方是谁，废了那么大力气把她弄出来卖掉，一定还有后招。 就算暂时没有内力武功，想要脱身对她来说也不算难，现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到底是谁要这么做，这么做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算计。 马车歪歪扭扭的往前走，好半天，就忽然停下。 牙婆掀开帘子看了看，笑嘻嘻的跳下车，“胡管家！” “人呢？”胡管家直接问。 “就在车上，”牙婆乐乐呵呵把车帘掀开，“你看看，这小丫头长得是真俊！这么多年，我经手的丫头里，就属她最标志了。” 胡管家往车里看了看，眼前一亮，“不错，不错！” 沐绮仙玉雪玲珑，娇生惯养，年纪虽小，却看得出五官极美。 牙婆把胡管家拉到旁边，小声笑道：“这丫头可不便宜，五十两，您看……” “五十两……”胡管家皱了皱眉。牙婆一看，立刻道：“五十两可不贵了，你这是要给胡少爷买童养媳，童养媳是谁啊，那是将来胡家的少奶奶，你看这丫头长得这样好，等她大了，嫁给了胡少爷，那可是 美事一桩。” 胡管家摇摇头，“五十两太多了，三十两吧。” 牙婆脸色一变，“这么漂亮的丫头你就给三十两，我还不如把她卖给隔壁村当烧饭丫鬟呢！” 胡管家本来就是想讲讲价，一听牙婆这么说，也翻脸了，“那你就把她卖给隔壁村吧！我们少爷真不缺她！” 牙婆一跺脚，转身就上车。 马车再一次被驱赶，沐绮仙都有点想笑，为了二十两银子就把她转手，这群无知的蚁民！ 牙婆从袋子里拿了一个馒头递给沐绮仙，“先吃个馒头吧，外面又下雪了，前面有个茅亭，我们去避避雪。” 看着眼前冷硬的馒头，沐绮仙直接挥手打掉。 牙婆直瞪眼，“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沐绮仙连话都懒得和她多说，冷冰冰眼神的哪有平日里笑眯眯的纯然模样。 马车停在茅亭外，初冬忽然降下大雪，来来往往的人都躲在这小小茅亭中。 沐绮仙站在茅草亭下避雪，手指动了动，勉强能握拳，还是没有半分多余力气。 很多事情她想不通，暂时可以不去想，现在应该想办法脱身了。 她慢慢伸出手，看着自己漂亮的手指，在右手小指肚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这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剧毒“烈焰”，她用了特殊办法将毒粉压缩在极薄的蜡衣中，又把蜡衣粘在手指肚上，只要她戳破蜡衣，让周围的人吸了一丁点，顷刻间就会要了这群 蚁民的性命。 挤在一起避雪的人是否都是无辜与她无关，只要能脱身，都死光了也不要紧。 沐绮仙的拇指慢慢移向了小指上的那枚“红痣”，精致娟秀的眉眼一派冷漠。 就在沐绮仙要按下去时，不远处的雪地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沐绮仙生性谨慎，看见有人过来，立刻收回手指。 很快，那个人影就跑进茅亭中。 沐绮仙看了一眼，略微有些诧异，在这种穷乡僻壤又能遇见这样的人物…… “哎呦，”牙婆小声惊讶，“今儿是怎么了，就光瞧见长得俊的，没瞧见长得丑的，谁家的小公子能这么好看啊。”牙婆一点没夸大其词，进来的人确实容貌出众。 第288章 正与邪【2】 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一袭白衣，领口袖口缀了一圈软狐毛，乌发如瀑，星眸璀璨。 站在那里便觉得非富即贵，气质与众不同，隐隐有些压迫感，却因为他目色温和而消减三分。 沐绮仙和这群百姓不同，她看人很准，一眼就看出这个比自己大了一点的少年来历非凡。 要在他面前下毒很冒险，冒险的事，她一定不会做。 而这个少年气质这样出众，眼中一丝阴霾都没有，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沐绮仙很快决定，转头看向少年时，方才的冷漠腿的一干二净，漂亮的小脸都是惊慌委屈，“小哥哥……” 夜景昊原本看着漫天大雪内心在叹气，他好端端的答应皇叔微服出来，结果才出宫门就被点了穴带走，随行的冷朔也被人制住。 他的武功可是皇叔亲手教的，流年表哥都说过，他的武功已经很不错了，不遇到顶尖高手绝不会吃亏，这话才说了几天，他就在宫门口被人劫持了。 劫持的时候他是真的惊了——他是皇帝，如果被人绑走威胁皇叔，威胁壁月江山，后果不堪设想！在被带走的这一路上他都在猜测对方是谁，自己该怎么脱身，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也仅仅是封了他的内力武功，拿走了钱袋，剥下厚重的披风，直接将他扔到雪地上… … 就算是皇帝，夜景昊有那么一个瞬间也是懵了，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大雪皑皑，他只能往前走，找人打听这里是哪里，总要回到帝都才行。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走了一刻钟他就看见这么茅亭，茅亭里还有不少人，刚跑进茅亭，还没来得及问问周围，就听见细软的声音喊他小哥哥。 夜景昊转头一看，身边站着个小姑娘，脸色苍白，眼睛含泪，十分可怜的样子。 夜景昊疑惑，“你叫我？” 沐绮仙伸出小手，拉着夜景昊的衣角，泫然欲泣红着眼眶，“小哥哥，救我……” 救这个字一出，夜景昊立刻警惕起来，“出什么事了？” 沐绮仙咬着小小的菱唇，啜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说我把我卖给别人做童养媳，我好怕，小哥哥你救救我。” 夜景昊一听，立刻把她拉到身边，目光灼灼地看向牙婆。 牙婆原本没听见沐绮仙说什么，忽然就看见夜景昊把人拉过去，还用一种令她差点跪下的眼神看过来，顿时就心慌意乱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夜景昊沉着俊脸，一双星眸深邃如渊，沉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壁月贩卖少女！” 牙婆一听，吓得直哆嗦，“我没有贩卖少女，我，我是牙婆！” 夜景昊微微眯眸，“牙婆？” “我有官府的凭证，我真的是牙婆，小公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从来没有干过违法的事情啊。”说着，就把怀里的凭证掏出来，给夜景昊看。 夜景昊一眼就认出凭证上是户部的印记。 俗话说，三姑六婆，其中就有牙婆，大户人家要买卖仆人都要通过牙婆，虽然不好听，却是个正当的行当。 夜景昊确定印记是真的后，依旧没放松警惕，继续质问，“你既然是牙婆，为什么她说你无缘无故就要卖她？” 牙婆被夜景昊看得心惊肉跳，老老实实交代，“我不是无缘无故，我给了银子的……她姐姐把她十两银子卖给我，我还有卖身契呢，你看，她的卖身契。” 夜景昊看完了卖身契，转头看向沐绮仙，“她的卖身契是真的。” 沐绮仙心里冷笑，卖身契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她死死抓着夜景昊的衣服不放，可怜巴巴的抽噎，“我，我不知道，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姐姐……” 周围避雪的人察觉到，纷纷靠过来看。牙婆一看这架势，也是急的要哭，“我可没骗你，确实是她姐把她卖给我的，我也给了十两银子，她这一路上连句话都不和我说，要是有不对的，你倒是告诉我啊，现在你 非说我拐卖你，天大的冤枉！” 夜景昊看了看牙婆，又看了看沐绮仙，叹了口气，“这样吧，既然你说你是被拐卖的，我送你到京畿府报案，至于你……” 看向牙婆，夜景昊道：“你有户部的凭据和卖身契，我姑且先信你，你和我们一起去京畿府，自然真相大白。”牙婆急的快哭了，“我哪有时间和你去京畿府啊，我儿子病重，本想卖了她换要钱给我儿子治病，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我要是和你去了京畿府，三天五天回不了家，谁来照 顾我儿子！” 夜景昊皱了皱眉，“那你想怎么样？”牙婆看眼夜景昊，又看了眼躲在夜景昊身后的沐绮仙，咬了咬牙道：“小公子，我看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你给我五十两，我把她的卖身契给你，你是愿意送她回家还是去 京畿府报案我都不管了。” 夜景昊一愣，“你要我拿五十两换她的卖身契？” 那不就等于，他买了她吗。 牙婆点头，“我儿子得了寒症，非得用老山参做药引，一支老山参五十两，我也是没办法，小公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一边是抓着自己不放的夜景昊，一边是无辜被牵连的牙婆，夜景昊也很为难，他出宫时的钱袋被拿走，眼下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可现在这情况，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夜景昊想了想，从腰上解下了一个玲珑转心球。 这颗转心球他曾经赐给慕容明珠，慕容明珠死后，转心球再度回到他手中，幸好这件腰饰没被拿走。 “这是什么？”牙婆看不懂这小小的玉球。 “这个足够五十两买人参救命了，我用这个换她的卖身契。”夜景昊把转心球递过去。 牙婆接过转心球看了半天，又看了眼夜景昊，不太相信的问，“这个小玉球真的值五十两？” 围观的百姓也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有个穿着还不错的男人看了看，帮腔道：“肯定值五十两，这玉的成色好，我看五十两都有点少，至少也值一百两。” 牙婆一听，小心的拿着玉球，“真值那么多？！” 沐绮仙看得仔细，厌恶的别开眼，技法早已失传的转心玲珑球，市价上万两都不止，一群没见识的蚁民。 夜景昊也不多说什么，伸出手，“卖身契给我。” 牙婆将信将疑，还是把玉球收好，将沐绮仙的卖身契交给了夜景昊。 夜景昊收好卖身契，对沐绮仙道：“这里离帝都还有很远，又下了这么大的雪，等雪小一点我们再走。” 沐绮仙点点头，小声说：“我听小哥哥的……”夜景昊长年住在宫里，身边不是内侍就是影卫要么就是宫婢，还没和这么小的女孩接触过，但他已经亲政，年纪不大，却懂得男女礼数，轻轻拂开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温声道：“好，等一下我们一起回帝都。” 沐绮仙看得出夜景昊出身不凡，刚刚又用了价值连城的转心球交换卖身契，慢慢垂下眼睫，小声的问：“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夜景昊微微一笑，星眸似海，“姓景，我叫景夜，你呢？” “我叫仙儿。”沐绮仙乖顺的回答完，心里迅速排查，帝都之中有姓景的大户吗？记忆里似乎没有。 夜景昊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雪似乎小了点。 这里离帝都大约八十里，如果不间断赶路，应该能在城门关闭前进帝都。 不过…… 对方既然把他丢在这里，会那么容易就让他回到帝都吗？ 身边带着仙儿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万一遇到危险，岂不是害了她…… 夜景昊稍微考虑了一下，虽然很冒险，不过，对方没有杀他也就代表了暂时不会杀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把仙儿一个人丢在这里，怎么都要一起走的。 “雪没有那么大了，我们走吧。”夜景昊看了看天色，再不走，晚上就很难进城了。 沐绮仙跟着夜景昊出了茅亭，踏雪往帝都方向走。 一路上风雪不断，夜景昊走在前面替沐绮仙挡住风雪，他根本不知道，在他身后的沐绮仙杀心一直没有断过。沐绮仙猜不出夜景昊的来历，大约知道他非富即贵，可一个富贵的少爷又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她怀疑夜景昊是冲着她来了，眼下风雪满路，前后无人，就算要杀掉 夜景昊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么想着，沐绮仙的手指慢慢在挪动。 还没等她下手，脚下忽然一重，整个人摔进了雪地里。 “仙儿！”夜景昊跑回来，“怎么了？” 沐绮仙因为雪下的薄冰滑倒了，起来后拍掉了脸颊上沾粘的雪粒，皱眉道：“没事。” 夜景昊见状，从袖口里拿了一条丝帕出来，“你牵着这边，我牵着另一边，这样就算你滑倒我也可以拉住你。”沐绮仙看了看丝帕，又看了看夜景昊，确定丝帕没任何问题后，拉住了其中一端。 第289章 正与邪【3】 回帝都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又赶上了风雪天，夜景昊和沐绮仙内力尽失，举步维艰。 走了一个时辰，原本已经渐停的雪骤然大了起来，幸好有间破庙在。 夜景昊和沐绮仙理所应当到破庙里避雪。 掸掉衣服上的落雪，夜景昊有些担忧地看着外面，已经不早了，雪又下的这么大，今晚是无论如何进不了帝都城，如果雪还一直下，他们恐怕要被困在这座破庙里过夜。 一国之君无缘无故失踪，皇叔一定很着急，现在帝都上下怕是都在戒严。 他相信皇叔的能力，就算他不在也能稳住朝局，可他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沐绮仙站在他身后，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丝巾，沉着眼神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夜景昊轻出一口气，转过身，对她微微一笑，“我在想，家里的人也许在担心我，可我现在又回不去，也不知道他们会急成什么样。” “为什么你家里会急？”沐绮仙眨了眨眼，“我是被人带出来，你呢，你怎么会一个人在那里？” 夜景昊很想说他也是莫名其妙被人给抓出来，可这种事说出去都觉得难以置信，何况他比她大，要是告诉她真相，说不定她会害怕。 “我……我出来赏雪，”夜景昊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这是今年帝都的初雪，我就瞒着家里出来看看，没想到这雪越下越大，今晚恐怕回不了帝都了。” 赏雪…… 沐绮仙低了低眼睫，斜睨像夜景昊，他身份贵重，气质优雅，必然出身名门世家，一个人出来赏雪，连个随从都没带…… 并没有全盘相信，沐绮仙配合的问：“我们要留在这里吗？” “恐怕要留下来了，”夜景昊往殿宇里走，随口道：“明天早上雪停了我们再回去。” 这小庙宇空空的只有一个大殿，泥塑的菩萨像歪倒一边，烛台上还有根蜡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索性窗户还在，风雪不至于吹进来。 夜景昊环顾了一圈后，对沐绮仙道：“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暗下来，我出去找些柴，你留在这里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沐绮仙点点头，答应了。 夜景昊顶雪出了庙门，这样的风雪天要找柴可不容易。沐绮仙看着夜景昊出门，清润的眼眸冷了下来，他的话虽然找不出太大破绽，却也信不过，眼下这么大的风雪，她又失去了内力，如果杀了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况且，他的身份她还没有想到，万一是个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就麻烦了。 杀心渐渐收敛了一点，沐绮仙撤下菩萨像前的帷帐。 厚重的帷帐上都是灰，她抖了一下，铺在供桌上，正打算坐上去时，外面忽然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沐绮仙警惕极高，听见声音的同时反手抄起烛台。 烛台尖锐的菱角锋锐的很，沐绮仙躲在门后，镇定冷漠。 片刻后，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就在这里歇一下吧，雪太大了。”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跟着响起，“今晚就住在庙里，明早再走。” “娘亲，”小孩子软糯的撒娇，“云儿饿了。” “好好好，进去就给云儿拿东西吃好不好？”女人温柔的笑着。 三个人…… 沐绮仙慢慢放下烛台，敛去杀意，她现在这样可没把握能杀掉两个成年人。 “快进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男人抱着个孩子推开破败的庙门，一眼就看见沐绮仙，“……这么还有人呢。” 沐绮仙怯生生的点了点头，“我，我是来避雪的。” “有人了呀，”一个中年女子走进来，笑了笑，“我们也是来避雪的。” 沐绮仙看了一眼那高大的男人和他怀中四五岁的男孩，大概明白，这是一家三口。 从衣着和神态上看，只是普通人，没什么要紧的。 男人把怀里的孩子放下来，搓了搓手，对女人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捡到柴火，你先和云儿吃点东西。” 女人有些担忧，“这么大的雪不好捡柴，要不就别生火了。” “那怎么行，这么冷的天，要是不生火，我们还不得被冻死啊，你和云儿留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男人说着就要推门出去，门刚推开，就愣住了。 笔直的一根树枝指着他的脖颈，男人吓得一惊，“你，你干什么！” 门外，拖着一截枯树枝的夜景昊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女人听见声音往出看，一看这架势有点慌，“相公！” 如果说夜景昊对这个男人有所警惕，但看见女人时就放下了树枝，他也看得出这只是一对普通夫妇。 男人挡在女人面前，警备地看夜景昊，“你想做什么？” 夜景昊歉意颔首，“抱歉，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是坏人。” “坏人……”男人没明白，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成了坏人。 “景哥哥！”沐绮仙走出来，迅速跑到夜景昊身边，抬头看向那对夫妇。 夜景昊见她没事，更是愧疚，“刚刚是误会，我……”“我知道了，”男人一看他和沐绮仙就什么都懂了，也就笑了，“你以为我要对这个小姑娘不利吗？你确实是误会了，我和我娘子都是好人，我们是前面桃溪村的村民，本来 前几天陪我娘子省亲，这是回家不巧遇到了大雪，想在这破庙里避避雪，也是赶巧了，你们也避雪。” 夜景昊听完，笑道：“既然都是避雪，我出去找了根树枝，折断可以当柴烧，一起避雪吧。” 能在这么大雪的天气里找到干树枝可不容易。 男人和夜景昊一起把树枝折成一小摞，拿了火折子点着烧起来。 小小的庙宇顿时温暖起来。 女子从包袱里拿出干馒头，笑着递给了夜景昊和沐绮仙。 夜景昊谢过后，低头要吃。 “别吃。”沐绮仙拉住夜景昊。 夜景昊转头看她，“怎么了？” 沐绮仙生性多疑，绝不可能吃别人给的东西，也就下意识阻止了夜景昊吃。 女人一看，以为她掀满头硬，笑着说：“用火烤一烤，烤软了就好吃了。” “烤一烤！”云儿拿着一块馒头对沐绮仙歪头笑。 沐绮仙面无表情的说：“我不饿，不想吃。” “你多少也得吃一点，这么冷的天气，一直不吃东西会更冷。”夜景昊轻声劝。 可无论夜景昊怎么说，沐绮仙都不肯吃。 夜景昊也没办法，只能把沐绮仙手里的馒头拿过来，烤好了再给沐绮仙，不管吃不吃，烤还是要烤的。 女人哄着叫云儿的小孩子吃馒头，笑着看夜景昊和沐绮仙，“看你们年纪也不大，是兄妹吗？” “不是，”夜景昊不擅长说话，实话实说，“我们不是兄妹。” “不是兄妹？”女人有些诧异，再仔细看看，虽说是金童玉女一般的标致，可眉眼是半点不像。 男人带了酒囊，喝了口酒，呵呵的笑，“不是兄妹，那是私奔的小两口？要是小两口，可太小了点吧。” 夜景昊听得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 “你啊！”女人剜了男人一眼，“胡说什么，他们还都是孩子呢！” “青梅竹马也没什么不好的，”男人面带笑容看着夜景昊，“小兄弟是哪里人啊？” “我家在帝都。” “帝都啊，”男人点点头，道：“帝都好啊，帝都繁华，我们桃溪村在帝都城外，也借了不少光，家家富裕，户户有粮。” 夜景昊饶有兴趣的问：“你们的日子过得这么好吗？” “还行，还行，”男人又喝了口酒，长出一口气道：“照比我爹活着的时候，可是好上太多了。” 夜景昊一听这个，立刻问：“以前的日子不好过？”“嘿，”男人苦笑，“以前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我爹活着的时候，皇帝老儿的年号还是平隆，那时候征税太重了，家里一年下来除了给皇帝老儿的，连自家人吃的都不够 ，有一年北方大旱，长江以北万亩良田颗粒无收，就是我们这些在帝都城外的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何况其他州府……我老娘就是那场灾荒活生生饿死的。” “平隆……” 夜景昊皱起眉，平隆是他皇考，也就是夜止岚父皇的年号。 “好不容易熬到平隆这老儿死了，他儿子当了皇帝，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现在想想，不被饿死能活着已经是太不容易了。”男人感慨非常。夜景昊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百姓评论皇权，他知道皇考的所作所为，但也仅止于知道皇考是如何逼死皇后，又是如何对待皇叔，从来不知道皇考在治国治民上是这样的庸庸 无能。 至于他的父皇，在位十几年，有十年的时间是在病中，朝政荒芜，由皇叔一点一点打理，直到他继位接手。男人又喝了口酒，有些感慨的说，“日子再苦也有过完的时候，现在就好了，国泰民安，不用打仗也没有那么多税，这个小皇帝可比他爷爷和他爹强多了。” 第290章 正与邪【4】 夜景昊轻笑了一声，“他才亲政两年，很多事情也要倚仗别人，壁月能有今天全是皇叔的功劳。”“雍王啊，”男人笑了，“要是没有雍王，我们这些人的日子还水生火热呢，我听我爹说，当年平定沉国漠北之乱全是雍王的功劳，这个小皇帝也是他教出来的，可惜啊…… 雍王的王妃死的太早，连个孩子都没给他留下，好人不得好报。” “好人？”沐绮仙嗤笑，“雍王是什么好人吗？” 男人对沐绮仙道：“小姑娘你还太小了，不知道雍王的事迹，要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壁月。” 沐绮仙冷冷淡淡的说：“他再怎么样厉害也不曾灭沉亡漠。” 这句话说出口，夜景昊皱了皱眉，看向沐绮仙，感觉她不像之前胆怯软弱的小姑娘了。 男人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小姑娘你不懂，灭沉亡漠那都是要打仗的，壁月能恢复国力不容易，这仗一打起来，什么都完了。”“是不想打还是不敢打？”沐绮仙扬了扬唇角，“如果我没记错，当年的晋安公主和亲漠北，也就一年不到就死在那里，外界传闻雍王是晋安公主一手带大，对晋安公主应该 心存感激，他大权在握，却没想过要为自己的姐姐报仇，这又算什么英雄人物吗？” “仙儿。”夜景昊看着她，俊眸微眯，“你不能这么说雍王，晋安公主亡于漠北，他比任何人都伤心，报仇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的私仇很可能葬送两国之间无数百姓的生命，绝 不是他懦弱不敢，而是根本不能。” “对，”沐绮仙垂下眼睫，慢慢的说，“壁月王朝号称诗酒风流，果然是诗酒风流，金戈铁马与之无缘呢。“ 夜景昊定定地看着沐绮仙，已经察觉出她话中极淡的嘲讽之意。男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奇怪，“现在的小姑娘竟然喜欢打仗，你啊，你还是太小了，没经历过兵荒马乱的年月，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我们这些百姓求的也无 非就是一个丰衣足食，富贵安泰，如今朝堂上有雍王坐镇，小皇帝也还算英明，是百姓之福，我们也知足了。” 沐绮仙勾了勾唇角，没有再说话。 夜景昊看她的眼神越发深邃，在刚刚的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沐绮仙眼中很薄的嘲弄。 这嘲弄是对夜止岚，还是对身为皇帝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风雪渐大。 那对夫妻解开随身带的行礼，拿出几件棉衣出来，也把其中两件递给了夜景昊和沐绮仙。 夜景昊接下来，仔细谢过，沐绮仙却不要。 她从来不穿别人的衣服，身上这套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衣服已经让她难以忍受，更不会平白去接别人的东西。 女人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夜景昊却轻声询问能不能给他，女人连忙递给他。 破庙里，那一家三口裹着棉衣靠在墙边睡觉。 夜景昊把手里的棉衣递给沐绮仙，“穿上吧，这火升得不够大，睡着可能会着凉。” 沐绮仙不接，淡淡道：“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你不吃别人的东西，不穿别人的衣服，为什么？”夜景昊问。 沐绮仙淡笑，“我就是不喜欢，不行吗？” 夜景昊摇摇头，说：“他们是好意，而且我们也需要，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奇怪了，”沐绮仙觉得好笑，“别人对我好我就要接受吗？” 她天生有极强的戒备心，是非善恶，她一定选择非与恶，不会选择是与善，这是她的天性，她原本也就不是和善良的人。 况且她是沉国公主，与壁月原本就是宿敌，何必要接受壁月人的好意。 “我不是说你一定要接受别人的好，我只是觉得别人对你好，哪怕你不接受，也应该感谢他们，而不是漠视就算了。” “我感谢他们什么？”沐绮仙扬眉，“东西我没吃，衣服我没穿，我凭什么要感谢？” 夜景昊被气笑了，“那我从牙婆手里救了你，你也不感谢我吗？” “我……”沐绮仙原本想脱口而出的话顿了顿，唇角慢慢弯起，露出梨旋，“那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感谢你？” “我救你只是救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感谢我。” “既然你没有想过要我感谢，那我又为什么要感谢呢，反正你也不需要呀。” “……”夜景昊看着沐绮仙，半晌，摇摇头，“强词夺理，你这样没有感恩的心，实在不对。” “我不对？”沐绮仙笑容不变，慢慢的说：“在我看来，我也许不对，但绝算不上是错，可你这么容易相信感恩别人，就不怕被人利用吗？” 夜景昊天资不凡，乃是一代帝王，自然聪明绝顶，听完沐绮仙的话，直接了当的说：“你不是已经利用我了吗？” 沐绮仙与夜景昊唇枪舌战，原本已经稳稳占了上风，可夜景昊这个问题一出来，她心里喊了声糟了——她在夜景昊面前应该柔弱无知，不该锋芒毕露！ 她利用了夜景昊脱身，现在又和夜景昊意见相左，这根本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夜景昊看着沐绮仙戒备的神态，抖开衣服，披在她肩上，淡淡的说：“你说的对，我这个人心软，也会选择相信别人，所以才会将你救出来，你大概不知道，那颗转心球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件宝物，一度更是故人遗物，她去世多年，我总会想起她，转心球才贴身佩戴，从未摘下过，但是救你……或者说，哪怕不是救你，是救个随便什么人， 我都能割舍，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如果真的可以，要我的命换天下所有人安宁，我也会毫不犹豫献祭生命。” 沐绮仙皱眉看他，“你简直迂腐。” “我不是迂腐，”夜景昊给她披好衣服，轻轻一笑，“我只是希望这世间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沐绮仙倏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迂腐，你是有点可笑了，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一个人就能让所有人幸福，简直异想天开。”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温然的少年眉眼清隽，笑着说：“穷我一生之力，费我一世之劳，造我一国之民，盛我壁月天下。” 沐绮仙别开眼，淡淡的说：“你既然有这种抱负，那就慢慢去努力吧，反正也不会实现。” 夜景昊有些好奇地看着她，问：“你不希望壁月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我——”沐绮仙抿了抿唇，片刻后，笑出了原本的天真来，“我当然希望了，我希望壁月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我也希望景哥哥能梦想成真呢。” 夜景昊笑了一下，没去深究沐绮仙笑颜下的阴沉。 原本就是萍水相逢，能救她是缘分，明天回到帝都，这缘分也就散了。 她觉得他可笑，也只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和他注定要劳累一生的命运。 …… 雪下了整整一天，沐绮仙在揽云山庄失踪，沐倾尧已经派出了帝都上下所有能动用的人手，都找不到沐绮仙的丝毫踪迹。 沐倾尧急的心慌，能避过揽云山庄的重重关卡带走沐绮仙，无论对方是谁，一定来者不善！ 他担心沐绮仙的安危，可他也知道，在帝都，他能动用的力量是有限的，动作太大会暴露很多。 就在沐倾尧一筹莫展时，夜止岚大大方方的进来山庄大门。 一见夜止岚，沐倾尧也就明白了。 大厅里暖融融，可沐倾尧一张俊脸比外面的风雪还冷，“是你带走了仙儿？” 开门见山，沐倾尧也不准备和夜止岚客气了。大冬天的，夜止岚手中依旧握着把玉扇，听沐倾尧这劈头盖脸的问题，微微一笑，“沐大公子这么问，叫本王该怎么回答呢，若本王说不是，沐大公子也不会相信，若本王 说是……那本王绝不会说。” 言下之意，依旧承认了。 沐倾尧握紧手指，冷声道：“堂堂亲王，竟然做入宅掳人的事情，王爷果然毫无下限？” “先掳人的可不是本王啊，”夜止岚慢慢的看向沐倾尧，唇角带笑，“沐大公子扣下了本王的人，本王如果不回以颜色岂不是太吃亏了吗？” “尘儿不是王爷的人！” “那沐小姐的下落本王也不知道。” 沐倾尧与夜止岚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半分。 毕竟沐倾尧和沐绮仙有着绝不能暴露的身份和目的，片刻后，沐倾尧率先开口：“王爷想怎么样才会放了仙儿？”“很简单，沐大公子把明珠交给本王，本王就会让沐小姐回到你身边，”夜止岚手中的玉扇敲了敲掌心，抬眸一笑，“明珠能回家，沐小姐就能回家，明珠回不了家，沐小姐 ……怕是也很难了。” 沐倾尧冷冷看着夜止岚的笑脸，从未觉得一个人竟能诡谋到如此地步！ 与他为敌，是一生中最大的错误，然而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 “王爷要尘儿和你走，我做不了主，除非尘儿自己愿意。”夜止岚等的就是这句话，“好，本王亲自来问她，如果她愿意，本王即刻就带她走。” 第291章 正与邪【5】 沐倾尧根本没觉得慕容明珠会愿意和夜止岚走。 可他却没有料到，夜止岚竟然将计就计，看见慕容明珠时，不说要带她走，而是问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吃点心。 他经常送慕容明珠点心，慕容明珠现在一看就他就能想到各种好吃的甜点。 他这么一问，慕容明珠竟然犹豫了。 她虽然痴傻，可也知道沐倾尧和慕容角一直告诫她，要远离夜止岚。 现在夜止岚这么一说，慕容明珠先是怯生生地看了沐倾尧一眼，小声问：“倾尧……一起去？” “他不去，”夜止岚含笑，“不过，沐绮仙就在我那里，有她在，明珠也不会怕的对不对？” 沐倾尧听了这句话顿时皱眉，夜止岚抓走了沐绮仙，是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用吗？ 一听沐绮仙在，又有点心吃，慕容明珠立刻点头，“要去！” 沐倾尧脸色不好看，可也没办法阻止。 夜止岚就这么堂而皇之将人带出了揽云山庄。 外面风雪未停，沐倾尧站在揽云山庄大门外，淡淡地看着慕容明珠上了夜止岚的马车，目光复杂而惆怅。 马车里，夜止岚看着拘谨慕容明珠，笑了笑，“这么怕我？” 慕容明珠怯生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我给你买很多很多点心，也会对你很好很好，这样你还怕我？”夜止岚笑得人畜无害。 慕容明珠抿了抿唇，小声说：“三哥……倾尧……说你坏……” 夜止岚哦了一声，笑容不变，“那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他容色绝代，这样对慕容明珠温柔含笑，慕容明珠也犹豫了。 过了一会儿，慢慢摇摇头。 夜止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相公。” “相……公？”慕容明珠不解。 “就是天下间最爱你，最疼你，会永远保护的人。”夜止岚换了一种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 慕容明珠想了想，摇摇头，“三哥，倾尧，比相公好。”“那不一样，”夜止岚有耐心的说，“你三哥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他妹妹，是血肉至亲，沐倾尧对你好，是因为他救了你，日久生情，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爱你，这是完全不 同的好。” “爱……”慕容明珠皱眉，“不懂。” 夜止岚笑了一下，“没关系，以后我会告诉你，慢慢的都告诉你。” 慕容明珠恍惚的点点头。 …… 破庙外的风雪丝毫没有停止，燃起小小篝火让四周不那么寒冷，沐绮仙看着睡在远处的那一家三口，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夜景昊，手指慢慢摩挲着指肚。 她是漠北公主，生来与壁月就是血海深仇，她甚至觉得自己与夜止岚该是同样一类人。 不同的是，夜止岚为了壁月可以牺牲慕容明珠。 而她为了漠北可以枉顾一切。 夜止岚并非没有起过屠戮漠北为晋安公主报仇的心，只是碍于时局，碍于壁月，沉国，漠北三方制衡不得不压制下来，她相信只要有一个机会，夜止岚都不会善罢甘休。 漠北与壁月也绝不可能相安无事。 那么…… 沐绮仙一双明眸映着火光，渐渐看向夜景昊，她就算现在杀了一个壁月人也算不得什么，谁叫他一身的抱负，与她格格不入。 这样想着，沐绮仙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下手。 就在此时，夜景昊却动了动身体。 沐绮仙立刻闭上眼，头靠在墙边佯装熟睡。 夜景昊坐起身，先是看了看篝火，添了点树枝进去，又走到沐绮仙身边停驻不动。 沐绮仙手指已经按在了指肚上，无论夜景昊要做什么，她都可以毫无顾忌下手毒杀。 然而，下一瞬，带着温润气息的厚实感传来。 夜景昊把身上披着的棉衣盖在她身上，然后转身走回原处，搓了搓肩膀闭上眼继续睡。 沐绮仙等了很久之后才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两件棉衣，又看了一眼睡在远处的夜景昊，片刻后，慢慢松开手指…… 这一夜风雪路远，谁都不知道前途遥遥，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一早，雪就停了。 夜景昊将两件棉衣还给了那对夫妻，郑重其事谢过后，和沐绮仙再次上路回帝都。中午的时候终于快走到帝都城外，然而沐绮仙的体力已经不允许再往前走了，毕竟是个小姑娘，失去了内力武功又近乎一夜未眠，更是一点东西也没吃，能咬牙坚持到这 来算是极限。 夜景昊带着沐绮仙走到一个小茶棚前，道：“等我一下。” “你去哪？”沐绮仙拉住他。 “给你找点东西吃。”夜景昊回答。 沐绮仙顿时皱眉，“你有钱？” “没有。”夜景昊说。 “那你去哪找东西吃？” “不问问怎么知道没有？”夜景昊笑了一下，“都是壁月百姓，总会有人愿意帮帮我们。” 沐绮仙沉着眼色，“你要去当乞丐一样讨要？” 夜景昊叹气，“不是讨要，是请人帮忙，你该试着相信这世间总有人情味在。” “我不信！”沐绮仙硬邦邦的说。 “好，你不信，那你等我。” 夜景昊说完，走进了茶棚。 雪也才下完，茶棚里烘炉燃着火炭，茶水翻滚热气，旁边的蒸笼里逸出食物的香味，一个中年男人忙着端茶递水，热火朝天。 刚把一壶热茶给客人送好，转身就看见夜景昊，眼前一亮，“小兄弟，喝茶吃东西吗？”夜景昊先是对老板施礼，然后轻声道：“我和舍妹出游踏雪，身上的钱袋被人抢走，舍妹体力不支，能不能请老板给我们一碗热茶几个包子，等我们回到帝都后，必有重谢 。” 老板一愣，看了看夜景昊，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沐绮仙，立刻道：“快快快，让小姑娘进来吧。” 夜景昊一笑，“多谢老板。” 说完，出去对沐绮仙道：“我们进去喝碗茶吃点东西。” 沐绮仙冷冷看着夜景昊，不为所动，“你就怕茶和包子有问题？” 夜景昊笑着摇摇头，“你就不能试着相信一下别人？” 沐绮仙定定看着夜景昊不说话。 夜景昊把沐绮仙带到茶棚里坐下，老板给了他们一壶热茶，四个包子，笑呵呵的说，“你们先吃，不够还有，这雪才刚停，天也够冷的，多吃点，暖和！” 说完，又转身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夜景昊给自己和沐绮仙倒了两杯茶，见沐绮仙不动，就先喝了一口。 喝完，又把茶碗推到沐绮仙面前，轻声道：“喝口茶吧，要进帝都还得走一个时辰。” 沐绮仙不为所动，冷着一张俏丽的小脸。 “你还这么小，却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防备心又这么强，你……到底是什么人？”夜景昊轻飘飘的问了这一句。 如果说一开始救沐绮仙的时候并没有看出太多，那这一天一夜的相处下来，沐绮仙露出了太多破绽，只不过他并不愿意拆穿。 沐绮仙看了夜景昊一眼，原本的娇俏可人瞬间化为了一丝轻笑，“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若是后悔救我，也可以现在就丢下我呀。” 全然不讲道理。 夜景昊不以为然，轻描淡写的说：“我从来不后悔救人，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喝茶吧，我喝过，没有毒。” 沐绮仙扬眉，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后，哼声道：“你还真是心大，能活到现在，全凭良心和老天爷赏脸吧？” “凭良心做事做人有什么不对吗？”夜景昊微笑反问，“难道你没有良心？” 沐绮仙捧着茶碗，笑盈盈地看夜景昊，分明是清灵的少女容色，偏偏在眉眼间露出了一丝邪气，“你说的还准呢，我啊，我就是没有良心，怎么样？” “不怎么样，”夜景昊平平淡淡的说：“你没有良心是你的事，我救你凭的是我的良心，你手里这碗茶凭的是老板的良心和善心。” “所以，如果没有你们的良心善心，我就不会得救，也不会喝到这碗茶，对吗？”沐绮仙笑眯眯的问。 “道理你不是很懂吗？” “可惜，这是你的道理，”沐绮仙笑着看夜景昊，“我天生没良心，不懂感恩，你要怎么样？” 这要是换在五年前，夜景昊小的时候，还真的就吵起来了。 可如今的夜景昊已亲政临朝，修养心性哪里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该有的，听沐绮仙这么说，也只是叹气，然后笑一笑，“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吃东西吧，吃完我们进城。” 沐绮仙挑衅夜景昊失败，冷哼两声，等夜景昊先吃了一个包子后她才拿起一个继续吃。 吃饱喝足，夜景昊和沐绮仙往帝都城门走。 接下来这一个时辰，无论是夜景昊还是沐绮仙，都十分谨慎。 他们是怎么被抓走的，自己心里都很清楚，虽然不知道抓走他们的人目的是什么，但越接近帝都越是小心翼翼。 既然把他们抓出那么远，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回到帝都？ 然而，事实上，还真的是一路畅通。 等沐绮仙和夜景昊进了帝都城后，各自暗地里松了口气。沐绮仙一进帝都城就想脱身先走，可她却硬生生忍住了，她有点好奇了，夜景昊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样的世家能养出这种人来。 第292章 正与邪【6】 雍王府护卫影卫没有一个是不认识夜景昊的，齐齐半跪，口呼陛下。 当夜景昊进了雍王府的大门后，沐绮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夜景昊转头看向沐绮仙，轻出一口气，“我……” “你是壁月的皇帝，”沐绮仙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夜景昊？” 她直呼其名，夜景昊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点点头，“朕不是刻意要隐瞒，实在是没办法告诉你，你不要见怪。” 见怪…… 沐绮仙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夜景昊。 十五六岁的年纪…… 传自夜氏皇族的极好容貌…… 这样的气质…… 这样的谈吐…… 这样的抱负…… 沐绮仙忽然就笑了。 不同于她寻常时那笑眯眯纯然无辜的样子，而在唇角处多了些嘲讽，对自己的嘲讽。 枉顾她自诩聪明，怎么就没想到他会是夜景昊！ 景夜。 好一个景夜！ 好一个夜景昊！ 沐绮仙握着手心，如果不是出于理智，她这会儿就应该毒死夜景昊！ 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后，沐绮仙平静的看着他，“多谢陛下相救，大恩不言谢，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了。 “等等。”夜景昊叫住她。 沐绮仙转头，面无表情看着他，“陛下还有事？” 夜景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隐瞒身份确实不对，可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人家自己是皇帝，何况他还救了她，现在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该是这样的表现吧。 “朕不是说过要帮你回家吗？” “不用了，”沐绮仙淡淡的说，“回家的路我知道在哪里，陛下不用多说。” 夜景昊皱了皱眉，他能明显感觉到沐绮仙的愤怒和冷漠。 但这愤怒是从何而来就不知道了。 只是因为他没表露身份？沐绮仙的愤怒一半来自于夜景昊，一半来自于她自己，这会儿能强压着不爆发已经不容易，毕竟是雍王府，周围有数不清的高手，她又失去了内力，再怎么都杀了夜景昊 。 ……明明有那么多好机会！竟然都错过了！ 就在沐绮仙要走的时候，夜止岚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沐小姐，这么有空，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沐绮仙一听这声音，闭上眼轻出一口气，知道自己肯定是走不了，索性转身看向走过来的夜止岚。 夜景昊也愣了一下，“你姓沐？” 沐绮仙从容不迫地整理了衣裳，对夜景昊缓缓施礼，灵美的小脸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东海毓秀山庄沐绮仙见过陛下，见过王爷。” “……”夜景昊看着沐绮仙，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海毓秀山庄…… 她就是皇叔说的，要给他做女史的沐绮仙。 相比于夜景昊，夜止岚从容不迫，面带微笑，“沐小姐不必多礼……怎么，沐小姐和陛下是一起来的？” 在场三个人。 夜止岚不必说，沐绮仙冰雪聪明，小小年纪手段就令人生畏，夜景昊是被夜止岚一手带大的，焉能不知他的手段。 沐绮仙好端端的被弄出帝都，他又无缘无故被人带走，能帝都中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夜止岚还有谁？ 夜景昊看了看自家皇叔，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 而沐绮仙却连想都懒得想，既然中计，她就不会去计较为什么中计，而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对夜止岚微笑，“我和陛下是怎么一起来的，王爷不应该最清楚吗？” “本王……应该清楚吗？”夜止岚不动声色反问。沐绮仙大大方方站在那里，道：“王爷神机妙算，沐绮仙又算得了什么，既然都已经站在这里了，想必王爷的目的也该达到了，否则这会儿我应该还在帝都城外的茫茫雪地 中，让我哥哥上天入地寻找无门才对。” 夜止岚微笑，“本王还真是没有什么目的，不过，既然沐小姐这么说，那就留下一起吃个晚膳如何？” 沐绮仙一勾唇，笑眯眯的说：“如果我不答应，我也走不出去呀，好，一起吃晚膳。” 夜景昊在旁边看着夜止岚和沐绮仙你来我往，皱了皱眉。 夜止岚转头看向夜景昊，笑着问：“陛下也留膳吧？” 夜景昊点了下头。 夜止岚这顿饭，不但有夜景昊和沐绮仙，还有慕容明珠。 这是阔别五年，夜景昊第一次看见慕容明珠，与所有人都一样，他看见慕容明珠的时候也愣住了。 那一头雪白的银发和灰白的眼眸，夜景昊张了张嘴，这么都喊不出她的名字。 倒是慕容明珠，因为有沐绮仙在场，也不那么害怕了，甚至还伸出手想摸摸夜景昊。 夜景昊怎么都没想到，慕容明珠竟会成了这个样子！ 她被沐家收留，也难怪沐绮仙会对他皇叔有多怨言…… 沐绮仙换了衣服，娟秀的小脸容光焕发，与粗布棉服不同，气质出类拔萃。 这餐饭，夜景昊自然高高在上，沐绮仙安安静静，明明还是一起吃饭，却没有了之前吵闹相争。 吃完饭，夜景昊要回宫，夜止岚送他出了门。 大门外，夜景昊实在忍不住，抬头问：“皇叔——” “陛下，”夜止岚笑着打断，“你觉得这位沐小姐如何？” 夜景昊皱眉，“什么如何？她怎么？” “臣觉得，这位沐小姐聪明绝顶，手腕高明，年纪虽小可已是不可小觑，陛下可还满意？” 夜景昊奇怪的看着他，“朕满意她做什么？” “陛下如果满意，可以让她入宫为女史。” “……这……” 夜景昊犹豫了，在见到沐绮仙之前，他与夜止岚已经谈妥，是沐绮仙入宫为女史，可…… 见了沐绮仙后，他却不这么想了。 沐绮仙显然和他并不是一类人，她身上有一股格格不入的邪佞之气，要说满意，他自然是不满意的，可要说哪里不满意，又说不上来。 但他很确定一点，沐绮仙对他一定是不满的，入宫为女史八成是不愿意。 “陛下是觉得沐小姐可能不愿意？”夜止岚看出夜景昊的心事。 夜景昊抬头望向夜止岚，“皇叔，朕并不知道你做这些事的原因是什么，但朕也不会问，朕相信皇叔一定事出有因，只是沐绮仙入宫为女史……朕觉得，还是不要了。” 夜止岚扬眉，“陛下是不满意她？” “不，”夜景昊摇摇头，“朕与她在为人处世的作风上相差甚远，她聪明过人朕看得出来，但她的聪明，朕并不喜欢。” 他受夜止岚教导，凡事以民为主，胸怀宽大，海纳百川，然而沐绮仙却与他背道而驰。 夜止岚笑了，“陛下不喜欢她？” “嗯。”根本没觉得是个套儿，夜景昊还真的就点点头。夜止岚的视线越过夜景昊看向大门后，又不留痕迹挪回夜景昊脸上，“沐小姐这样聪明可人的少女，如果能入宫为女史，对沐家，对陛下都是不错的事情，陛下应该好好考 虑一下。” “皇叔，朕不想考——” “好了，”夜止岚笑着说，“天色不早了，陛下还是回宫吧。” 夜景昊觉得夜止岚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他经历了这一天一夜，也确实不想再多解释了，也就点点头，转身上了回宫的车驾。 夜止岚目送夜景昊离开后，回头看向站在门里的沐绮仙，“看来陛下不希望沐小姐入宫为女史，正好，沐小姐与沐大公子也不想，那这件事就算了吧。” 沐绮仙笑了一下，清灵的声音愉悦万分，“陛下不喜欢我，可我，却很喜欢陛下啊。” “哦？”夜止岚一笑。 “王爷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沐绮仙走上几步，虽是站在台阶下，却气势不减，“论谋算，陛下不如我，论心机，他更是差我许多，可我……” “你什么？”夜止岚问。 沐绮仙的眸色变了变，笑着看夜止岚，“我承认，心胸大局，眼界宽广，我不如陛下。” 这才是她生气的主要原因。 一半因为夜景昊既然是壁月皇帝！他这样的胸襟抱负，竟然是壁月皇帝！ 一半是因为自己，她身为漠北公主，却在夜景昊面前落於下风，显得如此小家子气！ 夜景昊分明谋算手腕都不如她，阴谋狠厉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面对夜景昊，无端端的生出了“我不如他”的念头来。 简直可恶！ “本王没有看错人，沐小姐能有这样的认知，已经难得了。”夜止岚笑得和善。沐绮仙看着他，慢慢的说：“王爷给我敲响了警钟，也给沐家敲了一记，受教了，既然尘儿姐姐已经到了王爷手中，我也尝到了被压一头的滋味，那么现在，我可以回揽云 山庄了吗？” 夜止岚让了一步，略略扬唇，“沐小姐请，需要本王派人送你吗？” “不必了，”沐绮仙笑得很假，“我认得回家的路。” 说完，越过夜止岚，自己从大门做了。夜止岚看着沐绮仙的背影，喃喃微笑，“还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昊儿啊，皇叔给你选的人，你可满意……嗯？呵……” 第293章 血与毒【1】 沐绮仙回了揽云山庄，沐倾尧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沐绮仙是被夜止岚带走的，却不知道夜止岚带走了沐绮仙后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得出沐绮仙冷着一张脸十分不高兴。 沐绮仙的本性原也不是和善的，平时那笑眯眯的表象只是迷惑人心，但怎么也不至于冷着脸到这个地步吧。 “你这是怎么了？”沐倾尧担忧的问。 沐绮仙看了他一眼，慢慢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咬牙道：“我若早知道他就是夜景昊，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沐倾尧听完笑了一下，“他是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告诉你他的身份，况且，你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杀他，你的目标不一直都是夜止岚吗？” “那时候没想杀他，现在想了！”沐绮仙咬牙眯眸，“夜止岚要杀，他，我也不会放过！” “奇怪了，”沐绮仙失笑，“听你的说法，他也并没有害你，反而救你，将你带回帝都，你这么想杀他的原因是什么？” “哥！”沐绮仙正儿八经地看着他，“你觉得他不该杀吗？我原本以为就算得了夜止岚的教导，夜景昊毕竟还小，只要失去夜止岚这个倚仗不过是个小皇帝，不足为虑，可现在…… 我觉得他和夜止岚一样，都是漠北的心腹大患！”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可沐倾尧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你这是肯定了夜景昊的能力，觉得他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我……” 沐绮仙犹豫了一下，想了想，竟然点头了，“我是承认了，那又怎么样！”“不怎么样，”沐倾尧笑着说，“能得到你的承认，说明夜景昊确实是有本事的，他年纪还小，再过几年一定比现在还要更好，仙儿，壁月盛世早已不是我们兄妹能够阻止， 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沐绮仙皱眉，“壁月如今国力强盛，哥，你真的以为夜止岚不会报晋安公主的仇吗！当年晋安公主是怎么死的，你也很清楚啊！” 二十几年前，晋安公主以皇族第一美人之称嫁给漠北皇帝，也就是沐绮仙和沐倾尧的父皇。 漠北皇帝多疑，又贪婪晋安公主美色，巧的是沉国皇帝同样喜欢美人。 沉国皇帝与漠北皇帝联手要灭壁月，沉国皇帝曾经偷偷去过漠北，漠北皇帝为拉拢他，将怀孕两个月的晋安公主送给沉国皇帝，两人轮流践踏。 若不是晋安公主一心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早已经羞愤自杀……就算这样，最后依旧落得香消玉殒，骨埋大漠。 这样的仇恨，夜止岚焉能不报？ 沐倾尧叹了口气，“仙儿，晋安公主的事情是漠北有愧……” “什么有愧！”沐绮仙皱眉道：“当年壁月衰败，那昏君自己愿意把公主送到漠北，又不是漠北要求的，夜止岚要怪只能怪那个没用的皇帝！” 沐倾尧是知道沐绮仙是什么脾气，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计较了，而是问道：“那你觉得夜景昊会是随意兴兵的帝君吗？” “他？”沐绮仙哼一声，“他巴不得太平盛世，相安无事呢，满口的仁义道德，心里全是和善大局，要他兴兵，还不如杀了他呢。” “这就是了，”沐倾尧又淡淡的笑了一下，“如今壁月的皇帝是夜景昊而不是夜止岚，他若不想，壁月与漠北就会相安无事。” “可他听夜止岚的！”“仙儿，”沐倾尧平静的说：“夜景昊是夜止岚花费无数心血培养出的皇帝，如果他死了，你就那么确定壁月下一位帝王与他一样，都这么能以大局为重吗？你想杀了夜景昊 ，如果只是因为他得罪了你，让你不高兴，我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因为担心壁月与漠北起战端，就大可不必了。” 被沐倾尧拆穿了心里的想法，沐绮仙也就干脆的说，“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那好，”沐倾尧点点头，“你看夜景昊不顺眼，就不要看，反正以后也未必有机会再见了。” 沐倾尧坐在那里不说话，还是闷闷不乐，最好不要再见了！ …… 慕容明珠在沐绮仙走后明显开始坐立不安。 雍王府很大，人也很多，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她就觉得很怕。 面前的点心一盘一盘的，什么都有，可她一口也吃不下去，抱膝躲在平榻角落里，瑟瑟发抖。 夜止岚送走了沐绮仙回来时，看见的就是慕容明珠这幅样子，“明珠？” 慕容明珠抬起头，灰蒙蒙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可怜的抽了抽鼻子，“我想……回家……” 夜止岚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慕容明珠摇摇头，固执又小声的说，“要倾尧……要三哥……” 夜止岚说这里是她的家，可这里没有沐倾尧也没有慕容角，陌生的环境让她好害怕。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沐倾尧和你三哥只是你的朋友和亲人，我才是你的相公，这里也是你的家，”夜止岚柔声哄着慕容明珠，“来，你摸摸这里。” 夜止岚把慕容明珠的手放在妆台上，厚实的木料在指尖下，“以前你每天早上都会坐在这里，让绿萼帮你穿衣梳妆。” 慕容明珠听得怔怔，手指被夜止岚握着，一点一点摩挲令人感觉陌生可怕的东西。 指尖忽然一凉，慕容明珠摸了摸，好像一根发簪。 夜止岚让她把发簪拿起来，慢慢摸着上面飞扬精致的蓝凤，“这是我母后的东西，也是我送你的信物。” “信物……是什么？” “信物就是我送给你代表心意的东西，”夜止岚拿起凤钗插在她发髻上，微笑，“这一次，你要好好保存，再也不要丢下它，更不要丢下我。” 慕容明珠歪头，“看”夜止岚时有些迷茫，不懂丢下他是什么意思。 夜止岚牵着她走到平榻上坐下，从旁边拿了一张琴，让她摸一摸这张琴。 慕容明珠摸到琴头，也摸到了悬挂明珠的流苏，“珠子！” 她这些年在沐家都是拿珍珠当玩具的，摸到了东海的东西，很是兴奋。 “这张琴是你送我的信物，”夜止岚叹了口气，“自从你走后，我已经五年没再弹过，直到看见你我才会把它拿出来。” “琴……”慕容明珠想了想，给了夜止岚一个笑容，“好听！” “要听我弹琴吗？”夜止岚问。 慕容明珠点头。 夜止岚将琴放在盘膝上，手指一抹，韵律轻扬。 慕容明珠其实听不懂，但她却能感觉到这曲子很好听，很平静。 慢慢的，慕容明珠趴在夜止岚怀里，躺在平榻上昏昏欲睡。 夜止岚这一夜琴声未停，将慕容明珠哄睡入梦。 慕容明珠这一晚难得没有做任何奇怪的梦，只是第二个醒来的时候，直接被吓哭了。 她能感觉到面前有两个陌生的生，没有夜止岚！ 在这里，没有沐家兄妹，没有慕容角，连夜止岚都不见了，而是出现了两个陌生人！ 慕容明珠躲在床里带着哭腔怎么都不敢下床。 绿萼和琉月站在外面，简直束手无策，主上早就交代过，可她们还是不敢相信，当初的慕容明珠会成了这样。 绿萼轻声道：“王妃，奴婢……” “不要你！”慕容明珠躲在床里，“不要你！不要你！” 三个不要你，彻底往绿萼没有办法。 琉月一看绿萼都被三振出局了，自己肯定也没办法让慕容明珠出来，连忙跑出去找夜止岚。 夜止岚原本在看几个重要的奏本，他向夜景昊告假休沐，可朝里的事情还是源源不断送过来，刚看完一本，琉月就进来，“主上，王妃她好像被我们吓到了……” 慕容明珠确实被吓到了。 在毓秀山庄，她能“见”的只有沐家兄妹，就算来了帝都也几乎没怎么见外人，这会儿面对绿萼和琉月两个武功不低的陌生人，吓哭那基本是一定的。 夜止岚火速过来，摆摆手绿萼和琉月退出去，轻声道：“明珠，是我。” 厚重的床帏动了动，片刻后，掀起一角，露出慕容明珠的小脸来。 夜止岚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好了，没事了，她们都走了。” 慕容明珠怯怯的对夜止岚伸出手，“抱……” 在没有熟人能依赖的情况下，她只能依赖夜止岚。 夜止岚笑了笑，把她抱过来，亲自穿好衣服洗漱，头发没办法弄，就松松绑成一束。 弄好这些，和慕容明珠商量着：“让她们送早膳进来好不好？” 慕容明珠抓着夜止岚，好半天，点点头。 得了允许，绿萼和琉月立刻送早膳进来。 夜止岚对慕容明珠说，“这两个人是你以前的婢女，一个叫绿萼，一个叫琉月，以后万一我不在，你可以叫她们帮你。” “你，不在？”慕容明珠慌了，“我要回去！不要不在，不在……我，我回去！” “只是偶尔，我要帮陛下处理事情，明珠要乖乖的，好不好？”夜止岚哄着她。慕容明珠还是不高兴，小声重复，“回去……想回去……” 第294章 血与毒【2】 “不回去了，”夜止岚握着她的手，温和而不容反驳的说，“以后明珠和我在一起。” 慕容明珠摇摇头，“要回去……” 夜止岚但笑不语，他没准备放慕容明珠走，更不可能让她再回到沐倾尧身边。 只是现在还不能那么强硬，慕容明珠更吃怀柔这一套。 吃完早膳，夜止岚从宫里请出来的御医也到了，好歹说服了慕容明珠让御医近身诊脉。 几个御医研究了片刻后，对夜止岚躬身施礼，“王爷，王妃如今这红颜白发，下官等暂时找不出原因。” 他们都是壁月顶尖的医者，要他们说出这么无能的话也是折磨。 索性夜止岚不在意这个，“白发的事情本王不计较，只是明珠的眼睛……” “王妃的眼睛应该是由于中毒所致。” “中毒？” “是，王爷乃是壁月第一高手，内力深厚，应该知道中毒后可以用内力将毒逼开，压在某一处，以保全性命。” 风西棠早年身中寒毒，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他用内力散开寒毒在奇经八脉中，不让寒毒入侵心肺，如今慕容明珠用的也是这个办法。 夜止岚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明珠的毒在她头颅中？” “确实如此，”御医点头，“王妃以内力将毒封在头颅中，造成了双目失明，甚至神志不清，如果能将毒散尽，王妃可以恢复神智，也就可以双目全视了。” 夜止岚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慕容明珠的毒根本没解，只是被他当你传给她的内力所压制。 “下官等需要点时间研究下王妃到底中了什么毒……” “不用研究了，”夜止岚淡淡说，“明珠中的是阴月。” “阴月……” 几个御医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声问：“敢问王爷，王妃中的阴月可是寒毒……” “是。”夜止岚回答。 御医们有些错愕。阴月，乃是天下寒毒之根本，普天之下，所有寒毒都需要用阴月提炼，包括风西棠所中的寒毒，但阴月之毒本身无毒，女子服用最多会造成终身不孕，不会伤及根本，慕 容明珠怎么可能中毒到需要用内力逼毒的地步呢！ “这，王爷，如果王妃中的是阴月，那实在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御医也是惶惶不安。 “她中了阴月后坠落寒溪，诱发寒毒。”夜止岚淡淡的复数沐倾尧的原话。 御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阴月本就是天下寒毒的根本，阴月发作，那确实会危及性命。” 夜止岚看向几个御医，“你们有办法解毒救王妃吗？” 御医们小声商量了几句后，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下官等虽然是御医，但对解毒之道实在没有把握。” 夜止岚皱了皱眉。 御医立刻又道：“不过，普天之下，还是有人可以为王妃解毒的！” “谁？” “此人姓沐，叫沐倾尧，乃是东海毓秀山庄的大公子，他的医术独步天下，堪称一绝。” 夜止岚冷笑，“沐倾尧没你们想的那么有本事。” “王爷有所不知，下官等虽然没有把握为王妃解毒，但如果能请来沐大公子，集众人之力，应该还有希望。” 此话一出，夜止岚稍稍犹豫了一下。 将御医暂时打法走，他招来影卫，“去请沐倾尧来。” “是。”影卫退了出去。 夜止岚将慕容明珠带回来，原本是不愿意再和沐倾尧有什么瓜葛，现在看来，想完全没有瓜葛是不可能的。 沐倾尧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能解开慕容明珠的毒，就算再给他机会怕是也没什么用。 但…… 他要慕容明珠的眼睛恢复如初，他要慕容明珠的眼睛里有他！ 就算知道希望渺茫，他也要一试。 沐倾尧被请到雍王府的时候，夜止岚正和慕容明珠在花廊下煮酒赏雪——说是赏雪，慕容明珠只是把手伸出去，感受雪花落在掌心的凉爽。 沐倾尧有几天没见慕容明珠了，又觉得眼前的慕容明珠不像在东海时的慕容明珠。 不单单是衣饰，她在东海时很少笑，而现在，只是感觉到雪落无声，都可以扬起唇角。 夜止岚对慕容明珠永远都有自己的办法。 沐倾尧给夜止岚见了礼，转头看向慕容明珠，“尘儿。” “倾尧！”慕容明珠扶着栏杆，往外面伸手，“倾尧！” 沐倾尧走过去，要握住慕容明珠的手，却被夜止岚的扇柄挡住。 夜止岚从背后搂着慕容明珠，对沐倾尧微微一笑，“沐大公子来的正好，一起喝两杯吧。” 沐倾尧冷冷看着夜止岚对慕容明珠的占有欲，走过去，还真的就坐下了。 红泥小炉里的酒气清香，是很淡的桂花酿。 夜止岚亲自拿了杯子给沐倾尧斟了一杯，“沐大公子请。” 沐倾尧端起酒杯，在鼻尖稍微一嗅，“王爷这里还真是有好酒。” “本王的酒多得很，只是平时不喝，沐大公子要是喜欢，本王府里酒窖的酒随便拿。”夜止岚可是大方极了。 沐倾尧放下酒杯，淡淡看向夜止岚，“王爷的酒是好酒，可惜，我从来不饮酒。”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给了夜止岚，夜止岚也不以为然，端起自己的酒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沐大公子是东海毓秀山庄的主人，也是壁月出了名的富豪，不过沐大公子更出 名的是医术，这一点本王倒是一直忽略了。” “不敢当，”沐倾尧淡笑一声，“王爷以武功谋略称雄，不过王爷更厉害的狠厉的心性，这一点怕是外人也不知道吧。”“呵，沐大公子不说话就算了，一说话，本王都没办法招架，”夜止岚手里捻转着酒杯，不紧不慢的说：“今天请沐大公子来是为了明珠，之前沐大公子说的不明不白，本王 还以为你解了阴月之毒，没想到……” “所以说传闻有误，我没有那么厉害的医术，解不了阴月的毒，也没办法让尘儿重获光明。”“ 沐大公子还是谦虚了，本王手下有不少医术高明的御医，只是对解毒一道都不是很擅长，他们觉得如果能和沐大公子一起为明珠解毒，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第295章 血与毒【3】 “王爷把我想的太高太好了，我没把握为尘儿解毒，而且我也可以告诉王爷，壁月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为尘儿解毒，要解阴月，王爷找错了人。” 夜止岚何其聪明，一听沐倾尧这句话，立刻眯了眯长眸，“能为明珠解毒的人不在壁月，在哪？” “这个人王爷很熟悉，”沐倾尧不紧不慢的说：“单反会下毒的就一定会解毒，普天之下，用毒最厉害的人是谁，王爷心里应该有点数吧？” 此话一出，夜止岚沉默下来。 片刻后，抬眸看向沐倾尧，“萧月？”沐倾尧冷笑道：“当年王爷手中的阴月是怎么来的我也能猜到，她给了你阴月，你们就都以为这辈子不需要解，大约没想到多年后会因为阴月陷入困境，害人者，人害之。 ” 夜止岚没理会沐倾尧的嘲讽，手指慢慢摩挲着酒杯，“你确定她可以解阴月？”“如果萧月与我联手还解不了毒，那尘儿就永远也没有解毒的可能性，不过对于王爷来说，很难吧？”沐倾尧扬扬唇角，“沉国皇帝据说与王爷格格不入，萧月被软禁在长宁 也有五年了，要让她为尘儿解毒，难如登天。” 当年夜止岚算计萧禹失败，萧禹回到沉国后就断绝了与壁月的联姻。 虽说两方没打起来，可这些年来基本处于冷战状态。 夜止岚要萧禹交出萧月，无异于是有求于人，更别提当年的太子殿下已经成了如今的崇阳皇帝。 “这件事，本王会想办法，沐大公子暂时就留下帝都等消息吧。” 沐倾尧嗤笑，“我就是想走，王爷也不会放我走吧。” 夜止岚淡淡一笑，“沐大公子言重了。” 沐倾尧还真不是言重，帝都上下尽在夜止岚的掌控中，夜止岚不放人，他就算再有本事也回不到东海去。 夜止岚要给慕容明珠解毒就必须让萧月出来，他也很干脆，修书一封送到沉国交给萧禹。 国书送到萧禹手中，没多久，萧禹给予了回信。 萧禹对慕容明珠的关心不比夜止岚少，接到夜止岚的信后立刻给予回信。 萧禹的态度很清楚，萧月可以放，但不能放她来帝都，如果夜止岚想为慕容明珠解毒，就带慕容明珠到岭州。 滇南十二州既不归顺壁月，也不依附沉国，是双方势力都不能踏足之地，萧禹此举也是为了防夜止岚耍花样。 夜止岚全然同意，双方约定，十五日后在岭州相聚。 夜止岚马不停蹄向夜景昊说明一切，准备和慕容明珠前往岭州，并且带走沐倾尧与一众御医。 慕容角知道后，也要一起去，他不放心夜止岚和慕容明珠，只不过被夜止岚挡了回来，不允许他离开帝都半步。 他做事雷厉风行，不需要也从来不会去管别人的意见。 夜景昊担心他，原本是打算让他带走所有影卫，夜止岚却只带了绿萼琉月和几个影卫，其余人都留给了夜景昊。 这还不算，临走前，他进宫去见了夜景昊。 彼时，夜景昊正在为他筹备去岭州的圣旨，打算让夜止岚带走，号令整个西南军队，万一有危险也能全身而退。 夜止岚摇摇头，道：“陛下不用准备这么多，臣用不到的。”“怎么用不到？”夜景昊皱眉，“虽说滇南十二州不服壁月，到底还是属于壁月界内，朕给你调令，最少也能调动周遭军营的兵力，皇叔，朕知道你不怕，可朕实在放心不下 啊。” “不，”夜止岚平静的笑了一下，“臣的意思是，这些，臣用不到了。” “用不到了？”夜景昊没明白。 夜止岚摇摇头，说：“臣明天就要启程离开帝都，今晚来是想和陛下闲聊几句，只是闲聊几句，无关军国大事。” “闲聊？”夜景昊眨眨眼，他有点……不明白夜止岚的用意了。 “月色不错，陛下可否与臣一道看看？” 夜景昊是真的不知道夜止岚想做什么，可也点点头，穿了件厚重的披风与他一道出了紫宸宫。 夜止岚这一路上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往前走。 夜景昊出生在宫里，对皇宫了如指掌，可皇宫实在太大了，有些地方他也没去过，等夜止岚终于停下脚步时，夜景昊抬头看了看宫院前的匾额，“这里是……” 破旧而冷清，是当年夜止岚与晋安公主长大的地方。 夜止岚推开院门，转头看向夜景昊，微微一笑，“陛下请。” 夜景昊迈进院子，四处看了看，这里是夜止岚在宫里的寝宫，他也不是没来过，只是近些年没时间来。 夜止岚让宫女温好酒，撑开平榻和帷幕，点燃四周的宫灯。 夜景昊与夜止岚跪坐在平榻上，面前矮桌有红泥小炉，温着烈酒，浓重的酒香扑面而来。 夜止岚抬手给夜景昊斟了一杯酒，“陛下请。” 夜景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立刻皱起小俊脸，“好辣！” 夜止岚笑了，“这是漠北的辣刀子，陛下没喝过吗？” 夜景昊立刻摇头。 壁月诗酒风流，饮酒不是什么大事，但饮酒也从来不饮这么烈的酒。 夜止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们壁月不喝漠北的酒，倒不是说漠北的酒不好喝，其实是根本喝不下去。” “壁月人向来素雅温和，这样烈的酒不会有人喜欢。”夜景昊没打算再喝第二杯了。 “没人喜欢，陛下也不喜欢？”夜止岚笑着看夜景昊。 “朕原本就不爱饮酒，何况还是这么烈的酒，当年父皇耽于酒色，皇叔也教导过朕，君王不能沉迷于此，所以朕……”“所以陛下从来都克制己欲，不踏足雷池半步，”夜止岚笑着给夜景昊的杯子斟满酒，“今晚例外，昊儿也长大了，是个男子汉，应该要饮酒，大口大口的喝酒才是真男人。 ” 夜景昊愣了，已经许多年，许多许多年，夜止岚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他尊敬夜止岚，如父如叔，从未怀疑过，更加愿意江山对分，只是夜止岚对他却始终恪守君臣之道，不逾越半分。 今晚……是怎么了？ “觉得皇叔这么叫你，你不高兴？”夜止岚笑着问。 夜景昊立刻摇头，“我没有不高兴，我很高兴，皇叔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叫过我，我……有些措手不及。” 夜止岚拿起他的酒杯递给他，“皇叔没有孩子，你就是皇叔的孩子，可你也是壁月的皇帝，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夜景昊端着酒杯，看了看夜止岚，仰头喝下。 辛辣的酒灌在喉咙里，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夜景昊放下杯子，对夜止岚笑了一下，“我一直都知道，皇叔对我好是无私的，不求回报，也永远不会背叛我，离开我。”“确实如此，”夜止岚轻笑一声，“我母后与我外公舍命救我，为的只是不起战乱波澜，为此，他们付出了生命，而我这一生都是壁月的，为你，为江山，不择手段的事情我 做了不知道多少，付出的代价也是我根本无法承受，我一直说，得到了什么，就要失去与之对等的东西，谁都不能例外，我也不能。” “皇叔说的，是慕容明珠？” “不止，”夜止岚给他倒了酒，轻声道：“陛下可知，当年我的姐姐，晋安公主是怎么死的吗？” “我知道，”夜景昊说：“晋安公主是被漠北皇帝害死的。” 夜止岚笑了，然后，摇摇头。 夜景昊一愣，“不是吗？” 这在皇室中根本不是秘密，晋安公主死在漠北，尸骨无存。 夜止岚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看着杯中盈盈烈酒，柔声的，慢慢的说：“晋安公主，是自杀。” 夜景昊错愕地看着他。“她是世间最温柔，最坚强的女人，在漠北受尽折辱，奄奄一息逃出皇宫，那时她已经身怀有孕近八个月了，在漠北一个偏僻村子的马棚里难产，她亲手用刀划开了自己的肚子，生下流年……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小，哪怕对漠北恨之入骨，也没有能力为她报仇，几年后，沉国来犯，我那时与你几乎一般大，有嗜血的冲动，本想灭沉毁漠为 她报仇，却不想遭遇了你父皇懦弱无能，错失平生唯一的机会，后来你成了皇帝，我大权在握，原本可以诛灭一切，但那时……我已经不是能不管不顾的少年了。”“没有了一腔热血，我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你还那么幼小，我要为你培植势力，为你巩固国祚，壁月经不起战火，你也经不起，直到现在，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为她报仇。 ” 夜景昊听到这里，急急地说，“我确实不想起战端，可壁月也不怕打仗！”夜止岚微微一笑，“你要记住这句话，你有济世天下的怀柔之心，也不缺征伐讨逆的雄霸之气，你的皇帝，没有人能限制你，威胁你，欺辱你，他国若犯，你必杀之，记住 了吗？”“皇叔……你，为什么忽然这么说？”道理他都懂，可他有点不明白，夜止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事。 第296章 血与毒【4】 “没什么，”夜止岚含笑，“你亲政这么久，我也还权这么久，能教你越来越少，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叮嘱，昊儿，你是我亲手挑选的皇帝，这些年来你殚精竭虑，所做的一切 我都看得很清楚，也许是我的问题，只教给你如何做一个盛世帝王，没有教给你弄权狠厉的手段，我担心以后……你会过于仁慈。” “我不会，”夜景昊一本正经的说，“皇考庸庸无能，父皇耽于酒色，我虽不及皇叔杀伐决断，也不会软弱可欺，让别人，让别国欺负了去。”“那就好。”夜止岚欣慰的举起杯，喝了一口热辣的烧刀子，意味深长道：”漠北是孤鹰，再凶狠不过是个飞禽，沉国的卧虎，萧禹纵然是个明君，我昊儿也不比他差，壁月 ……壁月是亢龙，两朝蛰伏，只待你推向盛世。” 说完，笑着看夜景昊，“昊儿，你会向夜家先祖一样，名垂青史，成为千古一帝。” “皇叔也会像昊儿一样！”夜景昊定定看着他。 “我和你不一样，”夜止岚笑容淡了些，“我做了很多错事，也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就算我有我的立场和理由，错，就是错，而有些错，是不能被原谅，也无法改成的。” “皇叔……”夜景昊莫名的心惊起来。夜止岚拿起酒壶继续给自己倒酒，笑着说：“我说过，我的一生都可以给壁月，但我的命，不是壁月的……昊儿，这是皇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你，若将来我死去，不 立王塚，不造地宫，不入黄陵，不参史册。” “皇叔！”夜景昊抓着他的衣袖，“你什么意思？” “皇叔不配，”夜止岚安然地看着他，“皇叔这样的人，只配被挫骨扬灰，我的功绩与我的罪孽一样的多，欠了的，终究是要还。” 夜景昊动了动嘴唇，心里翻涌风浪，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要问什么。“皇叔这次去岭州，要很久时间，昊儿一个人在朝上处处都要当心，兰清若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如若哪天昊儿真的对他起疑，又掌控不了他，就要从风悠然身上着手，宫城影卫在兰灵雨手中，兰灵雨与兰清若不同，兰清若重诺，只要你勤勉为帝，他就不会离开你，但兰灵雨心中没有是非善恶，我若不回帝都，她一心逃离谁也限制不住，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你去我的府邸，府邸湖心下有一张玉琴，你将它打捞出来，以玄火煅烧，可得琴中千年天玉，将天玉磨成粉末，一年半载给她一点，那是为风西棠 解毒必须用到的东西，可以限制兰灵雨，要她一生一世效忠你。” “那琴……”夜景昊怔怔的，“是青玉流？” “是。”夜止岚微笑点头。 当年，他一琴一人，立于万军之前，白衣蹁跹容貌如仙，内力催动琴音杀人于无形，以至于沉国投降的唯一条件就是要他自封青玉流，从此不再动用。 夜景昊从未见过青玉流，怎么也没想到，夜止岚竟然把琴沉到了湖心里…… “东海沐家来历成迷，不过，我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沐家，沐绮仙？”夜景昊想起那个邪气的小丫头。 夜止岚点头，“我抓走沐绮仙让人换了她的衣服，她身上有和流年一样的枭鹰纹身，这种纹身是漠北端木皇族才有，世世代代传承，她应该是漠北的公主。” “……她是漠北公主，沐倾尧是漠北皇子，难怪，她这样的厌恶壁月。”夜景昊瞬间就明白了很多事。 “她是漠北的公主，沐倾尧是漠北皇子，潜伏在壁月这么多年，隐姓埋名，目的不纯，这次去岭州我会带走沐倾尧，沐绮仙就陛下的意思了。” “我……”夜景昊想了一下，“虽说她是漠北公主，到底也没做什么错事，我不能抓她也不能杀她，皇叔觉得我该怎么办？”夜止岚勾唇，“沐绮仙的手段与你正好相反，却这样的聪明绝顶，你不杀她也不抓她，但如果放她就是纵虎归山，等她长大了羽翼丰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放，是不能放的 。” “那——”“不放，就要留在身边，监管她，限制她，软禁她，昊儿心软，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会杀了她，所以把她留在身边，折断她的翅膀，让她永远无法离开壁月这座牢笼。 ” 夜景昊皱眉，迟疑道：“可她……还那么小……”“昊儿，”夜止岚沉着眸色说，“她再小，对你，对壁月既然有了不该有企图，都是敌人，你不愿意杀她可以，但你绝不能放她离开，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吗？要得到什么就 要失去一样的东西，她蛰伏在壁月企图翻云覆雨，就要付出被识破后的失去生命的代价，况且你既然没有要杀她，只是限制她已经法外开恩了。” 夜景昊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 “最后一件事，”夜止岚说：“我走后，封了雍王府章华轩，不让任何人进去。” “那皇叔回来怎么办！” “那就以后再说，总之，那里除了我和明珠，谁也不能进去，知道了吗？” 夜景昊点点头，“昊儿知道了。”“好，”夜止岚举起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唇角溢出轻笑，“……小时候住在这里，每年只盼生辰，那时才能见到母后……后来母后死了，在后来姐姐也死了，还有明 珠……我所在乎的人就这么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是一个诅咒……” 说完，嗤笑一声，摇摇头。 “皇叔，慕容明珠没有死，她回来了，而且昊儿也在啊。” 夜止岚低头看看夜景昊，笑了一下，“对，昊儿也在，昊儿在，皇叔就放心了。” 举起酒杯，喝下满满的一杯酒。 夜景昊看着夜止岚一杯一杯的喝酒，记忆中，夜止岚从未这样放纵过，他的皇叔雅致温润，可现在这样反而让他觉得，也许，他的皇叔原本就是这样的本性。 张狂肆虐，万军莫敌。他有皇叔，壁月有皇叔，真的是最大幸事。 第297章 血与毒【5】 夜止岚与慕容明珠启程前往岭州。 这一路上走的也还算顺利，慕容明珠毕竟说听他和沐倾尧的话，也没有过多表现出抗拒来。 从帝都到岭州，走的不紧不慢，更像是游山玩水。 每到一个地方，夜止岚都要找最好吃的东西给她吃，哄着她开开心心，她怎么要求，夜止岚怎么满足。 沐倾尧看在眼里，竟然也没有意见，就任由他们一路携手而来。 断断续续的走了近半个月，夜止岚和慕容明珠才到岭州。 他们避开了关卡，在岭州一个小别院住下。 当天晚上，就有意料中，也是意料之外的人造访而来。 玄衣卫护着一身便装的萧禹驾临，夜止岚上次见萧禹还是五年前。 如今萧禹已成帝王，一袭玄色华服更显沉稳，眉宇之间正气凌然，一丝不苟。 反倒是夜止岚，穿着随意，看见萧禹时，略微颔首，笑着说，“若本王没记错，如今滇南十二州好像是属于壁月所有，陛下不提国书擅自越境，就不怕有什么意外吗？” “雍王殿下说笑了，”萧禹淡淡的说，“我此来只为见一见故友，与国仇家恨没有半点关系，至于说意外……难道殿下还想如法炮制，像当年一样给我制造一个意外吗？” 夜止岚眯了眯长眸，笑道：“殿下既然敢越境，想必做了完全准备，听说沉国将于漠北联姻，想必是确有其事了。” 否则萧禹绝对不会以帝王之尊到他面前。 要取萧禹的性命对夜止岚来说易如反掌，如今沉国漠北动了联姻的心思，他今日敢杀了萧禹，只怕沉国与漠北的大军明日就要进壁月关隘了。 “殿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萧禹神色淡漠。 漠北秘密派出使臣来沉国，这件事除了沉国内臣没人知道，夜止岚竟然知道，他在沉国的眼线着实不少。 “好说，”夜止岚笑了笑，“本王的消息再怎么灵通没料到，陛下会离开长宁来到岭州，如果本王知道……呵。” “如果殿下知道，朕此刻怕是已经死在半路上了吧？”萧禹淡淡接了一句。 夜止岚一笑，“陛下说笑了，本王可没有那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本事，陛下信中说会将公主送来，如今没见公主，反而看见了陛下，本王有些意外罢了。”“萧月背叛沉国，朕念在手足之情，又考虑到她手受人蛊惑，这才罢手不再追究，可朕也不会允许她离开长宁，如果殿下说的是真的，明珠没有死，她活着，还中了毒，那 朕一定会让萧月为她解毒，只是，朕必须确认，殿下说的都是真的。” 言下之意，他要见慕容明珠。 他见不到慕容明珠，夜止岚也见不到萧月。 “陛下要见明珠，可以，这边请。”夜止岚很是大方让开路。 他这样落落大方，萧禹也没有小家子气，身边玄衣卫留在外面，只身一人和夜止岚走了进去，显然是不怕夜止岚动手。 慕容明珠正在屋子里，伸出手让沐倾尧给她把脉，摇头晃脑，时不时的出神。 萧禹推门进来，第一眼就看见雪一般的银白。 皓皓长发，铺散在狐毛毯上，少女般的容貌却有一双灰白眼瞳。 “明珠……”萧禹怔怔的喊了一声。 慕容明珠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 沐倾尧收回手，看向萧禹，站起身来淡淡问夜止岚：“萧月呢？” 夜止岚没回答，而是走向慕容明珠，伸出手，“明珠，过来。” 慕容明珠拉住他的手，任由夜止岚把自己往前带，站在萧禹面前，疑惑的问：“是谁？” “他是你以前的朋友，”夜止岚低声说，“你还记得他吗？” “朋友……” 慕容明珠伸出手，要去摸一摸萧禹的脸。 萧禹看得出她双目失明，低下头，让慕容明珠摸着他的脸，轻声道：“明珠……” 慕容明珠摸了摸，收回手，摇摇头，“不认识。” 萧禹慢慢扬起唇角，柔声说，“没关系，明珠是生病了，生病了，不认识我了，我叫萧禹，能记住吗？” “萧禹……萧禹……”慕容明珠重复了几遍，点点头，“我……能记住！” 萧禹咬了咬牙，抬头冷冷地看向夜止岚，“明珠能死而复生，朕还能再看见明珠，还真是托了殿下的福，只是朕不相信殿下。” “哦？”夜止岚平静反问，“陛下不信本王，又要如何？” “明珠不能留在这里，朕在岭州有一处小行宫，你若要萧月为明珠解毒，就让她住到朕的行宫中，当然，殿下如果不放心朕大可以一起来。” “陛下要本王住到陛下的地方，本王不是要处处受限？”“殿下也可以选择不来，这里是壁月的地界，朕也不能把殿下如何，只不过，殿下能害明珠一次，就能害明珠两次，朕根本不相信殿下，更不会与殿下合作，哪怕这个合作 是要救明珠！” 萧禹强势得寸步不让。 夜止岚也仅仅是淡笑一声，考虑都没有考虑，点点头，“好啊，本王无所顾忌，心怀坦荡，陛下既然这样要求，本王可以答应。” “好，”萧禹看着夜止岚，“明日一早，朕等着你们。” 萧禹走后，沐倾尧淡淡的看向夜止岚，问：“王爷这样的聪明，竟然会受制于人。” “本王一向不喜欢受制于人，”夜止岚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懵懂玩耍的慕容明珠，眸光温柔，“只是现在，没有选择了。” 沐倾尧皱了皱眉，“王爷对尘儿既然这样上心，当年又何必——”“当年？”夜止岚低笑一声，“当年有当年的立场，当年有当年的境况，如今一切都不同，江山已有所托付，陛下也掌权亲政，本王终于可以为自己做一次决定，无论是五年 前还是现在，本王都没有在感情上欺骗过任何人，对明珠，从始至终，都是真心所爱，没有变过。” “王爷的真心所爱，就是让她变成这样？” “除了她，本王对得起天下人，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本王欠她的，她想要的是什么，本王也很清楚……”夜止岚看了沐倾尧一眼，薄唇轻扬，倾世微笑，“本王，会给她一个交代。” 第298章 血与毒【6】 萧禹在岭州的别院根本不在城里，而在岭州城外的一座山中。 他乃是沉国皇帝，别院自然相当隐秘，只是这座山却很特别。 夜止岚精通布阵之法，看了看周围郁郁葱葱的树荫，便知道这里布满奇门遁甲，一入山中，寒气自脚下蔓延开来，他所炼的坐忘心决是至阳至纯的内力，与阴寒相克。 看来萧禹是早有准备了。 夜止岚看见当没看见，到了别院门前，慕容明珠就不动了。 门外，站着一个风清月朗的男子。 慕容明珠双目失明，但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他。 男子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慕容明珠面前，伸出手来，怕吓到她一样，声音轻得近乎于无，“明珠……” 慕容明珠伸出手，指尖贴在他的指尖上，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明珠，是四哥，你摸摸，是四哥。”把慕容明珠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慕容徵直直的看着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迟钝了很久，才小声的喃喃，“四哥……” 慕容徵一把将人抱住，颤抖的呼吸，“没事了……四哥没事……明珠也没事……” 慕容明珠瞪着一双眼，空洞无神，心里的酸楚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片刻后，自言自语的说，“四哥……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知道哪里对不起。 只是愧疚与悔恨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慕容徵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道：“没关系，不怪你，明珠，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怪你，知道吗？” 慕容明珠根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固执的抱着他，怎么都不肯松开。 好不容易慕容徵把慕容明珠哄好了，慕容明珠是怎么都不肯松开他，一步都不要离开慕容徵。当年夜止岚谋算要萧月带慕容徵回沉国，萧月定会神不知鬼不觉杀慕容徵，可谁又能想到一切阴谋被暗中的沐倾尧和沐绮仙识破，沐倾尧从中作梗，让萧禹知道一切，将 萧月软禁在沉国长宁，也就间接救下了早就该死掉的慕容徵。 慕容徵在萧禹的保护下，过的远比萧月好多了，只是当他得知小妹惨死，大哥二哥也不在世时，便一个人独自在长宁的缥缈观静修，不再见人。 此后几年，他曾想回到壁月与慕容角共进退，可壁月与沉国关系错综复杂，慕容角尚且自身难保，他一旦回到壁月，也许夜止岚会杀了他们兄弟，绝了慕容家一脉。 他不怕死，可为了慕容家，他不能死。 虽然在沉国安全无虞，可他的家族，他的亲人，兄弟，小妹，一个一个的死去，他纵然活着，生不如死。 夜止岚与萧月已经很多年不见了，萧月脸上依旧蒙着面纱，一双眼痴痴地看向夜止岚。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兄长。 萧禹以为夜止岚要娶她？ 又怎么知道，夜止岚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她与夜止岚相见也根本不是多年前他出使沉国，而是更早……早到，她还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时，夜止岚也只是个少年。 十五六岁的夜止岚在沉月之战中一举反扑，逼得她父皇不得不签署降约。 她只听宫里的嫔妃宫婢说，夜止岚是多么多么的可怕，小小年纪长得青面獠牙，见人见杀，简直是一个魔鬼。 魔鬼…… 她觉得很可怕，又觉得很好奇，魔鬼到底长什么样呢。 夜止岚打败沉国，亲自到长宁与皇帝签署降书，她偷偷的跑去看了一眼。 那时是春天。 百花齐放的春天。 她躲在父皇龙椅下，一声都不敢吭。 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礼官唱名。 壁月雍王殿下—— 魔鬼来了！ 她悄悄的抬头去看，就看见从台阶下，慢慢走上来一道白影。 壁月尚白，沉国尚玄，她从小到大看见的人都穿玄黑衣裳，从未见过有人能穿着像白云一般飘忽的华服。 她先是看先那一抹纤云一般的白影，然后便是一个令她一眼难忘的少年。 彼时尚且十五六岁的夜止岚眉目如画，背上背着一张莹白玉琴，黑发如瀑，容貌似仙，一袭华服更是衣袂飘飘，优雅天生。 在她所有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他站在大殿之中，乌云盖雪一般的遗世独立，微微颔首，不疾不徐的说，“夜止岚奉壁月皇帝之命，两国议和，互不侵犯。” 她呆呆地看着夜止岚，隐约听见她父皇的声音。 “雍王殿下少年英姿，不同凡响，朕同意议和，只是在割让滇南十二州外，要提出一个条件。” “沉国大军溃败一气，如今议和却要与本王谈条件？”绝美的少年似乎在笑。“雍王殿下确实是不世而出的天才，倘若雍王殿下是太子，朕绝不敢提出条件，可雍王殿下也不要忘了，现如今壁月内部混乱不堪，朕若不顾一切，雍王殿下一个人能挡得 出沉国百万大军否？” 少年亲王眉眼间昳丽的颜色一绽，微微含笑，“……本王倒是想听听陛下的要求了，倘若陛下的要求让本王觉得为难，那本王也不怕以一己之力诛灭陛下的百万大军。” “既然败了，朕甘拜下风，绝不会做过分的要求，只要雍王殿下承诺于朕，终生不得再用兵器动武，朕即刻就签下降书。” “陛下以滇南十二州的国土换本王一把兵器？”少年勾勾唇，笑得嘲讽。 “怎么，殿下是不答应？” “陛下要本王自封兵器不再动武，是觉得本王除了这身武功外什么都没有是吗？” “朕没有那么说。” “可惜，本王这一生才刚刚开始，纵然不能再动武杀人，也不会就此陨落，既然是陛下的要求，本王答应了。” 话音一落，他背上莹白玉琴忽然腾空而起。 一袭白衣的少年挥手掷出，广袖蹁跹。 只听“锃”的一声，玉琴上七弦齐断。 与此同时，夜止岚唇边溢出细细的血线。他站在那里，手持断弦玉琴，白皙的绝世容颜血痕触目惊心，却笑得优雅自信，“此生此世，沉国不犯，青玉流不响。” 第299章 血与毒【7】 ……萧月趴在龙椅下，只觉得心跳都停了，夜止岚不是魔鬼，但他……却比魔鬼更可怕…… 她爱夜止岚，爱了太久太久。 哪怕夜止岚明确告诉过他，他所爱的是慕容明珠，终此一生都不会离开慕容明珠，她依旧深爱这夜止岚。 为了他，背叛国家，背叛皇兄，甚至不惜对皇兄下毒，终究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么多年了，再看夜止岚，她依旧觉得心动而不自知。 萧月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夜止岚，而夜止岚的视线却在紧紧缠着慕容徵的慕容明珠身上。 “朝月公主？”沐倾尧走过来，微微颔首，“久仰了。” “沐倾尧，”萧月淡淡的说，“本宫知道你。” 一个用毒，一个治病，纵然没见过，也有所耳闻。 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样，为慕容明珠解毒。 慕容徵安抚了她很久，终于让慕容明珠乖巧下来。 萧月与沐倾尧轮流为慕容明珠把过脉，又与夜止岚萧禹带来的御医商量了很久，最后定下方案来。沐倾尧给慕容明珠施针让她睡着后，将萧禹慕容徵和夜止岚叫到一起，严肃的说：“我和朝月公主以及所有御医联手为尘儿诊脉，结果都是一样的，尘儿体内阴月的寒毒已 经有些不再受控，她的内力是由雍王所渡，并不是自己的功力，能压制阴月五年已是极限，如果不解，她会走上与风西棠的一样的路，不，恐怕要比风西棠更严重。” 此话一出，在座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风西棠如今摇摇欲坠，命不久矣，慕容明珠绝不能步上后尘！ “可有解法？”夜止岚问。“有，”沐倾尧说，“有个办法，我和萧月都觉得是现在唯一可试途径，雍王所炼的坐忘心决原本就能抗衡毒物，只是明珠得到的内力并不足以让她驱毒，如果王爷能渡她三 成功力，再加上以毒攻毒，有机会把阴月逼出体外。” “以毒攻毒？”萧禹皱眉。“是，”沐倾尧说，“阴月是寒毒，一般寒毒若要解，都需借助温火之攻，但阴月不同，阴月是寒毒之根本，要解阴月，就要在极度寒冷的境况下，以坐忘心决逼出阴月，这 样虽然有机会解毒，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让渡内力，恐怕要折损些功力，王爷可愿一试？” “本王当然可以试，”夜止岚毫不犹豫的说，“只要能解毒，本王不计代价。”“王爷答应就好，”沐倾尧点头，说，“这座别院后山是一处冰峰，我前些年采药的时候经过这里，冰峰下有一个山洞，得冰峰千万年寒气护佑，那里是为尘儿解毒最好的地 方。” 萧禹直接道：“朕会派人去收拾好一切，尽快解毒！” 当天晚上，萧禹就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完毕，第二天一早开始解毒。 后山冰洞常年被霜雪覆盖，除了夜止岚外，其他人一进山洞明显都能感觉彻骨的寒意。 冰洞中间有一根巨大的冰柱，肉眼可以清楚看见冰柱上寒气四溢。 慕容明珠一直昏睡着，慕容徵将她抱着，让她盘膝坐在冰柱旁。 夜止岚看了看一行人，道，“明珠曾经受渡过本王的内力，经脉被重塑过，这次只传三层内力给他，时间不会太久。” “其他人可以在洞外等，我要为尘儿施针。”沐倾尧根本没打算出去。 萧禹看了慕容明珠一眼，转头走了出去，慕容徵摸摸了慕容明珠的头发后，也一并走了。 冰洞里只有几盏灯和夜止岚三个人。 沐倾尧在周围洒了些药粉，对夜止岚道：“可以开始了。” 夜止岚没有立刻开始，而是看着慕容明珠昏睡的脸，轻轻伸出手，很慢很慢，很仔细很仔细的抚摸过她的容颜。 一双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深邃谋算，只有透彻与温柔。 哪怕沐倾尧就在身边，夜止岚也没有要顾忌，轻轻吻了一下慕容明珠的额头，柔声道：“我骗过你很多事，可我爱你，永远都是真的……” 沐倾尧皱眉。 夜止岚却已经盘膝坐在慕容明珠面前，缓缓闭上了眼。 掌心相对，夜止岚运转内力，开始过渡功力。 沐倾尧等了一会儿，看夜止岚已经传功，慢慢摊开掌心，将手里一根枯黄的草在灯上点燃…… …… 慕容明珠解毒，萧月根本没有去。 她坐在廊下，脸上的面纱已经摘去，玉一般的美丽脸颊上赫然有印章一样的刻痕。 “罪”这个字，从她背叛了沉国开始，就逃不掉了。 只是被施以黔刑，在脸上刻字，终身软禁已经是萧禹给她最大的仁慈了。 有生之年，能再见夜止岚一次，死，也就不再那么可怕。 只是到头来，夜止岚爱的依旧是慕容明珠，不是她萧月，她的付出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从一开始，夜止岚都不曾爱她，到最后，夜止岚也不会因为她的牺牲而爱上她，是她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里，脱不了身也没办法解脱。 轻叹一声，又嗤笑一声，萧月站起身准备回房，却不想和迎面而来的婢女撞在一起。 婢女手中的药碗立刻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公主恕罪！”婢女立刻跪下。 萧月虽然被褫夺封号软禁，可她依旧是沉国的公主，不可冒犯。 萧月淡淡道：“算了，起来吧。” “谢公主。”婢女惊慌地站起身。 萧月绕过那药碗正要回房，却忽然脚步一顿，倏地转过身来，声音都变了，“你拿的是什么！” 婢女以为她要生气，吓得跪下，“奴婢不知……这，这是沐公子要奴婢熬煮的……” 萧月手指在地上沾了药汁，先是闻了闻，然后竟然直接放进嘴里。 婢女吓傻了。 萧月也镇住了。 片刻后，萧月一把推开婢女就往后山跑！ 那药有问题！ 萧月不管不顾跑到后山，跌跌撞撞，终于跑到了洞外。 可是，洞外，萧禹与慕容徵并一众玄衣卫皆被制服，数百个身穿艳丽衣服的岐族人将洞口团团围住。 “皇兄！”萧月喊了一声。 萧禹一看是萧月来了，脸色也变了，“快走！” “走？” 远处，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冷冷淡淡，如冰如雪，漫天虹影一闪而过，穿着一袭红衣的美丽男子一跃而下。 狭长的丹凤眼清冷如画，五官已不似少年，反而薄唇凤眸，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萧阁！”萧禹错愕，五年前，丹翊在慕容明珠出嫁后就失踪了，慕容明珠以为他回了沉国，其实他是回到了滇南十二州，他岐族的领地上。 丹翊，沉国凤王，本名萧阁。 萧阁一落地，手中长剑出鞘，剑锋架在萧月脖颈上，分毫不差。 “别伤她！”萧禹大喊，“我们是兄妹，不能自相残杀！” “兄妹？”薄薄的红唇带着嘲讽，萧阁一双凤眸稍稍看向萧禹，“你与萧月是兄妹，可我，比不得你们，我不从觉得自己是沉国皇室，我与沉国皇室没有一点关系。” “萧阁，”萧禹沉声道：“你恨父皇，父皇已经驾崩，朕自问对你不薄，你何必要恩将仇报！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妃，可朕却没有伤害过你！”“确实，你对我有恩，若不是你仁慈，我早已经死在长宁，不会有今天，所以我不会杀你，不会伤你，更不会谋朝篡位当皇帝，我在我的滇南，你在你的沉国，我要做的只 是不让你们进去。”萧阁淡淡的说。 萧禹如此聪明，立刻就想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腐心草……”萧月声音颤抖，“沐倾尧有腐心草。” 拿碗药，就是用腐心草熬制的。 “腐心草？”萧禹皱紧了眉，从未听说过，只是这名字就透着万般的毒恶。 倒是慕容徵，听了这个名字后，望向了黑漆漆的洞口，“腐心草……是喂养蛊虫用的毒草。” …… 寒洞中，沐倾尧点燃腐心草。 甜腻的气息离开在冰洞中蔓延开来。 慕容明珠在昏迷中皱眉，痛苦的发出了几声轻喃。 她胸口微微在动，似乎有什么活物一般。 很快，在衣领可见的锁骨处，明显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隆起，沿着经脉朝上爬行。 凸起的东西钻进手臂上的经络，终究咬破了慕容明珠的手指，同时也咬破了夜止岚的手指。 蛊虫钻入夜止岚手指的同时，慕容明珠噗的吐了一口血。 她的血落在冰上，宛若红莲业火，竟融化了寒冰，一股与腐心草一样甜腻味道充斥整个冰洞。 与此同时，慕容明珠倏地睁开了眼。 灰白眼瞳消失殆尽，漆黑的一双明眸冷如寒冰。 她撤出一掌，将十成功力逼到掌心中，双掌交叠，运转内力，给了正在运动的夜止岚凶猛一击。 夜止岚被她一掌打吐血，护体真气四散开来，直接倒在了冰面上。 慕容明珠从容不迫的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 夜止岚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唇上都是鲜血。片刻后，慕容明珠慢慢地，缓缓地，露出了一抹残忍冷笑，“夜止岚，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