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侃》 第一章川中奇山碉堡山,山顶天池葫芦荡 碉堡山三里三,上山三里三,下山三里三。 东西南北一样宽,一量都是三里三。登上碉堡山,离天三尺三。 葫芦荡葫芦样,天干不见少滴水,天涝不见水满荡。白龙荡里来喝水,仙女荡里洗衣裳。若问荡水何处来,一眼灵泉通汪洋。 这是一川中地区流传的童谣,说的是川中大地上的一座奇山碉堡山。 川中是浅丘陵地带,一般的山都不太高,多数是几十上百米的小山包。 站上山头极目远眺,重重叠叠的山影像是荡漾不绝的湖面微波,一色苍茫,直到视线尽头。 这样的地形既不跌宕起伏,也不是一马平川,在温柔婉转中透露出一丝血性阳刚。 在离了陵州县城三十多公里的大龙场乡有一座山峰突兀而起,如擎天之柱凸起在川中大地上,傲视着周围那些低矮的小山包。 这山生得也奇怪,山脚四四方方,前后左右都是三里三,仿佛是神仙丈量好了用刀切下的一个巨大的豆腐块。整个山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堡垒,所以千百年来被世人称作碉堡山。 从山脚到山顶大概也是三里三的脚程。 这样的山在中华大地上,算不得高峻挺拔,就算在巴蜀境内也排不上号,既没有峨眉的奇绝秀美,也没有贡嘎的雄奇巍峨。但是在川中大地的一众小山包中,它倒是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群。 那山顶之上时常有云雾缭绕,远远看去倒也是一派仙风道骨的神仙居所。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山顶的那一片平地之上,能够看见峨眉的金顶,贡嘎的雪峰。 山顶之上,北西两面隆起一片浅丘,像是残缺的城垛,又像是一把面向东南的圈椅。 浅丘下有一石洞,不知深浅,据说曾有白龙出入,人谓之白龙洞。这洞也是有些奇异,终年阴冷异常,就算是三伏天,进洞不过十丈就会觉得遍体生寒,浑身打颤。那些调皮的孩子,胆大的汉子,没有人敢深入到洞里去。 白龙洞外面是一片平坦的山顶台地,全是由红色砂岩风化而成的一片薄薄的土地。由于土层薄,长不了高大的树木,就丛生一大片的野草。每当春夏之际,草地上各色野花缤纷开放,仿佛一匹绚丽的蜀锦,人们称之为神仙花园。 这一片山顶台地中间有一个葫芦形的水荡,人们把它叫做葫芦荡天池。 这葫芦荡天池可数得上是这方元百里之内的一个奇观。那天池不大,统共也就两三亩的水面,终年碧波荡漾,夏天冰凉,冬天温暖。水里常年有一群彩色的鲤鱼游戏在碧波间。偶尔人们还看见过一些怪异的生物,譬如桌面大的老龟,饭盆大的蛤蟆,人们都说那是天池里修炼的精怪。正因为有了这些怪异的生物,一般人都不敢轻易下到天池里去,这一方碧水才得以保持了它最初的纯净和原始。 那天池在碉堡山顶上,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源。不管天旱雨涝,那一池碧水总是离石岸一尺多,不增加也不减少。 有民间传说这样讲那天池的来历。据说早年间,八仙中的铁拐李和吕洞宾云游到川中,遇见一家人家办喜事。二位神仙被川中人家的九斗碗宴席吸引,就化作两个乞丐上门讨吃的。主人家慷慨,就给了他们一碗凉拌猪头肉,一碗蒜苗回锅肉,一碗豆腐鱼,还给铁拐李的酒葫芦里盛满了酒。 二位神仙得了主人家的馈赠,就乘着清风飘到碉堡山顶上。是夜,月色如水,站在碉堡山上附近的山野村寨尽收眼底。微风轻拂,带来农家的欢声笑语,还有山下谷物庄稼的清香。这景致虽比不上天宫的琼楼玉宇,却也是别有一番清丽雅致。 美景在前,美味在侧,美酒在壶,真是神仙也留恋啊。二位大仙是吃的嘴角流油,喝得酩酊大醉。等到第二天醒来,两人着急赶回天宫,就把酒葫芦遗落在了碉堡山顶。那酒葫芦就化作了山顶的葫芦荡天池。 那天池的水不知道有多深,曾经有好事的人砍了山腰的翠竹划作篾条来试探深浅。砍了十根竹子做成篾条也没有探到天池的底。于是就有人说,这天池的水通着东海的浩浩汪洋,那些怪异的生物就是从东海大洋来的。 葫芦荡天池南北向的竖放在山顶台地上,葫芦嘴冲着南边山崖,流淌出一条细细的瀑布,仿佛是仙女衣裙上的流苏,叫做流苏瀑布。据说是当年七仙女来到天池洗澡,被那白龙洞中的白龙惊扰,慌乱中将衣服上的流苏遗落在这里,化作了这一条细如飘带的流苏瀑布。 葫芦荡天池边上有一座龙王庙,不过现在已经是残破不堪,只剩三间主殿了。其余的偏房别殿都成了乱石碎瓦,湮灭在荒草从中。 早年间,这龙王庙香火鼎盛,四乡八里的信众初一十五都回来烧香朝拜。遇到天旱之年,就会备了贡品在山顶的台地上作水6道场,祈求龙王爷降雨。 后来**********破除四旧,一帮红卫兵冲到山上,捣毁了龙王庙。那些偏房别殿都被革命小将们推倒弄坏,只有这三间主殿没有被毁坏。 革命小将们原本是想要彻底捣毁龙王庙的,这红色世界里怎么能够有龙王爷这样的封建残余,那不是对无产阶级**********的无情嘲讽吗? 当革命小将们准备推倒主殿里龙王爷的神像时,一条大白蛇从横梁上跌落下来。那白蛇通体雪白,仿佛是用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的。碗口粗细的身子盘成一团,高昂着头,吐着蛇信,怒视着那一群革命小将。 有胆小的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了。那些革命小将那无所畏惧的革命精神瞬间就像被山风吹得荡然无存,一个个屁滚尿流的逃下了山。 那大白蛇绕着龙王庙残存的主殿游了三圈,游到白龙洞里不见了。 这碉堡山北边陡直是绝壁险崖,南边是一片缓坡,到山腰还有一个山间小坝子。坝子里有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叫做天池村。 那流苏瀑布形成的小溪弯弯绕绕从村子里流过,流到山下的清水江,带给这个山间小村落一股子灵气。虽然上下山有些不方便,但是因了这一线溪水,村子里旱涝保收,村民倒是过得平静安宁。 这天池水不但滋养出这个美丽的小村落,也滋养出一群灵秀的人。天池村的女人秀气漂亮,男人英俊帅气,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村。 第二章老道士心怀不轨,小女孩纯如山泉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夏天,一个游方的老道士带着一个小徒弟,云游到了川中地界。≥ 远远地看见碉堡山,见多识广的老道士就现了这突兀而起的碉堡山与众不同。在山顶缥缈的云雾之中,老道士隐约看见一丝灵光,闪现在云雾之上,游移不定,似有似无。 “鬼东西,该我们师徒走运了。”老道士手搭凉棚,久久地凝视着碉堡山顶。 十五六岁的小徒弟看了一眼他的师父。 他师父瘦得像只虾米,一头枯黄的头,小小的三角眼,满脸都是猥琐的笑容。他跟着师父已经差不多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了,师父总是说他们有一天会走运,会吃穿不愁,会成神成仙。 小徒弟不想成神成仙,他只想吃饱一日三餐,只想有一个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都有的温暖的家。那些神仙的梦想,就像是眼前碉堡山的云雾,那么的虚无缥缈。 再看看他的师父,像一只刚刚进化成人形的猴子,哪有一点仙风道骨的神仙气质。包袱里几本破烂的古书就成了师父狂热的神仙梦想的支撑。 小徒弟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师父,他总是狠狠的训他打他,还经常在他身上做实验,拿那些金针在他身上乱扎,还让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的丹药。有一次,他差一点被师傅的丹药毒死,昏睡了三天三夜。 他总是叫他鬼东西,从来不叫他的道号,他有一个很好听的道号——浥尘子。那是他的师公给他起的。师公是一个慈眉善目,白飘飘的老人。浥尘子觉得师公才是神仙般的人物。 那时候,他们三人住在一个终南山的小道观中,那个道观就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道观里就他们祖孙三代。 后来,在一个云烟弥漫的秋日清晨,师公死了。他坐在山顶的一块白石头上,那样安详的死了。 师父说,师公不是死了,是羽化了,登仙了。他看见有七彩祥云围绕着师公,有仙乐飘飘从天而来,有仙鹤在山头飞翔,师公坐着仙鹤走了。 浥尘子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他只知道师公死了,再也见不到疼爱他的师公了。 师公死了,师父就带着他离开了道观,到处云游。师父说,师公是早年间云游的时候得着了异宝,然后勤加修炼才得道成仙的。他也要云游天下寻觅异宝,有朝一日得道成仙。 师父说不想成仙的道士不是好道士。浥尘子很怀疑师父的话,觉得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仙。他不想成仙,也不想做一个好道士,他只想吃饱一日三餐,这是他目前最迫切的理想。 正在长身体的他,正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尽管师父对他不太好,可是有吃的还是尽量让他吃饱,所以他长得肥肥胖胖的,一脸的喜气,很招人喜欢。 师父也有一个很好听的道号——濯云子。只是浥尘子觉得师父那副猥琐的样子怎么也配不上师公给他取的这个飘逸出尘的道号。 而且师父也不怎么遵守师公的教诲,经常做一些有悖修行人道义的事。比如饥渴难耐时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比如乘着给人家做法事占人家姑娘媳妇的便宜。每一次,师父总是笑着说,权宜之计,不为过。 “鬼东西,师父跟你说话呢,你这个木头。”濯云子伸手来掐浥尘子的脸。 浥尘子的脸胖乎乎的很肉感,掐起来很舒服。 浥尘子被师父掐得咧了咧嘴,“师父,是不是前面村子有人家找我们做法事,我们今天中午有红烧肉吃了。” “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吃,看你吃得跟头猪一样。”濯云子指着碉堡山对浥尘子说,“你看前面那座山,突兀而起,鹤立鸡群,山上云雾缥缈,云雾中有灵光闪现,必定有我们寻觅很久的异宝。” 浥尘子踮起脚尖,努力地看着山顶,除了飘来飘去的云雾,他什么也没看见。他宁愿看见一只白白的馒头,也不愿看见什么灵光。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碉堡山看起来近在眼前,可是等师徒俩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大下午了。 “师父,我饿了,走不动了。”浥尘子坐在山脚下的一块石头上不想动身了。 “鬼东西,真是没用,来给你吃点东西吧。”濯云子从包袱里翻出两个已经冷了的馒头递给浥尘子。 “师父,你不吃啊?”浥尘子一把把两个馒头抓在手里,生怕师父抢了回去。 “你吃吧,为师坐下来调息一会儿就行了。”濯云子盘腿坐在石头上,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馒头又冷又硬,浥尘子却吃得很香甜。只要是能吃的东西,浥尘子都会吃得很认真,吃得很香甜,好像他就是为了吃东西而生的。 吃完了两个干冷的馒头,浥尘子有些渴了,想要找水喝。可是看看濯云子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他还是忍住了。 一直等到浥尘子调息完毕睁开眼睛,他才说:“师父,我渴了,想喝水。” “没出息的鬼东西,一天到晚,除了吃喝,你还能够干点什么?”濯云子抬手就在浥尘子头上敲了一下。 别看濯云子瘦小干枯的,手劲可大,浥尘子被他敲得皱了一下眉头,说:“我,我还能够侍候师父你。” “走吧,山腰有个小村子,去哪里讨一点水喝吧?”濯云子带着浥尘子往山腰走去。 夏日的午后,山村里有些寂静,大人们都在午睡,孩子们也跑到山下的清水江里玩水去了。 村头有一片菜地,红红绿绿的西红柿挂在枝头,随风传来那种特有的味道。 “师父,我想要吃西红柿。”浥尘子站在菜地边不动了。 “鬼东西,你生下来是不是就是为了吃啊?”濯云子踢了浥尘子一脚,看看私下里没人,就准备到地里摘几个熟透的西红柿。 浥尘子知道师父又要实行权宜之计了,赶紧四下里瞅着,给师父把风。 “你们在这里干嘛?”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把正要动手的濯云子吓了一大跳。 “我们,我们……”浥尘子看着眼前这个提着水桶的小女孩,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岁的小女孩,穿着打了补丁的小碎花裙子,光着个小脚丫,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师徒俩。 浥尘子眼睛都直了,这样模样清纯的小女孩,就像是一条从岩石上流下来的清泉水。那嘴角微微的笑意,像是随风散开的温柔的涟漪。 第三章 小道童春心萌动,天池畔灵光初现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小女孩看着师徒俩,听他们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其时已经是改革开放好几年了,做生意也不再被说成是投机倒把了。常有外地人到村里来做买卖,比如什么湖南的铁锅,什么西藏的药材……甚至还有什么乞讨的说家里遭了水灾、火灾,求人们善心打一点东西。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骗人的。那时候人们的温饱已经基本解决了,一般都会给那些乞讨的人一碗粮食,或者白米,或者小麦,或者玉米。总之一碗粮食对自己损失不大,还体现一份善心,所以一般人都会对这些所谓的叫花子施舍一点。 小女孩见过那些说话拗口的外地人,认为这两个风尘仆仆的外地人也是来村里做生意的,要不就是来乞讨的。不过看两个人的打扮,更像是来乞讨的。 “嘿嘿,小姑娘,我们是游方的道士。”濯云子对着小姑娘说,“道士,知道吗?” “道士是什么东西啊?是来要东西的叫花子吗?”小女孩歪着脑袋,天真的看着两个人。 “道士不是什么东西,也不是叫花子。”濯云子对这个天真的小姑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话没说完浥尘子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自己骂自己不是东西的。 “鬼东西,你笑什么?”濯云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之下只好抬腿踢了浥尘子一脚。 “道士,就是神仙,是有大本事的人,可以收妖捉鬼,可以腾云驾雾。”濯云子开始胡编来骗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浥尘子拉了拉濯云子的衣角,这家伙一吹起来就关不住门,还腾云驾雾,还收妖捉鬼,要是人家小女孩要你腾个云驾个雾,看你怎么办。伸着两条腿往天上蹦吗? “我知道了,你们就是那些会鬼画符的端公。”小女孩说。 “不是,那些端公怎么能够和我们相比,我们可比他们高明多了。我看你这个小姑娘就颇有仙缘,骨骼清奇,天庭饱满,眼露灵光……”濯云子对小女孩把自己和那些不入流的端公划等号有些不忿。 濯云子还在打不住地乱吹,浥尘子已经渴得嗓子冒烟了,不就是讨两个西红柿吃吗,至于这样吗? “小妹妹,我,我有些渴了,可不可以给两个西红柿吃啊。我可以帮你浇菜的,不白吃。”浥尘子可不想那么磨叽,又不想像叫花子一样的讨东西吃。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要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展露出一种男子汉的气概。 “吃吧,你们自己选最红的吃吧。”小姑娘觉得那个老道士叽里咕噜的说得很有趣。山里人家淳朴善良,愿意给人方便。 “哎,谢谢你啊。”浥尘子早就盯上了一个最红最大的西红柿,伸手就摘了下来。拿起来想要往嘴里放,又觉得有些不雅,就在衣服上蹭了蹭。只可惜那衣服满是尘土,反而越蹭越脏。 小姑娘笑起来:“在桶里洗洗吧,看你越擦越脏。” 浥尘子脸红了,伸手把西红柿放到水桶里,凉沁沁的水让人觉得舒服,身上的暑热也随之消散。 浥尘子破天荒地的没有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嚼,他觉得在这个小女孩面前要保持一种斯文的风度。 濯云子也摘了一个西红柿在桶里洗了洗。 酸甜的果汁入口生津,这样暑热的天气里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小女孩一直笑盈盈的看着师徒俩,浥尘子一直红着脸,觉得心儿荡呀荡的,好像飘到了碉堡山顶上的云朵之上。 “还吃吗,再摘一个吧?” “够了,不吃了。”浥尘子摆了摆手,然后提起小女孩面前的桶帮她浇菜。 濯云子猥琐的笑着,看着弯腰浇水的浥尘子,这个鬼东西是不是动了春心了。不过这个水灵灵的小女孩,倒真是山泉水一样的让人心动啊。浥尘子已经十五岁了,也该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了。 “我叫浥尘子,谢谢你了,小妹妹。”浥尘子帮小女孩浇完菜,有些不舍地挥着手。 “我叫汪雅芝,你们慢走啊。” 浥尘子走了好远,还回头去看,绿油油的菜地里,汪雅芝的蓝色碎花裙子在风里飘呀飘的,飘进了他的心里。 “鬼东西,看啥啊?看着脚下的路,小心摔倒了。”濯云子又在浥尘子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浥尘子摸着脑袋,红着脸,羞涩地笑了。 站在碉堡山的山顶,濯云子更加确信这座山的奇异。一峰突起,一览众山,站在山顶,川中大地的万千气象尽奔眼底。一众小山如微波荡漾的海面,这碉堡山恰似一根高耸的桅杆,漂浮在水波之上,很有众山来朝的王者之气。那些竹树村舍,阡陌小径,还有水波粼粼的清水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这碉堡山的点缀。 “好风水,风水好啊。”濯云子捋着下巴上几根稀稀拉拉的鼠须,不住地点头。 浥尘子已经不管他师傅了,钻进有些破败,但气势尚存的龙王面主殿里想找个地方睡觉。 吃饱喝足,美美的睡一觉,这才是人生乐事,什么人间异宝,什么修仙学道都是狗屁事。 “龙王爷,打扰你老人家了。”浥尘子对着主殿里已经残破的龙王爷的塑像鞠了个躬,倒在案台之下,美美地睡午觉去了。 濯云子四下走动着,看这碉堡山山顶的地势。 西北两面的浅丘像是一把圈椅,挡住了北方来的冷气。东南两面无遮无挡,阳光充足,所以山顶台地上野草繁盛,野花芬芳,其间还有一些难得一见的名贵草药。 葫芦荡天池水质清冽,倒映着云影天光,碧波间彩色的鲤鱼悠然相戏,流苏瀑布水声清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人间小瑶池啊! 这样的地方最易生长那些灵异的东西,它们在这奇异之地采天地灵气,修炼身心,最是容易成气候。濯云子更加相信自己看见的那闪现在云雾中的灵光定是千年以上成了气候的东西。 浥尘子一觉醒来,已经是太阳偏西。这一觉睡得太美了,梦里浥尘子梦到自己和那个叫汪雅芝的小女孩在这山顶的台地上放风筝。汪雅芝像一只花蝴蝶一样的跑着跳着笑着,那笑声流苏瀑布一样的清脆。 醒来的浥尘子羞涩地现自己居然有些奇异的生理反应,青春期的他感觉到兴奋和**辣的难受。跑到龙王庙外面,浥尘子撇开腿,扒下裤子,痛快地嘘嘘起来。 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濯云子正在龙王庙的廊檐下生火烤鱼。 葫芦荡天池的水温常年恒定,湖里的鲤鱼虽然是早年间人们放生的,这么多年的生长,那些鲤鱼也沾染了天池的灵气,鱼肉紧实,味道鲜美。 “师父,你真好,知道我饿了。”浥尘子不客气的抓起一条烤好的鱼大吃起来。 对于这个除了吃喝睡觉,再也没有更高追求的徒弟,濯云子只能够摇头叹息。 “师父,这鱼真好吃!”浥尘子嘎巴嘎巴地嚼着,嘴里不住地赞叹。 “好吃吧。以后有你吃的时候,师父决定我们今后就住在这山顶的龙王庙里了。” “真的,师父,你不云游四方了。”浥尘子跳起来,他可不愿意跟着师父风餐露宿行走四方,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住下就可以常常见到那个叫做汪雅芝的小女孩了。 “这是一个灵异的宝地,师父决定在此修行,要重塑龙王爷的金身,再续龙王庙的香火。” 夜里,师徒俩在主殿里打整出一块空地,铺了些干枯的野草,将就着睡下了。云游的道人,有一块平地睡觉,有一间屋子挡风,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浥尘子已经酣然入睡了,这孩子可不像他师父那样多的心事,心中无事自然好吃好睡。 半夜的时候,濯云子悄然起身,来到龙王庙的廊檐下,盘膝而坐。 是夜,月明星稀,山顶凉风习习,没有夏日里常见的蚊虫的叮咬。 濯云子掐指一算,快到七月十五中元节了。中元节,就是那些灵物最活跃的时候,到时候就可以布阵捉住这千年的灵物了。 濯云子正在思索间,忽然间眼前灵光一闪,有隐约的光华在葫芦荡天池边跳跃。 第四章天池明镜照月华,龙王古庙映朝晖 明月将圆未圆,似一轮冰轮高挂空中。 微云浮动,月华如水,整个碉堡山一片明亮,连那些小草纤细的叶片几乎都能够看得清楚。 月光流淌到葫芦荡天池上,天池水辉映着月光,似一轮明镜光华灼灼。月光,星光,水光,辉映融合,真是月光如水水如天,一片空灵澄澈。 白龙洞里,一线细细的白色微光,烟雾一样的游走出来。忽然间,白光渐渐变粗变亮,隐约间似有一物在白光中闪现。 那一线白光,闪电一样的在碉堡山顶闪烁游动。一突儿直上云霄,好像到了月亮之上,一突儿迅疾奔走,长龙吸水一样坠落到清水江面,一突儿又飞回天池葫芦荡,盘在一起像一个大银盘。 葫芦荡天池里也有了异动,水面忽然间水波涌动,那映在水里的月亮的影子碎成万点银光。一道蓝色的亮光从翻涌的水波间慢慢升起,凝聚成一道光柱直射空中的月亮。 细看之下,一只桌面大小的老龟,卧在天池的水面上,昂着头张着嘴,正在吸吐着月华。 那一线白光也回落到水面上,挨着老龟盘成一圈,却是一条碗口粗细的白玉大蛇。 白玉大蛇盘成一圈,挨着老龟,也张开嘴突出一道白光,对着月亮,开始吐纳吞吸起月华来。 一篮一白两道光束,交相辉映,在这碉堡山顶宛如探灯,幻化出一片迷离幻境,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濯云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眼睛都瞪得快鼓出眼眶了,心跳得如同擂鼓,可是他还得控制住自己快要变得粗重的呼吸,生怕惊动了那天池中的灵物。 这碉堡山真是福地啊!白天他观看这葫芦荡天池的时候就觉得它奇异无比。那池中的鱼虾都带了几丝灵气,只是附近的居民们都把这天池当作圣地,不敢捕捞池里的鱼虾,白白浪费了这些能够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光是这一池鱼虾都足以让濯云子放弃一切留下来了,何况他还现这碉堡山藏着千年灵物。 那白龙洞白天他也去看过,只是深入洞里不到百步,他就受不了那洞里的阴寒之气,退了出来。这洞里一定就是那灵物的栖身之所。 濯云子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两只灵物,正好他和浥尘子一人可以分一只。虽然这个徒弟只知道吃饭睡觉没有大志向,可是毕竟他养了他十多年,已经是情同父子了。想当年师傅把浥尘子从山下捡回来交给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嗷嗷哭着的三个月大的肉团团。仿佛是在一瞬间那个小家伙就长大了,就长成开始动情春的少年郎了。 濯云子只是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没有想过他这半罐子水的修行要对付千年修行的灵物岂是那么容易的,弄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老命。 濯云子思索间,午夜已过,那天池上的光华已经消失,一切归于沉寂。只有山风掠过,带来快要成熟的稻谷的清香和阵阵蛙鸣。 濯云子再打坐一会儿,起身进了屋。虽然是夏日,这碉堡山之巅还是有些寒凉。 月光从破碎了的窗户照进来,浥尘子肥壮的身子蜷成一团,像一个巨大的肉丸子。睡梦中,那鬼东西还吧唧着嘴,也许是梦见好吃的了吧。 真他妈是个吃货。濯云子踢了浥尘子软乎乎的屁股一脚。浥尘子哼唧了两声,继续在梦里品味着无上的美味。 濯云子挨着浥尘子躺下来,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这寒凉的山顶之夜,这个胖乎乎的鬼东西还真是让人感觉温暖舒服。 “小白,今天山上来了两个不之客。” “我知道,不就是一个老道士和一个小道童吗?” “我看他们好像不打算离开。” “不离开就不离开吧,难道我们还要赶人家下山,这碉堡山又不是我们自己家的。你老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容不得人了。” “不是我老龟容不得人,早年间这龙王庙香火鼎盛的时候,那庙中的和尚不也是和我们相安无事吗?只是这个老道士好像有些存心不良。” “难道我小白怕他,他真要存心不良,我就破戒吃了他。” “你不怕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从此入了魔道。” “哈哈,逗你老龟玩的,这种又老又臭的道士还入不了我小白的法眼。” “小白,你今年真要去应雷劫?” “是啊,我等着这一天很久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天池里。” “我老龟没有大志向,呆在这天池里,看看风景,晒晒太阳就足够了。活一千年也是死,活一万年也是,我们终究都是时间的手下败将。” “你要知道,过不了雷劫,你就会灰飞烟灭。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 “行了,你对我有一点信心好不好?”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话音,像是谁梦中的呓语。 话音落了,月亮也落了,星星也隐退到了熹微的晨光中,东边的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又来了。 露珠开始闪着亮光,像是昨夜里星星的眼泪沾染在了草叶上。 浥尘子被尿憋醒了,想要起身,却现濯云子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抱着他。真讨厌,都多大了,师傅还像抱小孩一样的抱着他。 “师傅,我要尿尿。”浥尘子动了动,濯云子松开了怀抱。 老家伙!浥尘子暗骂了一声,真是不知羞。浥尘子醒来的时候,觉濯云子裤裆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自己。这家伙,是不是又想起前几天路过的那个村子里的小寡妇了。 浥尘子跑出龙王庙,跑到草丛里撇开腿开始撒尿,嘘嘘的水声威武雄壮。童子尿那种强烈的气息,惊起了栖息在草丛里的两只鸟。 鸟儿不满地叫了两声,张开翅膀往山下飞去。那一对鸟儿翅尖带着朝阳的金红,在空中留下两个灵动的剪影,很快融入山腰和山下人家屋顶飘散的炊烟里。 浥尘子撒完尿,抖擞了两下提上了裤子。青春期的男孩子,自己也惊奇于自己的育。嘴唇上的胡须,喉间的喉结,还有那羞人的地方杂乱的绒毛,让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 昨夜里,他梦见那个天池村的小女孩汪雅芝了。梦见她站在西红柿地里,像一道亮亮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睛。她手里拿着红玛瑙一样的西红柿,甜甜地笑着。 浥尘子现刚刚尿完的某个地方又生变化了。他赶紧跑到葫芦荡天池,捧起清凉的池水洗了把脸。 池边一块桌面大的长满了青苔的石头动了一下,滑到池水里去了。天啊,那,那不是石头,是一只巨大的绿毛老龟。浥尘子惊讶的后退了一步。 站起身,东方的太阳正在升起。万道霞光染红了东边的天空,也辉映着破败的龙王庙。那龙王古庙居然也变得金光灿灿,辉煌无比。这山顶看日出果然有着不同于平地的辉煌壮丽。 浥尘子做了一个深呼吸,开始练习起师公教过他的太极白鹤拳。这是师公根据先天太极和终南山上飞舞的白鹤独创的拳法。 晨光中,浥尘子身法飘逸,脚步灵动,一招一式自有那先天太极的如水流畅,又有白鹤飞舞的灵动飘逸。真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第五章 蛇郎拦路来求亲,女童戏言托终身 汪雅芝看着两个古怪的道士走向了碉堡山顶,那个肥肥胖胖的小道士一路走还一路回头看她。 这两个道士真是有趣,一个瘦得像虾米,一个肥得像小猪。那个瘦的一脸猥琐有些让人讨厌,那个肥的倒是一脸的喜庆有些讨人喜欢。只是他们到没有人的山顶上干什么呢? 汪雅芝不再去想那两个道士了,她得赶回家做作业,等天气凉快了还得把家里的两只山羊赶到山上去吃草,还要背着背篼去扯猪草。 那时候,田地包产到户,大人们成天忙着地里的农活,孩子们也没有闲着的。农村的孩子,七八岁就得帮着分担力所能及的农活了。 汪雅芝摘了几个熟透的西红柿放在水桶里。西红柿拿回家放在井里镇着,等到晚上剥棉花桃的时候吃,又凉爽又解渴。 “雅芝,明天晚上生产队里要放电影了。”从清水江里游泳回来的建军看见了汪雅芝,很兴奋地对她说。 “真的啊,放什么电影啊?” “《白蛇传》,就是前两天在一队放过的,那次你要忙着剥棉花桃没有去看的。” 建军的后面还跟着几个孩子。暑假里,男孩子们没事就爱跑到清水江里去泡水,一个个给太阳晒得黝黑黝黑的。 那时候农村里还没有电视机,精神文化生活相当贫乏,看露天的坝坝电影就是最好的精神享受了。 常常是一部电影一个公社轮流着放,有的人就跟着放映队跑,一部电影就看了十几遍。 其实很多人不光是看电影,还有很多别的目的。在夜色的笼罩下,别人都注意着看电影的时候,很多白天不敢做的事,就可以偷偷摸摸地做了。 比如年轻的小伙子们约会小姑娘,在夜色笼罩下拉个手啊,趁机抱一下啊。还有那些老光棍,趁人不注意往女人堆里乱钻啊,想方设法占点小便宜,反正也看不清楚,没人知道是谁。 还有那些卖瓜子糖果的,点着煤油灯,招引那些好吃的小孩子。买冰棍的骑着自行车,驮着一个木头箱子,装着五分钱一根的白糖冰棍。 坝坝电影有很多看电影之外的热闹,大人小孩都很喜欢。 天池村隶属于河边生产大队,前两天在一队放过,这一次轮到天池村了。 “雅芝姐,这螃蟹给你玩。”一个小孩把一只张牙舞爪的青壳螃蟹放到汪雅芝的水桶里。 “谢谢你,小虎子,给个西红柿给你吃。”汪雅芝从桶里挑了一个最大的西红柿递给小虎子。 小虎子高兴地跟着建军他们跑了。 《白蛇传》的故事,汪雅芝听瞎眼睛的三爷爷讲过。 瞎眼睛的三爷爷虽然没有读过书,可是年轻的时候学过说唱,会唱好多的古曲。孩子们没事的时候,最爱听三爷爷说唱那些民间故事。 汪雅芝知道故事里的白蛇娘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蛇精,想要报恩嫁给了许仙,后来被法海压在了雷锋塔下。 年幼的汪雅芝对故事里的白蛇娘娘抱有很大的同情心,她虽然是个蛇精,可是她没有害过人,还救了那么多人,法海为什么要把他关在雷锋塔里呢?难道是和尚不能结婚,就嫉妒许仙娶了美丽的白娘子。 汪雅芝想起了碉堡山顶上的那一条大白蛇,它是不是也是一条蛇精呢?如果它是蛇精,是不是也是同白蛇娘娘一样是一条好蛇精呢? 汪雅芝第一次遇见大白蛇是在两年前,那时候她还没有上学,跟着村里一群孩子在碉堡山顶放羊。那时候,村里每户人家都会养一两只山羊。山羊不吃粮食,只吃草,只要好生喂养,一年就能够卖好几十元钱。 孩子们在碉堡山顶的台地上放羊,那里的草茂盛,羊也爱吃。山上没有人种庄稼,可以让羊儿们自由自在的满地跑。孩子们也可以在山顶玩耍,只要到了回家的时候,赶上吃饱的羊就可以了。 女孩子们一般玩过家家、娶新娘,男孩子们就跑到树上掏鸟窝,要不就在破败的龙王庙里玩游击战。 那一天,女孩子们玩娶新娘,让汪雅芝扮新娘子。五岁的王雅芝白白净净的,有着天池村女孩子特有的美。圆圆的有些婴儿肥的脸,大眼睛泉水一样忽闪忽闪的,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美上几分。 孩子们拿一条红领巾做盖头,给汪雅芝戴上一个野花做的花环。 “新娘子来了,雅芝做新娘子了。”女孩子们拍着手,大声的喊着。 建军带着小虎子他们也跟着起哄。 “新娘子,嫁给我好不好?我给你买新衣服。” “新娘子,嫁给我好不好?我给你买水果糖。” 汪雅芝就扭扭捏捏地唱:“不要你的衣,不要你的糖,我要嫁个有情郎。不嫁东,不嫁西,不嫁你们这些坏东西。” “哦,结婚了,结婚了。”孩子们跳着,笑着,把汪雅芝推过来,推过去。欢快的笑声随着山风四处飘散,惊动了那些在山顶停息的鸟儿,虫儿,惊得葫芦荡天池里的鱼儿也跃出了水面,还惊动了白龙洞里的大白蛇。 嬉闹着,太阳下山了,孩子们要回家做饭了。大人们下地干活,煮饭的事就落在了孩子们身上。 从山顶到天池村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孩子们赶着羊,背着背篼往山下走。 羊儿们还留恋着山顶的青草,跟孩子们叫着劲不愿往家走。 “哇,路上有一条大白蛇,那么大。”跑在前面的小虎子吓得脸都白了。 前方路上,一块紫色的山石上,盘着一条大白蛇。那白蛇有碗口粗,盘起来像一个大圆桌。通体雪白,像是一团未化的积雪,又像是一块无暇的白玉。紫色的眼睛又鸡蛋那么大,像两颗亮闪闪的电灯泡。 大白蛇昂着头,吐着蛇信,拦住了孩子们的去路。 建军胆子大些,走到前面对大白蛇说:“蛇郎哥,让个道,我把小虎子家的山羊给你吃。” “凭什么把我们家的羊给它吃,怎么不把你们家的羊给它吃啊?”小虎子紧紧拉着自家的羊,生怕建军把他的羊给了大白蛇。 大白蛇听了建军的话,左右摇了摇头。 “天啊,这大白蛇听得懂人话的。” 孩子们又惊又怕。听大人们说碉堡山上有一条大蛇,****的时候还吓唬过那些红卫兵的,今天终于是见到了。莫不是他们在山上吵闹惊扰了它,以后再也不到山顶玩了。 “蛇郎哥,你让个道,我把建军给你吃。”小虎子趁机想要报复建军。 建军瞪着眼,举起了拳头。大白蛇对着他吐着蛇信子,嘴里嘘嘘地叫着。建军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蛇郎哥,你让我们下去,我把这个花还给你。”汪雅芝走上来,把脖子上的花环递给大白蛇。 大白蛇把头伸过来,把花环戴在了脖子上。可是它还是不让开。 孩子们不知道大白蛇究竟要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有胆小的孩子吓得开始小声地哭起来。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要是再不回去,家里的大人要打人骂人了。 汪雅芝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是中了邪一样,忽然对着大白蛇说:“蛇郎哥,你要是让我们过去了,我就给你做新娘子。”也许,汪雅芝还沉浸在娶新娘的游戏里吧。 第六章 瞎子能见人不见,童女可随灵蛇飞 大白蛇听了汪雅芝的话,居然点了点头,然后游到路边的草丛里不见了。 “雅芝,你真答应给蛇郎做新娘了。”素梅拉着汪雅芝的手,“它可是一条蛇啊,想起来就恶心。” “它是一条蛇,只会找蛇做新娘的,我逗它玩的。”汪雅芝满不在乎地说。 “快走,快走,一会儿那条蛇又回来了。”建军喊了一声,拔腿往山下跑。 孩子们跟着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连摔倒在山路上也没有人喊疼,爬起来接着跑,生怕晚一步就让大白蛇抓走了。 回到家,孩子们就把大白蛇拦路,汪雅芝答应做它新娘子的事告诉了大人们。 很多孩子都挨了打,整个天池村到处都是孩子们哭喊的声音。孩子们誓再也不去碉堡山的山顶了。 瞎子三爷爷听了这件事,摸索着到了汪雅芝的家,找到汪雅芝的爸爸汪启明,嘀嘀咕咕地跟他说了一大通。 汪雅芝的爸爸第二天杀了一只老母鸡,带了香烛纸钱,拉着汪雅芝到白龙洞祭拜。 “蛇大仙,蛇大神,雅芝是个小孩子,说话不作数的。我们家雅芝又丑又笨,配不上你蛇大仙,你大慈悲不要把她带走。”汪启明跪在白龙洞前,拉着汪雅芝虔诚地跪拜磕头。 汪雅芝有些迷糊,那条大白蛇在她看来那么的漂亮,一点也不可怕,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怕它呢? 祭拜完下山,回到家里汪雅芝就病倒了,迷迷糊糊地高烧,在床上躺了三天。 汪启明膝下就两个孩子,儿子汪劲松,女儿汪雅芝。老伴儿在生下汪雅芝两年后就因病撒手西去了,他又当爹又当妈地把汪雅芝拉扯大,心里对这个女儿自然是万分疼爱。 眼看着女儿这样不吃不喝,昏迷不醒,汪启明心里急得像是开了锅的水。 汪劲松比妹妹汪雅芝大了十岁,已经是一个棒棒的小伙子了。对于这个乖巧懂事的妹妹,他也是把她当成心头肉的。他拿了砍柴刀就要去白龙洞砍杀了那该死的大白蛇。 汪启明死死地拉住了汪劲松,那些成了气候的东西,哪里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对付得了的。现在汪雅芝半死不活的,儿子再有一个三长两短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瞎子三爷爷听说了,来到汪雅芝的床前,拉着她的手给她唱《白蛇传》。三爷爷苍凉的声音穿透农家小院随风飘到了碉堡山上。 “小白,你调皮了,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老龟,我真是喜欢那个小姑娘,逗她玩的。” “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得保护人家,把人家吓得半死不活的,这是什么事啊?” “老龟,我真没有想去吓她,我就去保护她。” “你离她远一点就是最好的保护。”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阴气太重,会消磨她的阳气。” “那我就去渡雷劫,经过天火的淬炼,我的阴气就会减少。” “小白,你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的,这一辈子总要做一些自己认为值得的事吧。” 碉堡山顶悄然的声音,似风,似雨,似烟云…… 昏黄的灯光下,三爷爷已经唱完了整本《白蛇传》。阴暗的天空里,有电光在闪,有雷声轰隆隆地传来。 一场大雨倾盆而来,风雨狂暴地淹没了川中大地,也淹没了碉堡山和天池村。 瞎子三爷爷看不见人们看得见的东西,但是他看得见人们看不见的东西。 他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随着风雨飘进了屋子里,站在床前,久久地凝视着床上生病的汪雅芝。 屋里的人感到一股阴冷之气,好像有一团寒冰落到了屋里。 汪劲松抬眼看了看他爸爸,他爸爸同样用了恐怖的眼神看着他。 “我知道你来了,你放过这个孩子。”他用一种别人听不懂的声音在说。 父子俩只看见三爷爷的嘴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说,两个人觉得冷汗顺着背脊直流淌。 “我没有害她,我会喜欢她,会保护她的。”白色的身影说完对着汪雅芝挥了挥手,一团朦胧的白光笼罩住了汪雅芝。 汪劲松父子俩看见了那一团白光,哆嗦着谁也不敢出声。 天空里雷声大作,闪电耀眼,父子俩以为自己眼花了,是天空的闪电透过窗子照进了屋里。 只是一瞬间,白光消失了,那种寒冷之气也没有了。 “他走了,雅芝没事了,你们送我回去吧。”三爷爷摸索着站起来。 突然而来的风雨,突然间就没有了,月亮出来了,星星也出来了,夜色里的天池村像往常一样的安宁祥和。 “三爷爷,真是那条白蛇害了妹妹。”汪劲松拉着瞎子三爷爷往他家走去。 三爷爷捏了一下汪劲松的手说:“娃啊,不要怪它,你妹妹招人喜爱,谁见了都喜欢,这娃娃啊,哎……”三爷爷不说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三爷爷没有结婚,跟着他侄子一起过日子,他们的院子在村子的东头,离着汪雅芝他们家有两百多米。 “三爷爷,你看那里有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汪劲松看见三爷爷家院门外的老柳树下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话一说完,汪劲松才现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三爷爷根本就看不见。 等汪劲松再细看时,人影又不见了,只有白花花的月光。 汪劲松把三爷爷送到家,赶紧一溜烟跑回了家,总觉得有个白色的影子跟着自己。 三爷爷坐在自己的床前,慢条斯理地脱着衣服。 “你怎么看得见我。”一个白衣人影子一样地立在三爷爷面前。 三爷爷一点也不害怕,说:“我是个瞎子,可是我的心不瞎,你知道吗,我长了一双阴眼,能够看见人们看不见的东西。” “我没有害那个孩子,真的。” “我知道,可是你身上阴气太重,你接近她就会伤害她。” “我不会伤害她,我会保护她的。” “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你要伤害了她,我瞎子不会放过你的。” 白色的影子烟一样的消散了。 “孽缘啊,孽缘啊……”三爷爷摇摇头,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汪雅芝就醒过来了,醒过来的汪雅芝好像换了一个人,变得更加的灵秀动人。 汪雅芝虽然迷迷糊糊地躺了三天,可是她的意识是清楚的。她看见那条大白蛇来到了家里,背着她飞到了天上,看见了那些高山大川,看见了汪洋大海,看见了很多她没有见过的东西。 她喜欢那种云朵之上的感觉,喜欢那种世界就在脚下的感觉,喜欢大白蛇身上凉丝丝像冰玉一样的感觉。 她也看到了爸爸焦急的表情,哥哥愤怒的表情,听到了三爷爷苍凉的吟唱。她知道他们在为她担心,可是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雅芝,我们回去吧,等有机会蛇郎哥再带你出来玩。”大白蛇跟汪雅芝说话了,它居然会说人话,而且是很好听的男中音。 “好吧,蛇郎哥。”汪雅芝抱着大白蛇的脖子,跟着它往天池村飞。 “雅芝,不要告诉别人你跟我出来玩,这是我们的秘密。” “好的,我不告诉别人。” 大白蛇带着汪雅芝落到了她家的院子里,变成了一个魁梧的男人,一身雪白的衣服。雷声闪电中,白衣飘飘的蛇郎哥好像一个天神。 汪雅芝不知道的是,从此后,每天夜里总有一道隐约的白光会时不时盘绕在她家院子上空。白光里有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深情地守护着睡梦里的她。 第七章 修破庙暂安师徒,捡瓦片道童得宝 浥尘子打拳的时候,濯云子已经起身了。 隔着龙王庙残破的窗户,他认真地看着浥尘子轻盈地闪展腾挪。这个鬼东西,别的不行,这一套太极白鹤拳倒是耍得不错。 濯云子在葫芦荡天池里洗漱过后,拿出昨晚烤好的鱼肉,师徒俩胡乱地吃了一些。 “鬼东西,这龙王庙太破了,不适合常住。今天我们把它修葺一下。”吃过早饭,濯云子开始安排一天的工作。 濯云子活动活动腿脚,几步助跑,身子腾空,像一只大鸟飞跃到龙王庙的顶上。 浥尘子忍不住赞叹一声,自己这个师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这一身轻功倒是不错的。 濯云子在屋顶上,检查那些破漏的地方。浥尘子就在那些倒塌的废墟里翻找有用的瓦片扔给濯云子。 龙王庙的那些偏房别殿虽然毁坏倒塌了,可是它毕竟曾经是香火鼎盛的寺庙,那些瓦砾堆里还是有些可以用的瓦片。 浥尘子把那些稍微完整的瓦片找出来,扔给在房顶上的濯云子,让他修补破损的屋顶。 一根断裂的石梁绊了浥尘子一跤,让他差一点摔倒了。浥尘子生气地抬腿踢了石梁一脚。 没想到浥尘子一脚竟然把石梁踢下来一块。仔细一看却原来石梁上有一个暗格,那断裂处正好在暗格那里。浥尘子一脚就把暗格踢开了。 暗格里露出一个暗红色的檀木匣子来。 浥尘子暗暗心惊,这师父说碉堡山上有异宝,却原来藏在这石梁里呢。 浥尘子心思转了几转,这平时师父对他可不是很好,动不动就训他打他,把他当成一个免费的奴仆。这异宝可不能够让师父现了,得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 浥尘子抬眼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地方好藏,就依原样,把那块掉落的石板重新安放在石梁上,又用杂草瓦砾掩盖了一下。 “鬼东西,快点,没有瓦片了。” “来了,来了。”浥尘子抱了一堆瓦片抛向房顶上。 修补完房顶,师徒两个又把主殿两边的房子收拾出来,那里原来就是龙王庙里僧人的住所,还残留着一些居住用品。找来一些残砖断梁、破木旧板,很快就搭起了简易的床铺。 一番劳动,很久没有这样辛苦的师徒俩就觉得格外地疲惫。 “鬼东西,这天气这样热,你看我们都出了一身臭汗,我们到天池里洗洗吧。”濯云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 浥尘子当然是拍手称快。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这样高强度的劳动早就不想干了。 师徒俩来到葫芦荡天池,看着那一池碧波,水中游鱼,竟然有些不忍心把自己这浑身臭汗的身体泡进天池水里。 那一泓碧波,一片幽蓝,让人陡然生出一种自心里的纯净。 “师父,我们先在瀑布这里洗洗吧,别弄脏了这天池的水。”浥尘子脱了衣裤,站到瀑布下的石头上。 那流苏瀑布水量不大,随风飘洒,若雨如雾,站在下面感觉像是在洗淋浴。 日当正午,艳阳普照,山顶上除了师徒俩没有别的人。劳动之后,脱个溜光,在清凉的瀑布下洗个澡真的是无上的享受。 看着水雾中已经有了几分雄健之气的浥尘子,濯云子现这个鬼东西真的是长大了,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肥肥白白的身子。想他小时候,自己还经常给他洗澡擦身,只是这时候他已经长大,那皮肤已经不如幼时的嫩滑,却更加的紧实壮硕。 浥尘子被濯云子摸得有些痒,忍不住笑起来:“师父,你不要摸我,痒。” 濯云子一时童心大起,不停地咯吱浥尘子,这个鬼东西居然怕痒。 浥尘子也还手偷袭濯云子,难得平时一贯对他严厉的师父这时候如此地随和。 一时间,哗哗的水声,师徒俩的笑声,飘散在山顶。他们像一对平凡的俗世父子,在劳动之后,享受着天伦亲情的快乐。 午饭过后,濯云子躺在自己的屋里睡午觉。主殿两边的房子,濯云子选了靠西边的一间,东边的一间就归了浥尘子。 浥尘子没有心思睡觉,等着濯云子睡熟了,悄悄地起了身,来到现紫檀木匣的地方。 山顶的阳光更加地耀眼夺目,那一堆废墟在阳光下白花花地晃眼。浥尘子小心地扒开浮土枯草,看见了那一条断梁。那一条断梁并不因为阳光的曝晒而像别的石头一样烫,反而还有一些润润的阴凉。 浥尘子并不在意这石梁的反常,伸手取下那石梁上的暗格,看见了那个紫檀木匣。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空空的山顶台地上并没有其他人,浥尘子迅把紫檀木匣揣进怀里,轻轻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掩上了房门。 坐在石头木板搭成的床上,浥尘子兀自觉得心跳如鼓。打开紫檀木匣,里面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卷有些黄的绢布。 浥尘子有些失望,展开绢布,是一副长长的画卷。卷几个古拙篆字。浥尘子被濯云子逼着背诵过他包袱里的那几本古卷,因此认得这些古字。 “伏龙决。”浥尘子轻轻地读出了那几个古字,这龙王庙的石梁上居然藏着一卷《伏龙决》。浥尘子有些兴奋地往下看,画卷上用简练的线条勾画了一些人物。那笔画虽然简洁,但是人物却十分传神,动作姿态活灵活现。还有一些古篆字所写的经文和一些古怪的符箓。 浥尘子已经起了私心,就不敢在自己房间里多看,想了一下把《伏龙决》放进紫檀木匣里,抱着跑进了白龙洞里。 濯云子曾经告诫过浥尘子不要轻易到白龙洞里去,那里面阴气太重,对他这样还没有破身的纯阳童子有很大的伤害。现在浥尘子可顾不了那么多了这碉堡山上除了天池就只有白龙洞里可以藏身了,他不能够像鱼儿一样潜到天池里去,白龙洞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白龙洞里非常的安静,能够听到洞的深处有水滴滴落的滴答滴答声。入洞不过十来步,浥尘子就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忍着寒冷再走了十来步,靠着一块冰凉的石头,仔细查看那一副有些泛黄的《伏龙决》。 浥尘子能够背诵师父行囊里的古旧经卷,《伏龙决》上面的字倒是大部分都认得,只是那些古语晦涩难懂,索性不去看它,就专心地看那些线条简洁的人物画。 那些人物似乎是在修习一门古老的心法,有红色的细线表明气息的运转。浥尘子本来对师公教给他的太极白鹤拳就极为喜爱,有空就勤加练习。这《伏龙决》虽然与太极白鹤拳极为不同,但是同是道家心法还是有些相通之处。 浥尘子模仿着那些图画上人物的样子,一招一式慢慢地练习。演练一遍之后,居然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热流顺着全身的经脉游动,身体里暖气升腾,洞中的阴寒之气侵袭过来,再也不是刺骨的寒冷,反而有一种凉丝丝的爽快。 第八章 借工具再访小村,看电影良宵相约 浥尘子心里大喜过望,不敢过多的停留,生怕被濯云子现。 ≥ ≤私下里搜寻一下,见洞中有颇多的乱石,便找了一处石缝将紫檀木匣藏了进去。怕自己记不住藏匿的地方,浥尘子搬来一块三角形的石头放在那里做了一个记号。 整理好一切,浥尘子才如无其事地往龙王庙走去。远远看见濯云子已经起来了,正在房檐下活动手脚。 “师父,你这么早起来了,我刚刚去白龙洞那里拉屎去了。”浥尘子怕濯云子疑心,赶紧笑着说。 濯云子倒是没有怀疑,看着山下对浥尘子说:“鬼东西,去山下借一把锄头回来,我们和一点稀泥,搭一个灶台。改天再买一口锅,我们总不能天天烤鱼吃吧,总得吃些米饭蔬菜的。” “好啊,好啊!”浥尘子早就想跑到山下去找汪雅芝了,听了濯云子的话扭头就跑。 浥尘子找到汪雅芝家的时候,汪雅芝正在屋檐下看一本小人书。那是汪劲松从镇上书店租回来的《西游记》。 浥尘子红着脸说明了来意,汪雅芝很爽快地拿了一把锄头给他。 浥尘子想要多停留一会,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雅芝,我和我师父住山上的龙王庙里了,你有空来玩。” 浥尘子说完转身往外走。 “浥尘子,今天我们生产队放电影,《白蛇传》,你和你师父来看吧。” “好,我一定来。”浥尘子答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 走出老远,回头看时,汪雅芝已经关上了院门。浥尘子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师父,今天山下天池村要放电影,是《白蛇传》,我们晚上也去看吧。”浥尘子一边和着稀泥,一边跟濯云子说。 “你去看吧,师父不喜欢那些闹哄哄的地方。”濯云子有些心不在焉。这小子,看电影是假惦记人家小姑娘是真吧。 师徒俩在龙王庙的房檐下搭了一个灶台,又在离主殿十多米的地方挖了一个坑,用断砖乱石围了起来,做成一个茅厕。 忙活完了,已经是夕阳西下,薄暮冥冥。看着山腰弥漫着袅袅炊烟的天池村,浥尘子的心已经飞走了。 这龙王古庙虽然经过一天师徒俩的修整,基本上已经能够住人了,但是比起他们在终南山的道观还是很有些不堪。不过,浥尘子更喜欢这里,喜欢这山顶台地上烂漫开放的野花,喜欢碧波荡漾的葫芦荡天池,更喜欢此刻山腰飘散着炊烟的天池村。少年的心已经有所牵挂,朦胧的情愫像天边的晚霞,艳丽又缥缈。 电影还没有开场,村口保管室的晒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闹成一团。 汪雅芝来到瞎子三爷爷的家。 “三爷爷,我们看电影去。”汪雅芝对三爷爷说。 三爷爷伸出手,在虚空里抓摸着,“雅芝啊,还是你好啊,还惦记着三爷爷。可是我一个老瞎子,看什么电影啊?” “三爷爷,你可以听啊,还有我也可以给你讲啊。你听听看,电影里的《白蛇传》跟你唱的是不是一样的啊。”汪雅芝拉着三爷爷往村口走去。 “雅芝,我也来看电影了。”浥尘子远远地跟汪雅芝挥手。 “浥尘子,你来领着三爷爷,我回家搬凳子。”汪雅芝把三爷爷交到浥尘子手里,蹦跳着跑回家去了。 “你是哪里人啊,怎么会认识雅芝?”三爷爷抚摸着浥尘子的手。三爷爷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对声音有着特殊的记忆。不管是谁,只要跟三爷爷说过一次话,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会凭着声音的特质认出这个人来。 “我们是游方的道士,我和师父现在住在碉堡山顶的龙王庙里。” “道士,碉堡山,龙王庙……”三爷爷沉吟着,皱起了眉头。他快有十多年没有去过碉堡山顶了。 十多年前,陵州大旱,连清水江都成了细细的一线。天池村凭着流苏瀑布生计未受影响,其他的村庄可就是日子难过了。 人们备了牺牲、纸钱、香烛,在碉堡山前的平台上举行求雨仪式。三爷爷也去了,还在龙王庙前唱了一回《白蛇传》。只是那一次,求雨并没有成功,只是小范围的降了一场雨,根本没有解决问题。 三爷爷说龙王爷走了,不再眷顾这一方土地和人了,要变天了。果然后来就生了那一场史无前列的浩劫,龙王庙也在浩劫中毁掉了。 汪雅芝他们赶到保管室的晒场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了,银幕前已经坐不下人了。 “不好意思,浥尘子,害你坐不了正面了。”汪雅芝有些责怪自己耽误了浥尘子看电影。 “没事,那我们就看反电影吧。”浥尘子无所谓地耸耸肩,跟汪雅芝在一起,他倒是愿意看人少的反电影。 那时候,看免费的坝坝电影,人特别多,那些来得迟的,或者喜欢清静的人就只好坐到银幕的反面,看那些画面和字幕都是反着的电影,称之为反电影。 “唉,怪我老瞎子了,害得你们两个看反电影。我老头子倒是无所谓,反正也就是听一个声音,你们就委屈了。”三爷爷一个劲埋怨自己耽误了两个孩子。 “没事,三爷爷,我们三个看反电影还清静一点。”汪雅芝就一手拉着三爷爷,一手拉着浥尘子坐到银幕的反面去了。 浥尘子手里握着汪雅芝的小手,像握着一只软乎乎的小白兔。 这一握,结下了一生的孽缘;这一握,系住了浥尘子年少初萌的情窦;这一握,误了一生,苦了一生,迷了一生,注定一场无法消解的爱恋。 那一晚明月如水,那一晚良宵如梦,那一晚成了浥尘子一生最温暖的回忆。 “哥,我在这里呢!”汪雅芝看见哥哥汪劲松手里拿了两条冰棍,匆匆地走过来,以为他给自己买了一条,就大声地喊他。 汪劲松没有理睬汪雅芝,装着没听见,低头挤进了人群里。一会儿又看见汪劲松悄悄地出来了,嘴里吸溜着冰棍,身后还跟着同样吸溜着冰棍的一个女孩子。 汪雅芝知道那是一队的李艳梅,哥哥初中的同学。那一次一队放电影,哥哥老早就跑了,害得她一个人在家剥棉花桃。原来汪劲松这个家伙是背着她和爸爸跟李艳梅谈恋爱呢。 汪雅芝有些生气,哥哥为了李艳梅不理自己,气得小嘴鼓鼓地像含了一只小青蛙。 “雅芝,你喜欢吃冰棍吗?可惜我没有钱了,等我有钱了买好多冰棍给你吃。”浥尘子看到汪雅芝不高兴了,赶紧安慰她。 “哼,我才不喜欢,我只不高兴劲松哥哥卖给别人吃,不买给我,这个讨厌鬼。” “汪雅芝,给你冰棍。”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拿了一根冰棍站在汪雅芝面前。 “谢谢你,宋靖江,可是你的冰棍不是卖钱的吗?”汪雅芝看着小男孩不愿意接过他的冰棍。 小男孩把冰棍塞到汪雅芝手里说:“没事,我这里还有好多呢。给你拿着吧,快,电影要开始了。” 第九章 吃冰棍甜在心里,遭横祸烈焰焚村 浥尘子现小男孩宋靖江背着一个木头箱子。 ≧ 浥尘子心里有些嫉妒得痛,这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都比他有本事,他连请汪雅芝吃冰棍的钱都没有。这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难堪在那一刻深深地埋在了浥尘子心里,影响了他后来的人生。 “我走了,汪雅芝,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看有没有人卖冰棍。”宋靖江背着那个和他个头不相称的木头箱子走了。 “我同学,我们都叫他小财迷,他可会做生意了。”汪雅芝看着宋靖江对浥尘子说。 “哦”,浥尘子哦了一声,有些落寞。 “三爷爷,给你吃一口吧。”汪雅芝剥开冰棍的包装纸,把凉幽幽的冰棍递到三爷爷嘴边。 三爷爷吸了一口,闻到了白糖和薄荷的味道,“三爷爷闻一下就够了,你们俩吃吧。” “浥尘子,你也吃吧。”汪雅芝把冰棍递到浥尘子面前。 “你先吃吧。”浥尘子吞了一下口水,把冰棍推到汪雅芝面前。 “好吧。”汪雅芝笑着舔了一口,满嘴白糖和薄荷的味道。 浥尘子也舔了一口,满心的欢喜,那是汪雅芝舔过的呢。 电影开始了,白蛇和青蛇从云雾中穿梭出来,离开了峨眉仙山,变成两个美丽的女子。京剧旦角悠扬婉转的唱腔飘散开来,飘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你一口我一口地舔着冰棍,浥尘子已经没有心思看电影了。整个人都被那白糖味道、薄荷味道包裹了,整颗心都沉浸在甜丝丝、凉幽幽的感觉里。 多年以后,这种感觉这种味道回味起来还一如当初,只是家财万贯的浥尘子就算花尽了所有也再找不到那样的味道,那样的心境了。 有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立在不远处看着汪雅芝他们三个人。他身上有一种冷冷的气息,大夏天里也让人们对他避而远之。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仿佛一根万年冰柱。看着银幕上闪现的画面,听着白蛇和许仙悠悠的唱腔,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偶尔扫过汪雅芝时露出了一种如水一样的温柔。当他看到跟汪雅芝一同吮吸着同一根冰棍的浥尘子时,眼睛里却闪现着刀子一样的寒意。 同样看着汪雅芝他们的还有宋靖江。木箱里的冰棍已经卖完了,他把木箱当成凳子坐下来。看着浥尘子享受着他给汪雅芝的冰棍,宋靖江杀了他的心都有。他自己都没有舍得吃的,这个小胖子居然跟汪雅芝有说有笑地,还一起舔同一根冰棍,真他妈不要脸。要不是看他年纪比自己大,块头比自己壮,宋靖江真想冲过去照着他那肥脸噼噼啪啪来上几耳光。 不过宋靖江很会审时度势,虽然他年纪不大,可是心思玲珑,惯于趋利避害。这个小胖子,等着挨老子的阴招吧,不把他弄出大龙场乡,就不算老子厉害。 看着汪雅芝小嘴含着冰棍,滋滋有声地吸舔着渐渐变小的冰棍,宋靖江觉得那小嘴和舌头就像在自己心上舔过一样,浑身酥酥麻麻的舒服。 冷峻的白衣人,年少的浥尘子,还有年幼的宋靖江,三个人都没有把心思完全放在了电影上,都在关注着无忧无虑的汪雅芝。 汪雅芝自顾自地吃着冰棍,跟三爷爷聊着电影里的画面丝毫没有觉三个不同身份,不同年龄的人对自己的关注。 “他来了。”三爷爷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他那双终年不曾看见过东西的眼睛,在一片黑色的背景里,看见那个白衣人,他的鼻子眼睛,他的体量身段,他像一团白光从黑色背景里脱颖而出。 三爷爷拉紧了汪雅芝的手,生怕白衣人带走了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 看到法海把白娘子压在雷峰塔下的时候,白衣人身子晃动了一下。纵然是法力高强的白娘子,终究也对抗不了世俗的偏见和卫道士的迫害,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宿命。 “爷爷,这法海为什么要迫害白娘子啊?她又没有害人,反而是法海处处想害人家白娘子,他才不是好人啊。”汪雅芝有些替白娘子鸣不平。 “唉,这世间的事,这世间的人,好坏善恶就在一念之间。一念恶,好人也会成魔,一念善,恶魔也会成佛。”三爷爷的话让汪雅芝听不懂。浥尘子也听不懂,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听。 “那个许仙真是太没用了,还帮着外人来害自己老婆。我要是许仙,就跟法海拼个你死我活,才不让他伤害自己喜欢的人。”浥尘子捏起了拳头,好像要冲到银幕上和法海决一死战。 三爷爷笑了笑,也许眼瞎的他比那些眼睛明亮的人更加的洞悉世道人心,很多事也不过是一笑而过而已。 电影散场了,人们笑闹着纷纷离开。保管室的晒场上一下子就没有人声鼎沸的热闹,只留下一地的瓜子壳,冰棒纸,烟屁股。 夜已经很静了,兴奋了一晚的人们也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村口的几棵柏树,被人们做成了草垛树。去年的稻草,围着树干,围成大大的草垛,像是几个臃肿的大胖子。 有零星的烟火在草垛里闪现,不知道是谁顺手扔下的烟头。 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草垛树的火星越来越多,慢慢地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苗。一个草垛树烧着了,另一个草垛树也燃烧起来。 几个草垛树都烧着了,火苗像是跳舞的精灵,从草垛树上跳到了保管室的房顶上。火的精灵借着风的翅膀舞蹈,烈烈的火焰吞噬着保管室那几间草顶的仓房。 还有火苗随风飞走,点着了保管室附近的房子。天池村在碉堡山腰,土地金贵,家家户户的房子都隔得很近,很快整个村子就成了一片火海。 大人的喊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鸡飞狗跳,猪跑羊逃,天池村乱成了一团。 有一道隐约的白光笼罩住了汪雅芝家的院子。那些肆虐而来的火苗在里白光三米之外就停住了,好像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再也无法逾越一步。 第十章 小孩童奋力救人,瞎爷爷看破生死 大火从村口的保管室开始烧起来,最先烧着的就是挨着保管室的小虎子家。 “着火了烧,快起来打火啊。”小虎子的爸爸汪启成跑到院子里,拿了一个瓷盆用力的敲着,带着哭腔的大喊。 连着十多天没有下雨了,村子里的一切干得见火就着。火舌很快就漫卷了他家的屋顶。 “瓜婆娘,快点把娃娃们带出来,别抢东西了。”汪启成抱着还在迷迷糊糊中的小虎子就往院子外面跑。 小虎子的妈妈已经慌了神,拿起这个又觉得那个重要,结果什么东西也没有拿出来。听见男人的吼叫,才急忙抱起还在哭泣的小虎子的二妹妹群英跑了出来。 “天啊,我们家那么多东西啊!”小虎子的妈妈哭着想要往火海里钻。 汪启成啪地给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说:“你想死啊,那些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啊。我们家的东西抢不出来了,赶紧去招呼别的人家。” “小虎子,你拉着妹妹站在这里,不要到处跑。”女人吩咐了一句小虎子,赶紧挨家挨户地去敲门。 汪启成麻利地跑进院子里,打开了猪圈羊圈的门,这关头,先让这些活物逃命吧。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大半的人家。这样的火势下,人们只是盲目地各自抢着自己的东西。 汪启明很奇怪火势没有蔓延到他家,只是事出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作为生产队的队长,关键时刻他比一般人冷静得多。 “劲松,你去把孩子们喊拢一堆,不要在这夜里被火烧着了。” 汪劲松就挨家挨户的去喊那些孩子们,把他们带到村口的空地上。 “各家的男人们,先把自己家的猪羊鸡鸭放出来,明天再去找。” “各家的女人们,先抢那些日常的用品,这天干物燥的,重的东西就不要抢了。” 汪启成嗓门大,很快纷乱的人们就紧张有序地进行抢救。 汪劲松把一个个孩子带到村外的空地上,交给建军说:“建军,你点一下名,看看还有谁没有来?” 建军开始挨个点名,村里二十几个孩子都在这里了。 “雅芝,你和建军看好孩子们,我得去帮着大家抢东西。”汪劲松吩咐一句,转头跑进了已经成了火海的村子里。 “师父,山下着火了。”浥尘子被山下的吵闹声惊醒了,只穿了一个小裤衩就爬了起来。 坏了,汪雅芝他们家不会被烧着了吧。浥尘子顾不得穿上衣服鞋子,跌跌撞撞地往天池村跑。 “鬼东西,你穿上衣服,这样打火,你他妈会被烤成肉干的。”濯云子看了一下天池村的火势,知道这样干燥的天气,那火势是灭不了的了。寻思着自己要在这碉堡山立足,还是得同村民们搞好关系。 濯云子穿好衣服,循着山坡,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山腰。回头看时,浥尘子肉滚滚的身体还在山腰滚动。 村里乱成了一锅粥。浥尘子先跑到了汪雅芝的家。很奇怪的是村里到处是火烤一样,汪雅芝的家却是一片冰凉。 浥尘子来不及细想,推开院子门跑了进去。 “雅芝,雅芝。”浥尘子呼喊了一阵,却没有听到有人回应,又赶紧跑了出来。 高温灼烤着浥尘子裸露在外的皮肤,飞扬的灰尘很快就弄得他一身黑乎乎的,只看到两只眼睛在转。 “雅芝呢,你们看到汪雅芝没有。”浥尘子问两个抬着柜子往外跑的村民。 “他们在村口的池塘边,孩子们都在那里。” 浥尘子赶紧往村口的池塘边跑。一路上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落在路上,让浥尘子摔了好几个跟头。他顾不得痛,爬起来又跑。 “雅芝,汪雅芝!”浥尘子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循着声音跑到了池塘边。 “浥尘子,我在这里!”看到一身乌黑的浥尘子,汪雅芝也忍不住哭起来。 “雅芝,不哭,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浥尘子挺起他小小男子汉的胸膛。 “浥尘子,三爷爷,三爷爷还在屋子里,没有人去领他出来。”汪雅芝哭着指着三爷爷家的方向。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找三爷爷。”浥尘子往三爷爷家跑去。 汪雅芝跟着浥尘子往三爷爷家跑去。 火焰已经完全吞没了三爷爷家的屋顶。 “三爷爷,三爷爷。”汪雅芝大声地喊着,想要往屋里冲。 “雅芝,火这么大,三爷爷可能没救了。”浥尘子一把拉住了汪雅芝。 汪雅芝回头推了浥尘子一把,“你走开,三爷爷不会死的,我要去救他。” 汪雅芝往三爷爷的房间跑去。浥尘子楞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过去。 屋子里烟雾弥漫,火焰的高温烤得人都快流油了。 “三爷爷,三爷爷。”汪雅芝呼喊着,推开了门。屋顶烧着的盖屋的麦草不停地落下来。 汪雅芝的衣服和头开始冒烟了。 “雅芝,你快出去,为了我这瞎老头子,不值得的。”三爷爷的声音从屋子的一角传过来。 汪雅芝摸索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终于,她摸到了蜷缩在屋子一角的三爷爷。 “来,浥尘子,你来背三爷爷。”汪雅芝把三爷爷扶到浥尘子背上。 浥尘子背着三爷爷,拉着汪雅芝往屋子外面走。 哗啦一声,一大片烧着的屋顶坠落下来。 “完了。”浥尘子心里一凉,三个人要死在这火海里了。 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冲进了火海里,那一片坠落的屋顶被他一抬手打飞了。 这个人带来一片冰凉。浥尘子和汪雅芝本能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四下里都是搭屋顶的竹子噼噼啪啪爆裂的声音,到处都是浓烟和烈焰在升腾。 汪雅芝和浥尘子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一切,他们已经完全给火焰浓烟包围了。只是奇怪的是,靠着这个白衣人,他们感觉不到那种火焰灼烤的难受,反而有一种宜人的清凉。那些火焰在离他们一尺多的地方就停下来了,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了。 “谢谢你。”汪雅芝看不清白衣人的脸,伸手去拉他的衣服。没想到明明摸到那人的衣服了,触手却是一片虚空。 “不要拍,挨着我。”汪雅芝听到很好听的一个男人声音,然后一只冰玉一样的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让她在弥漫的浓烟烈焰中感到无比的安全。 浥尘子心里却是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人的形状,但是却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浥尘子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他的面目,却只看到一片虚无的白色影子。 三爷爷本来年纪就很大了,被这烟火一通熏烤,已经有些气息奄奄了。他知道自己也许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老人明白自己的情况,心里反而一片平静。人活百年总有一死。哪里死,怎样死,还不都是最后归于尘土。心里安慰的是,在离开这个他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的世界的时候,有汪雅芝和浥尘子陪着他,他也不算是孤独终老了。 “你保护好这两个孩子,我知道你能够保护好他们的。”三爷爷对白衣人说。 第十一章 瞎爷爷临终遗言,浥尘子痛失所爱 白衣人看了看被他握住手汪雅芝,小脸蛋黑乎乎的一团,头也有些枯焦,不由得心里一阵心疼,很想把她抱在怀里。≥ 再看看只穿了一条小裤衩,同样也是一身黑的浥尘子,他想起浥尘子和汪雅芝一起吃冰棍的情形来,心里一阵泛酸。 “这个小道士,你也得救他,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日后他会给你带来困扰,你如果不救他,你忍心吗?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为了我,为了雅芝,他才落入险境的。” 三爷爷好像能够洞悉后事一样,他的话让汪雅芝一头雾水,让浥尘子一团迷茫。 浥尘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衣人,虽然他知道他不是“人”。跟着师父走了那么多地方,浥尘子已经见过许多奇异的事,他并不害怕这个白色的影子一样的“人”。 可是浥尘子怕死,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生命对于他才刚刚展开美好的一面,他不想就这样死去。虽然为了汪雅芝他冲进了火海,但是现在他的确有些后怕。 “大哥哥,你要把我们都救出去,三爷爷还有浥尘子一个都不能够留下,求求你了。”汪雅芝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大的年纪,但是听他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大。 零落的泪珠把汪雅芝的脸划出一道道明显的痕迹,那乞求的小眼神,让白衣男子的心都要化了。 “大哥,今天你要是救出我们,日后,我浥尘子一定还你一命,如有违背,天打雷劈。”浥尘子看着白衣人说。 白衣人点了点头,背起三爷爷,拉着汪雅芝,领着浥尘子往外走去。他似乎有着不同凡响的魔力,那些升腾的烈焰都自动地为他分开一条路,他走过的地方居然留下一道水痕。 白衣人带着汪雅芝他们一路走过烈火熊熊的村子,走向汪雅芝家的院子。他们看见人们胡乱地跑来跑去,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大骂,乱腾腾的一团。汪雅芝想要喊那些人,嘴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喊不出来。那些人也许是吓晕了头了,也许是根本就没有心来关注他们,一路上没有人理会他们。 汪雅芝很奇怪他们家的院子没有着火,进到院子里,也许是心情放松了,汪雅芝觉自己能够讲话了。 “为什么我们家的院子没有着火,真奇怪,我们家在村子中间的。”汪雅芝心里很是疑惑。 浥尘子知道这一切一定是那个神秘的白衣人干的。 “雅芝啊,你得谢谢这个大哥哥,是他帮了你们。”白衣人背上的三爷爷说,“你放我下来吧,我知道你为了雅芝做了很多事。只是,哎……” 三爷爷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白衣人把三爷爷放下来,放在院子里晒粮食的院坝上。 “三爷爷,我去给你拿圈椅来。”汪雅芝说着往屋里走。 四周浓烟烈焰不断,而这个小院子就像是火海里一个安全的岛屿,还有着丝丝的凉气,甚是奇特怪异。 “雅芝,你不要走,你过来,三爷爷有话对你们说。”三爷爷明显的说话有些吃力了,可是他勉力地支撑着。 三个人围着了三爷爷,看着这个在村里虽然眼瞎却德高望重的老人。 “雅芝,你是个好娃娃,只是你以后啊会遭很多的灾祸,三爷爷恐怕是不能够保护你了。”三爷爷伸手摸着汪雅芝黑乎乎的脸蛋。 “三爷爷,你不要这样说,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听你唱《白蛇传》的。”汪雅芝预感到了什么,拉着三爷爷的手哭喊着。 “乖娃娃,这天池村这么多娃娃,三爷爷最喜欢你的了,三爷爷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漂亮的乖娃娃。三爷爷真想好好地看你一眼。”三爷爷的手在汪雅芝的脸上仔细的小心地抚摸,他要记住这个他最喜欢的孙子辈里的女孩。 “小道士,你过来。” “三爷爷,我在这里。”浥尘子把手伸到三爷爷手里,这个瞎眼的老人让他想起了他的师公。 “小道士,你给我誓,今后不许欺负雅芝。” “我誓,我要是欺负雅芝,我就肠穿肚烂。” “你最好记住你的誓言。”三爷爷微微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我希望你答应我一直保护好雅芝。”三爷爷对着白衣人说,这里的人,他唯一能够看见的就是这个白衣人。 “我答应你,我会一直保护她,哪怕用了我的性命。”白衣人蹲下来,看着三爷爷。 “这个给你,你带着它,它会消磨你身上的阴气,对你对雅芝都会有好处。”三爷爷从怀里摸索出一块东西来,交到白衣人手里,“记住你说过的话。” 那是一块红色的古玉,雕刻成两只尾相接的太阳神鸟的模样。 那古玉,色如渥丹,鲜艳欲滴,映着周遭的火光,盈盈闪烁,仿佛一团凝固的火焰。 白衣人把古玉放在胸口贴身的衣袋上,一股温和的热力从与古玉相贴的地方散开来,中和了他身上自带的那股冷寂的煞气,让他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 古玉离开了三爷爷之后,他生命的气息仿佛也被带走了,呼吸渐渐微弱,身体慢慢冰凉,渐至气息全无,再无心跳。 “雅芝,你三爷爷走了,走了……”白衣人的声音也带上了一抹凄凉。 “三爷爷!”汪雅芝大喊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昏厥过去。一夜的惊吓,亲人的忽然离世,这个没有经历过生死别离的小女孩终于是承受不住了。 “雅芝,雅芝,你醒醒!”浥尘子哭泣着摇晃着汪雅芝。 那个白衣男子不见了,院子里多了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蛇,像是一团精美的白玉雕塑。 那大蛇驮起三爷爷和汪雅芝,盘旋着飞离了小院,飞到浓烟烈焰之上,飞到星月明朗的天空之中。 “雅芝,雅芝,快回来,不要跟它走啊!”浥尘子大喊一声,觉得汪雅芝就要永远的离开他,跟着大白蛇一起走了。 情窦初开的浥尘子,不顾生死想要保护汪雅芝,现在她却跟着一条大白蛇飞到了云天之上,他再也追不上了。 浥尘子感觉到好失落,一颗心悠悠地直往下坠,坠到无底的深渊。浥尘子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十二章 牛皮不破只管吹,谣言有根人也信 一夜的担惊受怕,快到天亮的时候,孩子们终于是忍受不住了,一个个趴在池塘边的石头上睡着了。 劳累紧张了一夜的大人们,此刻也觉得浑身都骨头像是散了架。危急的时刻,人的潜能就被无限的激出来。平时四个人才能够抬得动的装满了粮食的柜子,两个男人就抬出来了。一张沉重的大木桌,一个女人搬起来健步如飞。当紧张解除的时候,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悲伤疲惫。 现在,在微明的晨光中,天池村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呈现在大家面前。 熏黑的墙头,倔强的立在早晨微凉的空气里,还顽强地勾勒出房屋原有的形状。冒着白烟的还没有燃尽的房屋的横梁和没有抢出来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烧后的烟尘的气味。 疲惫的大人没有休息的时间,赶紧来找各家的孩子。 “雅芝,雅芝啊!”汪启明挨个扒拉那些迷迷糊糊的孩子。 “雅芝姐姐和那个小胖道士救三爷爷去了。”小虎子的一句话差点让汪启明一屁股坐在地上。 汪启明赶紧拉着汪劲松往三爷爷家跑。跑到三爷爷家,看着一片废墟的房子,汪启明只觉得眼前一阵黑。 “爸,雅芝,他们……”汪劲松不敢往下想。 “也许,他们去了别处吧。你在村里找找,我回家看看,这一夜忙得,我都没顾得上回家。”汪启明无力地摇了摇头,慢慢往家走去。 作为生产队长,这一夜他尽顾着指挥村民救灾了,却忽略了自己的家。 在一片火灾过后的废墟中,汪启明家完好无损的房子显得特别地扎眼。他自己也有些奇怪,处于村子中间的自己的房子居然躲过了这场火灾。 推开自己的门,汪启明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三爷爷倒在院坝里已经死去多时了,身子都已经僵直了。那个肥肥胖胖的小道士只穿了一个小裤衩,浑身黑得像炭块,倒在一边。小道士的一只手还拉着汪雅芝。汪雅芝趴在地上,好像是睡着了。 “雅芝,雅芝!”汪启明跑过去,把汪雅芝抱起来。 汪雅芝呼吸均匀,但是任凭汪启明怎么呼喊摇晃,就是醒不过来。汪启明想起那一次汪雅芝遇见大白蛇的事,难道这孩子又要昏迷几天几夜? “鬼东西,鬼东西!”濯云子也呼喊着从门外跑了进来。 一大群村民跟在濯云子身后涌了进来。大家都很好奇,汪启明家的院子为什么得以在大火中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 濯云子抱着浑身一团黑的浥尘子,用力掐着他的人中穴。 “师父。”悠悠转醒过来的浥尘子一眼看见一脸焦虑的濯云子,眼中忍不住流下泪来。虽然师父平时总是训斥自己,可是这世上自己也只有他一个亲人,危急时刻也只有他牵挂着自己。 濯云子扶着浥尘子坐好,看了看满院子心生疑惑的人,忽然对着浥尘子跪了下来。 “师父,你干什么?”浥尘子想要阻止师父,却又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这老道士不会是吓糊涂了吧,怎么会对着自己的徒弟跪下来。 “各位父老乡亲,我这徒弟是天上的金童临凡。徒弟,以前师父是有眼无珠,不知道你的真身啊,你原谅师父以前对你不好啊?”濯云子居然痛哭流涕起来。 “老道士,你疯了吧?你看你那徒弟,肥得像一头小猪,哪是什么金童临凡啊?”人群里有人质疑。 “父老乡亲们,你们不知道啊,我们师徒虽然是游方道士,却也是有些修行的人,有着一颗济世救人的心。”濯云子转过身,对着大家说,“数月前,我们师徒云游到川中,现这里有一处灵气集聚之地,一番找寻,寻到了这碉堡山。但是我同时又现这灵气之中夹着一丝煞气,数日之内必有灾祸。所以我们师徒就住到了山顶的龙王庙中,想要消弭这一场灾祸。” 大家都被濯云子的一通神吹吸引住了。是啊,这两个游方道士,却实是在前两天到碉堡山来的。 “只可惜,我们也不能够逆天而行,这一场火灾就是天谴,我们只能够尽力护住天池村的地脉灵根所在。这天池村的地脉灵根就在生产队长汪启明家里啊,所以,他们家的房子才会在火灾中完好无损啊。” 浥尘子看着他师父舌灿莲花,吹得天花乱坠,这家伙又要趁火打劫,借机敛财了。他很配合地盘腿而坐,双掌合于胸前,做出一副金童临凡的模样。只不过他浑身墨黑,只穿了一个小裤衩,样子实在有些滑稽可笑。 “父老乡亲们,这可不是我们吹牛啊,你们看这一场大火烧了所有的房子,唯独生产队长的家没有被烧掉。他们家可是在村子中间啊。你们可知道,我这徒弟是金童临凡,自有神仙暗中护着他。他待在这院子里,那这个地方就是水火不侵啊。” 大家不由得点着头。是啊,这一场大火,唯独偏偏在村子中间的汪启明家完好无损啊。这有根有据的话,纵使是谣言,也让人们相信啊。尤其在一场无端的灾祸之后,人们更需要一些心里的安慰。 “不过,父老乡亲们,这一场火灾虽然让人痛惜,但是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致。这大火烧掉了村里的煞气,金童又保住了村里的地脉灵根,那我们天池村以后就会一帆风顺了。这一股煞气,主要是前些年,人们破坏了山顶的龙王古庙,龙王爷生气,降给人们的惩罚。所以,你们要告诉周围的人,要重修龙王庙,要敬龙王爷,不然还会有灾祸降临啊。” 人们议论起来。原来是早就埋下的祸根。前些年的那场浩劫,人们毁掉了龙王庙,却报应在了天池村啊。可是天池村的人素来就敬重龙王爷,就算那些年不能够像早年那样初一十五祭拜龙王爷,大家也没有亵渎过神灵啊! 再看那个肥肥胖胖的小道士,虽然一身墨黑,但是打坐在那里,一丝不动宛如铜钟。越看越觉得那眉目之间透着一丝灵气。本来胖乎乎的浥尘子就长得一脸喜庆逗人喜爱,这一细看倒真是有几分仙气。这时候人们在灾难之后,又听得濯云子这一番天花乱坠的瞎吹,自然对他们师徒的话深信不疑。 小虎子的妈妈先跪了下来:“金童啊,你可要保佑我们村子,保佑我们啊。” 村子里别的女人看见小虎子的妈妈跪下来,也跟着跪了下来,慢慢地那些男人们也跪了下来。 浥尘子被这样的阵势吓住了,偷眼看他师父。濯云子给他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装下去。浥尘子只好闭着眼睛,再次坐端正了。 第十三章 巧说道欲点鸳鸯,施金针起死回生 汪启明听濯云子说得这么的玄乎,又觉得自己家能够在火灾中幸免,却实也是一桩奇事,心里对濯云子的话就有些半信半疑。 现在三爷爷已经死了,以前他是很敬重这位长辈的。虽然他眼瞎,但是老辈子的人说三爷爷小时候有过一段奇遇。三爷爷从小就眼瞎了,三岁的时候还不会走路说话。后来一个云游的老尼姑把三爷爷带走了,过了几年,三爷爷回来后就能够又会说又会走了,还能够说唱很多古曲。 如果三爷爷没有死,他也许知道这其中的玄妙。现在,他只能够暂时相信这个游方道士的话了。可是看他小头尖脑,一脸刻薄相,怎么也不像一个有道之人啊。不过,他那小徒弟倒是憨直可爱,颇有几分灵气。 汪启明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汪雅芝,自己也有些六神无主。如果三爷爷还活着也许他能够告诉自己解救之法,现在只能够找这个尖嘴猴腮的老道士了。 “老先生,你快别说了,看看我们家雅芝怎么样了,你赶紧把她救过来啊。”汪启明抱着汪雅芝走到濯云子面前。 “哎呀,天哪!”濯云子一副夸张的表情,扑通一声对着汪启明和汪雅芝跪下来。 “道长,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汪启明被这个神神叨叨的老道士弄糊涂了。 “汪队长,你们家雅芝是九天玉女临凡啊。我说我徒弟怎么会跑来保护你们家,原来你们家不仅是地脉灵根所在,你们家还有一位九天玉女啊!这金童和玉女本来就是一对啊!” 濯云子看汪雅芝虽然昏迷,但是脸色红润,气息均匀,知道她只不过是惊吓过度,又加之最爱的瞎子三爷爷过世心里伤心,承受不住这惊吓悲伤以至昏厥,并无大碍。 “汪队长啊,这要救你们家女儿不难,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濯云子借机提要求。 浥尘子心里有些不快,这个老东西怎么能够趁机要挟人啊。但是他此刻正在装金童,又不敢开口说话。 “说吧,你要我的老命我都给你。”汪启明为了女儿,那是什么事也愿意做。 “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我家徒弟是金童临凡,你家女儿是玉女临凡,这是天作之合啊。我要是把你女儿救活了,你得成全他们的姻缘啊。”濯云子捻着骸下的几缕鼠须,眨巴着猥琐的三角小眼。 浥尘子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了。真是亲师父啊,知道他喜欢汪雅芝。 “这,道士先生,孩子还小,婚姻的事,以后再说吧。”汪启明也是多了一个心眼,这个老道士一看就让人讨厌,还是先拖一拖他再说,目前救活女儿要紧。 “那也行,且看我金针起死回生。”濯云子不敢逼汪启明太紧,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不过县官不如现管,要在这碉堡山立足少不得以后还要依靠汪启明。 濯云子摆开架势,装模作样地在院坝里一番龙行虎步的游走,然后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袱,拿出几根金光闪闪的的金针。 “哇,那是真的金针啊!” “看来,这老道士真是有些法力啊!” 人群里有人惊呼起来。 濯云子找穴插针,动作迅准确。 几根金针插入汪雅芝体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也随着微微晃动。那几根金针也冒出几股细微的白烟来,很快白烟就化成水,接着凝结成冰。 “哇,真神奇,不愧是金童的师父啊。” 汪启明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对于濯云子的疑惑也完全没有了。 汪雅芝正和三爷爷坐在大白蛇的背上,在云天之上飘飞着。 脚下是变得越来越小的村庄和碉堡山。 无数轻薄的微云,纱巾一样的飞过身边。头顶的蓝天那么的清澈,仿佛是扩大了无数倍的葫芦荡天池。 “蛇郎哥,你带我们去哪里啊?”汪雅芝抱着大白蛇冰凉的脖子说。 大白蛇不说话,只是带着他们往高处飞。 忽然间,几道金光飞射而来。大白蛇扭动身体躲避金光,汪雅芝坐立不稳从大白蛇身上滚落下来。那几道金光全部打在了汪雅芝身上。 金光包裹了汪雅芝,她从云端上一直往下坠。 大白蛇带着三爷爷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三爷爷,三爷爷!”汪雅芝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清醒过来。 “爸爸,三爷爷走了。”汪雅芝看着汪启明,泪水模糊了双眼。 “乖娃娃,我知道三爷爷走了。你要乖啊,三爷爷最疼爱你了,不要让他在另一个世界还牵挂着你。”汪启明紧紧抱着汪雅芝,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濯云子拔下汪雅芝身上的金针,那些冰复又化成水变成白汽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丝冰凉。 濯云子皱着眉头,把金针收入贴身的包袱里。只是那金针仍旧如同寒冰,触体生寒。濯云子知道他这次遇到厉害的角色了。 汪启明跪在濯云子和浥尘子面前,虔诚地说:“谢谢道士先生,谢谢金童,保全了我们家,救回了我女儿性命。” “金童,这是怎么回事啊?浥尘子,你怎么变成金童了?”汪雅芝看着浥尘子问。 “雅芝姐姐,你看村里所有的房子都烧坏了,只有你们家的房子好好的。这位道士先生,说的是金童保护了你和你们家。刚刚就是这位道士先生救了你啊。他还说你是玉女临凡,要你嫁给那个小胖子呢。”小虎子嘴快地说,心里对浥尘子和濯云子充满了敬佩,好像是看到了故事里的神仙一样。 “我们家的房子,是……”汪雅芝想要说出事情的真相,想起蛇郎哥的话又忍住了,不能够让这些知道她和蛇郎哥的秘密,不然又会有像法海那样的坏人对付白娘子那样的对付蛇郎哥。这个让人讨厌的老道士也许就是像法海那样的人。 “浥尘子,我才不要嫁给你。你,怎么可以……”汪雅芝看着浥尘子,希望他能够自己说出真相。 “我,我很累了师父,我要回到山上去。”浥尘子不敢看汪雅芝的眼睛。 “好,乖徒弟,师父知道你累啦,师父带你回去。”濯云子抱起浥尘子往碉堡山走去。 “父老乡亲们,有什么需求就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哎呀,看来遇见这师徒两个,也算是我们村里人的幸运啊。”有人感叹着。 “鬼东西,赶紧滚下来,还跟师父装。” 山路上,濯云子一把把浥尘子扔下来。这个鬼东西,真他妈沉。 “嘻嘻,师父你不是比我更能装,更能吹牛啊。”浥尘子撅着肥肥的小屁股,赶紧往山上跑去。 第十四章 慰灾民慷慨解囊,为女孩大打出手 川中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 ≥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俗话又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这天池村糟了火灾,附近几个村镇的人都纷纷伸出援手。这家给点粮食,那家给点衣物,还有的义务到村里帮忙搭盖烧毁了的房子。 眼看着就要秋收了,得赶紧收拾好了,好把成熟的庄稼收到家里。 汪启明也安排了村里的一些壮劳力,到附近的村镇去接收人家捐献的物资。作为生产队长他又找了乡里县里的领导,为村民争取到一些粮食和肥料的补贴。 汪启明的家就成了临时的救灾指挥中心。院子里架着几口大锅,给全体村民还有那些来帮工的人烧水做饭。 妇女们忙着洗菜烧水,孩子们也不闲着,大的打水洗碗,小的烧火择菜。人们已经从灾难中恢复过来,院子里倒是有些热闹的气氛。天池村人知道眼泪和悲伤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坚强乐观才能够度过眼前的难关。 宋靖江也跟着他们生产队的人过来帮忙。听说了天池村遭了火灾,心里反而有一丝窃喜。这正是他在汪雅芝面前表现关心和爱心的好机会。要是能够邀请汪雅芝到他家里住,那就更好了。 等到了天池村,现汪雅芝家的房子居然完好无损,宋靖江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再一听说,是浥尘子保住了汪雅芝的家,那个老道士还救了汪雅芝的命,宋靖江的心就彻底的凉了。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汪雅芝,我来看看你们,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宋靖江走进汪雅芝家的院子就大声地喊。 汪雅芝正在跟一位大婶帮着洗大人们的衣服。这两天她心里一直不舒服。 因为天气热,三爷爷的尸体不能够久放,没有看日子就草草地下葬。大家要忙着抢修受损的房子,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一个已经死了的孤寡老人。死人已经死了,活人还要活下去。所以汪雅芝对于三爷爷简单的葬礼心里总是充满了愧疚。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三爷爷的坟头,想着自己和三爷爷的过往,一个人呆呆地坐上好半天。 对于濯云子和浥尘子蒙骗村民的话,她又不能够拆穿。看着村民们把濯云子师徒神仙一样的敬重,汪雅芝心里就更加的烦恼了。 看见宋靖江,想起看电影那一晚的那根冰棍,汪雅芝阴霾的心明亮起来。 “宋靖江,你来了。”汪雅芝站起来跟宋靖江打招呼,脸上露出了几天来难得的笑容。 宋靖江一时之间竟然看得呆了。虽然汪雅芝看起来有些憔悴,这笑容在她的脸上依然像春风一样的柔美。 宋靖江从自己背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件半新的花衣服来,“这是我姐姐穿过的,还很新的,给你穿吧。我以为你家也烧坏了的。” “谢谢你。素梅,这件衣服给你穿吧,我的还有的,你们家什么东西都烧光了。”汪雅芝招呼在洗菜的素梅,把宋靖江给她的衣服转交给素梅。 素梅开心地笑着,连声对宋靖江说谢谢。天池村的女孩子都长得漂亮,素梅笑起来也很好看。不过宋靖江就觉得她和汪雅芝差了很远,而且她过分的热情也让宋靖江不自在。汪雅芝没有接受宋靖江给的衣服让他有些小小的失落。 “金童子来了。”有人看见浥尘子走过来,就很亲热的喊他。现在浥尘子师徒俩可是成了天池村村民心里的神明了。 “汪队长,汪队长!”濯云子进了院子就大声地喊。 汪启明正在统计收到的捐赠品和各家领取物资的情况,听到濯云子的喊声,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 “道士先生,你来了,快请坐。”汪启明对濯云子很恭敬。这些天,师徒两个可没少给村里出力,汪启明对濯云子的看法完全改变了,也不觉得他那尖嘴猴腮,三角小眼一副猥琐样子了。 “来,汪队长,这是我这些年云游四方,给人做法事,驱鬼邪,攒下的一些钱,你拿去给父老乡亲买些急用的东西。”濯云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这是一千元钱,你先收着。” “哇,这么多钱!” 那些忙碌的女人和玩闹的孩子眼睛都直了。那时候一家人忙碌一年也赞不了几百元钱。一千元钱可以说得上是巨款了。 “这,那,那我替大家谢谢你了。”汪启明都激动得无法言语了。 宋靖江默默地看着濯云子,这个死道士,无事献殷勤,一定安着什么坏心眼。难道真的是希望汪启明把汪雅芝以后嫁给浥尘子。 汪雅芝从那晚之后,一直对浥尘子师徒俩不冷不热的。看见濯云子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她心里也不感动,反倒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别的目的。 “走,宋靖江,我去菜地里摘菜去。”汪雅芝提了菜篮子,拉着宋靖江的手往外走。 宋靖江不知道为什么汪雅芝对浥尘子他们不冷不热的,但是此刻拉着汪雅芝的手,他的心已经开始云朵一样的飘荡起来。 “雅芝,等着我。”浥尘子在后面喊着,追着他们往外走。 “金童子,跟我们一起洗菜吧。”素梅站起来喊浥尘子,他已经跑出去了。 素梅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洗菜盆。这个汪雅芝,怎么谁都跟着她屁股转。她素梅哪一点比汪雅芝差了。 嫉妒像野草一样在素梅心里疯长。 “汪雅芝,你怎么不理那个金童子。” “他不是金童子,他是个骗子。” “为什么?大家都说他是金童子的。” “我就知道,他不是金童子,他是骗人的。” “好了,我们不说他了。我这里有水果糖,给你吃一颗。”宋靖江从挎包里掏出一颗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硬糖。 “你也吃啊。”汪雅芝拨开彩色的糖纸,咬了一半硬糖,剩下的一半塞到宋靖江嘴里。又把彩色的糖纸小心地叠好了,揣在口袋里。 那时候物资贫乏,吃一颗糖果就当过年呢。女孩子们爱收集彩色的糖果纸,用来折花。男孩子们爱收集香烟盒,用来折可以玩的三角包。 宋靖江咬着半块糖果,看着汪雅芝拉着他的小手,心里快乐又甜蜜。这样简单的幸福快乐,多年以后竟然成了梦里的奢侈。那个夏日午后,晴朗的阳光,蔚蓝的天空,还有相牵的小手是宋靖江童年里诗一样美丽的记忆。 浥尘子看得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几步冲过去拦住了汪雅芝和宋靖江。 “放开她,男娃拉女娃的手,羞不羞啊!” “就不,你管得着吗?”宋靖江抬头挺胸地看着浥尘子,一脸的得意。 浥尘子一低头,一甩膀子,一下子就把宋靖江弄到一边去了。 宋靖江爬起来,冲上去和浥尘子打起来。虽然他没有浥尘子壮实,没有浥尘子高大,可是在汪雅芝面前他也不想输了气势。 第十五章出狠招断子绝孙,得谅解道童忘形 长期习武的浥尘子根本就没有把宋靖江这个拖着鼻涕的小屁孩放在眼里。 ≥ 两个回合,浥尘子就把宋靖江压在了身下。肥肥壮壮小身板儿往瘦小的宋靖江身上一坐,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宋靖江身上。 宋靖江扑棱着瘦小的四肢,费尽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能够动摇浥尘子丝毫。宋靖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为了女孩子打架就输得这样的没面子,真想拿把刀子在浥尘子肥肥的屁股上扎一刀。 “服不服,给不给老子滚远点。”浥尘子得意地在宋靖江肚子上摇来摇去。 “臭道士,死胖子,老子******妈!你才应该滚出碉堡山去。” “浥尘子,你赶紧放他起来,赶紧的,你这个小骗子。”汪雅芝过来拉浥尘子。 “就不放他,这个小家伙就不是个好东西。”浥尘子还故意地用劲往下压了压。 汪雅芝急得快哭了,指着浥尘子骂:“你才不是好东西,你和你师父合伙骗大家。那天晚上的事,你自己清楚的,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金童子。” “我,我也不想做什么金童子,那是我师父说的。”浥尘子也急了,没想到师父举动反而帮了倒忙,现在汪雅芝一口咬定他和师父合伙骗大家。不过浥尘子倒是很享受大家把他当成金童子的那种崇拜的目光。 趁着浥尘子和汪雅芝说话分神的时候,宋靖江开始动歪脑筋了。浥尘子肥肥的屁股坐在宋靖江的肚子上,撇开两腿,胯间那正在育的一团肉就鼓鼓囊囊地对着宋靖江的脑袋。 宋靖江抬起头,照着浥尘子鼓鼓囊囊的裆部就狠狠地来了一口,一股腥臊的味道直冲口鼻。宋靖江兀自咬住了不松口。 浥尘子杀猪一样的大叫起来,没想到宋靖江会来这么断子绝孙的一招。汪雅芝看见宋靖江咬着浥尘子的部位,也不敢上来劝阻,红着脸,捂着眼跑到一边去了。 “你他妈是狗啊,还咬人。”浥尘子大叫着,照着宋靖江的脸来了一巴掌。 盛怒之下,浥尘子的手掌就加了几分力道。只不过下体疼痛难忍,浥尘子打在宋靖江脸上的掌力没有完全挥出来。那这一掌也够宋靖江受的了。半边脸肿了起来,牙齿也松了几颗,张嘴吐出一嘴血沫来。 不过浥尘子也没有捡着便宜,裤裆里一阵火烧火燎地痛,感觉两颗肉蛋都快没宋靖江咬碎了。捂着裤裆,连蹦带跳的跑了。身后传来宋靖江嘲笑的声音。 浥尘子跑到没人处,解开裤子,查看自己的命根子,那可是关系子孙后代的事啊。看看自己那团肉上深深的牙齿印,红肿的得像两颗马铃薯一样的肉蛋,用手一摸,就痛得龇牙咧嘴。浥尘子心里把宋靖江上下八代骂了个遍。 浥尘子可是领教了什么叫做小人心,这个拖着鼻涕的宋靖江可真他妈心狠手辣的。 浥尘子没敢再往村子里去,沿着山路往碉堡山顶慢慢地走去。走到葫芦荡天池边,脱光了衣裤,光溜溜地跳进了冰凉的池水里。 清凉的池水包裹着浥尘子,受伤部位火烧火燎的感觉有所缓解。浥尘子对宋靖江的愤恨就像种子一样落地生根了。 “宋靖江,那个浥尘子虽然不好,你也不要这样对他啊,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们就麻烦了。”汪雅芝看着浥尘子往山顶走去,心里有些担心。 “他那么壮,又比我大,他先动手打我的,我才不怕他。”宋靖江说,这个远道来的小道士,弄死他都不为过。 汪雅芝一边在菜地里摘着豆角,黄瓜,西红柿,一边不住地抬头望碉堡山顶看。她毕竟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再说那天晚上浥尘子本来也是跟着她去救三爷爷的。虽然浥尘子装金童子骗村里人,不过那也不是他的本意,今天宋靖江又弄伤了他,汪雅芝就在心里原谅他了。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他在山顶有没有人照顾他呢。 “宋靖江,你把菜拿回去,我去看看浥尘子。”汪雅芝把菜篮子交给宋靖江。 “我跟你一起去吧。”宋靖江也怕浥尘子出事,这件事有汪雅芝亲眼看着的,要是浥尘子出了事他可是犯了众怒。这浥尘子被村里当成是金童子,他们师徒正走红运呢。 “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要不然他看到你又不高兴了。” 宋靖江提了菜篮子往村子里走。看着汪雅芝走在通往山顶的山路上。山风吹动着她粉色的裙子,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看见汪雅芝这样的关心浥尘子,宋靖江觉得自己那断子绝孙的一击倒是起了反作用了。 “浥尘子,浥尘子!”汪雅芝在山顶的台地和龙王庙里都没有找见浥尘子,着急地哭了起来。 听见汪雅芝的哭喊,浥尘子心里有些暖暖的感动,她终究还是担心自己的。只是浥尘子现在一身溜光地躲在天池里,也不好意思出来见汪雅芝。 “雅芝,我在这里,在天池里。”浥尘子不忍心再看见汪雅芝哭泣,只好出声招呼他。 天池的水清澈如镜,池里的游鱼,池边的水草都清晰可见。浥尘子正在育的身体像一条白花花的大鱼,在水里纤毫毕现。他可没有在女孩子面前这样袒露过自己的身体,不禁骚得满脸通红。水中又无处可躲,只得转身趴在岸边,把自己红肿疼痛的隐秘之处藏起来,露出肥嘟嘟的小屁股。 “浥尘子,你没事吧?”汪雅芝跑过来看见水里一丝不挂的浥尘子,羞得脸像着了火,“你怎么没有穿衣服啊。” “你背过身去,我马上起来。” 看见汪雅芝背过身,浥尘子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今天真是糗大了,先是让宋靖江咬了一口命根子,现在又让汪雅芝看见了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浥尘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好啦,我穿好了。” “浥尘子,你没事吧?” “痛,还痛呢。那个宋靖江真是阴险。” “那还不是你先动手打人的。” “我不喜欢看见他和你在一起。”浥尘子说完这句话脸又红了。 汪雅芝虽然还是一个小女孩,可是两个男孩子为了自己打架,还是让她心里有一种小小的骄傲和甜蜜。 “你们男孩子都是这样,有什么事不能够好好说吗?非要打架。” “雅芝,你不生我气了。” “不生气了。” “那我以后还可以找你玩吗?” “可以啊。” “嘿,嘿嘿!”浥尘子笑起来,感觉心里像头顶的天空一样,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浥尘子高兴得想要来一个后空翻,只是翻到一半,裤裆里那块肉又是一阵疼痛,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草地上。 “哈哈,看你的傻样子,哈哈!” 汪雅芝清脆的笑声合着流苏瀑布的水声在碉堡山顶飘荡。 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山顶台地的草坪上。山风悠悠,花香悠悠,天池的水也悠悠荡漾,浥尘子的心也悠悠荡漾。多希望时光就在这一刻停住。 第十六章 齐心协力渡难关,重修古庙敛钱财 人多力量大,心齐泰山移。 大人孩子一齐上阵,左右村镇的邻里也来帮忙。天池村的重建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时间仓促,所有的一切都因陋就简。能够用的没有烧得太坏的家具就尽量的用。屋顶找不到好的麦秆盖,就改用稻草。那时候,最好的盖屋顶的材料是麦秆。麦秆结实,中空,盖在屋顶上,在多雨的川中能够管上好几年。稻草虽然盖起来快,但是稻草相对软一些,能够管个三年就不错了。 在灾后重建中,山腰的那些翠竹可是起了大作用了。房顶烧了,用竹子搭;木床烧了,用竹子架;桌子烧了,用竹子编;板凳烧了,用竹子做…… 满坡青青的翠竹被砍去了一大半。那一面长竹子的山坡就像被剃了头。不过不用担心,几场雨后,竹笋就会拔节而出,满坡又是竹影随风,绿意盎然。这就像世世代代的川中人,坚韧又顽强的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灾难来时也会痛哭流涕,灾难过了,还是一样的生机旺盛。 天池村里,已经看不到愁眉苦脸的人了。灾难过了,日子还要继续。眼看着要秋收了,家家户户开始要准备农忙了。地里的包谷已经快干壳了,要等着掰回来。棉田里的棉花开始炸蕾,要等着采摘。田里的稻谷也渐渐泛黄,沉甸甸的稻穗开始弯腰向着生养它的土地鞠躬。 农忙前有一段相对悠闲的时光。不过天池村附近的几个村镇,今年却悠闲不起来。 天池村的火灾,让谣言满天飞。人人都在说,前些年的浩劫惹怒了龙王爷,龙王爷要给碉堡山附近的村镇报应了。 现在碉堡山顶来了一对游方的道士,要重新坐镇龙王庙,再度兴盛龙王庙的香火。 那老道士有无上的法力,能够起死回生。天池村的生产队长汪启明的女儿汪雅芝都快死了,被他用金针救活了。那老道士真是菩萨转世,心肠慈悲,为了天池村的重建,还拿出了一千多元钱。 那老道士的徒弟是金童临凡,有神仙保佑。那天池村的大火中,一个村子都被烧光了,只有金童子在的汪启明家没有被烧。 谣言越传就越离奇。有人还说,老道士能够吞烟吐火,有金刚不坏之躯,能够眼看阴阳,有断人生死之能。还有人说,那小道士金童子能够穿云踏雾,能够白日隐身,就像当年的哪吒三太子。 其实这些谣言一多半是濯云子自己传出去的。他这是在给自己镀金,在给自己留在龙王庙造气势,也是在为自己树威信,好让别的计划顺利实施。 果不其然,在天池村重建后的第三天,濯云子就放出话去,要重修山顶的龙王庙,希望附近村镇的人们出钱出力。 那时候,人们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那些村民以前就有很浓重的龙王信仰。现在有人号召,自然就有很多人响应了。 淳朴的川中乡民,可能自己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是一说到修庙敬神,那就是啥都舍得了。宁拆十座房,不拆一座庙。少吃一顿肉,也要先敬神。世世代代对于自然的抗争中,人们总是觉得自己和天地万物比起来是那么的渺小,只有借助神灵的力量,神灵的保佑,才能够安然地度过一生。 66续续地就有人来到碉堡山顶。有的人给濯云子带来鸡蛋米面,有的人来捐十元八元的香火钱,还有的人背来砖头瓦片为重建龙王庙出力。 夜里,濯云子就捻着鼠须,在油灯下兴高采烈地清点大家的捐赠。 浥尘子知道师父心里的猫腻,也不去管他。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惭愧的,师父的这些做法根本就是在骗人,在借机敛财。但是他知道只要他去问师傅,师父都会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浥尘子不想再被汪雅芝说成是一个骗子。他依旧每日早早地起床,去到白龙洞里修习《伏龙决》。濯云子忙着重修龙王庙的事,也不去管他的徒弟为何每天一大早就不见了人。 浥尘子已经把《伏龙决》演习得很纯熟了。在白龙洞里,他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意了。练到紧要处,居然浑身烫,像是在炉火之中。反正这白龙洞平常就没有人来,浥尘子索性脱得一丝不挂,****着身子在洞里练习。 洞中的阴寒之气,渗透进浥尘子****的肌肤,再游走到四肢百骸。浥尘子体内的纯阳之气再和这股阴寒之气相互纠缠融合,彼此水火相济,水乳交融。浥尘子本就是纯阳的童子之身,再加上白龙洞的阴寒之气,那进步就是非常的迅的。 有时候,浥尘子就觉得自己身体里内力充盈,身子轻得像一片云,直欲随风而去,那一招一式简直就是行云流水一般顺畅,一拳一脚都有开山裂石之力。 每当浥尘子修习《伏龙决》的时候,白龙洞的深处总有一个隐约的白色身影冷冷地看着他。等他走出白龙洞,那白色身影就来到浥尘子刚刚练习的地方,照着他的样子演练起来。 只是,他不懂那些深奥的内功心法,只能够是照样画壶。每致紧要处,都得停下来调息修正。他也想要从石堆中拿出那一副绢布,只是当他接近时就会有一道金光电射而出,把他击退几十步。如果不是胸口那个红色的太阳神鸟的古玉抵挡了金光的进攻,他可能已经受伤颇深。 白色人影只好摇摇头,隐匿到洞的深处。 龙王古庙的重建很顺利,附近村镇的人都来义务的帮工,他们对古庙的重建抱着极大的热忱。 很快,龙王古庙就修建完成了。修葺一新的围墙庙门,平整的庙内地面都铺上了青石板子。虽然没有了往日的威武庄严,但是也有一番端庄气象。 庙里的龙王龙母的塑像被修补完整,重新上了油彩,自然有一番庄重威仪。塑像前的香炉里,濯云子每日早晚上香烧纸。龙王庙的香火终于是再度续接传承。 浥尘子经常是不在古庙里的,有空就跟山下的天池村的孩子混在一起。浥尘子长得喜庆,讨人喜爱,又加之被人认为是金童临凡,自然更得村人的喜欢。大家都不叫他的道号,都叫他金童子。 那时候,刚刚放过电影《少林寺》,正是男孩子们对中华武术最痴迷的时候。浥尘子就带着孩子们在山下的清水江边练武。他会教给孩子们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孩子们简直都把他当成孩子王了。 浥尘子在孩子们心里得势,让宋靖江气得咬牙切齿。他经常背着他没有卖完的冰棍,来天池村免费给孩子们吃。孩子们也喜欢他,把他当成财神爷。 浥尘子和宋靖江暗中叫着劲,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夜里山顶天池又传来飘渺的几不可闻的人声,悄然的声音,似风,似雨,似烟云,似谁梦里的呓语…… “小白,那个老道士好像存心不良啊。” “老龟,你怕他。” “你也怕他,小白。” “我不拍,井水不犯河水,他若犯我,我小白也不是吃素的。” “哈哈,小白,你要是吃素的,那我老龟又吃啥啊?哈哈!” …… 第十七章 中元节娇娃思亲,渡雷劫天火焚身 七月十五中元节,大鬼小鬼纷纷出。 人间黄泉一门通,天堂地狱两路逢。 风来且听游魂唱,雨过还闻冤鬼哭。 千年灵修渡雷劫,劫后余生是坦途。 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是日阴气大盛,不论幽闭于冥间的好鬼坏鬼,老鬼新鬼,还是游荡于荒野的孤魂野鬼,凶鬼恶鬼,都纷纷而出,享用人间的祭品,自由出入于阴阳两界。山中水里,成了气候的物件也会乘机而出,飘荡游走。这一日就是那些异物一年一度的节日狂欢。 那一年的中元节,碉堡山附近的村民比往年更加的虔诚。天池村灭村的火灾确实给大家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阴影。村村寨寨,家家户户,都在门前烧纸钱,供香烛,摆祭品,祈求祖先的祝福,祷告各路鬼神的不要叨扰自己。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大多数的人家已经关门闭户,路上已经鲜有了人迹。这一天,是异物们的节日,人都要给他们让道的。 尤其那些孩子们,听惯了大人们的鬼故事,再加上自己丰富的想象,更是连自己家院子都不敢多走几步。一阵风声,都疑心是鬼在走动,一点异响,都以为是鬼在说话。 汪雅芝和汪劲松也在自己家门前烧纸。夜色里,摇曳的火光映照着兄妹俩的脸。汪劲松有些胆怯,虽然他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这个节日总是带着些诡异的气氛,总是让他觉得有些后背凉。 “哥,今天开鬼门关,你说三爷爷会不会来看我们?我们烧的钱,三爷爷会不会来拿?三爷爷,在那边会不会还是个瞎子,看不见啊?有没有人照顾他啊?”汪雅芝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三爷爷,听得汪劲松心里直打鼓。 “雅芝,你能不能不说三爷爷啊,三爷爷不会来的,要来也来找你,可千万不要找我。” “哥,起风了,你看那些烧过的纸钱飘起来了。人家说,这是那些死去的人来拿钱来了。三爷爷,你来了吗?我们烧了好多纸钱的,你快来拿啊。”汪雅芝望着漆黑的夜空,痴痴地喊着。 夜空黑如锅底,空气沉闷压抑,不见星星,不见月亮。这样闷热的天气里,汪劲松却觉得浑身冰凉。眼前的妹妹汪雅芝好像魔怔了一样,她的神态让汪劲松觉得害怕。 “雅芝,快我们回去了,要下雨了。”汪劲松看了看天,远远的天边有闪电金蛇一样的跳动,有沉闷的雷声传过来。 “不,我要等三爷爷,我看见三爷爷了。” “你,你就是个疯子。”汪劲松的话刚说完,天空划过一道极亮的闪电。前面的大柳树在那次火灾中烧光了枝条,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树干,像是一个黑乎乎的极高的人影。 轰隆一声脆响,整个地面都在摇晃。汪劲松似乎看见那大树的后面露出一个幽幽的人影来。 “雅芝,快走,回家。”汪劲松拉着汪雅芝就往院子里跑。 汪雅芝还想要待一会儿,无奈汪劲松力气可比她大多了,连拉带拽地就把她拖进了院子里。汪劲松利索的关好院子门。头顶又是一个炸雷轰响,吓得他赶紧往屋子里蹦。 汪雅芝站在屋檐下,看着闪电奔突的夜空,听着头顶轰隆而过的雷声。她痴痴地想,三爷爷为什么不来看我,三爷爷把我忘了。泪珠睡着腮边流下来。 汪雅芝的泪珠落地,天空的雨点也落下来了。 风起,雨落,电闪,雷鸣,整个碉堡山被这狂暴的大自然无情的蹂躏着。整个碉堡山都在颤抖,天池村也跟着在颤抖,那些躲在屋里的人们也在颤抖。好多好多年了,碉堡山没有过这样的狂风暴雨。 难道是人们还不够虔诚,对龙王还不够尊敬,老龙王还要报应这些可怜的人们。 闪电炸雷,轮番袭击着碉堡山顶的台地,似乎老天爷跟这座山有仇,正在狠狠地泄它的怨恨。 “师父,我想睡觉了。”对于濯云子在这样狂暴的雷雨之夜不让自己睡觉,浥尘子心里很是不满,不住地打着哈欠。 濯云子摆弄着从一直带在身边的包袱里拿出来的物件,不理睬浥尘子的抱怨。 那个黑乎乎一团,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大皮囊,浥尘子只知道师父一直带在身边,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更没有打开过。 现在师父把它打开来,浥尘子才现那简直就是一个百宝囊。 濯云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形式古拙,长满了铜锈的青铜剑,接着又拿出许多浥尘子没有见过的东西。 “师父,这样的雷雨之夜,你老人家还要帮人家做法事啊?”浥尘子不解地看着濯云子。 濯云子笑着,眼睛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鬼东西,师父今天晚上要做一场**事,不是为别人,是为我们自己。哈哈。” 濯云子伸手捏了一下浥尘子胖乎乎的脸:“鬼东西,今晚,师父就让你见识一下你师公传给我的,我从来没有让外人见识过的子午烈焰阵。” 浥尘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这子午烈焰阵是师公的独创迷阵,他很怀疑师父这个半罐子水会坏了师公的名声。 “鬼东西,你怀疑我?这个阵师父一个人还真是很难驾驭,不过有你这个纯阳童子身坐镇,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只管好好地配合师父就行了。” “师父,你这是要对付谁啊?” “师父不是告诉你,这碉堡山有千年灵物吗?今夜,师父算出那灵物就要来渡雷劫,我们就可以等它渡完雷劫,元气还没有恢复的时候抓住它。哈哈哈哈。”濯云子再一次大笑起来。 浥尘子已经看惯了师父的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快看,那家伙出来了。” 浥尘子跟随师父跑到龙王庙主殿的廊檐下,看向葫芦荡天池的方向。 一道道闪电不停地在天池上方闪耀,好似万千金蛇在狂舞,又像数不清的礼花在轰然绽放。雷声霹雳轰隆隆炸开,整个碉堡山都在摇晃。 浥尘子想要问师父这碉堡山是不是要塌了。可惜雷声太大,濯云子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何况濯云子的精力完全集中在了天池上方,哪有心思关注此刻的浥尘子。 天池的上方,浮现出一大团白光。那闪电和霹雳都在攻击那团白光。白光里有一条盘曲的大白蛇,它胸前有一团小小的红光,像是戴了一颗星星。大白蛇昂着头,吐着蛇信,正在对抗闪电霹雳。 闪电带来的天火,在白光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圈,纵使是漫天的瓢泼大雨也无法浇灭丝毫。 忽然那大白蛇胸前的红光大作,化成两只红色的太阳神鸟,从霹雳闪电中冲了出来。 大白蛇随着两只太阳神鸟飞腾起来。不过它不是要躲避闪电霹雳,而是迎着闪电霹雳直冲云霄。 两只太阳神鸟一左一右护卫着大白蛇,在漫天的风雨里,追逐着闪电霹雳。一道道天火跟随着它们一起闪耀翻腾,整片天空好像进行着一场精彩的********。 第十八章 道士布阵捉妖,蛇郎半夜求救 闪电更亮,雷声更响,风雨更大。天地间只剩下这无情又狂暴的风雨雷电。 忽然间,一道撕裂天地的闪电过后,太阳神鸟和大白蛇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巨大的火球从空中跌落。火球跌落到山顶台地之上,那些被雨水浸透的草木都猛烈地燃烧起来。 不过不一会儿,瓢泼的大雨就把熊熊的火势压制住了。最后火光消失,只剩一团焦黑的地面。 风停了,雨驻了,月亮从雨后的天空中露出来。 月亮像一只惊讶的眼睛,看着被风雨蹂躏后一片狼藉的大地。 “快,鬼东西,跟我来。”濯云子持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拿了那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冲出庙门,往火焰跌落的地方跑去。 那一场狂暴的风雨似乎对葫芦荡天池没有丝毫影响。月光之下,池水依旧不满不溢波光闪烁如同一面明镜。 天池边一大片的草木已经烧焦,现出一块黑色的大圆圈。圆圈里面,一条碗口粗通体雪白的大蛇气息奄奄地盘卧在里面。大白蛇的胸前,一块红色的雕着太阳神鸟的古玉犹自闪着淡红色的光芒,好像一点将要熄灭的火星。 “鬼东西,快点,今天可是赚大了。那大白蛇,那太阳神鸟古玉,哈哈,哈哈,都是极为难得的好东西。” 濯云子让浥尘子坐在烧黑的土地上,面向东南,双掌合十。然后拿出一根红色的丝线,拴住浥尘子左手中指。濯云子牵着丝线,绕着烧黑的地面一圈,再将红色丝线的一头拴在浥尘子右手的中指上。 大白蛇抬起头,看着这行动诡异的两个人,眼神里满是戒备。只是刚刚经过万千闪电霹雳的雷劫,它已经是浑身虚脱,无力反击。纵然如此,大白蛇还是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赶紧收束心神,调整气息。 濯云子把自己带来的那些七零八碎的法器按照不同的方位摆好。然后,咬破自己的中指,把一口鲜血喷在了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上。 那古剑像是有生命一样,吸了濯云子的血就活过来了。剑身的锈迹粉末一样的飘落,剑柄至剑身开始有红光游走。不一会儿整个青铜古剑就变得通红透亮,像是一块烧得快要熔化的铁。 濯云子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持剑,绕着大白蛇,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布阵。 大白蛇知道老道士是存心要取它性命,紧急之中,在子午烈焰阵还没有成阵之时,一道细微的白光烟雾一样从身体里游走而出。 全神贯注的浥尘子和濯云子没有觉,那丝极细的白光飘逸而出,直往山下的天池村而去。 葫芦荡天池里一阵水波荡漾,一只桌面大小,浑身长满绿苔的老龟浮出水面,警惕地盯着浥尘子师徒俩。 濯云子布阵已成,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稍微喘息了一下,濯云子开始动子午烈焰阵。 濯云子没有想到,自己眼里半罐水的师父布出来子午烈焰阵居然也是声势惊人。 只见沿着红色丝线围成的圈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大火圈。熊熊烈火顺着丝线形成一道火墙,把大白蛇围在了中间。 散布在各处的法器,开始剧烈摇晃,出各种色彩不同的光芒,各种各样的声音。 天池水面上的老龟,张开嘴,喷出一道蓝色光柱直击那道火墙。 蓝光过处,火势略减,露出一个缺口。 “老东西,自身难保还要救人。”濯云子大喝一声,手中剑临空一挥,一道闪电奔向老龟。 水面溅起一团巨大的浪花。老龟虽然甲壳厚重,还是被打得四脚朝天,好半天才翻过身来。 “小白,你自求多福吧。” 老龟慢慢地沉入了水底。 大白蛇把尾巴盘曲起来,身子尽量地挺直,想要突出火墙之外。只是那火墙也跟着它的身子不断增高,始终要高过它一尺左右。 “孽畜,还想逃走,乖乖地跟道爷走吧!” 濯云子抛出手中青铜剑,直奔大白蛇。 青铜剑一作十,十作百,百作千,瞬间化为无数电芒,盘旋围绕着大白蛇。 大白蛇兀自挣扎,左右冲突,努力地想要摆脱青铜剑的围困。渐渐地,它动作越来越慢,身上已经被青铜剑划出许多伤痕,殷红的血把洁白的身子全部染红了。 “哈哈,孽畜,不要挣扎了,乖乖地跟道爷走吧。”濯云子得意地笑起来。 睡梦中的汪雅芝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呼喊,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白色身影站在自己床前。 汪雅芝吓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雅芝,救我,救我……”白色的人影伸出血淋淋的手。 “你,你是谁?” “有人要杀我。雅芝,救我,救我……”白色人影说完,往门外飘去。 汪雅芝翻身起床,只穿了一件小裙子,跟着白色人影往外跑。 正是午夜时分,天池村一片静寂。月光下,白色身影飘飘而行犹如鬼魅。 汪雅芝一点也不害怕,光着小脚丫,跟着白色身影往碉堡山顶跑去。雨后的山路,泥泞湿滑,没走几步,汪雅芝就已经摔得满身泥水。 等到汪雅芝爬上碉堡山顶的时候,白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她看见了被困在子午烈焰阵里的大白蛇。 大白蛇现在已经成了一条血蛇,可是它还是顽强地对抗着濯云子。 “这个畜生,刚渡完雷劫,居然还这样的有战斗力。******,累死我了。”濯云子抹着额头的汗水,喘着粗气。 浥尘子心里叹息了一声,这半罐水就是半罐水啊。要是师公在,这大白蛇早就是囊中之物了。 浥尘子心念一动,子午烈焰阵的火墙就暗了一暗。 “不要伤害蛇郞哥。”汪雅芝哭喊着,趁机冲进了子午烈焰阵。 忽然而来的汪雅芝打乱了濯云子的阵脚,他收回青铜古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闯进来的小女孩。 “浥尘子,你们是坏蛋,不准伤害蛇郞哥。”汪雅芝哭着,扑向血肉模糊的大白蛇,把它抱在怀里。 “雅芝,你过来,它是妖怪。” 浥尘子已经完全镇静不下来了,扔掉手中的红色丝线,整个子午烈焰阵化为乌有。 濯云子气得直跺脚,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鬼东西,不准过来。你这个鬼东西,为了一个女娃,居然不顾师父的生死。要知道,这子午烈焰阵已经动就不能够停,你忽然撤阵,这是要为师的命啊。” 子午烈焰阵的威力反噬回来,濯云子身子像是风中的杨柳,不住地摇摆起来。 “哇!”濯云子大叫一声吐出一滩鲜血来。 “师父!” 濯云子一掌拍开飞扑过来的浥尘子,“好,既然你这样护着这个女娃,老子今天就杀了她,以绝后患。” 濯云子一挥手,手中青铜古剑刺向汪雅芝。 “师父,不要!”浥尘子挺身拦在了汪雅芝身前。 濯云子想要撤回已经是不可能,青铜古剑直直地刺向浥尘子胸口。 “鬼东西,你这是何苦。女人都是祸水,你不知道吗?”濯云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子如同烂泥软瘫在地。 第十九章心太急功亏一篑,情也真无怨无悔 濯云子在最后关头,拼尽全力刺出的一剑自然是力道强劲迅疾如风。≥眼看着剑尖就要把浥尘子刺一个前后通透,却见浥尘子在避无可避之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转身体,以右手食指轻轻一弹,那青铜古剑就被巧妙的力道弹到了一边。 这浥尘子长期练习太极白鹤拳,这段时间又修习《伏龙决》,身手自是非比寻常。虽然他自己平时不觉得,可是这生死紧要关头,他不自觉地就把《伏龙决》和太极白鹤拳融合到了一起。这一记精妙的招式就像是本能反应一样。连浥尘子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汪雅芝,那天夜里我说过,我会还他一命的。现在,我和他两不相欠,下一次我一定会杀死他的。” 浥尘子伏下身子,抱起濯云子,捡起那些七零八碎的法器。 濯云子气息全无,在浥尘子怀里轻得像一块纸片。 浥尘子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难过过,虽然师父对他不是太好,又爱贪便宜,耍手段,一点也没有师公教导的修行人的品行,可是他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现在,师父走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个世界上了。 “师父,你一路走好吧。”浥尘子把濯云子放在龙王殿的主殿里。 师父一直渴望着成神成仙,最终为了一己贪念,枉费了卿卿性命。再也没有人骂他鬼东西了,再也没有人会拧他耳朵,踢他屁股了。 “师父,你老人家驾鹤西去,早日羽化,位列仙班吧。”浥尘子抚着濯云子嚎啕大哭起来。 “鬼东西,老子还没死,你哭什么啊?”濯云子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浥尘子,心里还是有些感动。虽然浥尘子在最后坏了他的事,那也只能够说他没有这个福缘。 浥尘子破涕为笑:“师父,你没死,你没死啊?” “鬼东西,你很希望师父死啊?”濯云子摇晃着浥尘子的脑袋,目光里是从来没有过的疼爱。 “师父,我知道你舍不得徒儿,你要是死了,徒儿就一个人了,没人疼没人爱,多可怜啊。” “是徒儿不好,害师父受了伤。”浥尘子扑通一声跪在濯云子面前。 “哎,鬼东西,你还小,要知道这情之一字最是害人啊。你这个鬼东西,对人家一往情深,人家却是对你无动于衷。太过深情,最后受伤的只是你自己。”濯云子一副曾经沧海的样子,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也受过这样的情伤。 “师父,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对她下不了手啊!” “这也不怪你,何人年少不痴狂,何人年少能更事?”濯云子轻轻地拍了拍浥尘子,“放心,只要老子不死,总会抓到那个东西的。只是下一次,你不要再心软了。” 天池边,月光下,一片焦黑的土地。 汪雅芝抱着浑身是血的大白蛇。它布满了白色鳞片的身体之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蛇郎哥,蛇郎哥。”汪雅芝轻轻地呼喊着,想要用手去摁住那些流血的伤口。只是大白蛇的伤口那么的多,任凭她十个手指头怎么也摁不过来。 “孩子,让我来。”汪雅芝抬起头,月光下站着一个灰衣服的老者,满头银白的须随风飘舞,像是年画里的寿星爷爷。 “爷爷,你,你一定要救活蛇郎哥。”汪雅芝对着老者跪下来,啪啪啪磕了三个头。 “好,爷爷救它。可是它是一条蛇,你是一个人,你为什么要救它啊?”老者笑盈盈地看着汪雅芝问道。 “它是我的蛇郎哥,它也救过我,我们是一家人。” “好,很好。你是个好孩子,不枉小白对你的一番心思。很好。”老者捻着下颌的银色胡须,不住地点着头。 “爷爷,小白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他啊?” “喔,小白啊就是小白,你不需要认识他,你记住你的蛇郎哥就行了。” 老者盘坐在大白蛇面前,微闭双眼,双手虚空摆动,无数的蓝色星点在他指尖闪烁。 老者轻喝一声,运指如风,那些蓝色星点一一飞入大白蛇受伤的身体里。 那些蓝色星点凝聚成线,然后像许多小蛇在大白蛇身上游走开来。 汪雅芝静静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白老者。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白老者收势起身。那些蓝色光点不见了,大白蛇的伤口也不再流血,都成了暗红色的结痂。 “好啦,我带你回家吧?”白老者抱起大白蛇往白龙洞走去。 汪雅芝紧紧地跟在后面。刚到洞口,洞中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汪雅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孩子,你回去吧,不要进洞里来,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放心,你蛇郎哥有我照顾没有事的。”白老者回头对汪雅芝说。 “那,爷爷,你照顾好蛇郎哥,我会再来看它的。”汪雅芝有些不舍的转过身,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月亮已经西沉,太阳就要升起。东边的天空一片瑰丽的红色朝霞。碉堡山在群山中显得那么的高峻挺拔。汪雅芝小小的身影在泥泞的山路上蹒跚而行。 白龙洞里有缥缈的人声,如烟如雾,如云过山峦,似梦中呓语…… “小白,你这是大难不死啊,可喜可贺啊。” “老龟,你这是嘲笑我吧?” “不过,也值得,那女娃说拿你当亲人看的。你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那一日,她在山头唱歌,歌声好像流苏瀑布的水,一下子就流进了我心里,生了根,了芽,再也拔不出来了。” “小白,你这千年的修行也还是不够啊,这小娃娃的歌声就把你诱惑了。” “老龟,你不懂的。她的歌声,她的眼神,她是我遇见的最好的珍宝。我愿意经受这千万次的闪电霹雳,我愿意挨这千刀万剐,只是为了接近她,守护她,不伤害她。” “小白,你让我无话可说。我老龟不懂爱,做不到像你一样。” “所以,你活一万年,跟活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小白,你真没良心,我耗尽了真元来救你,你却嘲笑我。” “老龟,有老友如你,也是一大幸事。” 晨风吹过来,这缥缈的声音就飘散在碉堡山顶渐渐升起的晨雾里,再也听不见了。 第二十章 一曲清歌如天籁,满洞晶莹一冰宫 濯云子这一次受伤不轻,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浥尘子每一天伺候在床前,茶饭汤水照顾得周到全面。 濯云子看着浥尘子忙前忙后,心里也生了不小变化。这浥尘子虽然看起来有些憨直,不像他这样心思玲珑手段百出,可是憨直也有憨直的好处。至少,在危难时刻,浥尘子不会弃他而去。 浥尘子照顾濯云子一方面因为他是自己师父,另一方面也是愧疚自己失误造成了浥尘子的伤害。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借助濯云子的力量消灭那条大白蛇。 那一晚,汪雅芝拼死护卫大白蛇,可以看得出在她心里,大白蛇比他还要重要。 浥尘子依旧去白龙洞修习《伏龙决》。现在,洞里的阴寒之气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影响了。 那天,浥尘子正在白龙洞里练功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随着不断地修炼《伏龙决》,浥尘子各方面的反应已经异于常人。 浥尘子轻轻一跃,躲在一块石头后面。 汪雅芝捧了一捧野花来到洞口。她把野花放在地上,然后坐下来。 “蛇郎哥,你好些没有啊?我好担心你的,又不敢进来看你。这个洞里面太冷了。” “我摘了好多野花,我给你做一个花环。你快点好起来,我还跟你玩。” 汪雅芝坐在洞口,认真地编起花环来。洞外透进来的光像一道光柱,汪雅芝就坐在这一道光柱里,神情专注。 她小小的身体,她头上的一对羊角辫,她的精巧的五官,都笼罩在这一片光芒中,那样的圣洁,像一个小小的天使。 浥尘子妒忌得心口痛,为什么汪雅芝会对一条蛇这样的关心? 汪雅芝编好了花环,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色彩缤纷的野花带着悠悠的草药的清香,衬托着汪雅芝的脸蛋,那样的光彩动人。 “蛇郎哥,你看见了吗?好看吗?”汪雅芝转动着身子转着圈,“蛇郎哥,我给你唱一支歌,你听到了要赶快好起来啊。” “月亮挂在碉堡山上,清江河水轻轻流淌。河水啊,你到哪里去?为什么流向远方……” 清脆的童声带着些淡淡的忧伤,在洞里绕啊绕地飘荡,也像山间的野藤缠绕在了浥尘子的心上。 歌声好似天籁,连那走过的风也轻柔起来,连那飘过的云也停下了脚步。山顶台地上的野花随着歌声轻轻摇曳,葫芦荡天池里的鱼儿也跟着歌声悠游舞蹈。 汪雅芝唱完了,把花环挂在洞口的一块石头上。 “蛇郎哥,我走了。我要回家干活了,下次我再来看你。” 汪雅芝蹦蹦跳跳地走远了。浥尘子从藏身的石头后面走出来。 看见那个色彩缤纷的花环,浥尘子心里就怒火中烧。他一把把花环扯下来,放在脚下使劲地踩着。 “臭白蛇,臭白蛇,你的花环,去你的!”浥尘子几下就把花环踩个稀巴烂,然后把它扔到了石头后面。 浥尘子走到了洞口,忽然转回身来。他想起了汪雅芝的话。难道那条大白蛇就住在这个洞里?这个洞被人们叫做白龙洞,这里面住的不是龙,是蛇。蛇在民间又被叫做小龙啊! 浥尘子摸索着向洞中走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感觉也越加的阴冷。那些洞里的石壁和洞中散乱的石头也如同冰块一样触手冰凉。 浥尘子有《伏龙决》护体,倒是不怕洞中的阴冷之气。在黑暗的环境中,他敏锐的感官竟然能够分辨出那些散布在各处的石头。他就像具有夜行能力的蝙蝠,巧妙地避开那些散乱的石头,一步步地往洞的更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路,洞里慢慢变得明亮起来。有朦胧的光柔和地照着四周。 浥尘子现周遭的一切已经完全不同了。不再是那些冰冷粗糙的石壁和石头。他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洞里面。 各式各样的冰柱、冰塔、冰乳把洞里装点成了一个奇异绝妙的世界,宛如雪宵冰宫。 浥尘子有些讶异,这碉堡山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藏着这样一个奇幻的地方。 这个冰块形成的洞厅比龙王庙的面积还大,虽然四周都是坚冰,却并不是十分的寒冷。 洞厅的正中有一个两米多高,十米见方的平台。平台之上一根合抱粗的冰柱直通洞顶,仿佛孙悟空的定海神针。 冰柱的中间,不知道什么东西出一团柔和的光。整个洞厅的光源就来自那里,就像是装了一个功率很大的灯泡,使整个冰柱熠熠闪烁如同北方冬天里的冰雕。 此刻,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蛇,正盘绕在冰柱之上。它头部皮肤慢慢地裂开一道口,然后裂口越来越大,蛇头从裂口处探出来。 大白蛇缠绕在冰柱上,慢慢地蠕动着身子,像脱衣服一样把那层外皮慢慢地脱落下来。 不过,那白蛇受了那一晚濯云子的青铜古剑的剑伤,似乎元气还没有恢复,身体摆动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喘息一下。 它那脱出旧皮的身子更加的细嫩白净,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一只桌面大小的绿毛老龟,卧在冰台之上,伸着头张着嘴,不住地对着大白蛇哈气。 浥尘子屏住呼吸,不敢乱动,生怕惊扰了这两个灵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白蛇终于从旧皮中挣脱出来。那脱落的蛇衣像一匹白绢挂在冰柱之上。 大白蛇好像重获新生,很兴奋地围着老龟游走了几圈。 冰台之上,交缠着一蓝一白两道光团,仿佛在轻柔地舞蹈。一会儿光芒消失,大白蛇和绿毛老龟都不见了。 浥尘子小心地走过去,把那条蛇衣拽下来。那蛇衣轻柔柔韧,入手丝绸般细滑,并不像一般的蛇衣一样有一股子腥味。 浥尘子知道这大白蛇的蛇衣是难得之物,小心地将它收起来,放在怀里。 看那冰柱之上的那一团光源,居然像活物一样在冰柱里游走。浥尘子想要抱着冰柱爬上去看个究竟,无奈冰柱滑不留手,难以攀爬只好作罢。 想着这是大白蛇的老巢,浥尘子一个人也不敢久留,只好悄悄地往洞外走去。 走出洞口,强烈的阳光让刚刚从暗处走出来的浥尘子有些不适应。站了一小会儿,浥尘子往龙王庙跑去。 二十一章 得异宝量体裁衣,遇流氓少年被偷 “鬼东西,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濯云子站在龙王庙住店的门口,看着跑进来的浥尘子问。 “师父,你怎么起来了。” “你跑出去这么半天都不回来,为师只好起来找你了。” “师父,是我贪玩,忘记时间了。你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浥尘子吐了一下舌头,赶紧往厨房跑。 “这一半天的,你干啥去了?” “我,我,”浥尘子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大白蛇的蛇衣来,“师父,我在葫芦荡天池边看见那大白蛇脱皮了。我看这蛇衣有些怪异,就拿回来给你看看。” 浥尘子隐瞒了他进到白龙洞的事。 “鬼东西,你捡到宝贝了。”濯云子把那白绢一样的蛇衣捧在手里,仔细地看了又看,“这千年灵蛇的蛇衣,用处可大了。它可以用火烧成粉末作为药材有着奇异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裁剪后作为衣料。用它作为贴身的衣服,可以强身护体,而且刀兵不侵。穿在身上夏天不流汗,冬天不受寒,真是难得的宝贝啊。” 浥尘子听濯云子这么说,就把那蛇尾的一段捏在手里,用力扯了扯,居然极富弹性,堪比上好的牛筋。 “师父,既然你说它刀兵不侵,那我们也没有办法裁剪,拿来也是没有用啊。” 濯云子微微一笑,说:“这东西在别人手里也许是没有办法,可是在师父手里那就是小菜一碟了。你去做饭吧,师父用这蛇衣给你做一套贴身的内衣。” 濯云子因为浥尘子意外得到的蛇衣,心里有些高兴,身体似乎也好了很多。 浥尘子自去厨房忙碌午饭。 濯云子拿了蛇衣回到自己的房间。 把那蛇衣平铺在床上,柔韧洁白的蛇衣足有一丈多长。 濯云子从那个皮囊里找出青铜古剑来。那古剑已经没有那晚擒拿大白蛇时的通红透亮,已经恢复到了锈迹斑斑的古朴样子。 濯云子一手按着蛇衣,一手持了古剑,慢慢地把蛇衣从中间划开。看起来有些钝的青铜剑尖居然慢慢地把柔韧的蛇衣从中间划开了。 蛇衣从中间划开后,展开来居然有一尺多宽。 濯云子用手比划着尺寸,用青铜古剑把蛇衣裁剪开来。 等浥尘子把午饭做好,濯云子已经把蛇衣裁好了。他给浥尘子裁剪了一件无袖圆领的背心,一条平角的裤衩。还剩了许多的蛇衣和碎片,濯云子仔细地收捡起来,放入那个皮囊中。 吃过午饭,趁着浥尘子午睡的时候。濯云子用金针在蛇衣上扎眼,穿引着棉线缝制蛇皮衣。 濯云子带着浥尘子四处云游,平常衣衫破了也是自己缝补。针线活虽然说不上精致,但是穿针引线还是可以的。 等浥尘子睡醒了,濯云子也把衣服做好了。 浥尘子看着师父摆在自己面前的蛇衣,有些小高兴。虽然濯云子的针线活不敢恭维,而且他考虑到浥尘子正在长身体,把衣服做得有些宽大,有些对不起这难得的蛇衣,但是那白绢一样轻薄柔软的蛇衣还是让人喜爱。 浥尘子脱了衣裤,光着身子把蛇衣做的背心裤衩穿在身上。想着这是那大白蛇脱下的皮,浥尘子免不了有些恶心的感觉。 那蛇衣穿在身上,轻薄柔软,细滑如丝,还带着些凉悠悠的感觉,在这大夏天里让人顿觉神清气爽,全无炎热的烦躁,心里身上一片清凉。 “哇,师父,真是不错,凉快极了。”浥尘子跳起来抱着濯云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好了,喜欢你就一直穿着吧,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对了鬼东西,明天是大龙场赶集的日子,你下山去买些猪肉和油盐,再给师父在药店里抓些草药。”濯云子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钱递给浥尘子,又给了他一副药方子。 “哎,师父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你自己去就可以了,我还要多休养些时候,不能够妄动。” 第二天,天刚亮,浥尘子就告别了师父,一个人往山下走去。 路过天池村的时候,浥尘子停下了脚步,想要进村去找汪雅芝。想了想,浥尘子还是没有进去,因为那条大白蛇让浥尘子心里有些不平衡。 路上,浥尘子碰见了去收花站卖棉花的小虎子和他爸爸汪启成。三个人就一路去了大龙场。 在收花站门口,和小虎子父子俩分了手,浥尘子独自往街里走去。 八十年代川中的场镇已经有了些繁荣的景象。各种物资已经颇为丰富。赶场的人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刚刚从那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中过来的人们,赶上了国家的好政策,温饱已经解决,就更多了些物质和精神的追求。 那时的物价还不太高,猪肉一块钱一斤,鸡蛋一块钱十个。 浥尘子兜里的二十元钱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浥尘子第一次兜里揣这么多钱,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弄丢了。想起那一次和汪雅芝一起吃冰棍的事来了,可惜今天没有邀请汪雅芝一起来,要不然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请她吃冰棍了。 浥尘子正想着,忽然有人从背后撞了他一下。浥尘子本能地一闪身子,避开来人。没想到那个人收势不住,一下子整个身子扑在了浥尘子身上。两条胳膊紧紧抱着浥尘子,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浥尘子想要推开那个人,那个人死死地抱住他。 “放开,不然我不客气了。”浥尘子生气地说。 那人笑了笑说:“对不起小兄弟,是我走路不小心。” 浥尘子闻到一阵浓重的口臭,赶紧扭开头。那人作势在浥尘子身上抓了几把,爬了起来。 浥尘子觉得这人有些奇怪。想了想觉得不对,赶紧一掏衣兜。坏了,师父给他的二十元钱不见了。 “你给我站住,把我钱还给我!”浥尘子大声喊住了那个碰倒他的那个人。 那个人大约有十**岁,停住脚步,转过身恶狠狠地盯住浥尘子:“小孩子,你可不要乱说话,谁拿你钱了。大爷我孙虎可不是一般人,你在这大龙场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孙虎啊。” 那小子穿了一件红色的运动背心,一条及膝短裤,露着一身的横肉,慢吞吞地朝着浥尘子走过来,随着他的走动,那一身的横肉都跟着微微地抖动。 这孙虎可是大龙场的一个泼皮流氓,哪里把浥尘子这个半大小子放在眼里。 二十二章小少年集市扬威,臭流氓丢人现眼 “就是你,刚才偷了我的钱。≧”浥尘子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孙虎。 “笑话,你们谁看见我偷他钱了,谁看见了?”孙虎大声地问周围围上来看热闹的人。 那些人都惧怕孙虎这个泼皮流氓,谁敢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啊。 “小子,你看清楚了,老子这里有钱,这么多,哪一张是你的啊,你要叫得答应了,我都给你。”孙虎掏出一把凌乱的钱来。有一块的几毛的,还有十块五块的。 这下真让浥尘子为难了,要从那一堆钱里找出他的钱来还真是不容易。 “就是你偷的,刚才把我碰倒的时候从我身上偷走的。”浥尘子急得快哭了。这是师父第一次给他这么多钱,弄丢了他怎么向师父交代啊。 “你看,让你挑你还挑不出来,你娃娃是不是找打啊!”孙虎举起他碗口大的拳头在浥尘子面前晃了晃,似乎一拳头就能够把浥尘子的脑袋砸碎了。 有人认出了浥尘子是龙王庙里的小道士,赶紧出来圆场,“虎哥,这人是龙王庙里的小道士,说是什么金童临凡的。你别为难他了。” “不是我为难他,是他为难我。诬陷我偷他的钱,我孙虎怎么着也是一条堂堂七尺的汉子,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了,他休想从这大龙场走出去。我管他金童子,还是天王老子。”孙虎斜着眼睛看着浥尘子,满嘴喷着唾沫。 “你,就是你偷了我的钱。”浥尘子翻来覆去就这句话,死死咬定孙虎偷了他的钱。 “哎呀,小道士,金童子,你啊兴许搞错了,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丢了。赶紧给虎哥认个错啊。”那劝说的人见孙虎油盐不进,赶紧过来劝浥尘子。 浥尘子不依不饶,指着孙虎:“就是你偷了我的钱,你不还给我我跟你没完。” “哟呵,臭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挺牛筋的。怎么着吧,老子就是偷你钱了,你把老子球咬两口啊!”孙虎凑上前来,拿胯部去顶浥尘子。 浥尘子闻到一股成年男子下体浓重的腥臊味道,怒不可遏地伸手一推。 孙虎站立不稳,被浥尘子推得蹬蹬退了好几步。 孙虎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小子,他轻轻一推居然把自己推了这么远。这一下可是丢丑了,这在这么多父老乡亲面前,他的脸往哪里搁啊。以后,他就没法再这大龙场地面上行走了。 “虎哥,这外乡来的小子都爬到你头上拉屎了。”有一个小孩在人群里喊。 浥尘子寻声望去,看见宋靖江背着那个卖冰棍的木头箱子站在人群里,露出个小脑袋,正大声地喊呢。 看见浥尘子在看他,宋靖江赶紧闭了嘴,把眼睛往一边看。 听到一个小孩这么喊,孙虎脸上更挂不住了。瞪着一双牛眼睛,冲着浥尘子说:“不是老子欺负你这个小子,是你娃娃太不懂规矩了。那今天我孙虎就教教你什么是大龙场的规矩。” 孙虎这个泼皮流氓曾经跟着一个跑江湖卖药的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在这大龙场上,他一个单身汉,打架不要命,出手又狠又毒,谁都怕他几分,他就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了,把谁也不放在眼里。 今天这个半大的小孩子,他觉得自己一拳就能够把他脑袋打分开了。 孙虎挥动拳头照着浥尘子脑袋打过来。 浥尘子身子一矮左手上举拖着孙虎的拳头,右手翻转抓住孙虎的裤腰,吐气开声,呼的一下就把孙虎举了起来。 那孙虎正当年轻,体格壮硕,少说也有一百四十多斤,被浥尘子轻轻松松就举了起来。 “你给老子滚吧。”浥尘子手一松,孙虎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弄得一脸尘土。 孙虎这下可是把脸丢大了,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拳脚就雨点一样的打向浥尘子。 浥尘子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可是对付孙虎这样的莽汉,就太极白鹤拳里最简单的招式就足够了。 胖乎乎的浥尘子展开太极白鹤拳,整个人就变得灵动飘逸起来。 脚走太极,身如鹤翔,把那借力打力的招式用到极致。 孙虎就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一团漩涡,一只轻盈的白鹤,那雨点般的拳脚就像落进了水里。 那些围观的乡民都是些粗俗的农夫村妇,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比那电影《少林寺》的武僧对敌还要精彩。 有人就忍不住给浥尘子叫起好来。 “不错啊,真不愧是金童子啊。” 也有人平时受尽了孙虎的欺负,这一次终于是有人替他们出气了,就大声喊:“金童子,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家伙。” “是啊,好好地教训他。” 这才是一人喊百人应,可见这孙虎平时是多么的招人仇恨。这个臭流氓今天可算是阴沟里翻船,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听得大家为自己叫好,浥尘子那孩子的顽劣心性就来了,就想要捉弄孙虎一番。 左手挡开孙虎打过来的一拳,右手一扒拉孙虎的脑袋,孙虎就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浥尘子双臂一张,像白鹤一样凌空而起,双脚连环迅疾地踢出。 那众人只见人影晃动,满场里好像有数不清的浥尘子在踢腿。那孙虎就像一只皮球一样滴溜溜地满场乱滚。 “金童子,小爷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孙虎哪里还顾得什么面子,一个劲地连声求饶。刚才那种如狼似虎的架势荡然无存。 浥尘子收势停住,鹤立当场,面不改色气不喘。 宋靖江在人群里看了浥尘子的架势,吓得扭头就走。只是心里有些不甘,暗暗寻思自己也要找一位武功高强的师父学一学,怎么可能让这个小道士占尽了风头。 宋靖江一路走一路寻思,真给他想起一个人来。他远房的一个表舅,早年间曾经做过棒客。据传说能够飞檐走壁有一身的异能,只是心狠手辣让人不敢接近。虽然解放后收手做了良民,只是名声早就被毁了,也没有成家。孤零零地住在村子里的保管室里。 只是这个老家伙性格孤僻,不大容易接近。现在他老得像一个朽木,大家都怀疑他当年那些行径是不是只是一个传说。 不过宋靖江是深信不疑的。小时候他去外婆家玩的时候,经常缠着这个表舅。那老头子没有子嗣,对心思玲珑的宋靖江格外疼爱。 村子里的小孩子都害怕老头子的阴冷,不愿意接近他。宋靖江曾经亲眼见过老头子随便捡起一块地上的石子就把天空飞过的麻雀打下来了。 那时候宋靖江吵着要跟他学,他始终没有答应。 宋靖江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缠着表舅,让他教自己。 二十三章 浥尘子初尝荣耀,宋靖江一心拜师 孙虎趴在尘埃里,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金童子,小爷爷,这钱我都给你,你饶了我吧。” 孙虎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捧到浥尘子面前。 浥尘子伸手拿回了自己的二十元钱,想了想又多拿了五元钱:“这五元钱,就当是我刚才教训你的工钱。你不会不服气吧?” “服气,服气。” “那好,那你走吧?” “哎。”孙虎赶紧夹着屁股,灰溜溜地跑了。 身后传来那些赶场的乡亲们的大声的哄笑。 浥尘子这一次可算是出尽了风头,满条街都在议论他教训孙虎的事。赶场的人都争着来看这个金童子,把他当成了传奇的英雄人物。 那些卖肉的,卖菜的,都争着招呼浥尘子到他们那里买东西。都是价钱最优,质量最好。原本浥尘子计划着要讨价还价,尽量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在二十元钱内完成,如果略有盈余,就可以大大方方的买一根冰棍给汪雅芝了。 那时候的浥尘子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之所以多拿了孙虎五元钱,也是想着他的钱多半都是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拿了就可以多给汪雅芝买一点东西了。 浥尘子没想到办完师父交代的所有事,那二十元钱不但没有用完,还剩了三元钱。这样,浥尘子手里就有了八元钱可以支配了。这可把浥尘子高兴坏了。 小虎子和父亲在收花站的时候,就听到人们夸大其词的谈论金童子教训臭流氓孙虎的事了。那些亲眼见过的人,就把浥尘子说得神乎其神,那些没见过的就直感叹自己没有眼福。 小虎子跑到街上找到浥尘子的时候,一大帮小屁孩跟在浥尘子后面,缠着要跟他学功夫。 小虎子拦着那一帮小屁孩,很得意地说:“金童子只教我们天池村的孩子,你们门都没有,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帮孩子羡慕地看着小虎子,只恨自己怎么就没有生在天池村。 “不过,你们也不要难过,今天认识你们我也很高兴,我请你们吃冰棍。”浥尘子掏出钱给那些跟着他的孩子一人买了一根冰棍。 “来,排好队,一人一根。”小虎子叫那帮孩子排好队。 浥尘子拿着一大把冰棍,给那帮孩子挨个地。他很享受这种江湖大哥般的地位和荣耀。多年以后,浥尘子都会不经意地想起在大龙场的街头,一根冰棍带给他的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成了他一直迷恋和追求的目标。 打走那帮纠缠的孩子,浥尘子拉着小虎子来到卖小饰品的摊前。 各种颜色的塑料卡,红色的可以结蝴蝶结的丝带,轻薄柔软的丝巾……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能够吸引好多女孩子的眼睛。 “金童子,这些都是女孩子的东西,你买来干嘛?”小虎子不解地看着浥尘子,他自己更喜欢的是那种玩具枪,会跑的小车子,会响的小喇叭。 浥尘子没理他,自己挑了一根粉色的塑料卡,一对红色的丝带,一块黄色的丝巾。 “哟,金童子,你这是喜欢上哪一家的女孩子了?”买东西的摊主笑着问浥尘子。 “不是,我给我妹妹买的。” “你哪里来的妹妹,不就是你跟着你师父吗?”小虎子说。 浥尘子脸红了,说:“我老家的妹妹。” 路过天池村的时候,浥尘子憋住了去找汪雅芝的念头。他不想让小虎子知道这些东西是送给汪雅芝的。 等到下午汪雅芝赶着羊到碉堡山顶去的时候,浥尘子悄悄地跟了过去。 自从那一次在山腰遇到大白蛇后,天池村的孩子们除了汪雅芝再也没有敢到山顶放羊了。他们宁愿把羊赶到更远的清水江边。 “雅芝,这个东西给你。”浥尘子羞怯地把包裹好的东西递给汪雅芝。 “什么东西啊?”汪雅芝接过那个小包。 “你自己打开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哇,你哪来的钱买的这些东西?” “我自己攒的钱,你喜欢吗?” “我喜欢,可是我不能够要。” “那,你还在生我气啊?”浥尘子看着汪雅芝的脸说。 “我不生你的气了,那件事是你师父的主意,你自己不想伤害蛇郞哥的。” “那就好。”浥尘子高兴起来,“那你收下吧?” “我还是不能够要的,这得多少钱啊?” “不贵,再说你要是不要,我一个男孩子拿了也没有用啊。难道让我带卡,扎蝴蝶结,围丝巾。” 浥尘子说完,他和汪雅芝都笑了。 “你带上试试。” “嗯。” 汪雅芝借着天池里的水面当镜子,把卡戴在头上,蝴蝶结扎在羊角辫上,纱巾围在脖子上。 “好看,真好看,像仙女一样。”浥尘子拍着手。 汪雅芝羞红了脸,站在水波粼粼的天池边,仿佛亭亭玉立的荷花。 那些简单的礼物,让这个山村女孩展露出那种自内心的动人的微笑。后来浥尘子送给那么多女人,那么多贵重的礼物,可是她们都不会流露出这样纯净天然如同山野清风的笑容来。 那笑容诱惑了年少的浥尘子的心,误了一生一世的心和情。 宋靖江拿出自己藏在家里围墙边的那个石墩下面的钱。那些钱,是宋靖江暑假里卖冰棍攒下的。 他总是等到家里没有人了,才悄悄地藏在石墩下面。 宋靖江的哥哥宋清江把家里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宋靖江把钱藏在哪里了。 宋靖江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想到却生下这么一个心思玲珑的儿子来。小小年纪就会做生意赚钱,还会精打细算,什么事情都算得滴水不漏。以至于老两口有什么事有时候都还得征求年幼的宋靖江的意见。 哥哥宋清江就有些埋怨父母时时处处偏袒维护弟弟,总想着背着父母教训弟弟。可是他那脑袋瓜三个都抵不了宋靖江一个,经常被宋靖江指使得团团转,还在一旁傻乐。 宋靖江咬了咬牙,数出十块钱,把剩下的又原样放了回去。 宋靖江跟父母说要到外婆家玩一段时间,就往大龙场跑去。 已经是快要散场了,集市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宋靖江花了五块钱在卤菜摊上买了一只卤鸭,又买了一瓶酒,一包烟。 那卤得油亮金黄的卤鸭,让宋靖江馋得直流口水。想了想,他打开纸包,把卤鸭子拿出来舔了舔。 我的妈呀,真他妈香啊。宋靖江长这么大,还是去年过年第一次吃卤鸭子。那是父亲卖了养了一年的猪,才咬着牙宰了半只卤鸭子。 那半只卤鸭子的美味,让宋靖江久久回味。每一次路过卤菜摊,他都会站上一会儿,闻一闻那诱人的香味。 强忍着肚子里的馋虫,宋靖江把卤鸭子放进纸包里,提了酒,踹了烟,向着外婆家走去。 他要去拜师学艺了。 二十四章 清水江边收徒弟,一老一少情意长 宋靖江赶到外婆家靠山村已经是快近中午了。他没有去外婆家,直接跑到了村头的保管室那里。 每个生产队以前都有一个保管室。几间大的仓屋,一溜儿围墙围着一个大大的晒场。从前生产队收的粮食都拿到这里晾晒收储。 现在土地承包到各家各户,这保管室也失去原有的功能,像一个上了年岁的风烛残年的老人。一部分围墙因为没有人修缮,已经破败倒塌了。 那几间仓屋被生产队给了孤家寡人的棒客表舅,也算是挥余热吧。 棒客表舅通常都不锁门的,一来是他一个孤寡老人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小偷惦记的东西,而来他阴沉的性格和曾经的棒客身份也让很多人敬而远之。 宋靖江推开仓屋的门,一股子霉的味道让他抽了抽鼻子。 “表舅,棒客表舅!”宋靖江大喊了两声,没有人答应他。看来棒客表舅出去了。 棒客表舅从来不忌讳别人喊他棒客,相反这个称呼还会让他常常回忆起那一段刀头舔血的疯狂岁月。那时候,年轻的他笑看生死,凭一腔热血和豪情在乱世中打杀劫掠。那时候,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过了今天就不管明天。如今,倒是平静安宁了,心却也枯萎老朽了。 宋靖江提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出门寻找棒客表舅。 靠山村是一个不大的自然村,村里有几十户人家二百来口人。村子一面靠着自然隆起的一座山包,一面临着蜿蜒而来的清水江。 棒客表舅是一个五保户,自己种了几分地的自留地,农活不是特别的多。每一年有村里提供的口粮,他自己养些鸡鸭换一点零用钱,日子虽然清苦,过得倒是悠闲自在。 宋靖江在清水江边,现了棒客表舅。 他花白的头远远看起来像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似乎风一吹就会纷纷扬扬的飘走。 棒客表舅手里拿了一根一头削尖的细竹竿,静静地立在水中,一动不动,表情神态像极了一只极有耐心的翠鸟。 宋靖江躲在一边,不敢出声打搅棒客表舅。 忽然间,棒客表舅出手如电,那细竹竿在他手中猛地连续刺向水中。 水花随着棒客表舅手中的竹竿刺向水面而飞溅,溅起的水花中还带了一丝血迹。 “小混蛋,过来吧,你今天有口福了。”棒客表舅转过身,笑着招呼躲在草丛里的宋靖江。他手中的竹竿上已经像穿糖葫芦一样穿了好几条鱼。 “棒客表舅,你可真厉害。能不能教我你怎么抓鱼的?” “哈哈,这抓鱼的本事都是雕虫小技,你学来干什么?小混蛋,将来是要干大事的,可不要学表舅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表舅,这一次来,我就是要你教我学本事的。你看,我连拜师的东西都带来了。”宋靖江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棒客表舅。 那时节,物质还不是那么的丰富,宋靖江这些东西可是下了血本了。 棒客表舅闻了闻卤鸭子,看了看酒和烟,微笑着点了点头:“靖江,你这个小财迷,今天可是破费了。” “这是孝敬师傅你的,是应该的。” 宋靖江赶紧拆开纸烟的包装盒,给棒客表舅点了一根烟。 棒客表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从鼻腔里喷出烟来。袅袅升起的青烟,把他的思绪带回了久远的过去。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他是被父亲卖给做棒客的师父的。那时候,师父真不拿他当人看,动不动就是又打又骂,还经常不给饭吃。他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并学到师傅的一身本事那就是一个奇迹。那时候,他也就是宋靖江这样的年纪。 等后来解放了,他们的棒客土匪帮子也解散了,回到家才知道家里人都在战乱饥荒中死完了。只有他因为了做了棒客活了下来。有些时候,他都觉得这就是一个笑话,坏事做尽的人居然好好地活着,那些善良无辜的人却不得善终。 现在一切都太平了,他因为做过棒客被人嫌弃,也觉得自己这一身本事没用了,得带进棺材了。没想到宋靖江却巴巴的要跟着他学。 活了六十来岁,还没有人这样跟他亲近过。宋靖江这孩子,打小就不怕他,每一次到外婆家来还总缠着他,爱跟他睡一个被窝,听他讲年轻时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的事。 宋靖江的外婆,他的远房姑姑不乐意孩子跟他接近,怕他这个棒客把他带坏了。可是宋靖江就爱跟他缠到一块,外婆说来说去说烦了也就不管他了。 棒客表舅对宋靖江那可是真心的疼,有好吃的总给他留着,任凭他在自己身上撒泼打闹也不生气。 宋靖江的那些表兄弟姐妹都笑他,说他跟棒客表舅在一起会变成小棒客的。 “靖江,你告诉表舅,你为什么非要学棒客表舅的本事,难不成你真想去做棒客?” “我不做棒客,现在也没有棒客了。我要学会表舅的本事,以后就不会受人欺负,还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你小子才多大一点点。毛都没长全吧?”棒客表舅伸手去掏宋靖江的裤裆。 “表舅,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有啊,表舅那时候喜欢过一个地主的女儿,美得像仙女一样。” 棒客表舅年轻时喜欢过一个地主家的小姐。可是地主家的小姐是不会嫁给他这个棒客的。地主家的小姐嫁给了一个小军官,一个和地主差不多年纪的军官。 棒客表舅混在送亲的队伍里,准备抢亲。后来,抢亲没成功,小姐为了保护她被军官的队伍乱枪打死了。棒客表舅跳下清水江逃走了。 后来,表舅带着他的棒客兄弟杀了军官的全家。仇虽然报了,那仙女一样的地主家的小姐再也活不过来了。仙女一样的地主家的小姐就一直活在了棒客表舅的心里,填满了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 “好吧,表舅教你。不过你不要叫我师父,还喊我表舅,这样显得亲。” “哎。”宋靖江赶紧给棒客表舅磕头,算是行了拜师礼。 棒客表舅在清水江边拢起一堆火,找了些调味的野菜塞在破了肚的鱼里,在火堆上熏烤起来。 卤鸭子被撕成了小块,放在水芋叶子上。 酒瓶子被打开了,浓烈的原度高粱酒的味道随风飘散开来。 第二十五章 灭天良辣手摧花,心太狠活人做饵 濯云子修养了有半个月,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一天,他慢慢踱步到了白龙洞。洞里依旧一片安静,洞的深处传来水滴低落的叮咚声,更显衬托出洞中的静寂。 濯云子不知不觉走到了洞的深处。他往日里只能够走上百十来步,就抵御不住洞里的阴寒之气。今天他居然走了那么远,一直走到了光线暗得看不见地方。 濯云子心里有些奇怪,难道那条大白蛇遗弃了这个洞穴。不可能啊,这可是它的老巢。它刚刚度完雷劫,又脱了皮,元气大伤不可能离开老巢的。 濯云子又不敢往里进得太多,那东西毕竟是成了气候的灵物。他这样贸贸然的进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濯云子在光线的最暗处停下来,寻思着。 这大白蛇度了雷劫,又脱了皮,肯定在洞的深处修养元气。因为它元气大伤,所以这洞里才不那么的阴寒。 一定是这样的!濯云子很肯定自己的推测。只是这大白蛇躲在洞里不出来,也拿它没有办法啊。等它养足了元气,那时候他们师徒二人再想抓住它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濯云子正在犯愁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凝神细看,发现汪雅芝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洞口。 “蛇郞哥,我又来看你了。你好了没有啊,你看我给你带了花环来了。” 汪雅芝把一个野花编结的花环放在洞口的石头上。 “蛇郞哥,我唱歌给你听,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汪雅芝对着洞里清了清嗓子,唱起那首关于清水江的歌谣。 清脆的童声宛如天籁,濯云子都听得呆了。 等汪雅芝唱完歌,走出了白龙洞,濯云子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看着汪雅芝小巧的背影,濯云子想出一个恶毒的计策来。 濯云子离开白龙洞后,一个虚幻的白色身影从洞中飘出来。他捡起那个花环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个灿然的微笑。 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汪雅芝坐在村边的柳荫里给自己缝制一个新书包。 山村里的孩子都很独立,汪雅芝比一般的女孩子更手巧。 所谓的新书包不过就是穿旧了的衣服改成的。汪雅芝用做新衣剩下的新花布改成荷叶边缝在书包两边的缝上,看起来秀气又漂亮。 汪雅芝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把新书包背在肩上,愉快地转了几个圈。 “小女孩,你的新书包很好看啊!”濯云子笑着从一棵老柳树后面转出来。 “你,你来干什么?”汪雅芝把新书包抱在胸前,看着这个想要杀了蛇郎哥的老道士。 “我来看看你啊。看你多漂亮,手多巧啊。哎,可惜了。”濯云子看着汪雅芝摇了摇头,“可惜了,你居然会保护那条大白蛇,坏了我的好事。” “你为什么要抓蛇郎哥,你是个坏人!”汪雅芝涨红了脸,愤怒地看着濯云子。 濯云子捋着颌下的鼠须,阴阴地笑着:“小女孩,你那蛇郎哥是一条修炼了千年的蛇精,本道爷抓它是为民除害。” “你胡说,蛇郎哥根本就没有害过人,你才是个害人精,就像《白蛇传》里的法海。” “那大白蛇没有害人,那是它的道行还不够。不过现在它度过了雷劫,很快就会妖性大发,会把天池村附近所有的人都吃掉。” “你胡说,蛇郎哥不是这样的。” “哼,你这样的冥顽不灵,就别怪本道爷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不懂得怜香惜玉。”濯云子说完,一挥手,一股刺鼻的黄色烟雾从他手里喷出来,喷在汪雅芝脸上。 汪雅芝来不及呼救,一头栽倒在柳树下。 汪雅芝静静地躺在柳荫之下,紧闭着双眼。白里透红的脸蛋好似山花带露,娇小玲珑的身体如同巧手精雕。 濯云子一时间也看得呆了,这样的女娃娃可真是少见的美人坯子啊,不由得心中一团邪火呼呼升起。 罪恶的手就伸向了汪雅芝的身上的衣服,想要解开它。 “素梅,我们躲到那一片柳树林子里,他们一定找不到的。” 一阵孩子的话语下了濯云子一跳。他轻巧的一纵身躲到了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柳树上。 小虎子和素梅跟伙伴们做迷藏,躲到柳荫里的时候发现了昏迷的汪雅芝。 看着脸色苍白,牙关紧咬的汪雅芝,小虎子和素梅吓坏了,赶紧回村叫来了大人。 看着两个孩子走开了,濯云子跳下树来,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汪启明流着泪把汪雅芝抱回了家。这个可怜的孩子,自从招惹了那条大白蛇,已经几次三番的昏迷了。 “我看这孩子应该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把她送到龙王庙找那个老道士吧?”小虎子的父亲汪启成说。 汪启明眼看着大家掐人中,喷冷水,始终无法见汪雅芝醒过来,只好招呼汪劲松背着妹妹,跟着他和汪启成去见濯云子。 “哎呀,汪队长,这雅芝真是招惹了妖物了。”濯云子看了看昏迷的汪雅芝,装模作样的一番探查,然后神色凝重地说,“不过,得亏你们遇到了我。今天我就去捉了这妖物,为民除害。” “道长,你真是神仙下凡,有你出手,这妖物一定会手到擒来。”汪启成恭敬地对濯云子笑着,拿手捅了捅汪启明。 汪启明领会过来,赶紧说:“只要道长救了我女儿,抓住那妖物,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为民除害是我们修行人的本分,你不要谢我,只要给龙王庙里捐些香火钱,恭敬神灵就行了。”濯云子故意地装出一副清高的修行者模样。 浥尘子自从汪启明抱着汪雅芝进来,一颗心就扑在了汪雅芝身上,他的师父在那里装腔作势的表演,他很看不惯,但是也不敢说破。 “师父,那我们赶紧救雅芝吧。”浥尘子焦急地望着濯云子。 濯云子抬头看着天空,伸出一只手,掐指算着。 “这样吧,我已算出那妖物就是住在白龙洞的大白蛇。等到午夜时分,我会带着雅芝到洞里,等那妖物出来,我就和金童子一举将它擒获。” “那劲松,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道长的好消息吧。”汪启明打算在龙王庙里住下,等着濯云子把大白蛇抓住。 濯云子眼珠一转,说:“汪队长,你们放心的下山等着去吧,明天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你们要是留在山顶,那白蛇闻到了生人的气息就不会出来了。” 这个时候,汪启明已经把濯云子当成了救命菩萨,对他的话那是言听计从。赶紧带了汪劲松下山去了。 “师父,这大白蛇怎么会害汪雅芝啊?汪雅芝拼死护着它,对它有救命之恩的。”浥尘子当着汪启明和汪劲松的面没有敢说出心中的疑问,等他们走远了才问濯云子。 “傻瓜,这是为师的妙计。那汪雅芝是中了为师下的毒,现在我们只有用她来吸引那大白蛇出来。它刚度完雷劫,又脱了皮,正是元气最弱的时候,如果现在不抓住它,以后就再也抓不住它了。” “啊,师父,你,怎么用活人做诱饵。”浥尘子惊讶地看着濯云子。 “哼,无毒不丈夫,带上这个女孩跟我去白龙洞。为师可警告你,这一次你要是再心慈手软,那我们就不再是师徒了。” 浥尘子默默地抱着汪雅芝,跟着濯云子往白龙洞走去。 二十六章 贪念起师徒反目,恶意生娇娃受辱 夜晚的碉堡山,一片宁静。山风吹过来带来山下清水江的水汽,渐渐变成薄雾萦绕在山顶。星星和月亮悬垂在空中,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及。 山顶台地边那一溜隆起的山脊像一头沉睡中的巨兽,那白龙洞就像是它不经意间张开的嘴。 浥尘子抱着汪雅芝跟在举着火把的濯云子后面,走进了白龙洞。 洞里没有了往日的阴寒,显得凉爽舒适。 “鬼东西,把那女孩子放在洞的中间。” 浥尘子木然地听着濯云子的安排,他打心里不愿意这样对待汪雅芝,尤其要用她做诱饵来诱出大白蛇。他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已经鬼迷心窍,对成神成仙痴迷的师父。他只是祈祷着师父对汪雅芝用的毒不要太厉害,以免伤了她的身子。 濯云子在洞中摆开了子午烈焰阵。这一次,他没有让浥尘子坐镇。受伤后的十几天,他仔细思考过子午烈焰阵的布阵方法,找出了许多以前自己忽略的破绽。他相信这一次一定能够抓住那一条大白蛇。 濯云子踱着步子算计着位置,在八个方位上各插了一炷香,然后用丝线围城一个圈,把汪雅芝围在中间。 濯云子又拿出那些七零八碎的法器布置在不同的地方。 浥尘子漠然地看着濯云子所做的一切,他只希望赶快结束这一切,好给汪雅芝祛毒。 濯云子照例开启了青铜古剑,持着变得通红的古剑,对着洞中大喊:“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杀了这个女孩。” 浥尘子被濯云子的话吓得差一点叫出声来。濯云子冲他眨着眼,他忍住了就要冲口而出的呐喊。 濯云子连喊了三遍,喊声在洞里嗡嗡地回响。 洞里还是一片安静,能够听到洞的深处水滴的声音。 “好,你不出来,那我就杀了她。”濯云子忽然挥剑刺向汪雅芝。 浥尘子惊呼一声,运掌如风,拍向青铜古剑。 濯云子的青铜古剑刺得又快又急,浥尘子的掌却比他更快更急。 砰的一声,濯云子被浥尘子连人带剑拍飞了出去。 浥尘子又惊又急之下用尽了全力,他这段时间修炼《伏龙决》可谓进步神速,已不再是濯云子眼中那个憨傻的鬼东西了。 “你不准伤害她。”浥尘子挡在汪雅芝面前,怒视着濯云子。 濯云子不知道这个鬼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这个鬼东西自己已经不是他的敌手了。 “鬼东西,你连师父也敢打。为了这个女孩,你连师父也不认了。”濯云子有些伤心,师父再亲也比不上春心萌动的少年心里的女孩子亲啊! “老实告诉你,我最近练了从龙王庙废墟里捡到的《伏龙决》,你是打不过我的。”既然已经出手打了师父,浥尘子就决定不再隐瞒。 “我明白了,这段时间,老是见你偷偷往这白龙洞跑,原来你是到这里来练习《伏龙决》了。很好,鬼东西,你长大了,知道对师父耍心眼了。”濯云子很后悔,一直在心里把濯云子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原来他的心比他的身体长得更快。 “好吧,鬼东西,师父答应你,等抓到那条白蛇,我就放了汪雅芝。只是你得配合我,听我的话。” “来,你过来,师父告诉你怎么做。”濯云子向浥尘子招了招手。 “师父,对不起,我是一时心急,你原谅我的莽撞和无理吧?”浥尘子满心愧疚地走向濯云子,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听师父的话,从来不敢忤逆师父,这一次为了汪雅芝居然向师父出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总觉得这一次是自己做错了。 “师父不怪你,你长大了,师父很高兴。”濯云子笑着拉着浥尘子的手。 “师父,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师父要你……”濯云子忽然间迅速出手,一把捏住浥尘子的喉咙,把一棵苦涩的药丸塞进浥尘子嘴里。 “师父,你……”浥尘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濯云子。 “哼,鬼东西,你居然敢大逆不道,对师父下手。你娃娃还是嫩了一点,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濯云子得意地笑着,“为师已经给你吃下了断肠丸。你要是乖乖地听师父的话,师父就会成全你和这个女孩子,给你们解毒,你还是师傅的好徒弟。” 浥尘子完全没有想到濯云子会对他下黑手,他还那么年轻,他不想死,也不想汪雅芝死。 “师父,我听你的。”浥尘子跪了下来。 “好吧。你已经长大了,现在师父就教你做大人做的事。”濯云子猥琐的笑起来。 “什么叫大人做的事?”浥尘子有些迷茫。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吗,今天师父就成全你们让她成为你的人。” “啊?”浥尘子终于明白濯云子所说的什么叫大人做的事了。 “她,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师父,我下不去手啊!” “混账,她早晚都是要嫁人。这个女孩子,师父算过她命犯桃花,你要是不先下手,她可能就是别人的人了。” 浥尘子喜欢汪雅芝,觉得她就像那葫芦荡天池里的水,那样的纯洁晶莹,那容得这样的猥亵玷污。而且还是当着师父的面,在她昏迷未醒的时候。 “混账东西,你要是不去,师父就去了。”濯云子作势要走向汪雅芝。 这个老东西,真是不要脸,还想老牛吃嫩草。浥尘子心里对濯云子的所作所为是彻底失望了,没想到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师父,竟然这样的算计和利用他。 伤心失望之余,对濯云子更是充满了仇恨。这样的人如果成神成仙那还不是遗患万年。既然他这样的不仁不义,自己干嘛还要认他做师父。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保住汪雅芝的清白。 “师父,我答应你。”浥尘子跳进了子午烈焰,走到昏迷的汪雅芝面前。 濯云子暗自欣喜,这个鬼东西跟他比毕竟还是太嫩了。他只是想用这招逼大白蛇出来,哪里能够真的当着徒弟的面去侮辱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他是想等浥尘子和汪雅芝玉成好事之时,那大白蛇定不能够见汪雅芝被侮辱,一定会挺身而出,他就好从旁擒获。 白龙洞里有了细微的变化,感觉像是有一阵风从洞的深处吹出来了,带着些凌冽的寒气。 “动手啊,鬼东西,你呆着干什么?”濯云子手中的剑抵着浥尘子的后背,眼睛紧张地盯着洞的深处。 浥尘子轻轻地解开汪雅芝的衣服,一件件地往下脱。他心里不住的念叨着,大白蛇你赶快来啊,来弄死那个该死的老道士。 犹如剥开了春笋的笋衣,露出了白净的笋芽。一件件的衣物退去后,汪雅芝白嫩的肌肤就展露在摇曳的火把亮光里。 像是剥了壳的滑嫩的鸡蛋,像是刚出水的洁白的莲藕,更像是晨风里摇曳的含苞未放的白莲。 浥尘子的心也不禁摇荡起来,浑身的热血直往头顶冲,然后又呼拉拉地倒流回来,集中在小腹那里,燃烧成熊熊的火焰。 浥尘子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身体的某个部位变得滚烫起来,忍不住要发狂。 “师父,我……”浥尘子脸红心跳的转过身面对着濯云子。 “混账,把你自己也脱光了。”濯云子手中有些发烫的青铜古剑抵着浥尘子的胸口。浥尘子能够感到透过剑尖传过来的锋利。 “师父……” “脱,快点!”濯云子的眼睛里满是跳动的火焰。 二十七章 一贪成魔终命丧,一路不停向远方 随着衣物的脱落,浥尘子年轻的身体裸露在了濯云子面前。 这段时间的锻炼,浥尘子的那一身肥肉已经变得紧实健硕,透露出青春少年的蓬勃生气和男子气概的阳刚雄劲。 正在发育的身体像是带着清晨露珠的笋鞭,让濯云子也有些羡慕。这个鬼东西,这样一幅好身板,以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人啊! “去,弄她,快点!”濯云子猥琐的笑着,等待着看一场活春宫的表演。 浥尘子转过身,面对着白玉一样的汪雅芝。尽管他一直克制压抑内心邪恶的想法,可是身体的反应变化却是他自己无法控制的。 浥尘子并不知道,濯云子喂给他并不是什么断肠丸,而是催情的****。 心中的火越烧越旺,浥尘子大叫一身扑了上去。 一阵怪异的阴风从洞的深处刮出来,插在洞壁上的火把也几乎被吹灭,洞里的光线暗了一暗。 浥尘子觉得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抽了一下,整个人就飞了起来,落到子午烈焰阵的外面。 浥尘子在空中连着翻了几个跟斗,稳稳地落在地上。 再看子午烈焰阵里面。汪雅芝已经被一条大白蛇缠绕了起来。那大白蛇把汪雅芝缠在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把****的她包裹起来,昂着头吐着蛇信,怒视着濯云子。 濯云子已经发动了子午烈焰阵。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包裹了大白蛇和汪雅芝。那些法器闪烁着光芒,发出摄人心魄的声响。 濯云子举着青铜古剑,不停地刺向被子午烈焰阵困住的大白蛇。每一下都带着风雷之势,挟着霹雳之威。 整个白龙洞里一时之间电闪雷鸣,烈焰飞腾。 浥尘子心中的气血愈加的翻腾不休,那股****催动的邪火在身体里乱窜,让他直欲疯狂。 浥尘子赶紧盘膝坐下,背靠着冰凉的石壁,按照《伏龙决》的心法导引着体内紊乱的气息。 等到浥尘子终于平息了体内紊乱的气息,洞里已经是一片静寂,那些杂乱的声响,那些沸腾的烈焰,已经消逝无踪。 汪雅芝和大白蛇还有濯云子都不见了。 浥尘子穿好衣服,拿起洞壁上的火把,开始寻找。 他已经知道这白龙洞里面的情况,这一次走起来就更加的顺畅。 只是那濯云子配置的****余劲还在,还让他眼前时不时浮现出汪雅芝的身体,他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还在蠢蠢欲动,让他还有烈焰焚身的感觉。 浥尘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呼喊着濯云子。喊声在空荡荡的洞里白龙洞回荡,更加显得空洞寂静。 忽然一个身影从洞的深处猛冲过来,挥舞着利剑胡乱的毫无章法的刺向浥尘子。 浥尘子躲到一边,一掌把来人拍飞开来。 “给我,休要抢走我的东西。”那人爬起来挺着剑全力刺向浥尘子。 “师父,是我啊,我是浥尘子啊!”浥尘子躲避着濯云子的攻击,不知道为何他会这样的疯狂? “哈哈,你是谁,你是不是想要跟我抢东西?”濯云子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疯疯癫癫的。 浥尘子只好打掉他手中的青铜古剑。失去了青铜古剑的濯云子却像村妇打架一样,扑上来,用手掐着浥尘子的脖子。 浥尘子没有想到发狂的濯云子力气会这样的大,感觉脖子都要被他捏断了。喊又喊不出来,推又推不开。 浥尘子可不想就这样死在发狂的濯云子手里,慌乱中摸到了掉在地上的青铜古剑,顺手就把古剑用力刺进了濯云子身体里。 濯云子和浥尘子几乎就是身体相贴在一起,他这一剑就把濯云子刺了一个前后通透,血如泉涌。 慢慢地濯云子的手失去了力量,人也烂泥一样的瘫软在地。 “师父,师父。”浥尘子摇晃着濯云子。 濯云子已经从疯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凄然地笑着,看着浥尘子:“鬼东西,师父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师父,你要是死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啊?”浥尘子含泪跪在濯云子面前。他给自己下了毒,自己刺了他一剑,这一下算是扯平了。也好,黄泉路上,师徒俩也可以做个伴了。 “鬼东西,师父这一次算是想明白了,成神成仙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师父是被这狂热的理想给害了。”濯云子的气息慢慢地微弱,这样说话已经让他很吃力了。 “师父,我杀了那大白蛇给你报仇。” “鬼东西,这是其实是师父不对。想那白蛇千年修行也是不易,我们想要取它性命,得它灵气,原本就是一贪成魔,反而害了自己。可惜师父是明白得太迟了。” “师父,那我体内的毒,你能给我解了吗?”浥尘子看着濯云子气息渐若,生怕他一下子断了气,自己得不到解药,真的就要跟他在黄泉路上做伴了。 “鬼东西,你这个小傻瓜,师父那里舍得给你下毒。师父给你其实是一丸****,根本就不是毒药。”濯云子伸出手抚摸着浥尘子带泪的脸,眼神里带了从来没有过温柔。 浥尘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原来他一直误会了濯云子,还对他心生怨恨。刚才刺他的那一剑,他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的。 “鬼东西,你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到这碉堡山,也不要惦记那个女孩汪雅芝了,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我们的。” “嗯。”浥尘子含泪点着头,把濯云子的手捧在手里。只是那手渐渐冰凉,再也没了生气。 “师父!”浥尘子抱着濯云子冰凉的身体,这一次濯云子是真的驾鹤西去了。 碉堡山顶,葫芦荡天池边,一堆黄土掩埋了濯云子,也掩埋了他妄图成神成仙的狂热理想。 浥尘子回到龙王庙,收拾着自己的衣物,整理濯云子的遗物。其实他们师徒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收拾,长期的云游已经让他们习惯轻装简从。 濯云子那个百宝囊一样的皮囊里面,一些做法事的法器,几本泛黄的古书,一柄青铜古剑。浥尘子在皮囊的最里面发现一个暗袋,打开来里面是一大摞零散的钞票。这些年,濯云子的收入都在这里了。 现在师父所有的一切都归他了,尤其那个皮囊,浥尘子总是渴望着能够拥有它。现在得到它了,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浥尘子背起行囊,一步步走下碉堡山。回头望去,已经看不见濯云子的新坟,只有离离荒草被秋风吹得开始泛黄。 太阳已经把万丈光芒洒在了碉堡山和清水江上。浥尘子的心却不能够随着初升的太阳一起变得明亮起来。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碉堡山和山腰的天池村,这里的一切就随着脚步留在身后了。前面的路,没有了师父,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不管往哪走都是生活,脚步停下的地方就是新的开始。浥尘子挺起了胸膛,他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没有什么可以畏惧。 二十八章 太阳神鸟归原主,庆阳小城暂安身 白龙洞的深处,那一片冰宫琼霄里,一条虚幻的白色身影久久地端坐在一个冰台之上。 冰台正中,汪雅芝静静地躺在上面。被浥尘子剥掉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只是她依旧昏迷着,牙关紧咬,一脸苍白。 白色身影凝视着汪雅芝,像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刚刚经历的一幕还让他心有余悸,他的额头还有未擦去的汗珠。 “小白,已经没事了。”一个须发皆白的灰衣老人走过来拍着白色身影说,“刚才,多亏了我们配合默契,不然还真是着了那老道士的道了。” 在最紧要的关头,那子午烈焰阵越缩越小,把大白蛇和汪雅芝困得紧紧的。那些烈焰已经把大白蛇的皮肉都快烤焦了,它依然拼死守护着汪雅芝,不让那些烈焰烧到她一分一毫。 “孽畜,吐出你体内的灵丹吧,不然我就把你和这个小女孩烧死了。”濯云子持着剑不停地催动子午烈焰阵。 大白蛇终于放弃了抵抗,一张嘴吐出一颗光华灿灿的珠子来。 那珠子有鸽卵那么大光芒四射如同从夜空里坠落的星斗。 濯云子得意地狂笑着,伸手把珠子抓在手里。他张开嘴,想要那颗灵丹塞进自己嘴里。 “哼,老道士,你未免想得太好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够一人独享。” 眼前人影一闪,濯云子手里的珠子已经到了一个灰衣老人手上。 那老人一头雪白的头发垂到腰际,几缕同样雪白的胡须垂到胸前,长眉如染,星目如电,一副飘逸出尘的神仙气度。 “老东西,你是什么人?敢来跟我抢东西,你是找死啊!”濯云子挺剑刺向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将身一跃,衣袂翻飞,像一只灰鹤飘然向洞的深处飘去。 濯云子急怒攻心,这到嘴的鸭子怎么能够让它飞了。他举着青铜古剑在后面紧追不舍。 灰衣老人回头冲着他微微一笑,一扬手,那颗光华灼灼的珠子越过这濯云子的头顶,落到大白蛇的身上。 一片闪耀的光芒笼罩了大白蛇和汪雅芝。 “给我,快给我!”濯云子转身扑向大白蛇。 光芒一闪而逝,汪雅芝和大白蛇也不见了。 “哇哇,哇哇!”濯云子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这样不见了,自己就要达成的神仙梦想化作了泡影,整个人变得疯狂起来。 濯云子举着剑狂乱地劈刺着,往洞的深处跑去。 “小白,那个老道士已经被他自己的徒弟杀死了,没有人会再来伤害你了。” “哼,他这是罪有应得。” “小白,你先歇一会儿,这小女孩交给我吧。” 灰衣老人盘膝坐在冰台之上,凝神聚气,双掌渐渐升腾起一团白色的烟雾。 老人把双掌放于汪雅芝的额间。那源源不绝的白烟就把汪雅芝笼罩起来。 “老龟,谢谢你了。” 灰衣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老龟,你送她下山吧。等她醒来看到我们这个老巢,说不定又被吓住了。” “嘿嘿,难道你觉得我们这老巢比那老龙王的水晶宫差。” “这里毕竟不适合她久待的。” 灰衣老人把汪雅芝抱起来,她苍白的笑脸已经渐渐红润,像一朵沾了露珠,等待开放的花蕾。 白衣人走过来,捧起她的脸,爱怜地轻轻亲了一口。 白衣人从脖子里解下那个太阳神鸟古玉,挂在汪雅芝的脖子上。 “小白,你不需要这个了。” “不需要了,度过了雷劫,我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这本是她最爱的瞎爷爷的东西,还是还给她吧。” 白龙洞口,初升的太阳带来了光明和温暖。天池里的鱼儿跃出水面,鳞片迎着阳光闪耀夺目。树梢的鸟儿也开了愉快的歌唱。昨夜的噩梦已经被清爽的晨风吹散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汪雅芝睁开眼睛,看见了那个慈祥的灰衣服的爷爷。她正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他的怀抱让她想起了已经去世的瞎子三爷爷。 “爷爷,我怎么会在这里?蛇郎哥呢,我梦见那个老道士要用火烧死我和蛇郎哥,我好害怕啊。” “孩子,不用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的蛇郎哥没有事了,你也没有事了,有事的是那个老道士。” “他怎么了?” “他死了,就埋在那里了。”灰衣老人抬手指了指那个天池边的土堆。 “他怎么死的?” “他该死,所以就死了。” “那,那个浥尘子呢?” “他该走,所以就走了。” “哦。” 汪雅芝想起浥尘子憨憨的笑脸来了,那个可怜的家伙。他师父死了,他到哪里去了,他能够去哪里呢?也许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汪雅芝忽然有一点点难过。对于浥尘子,她有一种兄长的依赖,有一点伙伴一样的友情,更有在火灾****过患难的回忆。 “他,还会回来吗?” “也许,不会回来了。”灰衣老人摇了摇头。这个善良纯洁的女孩子,要是知道浥尘子被濯云子逼着意图玷污她清白的身子,她又会怎么想呢? “爷爷,这个古玉怎么在我这里了?” “这是你三爷爷的,他最爱你了,你留下它做个念想吧。” “哦。”汪雅芝抚摸着那块莹润的古玉,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蛇郎哥。 “走吧,孩子,爷爷送你下山。” 灰衣老人拉着汪雅芝的手往山下走去。 “爷爷再见。”汪雅芝在村口同老人挥手告别。走了几步,回头看时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如同消失在了空气里。 浥尘子走到大龙场,有很多人认出了他,笑着跟他打招呼。浥尘子没有心思理睬那些人,师父已经死了,他已经不需要金童临凡的谎言了。 坐上了开往陵州县城的班车,浥尘子离开了大龙场,他想要远远地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傍晚时分浥尘子已经来到了离陵州地界一百多里地的庆阳县城。清水江在这里汇入了大龙江,向着从雪山一路奔来的浩浩长江流去。 庆阳有铁路通过,又紧靠着大龙江,得水陆之便,自然比陵州繁华得多。 浥尘子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下,准备第二天乘火车到更远的地方。安顿好了,洗了个澡,穿了一身干净衣服,浥尘子便独自一人到街上寻一点东西吃。 那时候,庆阳县城火车站一带鱼龙混杂,人员来往频繁,当然也有着一种别样的热闹。 火车站一带,杂乱地挤着几个批发市场,几条七弯八拐的小街。 那些小街里隐匿着一些人做着见不得人的事。初来此地的浥尘子当然不会知道这里的规矩。 浥尘子找了一个街边的小店准备简单的吃一碗豆花饭。 羊肉汤和豆花饭是庆阳的特色。 豆花是那种细腻又有弹性的井水豆花。家家的豆花都一样,不同的是各家的蘸料。火辣辣的二金条辣椒面,香麻麻的花椒油是必不可少的。别的十几种调味料就各家各不同,就形成了不同的风味。 那时候五毛钱一碗的豆花,一毛钱一碗的饭。一块钱就可以吃得肚皮溜圆。 羊肉汤就比大众化的豆花饭高级些了。汤色乳白,肉片细薄,一锅汤上桌,满条街飘香。至于那做法就是人家的不传之秘了。 浥尘子选的这一家又买豆花饭又买羊肉汤,生意自然是特别的好。 浥尘子选了一个店家放在街边的小桌子,要了一碗豆花,两碗饭,慢慢地吃起来。 “老板,弄一锅上好的羊肉汤,整三斤羊肉。肉要好啊,弄都不好老子把你摊子砸了。” 浥尘子听到一个响亮霸道的汉子的声音,像是凭空打了一个炸雷。 二十九章街头初逢心已动,留恋最是旧时情 浥尘子抬起头,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领着一班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汉子有一米八左右,这在身材普遍偏低的川中汉子里算是少见的了。他长得又黑又壮,眉毛粗,眼睛大。尤其那双眼睛,眼珠子鼓凸,黑白分明,不怒自带三分杀气。 浥尘子觉得这个汉子要是再手拿一柄丈八蛇矛枪,站在街头,那么哇呀呀的一声吼,那就是活脱脱的张飞再世。 那汉子长得粗犷,却穿了一件花格子的短袖衬衣,一条及膝的大脚短裤,一副墨镜挂在胸前。一副典型的模仿港台剧里黑帮大佬的模样。不过这汉子的气势却是有几分黑帮大佬的架子。 汉子后面跟了三个男人,个个都比他矮了几分,形象也没有他那么的威猛。这几个人都弄得花里胡哨的,有的还染了头发,弄一个八十年代流行的爆炸式。 这群汉子中间居然还有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有些妖艳的女人,穿了一条露胳膊露腿的超短连衣裙。烫着大波浪头,画着眼影,涂着口红,一副很俗气的模仿港台明星的样子。这样的打扮在当时可谓是非常前卫,非常时髦的,一般正经人家的女人是不会这样打扮的。 然而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没多久,人们的思想意识处于剧烈的变化中。一开始,对于那些港台的东西都认为是西方的,资产阶级的,是腐蚀人思想和灵魂的东西。后来就认为那是最时髦的,是代表了最新流行风向的。于是乎,不管高矮胖瘦,不论美丑,都一味地模仿。 这样的一个女人在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里面格外地招人,忍不住让浥尘子多看了两眼。 那女人却是非常豪放,一双桃花眼四处放电,也不管背后人们的议论纷纷。看到浥尘子在看她,她就大胆的,直勾勾的瞪着浥尘子。看得浥尘子都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吃他面前的井水豆花。 那女人名叫花艳红,在这庆阳火车站一带可是很有些名气的。她作风豪放,大胆开放,很多有些头脸的人物都做过她的裙下之臣。 常年清修的浥尘子虽然穿着打扮很普通,可是他自是比一般人多了些出尘脱俗的气质。加之常年习武,又正当少年,浑身都透露出一种青春洋溢的气息,眉目间也散发着一股清新阳刚的气质。 在男人堆里打滚了那么多年的花艳红,第一眼就对这个淳朴的少年动了心。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少年郎,那风度气质实在是迷人。 “黑三爷,快点里面请,你们几位来了那是我的荣幸,一定好好的招呼你。”店老板谄媚的笑着迎了上来。 “花艳红,你个臭逼婆娘,眼睛往那里看呢?有黑三爷在,你他妈还到处勾引男人,怕黑三爷弄不死你个烂婆娘。”领头的黑大汉黑三爷看花艳红眼睛乱飘,心里就有了醋意,伸手到花艳红的裙子底下恨恨地掐了一把。 花艳红咧了咧嘴却不敢叫出声,眼神却有些幽怨地落在了浥尘子脸上。 浥尘子也捕捉到了花艳红眼睛里的委屈幽怨。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让他想起了汪雅芝。汪雅芝的眼神那么的清纯,容得下云影天光,如同碧波荡漾的天池水。花艳红的眼神却是这样的幽怨哀婉,像是落入了狼群里的小绵羊,激发起浥尘子那种想要保护她的强烈欲望。 “哟呵,看上这个半大小子了。这家伙可能毛都没长全,你可不要害了人家良家少年。”黑三爷顺着花艳红的眼神看见了坐在街边的浥尘子。 这样一个农家少年,虽然长得健壮,不过也没什么出奇之处。这花艳红这个臭婆娘,也是老牛想要肯嫩草了。 “小子,你从哪里来啊?我看你也有几分力气,要不跟着我黑三爷混,老子管饱让你吃香喝辣的,还会有女人玩。”黑三爷路过浥尘子身边,忽然大声地对他说。 没有防备的浥尘子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刚好夹了一块豆花,扑通一下掉进了碗里,溅得满桌都是汤汁。 跟着师傅云游了那么久,浥尘子已经懂得隐忍,也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看这黑三爷说话做事的风格,就知道他是这一带有些实力的地痞。浥尘子只是路过庆阳,不想多生事端,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 “哈哈,花艳红,这就是个还没有脱胎毛的嫩鸭子,亏你妈的还对人家飘眼神。还是老子这只老鸭子够味,老子管饱一会儿让你死去活来。”黑三爷哈哈地笑着,走进了饭店。 花艳红临进门还回头瞅浥尘子,浥尘子却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眼神。 浥尘子匆匆忙忙地吃完了剩下的饭菜,找老板结了帐。 “黑三爷,还是你有门路,这一次从南方过来的那一批彩电可是让你赚翻了。******那些人都排着队来买呢。” “那是,老子的东西可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价钱还比国营商店的便宜。这改革开放啊就是给老子们开了一个发财的方便之门,你们几个龟儿子跟着老子混,不要两年,每个人整一辆摩托车,弄一个全套家电。” “是,有三爷你带着,兄弟些那是响应了邓爷爷的号召,在致富路上大步向前啊。” “来,大家敬三爷一个。” “敬三爷一个!” 屋里的一张大桌子上,黑三爷一伙已经整得一团乌烟瘴气。 花艳红有些落寞地坐在这一群男人中间,索然无味地吃着那些菜肴。 “花艳红,陪老子喝一个。你个臭婆娘,摆你妈个死人脸,诚心惹老子不高兴是不是?”黑三爷粗鲁地扭过花艳红的脸,端起一杯啤酒灌进她的嘴里。 花艳红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这些粗俗的男人,只知道在她身上发泄欲望,有谁真正的心疼她,关爱她。她只是他们的玩物,也许等到年老色衰,她都不如他们扔在床边的一双臭袜子,一只旧鞋子。 花艳红抬起头,结完账,往外走的浥尘子的目光正好看过来。那目光里有那么一种怜惜,心疼。 花艳红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样的眼神曾经是那么的让她熟悉,留恋,那么的让她不顾一切。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这样的眼神了。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初次见面,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的少年身上,又看到了这样让她心动不已的眼神。 一愣神间,那少年已经飘然而去,只留一个雄伟的背影在街的转角。就像曾经熟悉的眼神,如今只能够在梦里,在记忆里搜寻。 “看你妈个屁,人家都不鸟你。你个臭婆娘,怎么就对这个半大小子了这么上心。癞客马(川中俗语癞蛤蟆),去把那个娃娃抓过来,老子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黑三爷对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