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侦测系统》 第一章 渣男通通都去死吧！ s城下午两点。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电视里咿咿呀呀地放着聒噪的八卦节目，标准整容脸女主持一惊一乍地播报： “曾经高调举行海岛婚礼的陈姓男星，昨日被人曝出不顾相守相依十三载的妻子，恋上三线小女星，着实令人唏嘘……” “无独有偶，一名宋姓经纪人，竟然与手下艺人之妻厮混数年之久……” “啪”的一声，一只柔白光洁的手伸来，果断地关掉了电视遥控器开关。 “乌烟瘴气的娱乐圈到底还有完没完……”曲夕一手端着一杯热牛奶，一手插着腰，瘪着嘴十分不屑。 这阵子的娱乐新闻里不是a男星出轨外围女，就是b女星厮混肌肉帅哥，不堪入目的证据不仅有酒店监控，还有狗仔“出生入死”才拍得的张张照片。 曲夕最开始还会凑凑热闹刷刷微博看看天涯八一八，但是时间久了她就生出无尽的厌恶，只想眼不看为净。 放下杯子，正想脱掉衣服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没曾想放在桌上的电话“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竟是姐姐曲笑。 曲夕皱眉，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姐。”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可是，回应她的却是一阵压抑的呜咽。 “小夕……” 曲夕顿时就生出不祥之感，声音也放沉了许多：“姐，你别急，慢点说。” 可是那头的曲笑就只是哭，一抽一抽的，感觉马上就能抽得晕厥过去了。 曲夕不禁捏紧了拳头，从牙缝里吐出：“姐，是不是姐夫又打你了？” 她不是凭空猜测，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三次接到她姐这样的电话了！ 她这个姐姐自幼和她交好，性格温柔娴熟，在大学的时候遇见了现在的姐夫周风，两个人成为情侣后感情十分要好，结婚之后更是成了众人纷纷羡慕的模范夫妻。 可是，这一切，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曲笑听见曲夕这样发问，哭声渐渐小了，嗫嚅了半天，才回道： “是……” “卧槽！”曲夕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人渣凭什么又打你！” 还不等曲笑回答，她又追着问道：“他这次是怪你多买了双手套还是怪你去参加同学聚会？不对，你不要告诉我，他又是因为你没给他妈洗脚！” “不是不是……”曲笑连声否认，“这次也是我不对，我，我昨天身体不舒服，没去幼儿园接玲玲，找了邻居帮忙……” “那他就能打你？！” 曲夕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被男人这样打了，居然还说是自己不对？！ “他，他也是不放心玲玲的安全……” 呵呵，曲夕阵阵冷笑，事到如今还在帮这个男人说话，如果不是隔着一个小时的路程，她早就冲过去指着她姐的榆木脑袋骂了！ “你别说这些，”她十分不耐地继续问道，“你有事没有？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我没事……”曲笑又抽抽搭搭了起来，“就是眼睛被打肿了，好像，好像左眼看不到了……” “轰”地一声，曲夕就感觉自己的怒火被人一下子点着了！ “这还叫没事？！” 她急得在家里团团转，抬头看了看窗外，却见刚刚灰蒙蒙的天现在愈发黑得吓人，绿化树都被风吹得歪到了一边，很明显，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 “你在家等着我！”她挂断电话，一咬牙，还是抓起外套和挎包，就急冲冲地往外跑。 却不料跑得太急，脚步一个不稳，她就跌倒了地上。 好痛！ 膝盖传来的疼痛将她的怒气推到了顶点，她气火攻心，暴吼一声： “这些渣男都给我通通去死吧！！！” 话音刚落，窗外一个巨雷轰下，万物皆是一颤。 紧接着，跪趴在地上的曲笑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精光从头顶直直地插入她的身体中间，她的大脑如醍醐灌顶，顿时一片清明！ 然后，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洁的全息屏幕。 【姓名：周风 性别：男 年龄：33 渣男系数：69/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哈？！”曲夕顿时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给吓了一跳，挣扎着就往后退去，一边用手挥挥眼前的空气，可是，那些字样还是纹丝不动，像是牢牢地粘在她的视网膜上了一样！ “我穿越了？” “是在做梦？” “还是精神分裂了？” “难道，啊不会吧，其实我是外星人？！” 这个念头一出，她陡然觉得自己的身份似乎都比身边的东西都高贵了几分。她慢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颤抖着声音说道：“那个那个，什么叫宿主……” 也就是说她说完的一刹那，有个低沉的男声回答道：“意思就是你和我不分彼此，灵|肉合一。” 哇哇哇！ 曲夕大叫。 谁都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是个隐秘的声控，对一切低沉沙哑的男声无法招架，而刚刚在耳畔响起的那个声音，真的真的是太性感迷人了！ 按捺住心中的激荡，她又问道：“那这个渣男系数又是什么意思？” 那男声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似乎对她的问题十分不屑一般：“渣男系数从0到100分布，超过60分属于渣男范畴，如果低于60分，就属于潜在渣男范畴。” 曲夕眨眨眼睛，不置信地问道：“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可以用渣男系数来划分？” “那是自然。” “那难道就没有不是渣男的好男人了吗！” “渣男系数极低的男人有是有，但，那也有可能是在成为渣男的道路之上。” 曲夕冷冷一笑，这倒是一句大实话，这世界上的男人要么就是渣男，要么就是即将成为渣男！ 眼下还有最后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最后一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拯救还是毁灭？” 她伸出手，指指最后一行的小字。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小小的绿色长方形按钮，一个写着“拯救”，一个写着“毁灭”。 “宿主选择一个按下，便能知晓。” 那个男声，分明如此说道。 第二章 再动手就断子绝孙！ 等曲夕赶到曲笑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曲夕顾不上脱掉身上被漂泊大雨溅湿的外套，一把就抓过姐姐娇小的身子仔细察看。 这一看，可是把曲夕看得睚呲欲裂，骂声连连！ 曲笑本来就长得柔弱瘦小，朴素地扎着一个马尾辫，平常走在外面都会被人误认为是个大学生。可是就是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上，竟然是青一块的紫一块，那双本来含水盈盈的双眼，竟然都肿成了核桃大小！ 尤其是那左眼，已经完全睁不开了！ “你怎么还不去医院！”曲夕痛心疾首，抓起曲笑的胳膊就想奔出门去。 “你别、你别。”曲笑挣扎不已，用力掰开曲夕的手，“玲玲还在家里睡觉，我走不了……” 曲夕环视了屋子一周，见没有周风的身影，这才说道：“不行，把玲玲抱回爸妈家去，我们去医院。” 曲笑看见自己妹妹焦急的模样，心里一暖，眼眶都湿润了。她关上门，将曲夕扯到沙发上坐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说说，这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曲夕看着茶几上放着的几块冰块，还有一些砂布药水，突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还记得，曲笑第一次被打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己偷偷地在家敷脸，不肯去医院。 周风第一次动手，是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把重重地推开曲笑，却不料曲笑头一偏，砸到了桌子上，瞬间额头就起了一个大包。 后来，周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曲笑悔过，说自己是一时情绪激动，没控制好自己，所以才犯下这种糊涂事来。 再后来，他就差下跪磕头了，一遍一遍地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动手。 “要是我再动手，我断子绝孙！” 那个皮肤白皙戴着眼镜的男人，当时是这样信誓旦旦地说的。 曲夕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时她看着周风这样诚心悔过，还有玲玲那稚嫩的脸庞，她就劝了曲笑忍了，不要告诉父母。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周风从那一次后，就愈发变本加厉，像上了瘾似的，三天两头就殴打曲笑！ 一言不合、酒后、饭后，甚至毫无理由，就能一把拖过曲笑一阵打骂！ 最开始还会避开玲玲，可是到了后来，周风可以当着孩子的面施展他的暴行！ “禽兽！” 曲夕想到这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她真是悔，悔自己怎么那么眼瞎！她早就应该在周风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就劝曲笑离婚的！ 曲笑牵起她的手，说道：“玲玲还小，你千万，别把事情闹大……” “玲玲，玲玲，你想的就只有玲玲！”曲夕怒极，大吼：“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你难道不痛吗！你要嫁的是一个疼你爱你的丈夫，不是一个人渣！” “人渣”这个词显然触动到了曲笑，她眼眸一闪，掩面哭道：“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在大学的时候，他明明对我很好的……”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了！”曲夕心中那个气啊，就想把自己这个愚笨的姐姐给骂醒！ 是，周风他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是温文尔雅、才气逼人，对曲笑也十分的温柔，但是自从他们毕业之后，周风一腔抱负无法在事业上实现，他整个人渐渐就变了。 “人是会变的！” 曲笑呜咽不已：“他、他昨天夜里给我写了保证书……” 曲夕怒目圆睁，她已经明白，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都无法将她姐姐给打醒了！她必须要靠自己，才能解救姐姐于水深火热之中！ “姐。”她轻声唤了一声。 曲笑被她语气里的冰冷吓了一跳，停止了哭泣，看向她。 “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家？” “我想啊！我一直都想要这个家，我不想玲玲没有爸爸……” 她听邻居说，那些离婚家庭的小孩在幼儿园还会被小朋友嘲笑！她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变成这样！ 她最爱的就是她的女儿，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那好。”破天荒地，曲夕没有再反对曲笑。 她的脸上，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果断和狠决。 她定定地看着曲笑，冷冷地笑了：“那就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来帮你，守护这个家。” 说着，她拿起挎包和伞，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了！ * 张氏五金店里，店员吴彬一边擦着柜台，一边偷偷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奇怪女人。 那个女人扎着高高的马尾，显得整个人高挑利落。之前她礼貌谢绝了自己的介绍推销，就躲到了一个小角落里，一选就是一个小时。 站在绳区前的曲夕当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他人眼里，她眼下正有其他事情烦心着呢。 “喂，你倒是告诉我啊，到底哪个绳子结实耐磨又表面光滑？” 她手中拿着一打打的绳子，小声嘟囔道。 “宿主完全可以自行选择。”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那我要你这个系统干嘛？”曲夕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 “本系统可以帮你识别男人的渣男系数，还能让你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呵呵呵……”曲夕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三个小时前，在她自己的家里，那两个小小的绿色长方形按钮出现之后，她咬牙想了十分钟，终于是选择了——拯救！ 虽然她从内心深处十分想要对周风进行人道毁灭，但是一想到姐姐那双含泪的眼睛，还有玲玲那如藕般娇嫩的手臂张开要她抱抱的模样，她就十分的不忍心。 她是为了她的姐姐，才选择的拯救！ 然而，就当她伸出手按下那个虚拟按钮的时候，她最初设想的飞沙走石、空间突变却是没有来到。 周遭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只有窗外树木被狂风吹得摇摆不停。 她正想出声询问的时候，她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行小字： 【宿主曲夕选择对周风进行拯救，倒计时3：00：00：00天】 很快，那串数字就变成了2:23：59：59…… 第三章 系统从不装逼 曲夕看着眼前那快速倒数的数字，嘴角禁不住快速抽搐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 “渣男拯救系统已经启动，如果宿主不能在三天内完成任务，周风将会被系统毁灭。” 卧槽？曲夕顿时跳脚：“系统毁灭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曲夕无力吐槽了，只能破口大骂：“你你你你别以为你声音可以让人怀孕就能这么无形装逼！” “系统从不装逼。” 曲夕懒得跟他吵。她凝眸想着，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姐姐曲笑，肯定都是不想周风被毁灭的。他虽然是个渣男无疑，但是他毕竟还是姐姐曾经深爱的男人和玲玲的生父。 “那你除了装逼和威胁，还有什么用处？”她不死心地问道。 “还可以根据情况给以提示。”那个男声字正腔圆地回答她。 可是，现在。 曲夕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绳索，头疼得紧：“说好的提示呢，系统君？” “现在暂时没有提示。” 还敢说自己从来不装逼！ 要是不装逼，怎么之前会夸下海口！ 曲夕一跺脚，掏出自己的菠萝手机就打开了千百度网页，噼里啪啦地搜索一番。 经过好一番检索，她终于选中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你了！”她不再踌躇，立马选好一堆工具，呼啦啦地全部倒到了收银台上。 “老板，结账！” 吴彬抬抬眼镜，看着眼前这个他已经观察许久的女人。她一身黑色风衣，皮肤皙白，就算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也看不见任何的毛孔。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此刻正静静地瞅着自己，无声地催促。 “好嘞好嘞，我来帮你算算。”他一件件地用机器扫过那些工具，心里不禁狐疑这个女人为何要买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曲夕看着吴彬手上熟练的动作，突然眼尖地发现他头上方有个绿色的小点，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手去按下—— “滴！” 一声极为细微的声音响起，下一刻，那个全息面板又出现了。 【姓名：吴彬 性别：男 年龄：25 渣男系数：35/100 渣男系数在安全值之内，系统暂不启动】 “你不启动那你显示个毛线。”曲夕在心中暗暗鄙夷。 “系统死守岗位，从不偷懒。”声音响起，却只有曲夕一个人能够听到。 “那你这意思是我见到的每个男人都会显示渣男系数咯？” “有过交际行为、并且按下查探按钮的才会显示。” 曲夕点头，看来那个绿色的小点就是查探按钮了——这个功能不错，这样她就能很快识别渣男，躲得远远的。 吴彬诧异地看着这个突然点头口中念念有词的女人，不禁在心中暗忖：最近的怪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曲夕付好钱，提着大包小包地就往家里走，累得她呼哧呼哧的，不禁抱怨：“你不是系统吗，能不能帮把这些东西直接送到我家里？” “系统没有实体，不能做任何苦力。” “那要你来干嘛！”曲夕对天哀嚎。 “系统可以跟宿主聊天。” 曲夕太阳穴突突跳动：“我朋友很多，不稀罕跟你聊天……” 就这样，在她跟这个渣男系统斗嘴间，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了。曲夕看了看手表，从系统倒计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八个小时，她心中不免急切，立马提笔在本子上写下明天的作战计划。 那上面第一行赫然四个大字——攻破曲笑！ 第二日，曲夕将曲笑约到家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里，刚一落座，曲夕就阴沉着一张脸，小声说道： “姐。” 曲笑脸上的青紫色仍未消除，惹得周围的人都是纷纷侧目。她狐疑地问道：“小夕，怎么了？” “这么说吧，姐，你信不信我？” “信啊，我怎么不信！”曲笑自然知道她这个小妹平素最心疼自己，不仅处处帮自己出主意，还总是买了衣服鞋子来“救济”她这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家庭主妇。 曲夕沉重点头：“好，既然姐姐你信我，那么我接下来说的，你就要听好了！” 说着，她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才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 一番话下来，曲笑是听得心惊肉跳，连身上都有些颤抖了！她为曲夕话里说的计划感到了有那么一丝的激动，这是她这么多年来都没未曾有过的感觉了，但是她心中更多的却是惶恐。 “不，我不能这么做。” “姐！”曲夕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小夕，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样做是犯法的，我绝对不能这么做。” “犯法？”曲夕笑了，“你放心，按照我的方法做，绝对不会触犯到任何一条法律，还能让那个人渣以后都乖乖听话！” 曲笑站起身子来就想走：“我真的不能做，我先走了。” 曲夕见曲笑这么坚决，重重叹了一口气，也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们这次本来就是挑的在曲笑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不消一会儿就走回到了单元楼门口。好巧不成书的是，正碰见了刚刚和朋友喝酒回来的周风！ 周风看着自己的老婆，还有身边的小姨子，顿时就觉得十分不爽。 他这次搅破脑汁好不容易才想出了一个策划方案，和客户、领导、供应商都喝了个遍，可是没想到却被公司里空降的老总儿子给捷足先登了！他那个气啊，立马纠集了一帮狐朋狗友就是一顿海喝，酒局散了还是觉得十分的不尽兴。 为什么老天就是要整我！他在心里怒吼，老子十年前明明是大学里的学生会主席，有多少老师欣赏我，有多少学妹喜欢我，然而如今呢！ 如今却只能和这个黄脸婆过着洗尿布兑奶粉陪小屁孩过家家的日子？ 曲笑看着面色不善的周风，声音怯怯地：“你回来了啊……回去我给你做醒酒汤……” “你去哪儿了？”周风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我和小夕去旁边喝了一杯咖啡。” “喝咖啡？”周风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你把玲玲一个人丢家里去外面喝咖啡？！” “不不，我出门前已经把玲玲送到她外公外婆那里去了……” 可是，曲笑解释的话还没说完整，周风借着酒劲，一个巴掌就呼了下来！ “啪！” 第四章 我要毁灭，毁灭！ 这可是在单元楼门口！ 光天化日之下！ 当着她这个小姨子的面！ 曲夕被这一巴掌震得说不出话来，但是身体比她的语言更先行动，她立马一把扯过曲笑护在身后，指着就周风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疯了！你凭什么动手！你没听我姐怎么解释的吗！” 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动手，还有没有人性了？！ “你让开。这是我的家务事。”周风皱起眉头，看着他这个所谓的“小姨子”。 他从心底里对这个女人毫无好感。这女人从高校毕业后一直在外企里工作，不过是朝九晚五对着电脑敲敲键盘，居然就能赚得比自己还多上不少的薪水？更可气的是，她一直对曲笑吹耳边风，催掇着他们离婚！ 还以为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 他这一巴掌，不仅是打了曲笑，而且是要给这个小姨子看看，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我告诉你，我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再动手，就别怪我！”曲夕恶狠狠地盯着他。 周风不置可否地耸了一下肩膀。 酒精已经完全麻痹他的神经了。 曲笑捂着脸，不安地看向周围，轻轻地拽了拽曲夕的衣角：“小夕，我没事，你还是回去吧……” 曲夕猛地回过头，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盛光炽热：“姐，要是这个男人再打你，你就告诉我，我找人来收拾他！” 说完，她又狠狠地瞪了周风一眼，抬腿便走。 曲笑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抬头间，却见到在自家阳台上，原本应该好好在外婆外公家待着的玲玲，此时却趴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澄净的大眼睛里，泪光盈盈。 曲笑的心顿时就抽痛起来。 比她脸上的疼痛，还要甚之！ * 曲夕气鼓鼓地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抓起茶几的水杯一连喝了几大口。 “气死我了！”她难平心中怒气，“你给我出来！”她对着空气大叫了一声。 “宿主有什么要求？”低沉的男声响起。 曲夕面色狰狞：“我后悔了！周风这人根本不值得我去拯救，我要毁灭，毁灭！” 一想起浑身散发着酒精恶臭的男人一巴掌扇到曲笑脸上的场景，她的理智已经完全被震裂了！ 那可是她的姐姐！ 男声顿了顿，才答道：“一经选择，不得更改。” 曲夕气极：“那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还没等到系统的回话，熟悉的一声“滴”响彻耳畔，下一秒，那个全息面板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姓名：周风 性别：男 年龄：33 渣男系数：72/100】 曲夕一下子就傻眼了。她本来从事的就是跟数字相关的工作，对数字也是极为敏感，只要一看过的数字就过目不忘。她分明记得，之前周风的渣男系数可是69的！ 怎么又上升了？ 一道精光闪过，她的眼前又出现之前自己离开时周风嘴角的一丝嘲讽——难道？ 不不，她慌了，立马从包里掏出手机就想打给曲笑。 没想到，曲笑的电话反而先进来了。 一接起，就听到曲笑压抑的抽泣，还有远处隐隐约约小女孩的哭声。 “姐，你怎么样了？”曲夕的眼睛湿润了。 在问出话的那刻。 她就已经知晓了答案。 她听到曲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从来都没听见过的狠决恨意从曲笑口中喷薄而出： “小夕，你今天提议的事情。” “我想了想。” “我，答应你。” * 夜深了。 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女人，扎着高高的马尾，戴着一副墨镜，手中拖着一个棕色的大号行李箱，吃力地将它放到了一辆车的后备箱里。 她抬眼看了看车库的监视器，冷冷地笑了一笑。 这个女人，正是曲夕。 她坐进驾驶座里，绑好安全带，发动车前给曲笑打了一个电话： “姐，准备妥了吗？” 曲笑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怯弱，而是毫无波澜的平静：“我已经把玲玲送到妈家里了。” 曲夕微叹口气，想起昨天接到曲笑电话时玲玲的哭声，就觉得心揪痛。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问道：“玲玲，伤好些了吗？” 曲笑咬牙切齿道：“头上磕到的包消了些了。” “那就好。”曲夕颔首。 昨天自从她走后，周风一回到家，不顾玲玲和岳母在场，就扯着曲笑的头发疯狂地揍了一顿！玲玲哭喊地抱着周风的腿，嘴里囫囵叫着爸爸不要打妈妈爸爸不要打妈妈，却被他腿一甩，玲玲整个人就直直地飞了出去！ 当时玲玲就被摔得七荤八素，小脸惨白，晕了好一会儿才醒了过来！ 想到这里，曲夕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周风，你给我等着！” 她脚一轰油门，车如离弦之箭，飞快地驶远。 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来到了一家偏僻的小旅馆里。她抬头看了看这幢不过三层、破烂不堪的建筑，心中冷冷地笑了——周风啊周风，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地方！ 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就见曲笑已经搓着手在等着她了。 “我来我来。”曲笑伸手接过行李箱拉杆，想对曲夕扯出一个笑容，但是脸上伤痕实在是痛，笑比哭还难看。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到了房间门前。 曲夕看着“102”的房间号牌，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宿主考虑清楚了吗？”耳边，突然响起男声。 曲夕抬手看了看手表。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想清楚了。”她在心里沉着回答。 “再一次提醒，如果拯救失败，系统会启动毁灭程序。” “我知道。” “毁灭是不可逆的。” “我知道。” “那，祝宿主一路顺利。” “顺利个头！”曲夕憋不住了，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只希望，要是有人突然闯进来了，你不要装死！” “系统会根据情况给予提示。” 曲夕最后看了看身边面色苍白的曲笑。 她握紧了拳头，高昂着头，推开了门。 第五章 丑陋不堪的世界 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张浊迹斑斑的床上，躺着一个只穿了内裤的半裸男人。 这正是周风！ 曲夕把门锁好，回过头看向昏迷不醒的男人。 良久，她才鄙夷地“切”了一声，对曲笑说道：“这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曲笑低着头，咬紧嘴唇不作一语。 曲夕脱掉外套，将袖子高高卷起，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乳胶手套递给曲笑：“戴上，方便做事。” 曲笑接过手套，手微微有些颤抖。 “别怕，有我在。”曲夕轻声说道。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捆绳子，吩咐曲笑把那男人拽到了一把椅子上坐着，曲笑扶好他的身子，曲夕用绳子一圈圈地绕在他的身上，将他和椅子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这样，这样真的好么……”曲笑有些怕了。 “别担心。”曲夕笑笑。 这可是她专门从网上搜来的一款绳子，据说是专供sm爱好者使用的，不仅韧性好，并且表面光滑，就算被捆住的人再怎么挣扎，也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 并且，她还专门学了打结的方法。 “好了。”曲夕满意地看着被捆成了粽子样的周风，对曲笑说道：“姐，拿水把他浇醒！” 曲笑在生孩子之后得过比较严重的产后抑郁症，所以家里还剩了些安眠药，在几个小时前她都加进汤里让周风喝了，然后就开着周风跑业务用的车将他带到了这边。算算时间，他差不多可以醒了。 曲笑从厕所里拎着一个水桶，“哗”的一声，全部浇到了周风的身上！ 这边，曲夕打开了电视，选择了一个正在播放摇滚乐的频道，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很快，周风就被刺骨的冷水还有震耳欲聋的声音给吵醒了，他眨眨眼睛，看向眼前的一切。 他的眼睛倏地睁大：“这、这是什么地方！” 他看看自己裸露的身子，还有上面缠绕着的绳索，整个人都懵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他开始剧烈地挣扎，嘴里疯狂地咒骂着：“姓曲的，我x你全家！你们这是犯法，是犯法！” 可是，就算他用尽了全力，那绳子还是死死地缠在他的身上，甚至还有隐隐缩紧的趋势！ 曲夕冷冷地看着他的反应，轻蔑地笑了：“在你动我姐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得想到你有这样的后果！” 周风反应过来了，他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眼前立着的曲笑，声音剧烈抖动：“曲笑？老婆？” “我、我不是你的老婆！”曲笑节节退后，声音破碎。 如果是在结婚前，他这样叫自己的话，她会开心一整天！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从心底深处泛出的恶心！ “你不是我的老婆那是谁的老婆？”周风狂怒：“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野男人！是不是！” “滴”的一声，全息面板又出现在了曲夕面前。 【姓名：周风 性别：男 年龄：33 渣男系数：73/100】 “你这个x子养的！” “我周风要没被你们弄死，你就等着被人强x吧！” 随着他的怒骂一步步升级，面板上的渣男系数也逐渐升高，眼看就是要达到了80！ “姐！”曲夕忍不了了，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橡胶棒，递给曲笑。 “曲夕，你个贱人，贱人！”周风又怒又怕，怒目圆睁，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曲笑后退一步，脸上如同僵尸一般苍白：“小夕，这样，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曲夕怒极，指着周风就骂：“你看看这个男人！他以为你离了他就活不了，一次次对你动手！不仅打你骂你，还对玲玲动手！” “我告诉你，这种人连断子绝孙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他是绝对不可能悔改的！你只能动手，把他打怕了，他才能彻彻底底改好！” 然后，她说出了让曲笑整个人都为之一振的一句话： “对付暴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暴力！” 紧接着，她把橡胶棒狠狠地塞到了曲笑的手里。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都静止了。 曲夕看得分明，她这个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姐姐，突然从双眼里摄出令人心惊的愤怒！ “对，只能以暴制暴！” 她高高举起橡胶棒，一步步地走向周风。 也许是被她眼里的恨意给吓住了，周风嘴里不停的咒骂戛然而止。他呆呆地看着步步逼近的曲笑，冷汗顺着脸颊颗颗滴下。 “别，老婆，别这样……笑儿，笑儿，我求你了。” 笑儿？ 曲笑想起来了，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他总会将自己揽在怀中这样唤自己的小名。那个时候他们的确是幸福的，但是自从结婚生子之后呢，一切都变了！ 一切，都是假的！ “啪！”她用力地，抽了下去。 周风杀猪般的叫嚷响起，但是很快就被电视机里的摇滚乐给盖了下去。 “这一棍，是为二十三岁的自己打的！”她从牙缝里挤出。 她二十三岁，毕业没多久，就嫁给了他。 “啪！”她又是一棍。 “这一棍，是为二十五岁的自己打的！” 她二十五岁，结婚不过两年，就生下了玲玲。 “啪！”她卯足全力，狠狠抽下！ “这一棍，是为现在的我打的！” 她三十岁了，却活得像一只蝼蚁。 随意被人践踏！ 三棍完了，她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唰唰地流了下来！ 这三棍狠狠地抽在周风胸膛、大腿内侧和手臂上，痛得他直接就不行了，整个人和着椅子往前倒去，挣扎着就想要来扑曲笑。 “姐，姐，继续打！”曲夕看着不对，立马出声提醒。 曲笑马上回过神来，看见的却是连扑带爬也要想来扑倒自己的周风，一下子怒火中烧，猛地抬起脚，用高跟鞋狠狠地踩到了周风的肩膀上！ “我叫你打我，我叫你打玲玲，你看我会不会打死你！” 曲笑彻底癫狂了，棍棒像雨点般地落到了周风身上！ 仿佛打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这个丑陋不堪的世界！ 通通，都去死吧！ 第六章 拯救与毁灭 昏暗的小旅馆里，空气里的霉味让人作呕。 一个狂怒的女人，疯狂地用手中钢管一般粗的橡胶棒，狠命地抽在一个半裸的男人身上。 “你不是很牛吗，你叫啊，你打我啊，你有本事再跳起来打我啊！”曲笑用劲全力狠狠地抽到周风的身上。 她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从来没有！ 她唯唯诺诺地活了三十年，从来都是躲在别人背后不敢出声，脆弱得就像一只最可怜的臭虫，就算被人踩碎了身子还要担心是不是弄脏了别人的鞋底！ 她不甘啊！ 可是，她连不甘心的念头都被这无情的岁月给磨灭了！ “曲笑，我要杀了你的全家……”周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你杀了我全家？”曲笑狠狠抬起脚，又是猛地一踹，“我倒要看看你是先杀了我的全家，还是我先把你给做了！” 说着，她一把丢开橡胶棒，又从曲夕带来的行李箱里找出了一捆绳子，缠绕在手上，玩命似地抽在了周风身上最柔嫩的部位！ “不，不……”如果说刚刚的橡胶棒抽在身上是直截了当的疼痛，那这绳子带来的就是火辣辣的痛感，并且连绵不绝，直打得周风感觉自己的皮肉都要绽开了！ “不不，曲笑，住手啊，住手！” “住手？”曲笑猛地抽在他大腿内侧，怒喝：“我问你，你还敢不敢打我？” 那滔天的痛苦让周风整个人都开始抽搐了，他根本没有力气去想这些问题，全凭本能回道：“不不不，我不打了，我绝对不打了。” “说，我是谁？！” 周风微微抬起眼睛，透过冷汗涔涔的头发，看见的是一个如魔鬼一般的女人：“你是，你是笑儿……” “再说，我是谁？！”曲笑又是一把抽到了他的腰腹上。 “你是，你是曲笑。”周风都要哭出来了。 “我告诉你！”曲笑直接打到了他胸膛上，很快那惨白惨白的皮肤上就红肿得老高，“我要你记住，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老婆！我曲笑就贱命一条，你要是不怕死，我就陪你玩！” “啪！” 曲笑这一下是直接抽在了周风的脸上。 周风头一歪，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曲夕本来是在旁边安静看着，眼看着姐姐的状态有些不对，立马从曲笑收手中夺过那捆绳子，小声说道：“姐，差不多就得了，我们回家还可以慢慢收拾。” “差不多怎么能行？”曲笑咧开嘴唇笑了，那森冷的笑容在周风的眼里如妖魔鬼怪一样恐怖：“他动我女儿，怎么就没想到有这一天？！” 曲夕知道曲笑现在已经完完全全被激发出来了，她不再阻拦，而是退到一旁，掏出手机就“咔嚓”“咔嚓”地照下了男人的半裸照。 她在心里冷笑，周风啊周风，我倒是要让你看看，到底是你先杀我全家，还是我先让你身败名裂！ “咳。”耳边蓦地响起那个男声。 “干嘛？”曲夕冷哼一声，“看得解气吧？” “还可以。” “还可以？”曲夕呵呵笑了，“还没到精彩部分呢。” 说着，她又去卫生间打了一桶冷水，“哗啦”一声就全部浇到了周风的身上！ 周风本来之前就被曲笑打得半死，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此时曲夕这一桶水下来，又把他消散的神志给拽回来了。 “姐夫。”曲夕蹲下身子，手里拿着一根录音笔。“来，听听这是什么。” 说完，她一按开关，一个男声传了出来，话里谈的全是伙同供应商吃回扣的事情，语气张狂，猥琐异常，正是周风！ “没想到吧。”她笑得灿烂，一双漆黑眸子熠熠发光。 曲笑早就知道周风在做这种勾当，只是根本没有放到心上——她所有的心思全部扑在了玲玲身上，她根本不想管也管不了周风的破事。但是，自从她下定决心要和曲夕玩一票大的时候，她就想起了这些东西。 她趁周风被自己药倒之后，就用录音笔从他的微信里将这些音频都录了下来！ 周风一听见自己的声音传出来，顿时面如死灰：“你们、你们……” “嘿嘿。”曲夕笑了，“以后我姐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多的话不说，多的事不做，我就让这些东西跟没出现过一样。” “滴。” 那个全息面板又出现了。 【姓名：周风 性别：男 年龄：33 渣男系数：70/100】 周风的脸色每白一分，渣男系数就下降一点。 不消一会儿，就降得比之前的初始系数69还要低了！ 曲夕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站起身来，对曲笑嫣然一笑：“老姐，你真是太棒了。” 曲笑满脸的泪水，动了动嘴角，终于也是扯出了一个笑容。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 曲夕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的事情了。 肚子饿得紧，她去厨房里倒了一杯牛奶，喝了几口就一屁股跌在了沙发上。 “好累。”这是此时此刻她的唯一想法。 “宿主你觉得你明天能完成任务吗？”醇厚的男声响起。 曲夕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这不得问你吗。” 过了一会儿，在曲夕以为他难得乖乖闭嘴的时候，那声音又响起了： “宿主认为，什么叫拯救，什么叫毁灭？” 曲夕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其实这个问题在两天前的那个暴风雨的下午，她有思考过，虽然只有区区的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她从这两个词的字面到第一层深层意思都仔细地想了一遍。 她的第一反应是，拯救什么？她又不是什么圣母，为什么要拯救一个渣男？ 渣男就该全部被毁灭！ 但是一看到毁灭这个词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祥。到底会被怎么毁灭？是肉体的毁灭还是精神的毁灭？如果是肉体的毁灭，那岂不是……会人间蒸发…… 想到这里，她嘴角抽动，呵呵地笑：“你别打哑谜了。” 突然，她的面前又出现了那面全息面板！ 只是，这次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有些不同。 这面板上面不再是枯燥的数字，而是像电影一般的场景。 她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脏兮兮的红棉袄，在冰天雪地里一深一浅地奔跑着，双手张开，好像在哭喊着什么。 而在这小女孩的前面，是一个戴着黑帽子的男人大步往前走着，头也不回！ 曲夕脸色苍白。 正欲开口，那面板就消失了，消失的还有系统君的声音。 第七章 绝对是一场美梦（修改版） 假期结束了，曲夕回到了公司。 曲夕在的公司是一家外企，老板是操着一口咖喱味破英语的东南亚人，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全部门的人开会开会开会。 曲夕经常给室友吴双吐槽的就是，别人是一言不合就开车，他是一言不合就开会。 这可不，又为了一丁点小事开始开会了。 曲夕看着老板说得唾沫横飞，掏出手机就放在了笔记本旁边，偷偷和曲笑聊着天。 “姐，怎么样了？”她噼里啪啦地在微信里敲出一行字来。 “没问题。”曲夕难得地在后面加了一个笑脸表情。 曲夕看在眼里，十分欣慰。 昨天周风醒来后，对曲笑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换了。哂笑着叫老婆，曲笑稍微扬了扬眉毛他就控制不住身体往后面缩去，模样就跟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 但现在的曲笑已经不是以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女人了。她只是拿出和曲夕之前商量好的离婚协议，好好地摆在了周风面前。 “签吧。”曲笑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 周风只是扫了几眼那纸，就颤抖着手签了。 于是，曲笑今天就弄来了一台轮椅，推着周风就去了民政局，离婚！ “哈哈哈，那画面肯定很美。”曲夕傻笑着，想象曲笑推着一个病怏怏的男人去离婚的样子。 “可不嘛，那工作人员好像是怕我胁迫那死男人一样，居然问了几遍他是不是真的要离。”曲笑悠然坐在沙发上，笑着回复着曲夕的微信。 “哈哈，”曲夕只觉得一阵畅快从脚底往上涌来，整个身体都舒服极了，“好爽！” 曲笑也觉得心中十分愉悦！ 毕竟，她顺利得和那个渣男离了婚，除了那辆破车她不想要，房子和存款都归她名下了。那男人还要每个月付给玲玲一笔抚养费，而探视时间，还得由她决定！ 这是她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她一直以为，她的一生就在这所谓的相夫教子、受尽侮辱里度过了。却没想到，那个午后自己的妹妹却找到了自己，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要让那些人渣都付出代价！ 她从最开始的否定、犹豫到最后的执行，整个过程都跟一场梦一样。 但是，这绝对是一场美梦！ 想到这里，她回复曲夕：“谢谢小夕。” 曲夕正想回复她“姐妹之间说什么谢谢”的时候，眸光突然一扫，就看到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变成了“14:59”！ 快三点了！ 三天时间要到了！ 她急冲冲地站起身，不顾老板还在后面叽叽喳喳的咖喱英语，就跑到了厕所里。 “喂，喂。”她心念一动，在心里大叫。 也就在她出声的这一瞬间，时间到了下午三点。 然后，那道全息面板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姓名：周风 性别：男 年龄：33 渣男系数：**】 “shit！**又是什么鬼东西！”她怒极，不禁骂了一句脏话。 “宿主觉得自己拯救成功了吗？”男声响起。 “这是你第二次这样问我了……”曲夕很无语，但是转瞬一想，又正色道：“我不知道我拯没拯救成功，但是我至少拯救了我的姐姐，我也拯救了她的家庭。虽然这个家里不再有男人，但是至少玲玲会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但是我们要拯救的是周风。” 曲夕彻底无语了：“但是我不想拯救他！他已经没救了！” 一个肆无忌惮殴打自己妻子和孩子的男人，还有什么可以拯救的？她当初选择了拯救，并不是真的想要救他，而是不想他被毁灭。 “那……” “哎你等等！”曲夕急了，她可没忘记这系统之前怎么说的，要是任务没完成，周风可是会被系统毁灭的！ “至少，他不会再小看女人了。”她嘟囔了一句。 至少，曲笑已经给他上了一课，女人是不能被看轻的，女人，也有十分强大的一面。 “所以，他以后，应该会活得比之前好。” 就在她说出来的那瞬间，她耳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呵……”，下一秒，那个面板上的字就发生了改变！ 【姓名：周风 性别：男 年龄：33 渣男系数：59 宿主曲夕，新手任务完成，获得积分69 当前积分69 解锁功能：一级查探】 曲夕长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啊！”空旷的女厕所里，响起她细细的尖叫。 曲夕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在心中急切说道：“我成功了？” “宿主要是连新手任务都通过不了，那本系统肯定要被主人回炉重造了。” 主、主人？ 曲夕无暇去问这些，眼下她只对这个面板上的东西感兴趣。 “积分是什么？”她问道。 “每完成一个任务，会得到初始渣男系数相对应的积分。积累积分，可以使用功能。” 哦……原来和积分还是捆绑在一起的。曲夕恍然大悟，接着问：“那什么叫一级查探？” “你之前不是对吴彬用过查探功能吗？”男声语气有些不屑。 吴彬，曲夕记起来了，是张氏五金店的店员，之前自己鬼使神差地按了一下他头顶冒出来的绿色按钮，然后就看到了他的各种信息，包括渣男系数。 “那为什么叫一级……”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系统君撂下一句蕴意不明的话，然后就再也不吭声了。 不是，你又不是写小说，为什么要总是留悬念啊！ 曲夕瘪着嘴默默骂了系统渣君一百遍，正欲走出厕所隔间，没想到手机突然震动一声，一条微信进来了。 曲夕打开一看，顿时傻眼。 “小夕，不要忘记今天晚上的相亲哦。” 发信人，是她老妈。 相亲？ 曲夕愣了，旋即想起，今天的确是她相亲的日子！是她曲夕相亲的日子！ 之前老妈一直念叨着曲笑都生了玲玲而她这个小女儿还孑然一身，不顾她的反对就去联系了小区里居委会的付大妈。 最后的结果就是，甚至还没问过她的意见，就给她安排了今天晚上的相亲。 曲夕走出隔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长长马尾，白皙皮肤，一双漆黑眸子，属于仍在人群里就如石沉大海里的那种。 又有谁会看上自己？ 她又会看上谁？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相信男人…… 想到这里，她幽幽呼出一口气。 突然，她脑海里一丝灵光乍现！ 她可是有系统的人！ 她可以，用一级查探功能啊！ 第八章 我呸！我pay？ 一下班，曲夕就踩着本来为迎接领导才准备的高跟鞋，歪歪扭扭地出了公司。 刚出办公楼，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曲夕不禁皱眉。 城市里的雾霾越来越严重了。 根据地图显示的结果，去餐厅最快捷的方式是坐公交车，她便顺着下班的人群往公交站台走去。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曲夕本来就长得比较高挑，透过人群缝隙看见一个小女孩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而她身边的人自动地围成了一个圆圈，对小女孩指指点点，言语关切，却没有一个人走上前去帮忙。 曲夕眼前飞快闪过一个穿红色棉袄的小女孩，心中一刺，没有犹豫地分开人潮挤了过去。 “借过借过！”她高声叫道。 一靠近那个小女孩，她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那小女孩脸色煞白，全身颤抖不已，最令人心悸的是，她身上那条粉红色的裤子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了斑驳的血迹，格外刺眼！ “小朋友，你没事吧！”曲夕立马蹲下身子，一手抱起小女孩，一手就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喂喂，是120么，快派救护车里来，有个小女孩情况很不好，这里的地址是……”她飞快地报上现在所在的方位。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这人不怕是碰瓷的么？”旁边有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唏嘘地说道。 “是啊，这摆明了有问题啊！”有个大妈附和。 “这要是去了医院，这小女孩肯定要说是这个女人推了她……” 曲夕抬起头，冷冷地环视一周：“你们要做看客就好好做你们的看客，别指指点点！” 她双眼灼灼发光，如星辰璀璨。 这话一出，众人心头一惊，纷纷噤声。 曲夕冷哼。这小女孩面无血色，身有血迹，一看就情况危急，怎么可能是故意碰瓷？ 冷漠的人，总会为自己的冷漠找借口！ 没过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医护人员很快就将小女孩抱上了担架送到了车里。曲夕本来还想跟着去医院，但是手机里一直都是老妈的催促询问，她咬咬牙，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转身欲走。 “姐姐……”突然，身后一声细微的叫声，让她停驻了脚步。 她转过头，看到担架上躺着的小女孩虚弱地抬起手，像是要给她什么东西。 “这个送给你……谢谢，谢谢姐姐。”小女孩笑了笑。 曲夕接过一看，是一枚红色的发夹。 她把发夹紧紧握在手中，还是离开了。 * 到餐厅的时候，相亲男已经到了。 从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这相亲男叫王自明，外地人，现在s城从事金融工作。 这王自明长得还不赖，浓眉大眼，身穿一身灰色西装，看起来发型也是经过仔细打理了的。曲夕在心里评了一个分数，算个6分吧。 一见到曲夕来了，王自明双眼发光，站起身来笑道：“曲小姐，你好！” 曲夕职业性地笑着，坐在了他的对面。 王自明打量了一番曲夕，才慢慢坐下，口中说着：“来来，点菜。” 曲夕婉拒：“你来你来，我对这里不熟悉。” 本来就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王自明居然一下子就拿起菜单，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就我来点！” 曲夕顿时就有些无语。 这餐厅她之前就有搜索过，属于价位比同类餐厅低一截的存在。价廉没什么，但是如果物也不美就很难看了。从之前的调查来看，这餐厅就属于价廉物不美的典型。 王自明很快就点了菜，一荤两素，连饮料也没有。 曲夕给自己打气——说不定是个勤俭持家的好男人呢！嗯，这样的男人现在已经不多了！ “我听付阿姨说，曲小姐是在外企工作？”点好菜了，王自明开始找曲夕聊天。 “是的。” “哦，那很不错啊！外企一个月工资挺高的吧？”王自明兴致很高。 曲夕哂笑：“也没多少……” 现在的人都这么直接了？她不禁纳闷。 “哈哈哈，曲小姐肯定谦虚了！如果我们之后结婚，也不愁在s城买房子了！”王自明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还能考虑买学区房！” 曲夕嘴角抽搐，感觉有些聊不下去了。 “曲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王自明双手都搁在桌上，一双大眼紧紧地盯住曲夕。 “额，我喜欢，运动？”如果拳击也能算运动的话。 “运动？”王自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哈哈，我之前相亲过的女生要么喜欢韩剧要么喜欢看小说，曲小姐果然不一般！” 哦……原来是个相亲达人。曲夕很快抓住了关键词。 “不知道曲小姐是不是也会在微信里晒身材照？”王自明脸颊都泛红了。 “额，不怎么晒……”运动是为自身健康考虑，为什么要在朋友圈里大晒特晒？ 曲夕越发无语，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王自明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头顶，现在冒出来了一个绿色小点。 哈，查探控能！ 她记起来系统君之前说的“有过交际行为”才会显示这个虚拟按钮，果然，她跟王自明没说 几句话，就出现了。 不过，她现在要是伸出手去按，会得到“我的相亲女是疯子”的评价吧？ “我去上个厕所。”曲夕甜甜一笑，站起身来。 在路过王自明的时候，她右手小心伸过，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按钮！ “滴……滴？” 清澈的“滴”声刚响起，又突然哑了。 哑炮？ 下一刻，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男声响起： “使用一级查探功能，需要100点积分……” “我呸！”曲夕一下子骂出了声。 王自明回过头，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曲小姐为何骂人？”他奇道。 “额呵呵呵呵，我是说这顿饭我pay。”曲夕简直要暴走了。这个破系统！ “嘿嘿，曲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王自明笑着婉拒。 曲夕还想说上几句什么，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搓着手，继续说道： “我们aa就行了。” 第九章 终于不是哑炮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失败的相亲。 曲夕倒不是舍不得那几十块钱，但就是觉得整个过程宛如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尤其是在王自明一直追问自己有没有马甲线各种线就差问有没有乳线的时候了。 罢了，这种男人就算没看渣男系数，也知道数字肯定不会低！ 曲夕很快就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相亲，在王自明流连的眼神里离开了。 “曲小姐，常联系啊！”王自明高高举起的手迟迟没有放下。 到家后，曲夕刚打开家里大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女生。 那是一个有着海藻般长卷发的女孩。如果说曲夕的皮肤算白皙，那么这女生的皮肤就有些白得过分了，如同僵尸一般惨白。除了肤色，她的细胳膊细腿也让人徒生心疼。 而这女生现在竟在隐隐啜泣。 曲夕皱眉，把挎包随意一放，就急急地走了过去：“双双，你怎么了？” 她口中的双双，全名“吴双”，是她的大学同学和现任室友。 曲夕这个人嫉恶如仇，有时候正义感也爆棚，导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身边的人，所以她的朋友实在不是很多。但是，吴双算得上一个。 一见到曲夕走过来了，吴双一下子扑了过来，把头往曲夕怀里蹭：“小夕……” “这是怎么了？”曲夕摸摸吴双的头发，问道。 这丫头不过就是出差了一周，怎么回来就成了这种模样？ 吴双又哭了一会儿，才松了手，从包里拿过一个手机，递到曲夕面前：“小夕，你自己看吧。” 曲夕狐疑地接过，才看没一分钟，就气得骂人了！ 手机上，赫然是吴双跟一个男人的短信记录。密密麻麻，着实辣眼。 “双，我好想你。” “双，我今天去纹身了，这是我第一次纹身，纹的是你的名字。” “双，今天我看见你了，我跟在你身后走了一路，你没发现我。” “双，我今天看见你从公司出来后跟一个男人说话了，我趁你走后就把他打了一顿，哈哈我是不是很帅？” “双，我还留着你的睡衣，味道很好闻。” “双，你怎么一直不回我？” “你要是再不回我，我真的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呵呵，这是你逼我的。” 下一条短信记录，是一条彩信，里面赫然是吴双和一个男人裸着半身的照片！不过好在这个照片只看得到胸部以上。 “没想到吧，我还留着这些照片，哈哈。” “我这里还有些更精彩的，你要是不想你家人同事收到这些，就给我打电话，求我！” “我要你求我！给我下跪！跪舔我！我再来考虑原不原谅你，哈哈哈！” 短信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曲夕气得火冒三丈，一下子把手机就丢到了沙发上，怒道：“这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吴双被曲夕喷薄的怒意吓到了，也不哭了，瑟瑟缩缩地说道：“是，是江鸣……” 江鸣？ 曲夕记起来了，这个江鸣自己之前还见过一面。 他是吴双的前男友！ 这个江鸣是吴双大四时候交往的同校男生，最开始还十分甜蜜，但是毕业没过多久曲夕就再也没从吴双口中得知他的消息。 曲夕还依稀记得之前那次见到江鸣的时候他特别热诚的笑容，那副纯良的样子，让人完全不可能想到这些不堪入目的短信是出自他的手中！ “说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曲夕坐在沙发上，开口询问。 吴双耷拉着脸，眼睛红红的：“我……” “你说清楚，我才好帮你！”曲夕有些急了。 吴双看着曲夕，这个她一直信赖的朋友，心中一暖，缓缓开口道了出来。 吴双跟江鸣分手，不是因为移情别恋，而是因为她受不了江鸣的偏执与强烈的独占欲。 只要她跟男人接触，不管对方是同事还是朋友，只要是被江鸣知道了，就会被一通的责骂。不光如此，江鸣还私自删掉了她手机里所有社交平台里的男性好友，更过分的是，连通讯录都不放过！ 就是因为这个，导致吴双好几次接到领导的电话，都不知道来电话的是谁！ 除了这变态的占有欲，江鸣还是个控制狂。吴双不管去哪里都要向他汇报，见了哪些人甚至在哪家餐厅吃饭也要一一告诉他！ 交往没多久吴双就受不了了，最开始所谓的爱情也被消磨殆尽，她提出了分手，江鸣当然不可能同意，各种死缠烂打，直到吴双换了电话还搬来和曲夕住在一起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吴双没想到的是，这平静，原来只是噩梦前的序曲！ 最开始是莫名其妙的深夜电话，一被接起来就挂断；后来变成了时不时的匿名快递，里面都是冲洗出来的吴双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偷拍！再后来，就是不堪入目的短信骚扰，还有各种私人照片，目的就是威胁吴双，让她跟他和好！ 有一次，吴双在深夜加班回来的路上，一直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吓得她一路狂奔，没想到身后也想起了钝钝的脚步声！跟着她一起奔跑！ 吴双好不容易才跑到单元楼门口，惊慌地回过头，透过那惨淡的路灯灯光，她看见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冲着她邪邪地笑了，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牙齿…… 那不是江鸣，还能是谁？ 从那之后，吴双就彻夜彻夜地失眠了。 说到这里，吴双再也忍不住，哇哇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淙淙的泪水泻下，吴双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悔恨！ 她当初只是觉得江鸣长得好看，所以就答应了他的追求！没想到，在那好皮囊下的，却是最恶心的糟粕！ “哎，你啊你啊。”曲夕很心疼，也很无奈，只能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滴……” 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次终于不是哑炮了。 【姓名：江鸣 性别：男 年龄：26 渣男系数：65/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曲夕傻眼了—— 又来？ 第十章 不烈焰，不红唇 这个面板一出来，曲夕就急忙地躲到了卫生间里。 虽然外人无法听到她心里跟系统君的对话，但是她还是很担心万一心情一个激动，就又从嘴巴里面飚出来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 “说吧，这是新手村任务之二？”她叉着腰问道。 “新手任务宿主已经完成。” “那这又算什么？” “算是支线任务之一。” 支线任务？难道还有主线任务？曲夕眨眨眼，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话说，我的一级查探任务为什么用不了啊？”害得她在相亲男面前出丑，不知道会怎么在老妈面前打小报告呢。 “不是说了嘛，积分不够。”系统君又开始鄙夷了。 曲夕气极，他最开始又没说清楚一级查探功能需要100积分！ “那为什么我之前能对吴彬使用查探功能？” “咳。”男声微咳了一声。曲夕立马就觉得有点不祥—— “因为那是新手大礼包。” 我就这样把新手大礼包给用了？用在一个店员身上？ “你个混蛋……”如果她能给这破系统打分的话，渣男系数一定是100！ 打分理由：说话从来只说半截！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对人使用一级查探功能，就必须要去做任务获得积分？”曲夕继续问道。 “可以，还不是很蠢。”那男声下了结论。 曲夕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不过她还是咬牙忍住了想反击的冲动：“所以，我必须要做这任务咯？” “那你也可以不做。” 这句很拽的话，让曲夕一下子就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这个系统的出现完完全全是一场意外，那么这个系统所展现出来的功能就像是这个意外的馈赠，是一盒包装华美的巧克力，你不知道你下一颗拿出的到底是什么味道。 叫她现在放弃这盒免费巧克力，确实有些困难。 更何况…… 她的眼前突然闪现一片冰天雪地里，那个蹒跚的小小身影。 “我做还不成吗！”曲夕举双手投降了。 就当是为了双双！ 也为了一级查探功能！ 不过，眼下问题来了—— 对于江鸣，是拯救，还是毁灭呢？ * 一间破小的出租屋里，到处都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门口的角落里尽是外卖盒子，散发出阵阵油腻味道。 在这昏暗潮湿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正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面色苍白，一头黑发蓬松杂乱，但是还是依稀看出他不错的面部轮廓，尤其是眉毛如同两道剑锋，横亘在皮肤之上。 他看了看闹钟，嗯，已经9点了。 要是平时这个时间，他应该早已坐在办公室上班了。 但是今天，他再也不需要这样做了。 男人下了床，走进洗手间里，一边麻木地刷着牙，一边看着镜子旁贴着的一张照片。 那是个女人的裸照。 这个女人皮肤白皙，一头栗色长卷发凌乱地披散在床上，光光的身子略显消瘦，但是还是有着迷人的曲线，尤其是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诱惑无限。 唯一遗憾的是，这女人紧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熟睡，所以看不见她的那双眼睛。 男人笑了笑，然后用沾满牙膏沫的嘴巴，贴上照片吻了一下。 “很快，你就又是我的了。”他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滚出来。 他低沉的笑声，如同从地狱深处里传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男人骂了一句脏话，吐出嘴巴里的泡沫，飞快地漱了一下，走出洗手间。 在开门之前，他抓过桌子上的一个黑色鸭舌帽，戴在了头上。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嗨，帅哥。”女人怯怯地叫了一声，上下地打量他。 同样的，他也在打量这个女人。 这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胸前戴着工作牌，一张脸涂了厚厚的一层粉，烈焰红唇，一双眼睛上是粗粗的眼线还有夸张的假睫毛，随着她眼睛扑闪扑闪。 男人皱眉，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不过，应该是他多想了。 毕竟，这地方是不可能有人找到的。 “你有事？” “嘿嘿嘿，我是小区居委会的，来做个例行检查。”女人傻笑着，红唇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有什么好检查的。” 妈的，当初本来就选了个老小区，没想到破事也这么多！ 他在心中狠狠咒骂。 “就是检查有没有群租现象，还有进行外来人口登记。”女人眨眨眼睛，样子十分真诚。 “没有群租。” “那得我进去才能知道。”女人虽然还傻傻笑着，语气却十分坚定。 男人心中已经开始骂娘了，表面还是云淡风轻，只有眉头微皱。 “那你进来看吧。”他侧过身子。 “多谢帅哥配合！”女人笑得十分开心，立马走了进来。 一进房间，女人就被空气里飘着的油腻味道和霉味熏得有些反胃，不过她还是傻笑着左看看右看看，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一套二居室，除了男人睡的那间卧室，还有一间紧闭着门的卧室。女人走到那道门前，哂笑着看向男人： “我能进去看看吗？” “不能。”男人直接拒绝。不过，他立马觉察到有些不妥，又补了一句：“那就是个储物间而已。” “哦，这样啊。”女人点头，样子看上去没有一丝怀疑。 “的确没有群租现象！”女人掏出笔，在怀里抱着的本子上记了一笔，又递到男人面前，“帅哥签个字吧，顺便留下联系方式，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就可以啦。” “为什么要这些？”男人的声音有点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哎帅哥你不知道么？”女人扑闪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现在s城对居民登记可严格啦，尤其是外来人口。我们也是工作，没办法嘛。” 说着，她又抖了抖递出的本子，示意男人接过。 男人咬牙，伸手接过。 女人见男人终于愿意登记了，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却被一旁桌上的一盆小小盆栽吸引了。 这可算是这阴暗房间里的唯一生机了。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伸出手摸了摸那嫩嫩的枝叶：“帅哥，没想到你还这么细心呢，这盆栽养得可真好！”她不由得赞叹。 却没想到，她刚说出这句话，男人一下子扔开本子和笔，就冲了过来！ 第十一章 那渣男，更渣了！ 女人嘟着红唇，不满地揉着还隐隐作痛的胳膊，走下了单元楼。 气死我了！ 她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三楼的那扇窗户。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曲夕。 她今天特地请了假，一大早就找吴双给自己化了这个恐怖的烟熏妆，从衣柜里翻出压箱底的艳俗衣服，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在路人各种异样的眼神里来到了这个小区。 不仅要忍受爆棚的回头率，还有那个系统渣君的各种洗涮。 “宿主你确定要这样出门吗？” “宿主你确定这样不会影响任务进度吗？” “宿主，系统真的看不下去了，能直接因为宿主太丑而任务中断吗？” 曲夕气炸了，她为了乔装打扮，容易嘛她！ 并且还被那个该死的男人捏疼了胳膊！ 明明只是动了一下盆栽而已。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自己还是顺利得手了。 想到这里，她笑得开心，像个孩子。 “宿主你很开心的嘛。”系统的声音又响彻在耳边。 “嗯哼。”曲夕现在已经对这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彻底免疫了。 “是不是得感谢一下本系统？” 如果曲夕没听错的话，这声音里的意味，难道是在邀功？ “你得了吧。我们这叫公平交易！”曲夕冷哼了一声，表情十分不屑。 没错，在前一天晚上，她接受了这个支线任务，并且寻求了系统的帮助。 昨夜，她接受任务之后，系统君也没再兜圈子，而是在她的面前现出了一面全息面板，上面赫然是宿主曲夕的背包系统。 在这个背包系统上，曲夕看见了诸如“随机智囊”“主动智囊”“时间穿梭”“虚拟武装”等按钮，所需积分从10点到几百点不等。 “这些智囊有什么用处？”曲夕问道。 “随机智囊是本系统为推动任务完成而随机给出的提示；而主动智囊，为本系统在能力范围内解决宿主有指向性的问题。” 曲夕看了看自己那可怜兮兮的69积分，咬牙选择了所需积分为20点的主动智囊。 “帮我调出江鸣的住址。” 很快，一串地址就出现在了她眼前的面板上。 这就是她能如此迅速地找到江鸣藏身之处的原因。 * 回到家里没一会儿，快递员就上门了。 曲夕还没来得及卸妆，只好硬着头皮去开了门。 咦？换人住了？快递员陈超显然是没认出来曲夕，又看了看收件人——没错啊，还是之前那个。 曲夕嘴角抽动：“大哥，你一定是没听说过亚洲三大邪术。” “三大邪术？”陈超十分不解。 “嗯，亚洲三大邪术，为首的，就是化妆术！” 陈超恍然大悟：“那其他两个是啥？” 曲夕神秘一笑：“是ps大法和……变性手术。” 陈超顿时就觉得下身一凉，立马结束这个话题：“咳咳，还是签字吧。” 就在这个时候，曲夕也见到陈超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绿色小点，她明白这是经过交际行动后出现的查探按钮。但她现在没能力、也没想法再去查探了。 送走了陈超，曲夕拆开了快递。 抖抖袋子，里面飘出来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 曲夕捡起来一看，登时就感觉气血往上涌！ 那照片上的，赫然就是吴双！并且，还是一张裸照！ 是一张一看就是偷拍的裸照！ 曲夕将照片死死捏在手中，又看起来另一张纸条查看。 那纸条上只有一段打印出来的话： “没想到吧，这个骚贱女人就是你的室友吴双。” “砰”的一声，曲夕就一拳打到了墙上！ 这个时候，门突然一响，吴双走了进来。 如果说昨天见到的吴双虽然伤心归伤心，但是理智尚存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的吴双，就如同一具僵尸一般行尸走肉。 她惨白着脸，摇摇晃晃地向着沙发走去，还没走到，就双腿一软，跌坐了下去！ “双双！”曲夕立马冲过去，“摔疼了没？” 吴双却只是双眼空洞地看着面前的虚无。 曲夕将手中的照片揉成一团，不让吴双看到，担忧地问：“双双，出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我啊。” 吴双眼睛闪了闪，机器人似地转过头，看向曲夕。 “小夕。”她低低地唤了一句。 “哎我在，我在。”曲夕连声答应。 “小夕，我想去死。” 此言一出，曲夕就感觉一股凉意从背后升上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离吴双实在太近，吴双所有的表情她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她心中十分确定，吴双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去寻死！ 她的眼前闪过大学时候她每次低落时都是吴双在一旁笑眼弯弯鼓励她的模样，心中抽痛，张开双臂就抱住了吴双。 “双双，别怕，有小夕在。” 有她曲夕在，她就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要伤害吴双！ 也许是被曲夕话里的安抚和坚定触动了，吴双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是从身体深处泛出的绝望和悲伤，如同一片汪海大海，死死地包围住了她。 吴双嚎啕大哭！ 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过了一会儿，吴双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对曲夕讲述她今天的遭遇。 她今天一大早去了公司，没想到曾经对她笑脸相对的同事们，却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她。 到了午饭时间，她在公司里的好友甚至直接拒绝和她一起吃饭的相邀。 她十分不解，不安像潮水袭来。 而最后，还是公司里的清洁阿姨看她可怜，才偷偷告诉她，是她的裸照，被寄到公司来了。 裸照？ 她一下子就懵了。 然后，她就如同一具行尸一般被带去了老板的办公室。 迎接她的，是不堪入耳的奚落和埋怨，还有，一封辞退信！ 听到这里，曲夕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不用想，这一定是江鸣搞的鬼！那个江鸣，居然真的把裸照寄到了吴双的公司！ 那道全息面板又出现了。 【姓名：江鸣 性别：男 年龄：26 渣男系数：68/100】 曲夕凝眸——果然，系统的数据及时跟进了，那渣男，更渣了！ 第十二章 想他所想，做他所做 将吴双哄入睡后，曲夕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将门锁住，打开了电脑。 按照说明书安装了软件，电脑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视频界面，不过这视频里出现的不是什么电影场景或者自拍，而是一间阴暗的房间。 而这视频正中央，是一道黑漆漆的房门。 曲夕死死地盯住屏幕，不放过这视频界面的任何细节。 没过一会儿，这视频里慢慢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坐了下来，刚好就坐在了摄像头面前，让他的面部表情一览无遗。 曲夕看得清楚，他从一个黑色提包里取出了几张纸片，拿到了面前细细欣赏。 他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他站起身来，他的下半身位置刚好对着摄像头。 然后，他拉开了拉链。 卧槽。曲夕咒骂了一声，鼠标一点，选择了“一键拍照”功能。 男人拉开拉链露出那东西，很快又坐了下来，左手拿着照片，右手在身下快速地动着什么，不过一会儿就面色沉醉，欲仙欲死了。 曲夕忍住胃里泛出的恶心，“咔嚓咔嚓”地拍下了所有的动作。 也不过一会儿，男人就结束了自己的“自力更生”，随便扯了几张纸擦拭了一番，然后站起身来，就走到了那扇黑漆漆的门前。 曲夕屏住呼吸—— 这可是最为关键的存在！ 但是，那扇门也只是被打开了一条小缝，男人就走了进去。 曲夕有些颓然。 什么都没看到嘛！ 但是，下一秒出现的一切，让她大大地张大了嘴巴，放在鼠标上的手都不禁颤抖了起来。 这…… 这是什么？！ 她大惊！ * 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小花莫名就觉得今天的曲夕有些不对劲。 请假回来后，曲夕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工作的时候要么神游天外，要么就是频繁地拿出手机翻看。 脸上浮现的，有时候是渗人的微笑，有时候又是凝重的仇视。 心里实在是好奇，她偷偷地走到了曲夕背后，探出脑袋就想看个究竟。 吓！ 那手机上的，居然是一个穿着清凉的短发女人！ 不过，这个女人——怎么有些怪怪的？ 还想多看个几眼，没想到却听到一声低沉的女声响起： “小花，好看吗？” 张小花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嘴里嘟囔着：“我我我我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做好老板交代的报表。” 曲夕也不戳穿她，伸手从旁边取过一叠a4纸递了过来：“好了。” 张小花立马伸手接过，心里不禁犯着嘀咕：小夕怎么越来越恐怖了？ 等张小花走后，曲夕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把目光重新投到了手机上。 手机上，是一个男人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她已经监视江鸣整整一天了。 在这一天里，她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是拿着手机，用软件监视江鸣的一举一动。 江鸣吃饭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吃饭，江鸣去洗澡的时候她也去洗，在这一明一暗的对抗之中，曲夕渐渐觉得自己已被投到了江鸣所在的位置，想他所想，做他所做，慢慢地就变成了他。 在这种混沌的角色转变中，她终于是，产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一同江鸣曾经做过的一般。 晚上7点。 江鸣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验证。 对方名字是一片空白，连头像也是，一看就是个微信小号。唯有一句好友验证信息： “你不看会后悔。” 江鸣咧开嘴笑了——他从来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按下“通过”按钮，很快，对方就发来了一张照片。 这照片看得出照的时候非常仓促，显得有些模糊了，不过还是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张白色的布告板子，上面贴了一张白纸，而那白纸上，是几张黑白打印出来的照片。 江鸣皱眉，举起了手机，慢慢贴近。 “咣！” 手机掉落在地。 他顾不上捡起手机，就发疯似地往外跑去！在路过玄关的时候，他一把抓过衣帽架上的鸭舌帽，重重地扣在了自己的头顶。 刚一跑出单元楼，夕阳西下后的一片浓黑就狠狠地包裹住了他，目即之处要么是悠然散步的夫妻，要么就是远处湖边跳着广场舞的大妈，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但是他却觉得有万千蚂蚁在啃噬他的肌肤，让他如芒在背！ 不！一定要赶在有人看到之前！ 他疯狂地向着那个地方跑去，夜晚的温度有些冷了，劲风呼呼地刮在他的脸上，他却感觉到一丝寒冷。 因为他早就冷彻心扉了！ 终于到了那个地方，他停驻脚步，鬼祟地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立马伸手就那布告板子上揭下了那张纸！ 在惨淡昏暗的路灯照耀下，那张纸上的黑字明晃晃的，像是魔鬼手里的长鞭，狠狠地就抽到了他的心上！ “3单元215住户江鸣，手机号1381516123x，在网上向gay出售自己手yin录像！” 那几张照片，正是他解开裤子，露出那东西的yin秽照片！ 不仅如此，还有他微张着嘴巴，一脸享受的照片。 而在这些照片的右下角，是一个小小的方框，方框里是一脸兴奋的陌生男人。 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做什么。 这分明就是在进行色|情视频交易！ 是赤裸裸的下流行径！ 他感觉到所有的气血都从头顶往下面退去，捏着那纸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手汗打湿了纸张，留下恶心的、湿漉漉的痕迹。 将纸团揉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他缓缓地挪动脚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每遇见一个路人，他就伸出手死死地压低自己的帽檐，恨不得找一个地缝就钻进去。 他们是不是看到那些照片了？ 他们是不是都在暗暗嘲笑我？ 鄙视我？ 会不会有人已经报警了？ 是不是警察要以非法传播yin秽罪把我抓起来了？！ 可是，他根本不认识那些男人啊！ 他终于是受不了了！一路狂奔，他消失在那片浓稠的黑暗里！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跟在他背后的，一个高挑身影…… 第十三章 双重标准太严重！ 江鸣回到家，一把抓下帽子，狠狠地惯在了地上！ 该死！ 到底是谁拍下了那些照片？ 他几个箭步就冲到了书桌前面。这书桌摆在客厅里，上面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打印机和几本书，还有一些杂物。 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电脑！ 很明显，这拍照的角度就是在书桌上，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台笔记本电脑的前置摄像头了！ 是被黑客入侵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他曾看过一部英剧，在那部英剧里男主角也是在电脑前“自娱自乐”，却不料被黑客入侵的电脑前置摄像头给拍摄了下来，从而威胁男主去犯罪。 那么，这也是说，他的电脑也中招了？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把抓过电脑就想往地上摔去！ 但是刚刚举过电脑过头顶，他却生生地停下了动作。 不对。 这不可能！ 他凝眸，感觉自己刚刚消失殆尽的理智又在慢慢回归。 这里可不是他之前住的地方了！ 这个破小区，偏远闭塞，家里网络还没联通呢！ 既然没有网络，那黑客又是怎么入侵他的电脑的？ 他慢慢放下电脑，动作缓慢地如同电影慢放。 他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然后，目光锁定了一样东西。 原来，如此。 * 在收到那条微信的前五分钟，监视视频变成了一片黑屏。 曲夕死死咬住牙关。 她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 不过，暴露是正常的——那些照片一发出去，她就没有抱着还能继续监视的想法。 “看来这个江鸣并不蠢。”系统君的声音适时地出现了。 “哼。”曲夕冷冷地笑了一下，“他在明我在暗，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不过我很好奇的是，”系统君还是一心扑在任务身上，“宿主你这次到底要怎么完成任务？” 曲夕翻了一个白眼：“当然是按照我的惯有方法。” “宿主还有惯有方法？” 曲夕耸肩：“你可以称为‘曲氏大法’。” “曲奇大法？” “……” “娶妻大法？” “……” “去屎大法？” 曲夕忍不了了，正欲爆发，手机一震，一条微信就进来了。 是来自江鸣的！ 曲夕心头一颤，打开了微信，上面只有区区三个字： “你是谁？” 曲夕冷冷地笑了，噼里啪啦地打了一串字回了过去：“我是你的噩梦。” “恭喜宿主装逼成功。”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轻笑了一下。 曲夕差点喷了出来：“这叫气势，气势懂不懂！” “本系统最爱装逼，所以一眼就识别出来了。” 曲夕要抓狂了。 江鸣继续回复：“说吧，你手上还有多少照片？” “多到你想不到。”曲夕倒是没说谎，她可是有杀手锏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 呵，看来他自己做多了这种事情，所以也轻车驾熟地明白这种威胁是有最终目的的！ “我要你跪下求我。”曲夕嘴角泛出一丝邪恶的微笑。 跪下求我！我再来考虑放不放过你！ “你别太过分。” 过分？曲夕觉得自己简直是大开眼界。口口声声叫吴双求他甚至还要跪舔他的人，难道不是他吗！凭什么他自己可以一边理直气壮地做着这种勾当，却一边还要呵斥自己过分？ 双重标准是不是太严重了些！ “我过分？” 曲夕根本没等他回话，就点开手机相册，又传了几张照片发了过去！ “卧槽尼玛！” 这下，就算曲夕没有监视视频，她也猜得出来，对面的男人是何等的愤怒。 因为，那些照片里，是小区另外的布告板子…… * 第二天，曲夕起了个大早，心情十分愉快地登上了公交车，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公司楼下。 她不是没有担心过江鸣会用吴双的裸照进行报复行为，但是她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昨天晚上江鸣肯定累得够呛，一定没有闲心再进行报复。 更何况，自己还钓着他呢。 “你会下地狱的！” 微信里的江鸣，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 曲夕笑得开心，抬头看向那难得一见的湛蓝天空，浑身涌出一阵畅快。 就在这个时候，她目光一闪，看见在公交站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正在左右张望。 还是那套粉红色的衣裤，好在是没了那斑驳的血迹。 一双大眼睛看了过来，显然是认出了曲夕，小脸淡淡一笑，就挥舞着细细的手臂奔了过来。 “大姐姐！”小女孩站定，扑闪着盈盈的双眼，对着曲夕微笑。 曲夕从心底涌出一股暖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小女孩的头顶：“是特地来这里找姐姐的吗？” “嗯嗯！”小女孩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曲夕心中愈发暖洋洋的，也顾不上上班要迟到了，蹲下身子就问道：“小朋友，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夏洛。” 曲夕点点头：“以后姐姐就叫你洛儿好不好？” “嗯！”夏洛乖巧点头。 曲夕目带笑意地看了看夏洛，只见这一身粉色衣裤虽然面料不错，但是显然是穿得有些时间了，颜色有些泛白，袖子也有一些脱线。 曲夕不禁皱眉：“洛儿，你爸爸妈妈呢？”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上次也是一个人昏迷在大街上，这次仍然是一个人。 洛儿神色一黯，刚刚脸上还洋溢着的笑容尽数隐了。 “妈妈……出去上班了。” 她只是这样回答了一句。 曲夕心头闪过一丝怪异，不过被她忽略掉了。她站起身子，对夏洛说道：“那洛儿快点回家吧，姐姐也要去上班了呢。” 夏洛点头，伸出手，递给曲夕一个东西。 “谢谢姐姐救了洛儿！姐姐再见！” 不知道怎么回事，曲夕就觉得夏洛的笑容里竟多了一丝悲伤。她还多问几句，问问她家里是否还有别的人，问问家里离这里远不远，问问需不需要自己送她回家等等。 但是，她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夏洛就已经转身离去了。 她目送洛儿远去。 然后，她摊开手掌，看到上面安然躺着一颗话梅糖。 放进嘴里，很酸，很甜。 第十四章 朋友圈就服你！ 又是一天。 曲夕坐在会议室里，假装听着浑身咖喱味的老板叽叽呱呱。 她将手机放在双腿之上，右手飞快地打字。 先是姐姐曲笑来找她，说打算找一份工作，想让她这个周末帮她一起改改简历看看招聘启事。 她当然是一口就应允下来。 除了姐姐，找她的还有她的老妈。 很明显，上次跟王自明的相亲结果已经传到了老妈的耳里。 上次相亲后，曲夕直接对王自明进行了冷处理。虽然通过了他的微信好友添加申请，但她直接就关闭了自己的朋友圈权限。 至于那些每天的“早安”“晚安”“你吃了没”“天气冷”的问候，她都当做是过眼云烟，一概不回。 这样的结果就是，王自明在坚持了几天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对她一通臭骂。 曲夕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皱眉——为什么系统还不跳出来面板？ 看来，王自明这种的，只能算得上是潜在渣男。 这也让她对系统的渣男系数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好啦，我都知道啦，下次碰见付大妈的时候我向她赔不是。”曲夕敲出一句话。 “你这丫头！”曲母无奈。 曲夕同样也很无奈：“妈，我还在开会，先不说了。” 她关掉和老妈的微信聊天界面，眼睛却扫到朋友圈那里有一个小红点。 她一点开，瞬间如遭雷击！ 发这条朋友圈的人，正是她的室友，吴双！ 吴双： “人生在世，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我活着，只是给你们带来耻辱，带来羞愧，那么我活着就没有什么意义。也许，是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 配图，赫然是小区楼顶！ 然而，最让她心惊的是，是下面的留言！ 那些她们的共同好友，那些所谓曾经的大学同学，居然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这是要跳楼了？” “今天是愚人节？” “朋友圈我最服的就是你！” “双双什么时候也开始直播了？这是想火的节奏？” 字字诛心，看得曲夕只觉得心脏都在绞痛！ 曲夕“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 “emergency！”她高喊一声，就冲出了会议室！ 飞快地跑下办公楼，她扬招了一辆出租车，一边催促司机快点开，一边一遍一遍地拨打吴双的电话，然而却是永远的忙音！ 曲夕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讨厌电话里那个字正腔圆的女声！ “该死！”她怒吼一声，直接把前面瘦弱的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 “小姐，不管遇见了什么，你要冷静啊……”他战战兢兢地说。他从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年轻女子的面色就好像要提刀去杀人一般。 “冷静什么！”曲夕怒喝一声，“有人要跳楼了！换你能冷静吗！” 司机被刺得浑身一抖，顿时狠踩油门，直冲目的地驶去。 很快，曲夕就到了单元楼下面，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群众，都朝着楼顶那个摇摇欲坠的女人指指点点。 那片湛蓝天空下的小小身影，看得曲夕是睚眦欲裂！ “双双！”她暴喝一声，挤过人群，就飞一般地朝楼上奔去。 焦急的她却没发现，在人群里有一个低低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无声地笑了…… 曲夕平素一直坚持运动，一路跑得飞快，大气都不喘一下地就到了屋顶！刚一打开门，房顶的大风就卷起地上的灰尘扑到她的脸上，她一边挥着手，一边慢慢地走到了离吴双五米远的地方。 “双双……”她低低地唤了一句。 那单薄的身影原本还在屋顶边沿颤颤巍巍地走着，一听到身后的声音，慢慢地就转了过来。 毫无血色的脸上，是在烈阳下闪着光的两道蜿蜒泪痕。 曲夕看着，就觉得心脏被人撅住，疼痛不已。 然而，眼下没有时间留给她去伤悲。 “双双，你先下来，我们有话慢慢说，千万别做傻事。”她双手呈下沉姿势，缓声安抚道。 “小夕……”吴双叫了一声，如杜鹃啼血。 “嗯，小夕在，我在。双双，听我的，你先下来。”曲夕一步步地接近。 “小夕你别过来，别过来！”吴双显然是被曲夕的动作刺激了，泪水如岩浆般淙淙喷涌：“我真的不想活了啊，我不想活了！” “我没有工作了，没有朋友了，甚至连我父母也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就连出去买个东西，或者外卖上门，她都觉得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一般难堪！那些人的眼神就像是最锋利的利器，划开她的衣服，露出她惨白的胴体…… 这个世界，剩下的，就只是无尽的嘲笑！ 还有折磨！ 这些话就如同一根根利刺，狠狠扎在曲夕的心上！ 她不是不懂吴双。现在的社会对女性的容忍度太低了，贞|操、清白、处|女这些词像是横在每个女性喉咙的一根鱼刺，稍不注意就会刺得一嘴鲜血！ 如果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不见得能比吴双坚强！ 但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有了系统！ 她可以保护她想保护的人！还能进行反击！ 想到这里，曲夕双眸中迸发出坚定的光芒，她脚步不停，只是嘴里说的再也不是让吴双下来的话语，而是—— “双双，我告诉你，我已经有了江鸣的把柄！你只需要再等一天，就能看到他向你跪地求饶！” 只要一天，他就能跪在你的腿下，对你痛哭忏悔。 然后，你就可以一脚把他踢开！ 吴双双眼一闪，哭泣声也渐渐小了。她怔怔地看着曲夕，颤声问：“小夕，这是真的么……” 曲夕无力笑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真、真的么……”一道精光闪过，吴双的心头突然涌出一股恨意！ 如果说自从裸照事件发生之后，她的内心一直都是惶恐与耻辱，那么现在，她的心里就渐渐有了要毁灭一切的仇恨！ 是啊！为什么，受苦受难的是她？！ 她又没做错什么啊！ 做错事情的人，明明就是那个人渣啊！ 她脚下一颤，就想走下来。 曲夕一见吴双脚底动作，心中喜极，急忙走过去迎接吴双。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桀桀的冷笑。 “原来，整我的人，就是你啊……” 第十五章 彻头彻脑的疯子！ 六层住房楼顶，风四起。 楼下依稀传来警察的喊话，还有消防队员指挥充气气垫到位的声音。 江鸣将通往楼下的门锁住。 然后转过头，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生。 一头黑色长发扎成马尾，平淡无奇的脸，唯有一双黑色眼珠让人印象深刻。 就是这个女人，让自己昨天在外折腾了一整夜？ 他鄙夷地笑了一下，伸出右手，缓缓地移到了身后的背包里。 “啊！” 远处的吴双终于认出了江鸣，尖叫一声，原本要走下屋沿的脚又生生地缩了回去！ “该死！” 夹在中间的曲夕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个人渣！ 居然被他找到了这里！ “双双，你别怕他，有我在，有我在。”曲夕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可是吴双刚刚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也因为江鸣的出现彻底崩溃了。 “不不，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让他走，让他走！”吴双蹲下身子狠狠地抱住脑袋。 她的眼前不断地浮现她的同事、朋友、父母的脸，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对的人，全部变成了露出獠牙的魔鬼，伸出最恐怖的鬼手就向她扑来！ “不不，饶了我……” 她支离破碎的呻吟，随着风飘散而去。 曲夕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她死死地咬住牙关，决绝地回头！ 江鸣有些吃惊地发现，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女生，眼里突然迸发出了渗人的恨意。 他轻声笑了——虚张声势又有谁不会？ “滚。”曲夕开口了，声音冰冷。 江鸣咧开嘴唇：“我来找我的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不！让他走！让他走！”吴双尖叫着，嘶吼着。 “你没听到么？”曲夕眼神一横，“双双叫你走。” 江鸣往前跨了一步，在吴双越发凄厉的尖叫声中笑道：“情侣闹闹别扭而已，你那么认真干嘛？” “你这个禽兽！” 曲夕恨不得手中是一把利刃向他劈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冷静下来了。 她意识到，眼下和江鸣对峙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当下之急，是安抚好吴双，让她放弃轻生的念头！ 毕竟人命关天！ 她轻挪脚步，却不是朝着吴双方向，而是慢慢地靠近江鸣。此时此刻，她跟江鸣之间也不过十步距离。 “江鸣。”她的声音在风中更显肃杀，“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些照片是怎么来的？” 江鸣嗤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那些照片是怎么来的。 昨天差点就把电脑给砸了，幸好他及时地反应了过来。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黑客入侵，而是被人安了摄像头！ 而唯一进过他家里的人，就是那个该死的女人！ 那个自称居委会的女人！ 他仔细地想了想当天的场景，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那个女人唯一碰过的地方，就是—— “你把摄像头，放在了我的盆栽里。” 他的声音有一丝畅快的得意。 曲夕眼睛一眨不眨，却是冷冷地笑了。 监视视频早就黑屏，她当然知道江鸣已经发现了那个小小的针孔摄像头。她这样问不是为了自取其辱，而是为了引出—— “那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手中还有什么照片？” 她扬起头，风卷起她的马尾辫，肆意飞舞。 江鸣皱眉。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他想起来了！ 他终于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可以有这种表情了！ 之前他被她猫捉老鼠的游戏搞得团团转，所以才没想起来！ 这，这不可能…… 他苍白着脸色，控制不住地退后了一步。 曲夕继续冷静地说着：“你说，知道了一个人的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我需要多少精力就可以知道他的其他隐私？” 不过，就是几百块钱，和一个淘宝而已。 “或者，更具体点的——他的通讯录？” 江鸣的全身颤抖了起来。 他明白，这个女人是在用她的杀手锏毫不留情地威胁自己！用自己的手段，不留余地反加在他的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 是他低估了她！ 但是，她显然也低估了，自己。 他稳了稳心神，迈开脚步，慢慢地向着一旁的吴双走去。 他的右手一直紧紧地背在黑色背包里。 “你别过来！别过来！”吴双沿着屋沿急急退后几步，癫狂地大叫。 “小夕，你让他别过来！别过来！” 曲夕心头一惊，她完全没有料到江鸣居然能不怕她的威胁！她飞快地跑过去，张开双手就横亘在江鸣和吴双的中间！ “你离她远点！”她怒喝。 风呼呼地嘶吼，马尾发梢被风卷起，长长的发丝已经迷花了她的眼睛。 透过丝丝的乱发，她看清了江鸣的神情！那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脸了，而是一个彻头彻脑的疯子！ 也就是在这一刻，曲夕意识到了江鸣想要做什么。 “你疯了！”她大吼一声。 “是，我是疯了。”江鸣步步逼近，右手一抖，一个铁棍就被他从背包里抽了出来。 “你知道么，曲夕，”他轻声地说着，如果不是此时此景，他的声音就仿佛是哄人入睡的呢喃，“你知道我有多爱吴双吗？可是，这个女人却无情地抛弃了我！她抛弃了我！抛弃了最爱她的人！” 说着，他哈哈地大笑，举起手中的铁棍。 “是她把我变成了一个疯子！她毁了我，那我也要毁了她！” 曲夕大惊，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吴双。 那个被她护在身后的女人已经被吓傻了，细弱的双腿无力地颤抖着。 “江鸣！”曲夕厉喝一声，“你要想清楚！我手上还有你的把柄！” “把柄？”江鸣笑了，尖尖的虎牙露出，像是吸血鬼一般可怖，“这话你要是在昨天晚上对我说，我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但是我告诉你曲夕，我刚刚已经想明白了！我江鸣！已经是废人一个，我就不怕再多废一次！” 说着，他左腿一侧，身形一动，已经是绕过了曲夕期近了吴双。 “我要让她去死，然后，我自己再去死！” …… 这是曲夕丧失理智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六章 一个最低级的屌丝 曲夕的面前出现了一片广袤的雪景。 在这冰天雪地之间，她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高高举起一个穿红色棉袄的小女孩，然后狠狠地惯到了雪地上！ 那脏兮兮的雪泥上，是一抹刺眼的红。 “啊！！！” 楼下突然传来嘈杂的尖叫！ 曲夕被尖叫拽回神，然后看见离自己十米外的地上，江鸣跪趴着，嘴边地上是一滩鲜血。 他怎么会在那里？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突然，记忆像潮水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就在一分钟之前，江鸣嘴中嘶吼着“我要让她死！然后，我自己再去死！”的话，飞快地冲向了吴双。 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巨大的恐慌刺激得她立马张开双手护了过去，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江鸣手中的铁棍挥了下来！ 而目标，就是她的头顶！ 不！ 她根本不可能躲过！ 然而，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道熟悉的精光倏地窜进了她的脑中！整个世界都清明了，连时间都放慢了数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左腿像是被人操纵了一般，用无法想象的猛力，狠狠地踢向了江鸣！ “砰！” 一米八的壮汉，就这样被她一脚，给踢到了十米开外！ 动作一气呵成，一丝停顿都没！ 回想到这里，她大大地张大了嘴巴。 然而此时的她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细细琢磨，她转过身，看见吴双已经因为刚刚的惊吓整个人都瘫在了屋沿上，看上去摇摇欲坠！ 曲夕一脚跨上去，死死抓着吴双的双手就想把她拖下来。 “双双！你醒醒！振作！”她用指甲死死地掐进了吴双的手臂，试图用疼痛来唤回吴双的理智。 然而吴双已经双目无神，唯有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江鸣。 曲夕一咬牙，架起吴双的手臂就往下拖。 她本来就生得比吴双高了许多，咬牙用力也能架着吴双走动。但是，还没等她们走上几步，刚刚还跪趴在地上的江鸣又是不怕死地站了起来。 嘴边是猩红的鲜血，在刘海下，他的眼神是魔鬼的觊觎。 他一手捂着肚子，蹒跚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了刚刚飞出去的铁棍。 然后，用尽全力就朝曲夕她们冲了过来！ 这人是真的疯了！ 曲夕的眼前突然泛红了起来，像是游戏画面中弹时一闪一闪地出现红光！而这一次，她终于是真切地感觉到了她身体里出现的变化！ 她只是伸出一只手，就制止了江鸣所有的动作。 她死死地揪住他的衣领，然后——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把江鸣扔了出去！ 目的地，是屋顶外的天空！ * 曲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只是依稀地记得一打开楼顶的门，外面就涌进来迟到的警察和消防官兵，从她的手上飞快地接过了吴双。 而她，就恍惚地下了楼，穿过丛丛的人群，无视围在充气气垫边的医疗人员，行尸走肉地回到了家里。 她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人生。 刚刚，她真的，把一个人，给扔下了屋顶？ 她？ “卧槽！” 她跳起来，“你给我出来！” “……嗯？”回应她的，是一声慵懒的男声，就好像刚刚才睡醒。 她嘴角抽搐：这人还有闲心睡觉？ 她刚刚可是刚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好吗！ “你给我说清楚！”曲夕双手一叉腰，喝道，“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啊？”那男声不要脸地打了一个哈欠。 曲夕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耐着性子说道：“刚刚，我，为什么能一脚就把江鸣踢开？” 还能把他扔到天边去？ “哦你说这个啊……” “别废话！” “系统当然有保护宿主性命安全的责任。”那声音很是云淡风轻。 曲夕哑然。 “你是说，”她轻咳了几声，“我要是遇见了威胁生命的时候，系统都会帮我？” “差不多是这样。” 曲夕挑眉：“差不多？”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宿主实在是太蠢，才会让自己陷入生命受威胁的境地。所以，作为惩罚……” “……？” “作为惩罚，就算完成任务，也不会有积分进账哟。” 曲夕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这就是说，她累生累死了这么几天，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还白白花去了20点积分？ 她的眼前不禁浮现qq上陈道明的那个表情—— 最渣（骚）的就是你！ 她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感觉脑袋突突地痛。 她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 离任务完成时间，越来越近了。 走进卫生间洗了个脸，换了一套衣服，曲夕再次背上挎包，出了门。 不过半个小时时间，她就来到了s市医院。 在护士台登记了一下相关信息，她来到一间病房，推门而入。 单人病床上，安然躺着一个男人。 正是江鸣。 6楼并不是太高，加上有消防气垫撑着，江鸣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有些脑震荡。 他听见了曲夕走进来发出的响动，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倏地睁大了！ 记忆钻进脑海，他清楚地记起来，不久前就是这个女人用一股怪力将自己扔出了屋顶！ 只用了，一只手…… “你、你来干什么？”他别过脸，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身体被引力拽着飞速下坠的感觉，让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我来看你啊。”曲夕笑了笑，走到他的床头，俯视着。 江鸣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曲夕拿出手机一阵翻阅，从相册里调出几张照片，看着看着就轻轻地笑了。 “哎，我说，你这人真是有意思。几个小时前狠得想要杀了我，现在又怕我怕得要死。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人到底是胆大呢，还是胆小呢？” 说着，她拿手机，戳了戳江鸣的头。 “不过，我算是明白了。”她低下身子，凑近江鸣的耳朵，呼出的热气轻轻拂过，让江鸣起了一身的恶寒。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个loser，一个最低级的，屌丝。” 她将手机递到了江鸣的面前。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一米八的男人，穿着一件女性粉色吊带睡衣。 曲夕邪邪笑着，动动手指，按下了“分享”键。 第十七章 死亡原来这么恐怖 江鸣曾经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去死的。 几个小时前，大学同学把朋友圈的截图发给他，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告诉他，他的所谓前女友，要跳楼了。 在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去看看。 趁着人群，远远地看她一眼。 可是当他终于看见屋顶上小小身影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住。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奔跑上去，却见到那个女人宁愿面对的是万丈深渊的死亡，也不愿意再见到他的样子。 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生出了要跟她一起去死的想法。 然而，那个根本没有被他放到眼里的高挑女人，却突然用他从未遭遇过的猛力，一把就将他扔出了屋顶！ 狂风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迅速地下坠。 呼呼的冷风。 被引力拽得生疼的身躯。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终于知道了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死亡，原来是这么的恐怖。 这么的不可逆转！ 直到他狠狠地扎进柔软的消防气垫，在剧烈的震荡中，他便暗暗下了决定—— 无论如何，他都要苟活着。 就算是像一条狗，他也要活着！ 所以，抱着这样想法的他，在看到曲夕按下那个分享键的时候，才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 微信、qq、邮箱、彩信。亲人，好友，曾经的同事，未来可能相知的人。 都随着这个女人柔白光洁的手指，渐渐地离他远去了。 他，就算还活着，那跟死了还有什么两样呢？ 现在的他，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呢？ 他闭上了眼睛。 痛苦四溢。 …… 曲夕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路表情变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可曾想过，吴双承受的，也跟现在的你一模一样……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她平淡的话语，是对江鸣最后的审判。 是的，要是没有江鸣，吴双也不会受尽别人白眼，不会丢了工作，不会连出门都战战兢兢，更不会彻夜流泪，渐渐失去对生命的憧憬。 而她，就要让江鸣感受吴双感受的。 甚至，是要更甚的痛苦！ 是切肤之痛！ 突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曲夕回过头，看见病房门口，站在一个浑身战栗的女人。 苍白的小脸，海藻般的长发。 吴双怔怔地看着这两人，半晌，轻挪脚步，慢慢地走了过来。 “你活着。”这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 曲夕皱眉——警察和医护人员赶来的时候，将吴双和江鸣都送到了市医院里。她没想到的是，吴双竟然会找到这里来。 江鸣张开眼睛，看了看吴双，眼神微闪，只是再也没有了那种炽热。 “很失望吧，我还活着。” 他的声音里甚至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仿佛，他问的人不是吴双，而是自己。 曲夕快步走到吴双面前，小声说道：“双双，你身体还没恢复好，我们先回去。” “小夕你偷拍了他，是吗？”吴双看向曲夕。 曲夕无奈，只得答道：“是的。” 她原本以为有了江鸣的把柄，就可以让他付出代价，可是她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吴双会要跳楼。 更没想到江鸣也会出现。 “怎么、怎么偷拍的？”吴双很疑惑。在她的印象中，曲夕并不是一个精通这些数码产品的人。 曲夕拉了拉吴双的衣袖，示意她出去再说。 “我想办法去到他家里，把摄像头放在了他桌上的盆栽了。”她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根本没想告诉这其中还有她鬼斧神工话的化妆术一份功劳。 “盆栽？” 吴双呢喃。 她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男人。 然后，她脑中的搭扣仿佛被人轻轻地拨了一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江鸣一直望着窗外的头，转了过来，对着她轻轻地笑了。 “我最宝贵的生日礼物，没想到，却是毁了我的一把刀子……” 一旁的曲夕愣在原地。 想起她那天触碰盆栽时，那男人全身突然喷薄的狠劲。 “滚！” ……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的嘶吼。 她没有过多地想下去。 因为那声熟悉的“滴”又出现了。 【姓名：江鸣 性别：男 年龄：26 渣男系数：**/100】 任务，结束了。 曲夕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她扶住吴双的肩膀，把恍惚的她带离了江鸣的病房。 “宿主觉得自己拯救成功了吗？”耳畔，响起熟悉的男声。 “你每一次都要这么问一遍么……”曲夕将吴双带回病房安置好，颇有些无力。 “这毕竟是主人的命令。” 主人，主人，就知道主人。这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我觉得成功了吧。”这次的曲夕很有自信。 “哦？”系统君很是探究。 “你不觉得吗？”曲夕眼前又浮现出江鸣最后对着无双的凄惘一笑，声音都放轻了一些，“至少他们两人之间，现在应该是没有恨了。没有了恨意，没有了偏执，也就能好好地活下去吧。” 虽然，江鸣以为，他的生活被她给尽数毁灭了。 但是她没告诉他的是，她只是做了一个假象。 哪有什么“分享”嘛！ 手机网络早就被她事先给关闭了。 不过——她是不打算告诉他的了。 是生是死，是重燃希望还是堕落毁灭，就要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就算他现在立马去死，也跟她，毫无关系。 “宿主成长了不少嘛。” 曲夕挑眉，这系统居然会夸自己？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快点告诉我任务结果。”她焦急催促。 很快，面板上的字轻微一闪，便变化了样子。 【姓名：江鸣 性别：男 年龄：26 渣男系数：55/100 宿主曲夕，支线任务完成，获得积分65 系统应急保护一次，扣除积分65 当前积分49】 曲夕看着那个小小的“49”，嘴角抽搐——这意味着，她心心念念的一级查探功能是不可能有了。 那下次她要是遇见了渣男——比如相亲男二号什么的——她还要继续忍受？ 想到这里就有些想要抓狂。 什么时候才能用一级查探功能啊！ 啊啊！ 突然，她转念一想，沉了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 “喂。” “宿主有何贵干？” “你……”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能不能，帮人消除记忆？” 第十八章 废墟上的嫩苗 “很明显……” “嗯？”曲夕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提起来了。 “……不行。” 曲夕无语凝噎：“我不信！明明有这么多功能的！” 背包系统里功能琳琅满目，连“时空穿梭”都能有了，为什么不能有“记忆抹除”？ “可是你要抹除的是多数人的记忆。”系统君的声音很是冷淡。 “……” “并且这些记忆可能已经通过口舌相传，无限扩大了范围。” “好吧……” 曲夕很颓然。 她原本的想法是，利用系统的功能抹除掉吴双周围所有人关于她裸照的记忆。 然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万能的。 就算她有了系统，也有她拯救不了的人，挽留不回的事。 就如同她用系统去“拯救”那些渣男一样。那些就真的是拯救吗？拯救从另一方面来说，就不能是毁灭吗？ 拯救，到底是什么？ 毁灭，又是什么？ 抱着这样恍惚想法的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积分什么查探，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倒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 在梦里，依旧下着雪。 雪里，是两道深深浅浅的脚印。 …… 第二天，曲夕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到了公司，一坐下就不禁轻声呻吟：“我好困啊……” 她一大早就手忙脚乱地为吴双做了一锅鸡汤，放在电饭煲里熬着，打算晚上下班的时候从家里取了带去医院。 这样的后果就是，简直，困死了啊！ 坐在一旁的张小花有点担忧地看着曲夕，不由得纳闷：小夕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是无故缺席就是哈欠连天，再这样下去，肯定是要被杨经理约谈了。 曲夕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张小花的眼神，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上班好困，怎么破？” 配图，一个瞌睡的皮卡丘。 很快，下面就是一堆的回复。 曲笑：“翘班，陪我去买买买！” 吴双：“最好的小夕，辛苦了……” 张小花：“你悠着点行么qaq” 老板：“pleasetypeenglish！” 曲夕心情转晴，坐直了身子，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一旦专注之后，时间就没有那么难捱了。曲夕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小花，走啦。”她招呼着旁边还在电脑前奋战的张小花。 张小花转过头，瘪着嘴巴，好不可怜：“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等会要交给杨总的呢。你先走吧！” 曲夕颔首，抓起挎包和外套：“那我先走啦！” 跟张小花挥手告别后，曲夕下了办公楼，往公交车站走去。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色，就连空气也是熟悉的。 曲夕蓦地就想起了那个粉红色的小小身影——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见到她？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她眸光一闪，就见着在公交站牌下站着的，不是夏洛还能是谁？ “洛儿！”她笑脸盈盈地走了过去，感觉一天的疲惫仿佛一扫而光。 然而，她的笑容也只持续了区区三秒。 因为她很快就看见了夏洛脸上的蜿蜒眼泪。 “洛儿？”她皱眉，蹲下，一只手就抚了上去。 但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夏洛的脸颊，夏洛就像是被烙铁烫着了一般的，一下子跳开老远！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是浓烈的恐惧。 曲夕心中狂风大作——不过是几天没见，洛儿怎么就像变了个人？ 夏洛眼睛眨眨，仿佛是才看清了来人是曲夕，立马又要哭出来了：“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 曲夕哪里受得了夏洛这幅样子，立马笑眼弯弯地安抚道：“没事没事哦，是姐姐不好，突然出现吓了洛儿一跳呢。” 夏洛抽抽鼻子，才把眼泪和鼻涕都收了回去：“姐姐。” “嗯？”曲夕微笑着看着她。 夏洛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和她年龄十分不相符的忧伤。 “姐姐，洛儿这次来，是想请姐姐，到我家去做客……” “做客？”曲夕奇道，“洛儿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有、有妈妈……只是她不常回来。”夏洛低下头，双手死死地捏紧。 曲夕“哦……”了一句，转瞬绽放出笑容：“好呀！不过，姐姐今天还有事情，明天可以吗？” 夏洛苍白的脸上，终于爬上了一丝的笑意。 “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眼里，燃起了一倏的光。 像是破败的废墟上，生出了一株嫩苗。 * 曲夕提着保温盒来到病房的时候，却见到了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的吴双。 “双双？”她急急地走了过去。 吴双身穿一袭白色棉裙，外面套着一件牛仔外套，蓬松的头发略显凌乱地趴在肩头，看上去娴静美好。 她对着曲夕轻轻颔首：“我本来就没事，所以想回家了。” “哎你这人！”曲夕不由得皱眉，“要回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我好来接你回去啊！” “有什么好接的，”吴双低下头，露出形状优美的脖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比小孩子也大不了多少……”曲夕嘟囔着，走过来牵吴双的手，“走，我们回家喝鸡汤！” 手心传来温热触感，吴双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曲夕。 然后，慢慢地笑了。 眼里，是泪光在闪。 曲夕倒没有注意到吴双的表情变化，嘴里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熬鸡汤的时候有多么痛苦喔，简直是在和手残和睡神拼死搏斗！不过你别说，我尝了尝味道，堪称完美，简直是无师自通！改明我去应聘米其林餐厅说不定都能上……” 吴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很期待。” 曲夕扬起头：“骗你是小狗。” 吴双淡淡笑着，眼底是流动的水光和深沉的暖意。 “好，我信你。” 曲夕脚步不停，拉着吴双就往外走去。 走在后面的吴双没有看到，一丝欣慰的笑容，慢慢地爬上了曲夕的嘴角。 能再次看到双双的笑容。 真的是，太好了。 第十九章 红豆汤和相片 第二天下午六点，曲夕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不过，少了张小花在身边的叽叽喳喳，还真是有不习惯。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了，突然请了事假就消失了，连微信也没回。 曲夕一边往公交站台走着，一边掏出手机给吴双发着微信。 “双双，我今天晚些回来，你在家要乖哦，别给陌生人开门。” 吴双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曲夕满意地看着吴双的回复，眼睛弯弯，脸上恬静淡然的笑意让旁边的路人都微微侧目。 远远地就看见了在公交站台下等着的小小身影，曲夕快步走过去，伸出手摸摸了夏洛的小脑袋。 “洛儿等许久了么？” 夏洛眸光一闪，小声道：“也没多久……” “幸好姐姐公司从不加班，哈哈。”曲夕心情十分愉悦，牵起夏洛的小手问道，“洛儿你带路？” 夏洛点点头，轻轻拉着曲夕的手就往前走去。 一路上，丛丛高楼慢慢变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破败的平房。再走远，就是一些年久失修的筒子楼了。 夏洛领着曲夕停驻在一栋楼前，声音细细的：“曲姐姐，我家到了。” 在来的路上，夏洛已经知道了曲夕的名字，所以称呼也从“姐姐”换成了“曲姐姐”。 曲夕看着裂痕遍布、角落里满是杂草的小楼，笑容不减：“好啊，那我们上去吧。” 夏洛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重重地点点头：“好的！” 说罢，她就有些急切地拽着曲夕的手，想要将她带上楼去。就在这个时候，那小楼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头发微白、身穿红色唐装的大爷，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看上去一副刚刚才大快朵颐的样子。 夏洛好像有些怕生，脚步一抖，就缩到了曲夕的身后。 曲夕侧过身子，默默夏洛的头：“没事的啦，是老大爷而已哦。” “是呐是呐，”那大爷显然也是瞧见了这一幕，连声宽慰道，“夏洛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怕生呀？王伯伯又不是大灰狼嘛。” 原来是认识的邻居啊。曲夕对着大爷微微颔首，就领着夏洛走了上去。 在上楼的时候，又陆陆续续地有些人走下来，曲夕心细地发现，只要有人靠近，夏洛就会死死地贴在她的身后，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身子微微颤抖。 这丫头胆子还真小啊。 曲夕愈发觉得夏洛十分可爱。 到了三楼尽头的一道门前，夏洛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有些笨拙地开了门。 “曲姐姐，请进。”夏洛的声音低低的。 曲夕走了进去。 然而，也就是她一踏入的那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扑面而来。 不得不说，这是一间永远不会跟“整洁”沾边的房间。小小的空间里，目即之处是堆满杂物的木桌和塑料椅子，地板是木制的，但都已经开裂。 在这杂乱的环境里，唯一能跟干净有关的估计就只有放在角落的一张小床了。只有一米的宽度，上面放着一个有些洗旧了的红色小熊。 看样子，夏洛平时应该就是睡在这里。 曲夕扫了扫一眼左侧一扇紧闭着的房门，猜想着，那应该是夏洛妈妈的卧室。 “家里，家里有些乱……”夏洛端来个小椅子，选了个稍微整洁一点的区域放下，让曲夕坐下。 “没关系的。”曲夕想让自己的声音放平缓些，但是还是夹了一丝的颤抖。 她的眼前飞快地闪现一些画面，但都被她强迫自己去忽略了。 “曲姐姐，你先在这里坐着，”夏洛绞着自己的双手，嗫嚅道，“我去给你盛我做的红豆汤去……” 红豆汤？ 曲夕笑了。 但是同时的，却感觉到了一丝的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开始踏入厨房了吗…… 没过一会儿，夏洛就小心翼翼地端出来一碗红豆汤，送到了曲夕手里。 “曲姐姐，你尝尝好不好喝……”夏洛睁着一双盈盈泛光的大眼睛，有些期待地问曲夕。 曲夕舀起一口，放入口中。 “很好喝！”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吗？”夏洛脸上的表情终于活起来了。 曲夕重重点头。 她当然不会告诉夏洛，这红豆泡得还不够软，煮得还不够糯。 “曲姐姐喜欢就好！”夏洛笑得很开心。 曲夕一口接一口地送入口中，眼神一扫，却发现在一旁的椅子上居然挂着一条黑色蕾丝胸罩，样式，还有些奇特？ 她挑眉，轻声问道：“洛儿，能不能告诉姐姐，洛儿的妈妈去哪里了？” 刚刚还灿然笑着的脸一下子就黯了，夏洛低垂着眼，答道：“妈妈，妈妈出去玩了。” “哦……”曲夕不由得皱起眉头。放着这么小的女儿一个人在家，却跑出去玩？ “曲夕，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嗯？”夏洛有些不解。 “啊……就是，就是是做什么工作的……” 一听这话，夏洛飞快拿起被曲夕放在桌上的碗，急急地往厨房走去：“我再去给曲姐姐盛一碗！” 曲夕看着那个离去的瘦弱背影，心中蓦地就有些不好受。 这一趟，夏洛去的时间有些久。曲夕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就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转悠。 嗯，真够乱的。 到处都是衣服、丝袜、内衣，还有一些影碟，一看就知道这个妈妈也是懒得可以。 不过，曲夕眼尖地发现，在这杂乱的环境里，除了夏洛的小床，就唯有窗台上显得是干净了许多。 那里有一盆小小的文竹。 而在这文竹旁边，是一个相框。 相框上，是一个长相艳丽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而在这女人旁边，立着一个神色严肃的男人。 嗯，一家子都长得不错。 曲夕给出了自己的评论。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了背后响起一串脚步声。 夏洛绕过满屋的杂物，急急跑了过来。 “曲姐姐，这个，这个不能看！” 说着，她垫着脚尖，一把就将那相框，重重地扣倒了。 第二十章 一辈子保护她 曲夕对于夏洛的举动也没多问什么，陪着夏洛吃吃东西看看动画片，时间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九点。 “洛儿，那姐姐就走啦！” 曲夕穿好鞋，站在玄关说着。 夏洛微嘟着小嘴，显然十分的不舍得，但还是乖巧地点头。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十字绣荷包，送给了曲夕。 曲夕最后摸了摸夏洛的小脑瓜，就在她依依不舍的眼神里下了楼。 楼下黑乎乎的，仅有的照明设备路灯也有些电路接触不良，在黑夜中一闪一闪。曲夕平素胆子大，但还是感觉到有一丝渗人。 尤其，是要穿过这弯弯拐拐的几道小巷子时。 不会碰见什么不该碰见的东西吧？ 曲夕有些惶恐地想着。 也就是在她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一个身影就朝她扑了过来！ 妈呀！ 曲夕顿时跳脚。 然而，那个飞快奔来的身影只是在经过她的时候咕噜出一句“别挡道！”，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 曲夕能记起的，只有那男人惨白惨白的脸。 就跟撞鬼了一样的。 曲夕无奈——撞鬼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她定定神，继续往前走着。 突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张狂的咒骂，还有女性小声的呜咽。 有情况？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躲在一个电线杆后面。 果然，在她去往大马路的必经之道上，在这昏暗狭窄的小巷子里，正上演着，一场悲剧。 * 安琪浑身颤抖着，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 她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区区的半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一切。 在半个小时前，她和她的男朋友刘剑一路嬉嬉闹闹地走到了这里。他们刚从一家泰国餐厅里吃饭回来，刘剑为逗她开心，一直模仿着餐厅里人妖演员的动作，惹得安琪一阵发笑。 “好了啦，就你没个正经！” 她笑得开心。她最喜欢刘剑的一点，就是他的幽默。 这幽默，让她无论在什么场合，无论心情如何，都能一下子笑出声来。 “你笑得真好看。”他们刚好走在一处路灯下来，借着那微醺的灯光，刘剑只觉得安琪脸上柔光更甚，心念一动，就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她。 可是，他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安琪的身子，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戏谑的口哨声。 “哟！”随着这声轻佻的声音，一个黄毛就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黑衣服的壮汉。 “你、你想干什么？”刘剑缩了一步，但还是硬着头皮嚷了一声。 黄毛好整以暇地看着刘剑，呵呵笑了：“不干什么啊，欣赏欣赏你们的干柴烈火。” 安琪有些怕了，轻轻扯扯刘剑的衣角：“剑哥，我们还是走吧……” “走？”黄毛显然听见了，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不是，我们哥几个都来了，你们就想这么走啊？” “那、那你要什么？”刘剑的声音有些颤抖。 黄毛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手中握着的，赫然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这匕首一出，刚刚还微挡在安琪身前的刘剑一下子就后退了好几步，离安琪甚至都有一米远。 安琪看看刘剑，心中涌出有些异样的情绪，但是巨大的恐惧已经让她无暇去思考其他。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她咬牙喊道，“我们没钱的！” 她和刘剑本来就是从外地来s城打工，身上除了一百多块的零花，就没有其他的了。就连刚才去的那家泰国餐厅，也是他们俩计划好久才去成的。 “没钱？”黄毛步步逼近，那匕首已经比划到了安琪的面前，“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就休怪这刀子不长脸，划伤你这漂亮的小脸蛋……” 此言刚落，安琪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她绝望地回过头，看向后方的刘剑：“剑哥，剑哥，拿钱出来，拿钱出来……” 刘剑一直帮她拎着她的挎包，所以现在她只能向他求助。 “哦……”刘剑现在已经面如死灰，僵硬着手，就将挎包递了过来。 安琪拿出钱包，掏出所有的钱颤颤巍巍地递给黄毛：“就、就这么多了。” “那他的呢？”黄毛挑眉。 “我、我给。”刘剑从裤兜掏出钱包，却不敢走过来，而是轻轻用力，将钱包扔在了地上。 黄毛嘴角抽搐，表情十分不爽：“你这意思，是让我弯腰去捡咯？” “我、我……”刘剑的双眼只是看着那把匕首，却没有一丝动作。 “哈！”黄毛见刘剑不动，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孬种！” 说着，他一把抓过安琪的手臂，将她扯近，狰狞地看着刘剑说道，“怂蛋，你说，我要是现在就上了你女朋友，你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将匕首递给身边的一个壮汉，随后就来扯安琪的衣服！ “不，不要！”安琪双目圆睁，绝望地大叫！ 然而那黄毛哪里会听她的？ “剑哥救我啊，救我！”她惊恐地回眸，想要唤回刘剑的血性。 可是刘剑只是呆呆地看着，双眼无神。 黄毛冷笑一声，撕开安琪身上的衬衣，一只黑乎乎的手就伸了进去！ 那柔嫩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兴致大起，手上的动作更是愈发放肆！ “来啊，怂蛋，来救你女朋友啊！”他哈哈大笑，灼灼眼神死死盯着刘剑。 “不……不，求你放过我，求你……”豆粒大的眼泪淙淙地从安琪的眼眶掉了出来。 “哈哈，求我？”黄毛手上重重地一拧，狠狠说道，“你难道不应该求你的男朋友吗？你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啊？你难道不知道他想看我上你吗！” “不，不，剑哥不是这样的人……”安琪大声地哭喊。然而此时此刻的她，也不知道她说的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她自欺欺人了！ 那个曾经说要一辈子保护她的人呢？ 那个每次都牵着她手的人呢？ 那个说爱她的人呢！ 为何现在只是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辱？！ 黄毛玩心大起，甚至将安琪推到离刘剑不足两步的距离，将安琪胸前的衣服全部撕开，露出雪白的胸脯！一只手狠狠地蹂躏，就当着刘剑的面！ “剑哥救我……”相距只有区区的一米，安琪双眼含泪，无助地哀求。 然而，她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 因为她看到，刘剑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喉咙吞咽，脸颊隐约泛了红…… 黄毛的另一手也伸了过来，就来拉安琪的裙子。 “不！”安琪大叫。 随着安琪这声凄厉的叫声，刘剑身形猛地一晃，如梦初醒。 “你们、你们，”他声音剧烈地颤抖，“你们给我等着……” “我要、我要去报警，找警察抓你们……” “我，我记住你们的脸了！你们给我等着……” 他明明说的是狠决的话。 却还是那么颤抖，那么不堪一击。 然后，他趁黄毛还没反应过来，就撒开步子，如离弦之箭立马跑远了！ 安琪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眼睁睁地看见，他逃跑的方向，甚至不是宽敞的大路，而是那更深更远的小巷。 那张皇的脚步，就好像不是为了报警，而是单纯的，想要逃跑活命一样…… 下身一凉，安琪的裙子已经被扯了下来。 眼前是黄毛猥琐的笑容。 抬头间，是圆圆的月亮。 那么亮。 那么冷…… 第二十一章 滴是我的职责 清冷月光下，三个男人正在对一个女生施暴。 “畜生！”曲夕在心中大骂一声。 这些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居然敢在居民区附近做这种恶心的事情？ 曲夕气得直咬牙！ 借着路灯的昏暗灯光，她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那三个人的相貌特征和体型，心一横，就在心中暗道： “喂。” 男声很快就出现了：“宿主有何贵干？” 曲夕无言。最近这个系统君每次一出现，都是这么一句文绉绉的开场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最近她看的那个逼王坂本有何贵干的影响。 “你说，我要是现在冲过去救那个女生，有几分胜算？”她认真地思考着。 “……” “大哥，别装死啊。” “十分。” 曲夕双眼放光，这系统君这么看得起自己？ “……十分不幸，没有。” 曲夕满头黑线，如果不是现在时间紧急，恨不得跟这系统吵上个八百回合！ “那你说怎么办吧？我是一定要救这个女生的。” “本系统不建议宿主做冒险的事情。” “那你倒是帮我啊！”曲夕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正欲说上几句，突然脑中灵光乍现，立马就想起了自己将江鸣一脚踢到十米开外的“英勇身姿”。 是啊！自己不是一旦受到性命威胁，系统就会自动启动应急保护程序吗？ “我劝宿主不要打歪脑筋。现在宿主并不在任务时间内。” 然而，曲夕现在哪有闲心听这系统胡吹乱扯！长腿一跨，就冲到了那群男人的面前！ “给我住手！”她冷喝一声。 黄毛正被安琪疯狂的挣扎搞得十分烦心，听见这声清脆的女声，回过头看见是个扎着马尾的黑衣女子，顿时就笑了。 又送上来一个？ 运气还真好！ “小妞，你也想来玩玩？”他嬉笑着，站起身来就朝曲夕走来。 曲夕双眼微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从包里拿出个防狼喷雾，“泚泚泚”地喷了黄毛一脸。 “卧槽！”黄毛大吼，双手死死地捂住脸，眼睛生痛！ 身后那俩壮汉眼看情况不对，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就站起身子朝曲夕扑了过来！ 曲夕双眼如鹰，双手握拳，却是一动不动。 “小心……”躺在地上的安琪眼看不对，立马低低地提醒曲夕。 然而，曲夕仍然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两腿都在地上生根了，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光。 来吧，我要让你见识一下系统的厉害！ “砰！” 昏暗的小巷里，响起一拳入肉的闷响！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跪了下去。 …… 曲夕不置信地看着前方。 好、好痛！ 说好的应急装置呢？ 说好的力大无穷，奥特曼附体呢？！ 巨大的疼痛席卷，曲夕支撑不住，差点瘫软在地。 豆大的汗滴落了下来，恍惚间，她听见耳边响起那个醇厚的男声： “都说了现在不是在任务时间内了，你偏不听……” 下一秒，一道光洁的全息面板出现在面前。 【姓名：黄小磊 性别：男 年龄：22 渣男系数：60/100 锦囊任务，必须毁灭。】 曲夕死死捂住肚子，从牙缝里吐出：“还用得着说吗，当然是……毁灭！毁灭！” 话音刚落，她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精光在脑海中劈过，随着这道光的乍现，她身体的痛楚都似乎消减了许多。 但是眼下并没有过多的时间给她去思考。 “小心！” 安琪急切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就朝着曲夕再次扑了过来！ “砰！” 安琪眨眨眼。 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飞出去的居然不是那个高挑的女子，而是……那个壮汉？ 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露出了一丝冷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终于，来了！ 真是让她好等！ 黄毛眼看情况不对，立马从地上拾起匕首，直接就冲曲夕刺了过来！ “你也找死？”曲夕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是李小龙附体，身子一侧，就灵敏地躲过。下一秒，她猛然抓起那黄毛，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狠狠惯到了地上！ “咣！” 黄毛的身体，砸得灰尘四起。 安琪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压制着她的力量一松，原来是刚刚还按着她的那个壮汉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跑上去扶起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黄毛，就想开溜。 想跑？ 曲夕嘴角一抖，几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然后，原本有些沉寂的小巷子里，就响起了动人悦耳的，惨叫声。 系统君微咳一声，很是无奈： “宿主锦囊任务完成，倒扣积分5点。” * 行人稀稀拉拉的购物广场上，曲夕端着一杯热奶茶，示意坐在长椅上的安琪接过。 就在过去的半个小时，她将那三个人渣头朝下塞在了垃圾桶里，脱下外套让安琪穿上，就扶着她来到了这地方。 她在长椅上坐下，肚子隐隐作痛。 “谢谢你……”安琪低垂着眼睛，轻声道谢。 “不用谢我。”曲夕微微侧身，不想让安琪看到自己捂着肚子的样子，“把这奶茶喝了吧，暖暖身体。” 安琪小嘬了一口，心头一刺，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身上是破损不堪的衣服，皮肤上是被蹂躏后的青紫，眼前是男人淫笑的脸，还有，那个疯了一般逃跑的身影…… 她的心好痛啊。 想要去死的痛。 曲夕叹了一口气，低声劝道：“那些人渣被我打得够他们在家躺一个月的了，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她的确把那些人修理得很惨，就算是现在，耳边也会依稀回响起骨头裂断的“咔嚓”声。 安琪深深低着头：“不是的……我最难过的，不是因为他们……” “那是？”曲夕皱眉。 “是我的……男朋友。”安琪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伴随着她隐隐的啜泣，之前发生的一切，慢慢地摆在了曲夕面前。 曲夕安静听完，不禁扬眉—— 看来，之前撞见的那个苍白着脸的男人，就是刘剑了。 “滴……” 曲夕一听这声音就来气：“你乱滴个啥！我的肚子都拜你所赐！” “滴是我的职责，该滴还是要滴的。”系统男声很是认真。 【姓名：刘剑 性别：男 年龄：25 渣男系数：65/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第二十二章 机能恢复药剂 曲夕总归是不太放心安琪，咬牙想了想，还是把安琪带回了家里。 吴双早就睡下了，曲夕蹑手蹑脚地招呼着安琪来到自己房中，找了几件干净衣服递给安琪。 “累坏了吧，去洗个热水澡吧。”她柔声说着。 安琪看着眼前这个救下了自己的女生，心里流过一股暖意，接过衣服就进了洗手间。 看着安琪消失在视线里，曲夕立马关上卧室门，气急败坏地叫道： “你给我出来！” “宿主有何贵干？” “你倒是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口口声声地说自己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都会启动应急装置，结果呢？ 结果就是，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早就提醒过宿主了，是宿主自己不按套路出牌。”男声很是鄙夷。 曲夕怒了：“你难道还很无辜？” “应急装置只能在任务进行的时候使用，并且一旦使用将会失去积分奖励。”系统缓缓说道，“本系统早就告知宿主了。” 曲夕怒极，一把抓过书桌上的一只钢笔就怒指空中：“你可从来没说过‘只能’这两个字！” “……” “这是你欠我的！快补偿我，送我点积分什么的！” “……已经送过锦囊任务了。要是没有锦囊任务，应急装置根本就不可能启动。” “这是你该的！”曲夕咬牙切齿道。 “……锦囊任务只扣5点积分，相当于白送了。” “不够！”曲夕大吼。 她肚子好痛！ 这叫她明天怎么去上班！ “……那宿主要什么？” 曲夕眼眸一转：“调出背包系统！” 很快，她专属的背包系统就出现在那道全息面板上。在一格一格的凹槽里，放着诸如随机智囊、主动智囊、时间穿梭、虚拟武装等按钮。曲夕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所需的功能。 “我要这个！”她指指一个蓝色的按钮。 那上面赫然写着——“机能恢复”。 那这按钮的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数字：50。 “宿主现有积分44，积分不足，无法使用该功能。” “我知道啊。”曲夕笑得一脸奸诈，“我要你免费送我！” “……天黑了，本系统要休息。” “你是系统你休息个毛线啊！”曲夕叫道，“谁叫你说话总是只说一半的！为了补偿我，快点让我恢复健康！” “……” 曲夕见系统装死，不由得恼怒起来。正欲发作，突然眼前一闪，一股清流就从头顶涌入全身各个角落，原本还疼痛的肚子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 “咦？”她眨眨眼。 系统君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根据主人命令，现赠送宿主机能恢复药剂一支。”系统君的声音，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帮我谢谢你们主人！”曲夕笑得十分开心。 看来要找个时间，好好地问问这主人的情况了。曲夕暗想。 正在这个时候，安琪开门走了进来。 曲夕淡笑着迎了过去：“今天晚上就委屈你一下，跟我睡一块吧！” * 翌日中午，曲夕端坐在办公室里，神色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 这本来是公司的午饭时间，但她难得没有去食堂，而是从包包里掏出一个面包，就着凉白开，权当午餐。 她需要利用这时间，来构思她的任务完成计划。 昨天晚上曲夕和安琪躺在同一张床上，从那个受尽炎凉的小女人口中套出了刘剑的一些重要信息。同时，她也试探了一番，想要探得安琪对刘剑最真实的情感。 然后她发现，尽管安琪在谈起曾经的甜蜜时声音轻缓，但是，却是没有爱意的冰冷。 曲夕了然——男朋友抛下即将被仑奸的自己跑掉，任谁，都是接受不了的。 更何况，安琪还屈辱地哭诉，她发现当自己衣服被撕开，被那些小混混肆意揉捏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居然还隐约起了生理反应…… 人渣！ 曲夕想到这里，气得低声咒骂。 她飞快地键盘上敲下几行字，轻点鼠标，一条信息就被发布在了同城网站上。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曲夕看看旁边张小花空荡荡的座位，不由得皱眉。这丫头，怎么一直都不来公司？ 是生病了么？ 她掏出手机，再次拨打了张小花的手机。 如之前一样，仍然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冷淡女声。 曲夕微叹一口气，暗自下定决心——要是明天张小花再不来上班，她就要去她家里看一看了。 回到家里，就看到吴双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演的电视剧，哭得一抽一抽的。 “看这些干嘛！”曲夕眉头一皱，伸手就关掉了电视开关。 “小夕你回来了啊。”吴双也不恼，对着曲夕就是淡淡微笑。 曲夕想了想，还是说道：“双双，要不，你写小说吧？” “啊？”吴双眨眨眼睛。 “你不是历来都喜欢写文章吗……如果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在网上写小说啊。” 吴双自从被公司辞退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几乎断绝了跟外界的所有接触。虽然她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但曲夕仍是担心不已，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 “哦，再说吧！”吴双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曲夕也不强求，点点头，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你好。”她故作低沉。 “你好啊，曲导演！”那边的男声十分热情，声音里还带着一些方言口音。 “人你都准备好了吗？” “那当然咯！我赵二做事从来都是靠谱的！” “那就好。”曲夕顿了顿，又说道，“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要逼真。” “那当然！不逼真我退钱给您啊！” “可以，我就欣赏你这样的。”曲夕冷笑一声，“你把你账号发来吧，我先给你打部分定金。” “好啊！”赵二声音里难掩兴奋，“我就喜欢跟曲导演这样的爽快人做事！” 曲夕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第二十三章 好久没开荤了 又到了上班的时间。 看着旁边空空荡荡的位置，曲夕心里愈发不得劲。 她的预感没有错，张小花还是没有来上班。 就连身边的同事也没有她任何的消息。 曲夕有些慌，眼前浮现张小花没心没肺的笑脸，一下班就急急地往她家赶去了。 张小花和曲夕一样也是从外地来s城打工的，租住的房子在城郊的一个老小区里，潮湿老旧，破败杂乱。 曲夕沿着楼梯往上走，每走一步，心里就渐渐生出了不祥之感。 小花，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心跳渐渐加快，曲夕最终停驻在一扇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叩门。 “砰砰……” 阴暗死寂的楼梯间里，响起钝重的敲门声。 曲夕又敲了一会儿，仍是没人应门，她微叹一口气，转身欲走。 “嘎吱。” 门开了！ 曲夕惊喜地回过头去，但“小花”的叫声还没出口，一下子就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小花吗？ 她印象里的张小花，一头蓬松的短发，面容可爱，身材玲珑娇小，尤其是那s曲线让她都羡慕不已。一双眼睛总是含着盈盈的笑意，常常嘟着嘴挽着她的手臂抱怨工作的繁忙。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女生，却像是天桥下最落魄的乞丐一般，面如死尸，蓬头垢面。 “小花？”曲夕低低地唤了一声。 女生的眼神闪了一下，张了张嘴，沙哑破碎地回道：“是你啊，小夕……” “小花你怎么了？”曲夕走近一步，皱眉关切道，“怎么好几天都不来公司了？” 张小花低下头，看着自己穿着凉鞋的脚：“我没事。” “你这叫没事？”曲夕身子一动，就想走进门去：“走，我们进去说。” “别了……”张小花声音抖得厉害：“小夕，我真的没事。我要，我要先休息了。” “这才几点你就休……” 话还没说完，张小花就“咣当”一声关了门。 曲夕哑然。 小花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一跺脚，还是走下了楼。 * 晚上十点。 刘剑刚喝完酒，摇摇晃晃地就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掏出手机，翻看着微信界面。 然而，那个总是对着他撒娇调笑的小女人，早已经消失在他的列表里了。 突然感觉到膀胱有点酸疼，看来是喝太多啤酒给刺激的。他左右看看这小巷子里没有其他人，就走到一个电线杆后面，拉开了裤子拉链。 “嘘……” 黑漆漆的夜里，响起滚烫尿液喷薄而出的声音。 刘剑尿完，觉得实在是很爽，正要往上拉拉链，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秒，一只柔白无骨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心头一惊，刘剑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三个男人立在他的面前。 为首的那个，也就是刚把手搭到他肩上的，是一个白脸瘦高的男人。一双狭长眼睛像狐狸似的，戏谑地盯紧了刘剑。 后面一个肌肉男吹了一声口哨：“这个不错！”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刘剑觉得自己实在是触了霉神，居然在几天之内接二连三地碰上这些小混混？ “不干什么啊。”白脸男人邪气一笑，突然趁刘剑呆滞，一只手就伸到了刘剑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但是，要干你！” 此言一出，刘剑的冷汗登时就落了下来！ 他恍惚记起，这附近的确是有几家见不得台面的酒吧，里面出入的众人都是奇装异服举止怪异，并且还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是男人！ 自己是遇见了玻璃了？ 那些恶心的死gay？！ “你们别、别……”刘剑步步后退，但是背后只有一堵两米高的砖墙，很快，他就毫无退路！ 白脸男人打了一个酒嗝，一只手就攀上了刘剑的脸：“嗯，皮肤还不错。”他像是在面对一件物品，冷冷地下了自己的评价。 “龙哥，你确定要在这里？”肌肉男开口了，语气异常猥琐。 “不然呢。”白脸男人使劲捏了捏已都抖成筛糠的刘剑一把，“老子好久没开荤了，正巧这个不错，我当然要来个野战玩玩！” 说着，他突然一脚扫来，就踢向了刘剑的小腿！ 痛！ 酒精早已麻痹了刘剑的神经，行动更是比平时迟缓了不少。刘剑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这一脚给结结实实地踢中了！ 脚下一晃，他跌跪在地。 不偏不倚地，头刚好就在那白脸男人的胯当中。 “呕……”刘剑顿时觉得一阵反胃，立马连滚带爬地就想逃走！ 然而这三人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个到嘴边的香馍馍？ 长手一伸，白脸男人一把抓上刘剑的衣服，拳头“砰！”地一声就砸向了他的脸颊。 “我劝你乖乖的，不然，倒霉的还是你自己！”白脸男人眼中迸发出狠狠的精光，抓住刘剑的领子，就把他往更深更黑的角落里拖去！ “不不不！”此时此刻刘剑的酒已经全部醒了，他吓得都要哭出来了：“求求各位大哥，放过我，放过我……我给你们钱，给你们钱！” 说着，他就颤抖着手想要去摸钱包。 没想到，他这动作似乎是激怒了那白脸男人，一拳又是重重砸了下来！ 刘剑头一歪，闻到了血腥气。 “老子要钱干什么？老子要色！色！懂吗！”白脸男人跳脚，模样癫狂得像暴走的野兽。 “龙哥，你声音小点，这旁边还有人住着呢。”肌肉男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好戏。 “声音小点？可以啊！但怕就怕，这个人待会的声音小不了！”白脸男人又是一拳，狠狠地砸进刘剑的肚子。 剧烈的疼痛袭来，刘剑感觉自己眼前一黑，疼得都要痉挛了。 “救命……”他吃力地求救。 有没有人路过……能来救他一把啊？！ 把他从这地狱救出去啊！ 求来人啊！ 似乎是天神听到了他的呼唤，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女声： “咦，剑，剑哥……？” 第二十四章 你就是个垃圾 此时的刘剑跪趴在地上，吃力地扬起头，看向那个突然闯入视线的女人。 一头柔顺的黑长发，身穿一身干练利落的职业套装，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惊讶而担忧地看着自己。 安琪？ 他心中一刺，眼前突然就浮现出那天在小巷子里，安琪胸前那白花花的一片。 “小妞，”一声阴冷的声音响彻，“我对女人没兴趣，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安琪眨眨眼睛，不置信地看着白脸男人，还有他脚下的刘剑，声音都颤抖了：“剑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剑被白脸男人脚掌的碾压给弄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眼前一花，泪腺都有些要收不住了：“安琪……琪儿……救我……” “你还想人救你？”白脸男人抬腿又是狠狠一脚，“老子告诉你，门都没有！” 这一脚力道深厚，直看得安琪惊呼一声，双手掩在嘴边，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剑哥……剑哥……我去找人来帮你……我去报警。对，报警！” 安琪连连退后几步，掏出手机就想要拨出110。 “你还想报警？”白脸男人一脚踢开刘剑，几个箭步就追上了安琪，长手一伸就想要去夺安琪手中的手机。 安琪大惊，抓起挎包就疯狂地砸向男人。 “我叫你欺负剑哥，我叫你欺负！” 疯狂砸下的皮包让白脸男人吃痛不已，一声暴喝，他抓住安琪手中的挎包狠劲一甩，那包就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消失在一旁的杂草从里！ “你……你……”失去了“武器”的安琪节节后退，然而瘦弱的她怎么可能是一个男人的对手，不过两下，她就被擒住，然后给扔到了刘剑的旁边！ “我要让你看看，你男朋友是怎么被我上的！”白眼男人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伸手就开始解皮带。 刘剑看着白脸男人手中动作，心中已经绝望一片。他仿佛是被人扔到最森冷的地狱里，而那个桀桀冷笑的男人就是握着他命脉的阎王，奸笑着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不……我求你了……” 就连他的祈求，都细不可闻。 他已经彻彻底底的，被打垮了。 他甚至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迎接他的，是无边的耻辱和剧痛…… 他就要被一个男人给上了。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但这显然还不是最让他痛苦的。 因为，突然在他的身旁，响起了一声冷冷的嗤笑！ 这笑声实在是太过刺耳，像是包含了浓稠的恨意和鄙视，刘剑浑身一震，就睁开了眼睛，慢慢地转过了头。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刚刚还担忧看着他的小女人，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阴狠地看住了他。 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高高地俯视。 “爽吗？”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刚刚的惊慌、关切，还有愤怒，全都不见了。 而之前还淫笑着解皮带的白脸男人，此刻也停止了动作，慢慢地退到了身后一直在看好戏的两个男人边，安静地看着这边的一切。 刘剑的脑袋嗡嗡作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琪？”他试探性地开口。 “我问你，爽吗？”安琪捏紧了拳头。 见刘剑不语，她慢慢地蹲下身子，阴沉地看着他： “你告诉我，这滋味好受吗？要被人强上的滋味，好受吗？” “孤立无援的滋味好受吗？” “被信任的人推入悬崖的滋味，好受吗？” 随着她一连串的问话，颗颗泪珠慢慢地滑落脸颊。 “你……你在说什么……”刘剑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有多怕吗，有多无助吗！可是你呢！口口声声说爱我护我，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只会袖手旁观！你知道吗刘剑，我最恶心的一点，就是你明明就是个胆小如鼠的渣滓，居然还死撑着让别人等着别跑！你没那本事你撂什么狠话？啊？！” 安琪的眼神比秋风还凉。她一字一顿：“你、就、是、个，垃、圾！” 说完，她站起身来，猛地用尖头高跟鞋踢到了刘剑的肩膀上！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本喧嚣的小巷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只有偶尔的几声虫鸣，提醒着众人时间的流逝。 刘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他甚至都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他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安琪如同杜鹃啼血的话语。 那声“垃圾”，像是沾满毒液的长鞭，狠狠地抽到了他的心上。 是啊…… 他是个垃圾…… 他怕那些人怕得要死……抛弃了自己的女朋友自己逃跑……没有找人，也没有报警…… 甚至，在自己遇到伤害的时候，还舔着脸求她救自己…… 这样的他，不是垃圾是什么？ 他痛苦地把头埋在臂弯里，感受着无处可逃的悔恨与自责。 独自伤悲。 …… 不远处的矮墙边，立着一个高挑的女人。 “宿主，你口味很重。”系统君又冒了出来。 “是吗。”曲夕淡淡地回了一声。 她看着趴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头的刘剑，神思翻飞，不禁呢喃：“你说，刘剑他当时，到底有没有过一丝想要救安琪的念头呢？” 系统君的声音十分冷淡：“这个倒不清楚，但是本系统知道，要不是因为宿主出手，那个女人就会被那三个男人给仑奸了。” 曲夕哑然。 他说得没错。 这让她开始思考，保护与被保护，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这社会上总有一些小女人，撒着娇卖着萌，口口声声让身边的男人保护自己，期待着保护，享受着保护，做自己王国的小公举。 而有些男人，也乐于沉浸在这种游戏里，体现自己的男子气概，满足自己膨胀的虚荣心。 这些男男女女，依赖与被依赖，满足与被满足，渐渐就成为了社会上的风气。 似乎理所应当的，男人就该保护女人。 但是。 “系统君认为，什么是保护呢？”曲夕开口了。 “比如宿主太蠢，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本系统就会启动应急装置。” “……” 曲夕低头，眸光闪过一丝黯然： “我认为，爱一个人，才会竭尽所能地，保护他/她吧。” 无论，性别。 无论，生死。 第二十五章 这不可能是真的 周末到了。 听安琪说，刘剑后来忍着伤痛回到了家里，然后哭着喊着给她打电话，祈求她的原谅。 安琪没多说什么，只是拒绝了他复合的要求。 然而，就去报了一个成人跆拳道的班。 “可以可以，我就欣赏你这样的。”曲夕和安琪聊着微信，十分欣赏她的举动。 “毕竟，在找到一个能全身心爱我保护我的人之前，还是自己保护自己比较好。”安琪笑着回复。 就这样，拯救渣男刘剑的任务是顺利完成了，曲夕也顺理成章获得了积分。 【姓名：刘剑 性别：男 年龄：25 渣男系数：54/100 宿主曲夕，支线任务完成，获得积分65 获赠锦囊任务一个，扣除积分5 当前积分109】 曲夕笑得跟一只狐狸一样，转账给赵二的时候还特意多付了点钱，当做红包。 “下次还找你合作！” “没问题！”赵二看着进账的数字笑开了花，“曲导演不仅爽快，眼光还很叼，找的演员的演技真是没话说，简直以假乱真！直接一次过了！” 曲夕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刘剑，也不说破，只是嘿嘿地笑：“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嘞！曲导演再见！” 挂断了电话，曲夕不禁哼上了小曲，看着面板上的“109”开心得不得了。 这说明，她可以使用一级查探功能了。 她心心念念的功能啊！ “宿主切忌不可高兴太早。”那个讨厌的男声又出现了。 曲夕不爽地瘪嘴：“我告诉你啊，你要是还有什么限制条件没告诉我的，我劝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不然……” “宿主是在威胁本系统？” 如果系统有人形的话，曲夕应该能想象出他高高挑起的眉毛。 曲夕无语——不过，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 她收拾了一下包包，就出门去找曲笑了。 今天刚好是周末，曲笑忙着找工作的事情，所以约了曲夕出来帮忙看看简历和招聘启事。 距离之前“拯救”周风的事情已经过去不少天了，曲夕在咖啡店里见到曲笑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亮，嘴巴都微微张大。 这还是曲笑吗？ 原本简单扎在脑后的马尾被放下，柔顺地披在肩头，染了时下最流行的蜂蜜茶颜色，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略施粉黛，轻点唇彩，腮红团团，再也不是黑色的长裤，而是换上了一条花色鲜艳的短裙和透明丝袜，脚踩一双小高跟，一颦一笑间吸引了不少的回头率。 “小夕！”见着曲夕来了，曲笑连忙站起来，笑道。 曲夕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姐，越来越漂亮了啊！” 曲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都爬上了一抹粉红：“那还不是得谢谢你。” 自从用暴力手段解决了周风之后，她在家的日子显然是好过了不少。周风不仅再也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还主动承担起了打扫卫生的家庭责任，下班了也不再出去鬼混，而是陪着玲玲看书写字学画画，俨然一副好男人的样子了。 “谢我做什么。”曲夕嘿嘿地笑，姐姐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心中除了欣慰，还有对系统的一点改观。 也许，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这个系统，并不是一件坏事。 曲笑自从五年前生下玲玲后，就一直在家里做一名家庭主妇，很久没有踏入职场，对当下求职的事情也有很多不解。 好在曲夕已经在职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年，很快就帮曲笑改好了简历，在求职网站上选定了几份十分符合定位的招牌启事，将简历发送了出去。 “搞定！”曲夕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就跟着曲笑往外走去。 “去吃饭？” “我就不去啦，我还得去个地方。”曲夕拒绝，跟曲笑挥手告别后就去了超市买了一些零食文具，拎着向城郊走去。 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夏洛了。 上次她招待自己去家里做客，自己这次也送些吃的过去吧。 这样想着，曲夕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那幢破败的筒子楼下。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她不禁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 只见那幢破破烂烂的筒子楼下，居然立着丛丛人群，都踮起了脚尖看着那黑乎乎的单元楼口，无不是交头接耳，唏嘘惆怅。 而在人们目光的汇聚之处，是好些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神色严肃地用对讲机说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 曲夕缓缓地走近，轻轻地拍了拍身边一位大妈的肩膀。 她甚至没有感受到她手指的一丝轻颤。 “请问，这是出什么事了？”她礼貌地发问。 大妈阵阵摇头，无比惋惜地说：“你不知道么，是有人跳楼了……” 跳楼？ 见曲夕神色发愣，大妈继续说着，“听说，是住在三楼的一个小姑娘呢。哎，真是造孽啊！也不知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要去跳楼！” 三楼？ 小姑娘？ “咣！” 手中装满零食的塑料袋，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哎姑娘，你怎么了？” 大妈有些被吓着了，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突然惨白的女人。 “你说，是三楼的小女孩？” 女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传来。 “是啊！”大妈重重点头，“哎别提了，那小孩子本来是住在三楼的，但是是从屋顶跳下来的！才六岁啊！哎你说说，这么小的孩子……” 曲夕双腿一颤，差点跌倒。 六岁。 她眼前浮现她牵着夏洛回家的时候，夏洛淡笑的小脸。 “夏洛今年六岁了！” 那个时候的她，分明是这样说的。 不…… 这不可能是真的…… 这一定是一个玩笑…… 就在这个时候，救护车终于来了，医护人员很快就分开了人群，在单元楼门口抬起一个小小的身体，盖上白布，抬起担架往车里走去。 丛丛人群仿佛都不见了。 议论纷纷的声音也都停滞了。 整个世界里仿佛只有曲夕一个人，和那个白色的担架。 然后，她看见了，那只垂下的，满是血污的，小小的手。 和粉红色的袖口。 …… 第二十六章 那么让人心疼 曲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回残存的理智的。 在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里，她疯狂地冲进人群，来到救护车面前，哭着喊着不让车开走。 她要看看，她要最后确认。 那个从屋顶跳下来的六岁小女孩，到底是不是洛儿！ 她浑身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就算众多医护人员扑上来也不能将她制服！一口猛地咬下钳制着她的胳膊，她身形一闪，就来到了那担架面前。 她伸出手，掀开了白布。 …… 那张总是对她微笑的肉嘟嘟的脸，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那个舍不得她走而微嘟起的小嘴，此时，却是污血遍布，没了半点人形…… 她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在刺耳的鸣笛声里，还有围观人群的议论声中，像个孩子般痛哭出声！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那么可爱那么美好的孩子啊！ 为什么会从屋顶一跃而下呢？！ 还没给她买好看的发夹、给她吃好多酸甜的糖果，还没带她去游乐场啊！ 为什么就这样……不见了呢？ 眼前，慢慢幻化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一个身穿红色棉袄的小女孩，在雪地里挣扎着，痛哭着！ 一如她现在一样…… 很久很久，她才慢慢找回理智，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 围观的众人早已离开，只有不远处一个女人，睁着一双泪眼，静静地看着她。 那是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酥胸半露，短裤黑丝，脚上踩着一双12厘米的超细高跟鞋。 “你认识，我家洛儿吗？” 那个女人开口，声音沙哑刺耳。 曲夕颔首。 这个女人，想必就是洛儿的妈妈了。 “你是……怎么认识我家洛儿的？”女人跨步上前，脸上的浓妆被泪水糊得一团花。 曲夕心中疼痛不已，闷声回道：“有一次，在公交站台上夏洛晕倒了，是我找的120把她送到了医院里……” “原来是你……”女人眼光一闪，就对着曲夕鞠了一躬：“谢谢你之前帮助了我家洛儿……我是她的妈妈文燕，我得先去……医院了。”说着，文燕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从酒吧一路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却没见到女儿。 她的洛儿，被送去了，那冰冷的地方。 那么冷的地方，也不知道洛儿会不会习惯…… 再次鞠躬，她歪歪扭扭地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曲夕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夏洛家里那张照片。 眼泪再次淙淙地掉了下来。 * 天黑了。 文燕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抬头间，看到就是黑黢黢的夜空里，几颗孤星。 她鼻头微酸，却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的眼泪，早已流干。 她慢慢地向着家里走去。 每个深夜，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总会有一盏小小的灯为她亮着。 然而今天，这盏灯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消失的不仅是那盏小小的灯，还有她的最爱。 带着她最后的一丝希望，远去了。 蓦地，她看见在单元楼门口的一棵老树下，立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女人。在黑夜里，一双眼睛灼灼发光。 她走过去，惊奇地发现这是上午见过的那个女人。 “你好。”女人走过来，白皙的脸颊上满是疲惫。 “你，是一直没走吗……”文燕皱眉。 曲夕点头。 她在这里站了数个小时，就是为了等文燕回来。 她的心头一直憋着一口气，根本没有办法排遣。 文燕叹了一口气，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曲夕。” “那，曲小姐，我们上楼说吧。” 一路无言，曲夕跟着文燕，慢慢地往三楼挪去。也许是听到了她们钝重的脚步声，有些邻居打开了门，同情而又探究地看着她们。 曲夕不禁握紧了拳头。 她冷冷地扫过每个探头出来的人的脸，记住了每个人的样子。 “进来吧。”文燕打开门，将曲夕请了进去。 一进门，房间里还是那杂乱不堪的样子，就连之前唯一整洁的小床上也是一片混乱，红色小熊都被丢到了地上。 “家里有些乱……”文燕嗫嚅道。 曲夕不介意地摇摇头。 文燕从地上轻轻拾起那红色的小熊，端正地放在了枕头边。 “我是真心关心夏洛的。”曲夕开口了。 她的声音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平面。 “第一次见到洛儿，她身上有血，还晕倒在公交站台上。第三次见到，她站在公交站台上哭。我只想知道，洛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总是淡笑的小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登上屋顶，纵身跃下？ 文燕身上一抖。 慢慢地转过头，她的眼里是浓浓的悲伤。 “你知道我家洛儿为什么经常去公交站台吗？”她慢慢地开口。 曲夕不解，静等她的解释。 “那个公交站台，是她爸爸每次下班的必经之处。” “她爸爸已经去世一年了。” “我告诉她，爸爸是出远门了。” “她没事的时候，都会去那个公交站台。” “等她爸爸回来。” 文燕哭出声。 “我没什么本事……她爸爸死后我也赚不了什么钱……洛儿要上学要吃饭，我只能，我只能……” 曲夕呆在原地，感受着极为强烈的震撼。 眼前似乎浮现出夏洛在人群中茫然张望的小小身影。 那么瘦弱，那么让人心疼。 曲夕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咬紧牙关，背脊挺得笔直：“那这跟洛儿跳……跳楼，有什么关系？” 爸爸还没盼回来，为什么，要决心离开这个世界？ 这明明就说不通啊！ 文燕面如死灰。 支撑不住，一下子就跪坐在了地上。 无边的痛苦和悔恨袭来，她嗫嚅着嘴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曲夕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敏感地捕捉到了文燕脸上的表情。 那是，知晓什么秘密的表情！ 她知道夏洛因为什么而死！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文燕的声音响起。 “该死的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忽视了洛儿，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的洛儿，就不可能去死！” 她抬起头，肿成核桃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说： “有一天，洛儿告诉我，有一个怪叔叔，对她，做了……奇怪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 母亲 此言一出，如一个平地惊雷，“轰”地一声在曲夕耳边炸响！ 文燕抱住头，继续断断续续地说着。 “那天……那天我‘上班’回来，洛儿告诉我说，有一个怪叔叔来到了家里，对她做了一些奇怪的事……” 说到这里，文燕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我问她那个叔叔长什么样子，她却说不出来……加上我后来几天上班的地方出了事情，我就……我就没放在心上。” “我哪里会想到，我哪里会想到……” 她哪里会想到，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甚至没有给她喘息和后悔的机会，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支柱就这样轰然倒了。 倒在，她这个母亲的手里…… “你说什么！”曲夕大跨步上来，控制不住自己就死死抓住了文燕的胳膊：“洛儿说有男人对她做奇怪的事情，你这个当妈的却没放在心上？！” 这还是一个母亲做出的事情吗？ 这还能叫母亲吗？！ 文燕被曲夕抓得有些疼了，一双泪眼里毫无光芒。 “洛儿那么小……我以为，只是小孩子的胡话……” “胡话？！”曲夕心脏吃痛。 当时的洛儿该有多无助啊！ 自己的母亲不相信自己，爸爸也不见踪影，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孤立无援的她，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现在我才意识到……洛儿从那之后话就更少了……我现在才意识到，洛儿，说的不是假话……” 昏暗杂乱的房间里，响起一个母亲悔恨的啜泣。 曲夕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良久，她阴狠地开口。 也许是被她声音里的狠决吓了一跳，文燕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应该，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一个月。 曲夕颔首。这在她与夏洛相遇之前。 突然，脑中精光一闪，她猛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天洛儿被送去医院，医生有说是什么问题吗？” 文燕不知道曲夕为何会这样发问，皱眉答道：“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洛儿她已经，自己跑出院了……” 曲夕凝眸，脑中愈发清明。 她记得很清楚，初见夏洛的时候，那粉色的小裤子上，是斑驳的血迹！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该死！” 狂怒的曲夕，爆发出令人心惊的大吼。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曲夕面如枯槁，颤颤悠悠地坐到了书桌前。 书桌上，安然放着一枚红色的发夹，和一个小小的十字绣荷包。 她的眼前，浮现出最后见到夏洛时候的场景。 昏暗的楼梯间里，在昏黄的灯光下，夏洛对她挥挥手，眼里是浓烈的不舍。 那个时候她以为夏洛只是不舍得她离开，现在她终于明白，那眼里还有粘稠的悲伤。 她一定，很害怕吧…… 曲夕伸手，抚摸着那个小小的荷包。 这荷包被绣成了一个黑色小猫的模样，针脚稚嫩，但看得出绣它之人的用心。 突然，她手轻用力，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 这里面，怎么有一点硬硬的感觉？ 也只犹豫了一秒，曲夕就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剪开了荷包。 在填满棉花的荷包里，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小小纸条！ 砰砰、砰砰。 曲夕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她颤抖着手指打开了纸条，那上面，赫然是夏洛歪歪扭扭的字迹。 她看着看着，就落了泪。 “曲姐姐，洛儿看电视上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厉鬼呢。 洛儿只能去死了，只有这样，才能找那个怪叔叔报仇…… 希望曲姐姐再见到洛儿的时候，不会被洛儿吓到哦。” 末尾处，是一个被泪水潆花的笑脸。 曲夕终于是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寂静的夜里，到底掩埋了什么罪恶，又是隐藏了什么痛苦？ 又有谁知？！ …… 第二天一大早，曲夕就出了门。 她来到筒子楼下，冷冷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一身黑色劲衣，一个同色鸭舌帽。她立在槐树下，神色阴沉。 就在昨天夜里，她下了一个决定。 她曲夕，一定要揪出那个侵害夏洛的男人！ 然后！将他毁灭！！！ 她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要“毁灭”的念头！ 不管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她都要通通毁灭！ 都给她去死吧！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声抽泣着的胖嘟嘟小男孩。他手中抓着蔫答答的一小束花，就来到了单元楼门口。 “小洛儿……这个送给你。”胖男孩将那花放在台阶上，瘪着嘴，好不伤心。 曲夕眸光微闪，长腿一跨，就来到了胖男孩的面前。 “小朋友。”她蹲下来，说道，“你认识夏洛？” 胖男孩显然被突然出现的曲夕吓了一跳，嗫嚅着厚厚的嘴唇，答道：“是的……” 曲夕颔首，“那你知道洛儿是怎么……”顿觉不妥，她又换了一种方式问道，“洛儿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叔叔吗？” 奇怪的叔叔？ 胖男孩挠挠脑袋，奇怪的，是这个大姐姐才对吧。 “有吗？”曲夕见胖男孩发愣，再次问道。 “嗯！”胖男孩点点头，“洛儿家对面……就住着一个怪叔叔。” 曲夕一愣，沉吟片刻，才问道：“是305？” 夏洛家门牌号是304，曲夕本来就对数字极为敏感，过目不忘，所以略一思索，就想起了夏洛家对面那户人家的门牌。 胖男孩点头：“305的叔叔最奇怪了！不过，大姐姐你是洛儿的……什么人啊？” 曲夕神色一黯，在黑色鸭舌帽下的脸颊愈发苍白。良久，她才缓缓吐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洛儿的人。” 说罢，她就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上了楼。 一进到那阴暗潮湿的楼道，曲夕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下面脚步却是没停，很快，她就到了305门前。 那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曲夕死死地咬住牙关。 然后，伸出手，敲了门。 “砰砰砰。” 沉寂的走廊里，响起，三声钝响。 第二十八章 天堂，好地方 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油腻和食物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曲夕差点就吐了。 一个瘦小的男人一手抓着里面的门把手，一边吊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曲夕。 曲夕也冷冷地打量他。 贼眉鼠眼，胡子拉碴，上身的棕色t恤也不知道是穿了多久，到处都是斑驳的油迹，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下身一条深蓝色沙滩裤，脚上跐着一双人字拖，脚趾甲很长，里面满是黑乎乎的污垢。 恨意只在曲夕脸上出现了一瞬，下一秒，她就换上了招牌的灿烂笑容：“帅哥，楼下新开了奶茶店，抽空去坐坐呗。” 男人眯起眼睛，公鸭一般难听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我不需要。” “哎呀，帅哥，我们家的波霸奶茶真的很好喝！你说什么都要来尝一尝！”说着，曲夕就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她之前从发传单的人手中拿到的。 “我说了，我不需要。”男人阴狠地一喝，手上一用力，就要关门！ 就在这一瞬间，曲夕看见了男人头上出现的，绿色小点。 一级查探功能！ 她心中一喜，拿着传单的手也用力抵在门上，就要期身进去。 那男人显然是没想到一个上门推销的女人居然会破门而入，错愣间，手上力道就缓了一分。 说那时迟那时快，曲夕眼疾手快地伸手，飞速地按下了男人头上的虚拟按钮！ “滴……” 在被男人推出门前，曲夕满意地，看见了那道熟悉的全息面板。 【姓名：章闲 性别：男 年龄：22 渣男系数：80/100 弱点：重度恐水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 那道铁门已经被男人重重地关上了。 曲夕呆呆地看着眼前这道屏幕，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这就是一级查探功能吗？ 可是—— 弱点？ 这“重度恐水”的弱点，又是什么鬼？ 是在玩她吗？！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喂。” “宿主有何贵干？”系统君很快就出现了。 “这就是我辛辛苦苦……攒了100积分，换来的东西？”曲夕嘴角抽搐。 “宿主有什么不满意？” “你问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曲夕气极，“我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对洛儿下手的那个贱人！你却告诉我什么‘弱点’？” 她一秒没有把那个男人揪出来，就一秒不得安生！ 管他什么弱点还是强点！ “咳……对于宿主这个问题，本系统也是束手无策。” 曲夕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中的情绪生生压了下去。她又扫了一眼那道面板—— 渣男系数，80/100。 这已经是她见过的最高渣男系数了。 高得诡异，也很笃定。 但她现在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没有证据。 她眯起眼睛，开始认真地思考。 良久，她才淡淡地出声：“这个任务，暂时放着吧。” “宿主的意思是？” “我得再想想。” 说罢，曲夕便再也没有过多的话语，昂起头慢慢地走下了楼。 胖男孩早已走远了，空荡荡的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只有一束野花，静静地躺着。 曲夕看着那野花，看着看着，就觉得有液体在眼眶中泛滥。 她咬牙，将它们全都憋了回去。 * 曲夕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脸小兴奋地抱着电脑的吴双。 “小夕，小夕！”她难掩心头的激动，就招呼着曲夕过去，“我的小说在奇点中文网上签约啦！” 签约？ 曲夕头一歪。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是有叫过吴双去网上创作小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付诸实践了。 “你写的什么？”曲夕瘫在沙发上，抬头看着那白晃晃的天花板。 “以后再告诉你。”吴双笑得无邪。 曲夕听见吴双声音里的娇憨激动，心中的烦闷也渐渐消散了一些。 至少在屏幕前、在网络里，吴双能够开始新生活吧。 曾经那个痛哭着要跳楼的女孩，也重拾了生命的意义。 然而，另一个小小的……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想。 许久，她才很轻很轻地开口：“双双，你觉得人死后，会去天堂吗？” 吴双还沉浸在小说创作的世界里，随口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应该会的吧。” “那天堂里……是不是就没有伤害了呢？” 吴双颔首：“对啊，不然干嘛叫天堂？” “这样啊……”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曲夕慢慢地说道：“那天堂，真是个好地方呢……” …… 浑浑噩噩之间，周末两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曲夕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坐在办公桌前，感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小夕，你这新款墨镜有点叼啊。”坐在对面的眼镜男吴瑞面露“欣赏”地说道。 “……谢谢了您。”曲夕面色憔悴，冷淡地回了一句。 “女人要好好休息啊，不然皮肤可是会变差的！”部门里的杨总走了过来，重重地在曲夕肩膀上拍了一下。 “是是，谨遵杨总教诲……”曲夕疼得咧开了嘴，但脸上还是赔着笑。 妈的，当我是铁打的啊？！ 曲夕郁结。 “不过，杨总，你知不知道……张小花到底出什么事啦？”曲夕微扬起头，看向伫立在她身边的杨意。 杨意肥硕的身形一顿，眉毛高高扬起：“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曲夕了然点头——说得也是，自己还去过张小花家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杨意瘪了瘪嘴，将手中拿着的一叠a4纸就递到了曲夕面前：“今天下班之前交给我。” 曲夕接过：“杨总，你……” “有问题下班之后来找我。” “没、没问题。”曲夕连忙否认，将目光转到了电脑屏幕上。 她可惹不起这尊佛爷。 这个杨意是他们部门的高级经理，体型肥硕，走起路来都跟地动山摇似的。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风使舵的功力简直一流，能把领导哄得一愣一愣的，对下属却是非常的冷淡挑剔。 曲夕微叹了一口气。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表格。 在键盘上翻飞的是她的手指。 她的注意力却早已飞到了窗外。 下班后，就是她和文燕约好的时间了。 她再次看了看窗外。 那阴沉沉的天空，仿佛预示着有什么罪恶，即将拉开序幕…… 第二十九章 噩梦的开始 挂断淘宝快递员的电话，曲夕拖着行李箱，加快了脚下步伐，就往着文燕所在的筒子楼赶去。 刚到楼下，就见到一众大爷大妈穿着整齐划一的白色运动服，手中拿着扇子，说说笑笑地走来。 曲夕在人群中刚巧瞅到一个熟面孔——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穿白色运动服的，走了过去。 “王大伯，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啊？”她挤出一个笑容，问向之前有过有一面之缘的王大爷。 王大爷脸上一愣，正欲接话，却被旁边的一个大妈抢先了：“这是街道办事处难得举行的广场舞大赛！” 曲夕颔首：“哦……那你们玩得开心。” “别啊，小姑娘，跟我们一起去吧，你还能当我们的场外评审呢！”大妈非常热情地招呼着。 曲夕微微摇头：“不了，我还有事要做。” 转头的瞬间，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很快，她就来到了304门前。她深缩着头，左右打量了一番，见没人过来，便扭开了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搓着手焦急等着她的文燕就急急地走了过来，把门好好锁上，才对她嗫嚅道： “我们真的要这样么……” 曲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 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小客厅里，原本杂乱堆放着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露出中间一大片的空地。而在这空地上，赫然立着的，是一个铁皮槽子。 曲夕满意地点头，转过身子，对着文燕。 “你难道就不想揪出那个伤害洛儿的男人？”她的声音肃杀。 她特地用了“伤害”这两个字。 真实的那个词语，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文燕眸光一闪，仿佛是想起了在殡仪馆见到的那破损不堪的瘦小身体，神色一狠，咬牙道：“我都听你的。” “嗯。”曲夕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文燕今天的穿着。胸口开得更低了，短裤更短了，一双透肉丝袜也换成了渔网袜，紧紧包裹两条笔直修长的玉腿，更显诱惑。 曲夕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去吧。” 文燕看着她，一双被眼线液和睫毛膏包围得密密满满的眼睛里，是坚定，还有忧愁。 “我去了。” 话毕，她扭着屁股，就开门走了出去。 * 曲夕静静地待在门后，像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等待着最后的猎物。 “宿主确定要这样吗？”耳边响起的，是熟悉的男声。 曲夕阴沉地回答：“不然呢。” “就不怕找错了人？” 曲夕身子一抖，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管怎么样，渣男系数都是80，这是不争的事实。” “宿主为何每次都这么冲动冒险。”系统君很有些无奈。 曲夕嘴角抽动：“我这还叫冲动？要是依着我以前的性子，我早就把他给……” 话还没说完，突然“嘎吱”一声，门就开了。 门外，文燕亲昵地挽着一身恶臭的章闲，微微用自己的胸脯蹭着男人的手臂。 “章哥，来我家坐坐嘛。” “我这不是来了嘛。”章闲冷淡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兴奋。 曲夕听在耳里，感到从内心深处泛出来的恶心。 当她知道章闲的渣男系数高达80之后，就立马打了个电话给文燕，想她询问章闲的事情。听文燕说，这章闲跟她之前是有打过那么一次交道，但打交道的内容，就不那么光亮了。 这个章闲，居然是领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来找文燕讨要“一份工作”！ 这“工作”的内容，就算文燕不好意思说明，曲夕也是十分清楚。 这还叫丈夫吗？ 这还是男人吗？！ 想到这里，曲夕一阵反胃，将手里紧紧握着的木棍猛然从上空敲下！ “砰！” 一声闷响，章闲倒在了地上。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一双穿着牛仔裤的笔直的腿，立在他的面前。 他不知道，这竟是他，噩梦的开始。 * “哗！” 章闲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 他惊恐地看着周围，发现他竟然是躺在一个铁皮水槽里面！那水槽里幽暗冰冷，他勉强地坐直身子想要爬出去，却发现在这水槽旁边，还立着两个女人，对他怒目而视。 一个是穿着妖艳的记女。 一个是有点眼熟的女人。 他不禁皱眉。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的颤抖。 曲夕冷冷地看着他，嘴角轻勾，就到了卫生间里打开了龙头。 这个时候章闲才发现，这水槽的角落里还紧紧粘着一根水管，淙淙的自来水就从那水管喷涌而出，很快就漫湿了他整个下身。 “你们这些臭x子！”章闲挣扎着想要从水槽里爬出去，却没曾想曲夕一个健步冲过来，死死地就揪住了他的头发往水里按去！ 他之前本就头部受伤十分疼痛，但是这些疼痛带来的恐惧，却远远不及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恐惧的，是水本身！ 随着曲夕将他的头按下，入眼的就是黑乎乎的一片，还有冰冷的水，如同条条的毒蛇，缠绕住他脆弱的头颅…… 不……不…… 要被溺死的恐惧感狠狠地撅住了他的心脏，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就摧毁了他心理的防线。无尽的害怕中，他张开了嘴巴，那冰冷的水立马抓住机会，狠狠地向他嘴里涌去！ “说，是不是你？” 随着这森冷的声音，曲夕手上用力，就将章闲的头从水里提了出来。 “咳咳！咳咳！”久违的空气袭来，章闲剧烈地咳嗽。 “说！到底是不是你！”曲夕再次发问。她眼里迸发出的浓烈恨意，让章闲心头猛地一跳。 “你……你在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曲夕又是猛地一按，章闲再次被按入了水里！ “在这个房间里！” “在这张床上！” “是不是就是你！” “对夏洛做了那种事情！” 每说完一句，曲夕都是手上都是猛地一提再猛地一按，那死死箍住章闲脖子的手指，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咳咳……我不知……我不知道啊！”在溺水与获救之间反复的章闲，眼前开始出现一道一道的白光，他甚至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不知道？”曲夕冷冷地笑了，改单为双，两只手就死死地把章闲的脑袋压在了水里。 十秒…… 三十秒…… 六十秒…… 关好水龙头回来的文燕见到的，就是那个有着白皙面颊的女人，用从未曾出现过的狰狞表情，死死地按着章闲脑袋的场景。 “曲小姐，曲小姐！”她惊呼一声，伸出双手急急地想把曲夕的双手掰开，可是曲夕就像是遭了魔怔一般的，纹丝不动！ 眼看章闲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文燕不禁咬牙，用高跟鞋向着曲夕的小腿就是一脚猛踢！ “嘶……” 小腿上传来的剧痛让曲夕如梦初醒，手上的力气也泄了。文燕连忙想把章闲的头从水里捞起来，没曾想，从鬼门关回来的章闲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居然一下子从水里挣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就向旁边夏洛的床栽去！ “轰！” 章闲的身体重重地跌在床上。 曲夕从小腿上的疼痛缓过来，阴沉着脸走了过去。 像是猎豹面对已到手的猎物。 突然，她眸光一闪—— 那是？ 第三十章 钱能做什么？ 自从夏洛走后，文燕就把家里好好地打扫了一遍。 那个小小的床上，铺上的是夏洛最喜欢的花朵床单，枕头边，是她每晚每晚都抱着入眠的红色小熊。 那是她爸爸在一年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红色的身子，身上一件毛衣外套，胸前一个小小的口袋，精致可爱。 那之后没多久，爸爸就因工去世了。 从此之后，夏洛就更离不开这小熊了。 而此时此刻，因为章闲支撑不住身子、突然倒向床的举动，那个小熊被震得从枕头上跌落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玩意儿，从它胸前的口袋里，滚了出来。 曲夕缓步走了过去。 耳边是章闲“哈赤哈赤”的喘气声，她却置若罔闻，甚至不去思考章闲突然发力偷袭她的可能性。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东西，一动不动。 文燕脚下一动，抓起桌上放着的木棍，就战战兢兢地走到了章闲面前。 “你你，不许动啊！” 说着，她一边担忧地看向曲夕。 “曲小姐……” 关切的话还没说出口，曲夕就站起了身子。 “夏洛妈妈。”曲夕并未转过头来，文燕能看见的，只有她有些单薄的背影。 “嗯。”文燕轻轻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曲夕的脊背，开始微微地颤抖。 然后，她就听见曲夕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我想，我们找错人了。” …… * 男人拖着疲惫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的事情了。 他跌坐在沙发上，有些恼怒地揉着自己的双腿。 这身子，也是越来越不管用了啊。 他有些自嘲地想着。 不过，一想起那些女人对自己的举动，他就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老。 那些有意无意的磨蹭，浑浊的眼睛里暗送的秋波，还有嘴里吐出的调笑的话语。 本是应该让每个男人都瘙动不已的行为，在他的眼里却毫无诱惑力。 根本就比不得那小小的…… 眼前又浮现出柔软的头发、滑腻的双腿还有澄澈的眼睛，他抑制不住地低吼一声！ 她怎么就非得去死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会突然去死？ 真是好想再尝尝那种滋味啊…… 那种小小的、软软的、有着奶香的销魂滋味…… 想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欲望根本就无法排遣。 看来，只能再换个目标了…… 男人这样想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就想要解开衣服，走进卫生间好好洗漱一番。 这扣子实在是难解…… 男人低头，用粗肥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着纽扣。 不过，谁叫他就喜欢这样的衣服呢？ 丝滑柔软，穿着，就感觉是被那小小的身体的柔嫩包裹住了似的……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门铃响了。 男人蹙眉。 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会有人上门？ “谁啊？”他闷闷地问了一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我是街道办事处的，今天广场舞比赛上有人掉了东西，想来问问是不是你的。”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街道办事处？ 男人不疑有他，走过去开了门。 也就是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影子！还没来得急看清，他就被一个重物狠狠地击中了脑袋！ 剧烈的疼痛让他本能地伸手想要护住脑袋，没曾想，下一秒一个黑色的袋子就从天而降，一把将他的头给罩住了！ 紧接着，身子被猛地一推，他就已经被推进房内，然后，门就被“咔嗒”一声锁上了。 呼哧，呼哧。 在一片黑暗中的男人，只听得见自己重重的喘气声。 “你、你到底是谁……”他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加上那一棍和一推，直接就趴在了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到底是谁，会这样……这样对他？ “你……你这是私闯民宅……非法绑架……”他颤抖着声音，想要做最后的努力。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他感觉自己快要尿出来了。 突然，一双粗糙得像是戴了手套的手一下子伸了过来，就用绳子将他的双手和双腿死死绑住了。 “妈的，真肥！” 一句小声的咒骂，钻入耳中。 他冷汗直下，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你到底要什么……我存折和卡都在床垫下面，密码是……” “呵……”一声冷冷的轻笑打断了他，“钱？钱能做什么？” 不是钱？男人大骇，那还有什么？ 蓦地，眼前一花，头上紧紧罩着的黑袋子就被取了下来。 久违的光线倏地刺来，男人不禁使劲眨了眨眼睛，才慢慢地看清眼前的一切。 在他的左前方，立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 她头戴鸭舌帽，穿了一件高领的薄毛衣，领子高高拉起，遮住了大半个脸颊，唯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露在外面。 那眼里发出的，是让男人胆颤心惊的寒意。 “你、你是谁？” 女人冷哼一声，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蹲下，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身子重新换了姿势。 他由原本的面朝下趴着，变成了双手被缚地坐在了地上。 然后，女人轻点手机，放到了他的面前。 手机上，是一部日本动画。一个长得软萌的小女孩或嘟嘴或眨眼，可爱得紧。 男人一看见这视频，冷汗就再次唰唰地流下来了。 她为什么会拿这种视频给自己看？ 她……难道知道了什么？ 这……这不可能啊！ “你拿开，拿开，我不看！”他强烈地抗拒，别过了头。 “不看？”女人将手机更凑近了些。 “欧尼酱~” 视频的小女孩甜甜一叫，跪趴在地上，轻轻晃着身子，像个猫儿。 这声唤，让男人身体里压抑了好几天的欲望腾得就升了上来！ 他呆呆地转过头看着手机里的小女孩，一股最原始的冲动铺天盖地地袭来。 “欧尼酱~” 小女孩慢慢地靠近，澄澈的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芒。 “咕噜。” 男人不受控制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死死地看着屏幕，全然忘记了此刻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此时的他，已然成了欲望最卑微的俘虏。 “呵。”突然，女人的冷笑，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男人回过神来，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像看最恶心的蛆虫一样看着他。 “原来，还真是你啊……不是大灰狼的，王伯伯？” 第三十一章 我要杀了他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肥硕的老男人呆滞地坐在地上。 他的双手双腿都被粗绳缚住，绳子死死地勒进肥肉里。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终于敛了神色，咬牙地说道。 “我知道你听不懂。”曲夕将手机收回衣服口袋里，强忍住心里滔天的怒火，从另一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她看着躺在收心里那东西，那抹刺眼的红，蓦地就让她想起了初见夏洛时那粉色小裤子上，也同样的是这红色…… 她无法想象，洛儿那么小的孩子，在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后，在身体被撕裂后，是怎么拖着那残破的身子走到公交站台的…… 她一定很想见到爸爸吧？ 她一定很想等到爸爸回来吧？ 等到爸爸了，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噩梦，就可以帮她出气了呢？ 可是，就算她望眼欲穿，却始终都没有等到…… 想到这里，曲夕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握紧那东西就到了男人的面前。 “这东西，是你的吧？” 她摊开手。 白皙平整的手掌上，安静躺着一个红色的纽扣。 式样奇特。 是一颗盘扣。 一颗只会存在于唐装上的盘扣！ 男人只是看了一眼那东西，便如遭雷击，猛然地想起了什么，嗫嚅地说道：“你……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东西？” “所以说，这就是你的。” 她的语调平滑，冷冷地下了自己的结论。 “不，不！”男人剧烈地摇着脑袋，还想做最后的争辩，“我完完全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把我放了，你，你别怪我……” “别怪你怎么样？报警吗？”曲夕哈哈地笑出声来，“报警好啊，我正好也想报警来着！我倒是要让警察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人渣，害死了只有六岁的小女孩！” “什么？”男人大骇。 “还听不懂吗？”曲夕抓过一旁放着的木棍，猛然就是一棍抽了下来，“就是你这个让人恶心到极点的禽兽，一次次地对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下手，把她逼到了绝路！” “她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了手？” “她没求过你吗！她没叫你住手吗！为什么你还一次次地对她下手，她那么小，你居然还能下得了手？！” 盛怒的曲夕，恨不得手中的木棍是一把长刀，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 男人被曲夕蓬勃的怒意吓了一跳，身上的疼痛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他愣愣地看着曲夕，良久，才突然咧开了嘴笑了。 “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原来，你说的是她啊。” 他的表情再也不是之前的怯弱。 而是像魔鬼一样的狰狞。 “对，我是上了她几次，那又怎么样？！她妈不是记女吗，她长得跟她妈一模一样都那么骚那么贱，所以我上了她，能怪我吗？再说了，第一次上过后，她也没说什么啊，也没寻死觅活的啊！我怎么知道她突然就要去死了，说不定就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呢？毕竟，她要去死，第一次的时候去死不是最好的吗。你说是吧？” 说着，他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浑浊的双眼慑出精光，仿佛回忆无穷：“她死了，我也跟你一样觉得可惜啊！真的，太可惜了……” 他还没享受够呢，让他上哪儿再去找这么水灵的小女孩了啊？ 哼，他明明用围巾缠住了那小女孩的眼睛，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是他做的。 不过，说起来，五楼的那个赵家孙女，似乎也不错…… …… “滴。” 【姓名：王延年 性别：男 年龄：57 渣男系数：85/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那道全息面板，再次出现了。 然而它面前的女人，却只是僵直着身体站着，仿佛没有看见它的出现。 曲夕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木棍，却迟迟没有再次挥下。 此刻的她，已经被从脚底泛上来的浓烈怒意给席卷了！那怒意如波涛汹涌的海啸侵蚀海滩，很快就要全部淹没她所有的理智！ 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脑中炸响！ 像是被催眠了，她木然地扔下手中的木棍，如行尸般地转身走进了厨房。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对，就是这个！这个可以杀了他！ 她举起右手，那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把泛着冷光的菜刀！ 挪动脚步，她就要走出厨房。 “打住。”突然，耳畔传来一声低喝！ 曲夕置若罔闻，脚下步伐没有停驻丝毫。 “宿主切勿做冲动冒险之事！不然，连本系统也救不了宿主！”耳边，系统君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急切的意味。 “冲动？冒险？”曲夕冷笑，“你这是在关心我？” “……本系统是在关心任务的完成与否。” “那我杀了他，不就更快地完成任务了吗？”这样的败类，凭什么还配活在这个世上？！ “那宿主认为……这就是所谓的‘毁灭’？” 曲夕停下了脚步。 气血开始渐渐平复。 是啊——系统君这话没错，如果她这一刀下去，痛快的，反而是王延年不是吗？ 不仅如此，她要是杀了王延年，那她自己的一生，也会被毁了！ 毕竟，她并不知道系统会帮到她到何种程度。 抱着这样想法，曲夕终于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菜刀。但是她脸上狠决的神色仍未消散。 那怒气像是一个巨大的气球卡在她的胸腔，必须要有解决的通道，才能喷涌而出、消散殆尽！ “你还没有告诉过我，如果我选择了‘毁灭’，要是任务没有完成，会有什么的后果。” 系统君的声音只是微咳一声，便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淡然： “根据规则，任务对象的渣男系数会瞬间拔高20点，造成不可逆转的毁灭后果。” 曲夕凝眸——王延年的渣男系数现在就已经85了，要是再升高20，那岂不是都冲破100大关了？ 那就不是渣男了，而是魔鬼！ 是会带来惨绝人寰毁灭的魔鬼！ 但曲夕只是思考了一小会儿，就伸出手。 然后。 按下了“毁灭”的那个小小按钮。 第三十二章 正义与危险 （为了避免被和谐，此章节略写，大家随意脑补……） 凌晨时分。 文燕在家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从她下午在家里迎来了那个女人开始，她急促的心跳，似乎就没有再缓过来过。 她握紧了手中的棍子，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厕所里的门。 马桶边，靠墙瘫着一个浑身淋湿、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这是她的邻居，章闲。 几个小时前，曲夕嘴里说着“找错了人”之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安眠药，让她给章闲服下。叮嘱了几句后，她便很快地离去，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再平常不过。 但文燕很清楚，那个女人双手将章闲的头往水里按的时候，那脸上浮现的，的确是要杀人的渴望。 这个女人，正义，并且危险。 非常奇怪的，这两个词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章闲还是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文燕从卫生间退了出来。 她走到夏洛的床边，看了看那个红色的小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王延年家里。 王延年在这世上活了57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在自己的家里，经历这样恐怖的一切。 那个女人脱掉了他的裤子，将他的双腿塞到了一把椅子下面，下身敏感处刚刚卡在椅子前腿中间。 然后，她在椅子前腿上，打横绑了一根蜡烛。 这蜡烛一直放在橱柜的深处，王延年甚至都遗忘了它的存在。 然而现在，这原本的应急之物，却成了他梦魇的开始。 那个用薄毛衣领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搜集了各式各样的幼女视频，一一播放给他看。 只要他有一点的生理反应，他那隆起的裤裆，就会渐渐靠近那灼烧的火苗。 那小小的火苗，却是攻击他命根最恐怖的武器！ 让他如何能够造次！ 但是，视频里那柔嫩的躯体，软襦的声音，还有红润的双唇，都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要看得更多，看得更细。该死！她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的？ 欲望袭来，他控制不住地开始扭动身体，可是他又惧怕自己那本来就不怎么行的命根子被火苗烧到，被蜡油滴到！ 他的欲望和恐惧都在互相搏斗！ 这简直是最痛苦的刑罚，是对他心理上最强力的折磨！ 有时候，欲望占了上风，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有了生理反应。命根子高高翘起，很快就靠近了那蜡烛，滚烫的蜡油滴下，渗过他的内裤，那疼痛让他全身都不禁痉挛！ 有时候却是恐惧占了上风。他看着那视频里的小女孩，余光却一直瞄着那越烧越炽的蜡油，渐渐的那娇美的小人儿也变成了厉鬼，张着血盆大口就向他扑来！ …… “砰！” 一声闷响，曲夕手中的木棍再次落下。 只要这男人有想要闭眼、或者别过头的冲动，她都会狠狠一棍，打得让他不敢不睁开眼睛。 她双眼里慑出灼灼的精光，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似的，一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丝毫。 终于，王延年说什么也是撑不住了。他全身剧烈战栗，口中嘶吼的声音仿佛不再是一个老人，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我不看了！我不看了！我说什么都不看了！” “不看？”曲夕冷冷一嗤，“我可是特意为你找的这些‘精彩片子’呢！王延年先生！” 这可是她忍着恶心从网上各路网盘下载的资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就让他“不看”？ 她将手机音量调得更大，真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动画里女孩的娇吟。 “欧尼酱！” “雅蠛蝶~” 然而此时此刻，这些新奇的、勾人的话语，在王延年的耳中却成了黑白无常的索命咒！ “不，不！” 他大喊。 他绝望地发现，他的身体在这漫长的几个小时折磨中，渐渐形成了条件反射！ 他那本就羸弱的玩意儿，再也不可能对视频里的小女孩产生任何反应了…… 就算他心有杂念，他的身体也再也不能做出反应了…… 而最让他坠入地狱的是，他突然从内心深处泛出了一股恶心。 他也不知道，他恶心的到底是这些视频，是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他自己？！ ……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肥硕的老年男人，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 304里。 文燕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 在十分钟前，章闲突然就醒了。 按照曲夕的说法，那安眠药的量够他睡死好几个小时的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章闲突然就睁开了眼睛，那被淋湿的头发后面，是一双要吃人般的眼睛。 “嘶……嘶……” 他的嘴里发出骇人的声音。 然而，整个身体都开始抽搐起来！ 文燕面色惨白，看着章闲身上的异变。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敲门声闷闷地响起。 文燕心中一喜，立马走过去将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人影就闪了进来。 “怎么样了？”文燕急切地问道。 曲夕略一点头，正欲坐下休息，突然就听到了卫生间里传来的声响。她凝眸走去，仔细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狐疑地转头，问向文燕： “这人，你不觉得，是犯了毒瘾了吗？” 文燕心头一跳，眼睛倏地睁大了。 突然就想起来第一次和章闲打交道时，那被他领来的娇小女人那苍白绝望的脸。 无法用常识解决的事情，都被这个想法，“嗖”地串联起来了！ 她张张嘴，想问问曲夕是怎么解决楼上的男人的，想问问怎么处置章闲，想问很多很多，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问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见，那个一直高昂着头的女子，突然蹲下了身子，抱住头，痛哭出声。 那凄惘的哭声，让她一下子也泪流满面。 她想，这个女子身上，一定，也有什么不寻常的故事吧…… …… 公元2020年10月9日。 s市南区警察局接到两宗报案。 报案一：南区城郊一所居民楼里有一男子被举报吸毒。 报案二：同一座居民楼里，一老人被举报性侵幼女，碾成幼女跳楼自杀的惨剧。于被举报人家里搜出记录案情相关的录音。被性侵幼女的母亲声泪俱下，拿出家中床单和幼女衣物等，控诉被举报人罪行。 此事引起强烈的社会反响。成为年度话题之一。 社会谴责，仍在继续…… 第三十三章 时间穿梭功能 日子就这样缓缓地过去，永远不会为了所谓的离别、伤感和痛苦，停驻一丝脚步。 曲夕不顾咖喱老板的反对，坚决请了一周的年假。 在第二天的晚上，她从混沌的噩梦里醒来，面色疲惫地坐在床上，恍惚看着眼前之景，等待系统最后的宣判。 “滴……” 【姓名：王延年 性别：男 年龄：57 渣男系数：**/100】 曲夕看着那道光洁的全息面板，眸光只是微微一闪，便没了过多的反应。 “宿主觉得自己毁灭成功了吗？”那个低沉醇厚的男声再次响起。 曲夕轻咬嘴唇，却是没有吐露一个字。 “那换种问法，宿主为何……选择了如此温和的方式？” “温和”两个字一出，曲夕脸上才浮现出了狰狞的神色，若是文燕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这表情和将章闲按入水中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但这狠决只出现了一瞬，下一秒曲夕就颓然地捶了一下床：“不然呢？我又不能真杀了他。” “但是还有许多其他的方法。” “但我也不想被抓进监狱。” 她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方法。肉体的、精神的，各种惨绝人寰、不可描述的，都在那个幽暗的夜里，钻进她的脑海。 她本来就是一个私刑者，拥有至上的权利，游弋在法律边缘，却无法真正触犯刑罚的核心。 “所以，宿主觉得自己，毁灭成功了吗？” 曲夕重重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问题她躲避不过，思索片刻，才说道：“客观地说，我并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全地摧毁他内心的邪念，但是，如果能摧毁他的身体反应，让他的身体再也不能对……对小女孩产生反应，那也算是一个好的结果了。” 沉吟一会儿，她继续说道：“剩下的事情我都交给文燕了。现有的法律对这方面还不甚完善，但是因为舆论的作用，其实已经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他进监狱后……我敢说，日子也不会好过。” 最好是让他被监狱里的人…… 曲夕没有说出口。 一声轻笑，系统君开口了，声音不再低沉，而是带着苍茫的沙哑： “其实宿主也没有完全信任本系统吧？” “什么？”曲夕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系统没再回答。 【姓名：王延年 性别：男 年龄：57 渣男系数：58/100 宿主曲夕，支线任务完成，获得积分85 使用一级查探功能一次，扣除积分100 当前积分94】 曲夕看着面板上的数字，挥挥手，黑着脸说道：“好了，你走吧。” 说完，立马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 第二天。假期的第三天。 在这一天里，曲夕将自己锁在屋里，浑浑噩噩地睡着。 在梦里，她看见了一个穿着脏红袄的小女孩。 她还看见一个穿粉色衣裤的小女孩。 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在浓雾中慢慢走来，来到她的面前，对着她笑。 然后她就一下子惊醒了！ 一摸脑门，一手的汗。 这个时候，门“砰砰”的响了，伴随着吴双清脆的声音： “小夕，小夕，出来吃晚饭了！” 晚饭？曲夕一愣，原来她已经睡了这么久了。 走出门，看见吴双淡笑着立在餐桌上看着她。桌上是几个清淡小菜，看上去清新可口。吴双自从开始在网上创作小说后，也利用空余时间学习学习做饭烧菜，时时邀了曲夕共进晚餐。 曲夕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不错。”曲夕称赞。 “嘿嘿。”吴双笑得一双大眼睛月牙弯弯。 曲夕又吃了一口，突然抬头问道：“双双，你在网上写的是什么小说？” 吴双敛了笑意，低下头，有些闷闷地回答：“写的……是渣男的故事。” 渣男？ 曲夕眸光一闪，看向吴双的眼里有了几丝深意。 吴双连忙挥手：“哎呀你别多想！我我我，我早就走出来了……真的……”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了。 曲夕颔首，也不多说什么。 “我吃完了。”曲夕放下筷子，在吴双有些诧异的眼神里，就起身回了房。 一回到屋里，曲夕一下子倒在床上，犹豫片刻，还是闷哼一声：“你给我出来。” “宿主有何贵干？”系统君是一如既往的快。 “调出背包系统。”曲夕声音果决。 很快，在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全息面板，上面各种功能琳琅满目，但是曲夕的目光却一直死死地黏在一个白色的按钮上—— “时间穿梭”。 所需积分：500点。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功能。”她指着那白色按钮。 系统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所谓‘时间穿梭’功能，是宿主花去500点积分，获得可以任意时间穿梭机会一次，时间持续一小时。如果花去1000积分，时间持续两小时，以此类推。” 曲夕颔首：“那我要这个。”她的声音没有一点迟疑。 “宿主现在积分……”系统君的声音听上去很有些无语。 “我知道不够！”曲夕面露狠色，“但是你就不能赊账给我吗！我之后慢慢还你！” “……赊、赊账？”系统君第一次出现了结巴。 “对啊！你先赊给我500点，我之后勤快点做任务，全部还给你！我还可以给你利息！” “……” “百分之十的利息！” “……” 曲夕见系统持续无语，“腾”地就坐了起来，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可是我真的很想要啊！” 这三天里，她没有哪一天没有想过到洛儿！那小小的身子，那可爱的笑容，那伸手对她挥挥手说着“姐姐再见”的身影。 她真的无法接受夏洛从楼顶一跃而下的事实！ 接受不了担架上那张破损不堪的脸！ 所以，她必须要使用“时间穿梭”功能，回到过去，救下夏洛！ 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要抱住那个小小的身体，把她从深渊里拉起来！ “不行。”系统君的声音很冷淡。 “为什么？！”曲夕怒吼。 “宿主见过哪个系统还能‘赊账’的？以为市场经济呢？再说了，宿主在本系统这里有‘信誉’可言吗？” 系统君一连串的话，让曲夕顿时哑然。 是了…… 系统不是人。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很久，曲夕才低声问：“那还有什么办法？” “没有。”系统君直截了当，“除非，宿主赚够了500积分，再来找本系统。” 500…… 曲夕粗略地算了一下，以一个对象初始平均积分70来算，500积分也需要她成功做满8个。 8个。 就算每个任务之间不中断，也需要8*3=24天。更何况，任务也可能出现失败的情况。 毕竟……最近的她，状态越来越不对了。 但是，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洛儿那盈盈水光的双眼。 咬牙，她道，“好！” “宿主爽快。”系统君轻笑一声。 “我还怕了你不成？！”曲夕脸上的颓然一扫而光，取代的是斗志昂扬！ “好，宿主有骨气。” “必须的！” 不管她之后会遇见什么，都是为了洛儿！ 洛儿，再等姐姐一会儿！姐姐过不久，就来救你…… 想到这里，曲夕死死地握紧了拳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第三十四章 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吴双最近觉得曲夕有点烦。 她抱着电脑噼里啪啦码字的时候，总会感觉到身后有丝丝的呼吸扑在她的脖子后面，她一回过头，就看见曲夕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嘿地对她笑。 “小夕，你到底想干嘛？”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吴双很无奈地问道。 “我就想看看你写了啥。”曲夕说得很云淡风轻。 “小说啊。”吴双直接将电脑递到曲夕面前。 曲夕只是扫了几眼，就直嚎眼睛疼：“不嘛不嘛，太多了不想看。你给我讲讲里面的故事吧，嘿嘿。” 纵使吴双再温柔平和，也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故事很长呢……” 像是猜到吴双会这样说一般，曲夕双眼都亮了：“你上次说你写的是渣男的故事，那评论区肯定有人说自己身边的渣男对吧！” 吴双歪过头，略一思索：“这个啊，倒还真有……” 真有？ 曲夕笑得开心：“给我看看！” “你不是说字太多了不想看么？”吴双嘟囔着，轻点鼠标，就从书评区里选了一条评论打开，展示给曲夕看： “这个就是书评区里最火的一条了。” 曲夕满意地点头，她要的就是这种！ 她凑过头，看见屏幕上的那条评论，是以这样的一句话开头的： “我嫁给了我老公，我以为，我就拥有了全世界。最后却发现，他光鲜外表下，却是最龌龊恶心的内在。 没错，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同妻。” …… 曲夕缓缓转过头，看向神色黯然的吴双。 “同妻？”她吐出这两个有些陌生的字眼。 吴双颔首：“你继续看下去吧。” 曲夕轻咬下唇，又将目光重新投向屏幕。 ……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的晚期，长相普通，性格也总被人说木讷内向，所以直到我到了30岁，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 男女经验贫乏的我，天天被家里念叨，也迫于无奈加入了相亲的大军。 认识我老公，哎我现在不想这样叫他，就给他取个代号a吧。遇见a，也是缘于一次相亲。 据介绍人说a是外表出众、工作优秀并且性格也成熟稳重的类型。我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因为介绍人总是会夸大其词一些的。结果去了相亲地点一看，a竟然和介绍人的说法相差无几，一身黑色西装，目光沉静，站起身来对我淡笑要握手。 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他的。他的手修长干净，指甲修得很漂亮。左手中指上戴了一只铂金戒指。 见我目光落到他的戒指上，a向我解释，说是戴上戒指别人就能以为他有主了。 我了然——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应该是有不少的鸢鸢燕燕。 那次相亲的过程中，我现在还记忆犹新。a是一个很擅长沟通的人，他很快就从我的言语里了解到我的想法和需求，时不时的几句话就能打开我的话匣，让我不禁就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从那次相亲后，我就开始了与a的交往。和a的交往让我觉得很舒服，他很尊重我，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最让我欣赏的，是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对我动手动脚，仅有的几次身体接触，还是走在大街上，因为车来车往他突然的轻拂肩头，将我带离危险。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a就向我求婚了。 我从来没想到，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我，也能拥有那么一次盛大的求婚。他召集了他所有的朋友，为我送上鲜花和蛋糕，他单膝跪下，手里是一枚戒指。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他的眼神很坚定。 在泪眼溟濛中，我答应了他。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我会幸福，我会比其他女人都还要幸福，我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因为我有了他。 然而，我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双方父母没有任何的阻拦，我们买了房，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婚后，他还是对我很好，但是渐渐的，我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这些不对劲，是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体现的。 a是个很注重形象的人，住在一起后，我发现他的护肤品甚至比我的还要多。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摆满了我的梳妆台，从乳液、面霜、面膜到香水各种。他每天勤换衣服，头发和衣着都要做到一丝不苟。我最初没多想，只觉得他是个精致的男人，但是渐渐的也从心里升出了一丝怪异。 除了外表上的，他和我之间的相处模式也让我渐生不安。他非常的温文尔雅，总是淡淡地听我讲，同意我的每一个计划。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他到底是因为爱我，还是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毕竟，对自己不在意的人和事，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云淡风轻。 我和朋友说过我的疑虑，她们却都说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除开这些，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和他的性生huo。度蜜月的时候，他除了一些浅尝而止的亲吻和拥抱，再也没有其他。我当他是呵护我、尊重我，所以我主动献身，带着他在我身上驰骋。 虽然我是第一次，但我也看出了他的青涩。他从未跟我讲过他过去的情史，我以为他经验丰富，没想到却是如此的手忙脚乱。那个时候的我，的确是欢喜的。 可这欢喜没持续多久。他再也没有主动地碰过我，有时候我按捺不住自己，羞涩地向他求欢，他却带着古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询问我：“你的大姨妈是什么时候来的？” 如果我告诉他我刚好在安全期，他就会借口工作太累而不会碰我。如果恰好是排卵期，他就会脱掉衣服，例行公事地和我共赴云雨。时间很短，他呼吸只有在最后的时间里乱了一分，便结束了。结束之后也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他更多的时候是披了一件衣服，站在阳台抽烟。 有时候我也会想，他是不是不爱我了。但只要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忍受。 毕竟那个时候的我是那么的爱他，所以心甘情愿地，被蒙蔽了双眼。 噩梦来临的前几天，我身体不太舒服，总是想吐，就去医院做了检查。 原来，是怀孕了。 我很欢喜，甚至开始偷偷幻想我和a的孩子，到底是像a，还是像我。 我决定先瞒着他，然后在七夕节那天给他一个惊喜。 可没想到，这个惊喜，最终变成了惊吓。而那个被惊吓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那天我身体实在是有些不舒服，老想吐，头重脚轻的。无奈，我请了半天的病假，早早地就回家了。可是刚一开门，我就看到了门口放着的，除了他的皮鞋，还有一双，我从未见过的帆布鞋。 式样，是男生的。 然后，我便听到了，让之后的每个夜晚想起时都彻夜彻夜流泪的声音。 “骚货！叫你勾引我！” 那个发着狠、有浓烈情欲的声音，来自于我的丈夫。 来自于那个和我在床上时，连轻哼都鲜有的男人。 像是一道惊雷劈下，我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就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我看见那张我精心选购的床单上，有两个肉体在纠缠翻滚，激烈索取，发出销魂的叫声。 一个是a。 一个是，一头黄发的，胸部平平的，陌生男生。 “砰！” 我手指猛颤，手中的皮包掉落在地。 第三十五章 别干涉我交友 听见包落在地上的这声闷响，那两个人如同受惊的动物，同时望向门口。 我看见那张总是沉静的脸上，如今潮红一片，浮现出惊慌的表情。 可笑吧，我第一次见到他这种表情，却是在这种场景下。 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哭，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然后转身，离开。 a追了出来，全身只穿了一条内裤。 在客厅他追上我，一把抓过我的胳膊：“你听我解释。” 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可是却像一把刀狠狠刺入我的心脏。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别用你摸过那男人的手摸我！” 恶心！ 像是吃了一只苍蝇的恶心！ 真的是太恶心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哇哇地吐了。 他脸色很难看地看着我，没有宽慰，没有安抚，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很久，他才从桌上拿过烟和打火机，坐在沙发上，招呼着那个黄发少年过去坐在他旁边。 然后，他翘着二郎腿，吐出一个烟圈：“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就不藏了。” 我虚弱地蹲在地上，抬头，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他继续说道： “我只有一点要求，你还是跟我继续过日子，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也别告诉爸妈。之后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包包衣服房子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听话。” 说着，他牵起那黄发少年的手，举起来给我看：“还有，你也别干涉我‘交友’。” 我已经想不到语句来形容那时候我的心情了。 心脏像是被无数脚践踏而过！狠狠碾压！痛得难以呼吸！ 我的眼前飞快地闪过过去的画面，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伸出的修长的手“范小姐你好”，想起他单膝跪地眼眸里的柔情“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想起结婚礼堂上他深情望着我的“我愿意”…… 我最爱的男人，我以为拥有他就能拥有全世界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什么爱情，什么婚姻，什么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我癫狂地笑了，“我告诉你，你tm休想！我要跟你离婚！” 说着，我就吃力地爬起来，想要夺门而去。 可是我哪里能够想到，接下来的一切才是最让我难以忍受的！ a一下子从沙发里蹦起来，几个箭步就追上我，从后面一下子抱住我，就把我往卧室里拖去！ “我告诉你！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要是敢告诉我爸妈，你就是毁了我！那我也不怕毁了你！” 他恶狠狠的声音响彻在我的耳边。 “砰！” 他把我重重扔在了床上，从我手里夺过我的包，在锁门之前，他对我下了最后通牒： “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放你出来！” 门关了。 空气里是情欲还没散去的恶心味道。 身下是一个小时前两个男人在上面翻滚的肮脏的床！ 我猛地跳起来，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痛哭出声！ 宝宝……我抓住抽痛的小腹，一阵哭嚎……我当不了妈妈了…… …… a把我整整关了三天。 这三天里，我没吃没喝，幸好卧室里还有厕所，我不至于屎尿都在外面。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这三天里我的恨意并没有被磨掉，反而熊熊地燃烧，越烧越烈！ 换做你们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忍受得下！ 一门之隔，这三天里，他不是大声地开着电视，就是和其他男人在外面做那种恶心的事情！浪叫不断！我吐得只剩胃酸，可是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第三天夜里，我身体终于支撑不了了，才敲门求救。 “想清楚了？”他打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虚弱的我。 “……是。”我咬牙切齿，神志在涣散，还没听到他回话，我就昏了过去。 混沌的黑暗里，我感受到的甚至不是恐慌，而是久违的安心……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一醒来，迎接我的是他要吃人的表情。 “你怎么搞的！” 一声怒吼，他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狠狠摇晃：“你居然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怀孕？我恐慌地想起，手颤抖地抚摸小腹，却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我……的孩子呢？”我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他双手猛地一推，放开我，不顾这是医院就拿烟出来点燃：“没了。并且，医生说，你不可能再怀孕了。” 轰！ 他的话，如平地惊雷！ 我不能再怀孕了……意思就是说，我不能再做妈妈了？ 连我做妈妈的权利，也被他剥夺了吗？！ “啊！！！” 我爆发出最令人心悸的尖叫！ “你疯了吗！”他立马捂住我的嘴巴，眼神凶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死死地盯住他，看着这个头发一丝不苟、穿着光鲜的男人。谁能想到呢，这看上去人模人样的男人，却是一个刽子手！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人渣！ “我、要、杀、了、你。”我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他饶是被我瞪得怕了，手一抖，就放开了我。 “记住，不该说的别说！” 这是他走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 看到这里，曲夕已经双手握紧，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 “看得很生气吧。”吴双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第一次看的时候，都差点哭了。” 曲夕神色阴冷，又飞快地扫了接下去的内容。这个书友之后因为流产而有了严重的妇科疾病，一直在医院治疗。而她的父母由于爱钱心切，不分青红皂白就劝她忍下，只要抓住经济大权就行。而那个人渣a，更是从她家里收走了结婚证，阻止她离婚。 故事就在这个凄凉的结局里结束了。 在最后，这个书友写下：“各位姐妹们，我含泪写下这些，一是感谢作者在书里帮我做了我不敢、也不能做的事情，二是想要劝慰大家，如果有优秀男人无故献殷勤，姐妹们一定要擦亮眼睛，仔细地分辨。毕竟，这个社会里，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字字泣血，如断肠之语。看得曲夕一阵沉默。 半晌，她才转头，看向吴双： “双双，你，要不考虑考虑，和书友‘互动’一下？” 第三十六章 真心拿你当朋友的 “互动？”吴双眨眨眼，“我有跟他们互动啊，有时候也回回他们的书评什么的……” “不是这种啦。”曲夕扶额思考措辞，“就是和他们，发展线下关系。” 线下？吴双吃了一惊，转瞬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都黯了下去：“小夕，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但是我现在真的……” 曲夕知道吴双误会了，连忙摆手道：“别，我不是那意思。只是你帮跟这个‘莫离’搭上关系，我之后想找她聊聊。” 莫离，就是那位书友在小说网站上的昵称。 “找她？”吴双一双杏眼大张，不置信地指指曲夕，又指指电脑。 “嗯，有点事！”曲夕拍拍吴双肩膀，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双双，那就靠你啦！” * 假期过去了。 一到公司，曲夕习惯性地看向身边的座位，却发现张小花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 曲夕皱眉，问向坐在对面的眼镜男吴瑞：“小花怎么回事？” 吴瑞站起身来，压低了声音对曲夕说道：“张小花被劝退了。” 曲夕心头一惊：“什么？！” “哎就是上周你不在的时候的事了……她今年所有假期都用完了，还无故旷工那么久，老板肯定不满意啦……所以就把她劝退了，上周五她就来了公司把东西全部收走了。” 见曲夕面色不善，吴瑞也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小花真的跟变了人似的，那样子，真是……啧啧啧。我猜可能是她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曲夕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又把头转向了电脑。 这个时候，手机一声震动，一条微信进来了。 吴双：“我已经成功加到莫离的qq啦！” 曲夕：“我就知道双双出手不可能失败。” 吴双：“嘿嘿，毕竟她是我一开书就一直在的铁粉。” 吴双在网上写小说没多久，就因为故事的极强代入感和共鸣性收获了一批铁粉。而因为病痛久在医院里住院治疗的莫离，就是其中一员。 曲夕又跟吴双聊了一会儿，才把目光重新投到电脑。 看着看着，她的嘴角就浮现了一丝微笑。自从吴双开始做她喜欢的事后，慢慢地就变了样子。那个怯弱的、总是泪眼朦胧的吴双不见了，取代的是一个总是微笑的、雀跃的吴双。 这变化曲夕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只是，什么时候吴双愿意出门就更好了。 下班后，曲夕换了路线。本来去此行目的地的最好方式是搭公交车，但是曲夕一想到那个公交站台，就本能地改变了主意。 出了地铁后，再走了一公里，曲夕终于到了张小花楼下。 她咬牙，慢慢地上楼。 “砰砰砰。”昏暗的楼道里，响起她敲门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门开了。 借着屋内的灯光，曲夕看见张小花的状态似乎好了些，上次见到的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也被她剪短到耳旁，服帖地贴在头皮上。一张脸上未施粉黛，但还是干净整洁。 只是——曲夕凝眸——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是小夕啊。”张小花笑笑，“找我有事吗？” “我、我来看看你。”这次反倒是曲夕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嗯，那你进来吧。”张小花侧身，将曲夕请了进去。 一进门，曲夕就看见那不大的空间里，全摆放着一个个的纸箱子，而原本应该有的一些家用东西，却都不见了踪影。 “小花，这是？”曲夕很惊讶。 “嗯，我要回老家了。”张小花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转身去厨房里倒了一杯茶出来，递给曲夕：“别干站着啊，坐。” 曲夕有些手足无措地坐着，看向张小花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些深意。 她还记得，她和张小花是同一批进公司的。都是应届毕业生，又在同一个部门，所以她们很快就在入职培训的时候熟悉了起来。 那个时候她问过张小花，为什么会来s城。张小花用细嫩的胳膊撑着头，歪着头看向窗外，声音都有些缥缈了：“因为我喜欢s城啊。又大又漂亮，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我的家乡就是山里一个小县城，街道坑坑洼洼的，还有那些烦人市侩的亲戚……” 可是，没想到，现在她却轻轻地说着要回老家，仿佛是再正常的一件事情了。 “为什么？”曲夕问道。 “嗯？”张小花不解。 “为什么突然要回老家了？” “哦……”一丝黯然划过张小花脸庞，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想家了吧。” 曲夕无语：“不是，小花你是当我傻还是当情商低啊，这理由我能信？” 张小花没想到曲夕会这么直白，顿时哑然：“额，我说的是事实啊……” “真拿我当傻子啊！”曲夕气极，口不择言地开骂：“你自己说说你之前那个鬼样子谁相信你没出事？还有你不是最宝贝你的发型吗，干嘛剪成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有，你说你要上月球我还能信点，你说你想回老家？！exome?” 张小花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才嗫嚅道：“你说我发型丑……” 说着，就要哭了。 曲夕跺脚：“我一向实话实说！是很丑！” 张小花嘴唇颤抖，指着曲夕半天，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见张小花平静下来，低着头绞着手指，曲夕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张小花仍是不语，曲夕索性蹲到了她面前，伸出手握住她的：“小花，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 这话一出，张小花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小夕，我知道，我知道。” “那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小花抬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泪花：“我答应他不告诉别人的。” 他？ 曲夕发狠了：“你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 张小华被曲夕吓了一跳，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之前……被杨意给……” 杨意？杨总？ 见曲夕无声催促的眼神，张小花知道自己逃不过，认命了。 “被他给，性骚扰了。” “性骚扰”这三个字一出，曲夕脸色猛然一变，握着张小花的手都用上了十分狠劲。 “这个王八蛋！”曲夕狠狠骂着，“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货！” 张小花深深低着头，声若蚊蝇：“他……猪狗不如。” 曲夕双眼喷火：这岂止是猪狗不如？！ 曲夕稳了稳心神，才低声说道：“他……是什么时候，对你做那种事情的。” 张小花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小夕，你还记得，有一天我加班，说有东西要交给他吗……” 第三十七章 只要你乖乖的 曲夕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地记起，此前她最后一次见到张小花，就是她下班了还迟迟不走，说有东西要做好了交给杨意的时候。 见曲夕点头，张小花深吸了一口气，才娓娓道来。 原来，那一天她好不容易做好杨意交代好的表格，打印下来拿到杨意办公室，却没想到杨意却是神色严肃地说着要跟她好好谈谈。 谈什么？张小花有点慌了。前段时间她在工作上犯了错误，虽然杨意没有说什么，但是她一直悬着一颗心，久久不落。 果然，杨意因这件事作为开头，言辞平缓、却暗藏杀机地对张小花讲了一堆的大道理。张小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登时就点头如鸡啄，口口声声保证不会再犯。 然而，杨意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他站起身来，那肥硕的身子立在深深低着头的张小花面前，如同一堵山。那久久的沉默，让张小花的眼泪都在眼眶都在打转。 突然，他肥腻的双手伸了过来，居然把住了张小花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小花，你也别怕，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 “是是，杨总说得是。”张小花心里又害怕又感动，甚至不敢看杨意的眼睛。 “你也知道，现在白领在s城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了，竞争也很激烈……”杨意说着，双手开始上下来回地在张小花的胳膊上动作。 胳膊上传来的温热直侵心窝，张小花只当杨意是长辈对晚辈的安抚，心中感动，口中也跟着附和：“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保证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 “呵。”一声轻笑，杨意手上动作更加放肆，力道了也加重了不少，“好好工作……还不够呐。” 说着，他就在张小花略带惊讶的眼神里，将自己的右手从张小花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纵是张小花再单纯懵懂，也自然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了！ “杨总，不，不，你别这样……”张小花小脸顿时惨白，一双手就抵在杨意胸前，想要将他推走。 可是不过90斤的她，如何敌得动200斤的杨意？ 杨意淫邪一笑，左手死死地箍住张小花的胳膊，右手已经期近张小花的胸罩！ “不！”屈辱和恶心同时涌上心头，张小花奋力地挣扎，可是就算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撼动杨意一毫！ “救命、救命！”张小花绝望地大喊。 那肥粗的手指已经恶意地抓住了她的胸脯，张小花眼泪横飞！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她啊？！ 救她出这地狱？ 可是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就连外面办公区域的灯都熄灭了，哪有半个人的影子？ “宝贝，别叫，别叫。”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杨意厚厚的嘴唇慢慢地贴近张小花的耳畔，夹带浓郁情欲的话语从他的嘴里吐出：“你要是乖乖听话，别说升主管，就是升经理，我也能帮你啊……” 说着，他咬住了张小花的耳垂。 “啊！！！”张小花恐惧地大叫！ 那黏糊糊的舌头和唾液，简直是最严苛的刑罚，刺激得张小花当下就是一阵反胃！ 泪水狂飙，她全身陡然升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蛮力，穿着高跟鞋的右脚狠狠地向杨意的腿踢去！ “嘶……” 剧痛袭来，杨意钳制张小花的力道也松了。张小花眼瞅着这时机，立马双手死命一推，竟是从杨意的包围里退了出来，慌不择路地打开门就跑出去了！ 外面，黑漆漆的办公区域里，只有几盏孤灯在点点闪烁。张小花只觉得这黑暗是团团的浓雾，死死地包裹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啊！”眼泪终于倾盆而下，她抓起座位上的背包，像疯了一样地跑下了楼！ 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她到底洗了多少遍自己的身体。 衣服全扔了，胸部也被她搓得通红，甚至有些破皮。 但是这些根本都无法洗刷掉她内心的伤痛！ 午夜梦回，那肥硕恶心的身影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身上，让她连呼吸都是奢望…… 更让她绝望的是，从那之后，躲在家里的她开始收到了来自杨意的短信轰炸。 祈求、威胁、骚扰，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的对她的偷拍，就这么源源不绝地涌入她的手机。惊恐的她，尖叫着把手机关机，丢到根本找不到的角落里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举报。 她找遍了公司内网，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举报邮箱，颤抖着手指写下那些让她深感屈辱的话，却在发送的那刻犹豫了。 她想起来，杨意是在公司待了十多年的老员工了，是老板面前的红人。并且之前杨意发的短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根本就不怕什么举报。 她怕了，退缩了。 然后，她就接到了劝退通知。 去公司办离职手续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曾经的同事们那张张疑惑的脸，还有杨意意蕴不明的眼神。她浑身颤抖着，把离职登记表递给了杨意。 “你说你……”杨意的声音里居然是深深的遗憾，“要是从了我，你现在就是‘张主管’了，也不用滚着铺盖卷走人吧。” 屈辱的泪水流下前，张小花跑了出去。 她去了理发店，将一头造型好看的蓬松短发拉直、染黑、剪到耳旁，模样就像一个假小子。 她第一次，开始恨自己的身体了。 可笑吧，她恨的除了那个胖男人，还有她自己。 说到这里，张小花已是泪流满面。 曲夕坐在沙发上，能听见自己咬牙的咯咯声音。 她从来没有认为杨意是个好人，毕竟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圆滑狡诈，实在是不好对付。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还是个色胚，是个人渣！ “你说……我在s城的梦破灭了，我难道不是只有回家一条路了吗……” 就算小城贫穷落后，亲戚势利嘴杂，也好过这无边的绝望不是吗？ 曲夕没有回答张小花，而是起身，走到窗边。 从这小小的老楼房里往外看去，她见到的，是远处直耸入云的高楼，那是城市的标志建筑，象征着财富和先进，是无数外来者心中的梦。 “不，我不这么认为。” 她开口，声音笃定。 第三十八章 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 告别了张小花，曲夕独自走在去往地铁站的小道上。 周围是破败的小楼，远处却是直攀云端的摩天大楼。饶是这么具有对比性的两种建筑，却在这座城市里平稳和谐地共处。 这就是s城。全国的金融经济中心。 这里是贫穷和富足最鲜明的碰撞点，又是人性善良和罪恶最激烈的博弈场。 扳扳手指，这已经是曲夕来这座城市的第五个年头了。 在最开始的几年里，她也曾经迷失过、退缩过，但是她不似张小花那么幸运，在远方还有家在等候。她有的，只有她自己…… 后来，她跌倒，再爬起，再跌倒，再爬起。在摸爬滚爬几年后，她也渐渐麻木了，直到那个暴风雨的午后，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响彻她的耳边。 曲夕轻轻笑了一下，摇摇头，摒除掉脑海里那些纷纷扰扰的念头，脚步加快，就往她的目的地赶去…… 她头顶的夜空，突然，极为快速地闪烁了一下。 但是她根本没有在意。 * 回到家，客厅的灯已经灭了，吴双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灯光静静地笼在她身上。 “回来了啊。”吴双摘掉只有在她码字时才会戴的眼镜，淡笑着就走过来接曲夕的包：“今天怎么这么晚？” 曲夕不禁失笑：“双双，你这样子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呢。” 吴双脸颊一红，嗫嚅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自从上次江鸣的事情之后，她的心中就对曲夕充满了感激。她从未想过，曲夕会为了她潜进江鸣的家中，偷拍了江鸣龌龊的照片对他进行报复。更没想过，在自己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时，是她不顾危险，毅然决然地将自己拉了回来…… 所以，她便笨拙地，想要报答。 但她常常笨手笨脚，被曲夕笑话。 曲夕没多想，脱下外套，就坐到沙发上，歪头看沙发上放着的电脑：“这么晚了还在码字？” “是啊。”吴双笑，她是真心喜欢写文章的，她也十分热爱这份不需要出门的工作。 “还是悠着点，码字伤眼睛。”曲夕柔声相劝。 “嗯，我知道。”吴双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掏出手机就向曲夕展示，“对了，我今天不是加上莫离的qq号了吗，聊了不少，她好像……” “好像什么？”曲夕挑眉。 “好像很……很寂寞，很可怜。”吴双挠挠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曲夕颔首。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忍受那种痛苦。 尤其是没有一个人能帮助自己的时候。 就算是最爱自己的父母，也因为所谓的金钱，毅然地站在了那个人渣的一面。 曲夕扫了一眼聊天记录，缓缓地说道：“双双，你继续跟她聊着，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就约她出来见面吧。” 闻言，吴双吃了一惊，眼睛微微睁大：“见、见面？” “你放心。到时候不用你出面，我去就行了。” “哦……”吴双狐疑地看了曲夕好几眼，硬生生地压下了心中的疑问，“不过，她一直在医院住着呢，恐怕是不好出来……” “哦，那也没事，问出医院和病房，我自己去看望她。” 说完这句话，曲夕就站起身来，挥挥手，离开了。 * 翌日。 吴瑞坐在座位上，心里犯着嘀咕—— 他觉得，曲夕和杨意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枯燥的工作时间里，他最喜好的就是透过那副黑框眼镜，观察坐在身边的每个同事。同事a和同事b地下交往了，同事c和同事d关系闹僵了，同事e和同事f在暗地里为同一个职位较劲了，这些事情通通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今天早上，杨意过来问曲夕一个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曲夕却是直直地看着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珠里闪烁的，是令人心悸的光芒。 那是……恨吗？ 吴瑞在一旁看得心惊。 杨意微咳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文件放到曲夕桌上，就挪着笨重的步伐走远了。 曲夕又愣了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冷冷地看向那文件。 呵。 她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下。 就在半分钟前，当她面对杨意的时候，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滴……” 【姓名：杨意 性别：男 年龄：48 渣男系数：69/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这次她倒没有很快选择按钮，而是在心中问了一个问题： “你说，要扳倒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不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 系统君冷淡一笑：“宿主这是怕了？” 曲夕翻了一个白眼：“我只是在思考有什么最合适的方法。” “既能完成任务，也能保住饭碗的方法？” 曲夕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毕竟，她也不是不吃不喝的仙人，还是需要这份工作所带来的工资填饱肚子。 所以，她这次行动必须要小心翼翼，不能被任何人抓住把柄，尤其是她的同事们。 这样想着，她眯起眼睛环视一周，果然瞧见坐在对面的吴瑞正意蕴不明地盯着自己，见她眼光扫来，立马低头，装作在工作的样子。 曲夕勾勾嘴角，手上动作微动，轻轻地按下了按钮。 …… 下班后，在等电梯的时候，吴瑞就贴了过来，小声地对曲夕说道：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对杨总那种表情啊……” 言语间关切之意满溢。 曲夕瞥他一眼，心中冷笑，嘴上却是云淡风轻地说着：“没事，我只是身体不太舒服……你懂得，女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说着，她咧开红唇，露出一口白牙。 她这么大大方方，吴瑞倒是不好意思了，讪讪地笑了笑，就挤进了电梯。 曲夕随后跟上，转身刹那，心中闷哼了一句：吴瑞啊吴瑞，谁不知道你是杨意的一条走狗……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她没看到的是，身后有一道探究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了她的背上。 久久不去。 第三十九章 万楼热帖 最开始，是从天涯论坛开始的。 那日凌晨时分，有一个崭崭新的小号，发布了一个帖子。 在这个名为《禽兽上司，性骚扰、威胁恐吓无所不作，把女员工赶出公司，逼出s城》的帖子里，楼主作为一个“看不下去的路人”，声泪俱下地控诉了s城里某家外企的高级经理杨某的非人行径。 在帖中，杨某利用职位之便，多次对a女员工进行性骚扰，并通过电话、短信等方式，威胁恐吓，甚至将该女员工逼出公司，严重影响了该女员工的生活，数次自杀寻死被救活，现已进行抑郁症治疗。 此贴一出，立马引起天涯论坛各路吃瓜群众的热烈关注。尤其是这个小号发布的版块是当下最火热的“娱乐八卦”版块，里面各色扒一扒热帖本就层出不穷，这个劲爆标题的帖子更如同一记惊雷，吸引了无数关注。 短短一夜时间，该贴的点击量就破了六位数，回帖量也达到了几千条。除了对帖中女主人公的同情，对上司的讨伐，更有好事者鼓动大家人肉该“禽兽上司”，不出几个小时，便有人肉高手现身，义愤填膺结成同盟，决定大干一场。 当然，这些都是在曲夕熟睡后发生的了。 第二日，当这边人肉高手摩拳擦掌决定行动的时候，曲夕却是早早起了床，从衣柜里取出黑衣黑裤，戴上黑色的墨镜和围巾，神色淡漠地往郊区赶去。 今天，是夏洛的葬礼。 也许是她心中浓烈的愁所感化，天空也慢慢地飘起了细雨。她走在寂静的小道上，见到的是烟雨朦胧中绿草淡漠，还有远处两三个错错的剪影。 她不禁叹气——你的最后一程，也是这么的凄凉与沉默。 文燕听见背后脚步声，转过身，见识曲夕，一抹眼泪，就迎了过来：“曲小姐，你能来……真是太感谢了。” 曲夕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就缓步来到了夏洛的墓碑前。 “爱女夏洛之墓。” 只有这么几个简单的字。 一如她的人生一样。 曲夕双手捏紧，闭上了眼睛——洛儿，这个世界上应该离开的是别人，而不是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文燕抹了抹脸，从包里拿出一张已皱巴巴的纸出来，递给曲夕。 曲夕接过，却见那是一张工伤赔偿通知单，那上面印着的名字，也姓“夏”。 曲夕心中了然，这应该是夏洛爸爸的。 “这？”她疑惑问道。 文燕泪滴晶莹：“我在家里找到的……看了信封，寄到家的时间，应该就是……洛儿去的那一天。” 曲夕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一直等着爸爸回来救自己的小女孩，突然得知了爸爸已经死去的消息，被陌生的男人压在身下的她，绝望地拽下那颗纽扣，死死地塞到了爸爸留给自己最后的礼物里…… 然后，就去死了。 从那破败的、见证了她所有痛苦的楼房顶，跳下去了…… 洛儿…… 曲夕忍住鼻酸，轻言安抚了几句已哭花了脸的文燕，转身欲走。 侧身的那瞬，她眸光一闪，却瞧见在五步开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正死死地看着夏洛的墓碑，一动不动。 那是一个穿着一袭黑色西装的男人。高大挺拔，身姿矫健，尤其是那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剪裁合体的西裤下，似乎蕴含了无尽的力量。一张脸隐在光线之中，让人看不真切，唯有那双像黑宝石一样的眼眸，透过淅淅沥沥的雨丝直直射来。 曲夕不禁皱眉，看向文燕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疑惑：“这是？” “这是安警官。” “警官？” “嗯是的……洛儿跳、跳楼的案子，主要是他接手的。” “那他怎么在这里？”曲夕眯起眼睛，声音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轻颤。 “我也不知道……”文燕低下头，声音缥缈，“他很关注这个案子，特地来参加了这次葬礼。我、我很感激他……” 关注这个案子？曲夕心中不禁警铃大作。 从她离开王延年的房间后，她不是没有担心过王延年会向警方透露她的存在。虽然她做的是她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可以被这个社会所接纳。 但那个时候她确实时间紧迫，王延年也昏倒在地，所以她无法言语威胁，只能收拾好东西离开。 想到这里，她别过脸，竖了竖领子，跟文燕小声告别后，就急急地向远处走去。 却没留意到，男人回过神来后，扫过来的那道眸光。 * 在曲夕参加葬礼的这段时间里，天涯论坛上的口水仗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 以一个id名为“xh520”为首的人肉党，和“肥螳螂”领军的理智党，开始了旷日持久的一场骂战。 人肉党认为，主贴条理清晰、情节真实，一看就是当事人或者当事人的朋友上来发帖，如果进行人肉，一定可以将这个无耻的人渣揪出水面；而理智党却认为，人肉是一种网络暴力，是侵犯人隐私权的表现。如果真的发生了性骚扰事件，应当交给警察，而不是交给虚拟的网络。 xh520怒骂：你们这群圣母！如果你们的女友、亲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看你们还能不能坐得住？ 肥螳螂火速回击：那我一定会选择报警，而不是发到网上，寻求一帮幕后键盘侠的帮助。 xh520：论装逼我只服你！ 肥螳螂：论粗俗，我也大开眼界。 这场骂战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才得以终结。而终结这骂战的，却是xh520甩出来的人肉结果—— 通过人肉党的不懈努力，他们已经将帖子中的杨某所在的n公司人肉出来，并且杨某本人的信息也被公布。 该条消息一被发出，众吃瓜群众纷纷欢呼，理智党的微弱抗议也被淹没在滚滚回帖之中。唯有肥螳螂的最后一条回帖引起了小小的余震，那一条分明写着： 一群无知而幼稚的人们，你们以为，人肉出来就能耐他何？ 但很快，这一条也消失在了万楼之中。 人肉结果的出现，无疑给讨伐杨某的网友打了一注强心剂，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杨某所在公司的官网和微博，各种举报邮件和微博留言铺天盖地袭来，他们以为，用舆论造势，就能逼迫其公司做出正面回应。 然而，回应确实是有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n公司在官方微博上发布了一则说明。 在这说明里，他们首先承认杨某是他们公司员工，但根据他们的调查结果，杨某并未对公司女员工有过性骚扰行为，希望广大网友能够停止人肉行为。 此发布一出，众网友先是一愣，继而暴跳如雷。 第四十章 你可能是搞错了 杨某所在的n公司是一家规模并不算小的外企，很快，n公司的底细就被网友查了个底朝天。 公司老总联系方式、hr邮箱、地址还有其他相关信息，全都被公布在了那个天涯热帖上面。网友像是打了鸡血，向自己知道的所有渠道散发消息，甚至触及到了有关部门。 xh520：无良资本主义公司，居然包庇禽兽经理！ 肥螳螂：我早说过，你们不可能溅出什么水花。 xh520：我最恨的就是你这样的键盘侠！ 肥螳螂：难道你不是？ 就在人肉党和理智党又开始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原贴楼主发出来的一段视频更是将整个事件推向了高潮。 在视频里，是一个女孩的背影。这个女孩的声音经过了处理，听不出原声，但是从她的话里可以得知，她是受伤害女员工的好友，由于网上的事情逐步发酵，事情已经传入了亲朋好友的耳中，该女员工不堪其辱再次轻生，幸好被救下才免于一难。 在视频最后，该好友哭诉心中悔恨，呼吁网友停止讨论，此事就此为止。 肥螳螂很快就跳了出来：你们，都是帮凶。 而之前身影频现的xh520却是再没了声音。 就在众多网友以为此事就这样无疾而终、纷纷无奈退去的时候，一直没现身的xh520却突然跳了出来，说他已经联系到了原贴楼主，更劲爆的是，经他了解，原贴楼主是被人威胁才发布了这段视频！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xh520甚至贴出了自己和原贴楼主的聊天记录，这里面甚至还有杨某对这位女员工的短信骚然截图，引起众网友愈加愤怒，事件被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至于肥螳螂所说的“xh520是在置该女员工于不利地步”的微弱反击，也石沉大海，淹没在激愤的网友口舌之中了。 此刻，在n公司里。 杨意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横肉遍布的脸上阴晴不定，看得外面坐着装作工作的人都是偷偷咋舌。 也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了？ 曲夕也同样在暗地里打量杨意。这一大早，就听说这事情被政党的官微关注了，“职场性骚扰”的事情又一次摆到了正式的台面上。没过多久，杨意就被请去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被磨砂玻璃围着，不甚隔音，但是外面的却是没有一个人听见任何争执。 那些疯传的劝退、n+1赔偿金，最后全都没出现。 杨意压下心头的愤怒，最后换上了云淡风轻的神情，嘴角甚至有些上扬，就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好好做事，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他抖下这句话，悠然坐下了。 曲夕恨得直咬牙——她真是小看了这不良的公司！ 是她之前想得太简单了。毕竟，杨意作为一个已在公司工作十年以上的老员工，想要他被公司辞退不是一件易事。 曲夕掏出手机，再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晚些时候，论坛热帖再次炸锅。 原来，据一位资料寥寥的小号群众说，他就是n公司的员工，今天亲眼目睹了n公司包庇杨某的事情！ xh520：这些丑陋的公司！杨某手机号139xxxxxxxx，大家快去短信轰炸！ 就这么一条字数不多的留言，居然成为了众人发泄怒火的唯一路径。很快，各种电话骚扰、短信轰炸的软件纷纷上阵，无数不堪入目的辱骂就这样通过信号塔，直奔杨某而去。 同时遭殃的，还有其他人。杨某的妻儿、亲戚、好友、n公司一些高管的联系方式也被八出来了，那一晚，他们的手机就没停过。 尤其，被曝光的n公司高管多数都是外国人，无数蹩脚的中翻英粗言秽语很快就让n公司管理层盛怒。 这下，站在杨意背后的人，便是怎么也保不住他了。 第二日一早，n公司地下停车库里，杨意打着哈欠，面露困意地停好车，拖着笨重的步伐往电梯口走去。 昨天夜里……他重叹口气，看来，婚是要离了，这公司也是待不下去了。 不管要付他多少钱，今天，都会辞了他。 今年这个本命年，真是过得太不太平了…… 刚走到一个拐角，一个高挑的身影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一身略臃肿的秋装，一个黑色口罩，一双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你有事吗，小姐？” 曲夕微微叹气，故意哑着嗓子说道：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把你的信息散步到网上的？” 杨意眸光一闪，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过来，才压低声音说：“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 杨意皱眉。 他不是没有看过那个帖子。那里面贴出来的他的信息，全是对的，对得让他都有些诧异。他一边气愤地在想这些人是怎么从那些只言片语里人肉出来了他，一边暗暗疑惑，难道是身边的人？ “那是谁？”他问道。 女人没多说话，掏出手机轻动手指，一条信息就到了杨意手机上。 那上面赫然是一条ip地址查询结果。 杨意瞅着那信息，突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认得这地址——是那个人？ 曲夕见事情已做妥，趁着男人还在看手机，就想不动声色地撤退。 任务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杨意被扫地出门的消息今早已经被传遍了。 自己做的，不过是让他们狗咬狗罢了。 可是还没走几步，却听到背后响起了突兀的笑声。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肥硕男人的闷笑在曲夕背后幽幽传来。 曲夕的心跳莫名变快。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想必也是跟这个事情脱不了干系的人吧。” 杨意的声音传来。 “或者，其实你就是那个泄密的人吧？” 曲夕身上微抖，却没有回过头。 “你想让我怀疑的，其实是吴瑞是吧？但是，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因为——” 话到这里就停了。久久没听到下文，曲夕慢慢地转过身，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意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俯视着她。 杨意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因为，当初让我去找张小花的，就是他啊。” 曲夕怔怔地看着他，看见他厚厚的嘴唇继续一张一合：“告诉我张小花想升主管的，就是吴瑞啊。他还告诉我，张小花跟他透露过，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可以做，只要能够升职加薪……” “不然，我干嘛憋到现在才碰她……” “我以为是你情我愿的事嘛，没想到没想到，还是栽了。” 说到这里，一抹狠决突然闪过他的眼眸，他长手一伸，就想来揭曲夕脸上的口罩！ 就在千钧一发的这个时刻，突然。 “滴……” 【任务失败】 这四个字只在面板上快速地一闪，便消失不见。 下一秒，刚刚还狞笑着的男人，蓦地就像是被人定住了身子，然后—— 整个人就爆炸了！ 血肉夹着红光，急速地扑面而来！ 第四十一章 超出人类的认知 那些撕碎的血肉颗粒疯狂地打在曲夕的脸上，曲夕却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事情发生得太快，甚至不到一秒。 然后，那些血啊肉啊骨头啊，整个人啊，全都，消失不见了。 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曲夕张大嘴巴，怔怔地看着前空空荡荡的地面。 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二十多年所有的人类认知，是那么的诡谲、恐怖！她甚至都忘记了呕吐！ 她颤抖着身子转身，忽略了角落里一闪而过的一个黑影。 “你……”她在心里出声，声音如雨中的浮萍颤抖不已：“我……任务失败了？” “很遗憾地通知宿主，任务已失败，任务对象已被系统毁灭。” 系统毁灭…… 曲夕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系统毁灭…… 她曾经不是没有思考过系统毁灭的意思。但她从未想过是这样的，这样的血腥，这样的不近人情。 人情？她被这个突然跳到脑海里的词吓了一跳。她有些自嘲地笑了，她居然奢望这个系统有人情？ 连她自己，现在都变得有些没有人情了…… 她木然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监控摄像。虽然她刚刚已经避开了它，但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毕竟，是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啊。 她呆呆地来到安全通道门口，走了进去。 * 曲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下班后，她就双眼发直地，来到了张小花的家里。 屋子里的纸箱子少了些，一些日常东西也被摆了出来。张小花见着曲夕来了，就急急地抓住她的手，连忙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事情妥了吗？” 曲夕抬眼看她一眼，见之前还见着的灰败脸上总算有了点光泽，她微叹气，说道：“是的，杨意已经被公司给开了。” 张小花一愣，旋即笑开了花，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含混不清地嚷着，“我就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曲夕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肥胖的身子骤然爆开的样子。 张小花哭了一会儿，回过头却见到曲夕双眼无神的样子，心中“咯噔”一声，小声地问道：“小夕怎么了，是……是还有什么事吗？” 曲夕回过神来，对着张小花严肃地说着：“小花。” “嗯？”张小花蹲下了身子，微扬起头看向坐着的曲夕。 “之后，可能会有人来问你这些事情。” “哦……”张小花像是早已想到这些，一抹狠冽从她的眼睛里闪过，“我都知道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曲夕颔首。 “好了，我该走了。”曲夕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没站稳。 张小花也跟着站起来，皱眉，张张嘴，想问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算了，小夕要是想说，自然会说的。 反正她对自己是真心好的。 想到这里，张小花一个笑脸就送了过去：“小夕，慢走啊。” 慢走……当然得慢走了。曲夕挪动着脚步下楼的时候，走得就尤其的慢。 她抬头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天，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了啊…… 突然，天空微微闪了一下。 曲夕揉揉眼睛——她没看错吧，天空怎么会闪了一下呢？ 要是说星星会闪，那她肯定深信不疑的，但是这整片夜空，怎么会闪呢？ 应该是太劳累了眼花了——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个啥的曲夕，挠挠脑袋，想道。 还是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明天，还有事呢。 * 第二日，曲夕坐在电脑桌前，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天涯论坛。 网友的关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不知道是谁把杨意被公司辞退的事情抖了上去，还添油加醋地说了杨意家里的一些事情，吃瓜群众便鼓掌欢呼着退下了。 此事，就如同以往许多的网络谈资，消散在无数人的键盘噼里啪啦中，很快就如风刮过，不见踪影。 就在这个时候，吴瑞突然凑到了她的面前。 “嘿。”一声低唤，差点吓了曲夕一跳。 曲夕定神，眯起眼睛打量这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 吴瑞，比她早几年进公司，曲夕对他的印象就是两条，一个八卦，一个狗腿。但她远远没想到，这个总是唯唯诺诺跟在杨意背后的年轻男人，居然会生了那么恶毒的心，给了杨意去性骚扰张小花的念头。 吴瑞被曲夕双眼里的厌恶和恨意刺了一下，喉咙咕噜一下，话也没问出来。 “你怎么不跳出任务来了？”曲夕鄙夷地在心里问。 “……宿主可以自主使用一级查探功能。” “我就94积分你要我怎么去查探！不对，还扣了15的积分去用‘信息替换’功能！”曲夕气得直想拍桌子，“你还给我判定了任务失败，一个大活人就直接没了！” “……宿主反射弧好长，现在才‘兴师问罪’。” “你成语用得倒不错。”曲夕冷哼，“那我也送你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切行动都是宿主自己构思的，任务失败也是咎由自取。” “好好，好你个咎由自取！”曲夕怒极反笑，“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会任务失败？” 系统君沉吟片刻：“那宿主认为，宿主拯救成功了吗？” 这句话一出，曲夕的脸上就挂不住了。虽然活人自爆这个事情带来的心理阴影是有点重，但她没有忘记在那之前，男人狞笑着说出的那些话。 “那你好歹也提醒一下我啊。”她只能嘟囔着来了这么一句。 “……本系统早就说了，这些任务你可以选择不做，你也可以选择不用本系统，一切，都是宿主自主决定。” 曲夕哑然。 这意思已经很明了了——既然是她选择的这条路，那么，一切后果，都要她来承受。 就在这个时候，靠近大门处的人突然一阵骚动。 曲夕皱眉，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八卦王子”吴瑞立马弯着腰，小跑着就过去看热闹。 不消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那张脸上，阴沉沉的。 “怎么了？”曲夕不禁问道。 吴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发愣，良久，才说道： “来……来警察了。” 第四十二章 老套的泡妞方式 “警察？”曲夕心头猛跳，原本白皙的脸庞上更是冷了几分。 吴瑞见曲夕面色转阴，嘴角上扬，竟是噙了一抹微笑，但很快这微笑就转瞬即逝，低声说道：“是啊，毕竟……杨意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不再是称为“杨总”，而是“杨意”。 不就才一天吗？不是还没到失踪报案判定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传到警察的耳朵里了？ 曲夕挑眉，深呼吸几次，面色终于恢复正常。 “那警察过来是？” “当然是调查失踪原因咯。”吴瑞瞧瞧周围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走到曲夕旁边，贴向曲夕的耳朵就小声说道：“听说啊，莫名失踪一天一夜了，要么被绑了，要么就是……死了……”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些血肉“嗖”地喷溅到自己脸上的场景，曲夕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天发生的一切。 正说着话，那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就走到了他们这边。 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一头黑色头发有些稀稀拉拉地搭在头上，肚子微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走在他身后的是两个青年男子，一个白脸少年约莫二十出头，另一个，却是成熟内敛，一双成腿格外瞩目。 曲夕认出来了，这是在夏洛的葬礼上见过的男人。 安警官。 她微微低下头，希望额前的碎发能够微微挡住自己的脸庞。 然而，期冀总是用来打破的—— “谁是曲夕？” 一句冷冷的问话，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曲夕银牙咬碎，微微挺直脊背，抬起了头：“是我。”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招招手：“跟我来。” 曲夕颔首，沉默地跟了过去。 身后，吴瑞莫名而探究的眼神，紧紧地盯住了她的背影。 来到一间会议室里，中年男人和那个“安警官”坐在她的对面，白脸少年拿出纸笔坐在一旁。 “你就是曲夕？”中年男人开口了。 “是的。” “我们就是为杨意失踪的事情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就不用回局里了，就在这里随便聊聊，你也不要紧张。”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 曲夕在心里无力地笑了——她能不紧张吗？ 她可是最了解事情始终的人了。 “你和张小花很熟悉？” “是的。”曲夕面不改色地回答。 “那你知道杨意和张小花之间发生的事吗？” “我知道。之前听她提起过。”曲夕对答如流。 “那你……”中年警官顿了顿，“可曾参与到网络上对这事的讨论之中？” 曲夕一愣，眼睛也微微抬起，却见坐在对面的安警官正微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她心头微跳，但语气还是平滑如常：“我没参与过。” 中年警官笑了笑：“小姑娘，我不知道你了没了解过，发帖人的ip地址都是可以查到的。” “我知道，我看电视里说过。”曲夕眨眨眼睛，“可是我真的没有参与过呀。” 中年警官微咳一声，继续问道：“那你对杨意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曲夕略一思索，答道：“对待工作很严厉，算是一个好领导。不过，如果他和张小花之间的事情是真的的话，那我挺看不起他的。” “行。”中年警官没再说什么，身子微动，看样子问话已经结束了。 那个白脸小生也开始收拾纸笔，就要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男人开口了： “曲小姐。” “嗯？”曲夕嘴角微搐。 “我觉得曲小姐很眼熟，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 此话一出，旁边的白脸小生立马忍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看向男人的眼神里摆明了在戏谑地说道，“看你这老套的泡妞方式！” 然而，这所谓的“妞”，心中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天自己戴了墨镜，围了围巾，与现在的打扮大相径庭，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认出才对——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证明，这个男人的眼力确实不一般。 曲夕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脸色泛红：“我、我没见过警官您……” “哦？”男人挑眉。 中年警官拍拍男人的肩膀：“还有别的事，走了。” 男人这才站起身来，和中年警官、白脸小生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白脸小生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过头，调皮地冲曲夕眨了眨眼。 待他们走后，曲夕不做痕迹地，微微舒了一口气。 看来—— “日后得小心行事了。”系统君冒了出来，适时地说出了她的想法。 曲夕跳脚：“你不是很牛逼吗，倒是想想到底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让系统思考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甚至可以说，很蠢。” “蠢你个头啊。”曲夕闷哼一声，“真是巧克力糖里的一颗石子。” 曲夕她说的倒不是气话。从她得到这个系统开始进行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她就明白，她并不是完全地被这个系统牵着鼻子走，而是主动地、甚至带着一丝期盼地去做了。 尤其是在得知系统拥有诸多功能比如时间穿梭之后，她的这种渴望更甚。 她不希望，这个只有她一个人能享受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些身穿制服的人，用所谓的法律法规来监视她、约束她。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口气，走出了会议室。 刚一出去，就见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来，那眼里的探究、好奇还有一丝的厌恶，像是张张蛛网似的包围了她。吴瑞一边嘟囔着“别看了别看了”，就急急走到她面前，小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她冷淡地看了吴瑞一眼。她当然不可能把这当作是对她的关心：“没事，随便问了问。” “那他们有没有说，杨意到底是怎么了啊……” 曲夕瞥他一眼：“死了。” “啊？！”吴瑞一下子掩住了嘴巴。 “啊什么啊，”看到周围人闻声而来的视线，她皱眉说道，“骗你的。警察没说。” 话毕，她不想再谈，就走到座位边，拉开椅子，没事人似的坐了下去。 第四十三章 张氏五金店 经过被警察问话这一闹，曲夕是不敢再造次了，安安生生地上班下班，日子便悠悠地过了几日。 在这几日里，吴双和莫离之间，倒是有了突破。 莫离作为读者，对吴双本来就抱着一种不一样的心态，再加上她一个人住在病房里本来就孤单寂寞，突然有一个好脾气的倾听者，慢慢的，就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了。 所以，当吴双说起要去看望她的时候，她也没有立马拒绝，而是说“让我考虑一下”。 吴双没有再逼，就安心地等了几日。 在等待的日子里，吴双安心码着字，做着饭，时不时和曲夕看个电影，好不悠闲。 不过——她有时看着曲夕，就觉得，她似乎是有些变了。 其实吴双和曲夕熟悉起来，还是因为之前在大学宿舍里的一次吵架。那一次，另外两个室友仗着是班里的干部，就对内向怯弱的吴双肆意打压，甚至抢走吴双的作业一顿抄后撕碎了事。曲夕看不下去，直接“砰”地一声摔开耳机，从游戏界面里抬起头，怒目骂道： “你们这帮小蹄子欺人太甚！” 一语刚落，她直接就抓起放在一把的扫帚，追了出去。 那两个女生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更何况曲夕本来就长得高，身姿也十分矫健，不过一会儿就传来那俩女生叫苦连天的声音。 吴双在一边看着看着，就落下泪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了这样的一个她，做到这份上…… 后来，理所应当的，她成为了曲夕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再后来，她在曲夕的带领下开朗了些，就遇见了江鸣。后来…… 那现在呢？现在的曲夕，长得比以前漂亮了些，眼神比之前深邃了些，其他还是没变。还是一样扎着马尾，一样喜欢穿黑衣，一样嫉恶如仇。但是，就觉得是有些不一样了。 也许，是话越来越少了。 笑容越来越浅了。 人也……越来越狠了。 “双双，想什么呢！”曲夕猛地在吴双背上一拍，差点把吴双的小心脏给吓出来。 “没、没什么。”吴双红着脸，连忙说道。 “真的？”曲夕扬起眉。 “真的……就是想起你之前的一些事了。” “我之前啊？”曲夕笑笑，“我之前啥样啊？是不是特英勇？特威猛？” “你以为你威猛先生啊。”吴双“切”了一声，眼神一扫，就看到手机上一条qq信息进来了。 “莫离给地址了！”她抬起头，满脸的兴奋。 曲夕心里“咯噔”一声。莫名的，眼前就出现一张模模糊糊的身影，穿着笔挺的制服，长腿有力。 但，还有洛儿…… 她捏紧了拳头，凑了过去，冷声道：“来，给我看看。” * 和莫离约好的时间是本周星期天。 在赴约的前一天，曲夕穿戴得严严实实，就来到了张氏五金店里。 这张氏五金店，还是好些日子之前她查阅了很多网上信息才选中的。地理位置偏僻，铺面不大，但胜在东西齐全，质量也很是不错。 上次买的那些东西很对她的胃口，所以这次她又特地来了。 一进去，她倒没有直奔目的地，而是在店里各种闲逛，顺便瞅瞅有没有监控录像。幸运的是，这小店里并没有那种东西。她在口罩后微微一笑，就走到了绳区，细细地挑选起来。 上次买的绳索光滑结实，并且还有一些弹性，实在是很得她的喜欢。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尤其是使用对象都是些力气不小的糙老爷们，她就有些担心起来。所以她这次更偏向于选择一些粗的、耐用的。 “姑娘，选绳子呐？”突然，一个男声闯入，曲夕微微皱眉，看向右侧。 那是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出头，一双小眼睛里闪着商人特有的狡黠光芒。曲夕记起来了，这正是用掉她新手大礼包查探功能的吴彬。 “没事，我随便看看，你不用管我。”她闷闷地说道。 吴彬点着头轻挪脚步，一双眼睛却是狐疑地看着曲夕——他怎么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呢？ 曲夕选好绳子，又挪到其他区，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工具。几番挑选，她又选中了一种小型的橡胶棍，这种棍子里内体装有弹簧，如果打到人身上，由于橡胶的作用不会留下明显伤痕，但是内里弹簧带来的震荡却能让人的内脏感到万分疼痛。 除此之外，她还选好了几卷黑布胶带和几捆静电胶带。静电胶带，也是sm爱好者常用的一种胶带，没有胶水，而是利用静电贴附原理来粘合的，不会有任何的粘黏感，重要的是，撕下后不会留下任何的印迹。 口罩、手套她也购置了一些，毕竟是这是必需品。曲夕一边感叹这小店的神奇，一边抱着大包小包的就往收银台上倒，正想叫在摆放新品的吴彬结账，突然门铃一响，一个男人就走了进来。 这男人矮瘦，走路却是十分有力，一板一眼的倒有些像是个练家子。皮肤惨白，如同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粽子，但犀薄嘴唇像吸血鬼一样嫣红得很，就跟上了口红似的。 这男人扫了一眼曲夕，一巴掌拍到了桌上：“吴彬，还不来结账！让顾客干等着干嘛？” 吴彬身体一抖，立马走过来：“是是，老板，我马上结账。这位小姐，不好意思啊。” 曲夕挑眉——这人是这店里的老板？ 结好账，曲夕拎着塑料袋往门口走去。蓦地，身后传来那男人的声音： “小姐，贵姓？” 曲夕嘴角抽搐，这是在——搭讪自己？ 曲夕回过头，傻傻地笑：“老板，以后有缘再相见。” 说罢，曲夕转过身，一溜烟地走远了。 男人在背后看着曲夕远去的背影，声音里更是冰冷：“吴彬，以后这女的要是再来，记得通知一下我。” 吴彬点头哈腰地应下了。 这渣滓…… 他在心里默默地臭骂了一句。 第四十四章 本系统从不说谎 很快就到了去见莫离的日子。 曲夕打扮完毕，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吴双正在吃早饭。 “噗……”吴双嘴里的粥就喷出来了。 这是曲夕？ 一直都扎起来的头发被放了下来，还特意用卷发棒给弄卷了，蓬蓬松松地落在胸前；原本白皙的脸上擦了粉，上了点腮红，嘴上更是难得地涂了口红，整个人显得清新恬淡。 “小夕，”吴双回过神来，伸手就想捏曲夕的脸，“这是见网友还是去约会哪？” 曲夕翻了一个白眼：“我今天代表的可是你，吴大作家！” 吴双眨眨眼：“那多谢多谢，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曲夕伸手：“把你的手机给我吧。” 吴双没多问什么，就把手机递给了曲夕。抿了抿嘴唇，她还是说道：“那个，你还是小心点。” 曲夕颔首。 她现在可是不能不小心了。 从家里出来，曲夕就照着莫离之前给的地址，向着一家私人医院走去。 这医院坐落在城郊结合之处，外观低调，里面倒是装潢得十分精致，一看就是有钱人来的地方。曲夕捧着买的花束，就来到了一间单人病房门前。 “砰砰砰” 她礼貌地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女声。 曲夕推门走了进去。一片纯白中，躺着一个五官平平的女人，小脸蜡黄，头发披散，一看就是身体抱恙。曲夕走过去，放下花束，温婉笑道：“莫离，我是吴双。” 莫离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曲夕连忙制止：“你还是躺着吧，没事的。” 莫离笑笑：“作者大大居然还是个美人。” 曲夕咋舌，本尊才是大美人，她只是个冒牌货。 曲夕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就开始发挥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莫离拉家常。最开始的切入点，当然就是那部还在连载的小说了。 “作者大大你可要多更啊。” “作者大大你上架了我一定支持你。” “作者大大……” 曲夕听着头疼，只是嘿嘿嘿地傻笑。 吴双真厉害啊，居然还有这样的铁粉。 聊完了小说，曲夕沉吟小会儿，便将话题引到了莫离身上发生的事情上。 说起这个，莫离的神色一下子就黯了下来。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其实也跟被软禁差不多了。” 曲夕颔首。真是可笑，“软禁”这两个字，居然可以出现在一个现代女人的身上。 “经过那样的流产后……子宫内膜异位了，带来了严重的子宫肌瘤、子宫内膜异位症还有盆腔炎等。”莫离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曲夕心中一阵苦涩，叹气说道：“那你有想过，之后要怎么过吗？” “之后？”莫离眸里一抹暗光闪过，“直到现在，那个……那个男人的父母，还被瞒得死死的。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我拨出去的电话、发出去的短信，都跟石沉大海一样。我的朋友也不知道被他怎么了，通通和我断了联系。还有，结婚证和户口簿都被他收起来了，我根本不可能跟他离婚。” “更过分的是，他时不时地就来羞辱我，带着他那些贱人男朋友。” 男朋友……曲夕张张嘴，有些语塞。 正说着，曹操就到了。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大力推开门，大跨步就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男人。 不是个黄发少年吗？曲夕皱眉。 “这谁？”西装男人问得毫不客气。 莫离别过头，脸上满是厌恶。 “我是她的朋友，来看望一下。”曲夕挤出一个淡笑，说道。 “这里不欢迎你。”男人指着病房门，“走吧。” 真特么恶劣。曲夕咬牙。 “滴……” 面板出现了。 【姓名：徐唐 性别：男 年龄：28 渣男系数：73/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曲夕双眼放光，看着这面板，就像是看到了那金灿灿的73积分入账。 徐唐看着这个突然变了神情的陌生女人，暗骂一声“神经病”，就转头向莫离说道： “你老老实实给我待着，再让我发现你见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这话一出，顿时就把还沉浸在幻想中的曲夕给拉回来了。她冷笑一声，嗤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就这么跟你老婆说话的？” “我怎么跟她说话，关你什么事？”徐唐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 曲夕颔首。 “好。”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对着躺在病床上惨白着脸的莫离挥挥手中的手机，推开门，出去了。 一出门，她鄙夷地看着病房外那些穿着怪异的男人，昂起头，走远。 …… 出了医院，曲夕来到一家咖啡馆落座，撑起脑袋开始思考。 “喂。”心念一动，她唤出了系统君。 “宿主有何贵干？” “你们做系统的，说谎吗？” “……本系统从不说谎。” “那你觉得，从你这个系统的角度来看，人为什么会说谎呢？” 连一丝思考都没有，系统君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因为人自私。” 曲夕赞赏地点头：“跟你说话就是够爽！够直白！” “……” “因为人自私，所以说谎，所以有了欺骗。”曲夕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么，对付这种人的方法，就是要让他隐瞒的东西、他最怕的东西，曝光于众！从源头，毁了他！” “……宿主可以再想想。” 曲夕咧开嘴：“我就是这么雷厉风行。” “雷厉风行有时候不一定是褒义词，宿主可以注意点警察先生。” 闻言，曲夕瘪瘪嘴，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天在公司里，那个面色冷酷的男人说“在哪儿见过的”时的神情。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她郑重说道。 说完，她掏出手机，发了一条qq信息给莫离：“小妞。” 莫离像是一直在等着曲夕一样，立马回复了：“你说。” “让我们大干一场吧。” 曲夕舔舔嘴唇，眼里散出的，是要嗜血的光芒。 她没听到的，是系统君在她耳边轻轻的，那声叹息。 第四十五章 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曲夕用吴双的身份和莫离沟通了数日，才选定了接下这个任务的时间。 经过了解，这个徐唐年纪不大，就已经成功地开了一家公司，做着管理者，日子悠然，根本不缺钱花。所以，要是用对付杨意的那条路子对付他，不可能行得通。 第二，曲夕从心底对同性恋是没有歧视观点的。这只是个人取向问题，只要没有伤害到他人，都是可以接受的。现在社会上抱着同样观点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如果从同性恋这个角度入手，也是不明智的。 第三，徐唐这个人作为商人，狡诈多谋，早就做了一系列的措施防范着莫离，给任务实现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但这些都难不倒曲夕。 她又去了一次医院，偷偷摸摸地潜入，从莫离手中拿过了他们家的钥匙。 了解到徐唐平时上班的时间后，她特意错开，来到了他们的家里。 这个曾经的爱巢，现在却是如此的肮脏恶心。曲夕一想到莫离在书评区里说的，那些男人在客厅里、床上翻云覆雨，她就觉得一阵的反胃。 时间不允许耽搁，她很快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她看着那一张张的小票，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 徐唐所在的公司，名叫徐氏科技，是一家专门从事软件制作的公司。 这次，他特意组建了一只10人团队，就奔赴了城郊的一个展馆。在这里，将要进行一场软件承做竞拍。 同他们一同竞争的还有数十家公司。这次竞拍共有三轮，他们一路披荆斩棘，终于以第二名的身份闯到了最后一轮。 前两轮下来，排名为第一名的那家公司已经做好了展示，从团队优势、软件创新、售后服务等方面详尽地做了阐述，赢得下面一阵喝彩。徐唐抱着双手站在场下阴暗处，眼里闪过一丝狠决：这帮混蛋。 他招招手，助理小赵就屁颠颠就跑过来了。 “做好准备了吗？”他沉声问道。 “您放心吧，我们都操练了无数回了。”小赵谄媚地笑着。 他也不是夸大其词，他们确实为了这次竞拍下了很多的心力。谁不知道，这次竞拍是一个大单子，要是做成了这单，他们今年的丰厚年终奖就有着落了。 “要是有了差错……”徐唐话还没说完，小赵就惊地叫起来： “不可能的事！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好。”徐唐颔首。 这公司是他跟几个“好哥们”一起创立的，但实际上的管理人还是他一个人。这公司赚来的钱可是他能在外面吃好的玩好的的重要来源，他当然要盯着点了，人嘛，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没钱，他能那么快就让那女人的一家子闭嘴？ 要是没钱，他能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能让老爷子满意？ 钱啊，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了。 除了钱，色也是不错的。 这竞拍结束，他还得去夜店去一趟，那里有几个“哥们”说好今天给他找找乐子。 想到这里，他下腹骤然升起一股火，刺得他恨不得这里早点结束。 不过，为了钱，还是得忍！ “下面有请，徐氏科技有限公司，上台展示！”这个时候，女主持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展厅。 他作为公司管理层，理应在展示前先跟大家说几句话，活络一下气氛。他走上台，逆着光束，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最前头站着的是一个他最为看重的大投资商，这次竞拍要是没成，但要是被他看中了，也是极好的。 “各位好……”他瞄了几眼稿子，醇厚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 开场白说完，他满意地退到台上阴影处，看着团队负责人刘大同上台。 刘大同对着下面的工作人员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可以播放准备好的ppt了。 “各位好，我是徐氏科技的技术负责人刘大同，下面由我来给大家介绍我们的竞标产品。现在，请大家看大屏幕。” 他侧身，伸出左手，指向屏幕。 产品名称出现在大屏幕上。 “这次，我们的产品是……” 话还没说完，台下突然一阵骚动，众人都是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纷纷指指点点。 刘大同暗喜：又不是第一次做产品介绍了，这次居然有这么大的轰动？ 他随意侧过头看向屏幕。可是这一看，他嘴角的笑容便僵掉了。 “这是……”他忘掉了衣服上别着的话筒，不禁呢喃道。 那屏幕上，不再是他们精心制作的ppt内容，而是，一个人的履历。 姓名：徐唐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xx年x月x日 毕业院校：s城xx大学 专业：工商管理 …… 那些字，用了ppt的打字特效，一个个地蹦了出来。 最后，赫然是一张证件照片，出现在了顶端。 徐唐本来是站在阴影处带着淡笑看着刘大同的，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对了。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屏幕，立马一口气就差点提不上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回过神来，健步就冲到了下面的工作台前：“这ppt出错了，关掉，关掉！” 他能感觉到众人的眼光都古怪地看着他，那些眼神，像是要把他的衣服都剥开似的。 “好，好……我马上关。”工作人员被他给吓住了，立马颤颤巍巍地想要去关掉ppt。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刚刚的履历表全部消失不见了，取代的，是一个黑乎乎的视频。 这视频一出，徐唐整个人就呆住了。 一种他从未没有过的不祥预感从他的脚底幽幽地往上升。 那视频，慢慢出现了内容。 同时出现的，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这是……他认出来了……这是他常去的店…… 那个黑乎乎的包厢里，歪歪斜斜地躺着好些个男人，衣衫不整，甚至有一两个裸露了身子，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 而他，这个徐氏科技的管理者，这个光鲜的成功商人，这个在场所有人都在适才认识了的男人，也裸露着身子，骑跨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上下耸动…… “啊！”人群中有女人的尖叫。 “啧。”人群中有男人的嫌恶。 “关掉，关掉！”人群中有徐氏科技的人的叫嚷。 然而，他都听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 “我叫你关掉！”刘大同跑来，一巴掌就拍到了桌子上。 那工作人员回过神来，怪异地看了看旁边呆立的徐唐一眼，就移动鼠标，想要关掉这ppt。 “额……”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出故障了！关不了了！” 第四十六章 谢谢你啊，系统君 人头攒动的展厅里，几个小时前的静谧，却在现在被尽数打破了。 那巨大的屏幕上，是糜乱的夜店包厢里，几个裸露的男人沉浸在丑恶的情色中，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浪叫。 男性带着情欲的呻吟通过展厅两侧的巨大音响，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有些女士脸上红一阵的白一阵的，捂住嘴巴就要离场。男士脸上也满是厌恶，却还是有好事者掏出了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下照片，顺带还把立在人群边上的那个男人给照下了。 原本呆呆站着的徐唐，骤然爆发一声怒吼，样子如同一头雄狮：“给我关掉！” 工作人员抖如筛糠：“故障了……真的关不了了……” “我管你特么的故障不故障！”震怒的徐唐大吼，猛地扑上来！ 几个工作人员吓坏了，展厅的保安人员快步跑来，架起徐唐就往外走。 “放老子下来！放老子下来！”他狠狠地咒骂。 人群自动地分开了一条道路，照相机闪光灯一束一束地投在他的脸上，那原本长得不错的脸，竟是显得有些森然恐怖了…… * 徐唐像一个垃圾一样，被那些保安扔到了展厅外面的台阶下。 散场出来的人群路过他，像看恶心的蝼蚁一样看着他。 那眼神像一把把刀子，割过他的脸庞。 该死…… 羞辱、愤怒、震惊一一涌上他的心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居然，居然有人拍了他那样的视频…… 还当众播放……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老爷子？ 他接起电话，手指颤抖。 “你这个孽障！”电话里传来一个老人中气不足的声音。 “爸……”徐唐怯怯地叫了一声。 “你还敢叫爸？！我没有你这样的孽子！” “爸你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你倒是告诉我，那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啊？”老爷子的声音，像一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 视频？ 他嘴唇灰白，嗫嚅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已经……已经传到爸妈那里去了？ 这么快？ “我看你怎么跟小离交代！孽畜！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电话就在老爷子的嘶吼中挂断了。 徐唐支撑不住自己，瘫在台阶上。旁边的路人啊议论啊嘲笑啊，他都不在意了……他在意的，只有那句“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呵呵……他瞒了这么久，以为可以瞒一辈子的事情，就这么，以这种戏剧的方式，曝光了？ 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天公不作美，突然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灰色西装很快就被打湿了，而他精心用发胶弄好的头发也混着雨水，变得黏糊杂乱，像一团稻草一样，耷拉在他的脑袋上…… …… 曲夕在一旁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狼狈的徐唐。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嘴唇在脸庞上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从背包里拿出一把伞撑起来，慢悠悠地从那个黯然神伤的男人身边，走过了。 “人渣。” 她的声音，像是一把锥子，狠狠扎进徐唐的心里。 徐唐听见了，但他没有抬起头来，也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这样说。 他脑袋嗡嗡的。 人渣……呵，他是人渣。 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哥们在催促他去夜店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用力地捏紧。 “啊！” 他大吼一声，将手机狠狠地砸远了！ * 曲夕趁着徐唐还在一个人舔舐伤口的时间，就去了医院，将莫离接了出来。 “走！去你公婆家！”曲夕扬招了一辆出租车，就带着莫离直奔徐老爷子的家里。 徐老爷子本来就在家里气得团团转，没想到门铃一响，莫离就踉跄着闯进来了。 “爸……”莫离叫了一声，泪水哗哗地流。 实话实说，徐唐的父母，对她这个儿媳妇就跟对亲生女儿一般。所以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她心中也是十分的不忍心。但是—— 她看了看一旁的曲夕，微微点头，就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要离婚。” 这四个字，就这样铿锵地落地。 徐老爷子深深地看了莫离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离，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他好歹也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几十年，如何不懂得徐唐和莫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因他而起……要不是他拿传宗接代去压那小子，也不会……所以，这一切，还是终结在他手上比较好。 “你离婚，我没有意见……以后，以后，你还是我们的女儿。”徐老爷子闭上了眼睛，有些站不稳地扶住了桌子。 “是啊，还是我们的女儿。”老太太走来，老泪纵横地握住了莫离的手。 莫离哭噎得要晕厥过去，死死地握住老太太的，重重地点头。 “不过……”曲夕开口了。 莫离回过神来，稳了稳神志，说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结婚证在徐唐手里，我，我没法拿到。” “那个孽子！”徐老爷子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气火攻心，竟是两眼一翻地晕了过去。 “爸！” 莫离扑过去。 曲夕微叹一口气，默默地退下了。 …… 曲夕给莫离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先走了，就顺着楼梯，慢慢地向下走着。 那房间里的阵阵哭声，也渐渐地听不见了。 她走着走着，眼前就浮现了一个杂乱不堪的家里，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女孩也是这样哭着喊着，就向着一个身影扑过去。 那身影太过模糊，她看不真切，只是恍惚地看见，那高大的身影似乎忙不迭地后退了几步，那动作，展现的分明就是，厌恶的情绪…… 厌恶啊…… 她苦笑了一下。 “谢谢你啊，系统君。”破天荒的，她第一次对系统道谢。 没想到，原本一次只是为了积分入账的行动，竟还是触动了她的内心。 “不谢，我们都是等价交换，宿主是要付出积分的。” 系统君意指的，自然是曲夕花掉15积分换得的“信息替换”功能。 而替换上的内容，就是她根据小票找到的徐唐常去的夜店，潜伏数日才用针孔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 “嗯……不说这个，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至少让我知道孤身一人的我，也能帮助别人，也能拥有力量，也能安慰自己，让自己在孤寂的夜里沉沉睡去。 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踏实啊。 这次系统君不再反应迅速，而是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地答道： “不用谢。” 第四十七章 那你真是棒棒哒 徐氏科技里，此刻已是乱做了一团。 大老板和同性的淫luan视频居然被公开在了竞拍展厅里，公开在那么多的投资者面前，这对于这个年轻的公司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钱严将手中的手机狠狠地惯到了地上，指着刘大同就骂：“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你就等着滚铺盖走人吧！” 刘大同有些不屑，妈的，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走人的。真是晦气！ 刘大同一旁的小赵倒是汗水都流了下来：“钱总，钱总，应该是我们的电脑被黑了……” “你们在发送给主办方的时候不会检查一下的吗！”又是一个什么东西被扔过来了。 小赵连忙躲过，嗫嚅道：“是检查了的……但是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多了！”钱严大吼一声，“给我报警！” 报警？ 这下不止是小赵吃了一惊，刘大同也是暗暗咋舌。 还嫌丢的脸不够啊…… “还愣着干嘛！给我报警！”钱严气得双眼都像是在冒火，“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 这边，曲夕却对徐氏科技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她回到家里，放下背包就从背后对吴双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害得戴着耳机码字的吴双被吓了好大的一跳。 “什么事这么开心？”吴双摘下耳机，笑吟吟地看着曲夕。 曲夕只是温柔环着吴双，轻声说道：“我好像，又做了一件好事。” “做好事？”吴双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我家小夕又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曲夕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一双眼睛里盈盈水光潋滟。等笑够了，她才从包里把吴双的手机递了过来：“喏，这个还你。” 吴双接过，歪头看着曲夕：“你有事瞒我。” “哪有！”曲夕举双手投降，“我本来就要告诉你的！” “那你倒是说啊。”吴双一板一眼地敛了笑意。 “唔。”曲夕知道自己是瞒不过的，毕竟吴双总会知道莫离这档子的事情，她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是这样的，我最近嘛，有了一个高人相助，所以……” 话还没说完，耳畔就响起一个低沉的男人低笑声：“多谢宿主厚爱。” “厚爱你个头啊！”曲夕惊叫起来。 吴双惊讶地看着曲夕：“小夕，你没事吧？”说着，就要来探曲夕的额头。 曲夕立马讪笑着退开：“我没事，没事。我接着说啊。就是我遇见了，遇见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人……然后在他的帮助下，我就变得跟一般人有些不一样了。” “哦。”吴双颔首。现在的曲夕，是有点不太正常。 “然后，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就是要帮助女性。”曲夕总算想好该怎么措辞了，朗声说道，“你可以把我当做联合国妇女署的亚太区官员！” 亚太实在太大了……曲夕嘴角抽搐：“s城官员，s城。” 吴双像看怪物一样地看曲夕：“小夕，我们别说这个，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了不太舒服啊。” 曲夕扶额：“双双，你真的得信我！” “哦。” “真的！我以你的名义帮了莫离，之后她肯定会来谢你的！” 话说到这里了，吴双终于是有些信了。她惊讶地指指曲夕：“你说真的？” “不然呢。” 吴双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地去翻手机了。 “从高人变成了奇怪的人，宿主对本系统的形容落差有点大。” “没把你说成是个烦人的家伙就够好的了。”曲夕还对刚刚系统君突然冒出来的举动耿耿于怀。 “就这样把本系统给抖落出去了，宿主就不怕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曲夕摆摆手：“也不算抖落。再说了，是吴双，又不是别的人。” “宿主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 “我知道。”曲夕凝神说道。 系统君不再出声了。 没过几个小时，吴双就抱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跑到曲夕面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小夕，你真的是联合国那啥……” “这只是一个比喻而已啦。”曲夕苦笑不得。平时双双也不见得脑子有问题吧？ “那……那你真是棒棒哒。”吴双伸出大拇指，给曲夕点了一个赞。 曲夕脸微微有些红，咳嗽几声，就转身进了房。 这妮子…… 不过，她又想起了系统君说的那句话——她自己做的决定，后果都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这系统从出现开始，就给了她足够的自主权，从未强迫她做过任何的事情，就算任务的做否都是由她自己决定。并且，在关键时刻也会出言提醒，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贴心的系统。 “多谢宿主。” 耳畔似乎又听到了系统君的声音。 她狐疑地“喂喂”了几声，才知道是自己幻听了。 哈——她失笑。 那就让她更小心翼翼地，利用好这个系统，来做别人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情吧。 * 警察局里。 “那个……警官，就是这么个情况。”小赵战战兢兢地说。 “黑客入侵？”胡子拉碴的中年警察笑了，“这你应该去找网警，别来找我们啊！” “网、网警？”小赵哪里知道警察还分这些。 “对啊，找网警！并且，你这经济损失到底有多少？” 经济损失？小赵一愣——哪里有什么经济损失啊？他们标又没中到。 “名誉损失算不算？”他苦着一张脸说道。 “就你那什么徐总的名誉？他那还算名誉？”中年警察嗤笑了一声，“走吧！我们还很忙！” “就这么让我走了？”小赵傻眼了。 “走走走。”中年警察挥挥手，赶人了。 小赵耷拉着头，瘪着嘴走出了警察局。 外面夜色正浓，几颗城市里难得见到的星星悬在空中，小赵看着看着，就觉得沮丧得很。他一个打工仔，容易嘛他。 “等等。”突然，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小赵心里一喜，以为是警察追出来了，立马掉转头看去。 却见到警察局旁边的一片阴影中，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盯住了自己。 “你是……”他张嘴，狐疑不已。 “我是、来帮你的人。”那个男人笑了一下，这样说道。 第四十八章 你要相信我 任务时间到了，例行问话之后，那道面板给出了结果。 【姓名：徐唐 性别：男 年龄：28 渣男系数：58/100 宿主曲夕，支线任务完成，获得积分73 使用信息替换功能一次，扣除积分15 当前积分137】 曲夕看着慢慢涨上去的积分，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她发现现在的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个是花却大量的积分达到自己的惩戒目的，一个却是保存积分，为拯救洛儿做准备。 不过，她现在倒没有过多时间去思考这个，因为这个周末，曾经的大学同学秦简联系上了她。 这个秦简是曲夕上大学时候的班长，为人和善，最大的优点是做事一丝不苟追求完美，堪称是处女座的典型代表。她这种一板一眼正经的性格特点，倒是很合曲夕的口味，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好朋友，还顺带着吴双一起。 不过，自从毕业后秦简就出国了，这次也是刚从国外回来，就嚷着好久没吃过祖国的美食了，这次一定要吃个够。 “曲夕，五年没见你了，这次一定要好好聚聚啊！”班长秦简把聚会地点和时间一股脑地发了过来，根本不容她拒绝。 “嘿嘿嘿。”曲夕当然是挺高兴的，唰唰地回了几个表情包过去。 “还有，带着吴双一起来啊！我记得你们是住一块的！”秦简接着说道。 吴双…… 这真是为难了。 “我争取吧。”曲夕只能这样回复。 结束了秦简的对话后，曲夕幽幽叹了一口气。 自从江鸣的那事后，吴双就一直待在家里，从未出过门，就连生活垃圾也是让上门送快递的小哥提下去的。她就这样给自己的身上织了一张网，她在这张网里，自欺欺人地悠然自得。 是得想办法让她出去走走了。 不过，得事先准备好。 晚些时候，当曲夕告诉吴双这个消息的时候，吴双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颤抖着双手就要抱自己的膝盖：“小夕，别，别……” “双双，”曲夕走过来就来抱吴双，“没事的，没事的，不是还有我嘛。你忍心让我被秦简骂吗？” 曲夕瘪着嘴，看上去好不可怜。 “可是……”吴双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眼波破碎。 “双双，你要相信我。”曲夕捧起吴双的脸，她黑漆漆的眼眸里映射出吴双的脸，吴双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一股暖流潺潺流过她的心头。 也像是受了她的魔咒，吴双点头，梦呓般地出声： “好。” “那就乖。”曲夕绽放出笑容：“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 到了聚会那天，曲夕看着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吴双，满意地点头。 “你还差这个。”曲夕走过去，就要用口红涂上吴双的唇。 “我自己来。”吴双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接过口红擦上。 “嗯，这样更好。”吴双本来长相就偏甜美挂的，如今涂上这鲜艳欲滴的红色，竟有些妖娆的感觉。看上去气色也更好了。 到了餐厅门前，吴双怯怯的站在原地，就是没有勇气走进去。 “别怕。”曲夕走过来就牵吴双的手。 “他们……他们都看到过了……”吴双定定地看着脚尖，声音抖得厉害。 这周围喧闹的人群、穿梭而过的车来车往，还有那些变幻不停的霓虹灯，在她看来都是那么的喧嚣，如同寒冬里呼呼卷来的风，让她冷彻心扉。 曲夕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柔声说道：“没事的，你要相信我。” 吴双抬起头来，看向曲夕——相信她，他们就会没看到吗？就会不耻笑她吗？ 曲夕淡笑说道：“是秦简啊，真没事的。” 吴双回过神来，脚下终于动了动，借着曲夕温热掌心传来的热度，慢慢地就走了进去。 秦简早就到了，见着曲夕和吴双过来了，立马热情地站起身子，挥挥手：“小夕，双双，这里这里！” 曲夕笑着走过去：“秦大班长，越来越美了啊。” 秦简哈哈大笑起来：“小夕，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谁不知道这曲夕是个女汉子的存在，平时一句客套话不讲，一句漂亮话不说，没想到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后，倒也变了样子。 “哪有，我说的是真话。”曲夕板起脸来，认真说道。 秦简很是受用。几句寒暄完后，她又把目光转向了吴双。 这几年她虽然在国外，但也跟一些要好的大学同学有着联系，所以自然是听说了吴双的事情。想到这个一直跟在曲夕后面的柔弱女生居然被江鸣那个人渣这样对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双双，来，吃菜。”她夹了一筷子菜给吴双，她记得这是吴双以前最爱吃的。 “谢、谢谢……”吴双低下头来，声若蚊蝇。 “这次我给你俩带了礼物，来，看看！”秦简从一旁放着的口袋里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曲夕和吴双。 礼物精致可爱，正对吴双胃口，她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容。 曲夕和秦简对视一眼，默默地笑了。 吃着菜、聊着天，气氛愈发活络，秦简和曲夕两个女汉子也是口若悬河，开启了晚八点的八卦时间。吴双也渐渐被这种气氛所感染，细细的手臂撑着脑袋安静地聆听，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说起来，你还记得吕孟吗？” 吕孟？曲夕和吴双都是一愣，吴双倒是先反应过来，小声地说道：“是那个体育部部长？” 这可是吴双主动说的第一句话，秦简就像是被打了一注强心剂，立马朗声接过：“是的，就是他！跳远特牛的那个！” 这么一说，曲夕也记起来了，疑道：“他怎么了？” “哎我听人说啊……”秦简压低了声音，八卦之魂在她的体内熊熊燃烧，“他一毕业不是就跟系花结婚了吗，没过几年也有了孩子。不过哪——” “还是这么喜欢吊胃口。”曲夕笑。 “话说小夕你还在玩游戏吗？”秦简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第四十九章 猎艳之旅 曲夕根本没料到秦简会问这个，摇头答道：“早不玩了！” 她大学的时候倒是沉迷于网络游戏无法自拔，不过自从毕业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太忙碌还是因为心智的逐渐成熟，就慢慢地对游戏失去了兴趣。 “不玩的好，不玩的好。”秦简叹气，故作高深。 “别兜圈子了你！”曲夕这急脾气，哪里受得了秦简这么故弄玄虚，连声催促道。 秦简狡黠一笑，这才说出了故事的始末。 原来这个吕孟从大学开始就沉迷于各种网络游戏，常常翘课打游戏，甚至连通宵也是成了家常便饭。 毕业之后，游戏对吕孟来说仍然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最开始两年他还能乖乖去上班赚钱，没曾想小孩生下来没多久，他就找了几个借口辞了工作，安安心心地在家打游戏了。 “打游戏也能赚钱！” 这是他当时对他老婆的承诺。 吕孟在游戏里，的确是挣到钱了的。他游戏经验丰富，头脑也还算聪明，加上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刷副本，所以一个月也还是有个几千块钱入账，能够补贴家用。 但这对于一个三口之家，区区几千块钱显然是不够的。所以没过多久，架不住他的一阵哄诱，他老婆就又去上班了。 老婆的这一走，吕孟是更加的肆无忌惮。从早上醒来开始，他就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按着键盘，在游戏语音系统里指挥作战，酣畅淋漓。 但是很快的，他就感觉到了一种空虚。 这种空虚让他思考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原因所在。 他缺什么？ 缺新鲜感，缺女人啊！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的吕孟，便开始了他在游戏里的猎艳之旅。 他本来就是游戏老手，等级装备都是一等一的，就算是在空地上一站，身上装备发出来的淡淡光芒也能吸引一众妹子的目光。各种鸢鸢燕燕都来了，上赶着地找他私聊，他很快就从中选中了几个妹子，开始撒网收线。 游戏里做情缘、结婚，这些他都乐在其中。但是终究是隔着虚拟的网络，久了也没意思了。 那怎么办？ 正巧这个时候，有个情缘说要来s城出差，想来见他。 他先是一愣，继而狂喜。 见啊！不见白不见！ 到手的鸭子难道还能让它飞了？ “老公，你该不会有老婆吧？”那情缘倒是有点脑筋，在来之前这样问他。 “哪能呢！我要有老婆能跟你这样嘛！”他眼睛都不眨地说道。 “嘿嘿，那就好，最爱你了老公。” 他在电脑前哈哈地笑，是啊，他当然是最好的了，他不做出最好的样子来，那女人能上钩？ 很快，那妹子就来了他所在的城市，约他出来一起吃饭、看电影，然后做绝大多数面基都会做的事情——开房。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没有老婆，没有孩子？”那女人脱得只剩内衣，跪在床上扬起头来看他。 半luo女人在前，他哪受得了？ “我要是有，你把我扔下去。” “哈哈，你真坏，我哪扔得动你。”那女人一下子扑过来，手臂挂在他脖子上，胸脯顶在他胸膛，软软的，热热的。 “轰”的一声，熊熊欲火就这样被点燃了！他压下去，脑海里没有一丝其他的念头。 什么老婆、什么孩子、什么家，哪里抵得上这温香软玉？哪里比得上这销魂到极致的感受？ 男人嘛，不就是要女人？ 女人，不就是男人的？ 自从这一次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各个小号轮番上阵，不管是萌萌哒的萝莉，高冷的御姐，还是pve女汉子，都逃不过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从此，晚上他玩游戏撩妹，白天出去开房，倒是两不耽误，也根本不会引起那个黄老婆的怀疑。日子好不乐哉！ 至于游戏里的那些妹子，他也是管理得游刃有余，根本不会让她们撞见面，更别说知道他的婚姻状况了…… …… 讲到这里，秦简叹一口气，摇头道：“真是可惜了我的系花了啊……你说这好好的一个美女，怎么就沦落到了这地步？” 曲夕沉默。秦简口中的系花，名叫柳曼，在大学时候是多少男生的女神，是校园里多靓丽的一道风景线。可惜在生下孩子后就因为内分泌失调发福了，现在已然泯泯众人矣。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曲夕问道。 “嗨，别提了，这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巧。有一次那吕孟和一个游戏里认识的女人去开房，刚好被他一个兄弟给撞见了。就是那个谁，郑子涛你还记得吧？” 曲夕皱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郑子涛就是大学时候时常跟在吕孟身后的一个男生。 “这事情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嘛。可怜了柳曼，到现在都不知道呢。”秦简十分唏嘘地说道。 “柳曼不知道？”这次，是吴双惊讶了。 “是啊，我们都瞒着她……你说说，这事，怎么好去说嘛？” 这要是去说了，谁都不知道会有个什么后果。到时候要是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谁能承这个责任？ 八卦到这里，三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各自是在想着什么。 曲夕微咳一声：“如果我是柳曼，应该不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自己被瞒在鼓里。” 秦简笑了，伸出手拍拍曲夕的肩膀：“好了，给你讲个八卦，你别放心上，就当是听了个故事。” 曲夕颔首，她明白，这些所谓身边人的“八卦”，在秦简看来，只是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也一定是唏嘘几句，然后就甩到脑后，再也不会想起来。 但她现在，不同了。 她现在，肩头上肩负的，是她给自己布下的锁链。 她必须尽早地找寻到尽可能多的任务体，完成任务，从而获得积分。 只有有了积分，她才能够回到过去，救下洛儿！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声音冷如户外的寒风：“秦简，你，有没有郑子涛的联系方式？” 第五十章 鱼儿上钩了 回家的路上，吴双走在曲夕的身旁，隐约觉得了一丝不对。 小夕……怎么会对郑子涛感兴趣呢？ 记得在大学的时候，他们可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啊。 小夕最近果然是有问题。 这边她在心里犯着嘀咕，那边，曲夕的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好过。 她觉得—— 她似乎被人跟踪了。 这感觉从她和吴双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就有了。一直伴随着她们坐完地铁，直到现在。 那原因呢？ 也许是因为余光扫到的身后人群总有同一个模糊的身影，也许是在轰隆地铁上感受到的那道目光，也许是现在，那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声音不大，却像是刻意放轻的。 像是一根老木，闷闷地敲在古钟上，也敲在她的心上。 回家的路本来就有些昏暗，曲夕不由得感觉自己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谁？ 谁会来跟踪她？ 她的眼前飞快地闪过一些男人的脸，那些对她或破口大骂的、或跪地求饶的男人，一个个地在她的面前浮现。 是他们？ 可是怎么会是他们？ 还是他？ 她不禁紧紧地握住了吴双的手臂。 吴双被手臂上传来的痛感刺得抬起了头，狐疑地看向曲夕。却见后者紧咬着嘴唇，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这是怎么了？ 吴双正准备发问，突然见到曲夕飞快地回过头看了一眼，下一秒，就撒开步子，拉着她的手一路向前狂奔！ 呼呼，呼呼！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还有曲夕急促的呼吸声。 曲夕用从未有过的速度，带着吴双奔到了单元楼门口！ “进去！” 她一把抓过吴双，将她推入单元门内。 “砰”的一声，她在外面把门给关上了。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慢慢地回头，看向远方的那个身影。 一个黑漆漆的人，在路灯的照耀下，被拉成了长长的影子。 那影子，像鬼怪，又像是这浓夜里原本的一抹黑色，更像是匍匐在曲夕心头的一块黑斑。 让她瘆得慌。 * 曲夕在家里安分了两天，在这两天里，她和系统君做了一次深入的沟通，想要找出那个跟踪她的人到底是谁。 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因为实际情况是，曲夕拉着系统一次次地发问，不顾他的各种无语。 “是周风？” “……” “江鸣？” “……” “难道是王延年从监狱里跑出来了？他还能越狱？” “宿主去睡觉吧。”系统君无奈叹息。 “你管我睡不睡觉！”曲夕反手就是一个枕头，“我叫你帮我分析分析啊！我要是被谋杀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宿主要是有生命危险，本系统会启动……” “你就知道启动启动启动。”曲夕无语，“要是突然一下子给抹了脖子，看你能反应过来不？” “……不会出现那种事的。” “再说了，有人想要害你，你还不让我揪出他是谁？” “……那宿主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走过去一看究竟？” 曲夕脸颊微红，嘴硬说道：“那天我正想过去看看，他不是就走了嘛……” “呵。”系统君轻笑一声，“本系统还要休息，宿主就自己琢磨吧。” 说完，无论曲夕怎么叫，他都不再出现了。 “系统到底休息个什么劲……”曲夕嘟囔了几句，一下子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到底是谁呢？ 难道真是之前的任务对象？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 曲夕实在忍不了，就发了信息给了曲笑、安琪和文燕，想知道最近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曲笑回：周风还好了，对我和玲玲都挺好的，就是最近更不爱说话了，有点阴沉沉的。 安琪回：哈哈，我得了高人指点，最近跆拳道进步神速！别说来一个黄毛，来两个我都不怕！ 文燕回：王延年的案子有进展了，年底应该就能出结果了……应该会判个几年。 曲夕看着这些回信，哀嚎一声，面朝下狠狠地扎进了枕头里。 * 曲夕最近觉得很不得劲。 从秦简那里要到了郑子涛的联系方式后，她兜兜转转了好久，才将话题转到了吕孟的身上。 郑子涛这个人本来就比较木讷，脑子也不会转弯，只当曲夕是一个好奇八卦的女同学而已，就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 曲夕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只是对于整个过程里小心翼翼的自己有些气恼。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所谓的自尊。 重要的是她要到的资料。 很快，她打开电脑，上了她许久都没登陆过的网站，重新注册账号，登录，买入，付款。 她看着这网站上花花绿绿的界面，冷冷地笑了一下。 凡事，总要试试才知道的。 你说是吧，吕孟。 这边，在吕孟的家里，吕孟刚巧打了一次副本，心烦地摔了鼠标。 该死，又没拍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想赚个钱容易嘛他。 泡妞也要花钱，家里那黄脸婆也问他要钱，搞得他头都大了。 突然，精光一闪，他想到了什么。 有资源，不利用怎么能行呢？ 想着，他就点开好友列表，选中一个最近和他聊得很好的女号，发了一条私聊过去。 这个妹子是他在郊外捡到的，一身顶级的装备，一看就是个女土豪。还是个单纯得不得了的土豪。 这种土豪砸钱如流水，砸得也经常不是地方。那既然她乱花钱，还不如让自己，来物尽其用。 想到这里，他咧开嘴，手机敲敲键盘，腻得发齁的话就发了出去。 几句对话下来，他的笑容是越来越浓了。 他早就知道，就没几个妹子能够抵挡他的魅力。 毕竟他身经百战，早就知道女人这种生物需要的是什么。 需要的，不就是存在感嘛。 给她就是！ 果然，没过几天，那女人就对他顶礼膜拜，“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各种送东西给他，就差把自己打包起来也一起送了。 又是一个要来上钩的。 这些愚蠢的女人啊…… 他轻笑着，一边和另外一个女人商量着约会的地点，一边和这个土豪女人调着情。 总有一天，你们这些女人，都会被他玩弄在手心！ 在外面趾高气扬又怎样？在床上，还不是得臣服在他的胯下！ “叮咚。” 又一条私聊进来了。 他打开一看，顿时两眼放光！ “哥哥，我们见一面吧。” 哈哈，鱼儿——上钩了！ 第五十一章 老来得子 吕孟捋捋身上的衬衫，最后小嘬了一口饮料，才站起身来，往目的地走去。 这次约会的地点，定在了离家一个小时路程外的一家情侣主题酒店。 去过的酒店不会再去第二次了。这是他一直坚守的原则。 毕竟——要是再遇见第二个郑子涛就不好了。 得亏上次遇见的是郑子涛，要是其他人，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来到前台，他掏出身份证：“吕孟，之前在网上预订过。” 前台小姐瞥他一眼，动作熟练地开始登记。 趁着这个时间，吕孟掏出手机，开始给梦曦发信息。 梦曦，是那个土豪女人在游戏里的名字。 真是白痴，一看这种名字他就一阵鄙夷——也不知道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以为取了这种玛丽苏的名字，就真能成女神了？ “哥，你到啦？”梦曦十分开心，“等等啊，我还在化妆，马上就过来见你。” 梦曦此行美其名曰是来s城旅游，所以之前也自己定了酒店，好在这酒店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吕孟也就没说什么。 女人约会迟到，不就是要存在感嘛？ 像是怕吕孟不高兴似的，梦曦居然又发了几张她的照片过来。吕孟定睛一看，顿时就觉得有一阵火束往下身窜去！ 那照片上，赫然是一双穿着黑丝的美腿，修长优美，诱惑无限。 这女人！看他等会怎么收拾她…… 他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看了看手表，啧，都迟到一个小时了。 “你人呢？”他有些不耐烦了。 “哎呀，多等等嘛，人家专门为了你穿了好看的衣服，多等等都不行？” 他冷笑，好，我等着！ 等会我要叫你跪着求我！ 他入了浴室洗了澡，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这该死的女人！ “你再不来，我就走了。”他的时间也是宝贵的好吗？有这时间在这里干等，他还不如回去多刷几个副本多撩几个妹子。 “等等等等，堵车了嘛。”梦曦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这还是吕孟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软腻酥麻，听得他都有些飘飘然了，“见到你了我再给你好好赔罪嘛。” 他用浴巾裹住下身，打开电视，开始看起来nba。 时间不知不觉就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妈的！”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我给你十分钟，你再不来！就别想见到我了！” “叮铃”一声，一张照片又进来了。 他拿起来一看，照片上赫然就是酒店招牌。 “这小蹄子，总算来了。”他冷笑一声，看看桌上放着的安全套，心里开始盘算着等会可以玩什么花样。 可是，就算他如何意淫，如何计划，他都没有等到那个女人。 从发了那张照片后，梦曦就消失了。 仿佛刚刚还和他调情的，只是一个他脑海里的女人一样。 终于领会到不对劲的吕孟，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整整的五个小时。 “卧槽尼玛！” 他使出十分的力气，狠狠地捶了一下床！ * 吕孟黑着脸回到家里的时候，柳曼已经下班到家了。 “你怎么了……”柳曼看着面色不善的吕孟，就怯怯地迎了过去。 “别来烦我！”吕孟伸手一挥，就把柳曼推开了几步。 柳曼本来就生得肥胖，花了好些力气才稳住身子，紧紧地咬住下唇，看着吕孟不说话。 “怎么，你这眼神看我是想干嘛？”吕孟本来就一腔怒火无从发泄，柳曼的这眼神更是添了一把火，顿时就怒目圆睁，直直地瞪着柳曼。 柳曼微叹一口气，指指桌上：“我给你留了饭。”说完，她就抱着一旁的小男孩，进了房间。 妈的，女人都是贱货！ 吕孟一脚狠狠地踢到了沙发上。 他走到书房里，点开了游戏，定睛一看，呵，那个贱女人居然还在线？ 三字经还没飚过去，没想到那女人却像是一直在等着他一样，立马就发了信息过来： “哥哥，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我今天在酒店门口钱包被小偷偷走了，连带着手机，所以……” 吕孟一愣，旋即冷笑：“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能信？”光天化日下，在酒店门口，被小偷偷走了钱包？ 傻子才会信这些话！ “哥，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都去警察局报案了！” “是吗？”吕孟皱眉。 “是啊！我明明都到酒店门口了，哪知道突然出来个毛头小子撞了我一下，结果钱包和手机就被摸了……” 说着，梦曦就发了好几个大哭的表情。 “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 吕孟叹气：“好啦好啦，来抱抱。” 梦曦又哭诉了一会儿，才勉强缓和了下来。 “那什么时候再见？”吕孟看时机差不多妥了，问道。 他从始至终关心的，就只有这件事而已。 “要不……后天吧。”梦曦说道，“我明天得去见一个在s城的朋友。” “好。”吕孟说道。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你要是再放我鸽子！小心你的屁股！” “哈哈，你来啊来啊！”梦曦大笑。 吕孟失笑，这浪货。 * 星期五了。 曲夕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突然涌来的陌生人。 这群陌生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为首的是一个泪眼婆娑的中年妇女，左手还牵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 而此时，这个中年妇女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拽住董事长的袖子不放：“你把我们家杨意弄哪里去了，你倒是说啊！你说啊！” 董事长尴尬地环视着周围，双手想开掰开中年妇女的手却是徒劳：“您听我说，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凭什么把我儿子给炒了！”后面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子指着西装革履的董事长就骂：“要不是你们这狗屁公司把我儿子给炒了，他能不见吗！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可能是这老头子的声音太过沙哑可怖，那小男孩身体一抖，就哭了出来：“呜呜，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小轩，别哭，别哭。有妈妈在，有妈妈在。”中年妇女哪里受得了这个，立马蹲下身子就抱住了小男孩痛哭起来。抬眼间，她看向面前的男人的眼神里，全是怨恨。 …… 曲夕看着看着，就叹了一口气。 早就听说杨意老来得子，却没想到，他的孩子是这么这么的小。 谁能想到呢，那个他们口中的“老公”“爸爸”“儿子”，竟然会因为她的失误，用那样惨烈的方式永远地消失在了世间…… 曲夕的心里很不好受。 然而，她更多的，却是恨。 她如蛇的眼神，狠狠地锁住了身边那个饶有兴趣看戏的男人身上。 她冷冷地笑了一下。 等着吧。 第五十二章 吃一堑长一智 周末。 秦简在国外待了这么四五年，一回到国自然是免不了各种呼朋唤友聚会的。这可不，又召集了一众大学时候玩得好的男男女女，说着要开趴体。 曲夕也在几天前接到了邀请，受邀在列。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秦简领着一众人立在一栋辉煌建筑前，神情间带着得意。 这是s城新建成的一家五星级特色酒店，最近专门推出适合年轻人开轰趴的豪华套房服务，在套房里面不仅可以享受到一些基本的尊贵服务，还能享受到诸如ktv、桌球、桌游、食物diy等玩乐方式，深受年轻人的喜爱。 “秦大班长找的地方，当然会不错了。”曲夕淡笑地说着，眼睛却是盯着手机上，手指飞快地点着屏幕。 “干站着干嘛啊，走啊！”后面有男生笑着在起哄了。众人便笑笑闹闹地往上走。 “小夕，多谢你帮我订的房间啊。”秦简歪头对曲夕小声说道。 “小事情，谢什么。房间开好了，直接上去就行。”曲夕头也不抬地说。 秦简在国外生活久了，对国内怎么在网上订房间有些疑惑，结果曲夕知道了之后就一口说她来帮忙。 “小夕，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啊。”秦简柔声说道，“出来玩嘛，就开开心心的啊，别心事重重。” 曲夕仍是看着手机屏幕，随口接上：“我没事，我正常得很。” 秦简耸耸肩，就快步走到人群中，跟着他们上了电梯。 落在最后的曲夕，微微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笑了。 而在她泛着荧光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她跟一个男人的聊天记录。 “梦大小姐，你来了吗？” “哎哟，你还怕我放你鸽子啊？” “吃一堑长一智嘛，嘿嘿。” “你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啊，我可是为了赔罪，特地给你订了这五星级豪华套房。” “是是是，我在房间里乖乖地等我们的梦大小姐。” “这才乖……哦对了，记得洗个澡，我不喜欢一身臭汗的男人。” “早洗白白了，躺床上等你呢。” “真乖！么么哒！” …… 当秦简打开门的时候，领着一群人想要走入房间的时候，听到的就是有着浓烈性暗示的歌曲声。 这酒店还真够开放啊。 秦简咋舌，跟在身后的一些男人更是吃吃地笑了出来。 “秦大班长，你找的这酒店有点6啊！” “啧啧啧，五星级酒店就是服务不一般啊，这可算是特殊服务了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哄然大笑。 可是，这笑声刚到热烈处，没想到却被秦简的一声喊给镇住了： “等等！” 这话刚落，众人都是狐疑地看着秦简。 秦简走过去，却见到原本应该整洁干净的房间里，此时却是一团乱，各种饮料瓶和零食包装袋到处都是，那张kingsize的大床上更是褶皱遍布，一看就是有人睡过了。 这是怎么回事？ 秦简顿时火就不打一处来。 这什么破酒店！ 这不是在打她这个东道主的脸吗！ “走走走，别进来了！”她手一挥，黑着脸就招呼着众人离开。 “怎么了这是？” “我找这酒店算账去！”秦简落下一句话，大步就出了房间。 “哎，真扫兴……”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无奈摊手，也跟着出去了。 …… 待这群人走远，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曲夕才慢慢地走了过来，一张白皙的脸上满是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在房间里了吗？ 手机里，明明就还有他在房间里拍下的自恋照片…… 她眯起眼睛，慢慢地向房间深处走着。没错，这地毯，这床，都跟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她甚至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安全套盒子，这正是她之前跟那个男人开玩笑时说的螺纹样式。 那男人一定是来过这里的！ 但是，现在他去了哪里？ 他难道意识到了什么？ 曲夕皱眉，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突然，身后一声开关衣柜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 糟了！ 曲夕大骇，正欲飞快调转身子，一阵热气就扑到了她的脖颈处！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同一桶冷水浇下！ “呵……”一只大手伸来，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伴随着好似魔鬼的呢喃，那手上突然爆发出十足的狠劲，就要将她的身子调转过来！ 曲夕从挎包里抓出小型橡胶棍，反握着就用手柄去狠戳背后那人的腰腹！ 然而她的另一条胳膊已经牢牢落入对方的手里，所以背后的男人只是错愣了一瞬，就手上用力往旁边一带，曲夕一个脚步不稳地踉跄几步，橡胶棍也自然没有攻击成功！ 男人发了狠，猛地用力将橡胶棍夺了下来，高高举起，砸向了曲夕的右腿上！ “砰！” 偌大的豪华套房里，响起一声闷响。 这男人是下了死劲，曲夕顿时眼前一花，眼泪差点就疼得飚了出来。 这个畜生！ 她狠狠地回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男人。也就是这时候，面板出现了。 【姓名：吕孟 性别：男 年龄：30 渣男系数：70/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吕孟看见曲夕这张有些熟悉的面庞，一愣，但是眼下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供他去思考了。他一手拖着曲夕，一手抓起地上的衣服就往外走。 “你这个畜生！”曲夕大骂。 “你再骂一句试试？”吕孟又高高举起了那橡胶棍。 该死！ 自己带来防身的东西，居然成了他的武器？ 最让她气愤的是，就算到现在，系统应急装置也没启动？ 果真是没有生命危险就无法启动吗？！ 吕孟一路拖着曲夕就出了套房，直接打开安全通道的门，一把将她推了下去。待关上门后，吕孟才蹲在曲夕的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浮现的是有些狰狞的笑容： “我想起来了，你叫曲夕是吧？” 曲夕狠狠地盯着他，模样好似狂怒的一头狼。 “我记得我跟你没什么交集吧，你为什么要这么整我？”吕孟冷笑一声，“还是说，你是柳曼派来的人？” 曲夕跪趴在地上，啐了一口，“我还真是佩服你的想象力。” “哈，你这样说我更确定你是柳曼的人了。”吕孟哈哈大笑几声，却在戛然而止后发狠说道，“这个肥婆！看我回家不弄死她！” “你敢！”曲夕睚眦欲裂。 “你说我敢不敢！”吕孟一脚踢在曲夕的腰侧，力气之大，让曲夕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破了！ 剧痛袭来，曲夕冷汗涔涔，眼前也一片模糊。 神志在涣散。 “宿主……启动……”耳边，似乎隐约响起了那熟悉的男声。 “救我……”曲夕呢喃。 话音刚落，刚刚被关上的安全通道大门，突然就被一个男人给撞开了！ 第五十三章 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在神志消散殆尽之前，曲夕见到的是在她眼前的一双皮鞋，锃亮亮的。 然后，她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很严肃地跟系统君在深层意识里来了一次对话。 “你说，”她感觉到自己仿佛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小小质点，声音都缥缈了：“为什么我最近老是出师不利？” 先是有杨意任务失败，这次，居然在任务进行过程中就被人打昏在地。 系统君沉吟了一会儿，叹气道：“我不说。” 曲夕一阵无语，自然也忽略了系统君的那个诡异的自称。 “你不是说过你只关心任务的完成与否吗！那你至少也要关心一下啊！” “已经很关心了。” 曲夕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她觉得最“关心”的一次，就是之前免费送给她一只技能恢复药剂的时候了。可是，那还是系统的主人要求的。 “我伤得重吗？” “挺严重的。脾脏已经破裂，体内大量出血。” 曲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吕孟，居然是对自己下了死手！ “伤成这样，那你怎么不出来救我！”她质问道。 “本系统应急装置正欲启动的时候，就有人来救宿主了。” 曲夕微微皱眉，隐约记起自己在昏迷之前，的确是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撞门声，紧接着就是一双亮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谁？ 像是听到了她的疑惑，系统君落下一句：“宿主醒来便能知晓。” 话音刚落，曲夕便感觉有一阵冷流从头顶处流向了整个身体，那最疼痛的地方仿佛被团团的冰块包裹住了，冷意刺得痛感也减弱了大半。 下一刻，她醒了。 目即之处是一片白色的地方，空气中有消毒水和苏打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旋即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医院里。 她目光微微转向一侧，却见到在窗边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长相算得上不错。跟电视里那些阴柔小生不同，这个男人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曲夕皱眉——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这个人应该是…… “你醒了。”男人冷冷地开口。 曲夕被这男人语气里的冷淡吓了一跳，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我是怎么了？” “你脾脏破裂了。” 曲夕眨眨眼，下一秒换上了惊恐的表情：“啊，那怎么办啊？你快叫医生来啊！” 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走出门去，很快就叫来了医生。 医生检查一番，却是微微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曲夕眼神闪烁地尖叫。 “宿主的演技真是一流啊……”系统君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 “你给我闭嘴！”曲夕面色一冷，但只是一瞬，便又投入到她的表演中去了。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精气神还这么好的样子？”医生扶扶眼镜，不置信地看着曲夕，“再去拍一次ct吧。” 曲夕连忙鸡啄米：“得好好检查啊，得给我好好检查啊医生！” “宿主够了啊……” 全程男人都只是站在一旁双手抱拳看着曲夕，那眼里慑出来的东西，曲夕根本不敢迎上。 这个男人很危险。 她下了结论。 做完ct后，她又回到了病房，没想到那男人还在。 “先生，是你救了我吗？”曲夕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冷哼一声，“别装了。” 曲夕心中大惊，脸上表情也有些僵硬起来：“先生在说什么？” “你不是见过我吗。” 曲夕嘴角抽搐，原来是说这个啊，“啊，我记起来了！您是那天来公司的警官！这次您没穿制服，我刚还没认出来……” “你为什么会去那个酒店？”男人直接打断了她的絮叨。 “警官你叫什么名字？”曲夕嘿嘿傻笑问道。 “我在问你话。”男人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先说你名字我再告诉你。”曲夕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问道。 “安靳。” “哦，安警官，小的我是跟我同学过来玩轰趴的，结果房间里乱成一团糟，就没玩成。”曲夕纯良地说着，脸上甚至还滑过了一丝遗憾。 “那你怎么跟那个男人起了冲突？” 曲夕峨眉微蹙：“安警官这是在审问我？” 安靳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微微向前俯着，深邃的眼神看向曲夕：“群众打架斗殴，我这是例行问话。” 曲夕在心里咒骂了几句，见过诸如系统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哦没事，老同学旧恩怨了，小打小闹不劳烦警官了。”曲夕说完，就在病床上扭动着身子，像是极不舒服的样子：“哎哟我的腰怎么这么痛，我的老腰啊……” 安靳扫了一眼曲夕：“我改明再来看你。” 改明？ 要了她的命吧！ 直到他走出病房，曲夕才从自己的表演里脱身出来，神色凝重地看着天花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还是招惹到不能招惹的人了。 就算自己之前有过这方面的心理建设，此时真切体会到，还是有一些的恍惚。 所以，放弃吗？ 她笑了。 她曲夕决定的事情，就从不可能放弃。 抱着这样想法的曲夕，就只是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起身收拾好东西，出院了。 “哎小姐，你这ct结果还没出来呢，可不能走啊……” “是啊是啊，你可是脾脏破裂体内出血呢！是很严重的伤呢！” 后面的医生护士一阵劝阻，曲夕大手一挥：“生死有命！各位不送！” 嘿，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曲夕刚回到家里，吴双急急地迎了过来：“小夕，你到底去哪儿了，秦简一直在找你……”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 曲夕心头一暖，开玩笑地说道：“我没事啊，我只是去做我该做的事情罢了。” 吴双一怔：“小夕，你又，又去做任务了？” 上次曲夕叫她把她当做是联合国妇女署驻s城的官员，这种鬼话她肯定是不会信的，后来莫离硬是对她好一番言谢甚至在她小说里打赏了好一笔钱财，她才终于相信曲夕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是啊，又做任务了……”曲夕面前闪过吕孟狠狠踢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狠决。 “不过，还没做完。”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卧室。 第五十四章 我们来玩点新花样 这次没有理由让系统再免费赠送机能恢复药剂了，所以曲夕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积分从137变成了87。 妈的！ 曲夕狠狠地骂了一句。 白忙活这么多天了！ “本系统早说过了，宿主实在是太蠢，才会让自己的生命陷入受威胁的境地。” 曲夕怒极，对这火上浇油的行为十分不耻。 “我怎么知道他会意识到不对……”曲夕语塞，难道男人不全是下半身动物？美色当前，居然还能审时度势做好防范？ 想到这里，她懊恼地打开了电脑，重新启动了游戏程序。 吕孟永远想不到的是，曲夕买的号并不止梦曦那一个。 之前在吕孟跟梦曦调着情的时候，他同时也在跟另一个女人商量着约会地点。 那个马甲，也是曲夕。 果然，还没跟吕孟说上两句，那边就炸毛了：“妈的，别来烦我。” “你干什么啦，对我这么凶……”曲夕发了好几个委屈的表情过去。 另一边的吕孟憋着一腔怒火，双手在键盘上砸出重重的声响。 他好不容易把那个女人给揪住，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居然就被突然闯来的男人给缴械了！ 那个有着恐怖脸色的男人也就只用了两招就把他手中的橡胶棍夺过，一个明晃晃的证件就凑到了他的面前。 “警察！” 吕孟还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真是哔了狗了，也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突然到那酒店去的。 那警察要走了他的联系方式后，就从地上抱起那个女人走了。 真是操蛋！ “别生气啦，有我陪你嘛~”曲夕继续说道。 吕孟咬牙——这些烂女人，看我怎么弄死你们。 这样想着，他就敛了脾气，又开始“热络”地跟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聊上了。 * 在城市的另一边，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安靳正眯着眼睛看着立在他面前的一个写字板。 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打过电话给医院，想要知道那个女人的ct结果，却没想到，那边却是很无奈地告诉她，那个女人早就自行出院了。 一个脾脏破裂的人，这么快就出院？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更不符合逻辑的，是他面前的那张写字板上的内容。 写字板上，密密麻麻地贴着a4纸和一些照片。那上面花花绿绿的内容，是他好几个日夜都琢磨不透的东西。 仿佛是有一根他看不见的透明丝线，将每一个事件都串联在一起，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将一系列的事情都推向了所谓“正常”的轨道。 但幸运的是，至少，还有突破点。 他又看了看这写字板中间贴的那张照片。 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皮肤白皙，双眼深邃，犀薄嘴唇微微上扬，仿佛是在嘲笑，又仿佛是在冷哼。 这表情，倒是跟今天在医院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安靳端起桌上的热牛奶，喝了一口。 舔舔嘴唇，他眼里慑出让人心悸的光芒。 * 时间不等人，曲笑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再次把吕孟约了出来。 这一次，她不允许自己再失败了。 除了完成任务，她还要把之前受的皮肉之苦全部还回去！ 让你看看动我的下场！ 吕孟早早地出了门，全然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地踏入陷阱。有了前车之鉴，他特意在腰间别了一把小型匕首，用较长的上衣给遮上了。 到了相约的地点，就看见一个身材惹火的女人笑脸盈盈地看着他，身穿一件低领上衣，下面是一条超短裙，再往下就是一双被丝袜包裹的圆润长腿，看得吕孟激动不已。 这可是他第一次约到这样的极品。 简直是爽呆了！ 心头的雀跃直接影响了他的表情，他笑嘻嘻地来到那女人的面前，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走，想吃什么，哥带你去！” 女人不好意思地扭动了几下身子，却不知这动作让她的酥胸暴露得更多了，看得吕孟登时就有点忍不住。 “别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的嘛。”女人娇嗔道。 吕孟哈哈大笑，乖乖放了手。 好，现在先装装正人君子，等会再来个饿狼扑食！ 他心情大好，之前设想的种种，全部被他抛到了脑后…… 吃好饭，购好物，女人羞涩地地抱怨着高跟鞋穿得脚痛，吕孟哪里不懂这个，立马心花怒放地说道：“那我们去找个地方歇歇吧？” 女人自然是红着脸点了头。 吕孟暗爽不已，立马就近就找了一家酒店，猴急地开了房，就半拥着女人进了电梯里。 “等会哥帮你揉揉脚啊。”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滑无抖。 “谢谢哥。”女人小声地嘟囔了一声。 “哈哈，谢啥啊谢。”说到这里，电梯门开了，吕孟立马拉着女人的手，就往房间走去。 颤抖着手打开了门，吕孟回过头，伸手从女人的腿后穿过，使劲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讨厌！”女人尖叫一声。 吕孟哈哈大笑起来，用脚将门带上，抱着女人就走进了房间里。 女人脸红红的，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羞涩地看着吕孟，微咬住下唇，诱人的模样让吕孟的身体都要爆炸了。他一把将女人扔在床上，就连鞋子都没脱就猴急地扑了过去。 “哎你等等啦……”女人躲避着吕孟在她脸上的狗啃，“你等等！” 吕孟停了下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住女人：“怎么了？害羞什么？” 女人一双纤纤嫩手轻轻推开吕孟，身形一动，竟然是骑坐在了吕孟的身上！刺激得吕孟差点缴械投降，他只能微咬舌头，用些许疼痛来稳住理智。 “说了别急嘛。”女人暧昧地笑着，声音酥软，像是羽毛一样瘙在吕孟的心上。女人身子微侧，从她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两个泛着冷光的东西，晃着就放到了嘴边。 “我们来玩点新花样儿。”女人的眼睛亮晶晶的。 吕孟定睛一看——哈，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那纤长手指拿着的，竟然是两个明晃晃、锃亮亮的手铐！ “相信我，这个很好玩的……”女人慢悠悠地说着，俯下了身子，就要将这手铐圈进吕孟的手腕。吕孟此刻是躺着的，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见到女人的胸前一片白花花的呼之欲出，登时他就感觉鼻子一热，似乎有什么液体要下来了。 该死！又不是毛头小子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这女人的身材毕竟是真的好…… 他色眯眯地看着女人的胸前，直到冷冰冰的感觉从手腕处传来。 他抬眼一看，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手铐铐在床头的栏杆上了。 第五十五章 房间里暧昧的昏黄灯光，悠悠地打在那张双人大床上。 吕孟此刻已经被女人完全地铐在了床头。一种奇怪的感受从他的心底泛出，他终于是从浓烈的情欲里醒过神来，有些讪讪地说道：“那个，还是给我解开吧……怪奇怪的……” 女人嘻嘻一笑，坏心眼地扭了一下还坐在吕孟下身之上的屁股，说道：“相信我嘛，我就喜欢玩这个。” 女人的举动让吕孟顿时就晕乎乎的，刚刚找回来的理智又消散了大半：“好好，我们玩，你喜欢玩什么我们就玩什么……” 闻言，女人满意地咧开红唇，伸手就要解吕孟的皮带。 “咦？”女人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吕孟：“这是什么？” 吕孟嘴角抽动。他怎么忘了这茬了？ “你居然带这东西来见我？”女人脸上的笑意全部消了，刚刚的巧笑嫣然仿佛是一场幻梦一般，换上了阴冷的神色，“你要用这东西来对付我？” 吕孟忙赔笑：“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这人就是有点被害妄想症……哎你瞧我这嘴又说错话了，不是怕被你害，就是怕任何人害我……反正这是病！是病！” “是吗？”女人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手上动作不停，却是抽出那匕首略带好奇地打量着。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锋利的刀呢。”女人用手摸摸刀刃，看到自己的手指头被割出了一条血痕，竟不叫疼，双眼里闪动的，是兴奋的光芒。 “那个，别玩了，我们做正事吧？”吕孟有些急了，只想一把抱过这女人就是一阵翻云覆雨，奈何自己的双手都被铐在床头，根本动弹不得。 “玩？”女人舔舔嘴唇，“我还没开始玩呢！” 说着，她身子竟然猛地一窜，就将那匕首朝下狠狠地扎在了床头柜上！ 然后，就从床上翻身下去了！ 吕孟惊讶地看着女人这一连串的举动，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女人扭着翘臀向前走着，回头瞥他一眼：“玩啊。” 玩？ 也许是被女人眼中浓烈的不屑给镇住了，吕孟此时此刻终于是觉察到了一点不对，下身的火热也渐渐熄灭。他呆呆地看着那抹倩影，突然一股苦涩从喉咙涌上。 “你想、想怎么玩……”他不动声色地动着手腕，想要从手铐里挣扎开来。 “你不是说，我喜欢什么，就玩什么吗。”女人坐在正对着床的桌子上，翘起二郎腿，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地看着吕孟。 “那你……”吕孟看看手铐，又看看自己被脱得只剩内裤的下身，似乎是在说你就这样把我晾在这里算什么？这是在玩什么？ 女人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突然，微微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怜悯。 “其实……”她摇着脑袋，“我还真是有点同情你。” “什么？”吕孟不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我说我同情你啊。”女人淡淡一笑，说道，“真的，你说一个人有手有脚，却沦落到要靠骗人来生活，真的够惨的啊……你看我，虽然跟你一样没本事吧，但我至少能出卖身体赚钱，也倒是个落得心安。” 出卖肉体……吕孟吃了一惊，这个女人是记女？ 他吕孟，虽然对男女之事极其热衷，但是他还是有着他自己的底线，那就是绝对不碰记女。女人本来就够脏的了，还要让他去碰一个被无数个男人上过的女人？ 真是想想就反胃！ 想到这里，他便用了十足的力气，想要从那手铐的钳制里挣脱！ “你个婊子！”他大声地咒骂，“你把我解开！” 可是，就算他用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从那手铐里挣出一分！那手铐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只比他的手腕大了一点，只要他剧烈地挣扎就会陷进他的肉里，割得他的皮肉都要绽开了！ “啊！”狂怒的他，撼得床都微微颤抖。 然而，他的盛怒，在女人的眼里却像是一个笑话。她坦然地坐在桌上，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烟，悠悠地点上了。 “呼。”她呼出一个烟圈，双眼迷蒙。 “卧槽尼玛！” “呼。”她继续喷云吐雾。 “你个贱人！” “呼。”她手指微动，抖抖烟灰。 过了好一会儿，吕孟的力气终于用得差不多了，躺在床上哈哧哈哧地喘着粗气。 “我真想一脚踩烂你这张脸……”他从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 “真的？”女人笑着，“那你不要后悔哟……” 她从桌上小跳了下来，走到窗边，将手中那小小的手铐钥匙，丢了下去。 * 这边，曲夕刚刚期待地切开一个西瓜，门铃就响了。 是双双的快递？曲夕这样想着，放下西瓜，就走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她就有点后悔自己没先在猫眼里看一下了。 门外立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衣外加灰色毛背心的男人，本是温文尔雅的打扮，但因为那黑成锅底的脸色和皱起的剑眉，整个人就从一枚长相过关的型男变成了长相过关的讨厌鬼。 “安警官啊，哈哈。”曲夕干笑了两声。 安靳眸光一闪，似乎是有些惊讶：“你在家？” 曲夕耸耸肩：“你这不是看到了嘛。” 安靳皱起的眉头更深了，一双眼睛深沉而又狐疑地看向曲夕。曲夕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声音也有些不淡定了：“安警官找小的有什么事？” 安靳直直看着她：“吕孟。” 刚说这两个字，就听到有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吴双觉得有些不对，过来看了。 “小夕，这是……” 曲夕正要搪塞过去，没想到安靳却是微跨一步向前：“你好，我是警察。” 警……警察？吴双眼睛都睁大了。她看看曲夕，又看看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很快就联想到了之前曲夕鬼扯的那些话上，顿时就吓着了：“你们有任务啊，那你们先忙，先忙。” 说着，她不顾曲夕痛心疾首的表情，就闪进了自己的卧室。 第五十六章 不费一刀一棍 气氛一下子就有点尴尬。 曲夕扶额：“警官你还有事吗？” “我找你了解一下基本情况。” 就落下这一句话，安靳往前几步，硬生生地从曲夕身旁挤过，走进了房间。 你倒是换鞋啊……曲夕跟在后面，很是无语。 安靳环视一周，打量着整个屋子的构造。两室两厅，很简单的装潢，干净整洁，一些小女生常喜欢的娃娃，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安靳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皱起的眉头似乎就没有舒展过。他转过头，看向曲夕。 “安警官你这样看着我我心里毛毛的。”曲夕受不了了，实话实说。 “吕孟失踪了。” 曲夕心头一跳。 怎么会这么快？ 但她表面上还是很迅速地入戏：“他失踪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气鼓鼓的腮帮子，显然是还没有从那日的“老同学口角”里走出来。 安靳嘴角勾了勾，抬起一只手随意指指：“我要去那里面看看。” 曲夕一看他指的方向，心里咯噔一声，糟了！ 见曲夕站着不动，安靳挑眉道：“怎么，不让看？” “不是不是，哪能啊……”曲夕面色有些发白，“只是，那啥……这毕竟是我的闺房嘛，警官你进去了是不是不太好？” “哦？” “再说了，那个，我也是看过电视的，警官你没有搜查令吧？” 安靳微微一笑，一双眸子看着曲夕，像是在看一个笑话：“那电视里有没有说，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是可以不用搜查令的？” 曲夕吃了一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可是，现在哪里紧急了？” “一个大活人失踪了，你说紧不紧急？” 该死！ 曲夕咒骂一声。 明明还没到48小时失踪立案时间呢！紧急什么！ 可是她又不能说。 真是好气啊。 没办法，曲夕只能低着头，小声嘟囔着道：“那好吧，你进去看……” 话还没说完，安靳就大腿一迈，扭开门把手进去了。曲夕只好咬牙跟上。 曲夕的房间很素净，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和衣柜，一个书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和一个耳机、一个摄像头和一个麦。房间角落里放着几个储物箱子，旁边立着两个行李箱，一黄一黑。 “看吧，女人的房间就是这样，有啥好看的？”曲夕抱手站在门口，语气里颇有不满。 “把那个箱子打开给我看看。” “啊？”曲夕傻眼了。 “啊什么啊，我说打开那个箱子。”安靳回头瞥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了角落里的那个黑色大箱子。 曲夕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嘿嘿嘿，就放了一些杂物，其他什么都没有……”她谄媚地笑着。 “那也得打开了才能知道。” 曲夕看着眼前这个睥睨着她的高大男人，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认命了。 她挪过去，放倒箱子，输入密码，打开。 安靳走过去一看，顿时脸色就变了。 那箱子里，赫然是一些绳索、棍子、鞭子、手铐、手套、打火机等东西，乱七八糟的，塞了整整一箱。 安靳回过头，声音如坠冰窖：“你怎么解释？” 曲夕低下头，额前碎发落下，一抹粉红爬上耳朵。 安靳皱眉——她怎么是这样的反应？ “说。”他声音里有了一些别的意味。 曲夕抬起头来，一张白皙的脸上此刻却像是要红得滴血一般，一双眼睛里水光潋滟，看得他心头猛地一跳。 安靳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 “那个那个……我这个人，有点男女特殊癖好。” 曲夕眨巴眨巴眼睛，羞涩地说道。 * 送走了安靳，曲夕站在门口，有些好笑地回想起那个男人看着她的古怪眼神，还有他黑脸上淡淡的一点红晕，就觉得心情不由得变好。 不过，眼下不是得意的时候。 曲夕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说了没几句，她就挂断了。 “小夕。”吴双听见安靳出去时候的关门声，也走了出来，有些担忧地看向曲夕：“你最近是在做什么啊，感觉好危险的样子……” 曲夕一愣，旋即笑了：“还好啦，不是特别危险。” 就是脾脏被人踢破，差点见阎王爷了。 “你得小心一点。”吴双小声地说道，“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的。” 曲夕哈哈地笑了：“对啊，是很多啊！那可怎么办呢？那就要比他们更坏才对啊！” 吴双惊讶地看着曲夕，小嘴微张：“你这话，好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是！”曲夕笑意更深，只是眼里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黯然：“这个世上，知恩图报，又睚眦必报的，才是真君子。” * 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一夜。 吕孟从最开始的愤怒转换成了屈辱，再慢慢地变成了哀求。 “求求你，放了我吧……”他干涸的嘴唇吐出沙哑的话来。 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那个女人连一口水都没有给他过。甚至于，他的生理需求，比如要上厕所的什么的，那个女人也是置若罔闻，让他只能在无尽的屈辱和挣扎中，尿在了床上。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阵阵尿骚味，让他自己都禁不住一阵作呕。然而，这些身体上的折磨，却比不上精神上的一分一毫。 那个女人给他的手机充上了电，就放在床头柜上。在这一天里，这手机已经响了不知道多少遍，每次那熟悉的铃声响起时，他都用尽残存的力气想要挣扎而起去够那手机，可是不过区区几十厘米的距离，如今却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大大地睁着眼睛想要看清到底是谁来的电话，幻想着有谁发现了他的失踪会来救他，然而那些铃声响起的次数越来越少，如同他心头的点点希冀，溃败而退…… “求求你，放了我吧……”他含混不清地喊着，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求饶了。 女人但笑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看的只是一瘫肉泥。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说啊……”说出来，别这样折磨他啊！ 这种不费一刀一棍的折磨，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呵呵。”女人站起身来，一手嫌恶地捂住了鼻子，一边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才从床头柜拿过吕孟的手机，“咔嚓”几声就对吕孟照了相。 “你放了我吧……”吕孟的声音细不可闻。 女人动动手指后，将手机随意扔在了床上，收拾好包，离开了。 第五十七章 魔鬼与天使 曲夕是在几天后从秦简嘴里听说吕孟的事情的。 秦简声音十分夸张，八卦气息透着手机都能淙淙传来。据她说，吕孟失踪了整整一天，就在柳曼在家里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吕孟自己发出的一张照片和一串地址。 那照片上，居然是吕孟裤子褪下露出底··裤，被手·考铐在床上的照片！ 柳曼又急又怒又悲，带着家人赶到那地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饥饿和口渴刺激得已经昏迷的吕孟。就算是再愚笨的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吕孟，出轨就算了！还被仙·人·跳了！”秦简一惊一乍地说道。 “那然后呢？”曲夕问道。 “听说啊，那手··铐是情··趣手··铐，质量竟然还超好的，费了好大的劲才给解开，不知道是惊动了多少消防官兵……还有啊，你说我们早就知道他在游戏里骗·炮，但是柳曼不知道啊……柳曼是什么样的人啊，虽然现在外形不比以前了，但是骨子里的傲气还是有的啊！这可不，直接就决定离婚了……” “这样啊。”曲夕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心中却是为柳曼叫了一声好。 身材走样又怎样？带着孩子又怎样？该离的时候还是得离！ 不然，苦的是她自己。 随便聊了几句后，曲夕挂断了电话，发了个信息给文燕。 事情已办妥，多谢你了。 文燕收到这信息的时候，正在家里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 这已经是她这周的第三次大扫除了，像是要把之前一年从未做过的家务都重新做一遍一般。 她看着那条信息，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 微叹一口气，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年轻女人狰狞地用双手将一个男人往水里按的模样。那脸上的杀意，蓬勃而出。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求了自己帮忙，而自己，还是答应了。 那个女人身上的危险气息，如同罂粟，那么美丽，让人忌惮，让人着迷，也让人沉沦。 她一定是魔鬼和天使的孪生体吧。她想。 她摇摇头，继续埋头拖地了。 * 吕孟的任务就这样一波三折地结束了。曲夕损失了50积分购买技能恢复药剂，得到了70积分，两相抵消，净入账20积分。 当前积分：157。 曲夕咬着唇看着这个数字，握紧了双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还是诸多外在因素，最近任务做得是越来越不顺利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不可接受的。 想要得到500积分，本来就需要成功完成8个任务，至少需要24天的时间，然而此时她兜兜转转半个月了，收获仍是杯水车薪。 这样下去不行了。 一是等得太久，二是风险太大。尤其是被那个该死的男人盯上了。 “喂。”她心念一动，唤出了系统。 “宿主有何贵干？” “那个，那个啥，我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曲夕难得的有了一丝羞赧。 “哦，本系统和宿主不分彼此，灵|肉合一。” “咳咳咳。”曲夕再次听到这个话，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那这个的意思就是说，系统是完完全全绑定在我身上的咯？绑在我一个人身上？” “没错。” “就不能绑在其他人身上吗？”曲夕眼中燃出一丝希望。 “……” 那一丝希望熄灭了。曲夕嘟囔着说：“那意思就是，应急装置也只能为我出现咯？” “本系统只有保护宿主一个人的责任。” “……哦。” “宿主又在打什么歪脑筋？” 曲夕被戳穿了心思，嘿嘿地笑笑，说道：“我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我想……我想寻求他人的帮助。但是又怕。” “……” “我是不是有点自私？” “……” “但是文燕肯定是会同意的吧……” “……” “哦还有，信息替换功能是不是能够替换任何信息？” “之前已经告知过宿主了。” 曲夕挠着脑袋，走到书桌前，开始了她的涂涂画画。 一个模模糊糊的计划，已在她的心中形成了。 * 张小花最近有些心烦。 她听了曲夕的劝，决定还是留在s城。毕竟这里是她热爱过的、正在热爱和将要热爱的城市。 然而，想要留在s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要的，就是要找到一份心仪的新工作。 但是，这次找工作的历程也是十分的曲折。 “你好，请问是张小花张小姐吗？” “是的。” “你好，我们是xx科技公司的，请问你是否对我们公司的xx职位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约一个时间进行面谈。” “感兴趣的。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小姐请讲。” “这个职位有几个顶头上司？” “咳，直系领导有经理、高级经理和总监三人。” “那请问，这三个人，都是女性吗？” “……不是。” “那再见。” “啪”的一声，张小花挂断了电话。 这已经是她这周这样挂断的第三个电话了。那些公司在业界都有着不错的声誉，职位也是跟她之前的工作经验十分对口，尽管这样，她还是固执地提出自己的问题，然后失望地挂断电话。 她有了执念，有了所谓无法逾越的“底线”。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片刻的心安，让她有能够迈出那一步的勇气。 除此之外，她对自己的身体也是有了同样的这种“执念”。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34d的双峰傲然挺立，形状娇好，白皙如雪，然而看在她的眼里却像两个毒瘤一样的恶心。她从网上买了束胸带，一圈一圈地绕在自己的胸前，那白花花的布片缠绕的不止是她的肉体，还有她千疮百孔的心。 她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接到了曲夕的电话的。 “小花啊。”那边一开口，她的心里就有些不对劲。 “小夕。”她低低唤了一声，目光却还是停留在镜子里自己的肉体之上。 明明是像个少女一样的稚嫩面庞，却有了这样妖娆的身材曲线，真是遗憾，和罪过。 “那个……找你有点事啊。” 曲夕有点犹豫又有点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第五十八章 相见恨晚 等到张小花里来到曲夕的住处的时候，正见到曲夕在收拾房间里的东西。 “这是？”张小花狐疑地看着周围这大箱小箱的。 “好小花，帮我搬家吧。”曲夕擦擦额头上的汗，对张小花傻笑道。 啊……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怎么想到要搬家了？”张小花环顾一周，这房子还挺不错的。 “没，最近公司派我去郊区长期做一个项目，我嫌离市区太远了，所以短租了一个房子，这样我早上能多睡一会儿。”曲夕淡淡地说着，递过一个行李箱把手，“你帮我拿着啊，等会咱就行动。” 张小花无奈道：“还专门短租了一个房子，你也不怕折腾。” 曲夕只是淡笑着，也没过多的解释。 东西倒是不多，就是两个行李箱和几个纸盒，她们打了一辆车，就往郊区驶去。一路上，张小花沉默着，曲夕也沉默着。张小花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景色，心头泛起不可名状的情绪。 “小花。”曲夕开口了。 “恩？”张小花转过头，看着曲夕。 “还没找到工作么？” “没呢……”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小花，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曲夕说道。 “别了，”张小花摆手，“小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也明白，但是，还是交给时间吧。至少现在的我，还是做不到的。” 曲夕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看了看张小花，还是生生地咽了下去。 一路沉默着，就到了目的地。张小花和曲夕跑了几趟，才把东西搬上了楼去。 “谢谢啊，小花。”曲夕觉得有些尴尬，笑容也有些僵硬，“那啥，我请你吃饭吧！” 张小花看了看曲夕，这个总是沉默的、内敛的而又有着奇怪热情的女人，那脸上有一点点的期盼，有温柔，有内疚，就是没有所谓的同情。她心头一暖，面色也柔和了许多：“算啦，我家里还有剩下的菜，得回去热了吃了。” 见张小花阴转晴，曲夕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她灿然一笑：“小花还是这么会持家！” 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小花就总是从家里带一些便当到公司，有时候曲夕馋得不得了，眼睛放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每次小花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会无奈地摇头，慷慨分之。 但这一切，再也不会再现了。 公司的茶水间里，再也不会出现两个争食嬉戏的女生了。 送走了张小花，曲夕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她摇摇头，看来小花这边，是不行啊。 * 曲夕又去找了安琪。 曲夕和安琪一直都有着联系，从各自的工作、生活，聊到明星的各种八卦，若是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相见恨晚”。 安琪听说曲夕要来见自己，十分开心，直接就甩了一个地址给了曲夕。 曲夕一到那地方，就见到一个大大的招牌——跆拳道场馆。 刚进入，只见一众穿着白色道服的人身姿矫健地踢腿、挥拳、切磋，汗水挥洒，酣畅淋漓。但就是不见安琪。正想掏出手机问问，没想到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曲夕！” 曲夕心中一喜，抬腿就想循声过去。 可是，抬眼间，她却停驻了脚步。 一个身穿白色道服，腰间系着一条绿带，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的，不是安琪是谁？可是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形修长，腰系黑带的男子，一张脸上薄汗微布，眸光深沉。 曲夕心中哀嚎一声，转身就想走。 可是安琪早已看见了曲夕，哪里允许她逃？安琪几个健步就跑了过来，抓住了曲夕的胳膊，笑吟吟地说：“明明看见我了嘛，还走什么走。” 曲夕嘴角抽搐，转过头回以一个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笑容：“那啥，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我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那个男人就走了过来，全身散发出的压迫气息让曲夕一下子噤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好了。 然后，她就听见那个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 “小妹，你不介绍介绍？” 小妹？ 曲夕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安琪微扬起眉毛，戏谑地看着男人。真是稀奇呵，她这个从不近女色的老哥居然会转了性子？ “这是曲夕，是我朋友。”安琪挽住曲夕的胳膊，笑道，“是大恩人！” “哦，曲小姐。”男人刻意地拉长了这个“哦”，听在曲夕耳里只觉得燥得很。 “小夕，这是我堂哥，安靳！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教我跆拳道的高人就是他！”安琪晃晃曲夕的胳膊，神采飞扬，声音里饱含骄傲，“怎么样，我哥很帅吧？” 帅……曲夕哈哈干笑两声，“实在是，太！帅！了！” 安琪哈哈大笑，丢给曲夕一个“我懂你”的眼神，就拉着曲夕来到场地边，搬来一个椅子让曲夕坐下。 “小夕，我来给你展示一下我最近的成果！”安琪调皮地眨眨眼睛。 说着，她就身姿微沉，面色凝重，一板一眼地展现出她最近所学。前踢、下劈、横踢，动作规范到位，甚至于之后的后旋踢和跳后踢都一气呵成，直看得曲夕这个门外汉也觉得十分的畅快，“啪啪”鼓起掌来。 “安琪太棒了！” 刚喊完，她才意识到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上鼓掌的力气也小了。 “你是怎么认识小琪的？”蓦地，安靳低声开口了。 曲夕翻了一个白眼，这故事就长了呵。再说了，能让你这个警察知道么？ “就那么认识的呗。”她的语气摆明了就是不想多谈。 安靳俯视着这个坐在他身边的女人，眉头皱起，却出乎曲夕意料的没有多问什么。 安琪结束最后一个动作，面色潮红地来到曲夕面前，笑嘻嘻地道：“不错吧？” 曲夕点头，伸出一个大拇指。 “这还是我老哥教得好！”安琪伸手搭在安靳的肩膀上，“不过，我哥还是没有小夕厉害！” 糟了！怎么提这茬？ 果然，安靳挑眉：“怎么？” 安琪神秘兮兮地一笑：“我跟你讲喔，小夕的身手那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两手一抓，就能将一个男人举过头顶，还能……” “咳咳咳！”曲夕猛地站起身来，剧烈地咳嗽，生生地打断了安琪的说话。 “小夕你没事吧？”安琪连忙关切地询问，伸手拍着她的背。 “没事，没事，咳咳。”曲夕一边干咳着，一边抬眼偷偷看向安靳。 果然，安靳眯起眼睛，一脸的探究。 没事……个屁啊！ 第五十九章 我挺大大方方的 从跆拳道场馆出来的时候，安琪还在絮叨着，叮嘱曲夕最近天气转冷了要多添衣服照顾好身体什么的。 曲夕含糊地应着，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我就先走啦，去坐地铁。”曲夕冲安琪挥挥手。 “我刚好也去地铁站，一起吧。”安靳说道。 “……啊！我想起我还要去个地方！我去坐公交车了！”曲夕调头就跑，没想到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那手里传来的，是不容拒绝的坚决：“那我跟你一起去。” 曲夕欲哭无泪……苍天啊。 就这样，曲夕和安靳，就在安琪暧昧的眼神里，走向了公交站台。 此时已经是深秋了，街边的枫叶红艳艳的，风吹来，让曲夕觉得有些冷。 “那个，安警官，”想了想，曲夕还是先行开口了，“我觉得吧，你要是对我感兴趣，就大大方方地来，就别搞这种……这种跟踪人的把戏。” “我觉得我挺大大方方的。”安靳回道。 嗯……你大大方方的，你大大方方地闯进我的家，打开我的箱子，现在又大大方方地跟着我去公交站台。呵呵。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在怀疑我什么？”曲夕站定，声音随着风，一起传到安靳的耳里。 安靳亦停下脚步，低下头，看向这个女人。 良久，他才说道：“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该死！曲夕在心里咒骂一声，果然是在调查自己！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许多过往飞速地在她面前一一出现，最后定格在了那个下雨的清晨，陵园里那个黑色剪影。 原来…… “那等你有了确凿的证据的时候，再堂堂正正地来找我吧。”曲夕抬起头，灼灼眼睛盯住他的，那黑漆漆的眸子，仿佛是隐有千年古兽的深潭，让人看一眼就能被吸引进去。 安靳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曲夕勾勾嘴角，抬腿便走。 等到公交车来之后，上车时，她才堪堪回头，却发现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她微微地，舒了一口气。 * 来到文燕的住处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文燕打开门，看见不请自来的曲夕，也没有过多的惊讶，而是一句话不说，就侧身让曲夕进了屋子。 一进去，曲夕就有些惊讶地发现，之前所见的杂乱全都不见了，换上的是一片整洁干净，空气里还散发着洗洁精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让她不由得多嗅了几下。 “曲小姐，坐。”文燕从厨房里端出一杯热水来，“那个，家里没啥好茶，勉强喝喝热水吧。” “没事没事。”曲夕坐着，捧起水杯，热度传达手心。 “曲小姐这次来有什么事？”文燕坐在一旁，目光沉静地看着曲夕。 曲夕没说话，而是好好地打量了眼前这个女人一番。 美艳的外貌，高挑性感的身材，年龄稍大，眼角有了微微的细纹。苍白和疲惫的面色，仿佛暴风雨过的芙蓉花，娇美不复存在，只有繁华退去的心酸。 而身上穿着的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居服，那些镂空的、蕾丝的、低胸的衣服，全都消失了。 “我这次来……”曲夕开口了，还是觉得十分的为难，“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文燕点头，认真地聆听。 “其实，想必你也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吧。也不过是跟洛儿有了几面之缘，就……就带着你去做那些事情。”曲夕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闷。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也理解你的想法，毕竟这有悖常理。” 文燕打断了：“没事的，我很感激曲小姐为洛儿所做的一切。” 曲夕心头泛过一阵苦涩。 “其实我为洛儿所做的那些事，也不全是为了她……嗨，说这些干什么，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其实……之所以能够那么顺利地解决那些事端，是因为我得了一位高人的相助。” 高人？文燕眸光一闪，过往的一切如同电影一般在她眼前播放，放着放着她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为什么？”文燕沉默许久，才说道。 “什么？”曲夕不解。 “为什么那个高人……会这样帮你。” 曲夕饶是设想过今日会遭遇到的种种问题，却是没有想到这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呢？ 系统为什么会绑定在她的身上呢？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系统存在呢？ 又为什么，要让她完成这些的任务呢？ 她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良久，曲夕才弱弱地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个世界的事情就这么奇怪。” 这句搪塞的话，没想到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文燕神色复杂地点头，表情变化莫测。 “但我现在，遇见了麻烦。”曲夕接着说了下去，“是很棘手的麻烦。” “是什么样的麻烦？”文燕问道。 “……我曾经认识一个小女孩，可爱得像一个天使。”她缓缓开口，眼眶在文燕抬头震惊看向她的时候泛了红。 “我以为我可以和她成为朋友，可以带她去经历童年可以经历的种种。但是，也许是老天爷见她太可爱了，所以，将她召回了天堂。”曲夕的声音平滑，却带着她特有的沙哑颗粒感，瘙在听者的心头。 她突然发了狠，眼睛如星辰璀璨：“我愤怒过，痛苦过，遗憾过，但就是没有认命过。我不认命！”她握紧拳头，双眼深深地看向文燕，“我不信命！我一定要一切重头来过！” 就算要付出改变历史的代价，她也要重新回到那个午后，让时间的齿轮重新转动！ 她的一番话，闷闷敲在文燕的心头，恍惚之间，她似乎听见一声声的呢喃，那声音明明是在唤她“妈妈妈妈”，却是那么的远，远得根本触碰不到…… 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曲夕站起身来，深深鞠躬，“任何有风险的事情都由我来担，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的伤害！就让我们一起，把洛儿救回来吧！” 第六十章 米非司酮 从文燕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耳畔似乎还能听到文燕压抑的哭声，眼前似乎还能见到她震惊后欣喜的点头。 曲夕口中如同天方夜谭一样的话语，听在这个女人耳里，却仍然有那样的魔力。 这个母亲，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揪心地哭噎：“就让我来赎罪、让我来赎罪……” 她到现在，还把洛儿的死，归在了自己的身上。 曲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一环扣着一环，最后酿成无法逆转的惨剧。每个环上的人都在自怨自艾，暗自神伤，将所有不可承担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真是戏剧的圆啊。 曲夕抬头望天，幽幽地叹气。 突然，夜空又闪了一下。 “咦？”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了，曲夕连忙走到旁边一个也在望月的老爷爷面前，问道：“大伯，刚刚那天空有闪了一下，您见到了吗？” 老爷爷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年轻女人，摇头道：“没有哪。天空怎么会闪呢？” 哦……曲夕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走去。 是啊，天空怎么会闪呢？ 肯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 还是自己的身体出什么毛病了？ * 在城市的另一边，一间霉味弥漫的旅店房间里。 一个女孩坐在床沿，正面色惨白地看着手中的东西。 这女孩有着一头齐腰的黑发，额前是时下最流行的空气刘海，一双杏眼澄澈干净，当得上她十八岁的年纪。但此时此刻，这本应该有着最烂漫笑容的脸上，却是乌云密布，一片阴霾。 她看了看手中的药盒，还有那长长的说明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米非司酮。 她是在三天前知道这个名字的。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将书包死死地抱在胸前，焦急地去找林御。也许是她脸上的神情太过慌张，引起了一些路过学生的注意，那些好奇的眼光仿佛是一把把的刀子，割过她的面颊。 她慌不择路地寻着，终于在教学楼下的长凳处，找到了他，将他拖进了一间没人的自修室。 那个戴着眼镜、有着斯文外表的男人，在她从书包里拿出那个东西的时候，脸色骤变。 “这，这是什么？” 她直直地看着林御。 以他的才情，他是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的。那他现在的这个反应……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什么？”他像是不认命似的，非要逼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叹一口气，拿起那个东西放在他面前：“你看……如果这里有两条红线，意思就是我怀孕了；如果是一条线，那就证明没事……” 林御的脸煞白。 “那这是说，”他终于从那东西上移开目光，抬头看向她，“你怀孕了？” “嗯。”她的声音细若蚊蚁。 林御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忙不迭地退后几步：“不，这不可能……” 她闭上眼睛，想要止住自己的泪水，但是那些液体就像不息的河流一样奔腾：“事实就是这样，我怀孕了。” 林御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撑住桌子，终于稳住了身体。 “那么，打掉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女孩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是缓了那么一拍。 “嗯。”她点头。 她知道，她逃不过的。 “陪我去吗？”她问。 林御没说话。 女孩睁开眼睛，看向他。平素那双温柔看向她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诸多情绪，像是看一个怪物一般。 “那、那我自己去。”她低声说。 “你等等。”林御掏出手机，按下几个字，开始搜索。 她静静地等。好像是杀了人的罪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怀孕后35天到45天才能做人流手术。”林御检索完了，沉声说道，“你时间还没到吧？” 她点头。 “那，药流吧。” “啊？”她猛地抬头。 “啊什么啊，我帮你去买药。”说完，林御最后看她一眼，打开教室门，走远了。 她站在原地，久久的。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笑了。 然后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那天晚些的时候，她就从林御手里接过了一盒米非司酮，还有米索前列腺醇。 “记得用法用量。”他递过一张纸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方法。 她用手摩挲着那些字迹。 还是这么漂亮的字。 “三天后开始吃吧。”他落下一句话，想走，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忍心地回过身来，对她说：“我那天要是没事，就来陪你。” 说罢，他就走远了。 可是现在呢？ 她死死地抓着那几盒药，和那张纸，却还是没有等到他的身影。 要自己一个人吃下这些东西吗？ 然后，就扼杀掉这个生命？ 她有些自嘲，也不知道是在嘲笑她的懦弱，还是嘲笑她不应该出现的心软。 她站起身子来，从桌上取过一瓶矿泉水。 “好吧，就这样吧。” 她喃喃自语，然后取过几枚药片，混着水，吞了下去。 她觉得嘴里有些咸味，也有点苦味，原来是张嘴的时候，泪水混进去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身体还是没有异样，索性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心里弱弱地想着，如果就这么睡着了，是不是就感觉不到痛苦了；是不是等睡醒了，就可以恢复到原先的身子了…… 但是这些终究是她的幻想。 疼痛终于袭来了。 这疼痛幽幽的，有点像痛经，但是比痛经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她疼得在床上打滚，冷汗一颗颗地落，在有些发黄的被单上滴出痕迹。 她发现自己看不清楚天花板上挂着的灯了，只看得到一片明晃晃的炽热，好像是天空，又好像是天堂。 她张张嘴，发出一声呜咽：“林御……” 可是，这破败的小旅馆里，哪里有那个男人的影子呢？ 看来，他还是太忙了吧。 她神志只清醒了这么一会儿，就又被痛意给吞噬了。 慢慢的，身下似乎有液体流下来了。她挣扎着想起来，拿什么东西给垫在下面，但是她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一点的力气。 身下的温热越来越多了。 她的身子也越来越冷了。 “林御……”她又叫了一声。 这个时候，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她很高兴，全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来了力气，拖着身子就向门口爬了过去。 “你终于来了。”她用尽全力打开门，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然后，昏迷了过去。 …… 第六十一章 果然是不公平的 林御没有把她送去医院，而是让她在小旅馆里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下身一直流着血，最开始量没多少，最后越来越多，像是要把她全身的血液都给流光似的。 林御终于有点慌了，掏出手机又是一顿的搜索。 “你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夹着怒意，还有一丝的慌乱，“不是叫你按照我写的吃药吗！怎么还会搞成这个样子！”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下垫着厚厚的卫生巾，有些好笑地想着，原来林御也会去给她买卫生巾啊。 没想到，她嘴角露出的笑意没逃过林御的眼睛，他怒目圆睁，喝道：“你还笑！你是不是存心不想我好过！” 这三天里来，他白天出去，晚上过来，已经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 “还有你看看这些！多恶心！多脏！”他指指角落里的一个盆子，那里面是乌黑的血，和一些肉状组织。 “太恶心了！”林御看一眼都觉得反胃，捂住嘴巴就往厕所里冲。 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伸出手捂住耳朵，这样就不用再听了。 可惜，她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 小腹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这次比之前的几次痛得还要厉害。她终于是被疼痛给淹没了，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这次，许久都没醒来。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院里。 身边是一个女孩，牵着她的手，坐在板凳上，脑袋沉沉地趴睡在她的病床上。 她动动手，女孩醒了，一双小脸上满是干掉的泪痕：“楚嫣，你醒了！” 她看着詹小玉，笑了：“看到你真好。”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詹小玉抽抽鼻子，大声说道，“你不知道你把我吓得有多惨！” 那天她一回到寝室，就看见楚嫣背面向她躺在床上，她以为楚嫣睡着了，没曾想楚嫣却是一直都没醒过来。后来，她不放心地去察看，才发现楚嫣根本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怎么……”詹小玉要哭出来了。 楚嫣突然想起了什么，惨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小玉，我生病的事情，你告诉了其他人了吗？” 小玉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 她虽然平时木木的，但是人并不蠢。楚嫣那出血的下身，还有医生异样的眼光，还有最后的诊断，让她明白，这事不简单。 所以她只是楚嫣送到了医院，谎称自己是楚嫣的妹妹，含糊敷衍了几句，医生便也没说其他的什么。 楚嫣颔首：“谢谢你，小玉。” 小玉眼眶又红了：“楚嫣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楚嫣眼神一黯，头也低下去了。 是啊，她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看到那个男人忍得那样难受，她就心软了。可没想到心软带来的结果，却是这么的…… “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詹小玉突然发了狠，喝道。 楚嫣抬起头来，嗫嚅道：“小玉，你别……” “我知道了！是不是林御那个混蛋！只有他能出入我们的寝室！” 楚嫣大骇，连忙扑过来想要捂詹小玉的嘴巴：“你别这么说他，他不是……” 詹小玉使劲掰开楚嫣的手，大怒：“你还这么维护他！” “小玉……”楚嫣还想解释什么，没想到詹小玉最后瞪她一眼，就气鼓鼓地走远了。 楚嫣愣了许久，转头看向窗外，只见枫叶一树树的都红了，那抹刺眼的红色，突然就刺了她的心。 * 詹小玉真切地知道，现在的她，很生气很生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气过了。 真不知道楚嫣她怎么想的，怎么就会为了林御那个老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虽然她承认，林御长得斯文，人也成熟稳重，还经常听说他献爱心救助灾区儿童的事迹，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他可以那样对楚嫣的理由！ 楚嫣明明是那么可怜的人啊…… 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她一路用力地踢着路上的石子，一路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今天刚好周六，她得回家吃饭去。 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就见到奶奶和着一群大妈出门来，手里拿着粉红色的扇子，一看就是要出门跳广场舞了。 这广场舞，可是这落败小区里唯一热闹的娱乐活动。 “小玉，你回来了啊！快些回去吧，家里给你留了饭。”奶奶笑呵呵地就来摸詹小玉的头，却发现平素一向乐观的孙女此刻的笑容比哭还难看，顿时皱起眉头，就想问问一二。 但詹小玉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她摆摆手：“奶奶你去吧，我回家吃饭！”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闪进筒子楼里了。 “哎，孙女长大咯……”詹小玉奶奶对同行的大妈们苦笑着摇头，走远了。 詹小玉刚上楼，就见到一个打扮朴素的漂亮女人走了下来。她一愣，认出这正是住在她旁边的女人。 是洛儿妈妈啊…… 她记得暑假的时候，洛儿还经常端着自己做的绿豆汤过来，说天气热，喝绿豆汤可以消消暑。那个时候她就喜欢这小女孩得紧，可没想到，几个月前却听说…… 哎！ “夏洛妈妈。”她有些扭捏地唤了一声。 文燕认出这是住在自己隔壁的大学生，淡然一笑：“小玉回家来吃饭了啊。” 詹小玉一愣，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的。”她木然点头，正想错身走过，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都瞪大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女人的职业，其实是难以启齿的。 她记起以前的几次照面，这个女人总是化着浓浓的妆，穿着暴露，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阵阵袭来，常常熏得她直想捂住鼻子。 最开始她是鄙夷的，是厌恶的，但是后来听奶奶说，这女人的丈夫先前因工去世了，所以这个女人才出卖自己的肉体，以供洛儿读书生活。 于是她对她的厌恶里，便多了一丝的同情。 后来，洛儿去世，她就更加不忍了。 这次这女人变了装束，所以她刚才才没有想到这些。 思绪飘到这里，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张嘴唤道：“请等等！” 文燕转过头，看向这个年轻的女孩。 “那个……你等会有事吗？”詹小玉犹豫地开口，话音刚落，她又直摇头，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怎么这么冲动！ 但话一出口，覆水难收。文燕摇头：“没事的。” “那……你能帮帮我吗？”詹小玉小声地说道。 文燕眸光一闪，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这个女生。 还是这样青葱的年纪啊。 她恍惚记起来，这个女孩之前看自己的眼神，有一些厌恶，有同情，也有害怕。但没想到，此刻却主动地跟她打招呼，还求了自己帮忙。 是自己变了吗？ 还是周围的人变了？ 她笑笑，答道：“好的。” 第六十二章 期限 詹小玉第二次来医院的时候，楚嫣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了。 “哎你这人！”詹小玉连忙放下手中的袋子，就来帮忙，“怎么这么短时间你就要出院了！”看看这脸色，明明还煞白煞白的。 楚嫣低下头，小声地说：“住院费太贵了……” 她就知道是这样的原因！詹小玉很无奈，又有点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她抓起被她带来的那口袋，严肃地说道：“没事，有我！” 楚嫣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转瞬眼眶就红了：“谢谢你，小玉。” 詹小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啥，同学间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楚嫣这么可怜，本来就要多多帮助一下。詹小玉默默想着。 * “事情就是这样。”文燕说完，有些口渴地拿起杯子，小嘬一口。 曲夕皱眉：“真不是人。” 文燕不置可否：“说实话，现在这样的人挺多的。” 她以前流连在那种场所的时候，见到的比这还恶劣的男人不知道多到哪里去了。但她没有说出口。 曲夕问道：“那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我觉得，可以。”文燕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曲夕看着文燕，这个被她拉来的所谓“同伙”，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这样吧。” “嗯。”文燕点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越快越好。” 曲夕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文燕还急切的人了。 不管她对自己的话究竟有几分信任，但只要有一分，她都会死死地抓住，奋不顾身地往深渊里跳。 就算面对的是死亡，她也在所不惜。 …… 叮嘱了文燕几句后，曲夕和她告别，就往外走。 深秋的街道也有些冷清了，枯黄的叶子受不了萧瑟的秋风，晃悠悠地落下，落在行人的肩头，落在湿漉漉的水洼，落在曲夕的眼眸里。 刚拂掉落在肩上的一片落叶，曲夕就看见街道的对面，立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啊…… 她愕然，连忙拉起围巾，就想遮住自己的面庞。 但是很快的，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因为那个男人已经踏着斑马线，走过来了。 “哈哈，”她干笑着，主动打招呼，“真巧啊，安警官，咱们又见面了。” 安靳居然也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是挺巧的。” 曲夕一下子就有点语塞。这是怎么回事？这冰山块居然还会笑了？ “那啥，有事么？”她眨眨眼睛。 安靳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一抹淡笑若隐若无，看在曲夕的眼里却觉得扎眼得很。 “没事我就走啦。”曲夕抬起手来挥挥。 但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嘴角勾起一点弧度，长手一伸，就来钳她的胳膊！与此同时，他右腿也是急速扫来，直攻她下盘！ 啊呀！ 她大骇，下一刻，自己的屁股就摔在了地上，疼得眼泪就要出来了。 “你干嘛！”她大叫，愤恨地抬头看向这个男人。 却见到安靳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是一丝了然，但了然之后，又重新燃起了惊讶。 曲夕见到他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突然亮如明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这个男人，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自己呢！ 她不顾路人惊讶而疑惑的目光，就爬起身来，一边拍拍屁股上的灰，一边冷笑着看着安靳，说道：“安警官这就过分了吧？身为人民公仆，随随便便就攻击人民？” 安靳冷哼一声：“人民公仆保护的是正直无罪的人民。”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咯？”曲夕大怒，正想指着他开骂，面前突然闪过杨意肥硕的身躯猛地炸开、血肉扑面而来的画面，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安靳像是料到了她的反应，脸上的嘲讽更深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赶着回家路人陆陆续续地路过，好奇的目光在这个高大的男人和高挑的女人身上逡视了一会儿，便又重新回到面前的道路上。在他们看来，怪人天天有，根本不值得停驻脚步。 最后还是曲夕败下阵来。 她移开目光，声音萧索：“我不知道警官您在怀疑我什么，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从我二十多年的认知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安靳的眼光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街边的糖果店，久久没有出声。 曲夕张张嘴，还想多说些什么，没想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 “曲夕，你认识徐唐吗？” * 曲夕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喝了几大杯凉水后，不顾吴双的声声呼唤，径直走到房间里，躺下了。 完蛋了…… 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在安靳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全身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动，冷意从上至下席卷了她的身体每个角落。 他是怎么知道徐唐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她的脑袋疼得要命，但神志却是意外的清醒。过往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的面前播放，那个拖着行李箱去小旅馆对周风以暴制暴的是自己，潜进江鸣家里布下针孔摄像头的是自己，用小小的蜡烛浇灭王延年邪念的也是自己。 可是，他怎么就问了徐唐呢？ 怎么就单单问了他呢？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一连串的问题充斥着她的脑袋，让她头疼欲裂。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这些问题其实只是为了引出那个最后的、也是最直接的问题，那就是，她还要不要继续？ 还要继续吗？ 是继续利用系统做她认为“正确”的事情，还是，到此为止？ 是继续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还是继续做一个“怡然自得”的常人？ 但是，继续下去，就真的是英雄吗？ 不继续下去，就真的是常人吗？ 这些悖论，一个个地摆在她的面前。 她是走钢丝的人，往前走是深渊，往后退是拯救。 思考了很久，她终于是下定了主意—— 继续。 但有一个期限。 期限是，将夏洛救回的那一天。 第六十三章 白眼狼！你给我滚！ 楚嫣吃了詹小玉带给她的药，加上她细心的照顾，身体渐渐好转。 过了没几日，那些东西都已经全部排干净了。 詹小玉很为楚嫣高兴，同时也暗暗打定主意，等这事过了，她要好好地谢谢夏洛妈妈。 但是高兴的只有詹小玉一人，并没有楚嫣。 楚嫣发现林御不再理会她了。 不管她是发信息也好，还是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都发现那个以前总是温柔对她笑的男人，把她当做了空气。 她想哭，想闹，想将所有的事情公布于众，但她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这是她爱的男人啊，她怎么能够这样做呢？ 就算有伤悲，也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好了。 只要不影响到他，就好了。 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 但是，事情却没有照着她想的那样发展。 那天，她抱着书本往教室里走去，却发现在公示板前人头攒动，众人交头接耳间，像是发现了极大的秘密似的唏嘘不停。她轻笑着摇头，想要绕开人群。 “真没想到林御是这样的人哪……” 突然，一句小声的话语飘进她的耳朵。 林御？ 这个词对她具有太大的魔力了。 她停下脚步，看向公告板。 不祥的预感升上来，脚下一动，已经是急急地跑了过去。 “让让，请让让！”她分开人群，挤到了公告板前。 定睛一看……她便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高校讲师林御，男，年龄30，家有妻儿，居然跟班里女大学生厮混……致学生怀孕……打胎……药流……大出血……妇科病……住院……出轨……始乱终弃……” 这些字她明明都认识，但此时在她的眼中，却全都变形了。 变成尖刀，变成利刃，变成魔鬼，变成梦魇…… 身体支撑不住，一下子就软倒在地。 “同学！你怎么了？”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急切的呼喊。 眼睛，似乎还能看到那明晃晃的蓝天。 可是心跳呢…… 怎么就感觉不到了呢？ * “……哎你听说了吗，林大才子的事情……” “怎么没听说啊！林大才子个屁嘞，我看就是个出轨渣男……还玩师生恋……” “听说他最近正好在职称评定呢，本来是系主任力挺的，这下可遭了……” …… 楚嫣在这些窃窃私语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校医室里的床上。 同样的是令人恍惚的惨白，不同的是，这次没有詹小玉，只有她一个人。 她捂住小腹，感觉痛感又一次次地袭来。 又要再犯病了吗？ 她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眼下她的身体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下床穿好鞋，就往外门外急急地走去。刚巧那个中年女校医回来了，嘴里疾呼“同学你需要休息”就想要来抓她的胳膊！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凶猛力气，她猛地甩开她的手，就飞速地跑开了！ 林御！ 周围的景色交替变动，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场景。她忍着痛跑着跑着，就记起来她第一次记住“林御”这个名字，就是在听说那个男人替她交了学费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跑着，跑向他的办公室。 多么自卑的、窘迫的、绝望的她啊。 就是这样一个她，怎么承得起他的恩惠呢？ 回忆如风，她终于来到了他的教室公寓门前。 那道防盗门上，此刻却是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纸张。那些纸张上，不用想，她都知道是出自那些所谓最“天真烂漫、笑容无邪”大学生之手的辱骂。 “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什么！”她一边哭着，一边揭下那些纸。 “什么都不懂，又凭什么这样说他！” 也许是她压抑的哭声终于是传到了屋内，门轻颤，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原本白净的脸上，现在却是胡茬微生，青灰一片；一双总是闪烁着智慧的眼眸里，现在是灰败和阴霾，阴森森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比陌生人还要疏离的人。 “滚。” 没有抑扬顿挫，没有冷喝，只是淡淡的这个字，就让楚嫣的心都要碎裂。 “林御，你别这样！”她伸出苍白的手，就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别用你的手碰我！”她的这个动作无疑深深地刺激到了林御，他顿时跳脚喝道，“我就知道跟你在一起没什么好事！你居然这样搞我！真是白瞎了我的眼！” “你听我解释……”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她能解释什么，但她只想留住他，只想他再多跟她说一会儿话。 “白眼狼！你给我滚！” 伴随着“砰”的一声，那门就这样关上了。 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还有小孩的啼哭。 有邻居的老师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她。 楚嫣呆呆地看着那道门。 她突然意识到，这门的关上，也许隔绝的不只是她和林御，还隔绝了她在s城里所有种下的希望。 她对未来所有的憧憬、对生命所有的期冀，还有所有的自欺欺人，都随着这扇门的关闭，消散一空了。 ……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寝室。有人在抓她的胳膊，有人在关切地询问，她抬起头，认出站在眼前的，是詹小玉。 “啪！” 这一巴掌，她狠狠地扇到了詹小玉的脸上。 “楚嫣！你疯了！”詹小玉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声音拔高八度地尖叫。 “你有脸说我疯？”楚嫣孱弱的身子突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她大力地推了詹小玉一把，高声喝道，“我楚嫣拿你当真心朋友，你居然这样对我？！你怎么敢，怎么敢！” 詹小玉被推到了地上，颤抖着尖叫：“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做这种事！” “不是你？我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倒是告诉我啊，还有谁知道？！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恶毒！心狠手辣！” 詹小玉频频摇头，眼睛通红：“詹嫣，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清楚……你居然这么怀疑我……” “呵呵。”楚嫣冷笑两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詹小玉不置信地看着楚嫣，她不明白，这个一直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怯弱的女孩，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条冷血的毒蛇。 这么陌生！ 甚至，这么让人反胃！ “哈。”詹小玉突然笑了，冷冷嗤道，“为了那么个人渣，你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我告诉你楚嫣，这个事情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我现在觉得这事干得漂亮极了！简直是awesome！” “啊！” 楚嫣尖叫一声，就朝着詹小玉扑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这个世界都疯了 詹小玉觉得楚嫣疯了。 她要是没疯，怎么会扑过来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她要是没疯，怎么会一边哭着一边来抓花她的脸？她要是没疯，又怎么会抓起水果刀就横在她自己的手腕上！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楚嫣，你冷静，冷静。”詹小玉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还有脸上那道道的伤痕，双手张开微微反复下沉，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 “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楚嫣的眼睛通红，像是嗜血的魔鬼。 “我说过了，不是我做的啊，真的不是！”詹小玉要哭出来了。 “好，好，不是你！呵呵，不是你？”话音刚落，楚嫣手上使劲一划，那水果刀一下子就割破了她肉嫩的肌肤，颗颗血珠迅速地窜了出来！ “啊！”詹小玉大骇。 “我说，我说！这事我告诉了住在我旁边的一个邻居，但是我是向她求助啊，我认识的人里只有她才懂药流后的……”詹小语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楚嫣眼眸一闪，已经是高举着刀子走了过来。 “果然……是你……”沙哑破碎的声音，从她的牙缝里挤出来。 “不，不！楚嫣你冷静一点！”詹小玉节节后退。她真是悔啊，她要是知道楚嫣会这样发疯，之前她就不说那些刺激她的话了！ “给我把那个人找来！”楚嫣一字一顿。 “什，什么？”詹小玉不置信地问道。 “我叫你把那个人找来！现在！”楚嫣弯下身子，歇斯底里地大声尖叫！受伤的手腕淌着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管不着！你现在就去把她给我找来！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着，她作势又要去割自己的手腕！ 詹小玉彻底崩溃了。她最后惊恐地看了一眼楚嫣，连滚带爬地就跑出了寝室！ 报警？找辅导员？找同学？ 不，都不可能！ 因为楚嫣疯了！ 詹小玉毫不怀疑，要是楚嫣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她一定会将那刀捅向她自己的心窝！ 她一路奔着跑着，泪水哗哗地流，和着冷风，让她的脸上干痛难忍。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跑到了那座筒子楼前，深吸一口气，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304门口，重重地敲下！ 门开了。 “夏洛妈妈……”詹小玉扎进文燕的怀里大哭，“求求你，救救楚嫣吧！ ＊ 楚嫣和詹小玉同住的寝室原本是四人寝室，但另外两个女生一个出去和男朋友同居了，一个住在自己的家里，所以长期以来，这个寝室里就只有楚嫣和詹小玉两个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楚嫣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曲夕推开门的时候，便是在心中这样暗暗庆幸的。 门一推开，楚嫣就“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握着水果刀，浑身颤抖地看着她。 这种颤抖，曲夕见过太多次了。 她明白，这不是害怕，而是到了极致的愤怒。 人怒到顶点，就会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连大脑仿佛都要停止转动。 “是你做的？”楚嫣开口，声音竟难得的冷静。 曲夕看了看沉脸立在门外的文燕，又冷冷瞥了一眼想探头进来的詹小玉，吓得后者连忙退出，她才转过头对楚嫣说道：“对，是我做的。” “你疯了！”詹小玉小声地叫道，“你不要刺激她！” 果然，正如詹小玉说的，楚嫣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跳起来了：“你谁啊你！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好过？你为什么要去毁了他？为什么！为什么啊！” 曲夕耸耸肩膀：“因为他渣。” 系统面板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的，渣男系数70/100。在她曲夕看来，只要这面板能够跳出，就代表了这男人的确是渣男无疑。 “渣？”楚嫣愣了很久，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哈哈哈，你说林御他渣？你了解他吗你就这样说？！” 曲夕皱眉，没有说话。 “我父母去世，一分钱都没有留下给我，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拼了命地去打工赚钱！冬天那么冷，双手要一直泡在洗碗池里，你知不知道那种痛苦……是林御他帮我交了学费，给我买了衣服，买了教材，是他救了我！他不仅救了我一个人，还救了好多灾区的小孩子！你什么都不懂，你就说他渣？你算什么东西！啊呸！”楚嫣癫狂地骂道。 “是我不要脸，是我厚脸皮地缠着他，是我主动喜欢上他的！我给他灌了酒，我跟他去唱ktv，是我主动跟他上床的！他有老婆有孩子是他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在乎！我求的只是留在他的身边，就算没有名分没有未来我都毫不在意，你懂吗！” 凄厉的尖叫声从楚嫣的嘴里疯狂地发散而出，那声音里浓烈的痛楚，打得曲夕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 毫不在意？ 她冷冷地笑了。声音从嘴角滑出，脸上是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楚嫣看愣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陌生女人丝毫没有被她所说的话打动，反而对她更添了几分鄙夷。 鄙夷？她凭什么鄙视自己？ “你以为你算什么？”她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你以为你可以拯救苍生吗？别人的事情你也要随意地插手，来彰显你的伟大吗？” “我没有这样想过。”曲夕低声说道。 “虚伪！”楚嫣身子一动，竟然是拿着水果刀一步步地逼近了，“你真恶心，恶心！” 说着，她已经将刀尖刺到了曲夕的面前！那泛着冷光的刀尖，离曲夕的胸膛不过区区十厘米！ “呜！”一直躲在门外偷看的詹小玉捂住了眼睛。 文燕皱眉，掏出了手机。 但很快，她的动作就僵住了。 因为她听见了一声拳头入肉后的闷哼。 还有一声森冷的嘲笑：“没有名分没有未来你都不在意是吗？那我要是告诉你，他林御拥有的，不只你一个呢？” 第六十五章 多管闲事 渐渐有学生被这里的吵闹声吸引而来，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但文燕的气场太过强烈，那些学生只是被她瞥了一眼，就全部退下了。 文燕叹口气，又重新将目光转向了屋里。 就在刚刚的那两分钟里，曲夕突然拳头袭来，狠狠地砸向了楚嫣的肚子！ 楚嫣羸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一击，顿时弯如虾子，手中的水果刀也险些拿不稳了。然而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重新握紧了水果刀柄，就向曲夕刺来！ “嘶！” 曲夕堪堪躲过，但是手臂还是被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疼意迅速蔓延，曲夕急了眼，一脚暴踢，直接就将楚嫣给踹倒了！ 曲夕飞快地捡起掉落在地的刀子，一条腿狠狠压上楚嫣的身子，另一手拿着水果刀就向曲夕的脖子刺去！ “啊！”楚嫣爆发出一声尖叫，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 但是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来临。 楚嫣颤抖着睁开了双眼，看见在她上方恶狠狠盯住自己的女人，面如冷霜，眼如鹰隼，嘴唇紧抿，像是用尽全力才压抑住了虐杀的欲望。 她……是真的想要杀自己？ 这个想法一出，犹如倾盆大雨而下，将她整个身子都浇凉了。 “还是都不在意吗？”曲夕的声音冷如腊月寒风。 “什么？”楚嫣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就算林御上的学生不止你一个，你也毫不在意是吗？” 什、什么？ “还听不懂吗？”曲夕腿上猛地用力，将楚嫣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不止是有结了婚的老婆，还有其他的学生女友，男欢女爱鱼水之欢，这些你也毫不在意？！” 轰！ 楚嫣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终于恍惚地记起了男人对她说的那些话。 ……嫣儿，我帮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学生，不是因为我是个男人……嫣儿，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我不能回应你对我的感情……嫣儿你别这样，你不能和我做这种事情……嫣儿，我很难受，那女人又怀孕了，我很想要你……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弧度慢慢在她的嘴角扬起，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笑着笑着，哭着哭着，就全都明白了。 …… * “哎哟！好痛！”曲夕猛地抱住自己的手臂，有些愤愤然地看向詹小玉。 “说了去医院比较好嘛……”詹小玉一手拿着纱布，一手拿着棉花，模样好不委屈。 曲夕看她这个样子，轻咳了几声：“哎没事，你继续吧，我保证不叫疼了！” 詹小玉瘪瘪嘴，才重新给她上药包扎。 文燕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两碗粥：“你们没吃午饭吧，等会忙完了就过来吃吧。” 曲夕点头笑道：“谢谢！” 文燕看着曲夕脸上的笑容，静静站着，神色复杂。 之前的时候，她站得最近，也看得最清楚。她明明白白地看见，在手臂被划伤后，曲夕整个人的表情就骤然变化了，那和她曾经见过的表情一模一样。 狰狞，恐怖，还有杀意。 和她在电视里看见的那些连环杀人犯的表情，很像很像。 她很不明白，这个一直在帮助洛儿的女人，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矛盾的表情。 明明是这样善良、正义和爱笑的女孩啊…… 曲夕敏锐地察觉到了文燕的失神，暗叹一口气，柔声问道：“被吓坏了吧？” “我反正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詹小玉很小声地抢声说道。 曲夕心觉好笑，伸出手揉了揉詹小玉的头发。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林御他还跟其他的学生那啥的啊？”詹小玉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停，好奇地问道。 曲夕看了一眼文燕：“用你理解不了的方式。” “啊？”詹小玉无语了，这咋一言不合就装逼了呢？ “好了！”总算是包扎好了，詹小玉站起身来，就嚷着肚子好饿，去喝粥了。 文燕走过来，坐在曲夕的旁边。 “是……你说的那个高人告诉你的吗？”她小声地问道。 “嗯。”曲夕点头。 这次毕竟是她主动找上门去触发任务，所以她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她多留了一个心眼，花去了20积分，用“主动智囊”功能得知了林御的感情状况。 至于用处嘛—— 就只有林御一个人知道了。 “谢谢你。”文燕突然说道。 “谢啥啊谢。”曲夕摆手道。 两人之间又归入了沉默。 “你觉得，我算是在多管闲事吗？”曲夕突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文燕皱眉。 “因为楚嫣才是当事人啊。她觉得那个男人不渣，那我们还有什么立场？” “可他就是个渣男啊！”詹小玉放下饭碗，大声地说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话。”曲夕唬道。 “……流氓！” 詹小玉气鼓鼓地洗碗去了。 文燕沉默了半晌：“也许吧。”她说道。 “哦？原来你也觉得我多管闲事了。”曲夕苦笑了一下。 文燕走向厨房，看样子是要帮詹小玉洗碗了。 “所以我才谢谢你。” 她落下这句话，离开了。 * 尽管过程不是曲夕想要的，她还是得到了最后的积分入账。 【姓名：林御 性别：男 年龄：30 渣男系数：55/100 宿主曲夕，支线任务完成，获得积分70 使用“主动智囊”功能一次，扣除积分20 当前积分207 解锁二级查探功能】 二级查探功能？曲夕两眼一亮，但是随即又黯淡下来。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一级查探功能需要100积分才能使用一次！她现在哪有什么积分去用这种高级功能？ “宿主就不好奇？”系统君似乎一直没有等到曲夕的发问，不由得出声询问。 “……那你说说吧。”曲夕兴趣缺缺地说道。 “这二级查探功能，不同于一级查探功能的被动触发，而是一种主动的触发形式。宿主可以在一天之内任意查看一个对象的渣男系数。” 任意查看一人？曲夕心中不由得有些开心起来，那这么说起来，只要有时间，她就不怕出现上次找错人的事情了？ “那需要多少积分？”她问道。 “不需要任何积分。” 这下曲夕乐开了花了。 这可比一级查探功能好多了！虽然不能了解到对象的弱点，但是只要查看到渣男系数，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 “不对啊你，你肯定是还有什么限制条件没告诉我的！这可是你的一贯作风！” “……啊咳咳咳。”系统君有点崩不住了。 果然啊。曲夕眯起眼睛，冷喝道：“你说不说！” “那个……该功能不能在任务进行过程中使用……” 闻言，曲夕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 “你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这可是主人订下的规矩，本系统也没有办法。”说是这么说，系统君的声音里却毫无歉意，甚至还有些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曲夕已经被气习惯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低头一想，虽然这个功能不能在任务过程中使用，但是对于她侦测渣男来说，也是十分有利的—— 就比如说，对于吴瑞。 第六十六章 你中病毒啦？ 等假期结束，曲夕再次回到公司的时候，她就向咖喱大老板递交了辞职信。 老板透过厚重的眼镜片看了看她，没说什么，曲夕就当他是默认了。 没过多久，她辞职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部门。坐在对面的吴瑞特地弯着腰跑了过来，语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啊，怎么这么突然就要辞职？” 曲夕冷冷仔细地看着吴瑞的脸，有些出乎意料地发现，这个男人的脸上只有淡淡一丝的惊讶，其他的更多是鄙夷，甚至还有……得意？ 曲夕不禁皱眉。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突然，她瞄见了吴瑞的头上，那原本有的绿色小点，旁边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升级了？ 她心里一喜，也顾不上其他，就伸出手，按下了那个小小的红色按钮。 “滴……” 【姓名：吴瑞 性别：男 年龄：29 渣男系数：75/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 吴瑞本来一直待在旁边等着曲夕的回话，却见曲夕的脸上诸多表情交织难辨，心里冷哼一声，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装什么清高。”他忍不住低声地讥讽道。 这声音虽然低沉，但还是一个字不落地钻进了曲夕的耳里。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她清高？她能忍住心中的恶心跟他继续做了这么久的同事，已经算是十分“友善”了好吧！ 不过，怎么会有75渣男系数呢？ 按理来说，不可能会这么高的啊！ 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她不禁在心里出声，疑惑道：“喂，你系统会出错吗？” “……宿主这是在质疑本系统？” “是啊！”曲夕叫道，“吴瑞不该有75啊！他是渣，但他不可能渣到这么高吧？”多次的任务实践，已经让曲夕对渣男系数的数值分布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吴瑞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超过70的！ “……”系统君居然难得的没有反驳。 “不是吧你……你中病毒啦？”曲夕捂住嘴巴。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宿主想象力这么丰富？” 曲夕一愣，旋即“咳咳咳”几声，这才发现是自己多想了。 既然系统能这么说，那证明面板上显示的渣男系数并没有出错——这个吴瑞，居然是被自己给低估了！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那个黑框眼镜后平淡无奇的脸。 谁能想到呢，自己的身边，居然隐藏着这样的一个人渣？ * 曲夕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进一步了解吴瑞，一边和文燕开始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拯救运动。 既然二级查探功能已经解锁，这无疑加快了曲夕进行任务的进程。她和文燕从各自的身边、网上论坛、微博等渠道搜寻各种她们眼里所谓的“潜在渣男”，每天利用二级查探功能排查一人。 她们见过诸如周风的家暴男，见过如王自明一般的直男癌，也见过出轨90后小三的斯文败类，但是渣男系数达到60以上的，却是屈指可数。 她们遇见第一个合格的，是一个快递员。 这个快递员，还得从吴双说起。 那一天晚上，曲夕回到家，却见到吴双难得的没有在电脑前码字，而是定定盯着电视里花花绿绿的画面，双手抱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曲夕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猛地一拍吴双的肩膀：“嘿！” 吴双果然吓了一跳，嘟着嘴不满道：“小夕你真是……” 曲夕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吴双旁边的沙发上，歪头疑惑道：“这都是些广告啊，有什么好看的？” 吴双眸光一闪，小脸被电视里散发出的荧光照得阴晴不定。良久，她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夕，我觉得……我好像病得更重了……” 曲夕闻言，立马皱眉蹲到了吴双面前：“怎么了？” 曲夕何尝不知道，吴双之所以用了“病”这个字，是因为她一切的症状都和时下患病率越来越高的“抑郁症”十分吻合。但是——之前明明有好转啊，不是吗？ “因为……因为我今天，觉得那个快递员怪怪的，好像想要害我……然后，我就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害怕，就……” 快递员？ “是陈超？” “不是不是。”吴双连忙摆手，“是一个新来的，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到底怎么回事？”曲夕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冷冽。 原来，吴双害怕出门，所以各种生活用品都是从网上购得。这样一来，便经常有快递员登门前来。久而久之，吴双也认得了一些快递员的长相。 这一次来的，却是吴双以前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那是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人。一张脸黝黑黝黑的，头发有些油腻，贴在他的头顶、额头和耳侧。一双眼睛浑浊不清，里面透着的，除了有深深的疲惫，还有一些吴双读不懂的东西。 “签字。”他指指快递单的一处空白。 “哦……”吴双接过笔，低头开始签字。 咦？怎么写不出？ 她微微抬头，想要告诉这个男人这笔用不了的情况，却意外地发现，那个男人的目光竟越过她，看向了屋子里面。 那眼里的，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竟然是渴求。 吓……吴双吓了一跳，手上的笔也掉了，颤颤巍巍地就往后退。 男人回过神，奇怪地看着吴双。 “你的笔掉了。”他蹲下身子，捡起笔，全程他的目光都死死地锁住吴双。 吴双嗫嚅道：“这笔写不出了……” “哦。”男人从包里又拿出来一只崭崭新的笔来，递给吴双：“用这只吧。” 说完，他竟然咧开嘴，笑了一下。 他不笑还好，一笑他眼尾的褶子就全部现出来了，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散出慵懒的气息。吴双看着看着，蓦地就想起了电视里见到了猎物的豹子。 吴双猛地抢过笔，飞快地签了字，就“砰”地关上了门！ 说到这里，吴双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杏眼圆张，惊恐地看着曲夕。 曲夕无奈，叹道：“双双，你最近是不是码字太累了，快去休息吧。” 吴双张张嘴，不置信地看着曲夕，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不相信我？” 曲夕很想说，你这是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才产生了被害妄想，根本怨不得那个新来的快递员。但是看着吴双可怜兮兮的表情，她还是改口说道：“没有不相信你啦！但是你真的得去睡觉了……” 话还没说完，吴双一下子站起来，大声说道：“你就是不相信我！那我证明给你看！” 曲夕连忙摆手：“别别，我……” 吴双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抓过手机就打开了购物界面，不知道又下单买了什么东西，将手机就凑到了曲夕的面前：“我又多买了几份东西！指明了那家快递公司！我们明天等着！” 说完，她就气鼓鼓地窜进了自己的卧室。 错愣、疑惑和无奈一一划过曲夕的心头，百味陈杂，交织不停，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这妮子…… 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第六十七章 帅哥，下次见 一整夜的时间也没有平复吴双的怒气，第二天，她抱着双臂，嘟着嘴不满地看着曲夕。 曲夕只得求饶：“吴大小姐，我这不是特意陪你等了嘛。” 谁能想到呢，她们两个站在这里，居然是为了等一个快递员？ 吴双跺脚：“他真的有问题！” 正说着话呢，突然门铃就响了。 吴双立马退后一步，刚刚的傲娇全都没了，怯怯地指指门：“你去开……” “你躲远点吧。”曲夕叹口气，走过去将眼睛凑到了猫眼前。 一个男人变形后的剪影，进入了她的眼帘。 黝黑黑的脸，一口明晃晃的白牙。 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不对！ 曲夕突然感觉自己身子一抖，一丝寒意就从背上攀了上来。 他怎么会有一口白牙呢？ 或者换句话说，他怎么会对着猫眼……这样笑呢？ 曲夕慢慢地回过头，看向吴双。后者已经躲到了饭厅里，惶恐地看着她。 曲夕左手捏紧成拳，右手轻微用力，打开了房门。 门外，立着一个身穿黑红色相间制服的男人。一张黑黑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睛，一头油腻腻的头发。跟吴双形容的十分相像。 看见是曲夕，他明显的一愣，视线就想越过曲夕往屋里探去。曲夕立马身形微动，就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签字吧。”男人微微皱眉，递来一支笔。 曲夕嘿嘿一笑：“帅哥，不用了。我有。”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笔，“刷刷”地在快递单上签好了字。 这下，轮到了这男人错愣了。 也就是趁着他短暂失神的这瞬，曲夕瞄准了他头上冒出来的红色按钮，按了下去。 在男人古怪的眼神里，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滴……” 【姓名：王狱 性别：男 年龄：25 渣男系数：66/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我选择待会儿再说。”话音刚落，那道光洁的全息面板就消失了。 “那个，单子……”男人指指曲夕还拿在手上的快递单。 曲夕勾勾嘴角，直愣愣地看向男人：“小哥，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呗，我还有一些快递想发出去呢。” “啊？”男人皱眉。 “哎呀，给我个联系方式呗，这冬天不是来了嘛，外面怪冷的，实在是不想出去呀……”曲夕就是不将手中的快递单还给他，而是略带撒娇语气地说道。 一抹红晕爬上男人的面颊，他掏掏口袋，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那啥，你要寄快递就打给我吧……” “行！”曲夕笑得开心，将手中的快递单塞到了他怀里，“帅哥，下次见啊！” 说完，她就关上了门。 摇摇头，她转过身子，看见了嘴巴可以塞下一颗鸡蛋的吴双。 “咋了你是？”曲夕不禁笑出声。 “你这演技是从哪里学来的……” “宿主这演技是从哪学来的……” 突然同时的，响起了两道声音。 曲夕哈哈大笑：“我好歹从小是看还珠格格长大的好吗！” 但很快的，她就笑不出了。 她捏紧手中的名片，走到吴双面前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最近不要再给陌生人开门了。”说完，她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 曲夕很快就告诉了文燕这个消息。 文燕坐在吧台前，手中拿着一杯蓝幽幽的鸡尾酒，微饮一口，问道：“快递员？” “是啊。”曲夕不禁皱眉，“最近好像老是有快递员上门强x女性的新闻出现，难道他也是？” 文燕放下手中酒杯，酒吧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慵懒得像只雍容的猫。她摇头：“我记得你给我讲的，这王狱的渣男系数是66。从你之前举过的例子来看，如果他是强x犯的话，渣男系数不可能这么低。” 闻言，曲夕微微张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未施粉黛、但仍美得惊人的女人。 是，她的确跟文燕讲过过去经历过的任务，但全程文燕只是默默地听着，甚至连一个问题都没有提出过。 她只当是被这些天方夜谭给震住了，没想到，她却是将所有的内容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蓦地，曲夕心头泛过一丝心酸…… 想必，这就是母亲的力量吧。 “那能是什么？”曲夕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 文燕凝眸：“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一个背包系统？” 曲夕颔首：“是啊！但是现在没啥用啊！” “那就化繁为简吧。”文燕居然难得地笑了一下，“你不是还有一个功能没有用过吗？” 这样一说，曲夕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在最开始接触到这个背包系统的时候，吸引她注意力的就是那两个智囊功能。 “随机智囊是本系统为推动任务完成而随机给出的提示；而主动智囊，为本系统在能力范围内解决宿主有指向性的问题。” 那时候系统君的语句，此刻又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双眼一亮：“你是说，随机智囊？” 文燕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双眼看着酒杯里微微晃荡的液体，声音低沉：“是啊。总归，要试试。” 曲夕笑了，不禁用手去拍文燕的肩膀：“你真是太妙了！” 文燕也不恼曲夕这样突然的动作，淡然地笑：“等你的好消息。” 曲夕便不多说，心念一动，就唤出了系统君。 “打开背包系统，调出……”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系统君一声嗤笑响彻：“宿主居然夜不归宿，酒吧喝酒？” 曲夕看着面前的一杯啤酒，嘴角抽搐：“系统君你是不是管太宽啦……” 轻咳一声，那道光洁的屏幕就被放了出来。 “使用‘随机智囊’功能一次。”曲夕指指放在最前面格子里的那个功能。 “智囊是随机的，没有指向性的，宿主确定使用？” “……你废什么话。”我都不心疼这10积分，你心疼什么。 系统君不再多话，很快的，那道面板微微一闪，就变化了内容。曲夕抬头看文燕一眼，见到文燕正目不转睛地观察自己，心中微叹，又将目光投向了面板。 那面板上的东西很简单，是一个小小的黑色塑料物，上面有一个圆形突起。 曲夕心头一凛，挥挥手，让系统退下了。 “怎么了？”文燕敏锐地发现了曲夕神色的不对。 曲夕不知道哪里还有闲心开玩笑，竟嘿嘿一笑：“我感觉我遇见对手了。” “对手？”文燕面色一沉。 曲夕摇头道：“你说那显示的玩意儿，我居然十分熟悉……这不是棋逢对手是什么？” 文燕越发疑惑了：“你直说就好。” 曲夕耸耸肩膀： “其实吧，是一个我用过很多次的东西了，也多亏了它，我才能解决那些男人……” “哎哎，别打我啊，我就卖个关子而已。” “……不是别的，是一个针孔摄像头。” 第六十八章 “新型武器” 这酒吧是离曲夕家有一个半小时路程的地方，隐蔽，人少，实在很适合曲夕和文燕之间的密谈。 “针孔摄像头？”文燕似乎是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情，不禁皱眉。 曲夕没有注意到文燕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这玩意儿吧，就是个自带‘我有罪标签’的东西。你说拍什么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摆明了有鬼啊！” 文燕点头，赞同曲夕的观点：“我以前……在那种地方的时候，有人专门在厕所里塞了这东西，用处，你可以猜猜。” “哈，我不猜！”曲夕连忙摆手，“啧啧啧，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那个快递员，为何会和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呢？ 脑中突然一道精光闪过，她恍然大悟，看向文燕的眼中全是了然。 同样的，文燕也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 王狱是在那天晚上接到那个电话的。 他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鼠标，接起电话，声音里没有泄露丝毫的不耐：“你好。” “请问是x通快递吗？”那边，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 这声音实在是慵懒好听，王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请问你是？” “呵……”那边响起女人撩人的低笑，“帅哥，之前我室友找你要过名片的。我这边有个东西要马上寄出去，你能过来一下吗？” 王狱一愣，名片？ 自己，的确是给过几张出去…… 他稳稳自己被女人的笑声扰乱的心神，说道：“好的。请问你的地址是？” “xx小区x单元xxx室。”那边很快就报出了一串地址。 “好的，我马上到。”王狱最后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站起身来捞起快递单和笔，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没过多久，王狱就来到了那扇门前。 他记起来了，这里自己确实来过。 不过…… “砰砰砰。”他还是抬起手，力道适中地敲门。 像是一直待在门口等着他似的，那扇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穿着低胸白色上衣的陌生女人笑盈盈地看着他，戏谑地说道：“这么快？如果能给快递员评价的话，我一定要给你打个满分！” 一丝羞赧爬上他的面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没多远，我就……” “好啦。”女人递过一件衣服，“这衣服买大啦！帮我寄出去吧！” 说着，就主动地从他手中夺过快递单和笔，开始认真地填起单子来。 王狱深吸一口气，总算冷静下来了。 他趁着女人填单子的空档，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嗯，装潢清新，气氛淡雅，处处都放着女性特征明显的物品，很明显，这个家里只有几个女人同住。 他不禁满意地点头，眸光一闪，却对上了那女人的眼神。 “咳咳。”他微咳几声。 女人掏出钱递给他：“多谢啦。” 他没说话，而是挥挥手后，将门给带上了。 他捏紧手中装着女人衣服的快递袋，慢慢地，咧开嘴笑了。 又一个。 真是不错。 他有些飘飘然，捏着快递袋子的手指也有些发颤。这种颤抖，是多巴胺分泌时候产生的兴奋，刺激到他全身上下，让他愉悦地战栗着。 他一路轻快地走着，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默默的，像一抹黢黑的的影子。 …… 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时，已是晚上九点的事情了。 王狱哼着小曲，摸出钥匙，想要插到钥匙洞里去。 突然这个时候，灯灭了。 真该死……他小声地咒骂了一句，这破楼，声控灯就是这么不靠谱！ “咚！”他使劲地跺了一下脚。 灯闻声亮了起来，然而，随着那明晃晃的灯亮起，一张惨白惨白的脸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王狱……”那脸猛地扑了过来！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登时就吓得浑身颤抖差点尿失禁了！他节节后退，却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见到一个长发遮面的女子，脸如僵尸般煞白，尤其是那殷红的嘴唇仿佛是刚刚啃噬过血肉似的恐怖。 “啊！”他狂叫一声，就想开逃。但是下一刻，一阵比他全身的战栗更加凶猛的颤抖席卷了他的全身，吞噬了他所有的神志，他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咯咯……”他面朝下身体轻颤，但双眼已经死死地闭上了，样子就如同一条被人暴虐致残的弃犬。 两条笔直的腿立在他的面前，脚尖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身子。 “真厉害啊。”曲夕看着手中的电击器，不禁赞叹。 显然，她十分满意自己从淘宝上购得的“新型武器”。 撩撩自己的长发，抹了一把嘴唇，曲夕蹲下身子从王狱手中拿过钥匙，用戴着手套的手开了门，将王狱整个人都拖了进去。 迅速地关上门，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条绳索，轻车驾熟地将王狱绑在了凳子上。 “其实我真的不想使用这种方式的……”曲夕摇摇头，声音颇有无奈。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目光移到了整间屋子里。这是一个一居室，到处都摆放着一些快递单子和快递袋子，散发出劣质塑料特有的味道。曲夕走进卧室，果然见到了在书桌上，立着好几个杂牌显示器。而在这些显示器前面，是一团团浊迹斑斑的纸团。 “啧啧啧。”曲夕鄙夷地感叹，现在的人啊。 她将显示器的开关一一打开，果然见到了那上面的画面，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她曾经，也是这样将针孔摄像头放在江鸣家里，从而看到了这些画面。 她抱着手，细细地观察着。 很快，她就发现了端倪。 很明显，这些摄像头无一例外都是安放了在了女性的家中。而地点，竟然都是卫生间里！这些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私密生活已经被人监视，旁若无人地如厕、脱衣、洗澡，做着她们日常生活里早已习惯的举动！ 曲夕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这个王狱，居然是个令人作呕的偷窥狂！ “我该怎么处理你呢……”她摇着头，不禁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身后蓦地，响起了一道阴森森的答语：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第六十九章 联手 曲夕浑身一颤，视线渐渐移开那排显示器，缓慢地，调转了身子。 只一眼，她就大骇！ 只见刚刚还被她绑在凳子上的王狱，此刻居然已经全然清醒了，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手中还拿着那捆绳子，面带嘲讽地看着她。 然而这些还不是全部。 在王狱的旁边，居然还站着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一身淡蓝色制服，一张黝黑的脸上隐在同色的帽子下，脸上是狰狞的怒意，正恶狠狠地盯着曲夕，模样如同一头即将狂暴的雄狮！ 曲夕心头“咯噔”一声——真是没想到啊，居然还是双胞胎联手了！ 她飞速地扫了一眼那张大床，想必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就是在之前听到了门外的响动，才躲到那下面去的。 她一边手指在口袋里微微动着手机，一边在脑中快速思考——王狱只是一个快递员而已，是没有办法进到女生的家里去的，那么能将摄像头布置到家里去的，就只有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了。 尤其是这制服——分明就是维修工的！ 一切都想通之后，曲夕冷冷地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的惧意。 “你们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她开口，声音里是浓浓的鄙夷。 王狱微微吃惊，不明白此时已经是二对一的局面了，这个女人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已啊！ “别跟她废话！”王灿话音刚落，已经是冲了过来，手中拿的竟是一把维修工人才能用到的扳手！ “哥，小心，她有……”王狱心急地大叫，话还没说完整，就看到那女人竟然迅速侧身，擦边躲过了那突然袭来的扳手，一个反手，就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电击器刺向了王灿！ “哥哥小心！”王狱看得心惊，一边大声提醒，一边就冲了过去！ 王灿立马回过神来，身子只是微微一弯，直接就躲过了曲夕手中的电击器！右手狠狠一用力，扳手就砸向了曲夕的大腿！ “痛！” 冰冷的钢铁，和区区凡人之躯轰然碰撞！ 剧烈的疼痛顿时席卷，曲夕一下子就要支撑不住了！但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仍然笔直地站着，一双眼睛通红通红，像是即将发狂的野兽！ 这个时候，王狱也已经冲了过来，大吼一声，举起旁边的椅子就向着曲夕砸了过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那女人完全有时间余地来躲过这一击，可是她却嘴角微勾，就把自己的脑袋伸了过来！那副样子，竟然是主动地用自己的头部迎了过来！ “这次是在任务时间之内了吧！”曲夕心中怒吼一声，顿时一道精光从头顶劈下，熟悉的那种淙淙力量再次袭来，她手不受控制地骤然高举，竟将那个狠狠砸来的椅子死死抓住了！ 惨淡的灯光照下，女人露出慑人的狞笑。 “你……”王狱大大地睁大眼睛，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一切竟是真的！他节节后退，冷汗如瀑淌下！ 而一旁的王灿也同样惊呆了，他二十多年的认知里，何曾见过这种蛮力！ 他们怎么会想到呢，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夜晚里，他们这对双胞胎兄弟之间配合默契的秘密，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曝光了！还遇见了这么一个非人类的女人！ “砰！”曲夕将手中的椅子重重地扔到一边，脚步微动，已经是一步步朝着这两人走了过来。 “我给你拼了！”王狱大吼一声，抽出口袋里的匕首就向着这该死的女人扎了过去！王灿也前来助攻，就想钳住她的胳膊！ 不管你是人是鬼，都给我！去死吧！ 那明晃晃的匕首破风而来，曲夕不由得瞳孔紧缩——这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可完完全全不同于羸弱的楚嫣！ 根本没有其他时间思考——她的身体也不允许思考——她就像是一个被未知力量操纵的木偶，飞快而又精准地躲过了所有袭击！不管是前面还是后背，她的脑袋四周仿佛都长满了复眼，所有攻击都能堪堪躲过！ 怪物，怪物啊！王狱和王灿在胶着中，暗自心惊！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细小的声响，曲夕心头一喜，下一秒，就见到一个女人带着夜色破门而入，几个箭步地就奔到了王狱的背后！ “砰！” 这一次，是橡胶棍狠狠敲到王狱后脑勺的巨响！ 与此同时，曲夕手中的电击器也狠狠地刺向了王灿的脖间！ …… * 楼道的灯还在兀自一闪一闪，似乎完全不知道房间里刚刚发生过的一场激战。 曲夕和文燕都有些气息不稳。但她们没有过多的休息，马不停蹄地将电脑里偷拍视频所在的文件夹一一打开，设置了电脑永不熄屏的设定，最后扫了一眼两个已经被五花大绑、昏迷不醒的王狱兄弟俩，打开门，来到公共电话亭报了警，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 回到文燕的家里，文燕小心翼翼地扶着曲夕坐下，转身就去拿了家用医药箱来。 “你说你……”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不注意还好，一旦将注意力转移到大腿上，曲夕就痛得有些龇牙咧嘴了。她傻傻地看着文燕笑：“我跟你说，这不算什么，上次脾脏破裂了才叫真的痛……” 文燕无奈，都到了这份上，这年轻女人还笑得出来。 文燕扶着曲夕站起来，将她身上长裤褪下一只，曲夕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下面，白皙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一丝羞赧：“那啥，你别偷看啊，我羞得很。” 文燕终于受不了，翻了一个白眼：“我都可以当你姐了，再说了都是女人，羞什么羞。”说着，就拿着棉签沾上碘伏，擦上曲夕大腿上那一片可怖的青紫。 “嘶……”好痛！曲夕苦着脸，好不可怜。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君出现了。 “宿主……” “咦？你今天居然有闲心主动出现？”曲夕挑挑眉，为系统这破天荒的举动感到十分稀奇。 “宿主受伤了，为何不适用‘机能恢复药剂’？” “嗨，你别这样关心我，怪奇怪的。”曲夕摆摆手，在看到文燕那古怪的眼神后又悻悻地收了回来，“我说，你要是10积分使用一次，我说不定就用了。但是50积分啊一次啊同志，太贵了你知不知道……” 她辛辛苦苦地做一次任务，才能进账这么点，她怎么能这么肆意地花掉50积分呢？ 这积分可是为了洛儿攒的，她一分一厘都是不想浪费的。 再说了，反正她现在也辞职了，虽然还在交接期里，但是也能消极怠工了…… 系统君微叹一口气：“哎。”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曲夕不喜欢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催促道。 “没什么。”系统君微顿一下，“宿主注意身体。” 再顿一下，“以便顺利完成任务。” 说罢，就不再出声了。 第七十章 享受其中 曲夕翘着一条伤腿放在沙发扶手上，神色悠闲地吃着文燕给她洗好的一个苹果。 “燕姐，你这苹果削得真好！”她嘿嘿地笑。 文燕无语，这也能说出花来？ “对了。”曲夕敛了神色，说道，“既然报警了，难保他们不会向警察透露我们的信息……所以，我就暂时从之前那地方搬出来，住到我在郊区新租的房子里。我在现在房子里的租住信息也会被我用‘信息替换功能’抹去的。燕姐你最近也不要到那地方去。” 文燕颔首。 用25积分换得66积分，两相抵消，进账41积分，还是不错的。 这样以来，积分就有248了。 又向文燕叮嘱了几句，曲夕谢绝了文燕的相送，一瘸一拐地走下了楼。 她抬起头，果然，再次看见了那闪烁的夜空。 她掏出手机看看日期……嗯，时间，也差不多了。 * 那日，s城一扫之前的阴霾，太阳破云而出，普照大地。 曲夕戴着一个黑色口罩，用薄围巾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闪进了一栋气势非凡的大楼里。 曲夕很快就进了一间装潢得富丽堂皇的电梯，按下数字“10”，电梯轻颤，载着她往上。 刚出电梯门，就有一个身材撩人的年轻女人迎了过来，脸上挂着的是职业性的微笑：“您好，请问是曲小姐吗？” “是的。”曲夕颔首。 “曲小姐请跟我来，尹医生在等你。”女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曲夕跟着女人，来到了一间面积可观的办公室里。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座沙发，一个躺椅，还有一个办公桌和一个装满了书籍的书柜。 在办公桌的背后，坐着一个男人，想必就是所谓的“尹医生”了。 这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是疲惫的暗青，一双眼睛却是灼灼有神的，仿佛蕴含了无数的精力和智慧。待那个年轻女人走后，曲夕走了过去，伸出手，迎上了男人伸出的手掌。 “曲小姐，你好，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尹一阳。”他的声音干净好听，有年轻男性特有的澄澈质地。 手掌传来凉冰冰的触觉，曲夕很快地抽回，坐在了离办公桌前最近的沙发之上。 尹一阳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声音低沉：“曲小姐，能说说你自己的问题吗？” 曲夕有些讶异，这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啊，怎么这么快就要进入主题了。她轻咳一声，将围巾取了下来，外套也脱下放好，这才娓娓道来。 “我觉得，我最近可能身体出了问题。” 尹一阳点头，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开场白了。 曲夕叹一口气：“这第一点吧……就是在晚上的时候，我老是见到天空一闪一闪的；非常快的闪烁，但是还是能被我肉眼捕捉……” 她也记不清有多少次见到这种奇怪的现象了。那幕布一般悬在她头顶的天空，突然如同电影放映故障一般的闪烁，速度虽然极快，但仍然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更离奇的是，这种闪烁只有她一个人看到。 “夜空闪烁？”尹一阳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曲小姐视力怎么样？最近有没有用眼过度？” 曲夕瘪嘴，心里觉得这医生看上去温文尔雅学识渊博的样子，怎么一来就把自己当傻子了：“我视力很好，你看我都不用戴眼镜的，还有我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我眼睛根本没有问题。” 所以才找到你这心理医生来的嘛。还预约了这么久。不过这些话，曲夕都没有说出口。 “好的，我知道了。”尹一阳在本子上记录了几笔，接着问：“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啊。”曲夕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坐直了些，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紧了尹一阳，让后者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如芒在背。 “我接下来说的话，尹医生你别觉得害怕啊。”曲夕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的。”尹一阳摇头。他做心理医生这么久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呢？ 曲夕清清嗓子，说道：“最近，我老是在做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怎么说呢，我感觉所谓‘正义’和‘不正义’之间的界限，在我自己这里是越来越模糊了……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正面的，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在作恶。但是怪就怪在，”她突然顿了一下，灼灼眼神锁住尹一阳，眼里跳跃骇人的光芒，“有时候我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在作恶！并且，我发现很多时候，我居然慢慢地享受其中了！” 狂怒的她能够不顾溺杀的风险，将章闲死死地按在水中一分多钟，要不是文燕突然踢来，她不知道还会按他到什么时候……后来的她突然记起，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杀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滚去地狱！血债血偿！ 这种疯狂的心境，同样也出现在前些天她面对楚嫣的时候。楚嫣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学生，就算当时是处于狂躁的状态，总归是一个羸弱的弱女子，但是被刀子划伤的自己，也突然发了狂，夺过刀子就想猛地扎下去…… 后知后觉的她，才会觉得后怕。 但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这也是她来这里寻求帮助的原因。 听完曲夕的叙述，尹一阳眉间的紧锁更深了，表情越发地古怪起来。 曲夕因为之前的经历，察言观色的功力已经较常人深厚了一些，此刻就看见这医生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困惑、担忧，但还有一种情绪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那是，一种兴奋。 但是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因为尹一阳又丢出了下一个问题： “曲小姐的童年幸福吗？” 这话一出，曲夕就有些语塞。良久，她才低声地回答：“应该，不算怎么幸福吧。” 尹一阳了然地点头：“那关于你的童年，你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曲夕皱眉：“这跟我刚刚说的那些有关吗？” 尹一阳和煦地笑：“这是心理医生了解病人的一个方式，希望曲小姐理解。” 曲夕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尹一阳一眼，发现他嘴边噙着的笑容太真太暖，心中的不安终于是消散了一些。她闷声答道：“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关于童年，她只有一些破碎的片段。 而那些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片段，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钻出来…… 尹一阳颔首，张张嘴：“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只能用催眠疗法了。” （当当当，重要人物出场！！ 话说想要小小地请个假哦，因为作者菌明天就回老家过年了，不方便上网呢，所以春节期间只能保持一天一次更新了，时间是晚上八点哦~大家耐心等候哦~要是等不及的小伙伴可以先到qq群里玩一下，群号是594509170~欢迎大家~） 第七十一章 曲大侠，求你了！ “催眠？” 尹一阳指指那边的躺椅：“请曲小姐躺下吧。”他又顿了顿，添了一句：“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曲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来到了躺椅边，躺下了。 “闭上眼睛。”尹一阳在她身边坐下，轻声提醒道。 曲夕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几秒之后，耳畔响起了尹一阳刻意放低的声音。平稳，柔和，如清风拂面：“曲小姐，把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的头皮，感觉你的整个头皮都很放松，连带着你的整个脑袋、满头的头发都很放松……好的，现在你能感觉到你的头皮很温暖，很舒服，就像是冬日的暖阳轻洒在她的头顶，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尹一阳的声音实在是好听，像有魔力似的，曲夕恍惚觉得自己的防线慢慢地被这种温和给击垮了，自己如同温水里的青蛙，慢慢地失去了所有的防备。 “现在将你的所有注意力从头皮转到额头前，你能感觉你的额头就像是一朵慢慢绽开的花朵，舒展着……你的眼皮像是承受了千斤的重量，紧紧地贴在你的眼珠上，很沉很沉，你的眼睛睁不开了……” 曲夕终于是沉到了黑暗之中。 “现在，让我们回到你六岁那年……你现在在家里，你看到了什么……” 六岁啊……曲夕看去，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张床，脏兮兮的床单，乱糟糟的被子……上面还躺着一个人，可是她太矮了，根本看不清楚那里躺的是谁…… “走过去，走过去，看看那是谁……”尹一阳的声音里如同从天边传来。 她慢慢地挪动步子，走了过去。那张床上面，躺着的是一个面若枯槁的女人，一张脸蜡黄蜡黄的，头发毫无光泽，嘴唇干涸似土……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曲夕突然觉得的心脏被人击中了，这狠狠一击让她的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了一起，额头也开始渗出了薄薄的冷汗。 “告诉我那是谁……”尹一阳没有一丝想要放过她的意思。 曲夕用尽全力，才吐出：“是……是我的妈妈……” “好，做得好！现在再往旁边看，你看到了什么？” 旁边？曲夕移动视线，刚刚看到地上全是碎瓷片的屋子，眼前画面突然一转，下一秒，就是寒洌入心的寒风刮在她的脸上！ 四周突然变成了雪白之境，冬雪皑皑，苍茫一片。寒风夹着大雪，刮在她的脸上，身上，哦……身上还是这件红色的棉袄…… “除了雪，还看到什么了吗？” 还看到……她使劲地想睁开眼睛，想透过这茫茫大雪看清楚周围的一切。终于，她终于看见了在她的面前，是一道就快被雪覆盖的脚印，在那脚印的尽头，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 “告诉我？那是谁？” “是……是……” 曲夕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了起来，眉头紧皱，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尹一阳心头一紧，立马出声唤道：“当我从三数到一的时候，你慢慢地睁开眼睛！现在，三！二！一！” 曲夕睁开了双眼。 寒风没有了，白雪不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也渐渐看不到了…… 她觉得身上黏腻腻的，原来已是出了一身的汗。 她木然地看着尹一阳，想说些什么，没想到尹一阳却是先开口了：“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曲夕身形晃了晃，哑声答道：“应该是我的……生父……” 生父？ 尹一阳十分不解。 却见到曲夕惨白着脸，有些自嘲意味地笑了笑：“原来……还真是他啊。” “曲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尹一阳有些错愣。 一般催眠后看到的画面，都是患者深埋在潜意识里的事件，而这些画面，在催眠醒来之后都会被忘得一干二净。然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甚至，还自己发现了什么？ 曲夕没有注意到尹一阳变化莫测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尹医生，实不相瞒……我现在的父母，其实，都是我的养父母。” * 从心理诊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点了。曲夕感觉不到饿，掏出手机，给曲笑发了一条讯息。 “最近爸妈身体还好吧？”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挺好的。怎么了？小夕你呢？” 曲夕没有再回话。裹裹脖子上的围巾，走远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背后的那栋恢弘办公楼上，10楼的落地窗旁，尹一阳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身影。 直到她走远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尹一阳才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到了桌上放着的那份病人档案上。 姓名：曲夕 性别：女 年龄：26 联系方式：188xxxxxxxx …… 在催眠之后，他只是叮嘱了几句，说等下一次分析结果出来之后再约谈一次。那个女人显然是第一次来做心理治疗，对流程完全不了解，所以只是脸色黯然地点头，就提包走人了。 他将这女人的手机号码输入手机，轻嘬了一口咖啡。 过几天，再联系吧。他笑着摇头，又投身到自己繁忙的工作去了。 * 曲夕住进了城郊的新住处。这个地方是用吴双的身份信息租下的，也算是有了一重聊胜于无的保障。 大腿上的青紫虽然在慢慢淡化，但走路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痛，所以至今曲夕还是一瘸一拐的，她便尽量不再出门。 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想要让她出去。 其中一个的，就是詹小玉。 “曲大侠！求你了！”詹小玉又是一条微信进来了。 曲夕看得无语。这个詹小玉，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刚刚进到大学这个自由的环境里，天真烂漫的性格更被放飞了。自从上次曲夕在她寝室里几招制服了持刀的楚嫣，加上被她在文燕家里听见了曲夕和文燕之间的谈话，就认定了曲夕是一个“身手惊人”的“大侠”。 这些都是詹小玉的原话。 “小玉，我真不会什么格斗术，不过，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我的朋友。”曲夕无奈，只能这样回道。 “真的？”詹小玉大喜。“大侠”的朋友，肯定也不赖吧？ 第七十二章 年度最佳笑话 “当然是真的。” 曲夕要介绍的这个朋友，正是安琪。 反正詹小玉也没什么基础，初衷也只是想学学防狼之术，所以以安琪现在的跆拳道功底，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曲夕立马联系了安琪，安琪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她的话语让曲夕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当然愿意啦！要不就今天下午先见个面吧，认识认识！嘿嘿嘿！”还发了好几个奸笑的表情。 嘿嘿嘿？ 曲夕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等带着一路欢呼雀跃的詹小玉到了那个餐厅，她终于是知道这种不祥预感是因为什么了。 在笑盈盈站着的安琪身边，是一身常服的安靳。 曲夕嘴角抽搐，一个眼刀就甩到了安琪身上。 安琪视若无睹，笑嘻嘻地招呼：“坐坐坐，这家的本帮菜可好吃啦！” 曲夕落座，郁结地发现詹小玉和安琪对着坐，而自己的对面，就是那个面色不善的安警官了。 天哪…… 安琪兴致很高的样子：“小玉，来，来，吃菜！” 詹小玉看着热情的安琪，脸上居然爬上了一抹红晕：“那个，谢谢师傅……” 师傅？这话逗得安琪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我收了一个嘴这么甜的徒弟啊！” 曲夕也拿眼睥睨着詹小玉，那意思就是说你妮子行啊，嘴跟抹了蜜一样的。 吃菜间，安琪和詹小玉热火朝天地聊着，从学业说到了健身上，又从健身上聊到了化妆护肤上，很明显，这对“准师徒”十分合拍。 然而，热闹的只是她们那边，坐在一旁的曲夕默默吃着菜，心中十分的不爽。 在整个过程中，她都真切地感受到坐她对面的那个男人锐利的眼神紧紧锁到她身上，一如以前数次照面。她将头埋得更低了，就差把头全部塞进了碗里。 苍天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去上个厕所！”曲夕受不了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往洗手间走。 “嘿嘿，我刚巧也去。”安琪一笑，紧紧跟来。 一进到洗手间，安琪就笑嘻嘻地看着曲夕，眼中的暧昧意味呼之欲出。在她眼中，曲夕这种反应很明显就是害羞了，心中喜切，嘴上遂说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曲夕洗着手。 “我老哥啊！” “啊噗！”曲夕吃了一惊，不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安琪，“你不是吧你，你是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当然是真的啦！我今天可是特意为了你才带他来的！”安琪重重地拍在曲夕的背上，笑道，“别怪我自作主张啊，我是真的觉得小夕你跟我哥挺配的，你这么有正义感，刚好配我老哥的工作性质……还有我哥人很棒的，别看话不多，但是做事一丝不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认真的男人最帅！” “……” 曲夕的嘴巴已经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不是吧，这是闹哪出啊？ 居然撮合她和安靳？撮合她这个“准罪犯”和一个警察？ 她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就是这个了！ “不行。”曲夕直接拒绝。 “啊？”安琪傻眼了，“为啥啊？哎呀我跟你说，我老哥人真的不错的……” “不是这个。”曲夕立马打断，“其实啊，安琪，我这个人呢，是个独身主义者！” 说完，她就用纸巾擦擦手，直接出了门。 安琪愣在原地，呆呆地，嘴中呢喃：“小夕是独身主义？” 完全不像好不好！ 骗谁呢！ * 这一顿饭就在曲夕的皮笑肉不笑中结束了。 这个安琪，居然没有将听进去她“独身主义”的借口，仍然将话题引到了她和安靳的身上，她又不好发火，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搭，嘴角的笑容都要僵了。 走出餐厅，安琪突然对跟在她旁边的詹小玉说道：“那边商场里有一家很好吃的冰淇淋，小玉陪我去买吧！” 詹小玉立马鸡啄米地点头。安琪回头冲曲夕眨了眨眼，就带着詹小玉走远了。 曲夕和安靳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她们归来。 真是衰…… 曲夕瘪着嘴，将目光投向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你的腿怎么了？”蓦地，安靳开口了。 曲夕一愣，没想到他还注意到了自己腿上的异样……她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这是她做任务过程中被人用扳手砸的，随口掐道：“不小心撞到了，没啥事。” 安靳扬眉，表情摆明了就是不信。但他没有过多在这上面纠结，而是继续问道：“上次说到徐唐……” “都说了不认识了！” 怎么又提这茬！ 安靳轻笑一声，脚下动作，已经是绕到了曲夕的面前。曲夕本来就生得高，但是安靳仍然是比她高了半个头，低下头盯住她。曲夕被他眼神盯得发毛，正欲发火，突然街旁发生的一幕，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衣着贵气的母亲，穿金戴银，手中提着的是某奢侈品牌子最新款式的包包。在这个贵妇的面前，却站着一个穿着简朴的小女孩，正在对她哭诉着什么。 “你还好意思哭！”贵妇大声地喝道，居然是一个巴掌就扇到了小女孩的头上！“都说了叫你好好学习，你居然让我在家长会上丢脸！” 说着，她怒意更甚，伸出柔嫩手指，竟然是狠狠地掐在了小女孩的脸上！ 已经有经过的路人频频回头，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曲夕皱眉，不假思索地就忍着大腿的疼痛，冲了过去。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打这么个小孩子？”她把小女孩护在身后，表情坚毅。 那贵妇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女人，伸出手就想要把小女孩夺过来，但无奈曲夕死死地护着，根本无法得逞。 “你什么人啊你，居然多管闲事？”她上下打量曲夕，见这女人不过穿的是再平常不过的衣服，脸上未施粉黛，看着就跟那些土包子没什么两样，说话也就愈发不客气了起来。 “这是我女儿，我怎么教育是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曲夕冷笑：“所以在大街上随意打自己的女儿，就是你这个母亲的教育方式？”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顿时就钻进了旁边渐渐聚集起来的围观群众的耳中。他们顿时附和起来：“是啊，别看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这么恶毒……” 贵妇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曲夕的美眸中满是怨毒。妈的，自己好不容易进了那个家，居然还要帮那个男人和前妻的女儿去开家长会！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好吗！凭什么都来诟病她！ “小琼，你给我过来！”她怒喝一声，又来钳小女孩的胳膊！曲夕眸光一黑，已经是死死地抓住了贵妇伸来的左手。 “你再想动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曲夕低声地斥道。 曲夕用了全力，直捏得贵妇的手臂一阵疼痛。贵妇一直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气火攻心，空着的右手高高地扬了起来，目标赫然就是曲夕的面颊！ 第七十三章 别怕，叔叔是警察 曲夕一手护着背后的小女孩，一手死死地捏住贵妇的左手，眼看已经是没有能力可以躲过这一巴掌！ 但曲夕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贵妇，里面是沉静和暗涌的怒气，唯独没有惧意。 这一巴掌，卷着风，呼呼地挥了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戏剧的一幕发生了—— 贵妇的手，竟在半途，被人生生地截住了！ 曲夕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贵妇背后的男人。就是这个男人，从一直的沉默里醒了过来，蓦地出手，擒住了贵妇的胳膊。 “别太过分。”安靳低沉的声音响起。 曲夕一愣——人民警察也会威胁人了？ 真有意思！ 这边，贵妇一只胳膊落在曲夕手中，另一条胳膊也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给死死抓住了，她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脸涨红得像猪肝。 曲夕冲安靳扬了扬眉毛。 安靳只是微微一愣，立马就了然了。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竟对着曲夕点了点头。 随着这个动作，曲夕和安靳双双松了手！ “砰”的一声，挣扎中的贵妇脚步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那些华丽的、名贵的衣服啊，裙子啊，包包啊，都被灰蒙蒙的地面染了一层灰，狼狈之极！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曲夕也吃吃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就感觉到了一束视线。抬头间，却看见那个男人莫名地盯着自己。 “咳咳咳！” 曲夕顿时就笑不出来了，只能用假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安靳蹲下身子，对脸上泪痕未干的小女孩低声说道：“小朋友，你还记得你家里的电话吗？” 小女孩有些害怕，缩着头就想往曲夕的背后钻。 安靳声音更轻：“别怕，叔叔是警察。” “警察叔叔？”小女孩一喜，脸上的惶恐也全部消散了：“老师说，警察叔叔都是好人！” 安靳嘴角有了一丝笑意，总是冷冰冰的脸仿佛如冰雪融化：“那小朋友还记得家里的住址吗？” “琼儿记得！”小女孩扬起小脸，“就在……” 一串地址报出来，安靳点头，下一秒，他就在众人的惊呼里一把抱起小女孩，伸手轻轻拍着小女孩单薄的背，嘴里哄着： “那警察叔叔，送琼儿回家。” 说罢，他轻瞥曲夕，眼神闪烁。 曲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马干笑着追上去：“那啥，琼儿啊，姐姐跟警察叔叔一起送你回家！” 说完，她再也不管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贵妇，就追上安靳的步伐，消失在众人交织的视线里了…… * 给小女孩的父亲说明了情况，从小女孩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初冬的傍晚阴冷冷的，晚霞静静地洒在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身上。 曲夕给安琪发送了道歉的短信，将手机放好，沉默地走在安靳的身后。 走着走着，她就控制不住地，抬头偷偷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冲上去护住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其实因为她受不了那小女孩被一巴掌震得支离破碎的眼神而已。冲上去后，她也根本没有想到跟她同行的那个男人。在当时她的潜意识里看来，那个男人只是一个跟她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而已，他袖手旁观，才是他应该的行事态度。 所以，在他突然出手的时候，她才会感到一丝的诧异。 而接下来的，他抱起小女孩回家的时候，她就更…… “你平时都这么莽撞吗？”突然，前面传来安靳的声音。 曲夕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她这叫莽撞？ 没有听见她的回话，安靳微侧过头，看向她：“不过，曲小姐倒让我有些读不懂了。” 曲夕哈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警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安靳一怔，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眉头皱起，他低声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在我眼中，都是一个嫌犯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我投降！”刚好已经走到了地铁口，曲夕高举双手，笑嘻嘻的：“那小的我静等安警官的抓捕！”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潮中。 安靳立在原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不由地轻攥起了拳头。 总有一天，我会带着确凿的证据，来跟你来一场，正面交锋。 …… 曲夕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的事情了。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向天花板，有些怔怔的。 摇摇头，她起身走到了洗手间开始洗漱，做她睡觉前的最后一道步骤。 她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边，有人因为她，正遭受着煎熬。 王狱不知道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自己第几次说这话了，但他还是绝望地诉说着，妄图做最后的努力：“警官，你们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不知道那些偷拍是怎么回事……我说了，是一个怪女人把我们打昏，故意陷害给我们的啊！”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警官轻蔑地笑了笑：“一个女人，把你们两个大男人，打昏？” 说罢，他终于是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突然戛然而止：“王狱！是你傻还是你当我傻啊？！” 王狱被这一吼，顿时汗如雨下：“警察同志，我说了……那个女人很怪……她，她一只手就能接下我砸下来的椅子，还像个机器人一样地躲过……躲过我们的攻击……” 他心虚地没有说出“匕首”这两个字。 中年警官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听见这种话了，正想讥讽几句，脑中突然一道精光闪过，顿时睁大了双眼，站起来就走出了问询室。 “小许啊。”他叫住了一个抱着资料走过的一个年轻警官。 “刘哥，啥事啊？”小许眨眨眼睛，问道。 “你……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城西辖区有同事接到报案……说是有几个小混混被头朝下塞进了垃圾桶里？报案人说这些人是持刀抢劫？” “对啊！”小许立马想了起来，连忙压低声音说，“刘哥，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那边同事说那个几个小混混交代，是一个女的把他们打成那样的……你说是不是什么世界女子格斗冠军什么的啊？” 刘云有些无语，这小子成天想些什么，“我记得，你当时还说，那个女的是将其中一个小混混举过了头顶？” 小许伸出大拇指：“刘哥你记忆力真好！” “你小子就知道拍马屁！”刘云佯装怒道。 这个时候，小许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地说道：“说起来……” “嗯？” “之前好像有个另外辖区的警察专门去问过那个事呢……我在城西的哥们告诉我的。” 另外辖区的警察？ 刘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这样，你帮我问问，你那个哥们的联系方式……” 第七十四章 你想要什么？ 自从王狱的事情一过，积分就已经上升到了248。但是这对于500积分大关来说，仍是杯水车薪。 所以曲夕和文燕马不停蹄，继续开始搜罗身边一切可疑的“潜在渣男”。 很快，天不负有心人，她们相继解决了住在筒子楼五楼的赵家婆婆家里的不孝男赵槐、出轨家教小三转移财产的李敬之，还有侵占女朋友财产的凤凰男刘志同。 如此一来，共进账153积分，当前积分上升至401。 随着积分的上升，曲夕的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她们只需要再成功解决掉两个渣男，就能达到500积分，从而就能回到过去，救下洛儿！ 那一天，曲夕起了一个大早，戴上灰色毛线帽子，戴上黑色口罩，走到了街边的一间小便利店里。 此时时间尚早，便利店里还没有什么别的人，只有一个女收银员。这收银员年龄大约30岁左右，素面朝天，但仍美得十分有韵味，若是再年轻个七八岁，一定是走在路上也会让人频频回头的那种美颜。而此时这个女收银员正淡笑着看着曲夕，轻启朱唇：“来啦。” “我要两个包子！”曲夕在口罩后面笑得灿烂。 女收银员从保温玻璃箱取出两个包子，仔细装好，递给了曲夕。 “燕姐，看到你这样，我真心开心。”曲夕不禁这样说道。 洛儿走后，文燕消沉了一阵，也费了一阵力气才从之前的“工作场所”里脱身出来。经过几次碰壁后，终于在这家便利店里找到了一份收银员的工作。 文燕微笑，目送曲夕离去。 等到了公司，曲夕刚一落座，很快就敏感地发现了身边同事那异样的眼神。她不禁皱眉，这是怎么了？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她看见了吴瑞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手中捏着的是一份看上去有些眼熟的文件夹。 “曲！夕！”他停驻在曲夕的面前，重重地将手中的文件夹摔到了桌上。 曲夕不禁皱眉——她在桌上放了一盆小盆栽，此时因为这文件夹的突然落下，枝叶被压在了下面，看上去几欲折断。 曲夕一把将那文件夹丢开，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吴瑞：“你发什么疯？” 她本来就对这个渣男系数75的男人厌恶到了极点，没想到自己还没找上他呢，却被他抢先了？ “我发什么疯？”吴瑞竟然一反常态，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惊得坐得最近的一个围观群众身上都抖了一下，“虽然你已经辞职了，但是你好歹也有点职业操守吧！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东西！” 吴瑞这一说，曲夕就想起来了。这份文件，是之前吴瑞告诉她老板马上要的一份翻译文件，那个时候曲夕虽然已经辞职，但是在交接期里她仍然是没有丝毫怠慢，很快就做完交了上去。 “这文件有什么问题？”她皱眉问道。 “你问我有什么问题？”吴瑞黑框眼镜后的一双细长眼睛精光闪烁，“你把合同金额写错了！这是要直接拿上去签字的！” 合同金额？ 曲夕顿时就笑了。 且不说她当时已经和原文件比对了多遍，就说她对数字的这种记性，怎么可能搞错这么重要的金额？ 不过……她直接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她打开电脑找到之前编辑的word文档，就发现上面的金额数字和打印出来的错误数字，一模一样。 “呵。”她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来，在吴瑞佯装盛怒的脸上找见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她站起身来，凑到了吴瑞的面前，此时的他们相距不过几厘米，呼吸可闻。 “吴瑞……你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整我，是不是，太弱智了一点？” 她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吴瑞眸光一闪，竟是高声叫了起来：“曲夕！你做错事不承认，居然还想威胁我！” 哈哈！曲夕怒极反笑，这个人居然还演起戏了。她勾勾嘴角：“你整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吴瑞顿时跳脚：“你害得我被老板一顿臭骂，差点丢了饭碗，你还说是我在整你？！” 曲夕实在无奈，环视一周后，才用只有吴瑞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演了。你要什么，直说就是了。” 吴瑞得意地笑起来。他微微侧身，朗声道：“好，你想出去说，我就跟你好好说道一下！” 曲夕皱眉，但还是跟吴瑞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众人好奇的眼光，来到了无人的安全通道里。 “说吧。”曲夕靠着白墙，惜字如金：“你想要做什么？” 吴瑞盯着曲夕，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看着你要走了，有点舍不得你，所以来跟你找点乐子。” “乐子？”曲夕冷笑，“你这乐子找得真好啊。这事情你闹大了，老板直接发个话到hr那里，倒霉的不还是我？”不用说，办离职手续的时候肯定要被刁难。 吴瑞仍然是笑着，这是曲夕从未见过的笑容。吴瑞在她眼中，一直都是一个聒噪的、八卦的普通男人而已，张小花的事情一过，她对吴瑞的印象还加了一个“恶毒”。但是从没想过，她有一天能在吴瑞的身上，看到一种叫做“掌握全局”的自信。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突然有了一丝慌张。 吴瑞贴近了身子，几乎是将曲夕环到他整个怀抱里。他轻轻地开口，热气扑到了曲夕的耳朵上：“曲夕，被警察缠住的滋味……好受吗？” 什么？！ 曲夕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说什么……警察？ 他怎么知道警察的事情？他知道安靳？他跟安靳是什么关系？ 过往画面不断地在她的眼前浮现，八卦说着“警察来了”的吴瑞，被请进会议室谈话的自己，突然撞开门救下自己的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瑞咧开嘴，笑着看着曲夕的所有反应，满意地点头：“真是难得啊，居然会看到这样的你……” 闻言，曲夕立马咬牙，强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她深吸一口气，道：“你怎么知道警察的事情的？” “我怎么知道？”吴瑞指指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我当然知道啊！因为，是我叫警察去找你的啊！” 第七十五章 燕子 空旷的安全通道里，似乎还回旋着吴瑞狰狞的狂笑，久久不散。 曲夕呆呆地倚在墙上，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不会滑下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个狂笑着走出去的男人，怎么会跟警察举报她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猛叹一口气，她在心中叫道：“那个，系统君。” “宿主有何贵干……” “遇见麻烦了。”曲夕皱眉，“我做那些事的时候，好像被吴瑞给看到了……” “宿主……确定吗？” 系统君这句话，突然让曲夕的脑海猛颤，下一刻，刚刚还纠结的事情一下子就清晰了！ 吴瑞是谁？是她的同事啊！那自己所做的那些事里，唯一和自己工作环境相关的，就是张小花和杨意的事情了…… 是杨意失踪？ 耳边回想起吴瑞走之前落下的那句话：“你要是想通了，再来找我，我们来好好谈一下条件。” 想通这些，曲夕慢慢地眯起了眼睛，表情凝重得如隆冬的深潭冰窖。 吴瑞啊吴瑞，我之所以把你放在最后，是因为我想在真正离开公司的时候再找你算账……不过你现在欺在了我的头上，那就不要怪我，主动出击了…… * 曲夕没有立马去找吴瑞谈判，而是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地在纸上涂画。这是最后的几个任务之一了，她必须谨慎。 在她在家详细计划的时候，另一边，街边的便利店里，文燕正在做着最后结账的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一响，进来了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深陷的眼睛和眼角的皱纹，昭示了她不再年轻的年纪和生活的艰辛。身穿一件洗得有些发皱的驼色风衣，脚上踩着一双平底踝靴，慢慢地踱到了收银台前。 “给我拿一包爱喜。”女人指指文燕背后的烟酒区。 文燕取下一包，递来：“一共十元。” 女人伸出一只有些沧桑的手，正欲接过，突然眼神在文燕的脸上停顿了几秒，惊声叫道：“燕子？！” 此言一出，文燕心头顿时一惊，连脸上都惨白了几分。 能这样叫她的，那就只有……在那种地方的…… “燕子，是我啊，素素！”女人激动地握住文燕的手，“你打扮成这样，我还真没认出来！” 文燕有些尴尬地笑笑，她也终于认出来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了：“你也一样……” “咳！”焦素素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都变化挺大的哈……” “素素，要关门了。”文燕提醒道。 “哦哦！好的！”焦素素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了文燕的手里，“我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就爱抽抽烟……” 文燕收好钱，又在收银机器上操作了一番，才走出收银区，跟着焦素素出了店铺，来到了街边。 初冬的夜晚冷直侵入体，焦素素本来就穿得少，此时不禁裹紧了身上单薄的风衣，对着一旁静默的文燕说道：“燕子，其实我……我也从那里面出来了。” 文燕眼睛低着脚尖，声音缥缈：“出来，挺好的。” 焦素素看着街边为迎接节日而挂上的彩灯，苦笑了一下：“是啊，挺好的……就是穷了点，经常买不起烟，哈哈。” 文燕也笑了笑，“你还是多注意点身体，别老抽烟了。” 没想到，这句话竟又重新点燃了焦素素的热情，她一把挽起文燕的胳膊：“我就知道燕子没变！还是这么关心我！”说着，她嘿嘿一笑，有些疲惫的脸上此时笼了一层光芒，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美丽，“我们去喝一杯吧，我请客！” “破费什么……”文燕立马拒绝。 “我们姐妹之间，怎么能叫破费呢！”焦素素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先说好啊，我可请不起好地方哦！” 文燕笑出来：“好，我都依你。” * 在小酒馆里喝着聊着，就已经到深夜了。 文燕的酒量一直都很不错，她无奈地看着已经在她旁边醉成一滩烂泥的焦素素，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刚刚聊的那些，无非就是以前“工作”时候的破事儿。哪个姑娘出台了，哪个汉子被仙人跳了，哪个客人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打了，焦素素说的也不过是这些而已。 “燕子啊，你听我说，你能想通了从那里面出来，真的是对的……”焦素素喝得半醉的时候，是这样对她说的。 文燕脸色黯然。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若是……洛儿没有出那样的事情，她是不会从那里面跳出来的。毕竟，那里来钱快，她也已经渐渐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能够从那里面顺利出来开始新的生活，也是一件幸事。 这些也多亏了那个年轻女人的帮忙……要是没有她，自己是不会这么快就能找到工作的。 “燕子……”趴在桌上的焦素素呢喃着，“我告诉你啊，今天见到你，我很高兴……很高兴……” “嗯，我也高兴。”文燕拍拍她的背。 “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焦素素说着说着，竟然啜泣起来，像一只小动物似的呜咽：“那里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真的不是啊……” 文燕声音愈发柔和：“没事的，素素，现在出来了就好了……” 焦素素哭得越来越厉害了，泪水打湿了她的袖子，浸出团团的痕迹：“燕子，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就算我现在出来了，我也享受不到了……” 文燕不禁皱眉：“素素，别这么说，人生还长，重新来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不是在安慰，而是真切这么想的。人生可是好几十年，又何必让自己的未来为自己的过去买账呢？ “我说了，燕子你是不会懂的……”焦素素的声音越来越弱，眼泪也跟要流干了似的，“因为，我已经要死了，要死了啊……” 说完，焦素素头一歪，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文燕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昏睡不醒的女人。 她刚刚说什么？ 要，死了？ 死了？！ 第七十六章 咎由自取 焦素素睡得跟死猪一样，文燕无奈，只能咬牙打了一辆出租车，载着她们两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帮焦素素脱了衣服，擦了身子，又给她套了一件睡衣，盖好被子后，文燕才坐在了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这个女人。 焦素素……算得上她文燕在风月场所里最好的一个朋友了。 她本来就是为了钱去的，唯金钱至上，性格也比较傲一点，所以在那个场所里自然也就得罪了不少人。有一次，有几个同行女的看她不惯，把她拉到酒吧后面的小巷子里，口中说着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那个时候，就是出来吹风抽烟的焦素素替自己解了围的。 她清楚得记得，她和焦素素都挂了彩，最后实在是打不过，直接脱了高跟鞋就疯狂地跑远了，一边跑一边笑。 “哈哈哈，太爽了！”焦素素回头看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她至今还记得。 想到这里，文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段黑暗的岁月里，焦素素是她所有真心笑容的缘由，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在几个小时前，说自己要死了。 死…… 文燕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字。 洛儿走后，她几乎日日夜夜都想去死。 她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文燕醒来的时候，焦素素刚从外面开门进来，手中提着豆浆、包子之类的早餐。 “醒了啊。”焦素素放下早餐，笑道，“我看你睡得死，就没叫醒你，从你的衣服拿了钥匙。” 文燕下床洗漱完毕，坐在小小的餐桌边，沉默地和焦素素吃着饭。 “那个，我昨天晚上，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焦素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文燕抬起头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你说了。” 焦素素有些惊讶地看着文燕，奇道：“不是吧！我又耍酒疯了？” “那倒没有。”文燕低声说道，“不过，你说你要死了。” “……” 气氛僵了下来。 文燕默默地喝粥，再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脸泪水的焦素素。 “怎么了？”文燕放下碗，伸手抽了几张纸巾，想要递过去，却被焦素素躲开了。 “对不起，文燕。”没想到，焦素素开口却是这么一句话。 “到底怎么了？”文燕皱眉。 焦素素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燕子，你知道做我们这行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没等文燕回话，她又继续说了下去：“不是被老家的那些人发现，也不是被客人打伤，不是被各种花样玩得支离破碎的身体……是命啊！我们最怕的，不就是没命吗？” “燕子，你说这个世上，要是没命了，那我们赚的那些钱还有什么用啊？” “燕子，我真的要死了……我，检测结果下来了……是，hiv阳性。” “hiv阳性”这几个字一出，文燕手剧烈地一抖，险些就是拿不住手里那轻飘飘的纸巾。她怔怔地看着焦素素，看着这个陪伴了她一年最黑暗时间的女人，心脏抽痛。 “燕子，你别这样看我。”焦素素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摆手道：“真的，这都是命……你说我们这种人，就算感染上了这种病，都不知道是谁传染给我们的……哈哈，我们的命，就是这么贱呢。” 文燕皱眉，沉声说道：“多久检查出来的？” “有几周了吧。” “去过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了吗？” “当然去了……”焦素素摆摆手，“燕子，我焦素素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虽然你之前一句招呼都不打地走了，我也没有怨过你一句。我落下这个病，也是我当时自己做的孽，咎由自取……只是我一个没忍住告诉了你，你可别怨我影响了你的心情。” 说着，她站起身来，苦笑道：“可惜了这好好的一顿早饭。” 说完，她就往门口走去，在文燕的错愣间，消失不见。 …… 自己做的孽？咎由自取？ 文燕记起来，焦素素曾经在一个深夜里，在烟雾缭绕间，讲述过她为何踏入这一行的原因。 原来，她在为她之前打掉的那个孩子内疚啊…… 文燕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钥匙，奔了出去。 * 在文燕和焦素素之间发生惊涛骇浪的时候，曲夕这边，也同样不太平。 经过她一天一夜的思考，她终于是想出了如何用最少的积分，攻克吴瑞的方法。 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吴瑞，约好在城郊的一个清吧见面。吴瑞在电话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呵呵地冷笑，听得曲夕一阵阵的犯恶心。 到了地点，等了大约半小时，吴瑞才姗姗来迟。他坐在曲夕身旁，瘦瘦的身子在高脚凳上就像一只鹌鹑。他用食指轻敲桌子，一言不发。 曲夕眯起眼睛——又是这令人倒胃口的“自信”表情。 “说吧，你要跟我谈什么条件？”曲夕沉声问道。 “别急啊。”吴瑞喝了一口酒，说道，“曲夕啊，你还没告诉到底是哪个警察来找你的呢？” 曲夕皱眉答道：“这有什么重要的？” 吴瑞笑笑：“当然重要了。我想看看我的判断正不正确呢。” 曲夕冷喝道：“你别废话，快点告诉我，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条件！” 吴瑞这才转过头，阴恻恻地看着曲夕：“条件很简单，我要你帮我做件事，做成了，我就不向警察再透露有关你的事。” 闻言，曲夕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吴瑞既然能这样说，这证明他留了一手，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警察。也就是说，她现在的境况，还不是那么的糟糕。 曲夕问道：“什么事？” 吴瑞没想到曲夕居然这么淡定，原本淡定的脸上也有些古怪了。抿抿嘴，他才说：“我要你帮我从公司里，捞钱出来。” 这句话实在是太过直白，一下子就将曲夕震住了。 捞钱？从公司？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吴瑞的胃口！ “具体怎么做？”尽管心里是翻腾倒海，曲夕面上还是十分淡然。 “方法很简单，你就在离职期里，帮我促成一笔购销交易就是了。”吴瑞阴冷地笑道。 第七十七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瑞所说的办法，其实，并不难理解。 吴瑞之前通过一些手段就已经有了一家不在他名下，但是实际上为他所用的壳子公司，该公司的主营业务，恰恰与曲夕目前公司的销售业务相符合。 而这家公司的名字，早已经被吴瑞用某些伎俩，添加在了公司的客户名单当中。 吴瑞的意思非常明确，他是想让曲夕来主导一次购销交易。 曲夕很明白，这种隐蔽性极差、风险性极高的事情让她来做，实际上就是让她来做替罪羊。 经济犯罪？刑事犯罪？ 个人舞弊？故意杀人？ 孰重孰轻，自己判别吧。吴瑞扔下这句话，就扔下酒杯，带着得意的笑容离开了。 曲夕愣了一会儿，慢慢地无奈摇头。 这个吴瑞，他还不知道她拥有的是什么力量。 只要她知道他掌握的是什么证据，她就完全可以依靠系统的功能将信息都全部替换。神不知鬼不觉中，就能完成一次“完美犯罪”。 而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证据给钓出来。 一口喝干酒杯里的酒，她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出两个字，按下了发送键。 “成交。” * 那天曲夕打着呵欠走进便利店的时候，文燕正怔怔地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商品货架。 曲夕轻拍收银台：“美女姐姐，拿两个包子。” 文燕回过神来，见是曲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夕啊，今天这么晚？” 曲夕摇摇头，面色疲惫。这几天，她利用她最后的职能权限替吴瑞那个人渣在公司里“捞钱”，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 “喏。”文燕递过来包子，“不要一杯豆浆？” 曲夕伸手接过，抬头细细看了文燕一眼，笑道：“燕姐，你这是怎么了？黑眼圈都能顶得上动物园的熊猫了。” 自从文燕在恢复了正常的作息之后，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整个人散发出沉静淡然气息。然而今天，那原本清丽脱俗的脸上却是愁云密布，眼下是刻意的遮瑕也掩盖不住的黯然。 文燕轻咳了一声，低下头：“可能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 曲夕不禁皱眉。她何尝看不出来，这是文燕拙劣的撒谎？ “到底怎么了？”她放下手中的早餐，就想来握文燕的手，没曾想文燕却是后退一步，声音沙哑：“没事的，小夕……真没事的。”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说“没事的”，多半就是“有事”。曲夕深深地看了文燕一眼，低声道：“燕姐，我晚上来找你。” 说完，她就拿起温热的早餐，不再流连地走了。 文燕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握紧了手指。 …… 果然，如曲夕所说，她一下班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文燕的家里。 文燕一打开门，见是曲夕，面露无奈：“小夕，你该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别来管我的事。” 曲夕不由她说，硬是侧着身子挤了进去，口上说道：“燕姐，你说这些就见外了。你帮了我那么多，怎么你出了事就不让我插手了呢？” 文燕关上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是的，不是我的事……” “哦？那是谁的事？”曲夕坐在沙发上，拍拍身边空着的位置，“燕姐，过来坐。” 文燕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拖着一个椅子，落座在曲夕的面前。她低头绞着手指，有些为难地开口：“是我……是我以前在那种地方的，一个姐妹。” 曲夕扬眉，很快就明白了文燕说的是什么。 原来，文燕口中所说的这个“姐妹”，就是焦素素。那日，焦素素扔下那个重磅炸弹，就失魂落魄地夺门而出。文燕哪里放心，很快就追了上去，等她拽住焦素素的胳膊将她扭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焦素素那满脸的泪水。 “燕子，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那些坚强、倔强、认命，全都不见了。只有对生命的渴望，像魔鬼吞噬她的心灵。 文燕实在是无法放心，便陪伴了焦素素几天，以防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也就是在这几天的相处里，她从焦素素那里听见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像她们做这一行的，实际上是对身体保护十分看重的。她们每天都要接触形形色色的男人，为了自身身体健康，她们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保护措施、医院体检，她们甚至比那些外表纯良的“良家女子”还要坚守。而焦素素和文燕，因为目睹过一个同行女子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惨样，所以更加小心翼翼了。 这也是焦素素在检查结果出来后，冒出来第一个念头的原因。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是她呢？ 她每一次都是戴套了的，怎么可能中招呢？ 但是她并没有再深入想下去，因为她也知道，所谓的保护措施，也并不是百分之百的隔绝的。 只能怪自己倒霉！ 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是老天爷容不了她，才在生死薄上把她的名字提前了！ 几个浑浑噩噩的夜晚之后，她终于是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是那一天，当她再次去到那个“修罗场”的时候，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再次打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一个干这行才大半年的年轻女大学生小晴，同样，也中招了。 她分开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一步步地走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晴面前，声音抖得剧烈：“你……确诊了？” 小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哭，哭得快要晕厥。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是同情吗？还是找到了同伴的欣慰呢？还是别的什么呢？ 她无法知道。 她想笑，也想哭，但是最后，什么表情也没有现出来。 …… 说到这里，曲夕的眉头已是深深地皱了起来：“你是说，不止你朋友一个人？” 文燕为难地说道：“是的，怪就怪在这里……素素的事情传出去后，基本上所有姐妹都去做了检查，中招的……包括她和小晴在内，竟有五人之多！这在以前是从未出现过的。” 五人？ 曲夕并不了解这一行当和这个疾病，但她从文燕的脸色中瞧出了端倪。这事情，显然已经不对劲了。 文燕直直看着曲夕，从她的表情里找见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情绪。她低沉开口，声音里有一丝狠冽：“事出反常……” “必有妖。” 曲夕默契地接了下去。 第七十八章 你再看看呢亲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曲夕一贯信奉的一句俗语。 而这个所谓的“妖”，常常就是匿在暗处的、鬼鬼祟祟的人。 深谙这个道理的她，很快就和文燕合计了一下，决心从“客人”这个角度入手，意图揪出这个躲在背后兴风作浪的小人。 在文燕着手调查的时候，曲夕和吴瑞之间，也终于取得了突破。 那天，曲夕将吴瑞叫到了公司的天台上，右手一丢，一个文件夹就砸进了吴瑞的怀中。 吴瑞打开扫了一眼，眼神闪烁：“这么快？” “怎么，不相信我？”曲夕呵呵冷笑。 吴瑞古怪地看了一眼曲夕的表情，又看看那文件夹里放着的复印件——那赫然是仓库的出库单，上面商品品类、数量都和之前自己提的要求完全一致，还有仓库人员和其他各个部门的签字，毫无疑问，这代表了这批货物的真实出库，现在应该是已在运输的路上了。 “不错。”吴瑞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批货的价值，已经超过了他在公司做好几年的工资了，他能空手套得这么大的一只白狼，已经让他的心头泛起了甜滋滋的滋味。 “满意了吧？”曲夕极力压抑住自己的鄙夷，“那你之前答应我的事呢？” 吴瑞哈哈一笑，扭头却是看向了远处的天空。n公司所在的办公楼是一栋三层建筑，原本是一间工厂，后来荒废之后被进军s城市场的n公司一举拿下，改造成了n公司s城总部的办公场所。此时吴瑞立于这栋和周围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建筑之上，抬头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怎么，竟让身后的曲夕生出了一丝恍惚。 手机震动，有消息进来了。 曲夕拿起一看，顿时面色惨白。 进来的是几张照片。看得出来，这是拍照的人对同一场景的连续拍摄。背景是一片空旷的地下停车场，近处是一个肥胖的男人和一个身穿臃肿衣服的女人，他们正在交谈着什么。下一张照片，那个男人突然消失不见，目即的只有那个女人怔怔的眼睛，镶嵌在白皙的上半边脸颊上。 “这是……”曲夕脑袋嗡嗡的。她千想万想，都没有料到，那日在公司地下停车场的一切，竟被吴瑞给拍下了！ 这个时候，吴瑞也转过身子来，静静地看着曲夕，嘴角是一抹邪笑：“我有的，可不是照片，而是视频。” 视频？！ 曲夕只有一瞬的骇动，便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眼睛微微眯起，脑里飞速地转动——如果是一个正常人，突然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猛然炸裂成千万血肉的样子，一定会被这种非人类的力量所震动，甚至心生敬畏，而绝对不可能是吴瑞现在的这种心态。 那么这只能说明…… 他看到的，只是照片里的突然消失而已。 曲夕稳了稳心神，冷言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既然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你就该兑现你的承诺，将这些东西销毁，或者全部交与给我。” 说着，她微跨步上前，眼神灼热，似乎要将吴瑞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你这么看我，我倒是挺害怕的。”吴瑞笑着，眼里却没有任何口中所说的惧意。他也上前一步，离曲夕不过数厘米之远—— “你知道吗曲夕，我一直很羡慕那些养狗的人家，我羡慕他们！我嫉妒他们！你知道我多想要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吗？我让它们往东它们不敢往西，我让它们去吃屎就吃屎，半个‘不’字都不会说！就算我要下地狱，它们也会抢在我的前头，替我万劫不复！” “而你，曲夕，就要成为我的一条狗！” 说着，他舔了舔嘴唇，眼中幽黑暗涌！ 我要让你，匍匐在我脚边！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在曲夕的脸上见到任何的波动。他之前以为，他突然的变卦肯定会让这个女人感受到愤怒、恐惧还有迷茫，然而他却没有在她的脸上见到丝毫。 这个女人有的，仅仅是淡漠。 那是一种如天上神祇一般的平静淡然，睥睨众生，如视蝼蚁。 吴瑞心头一惊，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在这样的表情前面，他险些不战而败：“你……你到底……” 曲夕冷笑一声：“吴瑞，你以为，我就真怕你的那些视频？” 在她话语铿锵落地之际，天台的门突然开了，涌进来一群人。里面有怒发冲冠的老板，有神色严肃的民警，还有一众跟上来看热闹的同事。 “不！你这是！”吴瑞大惊，跳脚喊道，“曲夕你疯了吗！你不怕我全部告诉警察？！” “我怕啊。”曲夕嘿嘿笑着，表情如同蛇蝎，“但是你觉得，你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会相信你吗？” 什、什么？！ 他怎么可能没有证据！ “你发什么疯！我刚刚不是给你看了吗！”吴瑞高举起手机，像是在举着他最后的王牌，“我要是把这视频给警察看了，杨意失踪的案子跟你就脱不了干系了！你会成为头号嫌疑人！不光是警察，杨意的家人也不会放过你！” 然而曲夕却看着他，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样。 她甜甜一笑：“你再看看呢亲？” 这笑容实在是太过诡异，吴瑞额头的冷汗终于是一颗颗地滴了下来，被天台上的冷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看了看怒目冲来的众人，那里面有叫嚷着“cheater！liar！”的大老板，有喝着“吴瑞你涉嫌侵占公司财产”的警察，还有无数道如刀似剑的视线，狠狠落在他的身上。 那些人影，慢慢地全部模糊了…… 终于，他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上面赫然是……一首神曲的mv。 《钞票》 演唱者：迟志强 是谁制造了钞票 你在世上称霸道 有人为你卖儿卖女啊 有人为你去坐牢 一张张钞票一双双镣铐 钞票人人对你离不了 钱呀，你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钱呀，你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 第七十九章 我们得行动了 钱呀，你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这是一首老歌，是一首只能在最复古的电视节目里才能听见的歌曲。 曲夕毫不怀疑，这首现今传唱度极差的歌曲，会在未来的数个日日夜夜里回旋在吴瑞的耳边，让他闻之啼血。 “你到底，是怎么……”吴瑞的脸惨白如鬼怪，瞪着那总是猥琐眯着的眼睛，眼珠仿佛都要掉落在地。 曲夕凑到他的耳边，热气呼在他的耳畔，“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拜托你不要这么幼稚。” 既然她可以让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突然消失不见，那么，他就应该如避瘟神一样地躲开她，而不是自己来找死！ 吴瑞眸光一闪：“不，这不可能……你到底是怎么替换了我手机里的视频……” “我不止是替换了你手机里的视频，这视频出现过的任何地方，都被我替换了！” 她没告诉吴瑞的是，不仅是视频，她还早就利用系统，将公司系统里这笔交易她的操作痕迹和所有的签名全部替换成了吴瑞！并且，事成之后就向顶头上司举报了！ “你只要知道，你错就错在，就是跟我曲夕做交易！”她狠狠地嗤道！ 话音刚落，众人已经期近，民警走过来牢牢把住吴瑞的肩膀就往外带。 吴瑞行尸走肉般地挪动着脚步，曾经的那些阴狠、算计、决绝全都不见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他曾经的那些侥幸都是彻头彻尾的错误，他的确，惹上了他不能想象的力量…… 曲夕目送吴瑞远去，直到看不到他了，她才拾起地上的文件夹，对着立在一边的大老板点点头。 后者深深看了她一眼。 曲夕心中暗叹……终于，到了她离开的时候了。 * 曲夕很快就办好了离职手续，抱着放满她个人物品的纸箱走向门口的时候，收获的是曾经同事们的道道古怪视线。 她轻轻笑了一下，在n公司的5年，终于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打车回到家中，曲夕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一归置规整后，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有好几条微信进来了。 排在最上面的一条，是来自詹小玉的。 这个詹小玉，自从跟着安琪学习跆拳道之后，就常常发来一些道场上的照片供曲夕“欣赏”。这一次也不例外，照片上的詹小玉腰系白带，摩拳擦掌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架势了。 曲夕笑着摇头，又点开了第二条消息。 这一条是吴双的。吴双嚷着曲夕搬出去后就忘了她，让曲夕有空就去她家里看看，她怪想念的。 曲夕仔细一想，这几天确实是因为太过忙碌，所以没有好好跟吴双说过话。也不知道她最近状况有没有好些？想到这里，她已是打定主意再过一两天就去见上吴双一面。 除了詹小玉和吴双，来消息的，还有一个让她触目皱眉的人。 安靳。 自从那日一别后，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周围，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完全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不见。他从安琪那里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开始时不时地给她发一些信息，无非是“早安”“天冷”“晚安”之类。 曲夕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果然细细一问，才知道这是安琪给她这个堂哥布置下的“作业”。 “我得把这些截图发给她。”隔着屏幕，曲夕都能感觉到安靳的无奈。 曲夕蓦地就想起了那日环抱着小女孩的高大身影，在傍晚的余晖中，越行越远。 真是个古怪的人…… 她摇头，正欲放下手机，却有电话进来了。 是一个陌生的固话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曲夕曲小姐吗？”话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干净的嗓音。 曲夕一愣，这声音有些熟悉：“是的，请问你是？” “曲小姐您好，我是尹医生。”尹一阳低声地说道。 曲夕立马反应过来，声音都尖细了不少：“哦！是尹医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想问问曲小姐有意再次前来就诊吗？上一次，我们……” “哦对对对。”曲夕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完全把这事给忘了！这样吧，等我手头这些事情忙完我就来见你，行吗？” 那边传来几声低笑，如柳絮拂面，让曲夕怔了怔：“好的，那等曲小姐这边时间定下来，我们再电话联系。” “好嘞。”曲夕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她刚刚还挂上的笑容全都消散了。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在那个偌大的诊室里，她所见到的一切。 那是噩梦，是过去，还是她的幻想，她都不想再去追究。 但是，她又不得不去探索。 她就是走钢丝的人，明知道前行是深渊，后退才是救赎，然而还是如此的，义无反顾，绝不回头。 …… * 文燕来电话之前，曲夕正在吴双家中，安静地喝着一杯热茶，面带淡笑地看着吴双变戏法似的给她拿出好多东西来。 “小夕，来你看看，我的小说上架了！”吴双举起电脑，给她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曲夕哪里懂这个，只是微笑着看着，不言一语。 “哦还有这个，我最新网购的裙子，你看好看吗？”吴双你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藕粉色雪纺连衣裙，喜爱神色显现，“咱下次……跟秦简出去的时候，可以穿这个……” 哦？曲夕扬了眉毛，这可是破天荒的好消息，“这主意不错！” 吴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清秀的脸上一片红晕。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来电显示上，是文燕。 曲夕脸上神色僵了，立马抓起电话，走到了阳台上。 直觉告诉她，有情况了。 果然，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文燕刻意压低的声音，一字一锤地敲在她的心头。 “结果出来了。我们……得行动了。” 曲夕一颗心猛跳。 这句“得行动了”的话语，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的确是一个“潜在任务”，并且成为正式任务的可能性极大！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她就能够顺利达到500积分，从而…… 洛儿！ 她闭上了眼睛。 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执念。 褪去了最开始的缘由，变成一个符号、一个念头、一个目标。 “在我家等我，地址是……”她飞快地报出她新住所的地址。 曲夕挂断电话，回过头，看见了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吴双。 “小夕，你……”吴双一双美眸闪烁着，周遭开始泛红。 她看着逆光站着的曲夕，心中生出陌生的恐慌。她第一次这么害怕，尽管她不知道这害怕缘何而来。 “双双，没事的。”曲夕走来，伸手摸了摸吴双柔软的头发。 想了一下，觉得似乎还有些不妥，她又补了一句：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第八十章 速战速决 曲夕来到郊外新租房子所在的楼房下的时候，太阳已经被引力拽得摇摇欲坠，挣扎在城市远方的丛山叠黛之间，潆出昏黄的晚霞。 一片朦朦胧胧的金黄中，曲夕拾步而上，在楼道的一片阴影里，找到了久等于此的文燕。 “来啦。”文燕走过来，弱弱地笑。 “嗯。”曲夕淡淡地应着，“麻烦你了，专门跑来这里。” “没事，我那地方……终究是不太安全。”文燕的声音很轻。 曲夕打开门，将围巾取下，随意放在沙发上，端来一杯热茶让文燕暖暖身子，这才低声问道：“调查得怎么样了？” 文燕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一张美艳的脸上疲惫尽显：“你之前说得没错，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那地方也就两年前出过一个姐妹染上了这病，这么久了再也没听说过有其他人了，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冒出来五个。” 曲夕颔首，示意文燕继续说下去。 “现在都是人心惶惶，那些以前是秘密的事情，现在也都不再是秘密了……从这染病的五个人入手，倒真是查出了一些东西。” 原来，文燕又再次回到了那个地方。那些曾视她为眼中钉的女人，如今却没有了任何好恶的念头，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失焦地看着她，仿佛看的是天边最缥缈的云霞。 曾经的张扬不见了，有的只是行尸走肉、苟延残喘。 文燕压住心头的阵阵泛酸，开始让这些女人回忆过去半年里经历过的所有客人的名字，以及交易过程中发生的一切可疑事件。 之所以时间范围定在半年之内，这是因为其中一个女人刚巧在半年前做过检查，当时她的检查结果没有任何异样。这只能说明，她是在这半年之内染上的。 但就算只有半年，跟海底捞针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女人接触过多少男人，那是能数得过来的吗？ 那些女人哭泣着，哀嚎着，呆滞着，在身边姐妹的共同帮助下，终于回忆起了一串串的名字，或为姓名，或为外号，或者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姓氏。 这些曾是她们摇钱树的名字，却在现在，变成了她们所有痛苦的来源。 “这就是那五个女人都回忆起的共同名单。”文燕递过一张纸来。 曲夕接过纸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男人的名字，其中名为张闲忠、海哥、虎纹男的是回头客，每个人都和这五个女人发生过不止一次关系；而一个叫做白庭的，是来过多次，但是从不和同一个人发生两次关系的怪人。 不和同一个人重复发生关系？ 曲夕不禁皱起眉头，指指这个“白庭”，问向文燕：“这个姓白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得是半年前了。你也知道，我们虽然不是每天都接客，但是……经历过的男人何其多，而能让人第一次就能记住的，这个白庭算是一个。”文燕略微沙哑的嗓音，如抽丝剥茧，慢慢地将实情摆在了曲夕的面前。 “这个白庭，长相斯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也是轻轻柔的；就连在床上，也有着他特有的绅士风度……所以很快，他的事情就被传遍了。但是奇的是，他尽管多次点人出台，但是每个姐妹都只有一次。他最后一次来我们这，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文燕还清楚地记得，半年前她第一次听说白庭这个人时，还跟焦素素一边抽烟一边吐槽。那个时候焦素素吐出一个烟圈，大声地骂了一句脏话：“草！这丫就是个斯文败类！” 哦？曲夕扬眉，还有这样的嫖客？ 倒是跟印象中的那些猥琐男毫不一样。 见曲夕神色有异，文燕凝眸继续说道：“我跟你想的一样，最有嫌疑的，属他无疑。” 曲夕沉吟片刻，默默点头。艾滋病的潜伏期从半年到20年不等，焦素素也是在每年的例行检查中才查出来这个病来，从而才有了其他女人的曝光。如果是有人恶意传播病毒的话，有极大的可能性他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里，以客人的身份，一次性地接触这些女人。 事成之后，再溜之大吉，从此销声匿迹。 “那现在，怎么办呢？”文燕的声音低着头，声音里泄露了一丝颤抖。 曲夕垂眸，心底泛出苦涩。 吴瑞的初始渣男系数虽有75之多，但是因为解决他的过程中使用了两次信息替换功能，所以净入账只有区区45。 当前积分，446。 离500，还有54积分之远。 她不能再犯错误了。不然，她失去的不仅是积分，还有救回洛儿的时间。现在的她，已经被安靳为首的警察死死盯着，四面楚歌，举步维艰。 她必须，速战速决。 “调出背包系统。”她冷冷地开口。 很快，系统君就携着那道光洁的全息面板出现了：“宿主有何吩咐？” “使用‘主动智囊’功能，获取白庭家庭住址。” 面板一闪，一串地址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同时，右下角的当前积分，也从446变成了426。 曲夕咬牙，感觉到了一丝肉痛。 她站起身，抓起沙发上放着的围巾一圈圈地缠着自己的脖子，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还有些迷茫的文燕，声音清脆落地。 “我们走。” “去哪儿？”文燕有些搞不清状况。 “去找白庭。”说这话的时候，曲夕正巧一手拉开大门，一边转头过来对文燕说话。也就是在这一串动作落毕的时候，她看见文燕突然张大了嘴巴，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似乎是恐慌，然后……变成了浓烈的悲伤。 曲夕慢慢地回转过头。 门外，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俯视着她，似是关切，又似是嘲讽。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轻不可闻，但还是砸得她的耳膜轰轰作响。 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制服的白脸青年，正死死地看着曲夕。 曲夕从这个青年的脸上认出来了，这是电视里时常出现过的，正义之士见到反面人物落网时的痛恨，与无奈。 甚至，还有怜悯。 “曲夕，你涉嫌多起故意伤害案件，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青年干净的嗓音，响彻在曲夕的耳边。 第八十一章 低头 曲夕曾经是抱着一丝侥幸的。 每次出手前她都做了十分的准备，不会在现场里留下任何指纹；同时尽力避免了监控摄像；一切她能想到的信息，也都依仗着系统的“信息替换”功能进行了移花接木，消失于无痕。 然而，她也从心底深处明白，能替换的只是存在于介质上的信息——而存于脑海里的记忆，却是无法消除的。 苦笑只在她的嘴角出现了一瞬，她就恢复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一个箭步跨出，直接期到了白脸青年的面前。 “让开！”她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秦彦心头一惊，顿时一股怒意冲上头顶！他不明白，他才是人民警察好不好，为什么这个女人居然一定惧意都没有，还敢恬不知耻地叫自己“让开”？ 还有那黑漆漆的眼睛瞪那么大算怎么回事，这是在威胁自己？！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曲夕！”他暴喝一声，白净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狰狞。 “我懒得跟你啰嗦。”曲夕回头招呼着呆愣的文燕快点跟上，“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你这是拒捕？！”秦彦大骇。 “我说了，我还有正事……” 话还没说完，一旁隐在阴影中的安靳突然伸出手，制止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曲夕吃惊地发现，他的眼睛里竟毫无怒意，有的，只有浓烈的探究，还有一丝玩味。 “你说，你有正事要做？” “是的。”曲夕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人什么命！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起失踪……”秦彦实在听不下去，跺脚大叫。 “小彦！”安靳突然冷冷喝道，秦彦立马噤声，只有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的愤懑。 安靳微动脚步，立在了曲夕和秦彦的中间，他本来就身得比秦彦高一些，宽阔的肩膀将制服撑起来，这下就完全地挡住了秦彦的视线。 他直直地看着曲夕，像是要在她的脸上凿出一个洞来。 “你想做什么？”曲夕忍受不了他这种目光，低声地问道。 安靳一笑，轻启嘴唇，无声地吐出一句话来。 曲夕自认对读唇语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这一次，她居然破天荒地全部读懂了。这个曾经一次次地出现在她身边，口口声声说要找到她确凿的证据让她认罪伏法的男人，此时此刻，分明是在说着—— “让我跟你一起去，我就放你走。” 放她走？ 一丝怪异的情绪在心头飞速地划过，曲夕只思索了一会儿，就微微地点头。 下一刻，她伸出自己的双手到秦彦面前，脸上换上的是不甘的神色：“好的，那我跟你们走。” “哼！”秦彦重重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鄙夷的闷哼。刚刚还叼得要上天似的，现在还不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他绕过安靳，来到曲夕的左边，就想把住她的肩膀带她离开。然而，他还没有碰触到她的肩膀，这个才敛了神色如同一头绵羊的女人，一下子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力量，猛地撞开他的身子，就想逃跑！ 疯了，这女人疯了！ 居然赶在警察面前造次！ 他在警校里也是短跑常年第一好不好！ 腿上的肌肉很快接收到了大脑的指示，立马绷紧欲动。然而，他却被突然闪出来的一只胳膊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让她走。”他的师哥、除了他爹以外最尊敬的一个男人，却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低沉声音这样说道。 “师哥！”他伸手指着那飞快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气得话都说不通顺了，“她可是，她可是嫌……” “让她走！”这次，是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声音。 “师哥你……”秦彦第一次，觉得安靳是这么陌生。 安靳却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只是拍拍秦彦的肩膀，落下一句“我自有分寸”，就离开了。 秦彦呆立在原地。 良久，他的眼前才慢慢地聚焦。他看见，那个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的美丽女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是在看他吗？ 还是看这个荒唐的世界？ 他自嘲地、无声笑了。 * 曲夕一路飞快地奔下楼，呼呼的晚风刮在她的脸上，干冷刺骨，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感。 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跑，跑！ 很快，背后响起了同样急促的脚步，她心里一惊，回过头，见到黑暗里追出了那个男人。身上的制服已经不知道被脱到哪里去了，身上只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衣，还有一条笔直挺拔的西裤。 曲夕咬牙，跑到马路边上，伸手拦下了出租车。 她坐在了副驾驶位上，而安靳直接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 “去这个地方……”曲夕报出一串地址。这是系统显示的白庭当前位置。 很快，车子轰鸣，驶向远方。 曲夕全程紧张地捏住自己的手指。车上的后视镜有些歪了，她透过那面小小的镜子，看到坐在后座的安靳神色复杂地看着窗外飞逝而去的城市夜景，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困惑的东西，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但是他却置若罔闻，最后，甚至伸手按下了关机键。 终于，车停在了一栋公寓门前。 曲夕付好钱，车远去后，她停在了原地。 她立在人行道上，风袭来，吹起她长长的马尾发梢，发丝在空中疯狂地缠绕。 “我……”她迟疑地开口，声音被风卷进尘埃里，“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来，但是……我觉得，一定是我身上有些事情你琢磨不透，才让你能不顾你的职业操守，跟着我来到这里……” 安靳微微扬起眉毛，不作一语。 “我身上……的确是有很多不寻常的事情。但是，恕我不能告诉于你……我能说的，就是我在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它关系着一个人的存活，那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再给我一点时间。” 说到这里，她已是深深地低下头颅，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祈求。 她曲夕，第一次，低头求人了。 “等完结掉这些所有的事情，我会主动跟你回局里，向你说明所有的实情。” 她闭上眼睛，静等男人的回话。 …… 然而，她什么也没等到。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睁开眼睛，看向那个男人。 她绝望地发现，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丝毫不为她所动。若说非要有点什么，那就是他嘴边若有若无的一丝嘲讽了。 “你以为你是谁？跟警察谈条件？”他终于开口，让曲夕如坠冰窟。 果然……自己说这种话，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他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燃起希望，如荒野里的嫩苗，沙漠里的绿溪。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如果我发现你是在耍我，你就等着吧！” 第八十二章 搞错了！ 安靳隐在楼道里的阴影里，掏出一根烟点上，默默地吞云吐雾。 就在十分钟之前，在他的那句话吐出口的时候，那个女人的眼睛突然迸发出灼眼的光芒，就算是在浓稠的黑夜里，也是那样的熠熠生辉。 “谢谢你！安警……不，安靳！”那女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就飞快地跑进了这栋公寓楼里。风卷起她的衣裳，像是暗夜里的一只蝴蝶。 安靳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想抽烟。 而现在，他终于有时间，能够点上一根烟，来平复他心里那诡谲的心情。 而在不过几米远的地方，曲夕正站在那道门前，只是略微犹豫了一秒，就毅然按下了门铃。 寂静的夜里，划过刺耳的铃声。 门很快就开了。 安靳背靠着拐角的墙上，无法看到那里的场景，只能听见女人和开门者断断续续的交谈。 “你好，请问是白静的家吗？”那女人的声音里有裹在礼貌下的焦急。 “白静？不是啊，我不认识什么白静……” “哎等等，你先别关门！你……你是白静的哥哥是不是？” “什么？” “你长得跟白静很像呀！你肯定认识白静对不对？静静，静静，是我啊！我来找你来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白静！你再这样，我就喊保安了！”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找白静……” “滚出去！” “……打扰了。” “哈？？？” 男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刚刚还很焦急的女人在突然伸手在他头顶一划之后，就换上了淡漠的表情，很快地离开了。 这……真是个怪人！ “砰”的一声，他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是，这个女人适才按下了他头顶冒出来的红色按钮，查探了他不会理解的一个东西，渣男系数。 安靳丢掉烟头，看着那个女人走了过来，面色铁青。 他挑眉：“怎么？” 曲夕死死地咬住下唇，不作一语。 就在刚才，面板分明显示—— 【渣男系数在安全值之内，系统暂不启动】 安全值之内？那意思就是说，白庭的渣男系数居然在60以下？ “你给我出来！”她在心头冷冷地喝道。 “宿主有何……” “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白庭的渣男系数如此之低？” 系统君轻笑：“宿主这是又怀疑本系统中病毒了？” 曲夕嘴角抽搐，到了这种关头这系统还要开玩笑？“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 “宿主要解释？”系统君一愣，旋即道来，“这白庭一直单身未婚，只是在风月场所花钱买春，渣男系数52十分合理，宿主有何不解？” “不、这不可能……”曲夕后退一步，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如果白庭的渣男系数只有52，那么这就证明……她再次，找错了人！ 她找错了？ 其实不是白庭？！ 或者说，其实这几个女人染病，只是巧合而已？ 震惊和悲哀同时袭来，她身形猛地一晃，差点就支撑不住。好在安靳一直静静地立在她的身边，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那阵阵的震动，传到她的身躯，让她突然就起了一阵战栗。 她抬头看了一眼安靳，后者的眼睛在黑暗的光线中如同两个空洞。 “喂。”她接通。 “曲夕！”电话那边传来文燕张皇的声音，“搞错了！不是白庭！不是！” “嗯……”曲夕无力地应了一声，“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你听我说，不是白庭，也不是张闲忠，更不是那个虎纹男，是海哥！是海哥啊！” 海哥？ 曲夕记起来了，这是那三个回头客里中的一个。 “你听我说！这海哥，刚刚在对娇娇做那种事的时候，被娇娇发现了！你赶紧过来吧！地址就在……” 文燕飞快地报出一串地址，然后电话就在一阵嘈杂声中挂断了。 曲夕愣了。 然后，一种难以置信的喜悦包围了她。 她转头对安靳绽放出一个笑容，眼睛如星辰璀璨：“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说完，她就不再管安靳的回应，就撒开脚丫子“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刚刚的那些恐慌、失望和悲伤，仿佛，在她身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 等曲夕赶到那金碧辉煌的夜场里的时候，文燕只是略带吃惊地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安靳，就急急地来过来拉住曲夕的手，带她穿过重重醉醺醺的人群，来到一间小房间里。 那门一打开，房里的众人就齐刷刷地将视线转到了曲夕身上。 那些年轻的、风情的、略带疲惫的张张脸上，闪过疑惑、敌意、悲凄。万千情绪，直敲得曲夕的心钝痛。 就是这些女人啊…… 这些出卖自己肉体的女人。 在一众人之间，是一个一直低声呜咽的女人。奇怪的是，她的下身还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 “这是？”曲夕转头看向文燕。 文燕没说话，而是站在她一侧的一个稍年长的女人走了过来。这是在场除了文燕以外，第二个没有化妆的女人。 她低沉开口，烟嗓沙哑：“娇娇……和那个贱人做完那事后，”说到“那个贱人”这几个字的时候，女人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咬牙切齿地加重了声音。 “……娇娇很有警惕心，用的也是她事先准备的套子，所以那个贱人可能是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他让娇娇喝了水，然后……” 那水里应该是被下了药，娇娇心觉不对，偷偷地倒了。那男人说要包夜，娇娇就睡了，半睡半醒的时候，她却被异样惊醒，赫然发现那男人在用针筒往她下身凑……那针筒里的，竟是白乎乎的液体！ 说到这里，女人已是愤怒地全身颤抖！ 娇娇一发现那男人的行径，立马用尽全身力气地尖叫呼救。那男人受了惊，立马抓起衣物钱包就夺门而出！娇娇还光着身子，哪里能出门追他，最后只能在痛哭之中看着他跑远…… 然后，就是疯了似的奔进洗手间里，一遍遍地清洗自己的下身。 直到皮肤被搓得红肿破皮了，她才回过神来，打电话告诉了夜场里的姐妹…… 曲夕听到这里，心中的怒火已是熊熊燃烧。 居然！真的是恶意为之！ “那人呢？”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肃杀似断肠。 第八十三章 是你确定，不是我 关于这个海哥，众女子带着滔天的怒意，一人一句地说开了。 原来，海哥是他们这里出了名的嫖客之一。 家里做着小生意，倒是赚了一些钱，但是有一个彪悍的肥胖老婆，走起路来能地动山摇的那种体魄，常常是对他又打又骂。 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在心里。同时憋的，还有他的生理需求。 有一次，他被一个新认识的老板带到了这种场所，在尝了一次鲜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温香软玉，娇嗔撒娇，这些从不曾出现在他以往生活里的，如同罂粟，勾着他那已迈入衰老的心脏。 他脾气本来就较为和气，对这些女人也是乐呵呵的，加上没什么特殊癖好，渐渐的就得了一个“海哥”的称号，成为这些女人最想接待的那种男人。 然而，她们哪里想得到呢？这个总是嘿嘿傻笑着的男人，居然，要置她们于死地？ “就没人知道他住哪里？”曲夕皱眉。 难道，她还需要再花去20积分？这种最为快捷的方式？ 但是，积分总数又哪里允许？ 就在曲夕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化着浓妆也掩盖不了岁月痕迹的成熟女人走了过来。她看上去甚至比焦素素还要年长不少。她紧锁眉头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的不确定。 “这个男的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我做过他的生意……那个时候我听说，他名字里并没有‘海’字，之所以‘海哥’这样地叫他，是因为他的身上总是有一股咸咸的海水味，头发上、肩膀上，还时不时有一点沙子。我好像记得当时有姐妹问过他，他……好像是说他在海边有一个小木房子，他时不时就去那里住住，还能看看灯塔和跨海大桥什么的……” “莺姐，你怎么不早说？！”焦素素气得大叫。 被唤作“莺姐”的女人瞥了一眼焦素素，声音里是满满的无奈：“就算我知道……我怎么能够直接告诉你们，万一你们……再说了，我们这样的身份，连报警都不能……” 焦素素一下子说不出来话。 而在一旁的曲夕，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海？ 曲夕正想掏出手机搜索一下地图，没想到她的手突然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手掌，那淙淙传来的热度和粗糙的手茧，让她顿时呆在原地。 那只手拽着她，急急地分开人群，往外走去。 “你……”她看着前面那个头也不回的身影，如鲠在喉。 “我知道那地方在哪里。”安靳回道。然后松开了手。 曲夕怔怔的，脚步越来越慢，不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口口声声表明自己身份的男人，居然，对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没有发表一丝评价，甚至还拖着她的手，说什么，他知道那地方在哪里？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有立场吗？ 还是他疯了？ “发呆做什么？”安靳恼怒地皱眉，“你不想去了是不是？” “啊？我……” “啊什么啊？！给你时间的是我，你这是想要耍我？！” 曲夕眨眨眼，回过了神。 原来，是这样啊…… 她自嘲地笑了笑，脚下脚步加快，很快就追上了安靳，跟着他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飞快地奔驰，在暗夜里划出一条转瞬即逝的痕迹。 曲夕神色凝重地坐在后座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安靳的后脑勺，她数次地想要出口询问，最终都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就这样，以无比戏剧的方式，和这个男人，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路程实在遥远，曲夕看着车窗外迅速变化的风景，如坐针毡。终于，她忍受不住，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会在那个地方？” 安靳很久都没有出声。就在曲夕放弃了继续询问他的念头时，他才不回头地幽幽答道：“是你确定，不是我。” 曲夕心一惊，原来——他早就猜到了自己所想。 是的，现在的她无法利用系统，跟一个普通的人再也没有什么不同。她更不可能寻求警察的帮助，因为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现在，只能孤注一掷。 难得的是，他居然这么敏觉…… 就像早就知道她所有想法一样…… 思绪飞扬间，他们终于，到了s城东郊的，那处海滩。 在下车后抬头的那瞬间，曲夕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听见莺姐的描述后立马想到这个地方。 因为，在浓稠的黑夜里，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这里海水潋滟，轻轻地拍打着海岸上的细碎沙子；远方，是在迷雾里若明若现的灯塔，而在灯塔下方，是恢弘夺目的，跨海大桥…… s城未开发的海滩，并且能够同时看到灯塔和跨海大桥的，也只有在东郊的这处滩涂了。 曲夕轻轻一跃，踏上了那松软的沙子，回头间，她的眼睛晶亮。 “我去找找！”她的心中升起难以言明的兴奋。 只要！只要她找到那个男人，只要使用一次二级查探功能，就能知道他的渣男系数了…… 然后，就是用任何方法，只要可以，就将那个男人……毁灭…… 不管用任何方法！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子上奔着，跑着，终于，在转过了两个拐弯时，她看见了，那栋小小的木头房子。 而那房子的窗户，透出了光。 有人！ 她心脏砰砰砰地跳着，甚至比远处的涛声还要大声。她回过头，看见安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立在她的后面，手中递来一根从沙滩上捡起来的钢管，而在他的手中，还有另外一根。 曲夕接过，一手的沙。 安靳不再看她，而是轻手轻脚地躲到了木房子窗户之下。曲夕见状，也猫着身子，躲在了另一侧。 然后，她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似在对着人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居然，被那个该死的女人给发现了……” “呵呵，不过我不怕，就算她们找到我，又怎么样呢……反正我都是一个将死之人，死之前，做点轰轰烈烈的事情，不是蛮好的吗，你说是吧？” “哎你别老是不说话啊，骂骂我不是蛮好的吗……就像你以前那样……” “嗨，是我笨了，我忘记你不会说话了，呵呵呵……” “其实，还真有点怀念呢……” 第八十四章 怂蛋 男人沙哑的声音，透过木屋，传到外面躲着的二人耳里。 那声音每说一句，安靳脸上的神色就凝重一分，在黑暗之中，如同鬼怪一样渗人。 安靳掏出了手机，单手操作，似在飞快地编辑着什么信息。 “你要做什么？”曲夕大惊，可是又不敢发出声音，面色狰狞，脚下行动，就想阻止他的动作。 安靳抬头，看向曲夕。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的絮叨停了。 曲夕立马停下所有动作，身上的汗毛似乎都要炸得立起。 良久，屋里终于再次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曲夕轻轻松了一口气，同时狠狠地瞪了安靳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要是你再跟任何人通风报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无声的威胁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木屋房门处。 “咚咚咚” 她一手将钢管背在身后，一手敲门。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敲门声的响起，无疑是给屋内男人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上门的不是敌人，就是鬼怪。 果然，屋里的絮叨戛然而止。 曲夕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呼的海风。 这是无声的煎熬，是最让人心悸的沉默。 “咣！” 突然，一声巨大的声音响起，只见到黑暗中一个男人从木屋的另一侧窗户破窗而出，矮瘦的身子像是一只巨大的老鼠，跌跌撞撞地在沙滩上向着远处狂奔！ 曲夕一惊，下一秒，已是紧紧握着手中的钢管，果决地追上！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还生着病，哪里比得过曲夕这样的年轻人？不过几分钟，那男人就被沙堆给绊了脚，仄歪在沙滩里。 “呵。”曲夕步步期近，手中的钢管高高举起。 仿佛她是亲命的刽子手，走向即将死在她刀下的囚犯。 就是这个男人，用最恶心的手段，将那些无辜女人沦为病毒的奴隶，葬送她们如花的岁月，让她们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她曲夕，是替天行道！ 绝对不是动用私刑！ 绝对不是！ “啊！”她大吼一声，手中的钢管已经重重挥下，目标正是男人的右腿！ 我让你逃！我把你的腿废了，看你能不能逃？！ 哪想到，那个男人迅速地往侧一滚，竟是躲过了这一击。 “贱女人……”男人从牙缝里的吐出一句脏话，阴冷的眼睛，在朦胧月晖中，如同蛇王的凝视。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道光洁的全息面板出现了。 这次是，久违的，系统主动现身。 【姓名：钱大国 性别：男 年龄：52 渣男系数：88/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曲夕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因为就在她细看面板上数据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从沙滩上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约二十厘米的尖刀！ “我杀了你！”钱大国怒吼着，就直直地朝着曲夕刺了过来。 曲夕大骇！此时她面对的，不是羸弱无力的女子，也不是张牙舞爪的男人，而是一个身患绝症已经对生活失去所有希望的男人！ 是最恐怖的疯子！ 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只求同归于尽的疯子！ 那明晃晃的尖刀破风而来，曲夕想侧身躲过，但是钱大国的速度太快，又趁了她看面板的空档，眼看就是躲不过了！ 曲夕闭上眼。 ……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一声金属相撞的清脆响声！ 曲夕睁开眼睛，看见安靳出现在她的身边，手中的钢管已经将钱大国的匕首打得歪了方向。 “你给我走远点。”安靳的声音仿佛没有温度。 可是，曲夕还没来得及说话，蓦地一束寒光扑面而来，她心中大惊，就想往一旁滚去，可是那寒光来得凶猛，一下子就—— 曲夕的脸上，滴下串串血珠。 尖刀重重地扎入她身后的沙里！ 剧痛从脸颊上传来，曲夕眸光闪动，恍惚间，自己已是被随后扑来的钱大国擒住了身子，一把稍小些的匕首横上了她的脖间！ “贱女人，被我逮到了吧……”钱大国呵呵地笑着，呼出的热气带着腥臭味，扑在曲夕的耳后。 曲夕脸上惨白，声音却还是平滑如斯：“钱大国，你至于么？” “什么？”钱大国有些骇动。 这女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问你至于这样吗？至于吗！”曲夕狠狠地嗤笑，“不过就是感染了艾滋，有必要拉着大家一起死吗？死就那么可怕？非要大家陪你你才开心？我送你两个字，怂蛋！” 怂蛋？！ 钱大国愤怒到了极点！ 他做了那些事情，他在这个女人眼中，还是个怂蛋？ “你懂个屁！”钱大国怒骂，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匕首已经划破了曲夕的皮肤，“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教训我？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说着，他就狠狠地盯着站在他两米开外处的安靳，慢慢地带着曲夕后退。 “我什么都不懂？”曲夕突然冷笑，“我见多你这种的了，染了艾滋还传染给那些记女，不就是因为你把所有过错都归咎在她们身上吗？我说，你要不要这么自欺欺人？啊？” “什么？！”钱大国怒吼，“你知道什么你在这里乱说！是那个女人传染给我的！是她害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不在死前多拉几个陪葬，我对得起我自己吗？啊！？”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让曲夕，笑了。 这笑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钱大国一愣，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席卷了他全部的神志。他一直以为，他是他自己铸造起来的王国之神，是不容亵渎的存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惊世骇俗的！是让人闻之胆颤的！ 可是，这个女人，居然鄙视他？！ 此时的他，已是带着曲夕回到了木屋旁边。他对着跟过来的安靳大声威胁：“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立马划开她的脖子！” 说完，他就挣扎着，将曲夕带进了木屋。 木屋里，灯明晃晃的，一个长方体的白色物体上，盖着一张脏兮兮的毯子。 “我倒是要让你看看，我这还是怂货吗！” 他松开一只钳制着曲夕的手，猛地一用力，那东西上的毯子，就被他掀了起来！ 曲夕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吐了。 那冰柜里的，是一个肥胖无比的女人，面色铁青，皮肤肿胀发乌。 显然！已是死了多时了！ 第八十五章 时间不会停 这是曲夕第二次见到死人。 第一次，是在那个喧嚣的午后，她发疯一样地挣脱众人的钳制，掀开白布后看到的洛儿。 那小小的、破碎的身子，在无数个夜晚里出现在她的面前，幽幽地哭着，哭得她肝肠寸断。 那是她的噩梦，是她的执念，是她用尽全力也要抓住的希望。 而这一次，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那肥腻的僵硬身子散发出阵阵的恶臭，让她眼前一花，差点就站不住。 “呵呵呵，”钱大国满意地看着他手中摇摇欲坠的女人，心里不禁笑开了花，“怎么样，还敢说我是怂蛋吗？啊？” 曲夕脑袋嗡嗡的，全身像是泡在冰水里。 在冷彻心扉的寒冷中，她突然看到了什么。 然后——她重重地咬下了自己的舌尖！ 疼痛一下子传来，刺激得她浑身一个激灵，眼前的浓雾也渐渐散去，双眼重新恢复了清明！她不再看冰柜里的一切，而是将眼光移到了别处，同时的，一丝冷笑滑落嘴角。 “所以呢？”她的声音里是比之前还要甚之的鄙夷。 钱大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是他听错了吗？为什么这个女人看见了自己的杰作，仍然是这幅样子？ 她居然，一点不怕？ “你……就不害怕？”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害怕？”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曲夕突然笑了，“我说，你以为我能单枪匹马地来敲你的门，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就不仔细想想，我是从哪里来的勇气？” 什么？ 钱大国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他突然有那么一种感觉，在他匕首之下的女人并不是任由他宰割的弱者，而是一个一直冷眼旁观、看他出丑的魔鬼！ 是鬼！ 比人更恐怖的鬼！ 巨大的恐慌袭来，他手上的刀显然就要拿不住！他暴喝一声，左手死死地擒住曲夕的胳膊，就把她往屋外拖去！ 你不是能装吗？我倒要看看，我把你像垃圾一样地破坏毁灭，你还能不能装了？！ 可是，还没走到门口，一个刚刚被他忘到脑后的人突然从破碎的窗户里一跃而入，一道掌风，就从他后面袭了过来，直直地攻向了他的手腕！ 泄力！ 手腕被这一撞，顿时痛麻万分！钱大国大急，发了疯似的一脚暴踢在曲夕身上，抓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就转身和安靳厮打在了一起！ “快跑。”在扭打中，安靳挤出狠冽的声音。 然而，他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从地上爬起来。 那个女人静静地趴在地上，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了。 就像是，死了一般…… 安靳躲过钱大国的一刺，心中已是泛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出事了……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她那亮晶晶的眸子，在对他笑的脸，还有一张一合的嘴唇。 “多谢你，安靳。”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盈盈的笑语。 “曲夕！” 他大叫一声，全身爆发出十足的狠劲，一个扫腿，就将钱大国绊在了地上！ 然而，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压制钱大国上，心绪也被趴伏在地上的曲夕扰乱，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把明晃晃的匕首还被钱大国死死地抓在手中！带着视死如归的狠然，在下方的钱大国，将匕首狠狠地刺出！ 而安靳还用双腿使劲压着他的身子，根本没有躲过的时间！ “嗖！” 安靳只觉得眼前有一阵劲风扫过，他此生从未见过的虚影飞快袭来，速度快得已经不是人类！ “咚！” 那原本离安靳身体不过十厘米的匕首，竟被那虚影精准地扫开，重重地扎进了木屋的木墙上！ 安靳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清楚地看到，那个刚刚还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的女人，此时却像是一个拥有神力的力士，狠狠地从地上高高抓起了钱大国，如同捏一只蚂蚁似的捏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猛地用力！钱大国就被她扔出了门外！ 根本没有一丝的停顿，那女人从地上捡起了匕首，飞快地冲了出去！ 她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而最让人心惊的，是她脸上带着的表情。 那是安靳在以前抓捕过的罪犯脸上见到多次的表情—— 是杀意！ 是杀人的欲望！ 是要毁灭一切的嗜血渴望！ 他心头一凛，立马拔腿追出。 刚一出门，呼呼的海风就卷着沙滩上的沙子钻进了他的眼里。在一片模糊之间，他眼睁睁地看见——看见那个女人，在清冷月光下，将手中的匕首，朝着躺在沙滩上的钱大国，狠狠地扎了下去！ “不……”纵是冷静自持如他，也不禁晃了一下身子。 “噗！” 安靳似乎是听见了刀入血肉的声音。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世界仿佛都停止了所有的运转。 只有远处的涛水，轻轻地拍在沙上。 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醒着所有的生灵，时间还在流逝…… 时间不会停。 …… 安靳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在朦胧细雨中，那个女人手上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就算戴着墨镜，脸上的悲伤也蓬勃而出，似比那秋雨还要缠绵，还要动人心魄。 然后，就是肃杀的杀意，从她的四周，腾腾升起。 一如她现在一样。 安靳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看见那个女人双手撑在沙里，剧烈地喘着粗气，就像是一头刚刚劳作完的老牛。 而在她的身下，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面如死灰看着夜空的钱大国。那眼里，是巨大的恐惧、震惊，还有，绝望。 然后，一滴浊泪顺着他的眼角，慢慢地滑下。 很快地，就混入了砂砾之中，消失，无痕。 “是我输了……”他虚弱的声音，从他干涸的唇吐出。 曲夕重重地晃了一下。 手中用力，匕首已被她拔了出来！ 血珠喷了她一身。 在血液喷溅中，她的双眼，如雪狼闪光。 ——我是，游离在崩坏边缘的，魔！ ——我是，徘徊在正义与邪恶界限上的，鬼！ 第八十六章 不明侦测体 风喧嚣。 夜风带着浪，哗哗地拍在岸上。水潆过沙滩，留下黑乎乎的痕。 在狂风呜咽中，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手里执着一把尖刀，上面是淋漓的鲜血。 “我输了……”躺在她面前的一个男人，沙哑地求饶。 “你输了？”曲夕无声地笑，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双唇如同血盆大嘴咧着，“你倒是说说，你输在哪了？” 钱大国眼睛动了动，却没有看向曲夕，而是越过她的身子，看向了天上的颗颗星辰。海边的天空在视觉上本来就显得低矮了些，星星一闪一闪的，仿佛就悬在他头顶几尺。 “我以为……我是不怕死的……”钱大国淡淡地开口，声音衰老，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半百老人，“我给我做了多少心理建树，做了那么多事，以为有了陪葬的那些女人，我就可以更安心地去死……没想到，却没想到，”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刚刚用刀扎下来的时候，我竟还是那么害怕，毫无安心的感觉……” 刀子刺下的时候，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心跳如雷。 可在闭眼之前，他明明瞅见那刀是直向他心脏而来，没想到，剧痛最后却是来自他的胳膊。 就算如此，那痛还是让他心猛颤。 颤得让他以为要死了。 死…… 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因为他怕死吗？ 他不就是这个女人说的，怂蛋吗？ 脸冰冷，又是一滴浊泪滑下。 就连天上闪烁的星辰，似乎都在嘲笑他。 他最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 曲夕慢慢地站了起来。 也许是跪在地上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她站起来的过程中晃得厉害，高挑的身子在海风中摇摇欲坠。但她终于是咬牙站直了。 然后，她抓着手中的匕首，深一步，浅一步地，来到了海边。 从安靳站着的方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在黑夜织成的网里，在汹涌的海水前，显得是那么渺小。 她将手中的匕首，用尽全力地，扔进了海里。 那带着罪恶鲜血的东西，很快就消失在海水的吞噬里。 风吹来，她长长的发尾扬起，和狂风撕扯在一起。 安靳默默地看着。 一海，一人，一背影。 一生，一死。 一正，一邪。 “呜啊——呜啊——”由远及近的，传来警笛声。 曲夕回过头。也许是看了一眼安靳，也许是没有。她最终是脚步转急，顺着海岸线，朝着远方跑远了。 她一路狂奔，海水扑在她的脚上、腿上，打湿了她的鞋子、裤子，她却不管不顾。她只想跑，跑，跑向远方，逃离那阵阵警笛，或者，逃离刚刚的那个自己。 那个拿着刀狠狠刺下的，自己。 终于，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终于听不到那警笛声了，她才慢慢地停下，无力地，瘫倒了地上。 她呈“大”字地躺在松软的沙子上，目光悰怔地看着夜空。 她记起来，在心理诊所里，当她做完催眠之后，告诉尹一阳自己的身世时，那个干净和煦的男人皱起了眉头静静地看着她，对她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只有在现在，才这么清晰地响彻在她的耳边。 “曲小姐，你有很严重的心结，已经到了影响你生活的地步。” 这甚至不是疑问句。 而是肯定的称述。 呵。她笑了一下。 果然，不正常的，是她自己啊。 突然，耳边传来顿顿的脚步声。那脚步停驻在她的身侧，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躺在了她的身边。 一股苦涩从心底泛上来：“怎么样了？”她问道。 “钱大国被押回局里了。”安靳低声答道。 曲夕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遍布繁星的天空，说道：“那你怎么，不跟着回去？” 安靳沉默了半晌，才答道：“因为，我没有要到我想要的答案。” 曲夕无奈地笑：“你一心关心的，就只有这个是吧？” “……不然呢？”也许是曲夕听错了，她觉得安靳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曲夕突然哈哈大笑：“哈哈，你再等我三天！三天后，我保证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 她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海边格外刺耳。 “为什么？”安靳问道。 “什么？” “为什么是三天？” “哦你说这个……”曲夕嘴角的笑容慢慢隐去了，“因为，三天后，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啊……” 三天的任务时间一到，积分就能到达500…… 那个时候，她就能回到过去，扭转乾坤，救下她心之执念，然后…… 然后，要去做什么呢？ “刚刚，为什么要刺伤钱大国？”安靳突然问道。 曲夕心头一跳。他终于……还是问了。 该怎么回答他呢？ 难道她要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操纵了一样的，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我……我只是想制止他而已。”她选择了撒谎。 “那为什么最开始刺向的方向，是他的胸口？” 曲夕“唰”地一声坐起身子，有些恼怒地看着旁边躺着的男人，音量不自觉地放大了许多：“是你看错了吧！我刺的明明是手臂！” 安靳面无表情，没有反驳，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曲夕像是泄了气似的，一下子颓然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突然，曲夕瞄见了安靳头顶上的那两个小小的按钮。一个绿色，一个红色。 其实早在和安靳交际没多久后，这两个按钮就出现过了。但曲夕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多的使用次数去浪费。 但是现在，她突然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也许是被蛊惑了，也许只是好奇，她慢慢地凑了过去，俯下身子。此时，她在上，安靳在下，相距不过几十厘米，就连呼吸都互相碰撞在空中。 安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轻咬下唇，伸手，拂过他的头顶。 “滴……” 然后，她看到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姓名：安靳 性别：男 年龄：29 渣男系数：0/100】 …… 面板数字出现的同时，系统君的声音也敲在了她的心上： “警告，警告！出现不明……侦测体！不明侦测体！” 第八十七章 万数之源 曲夕一下子从沙滩上弹了起来。 她不置信地看着悠然躺在沙上的男人，大大地张开了嘴巴。 什、什么？ 渣男系数，0？！ 也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诡谲，就算是在黑夜里也让安靳无法忽略。很快，他的两道剑眉已是狠狠地拧在了一起。曲夕见状，心头猛跳，立马掉转了身子。 “你……”她在心里出声，如果此时她的声音能让人旁人听见，定是颤抖得支离破碎，“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会是0？” 她分明记得，系统第一次出现在她生活里的时候，那个低沉醇厚的男声曾经对她说过，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不是渣男，就是在成为渣男的道路之上。 那么，这又如何来解释这个诡异的数字？ “你不是曾告诉过我，这个世界上……”她的疑虑还没说出口，系统君轻飘飘的回答就响彻在她的耳边。 “本系统也曾经说过，渣男系数极低的男人确实存在。” “不！这不可能！”曲夕大叫，“这不符合逻辑！” 如果是10、20、30，她都可以相信！但是这个0，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0是什么？ 是万数之源，是湮灭，是能够吞噬掉一切的力量！ 她根本不会相信，这世界上还能有一个男人拥有绝对正面！ “不合逻辑？”系统君的声音有些悻悻的，“这个……这个……本系统的渣男系数也是0啊……” “这能一样吗！”曲夕气极，“你是系统！他是人！能一样吗！” 系统君幽幽叹一口气：“所以说，只能将其划入不明侦测体了。” 曲夕咬牙，心知她已不能在系统这里得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深呼吸几次，她慢慢地调转过头，果然看见那个男人已经站直了身子，正意蕴不明地看着她。 风拂乱他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颊，唯有一双眸子熠熠生光。 原来……这就是渣男系数只有0的男人啊…… 怎么跟小说里的那些“绝世好男人”差得有些远的样子…… 不过，谁说虚构作品里的好男人，就可以满足渣男系数0的要求了呢？ 曲夕苦笑，又觉得连笑都是勉强。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脚下动作，已是绕过安靳，往前走去了。 “走吧。”她的声音缥缈，如急转轻的海风，轻轻地搔在安靳的心上。 安靳眸光微微闪动，看着那女人的身影如同鬼魅一样，消失在海岸线尽头。 终于，他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 * 在城市的另一侧，秦彦正满脸不平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就在刚刚过去的那漫长一个小时里，局长严声厉色地训斥了他一顿，肥胖白嫩的手重重地拍在桌上，惊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抓个女人，居然还让她给跑了？跑了你不去追，居然还敢舔着脸回来？！你是不是不想穿这身警服了！” 局长的怒吼，还萦绕在他耳边。 他不禁重重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垃圾桶！那脆弱的塑料桶哪里禁得住他的这脚猛踹，里面的垃圾纸屑散得满地都是。 都怪师哥！ 要不是他，他现在早就回去睡大觉了！ 又哪会在这里挨那死胖子的骂？ 也不知道师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让那个女人走了…… 幸好跟着一起去的是自己，要是换做别的什么人，早就把他给举报了。 想到这里，秦彦瘪着嘴，从桌上抓起笔，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写这书面检讨。就在这个时候，门微响，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师哥？ 秦彦看着来人，心头闪过诧异，继而是恼怒，声音也不善了许多：“你怎么回来了？” 安靳却连瞥都没有瞥他一眼，目光搜索着什么，直到在秦彦旁边的座位上瞧见了，才走过来拿起。 “呵。”秦彦不禁冷笑了一下，“你还知道回来取这个？” 安靳看着手中的警察制服，又看看秦彦。秦彦这个时候才发现，安靳身上的衬衣上满是沙子，上面还有暗红的隐隐血迹。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后悔说那句话。 安靳将警服抓紧在手中，落下一句“今天谢谢你”，就转身离开了。 秦彦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哀嚎一声，他懊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自己是疯了吗！ 怎么可以这样跟师哥说话！ 那可不是别人，是安师哥啊！ * 曲夕回到家中的时候，有些吃惊地发现，文燕竟还没有走。 “这么晚了，你……”她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文燕惊呼一声，急急地奔了过来：“小夕你的脸！” 脸？ 曲夕伸手摸上左边脸颊，那上面的伤口已不再流血，慢慢地开始结痂了。她轻轻摇头，神色里没有一丝的惊慌：“没事的，小伤。” “这还小伤？”文燕眼眶都红了。不管曲夕再多么的坚强，她都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脸上有了伤疤，这怎么能称得上“小”呢？ 她又看看曲夕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还有脚上沾满了沙子的鞋子，心脏酸胀，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强忍住泪意，从卧室衣柜里取出几件干净衣服递给曲夕：“小夕，你去……好好洗个澡吧。” 曲夕没有接过，而是歪头，微笑着看着文燕。 “怎、怎么了？”文燕别过头，有些不敢看向曲夕璀璨的双眸。 “燕姐……我做到了。”曲夕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喜悦，像是考了好成绩的小孩扬着小脸，在向家长邀功。 文燕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手上动作却是没停，把曲夕往浴室里推去：“我、我不管。我只想你能好好休息。”她的声音闷闷的。 曲夕哈哈笑着进了浴室，待到淅沥沥的淋浴声传来，文燕才慢慢地蹲下身子，捂住自己的脸，压抑地痛哭。 她哭得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浴室里的曲夕听见。 “呜呜……洛儿……呜呜……小夕……” 她含混的声音，从指缝里泄出。 明明是该欢喜的时刻。 她却是这么的痛苦。 痛苦得……好像快要死了。 第八十八章 家人 接下来的几天，也不知道安靳是用了什么法子，警察果然没有再找上门来。 曲夕脸上的伤痕足有5厘米长，伤口断断续续的，横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怖。她戴上一个黑色口罩，围好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眸，走出了门外。 没过多久，她就来到了一栋小公寓楼前。 自己……有多久没来这里了？ 她苦笑。 拾步而上，没多久就来到了一扇门前。轻叩门。 “小夕你来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着这一声唤，门开了，曲笑笑盈盈地看着她，腰间还围了一条围裙。 “来来，小夕，快进来。我跟爸妈正在包饺子呢！”曲笑笑得灿烂，“这可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小时候？曲夕有些发愣，依稀记起来，她以前好像确实很喜欢吃饺子来着…… “还说是天上来的美味呢！”曲笑又补了一句。 曲夕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屋里，果然见到爸妈正撩着袖子坐在餐桌前仔细地包着饺子，见着曲夕来了，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站了起来，神色严肃，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曲夕。 曲夕心里“咯噔”一声……糟了，又来了。 这老妇名叫王蓉华，是曲夕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一些人之一——她的母亲。 “你还知道过来！”王蓉华厉喝一声，声音虽大，但并没有包含许多的怒气，“自己说说吧，有多久没过来了？” 曲夕缩着身子往曲笑背后钻：“妈，我错了。” 王蓉华哼了一声，坐下来，继续手速飞快地包着饺子。 曲明黎在旁边看着，笑呵呵地说道：“好啦好啦，小夕这不是来了嘛。小夕洗洗手，老爸专门给你做了好多吃的！” 曲夕重重“嗯”了一声，脱下外套和口罩，撩起袖子就想过来帮忙。这个时候曲笑突然惊呼一声：“小夕你的脸……” 王蓉华闻声看来，脸上顿时阴霾一片：“你这怎么回事？” “那个……做菜的时候不小心……”曲夕硬着头皮开始撒谎。 “做菜？你还会做菜？”王蓉华气极了，“你个女孩子家家的，这破了相，怎么相亲？怎么找男朋友嘛？！哎哟……”说着，就开始捶胸顿足，哀嚎一片。 曲夕嘴角抽搐地看着她的老妈……几月不见，老妈的演技似乎又有了进步。 这顿饭吃的倒是热闹，各种家常好菜摆得桌上满满当当的，曲明黎兴致上来了，还开了一瓶好酒，招呼着他这两个女儿小酌几杯。酒精下肚，曲夕脸上红扑扑的，在白皙的脸上尤显可爱，眼前视线也慢慢地模糊了几分。 “爸……”突然，曲夕轻轻唤了一声。 她这一声，声音恳切、犹豫，一下子就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 “怎么了，小夕？”曲明黎扶扶眼镜，有些担忧地看着曲夕，“是不是喝多了，要去休息？” “才不是呢。”曲夕打着酒嗝，摆摆手，“我、我有话想问你……” 这话一出，曲明黎突然就觉得一丝怪异的感觉从心头泛上。他看看沉着脸的王蓉华，又看看一脸疑惑的曲笑，声音不自觉地小了许多：“你，你想问什么？” 曲夕扯着嘴角笑了笑：“爸，咱们进书房说。” 说完，她一口喝完杯里的余酒，就在三人诧异的眼光中，走进了书房。 “小夕这是怎么了？”曲笑小声问道……怎么这么怪怪的。 曲明黎坐着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好求助似的看向了王蓉华。后者眉毛一挑，大声道：“还不快去！” “好，好，马上去，马上去。”曲明黎苦着脸，走了过去。 门关了。 “小夕，你有什么事想问老爸的？”曲明黎看着坐在躺椅上拿着一本诗词随意翻翻的曲夕，柔声问道。 曲夕抬起眼睛，看着曲明黎。 曲明黎今年已经60岁了，年轻的时候是一名大学老师，退休后一直在家喝喝茶下下棋，日子过得悠闲自在，整个人也显得儒雅老成。曲夕的视线在他两鬓的白发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垂下眼，低声说道：“爸，你喜欢s城吗？” 曲明黎没想到曲夕问的竟是这个，一时间有些语塞。三年前，因为实在不放心在s城闯荡的曲夕和曲笑，他和王蓉华花去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在s城买了房，从此定居在了这里。 “挺好的。”他实话实说，“生活挺方便的。” 曲夕淡淡笑了笑：“我也觉得……挺好的。” 两人之间归入了沉默。 曲明黎走了过来，摸摸曲夕的头：“小夕，你到底想跟老爸说什么？” 曲夕眸光一闪，站起了身，从身后的书柜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红皮书来。这书一拿出来，曲明黎顿时愕然，疾步走了上去，就想从曲夕手中夺过。 “小夕，小夕，这书……这书不好看的。”他嗫嚅着，胡乱找了个理由，伸长了脖子，想要把那碍眼的东西拿走。 曲夕略一侧身，抬眼看他。 只这一眼，曲明黎就泄气了。 他懂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一切，为时已晚了。 “爸，你到底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曲夕的声音说不上冷，但听在曲明黎的耳朵里，就感觉有丝丝的凉气从身体四周冒了出来。 “爸妈，不是有意瞒你的。”曲明黎低下头，“真的。” 曲夕翻开书，看着书里夹着的几张照片。 那是几张全家福，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还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漂亮女孩子。但那女孩不是她。 全家福以外的照片上，那个穿着红色脏棉袄的，紧闭着眼，瘦骨嶙峋、脏兮兮的，才是她。 一个本不属于这个三口之家的人。 “小夕，爸爸瞒着你，是因为不想让你对我们心生芥蒂……我和你妈妈都是真心爱你的，把你当成我们的亲生女儿一样。”曲明黎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数岁，结结巴巴地说着，似乎想要把心都掏出来给曲夕看了。 曲夕摇头：“爸，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没事的，没事的。” 她不怪他们瞒着她。她只是——看见他们把什么好的东西都留给她，却不留给姐姐的时候，心里为姐姐不平着，也自己难受着。 “小夕……”曲明黎还想说上些什么。 “爸，”曲夕打断了他。“我这次想问的，是，你当时捡到我的事情。” “你全部、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第八十九章 缘 曲明黎看着曲夕，突然觉得他的这个小女儿，变得有些陌生。 在他记忆里的曲夕，是开朗活泼的，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能一笑置之；全身似乎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如同沙漠里傲然生长的仙人掌，有着最鲜绿的色彩和最坚强的外表。 但，她也如同仙人掌一样，在那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湿漉漉的、柔嫩的内在。 可现在…… 那柔软的内心，似乎也被一层厚厚的壳给包裹住了。 轻叹一口气，他最后看曲夕一眼，转身看向窗外，任思绪飘远。 其实，他一直认为，他和曲夕之间，是有缘的。 二十年前，他下乡拜见一位他极其尊敬的老师。老师才高八斗，桃李天下，晚年返璞归真，回到最质朴的农村，安度晚年。那个时候的他，刚好在专业造诣上遇见了瓶颈，加上想念老师，所以就带着一些薄礼，只身来到了乡间。 哪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进村的路上，突然天降暴雪。 那鹅毛般的大雪，迷花了他的眼前。进村的路、周围的建筑，甚至路边的重重树木，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住了，整个天地变成了苍茫的雪白一片。 他有些慌张地发现，他迷路了。 但他好歹是不惑的年龄，不过一会儿就镇定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踏着步子，尽力按照之前目见的道路走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白茫茫一片中，那一抹刺眼的红。 远看那红就像是白纸上的一抹蚊子血，近看就像……曲明黎突然吓了一跳，这抹红，竟然是一个人！ 是一个穿着衣服的小女孩！ 片片雪花簌簌地落在她的脸上，手上，还有那脏兮兮的棉袄上。她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仿佛只要再晚一会儿，她就会被大雪全部掩埋了。 曲明黎伸出手，触碰到了她冰冷的脸颊。那么冷，若不是身体还在微微起伏着，曲明黎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死了。 曲明黎一向好善乐施、宽厚待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就将她一把抱了起来。那小小的身子比同龄人轻了许多，轻飘飘的，抱在怀中甚至没有让曲明黎感到什么重量。 只是冷。冷得刺骨。 曲明黎搂得更紧了些。 却不曾想似乎碰到了小女孩的哪里，小女孩突然痛呼一声，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双眼却没有睁开。 曲明黎蓦地就感觉到了一丝心疼。 他想起了十年前，当曲笑出生时，那皱巴巴的、小小的身子。 心一痛，他脚步加快，往村子里赶去…… …… 后来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他终于赶到了村庄里，见到了老师。也是在老师的帮助下，他才了解到这小女孩身上发生的不幸事情。那个时候的他，没有犹豫多久，就做出了那个决定。 他要，收养这个女孩。 将她带出大山，带到城市，让她远离所有的痛苦和悲伤。 说到这里，他回转过头，看见一脸茫然的曲夕。 曾经那个瘦小的女孩，如今……长成这模样了啊。 真是白驹过隙，时间如梭。 他柔声说道：“小夕，事情，就是这样。” 曲夕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曲明黎。 “爸。” 就这一个字，突然让曲明黎湿了眼眶。 “嗳。嗳。”曲明黎应着。 “你说……我那个时候，受了伤？”曲夕皱眉问道。 曲明黎颔首：“是的。后来你醒来后，就一直嚷着身上痛。乡下条件差，我连夜冒雪带你回了城，去了医院。医生说，你、你……应该是被人重重打过。”说到这里，曲明黎眼里闪过一丝心痛，“脑袋也受过重击，所以，有些事情都忘记了……不过，奇怪的是，你身上的伤痕并不算多……” “这样啊。”曲夕点头。 “小夕……”曲明黎情不自禁地走近几步，缓声说道，“爸不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但是，小夕啊，那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吧……” 曲夕闻言苦笑。 她倒是想让它们过去。 可是——它们却不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她神情已带了狠色。“爸，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她就转身向门口走去。顿了顿，她停在门前，落下一句话。 “谢谢，爸。” 说完，她就拉开了门。 外面立着一脸尴尬的曲笑和神色复杂的王蓉华。 “哈哈，小夕啊，我们来问问你和爸要不要吃水果……”曲笑满脸堆笑地解释。 曲夕没有揭穿，而是微微低头：“妈，姐，我先走了。” “哼！”王蓉华重重地哼了一声。 “要走了啊，那姐送送你！”曲笑连忙拽着曲夕的胳膊，将她拖出了家门。 曲夕走在前，曲笑走在后，一时间，有些沉默。 “小夕。”曲笑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轻轻的，“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嗯，我知道。”曲夕答道。 “你，别怪我们一直瞒着你！”曲笑有些急地说道。 “好，我不怪。”她一直心存感激，何来怪罪一说？ “那，那就好。”曲笑笑了。 曲夕也笑了。 “对了，姐，最近姐夫对你怎么样？”她走上前，伸手挽住曲笑的胳膊。 “他啊，”曲笑敛了笑意，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就那样呗，我反正跟他不怎么说话，日子就这么凑合着过呗。” 曲夕不禁皱眉。 见曲夕沉默，曲笑又补了几句，“他最近好像爱上了喝酒，不过喝得也不多，我就没管。反正，只要他好好对玲玲，我就没什么其他的意见。” 她新工作上手了一段时间，以前的工作能力也渐渐凸显出来，受到了老板的几次赞赏。现在的她，已和几个月前的曲笑，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男人什么的—— 就当没有男人好了。 已走到了公交车站，曲夕转过头，最后嘱咐了一句： “姐，还是多注意点周风。之后，我上你家来看你。” 说完，她就不再回头，搭上公交车，离开了。 第九十章 最后一天 任务结算期限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曲夕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坐在电脑前，神情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 她在搜索，一个叫做陈家村的地方。 祖国疆土广袤，以姓氏冠村之名的地方不甚其多，所以检索起来着实有一些困难。曲夕从曲明黎的描述出发，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东北的一座小城。 “h省黑溪市长岭县。” 她工整地将地址写在本子上。 但去了长岭县后……之后的路程，就要靠在当地摸索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是文燕？ 曲夕皱起了眉头。她明明嘱咐过文燕，不到晚上，她是不能过来的。 疑惑着走过去开了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文燕，却是一身休闲服的男人，安靳。 曲夕吃了一惊，心脏不受控制地微微加速，面上也染上了一点可疑的红。她有些怔怔地看着安靳，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海风呼啸的海滩边，那道光洁面板上显示的数字。 0。 “你怎么来了？”终于回过神，她语气不善地问道。 “不请我进去坐？”安靳倒是答非所问。 曲夕咬牙，微微侧过身子，安靳就挤进屋来。 “啪嗒”一声轻响，一个长管状的东西被他扔到了茶几上。见曲夕神色疑惑，他有些不耐地摸着鼻子，解释道：“这个你先用着，他们都说很有效果。” “他们？”曲夕走过去拿起那东西，发现是一管药膏。 “嗯，局里的同事。”安靳不再看她。 曲夕仔细看了看这药膏的外包装，上面白底黑字写着“本品适用于恢复30天内较小面积凸起高度在1mm以下的较轻烫伤、烧伤、割伤、外伤、整形、剖腹产、整形美容手术等各种原因引起的疤痕……” 曲夕张张嘴，声音干哑：“多，多谢你了。” “嗯。”安靳坐在了沙发上，眼睛随意在屋子里扫视，却一直没有看向曲夕。 曲夕觉着有些尴尬，咬牙想想，人家好歹送了药膏过来，自己总得表示表示吧。便转身进了厨房，端出了一些茶水和瓜果。 “那个，喝水。”她坐在另一座沙发上，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安靳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今天，是第三天了。”他低声说道。 曲夕顿时就感到有一股气冒了上来：“这个不用你说！”她有些恼怒地呛声道，“等晚上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安靳皱眉：“到底是什么时间？” 曲夕翻了一个白眼，那意思很明显——说了你也不会懂。 气氛再次归入了沉默。 曲夕憋着气，从书房里取了笔记本电脑出来，噼里啪啦一顿检索网页，显然是把一旁的安靳当作了空气。安靳也不恼，只是静静地撑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慢慢平静下来的女人，一双眼睛看着看着，就慢慢地闭上了。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 傍晚的余晖终于消散殆尽，世界被浓浓的黑暗笼罩。曲夕捏捏手臂，扭扭肩膀，再抬眼的时候，刚好见到安靳也睁开了眼睛，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门铃响了。 曲夕走过去开了门。是文燕。 “小夕……”文燕急急地走了进来。她昨晚彻夜未眠，眼睛下面全是乌紫一片，眼袋可怖，看上去比平常还衰老了几岁。 “燕姐。”曲夕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安靳，文燕也注意到了，顿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有些拘谨地唤道：“安警官，你也在这里啊。” 安靳抬头看了一眼文燕：“嗯。” 拽什么拽。曲夕在一边很是不平。 “那个，小夕啊。”文燕拽着曲夕的衣服把她拖到了一旁，“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是不是，就是今天了？” 曲夕抬手看了看手表：“嗯，快了。” “真的……可以让我们家洛儿回来吗？”文燕的眼中蓄起了泪水。 对于曲夕的那些话，她最开始，是不信的。可是，曲夕说得恳切，还拿之前种种事情做了例子，来作证她所说的“有高人相助”，她便自欺欺人地信了。渐渐的，这颗被她自己埋在心里的种子开始发芽，生长，然后，慢慢地变成了参天大树。 她已没有退路。 唯有信仰，才能支撑她活着。 不管那信仰，是多么的可笑。 曲夕看着文燕，看着这个被愧疚和悔恨折磨数月的女人。微叹一口气：“燕姐，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文燕重重地点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道熟悉的男声，响彻在曲夕的耳边。 “宿主，时间到了。” 随着这一声，那道光洁平滑的全息面板出现在了曲夕的面前。曲夕心跳猛地加快，不顾文燕和安靳诧异的眼神，就急匆匆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锁住了。 她定眼向面板上看去—— 【姓名：钱大国 性别：男 年龄：52 渣男系数：**/100】 “别问话了，拜托，快点显示结果吧……”曲夕有气无力地催促。 “宿主觉得自己毁灭成功了吗？”系统君显然无视掉了她的祈求。 曲夕摇头：“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是他自己毁灭了自己，不是我毁灭了他……我所做的，只是让他在地狱里多受一点折磨，让他从以前的‘主宰他人生死’，变成了‘为他人所主宰’……” 语毕，她双手合十，低头呢喃： “求你了，让我通过吧……” 她已经等不及了。 她也不能，再等了。 系统没有再说话。 回应曲夕的，是面板上闪烁的数字。 【姓名：钱大国 性别：男 年龄：52 渣男系数：57/100 宿主曲夕，支线任务完成，获得积分89 当前积分515 解锁功能：一级监测】 曲夕愣在原地。 铺天盖地的喜悦袭来，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洪水，转瞬就淹没掉她的全身。她跌坐在地上，眼睛酸胀得厉害，却一颗眼泪都流不出来。 洛儿，你看到了吗…… 姐姐说了，姐姐会来救你的…… 姐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为了…… “小夕，小夕！你开门啊！”文燕拍着房门大声呼喊。曲夕慌慌张张地进去了这么久，她在外面怎么可能待得住？ 然而里面没有任何回音。 文燕有些急了，看看在沙发上坐着的安靳，心里思考着是否要请他来帮忙。 就在这个时候。 “吱嘎——” 门开了。 曲夕惨白着脸立在门口。 文燕一下子呆住。 “燕姐，”曲夕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可以，开始了。” 第九十一章 时空逆流（一更） 终于到了这一刻了。 曲夕看着背包系统左下角显示的当前积分515，心中除了忐忑，更多的却是期盼。 只要她利用系统回到过去，那她就可以再次见到洛儿。 那个小小的、可爱的身影，就可以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弯眼唤她笑她。 而不像是在茫茫大雾的梦里，只会对着她低低哭泣。 想到这里，她环视了一周，见到文燕紧张地绞着手指，而安靳，则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她。 她伸出手，决然地想要按下那个白色的按钮。 却在触碰到按钮之前，被系统君的一句话给顿住了动作。 “宿主可曾想过，改变过去可能带来的后果？” 后果？ 曲夕沉吟片刻，回道：“我想过。但无论怎么样，能够救下洛儿，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罢，她不再理会耳边男声低低的相劝，就毅然决然地按下了那穿梭时间的开启符。 “让我回到，夏洛第一次被侵犯的一个小时之前。” 她的声音，如同天上的神祗，从苍茫之空传来。 死寂。 待她再次眨眼的时候，她已经发现了周围的变化。 昏暗的楼道里，扑鼻而来的是腐臭食物的恶臭，还有混合着劣质香水的体味。目即之处是道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和堆砌在角落里的堆堆杂物。 很显然，她来到了夏洛住着的筒子楼里。 深吸了一口气，曲夕轻手轻脚地来到了304的门前。门虚掩着，从里面传出电视里动画片的阵阵欢笑。 曲夕凝眸——未关上的门，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贴在门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紧张而又期待地向里望去。那杂乱的小房间里，在一个小木凳上坐着的，手舞足蹈地看着电视的，不是夏洛，又是谁呢？ 曲夕鼻头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 午后的阳光淡淡地笼罩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之上，空气里的尘埃、女孩的发丝，都在空蒙透明的阳光里镀了一层淡金。一切都是这么的安宁、美好，谁都不会知道，历史滚滚车轮之下，在这个女孩身上即将发生的事情，却是终结她生命的丧钟开场。 曲夕敛了神色，轻叩房门。 房间里响起小女孩疑惑的嘀咕，门一动，一张小脸就冒了出来。 “小朋友……”这三个字刚出口，曲夕就有些哽咽了。 夏洛眨眨眼睛，呆愣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姐姐。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姐姐的眼圈那么红，像是压抑了极深的痛苦。 “姐姐，你有事吗？”夏洛乖巧地询问。 曲夕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小朋友，姐姐看见你的门没关好噢，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要关好门窗呢。不然，被坏蛋叔叔看见就不好了。” 说到“坏蛋叔叔”的时候，她身上止不住地一阵颤抖。 “哦……”夏洛点点头，“其实我是留门给小胖的。不过既然姐姐这么说，我还是关门吧。”说完，夏洛嘿嘿一笑，顺手就要关门。 “小朋友，等等！” 曲夕伸手抵门，另一只手就将一部儿童手机递了过去。这是她特地从网上买的，就是为了今天能送来给洛儿。 “小朋友，你拿着这个。”曲夕弯着腰，眸光如星辰闪烁。 “可是，爸爸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那儿童手机粉嫩可爱，夏洛不禁多看了几眼，却还是乖巧地没有伸手来接。 “小朋友别怕哦，姐姐是居委会的，这个是每个家庭都有的，专门送给小朋友的哦。”曲夕耐心地说道。 “那小胖也会有吗？”夏洛眨眨眼睛。 “会的。”曲夕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那……谢谢姐姐。” 见夏洛终于伸过手接过，曲夕微微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紧急的事情，洛儿就拨110就好啦。或者长按1号键，姐姐就会来救你哦。” “哦……”夏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头一歪，纳闷道：“不过，姐姐怎么知道我叫洛儿呀？” 曲夕心知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姐姐是居委会的嘛，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哦。” “这样啊……”夏洛点头，“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说着，她就关上了门。 曲夕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靠着门，慢慢地蹲了下去。 洛儿…… 她在心里低低地唤了一声。 看看手表，已经过去整整四十分钟了。 再过不久，那个男人就会来了。 果然，她没等多久，楼梯口就出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头花白头发，身穿红色唐装，脖子上还不合时宜地挂了一条围巾的，正是王延年。 他显然是没有料到304的门已经锁上，更没料到，门前还立着一个黑衣的女人。 那女人的眼神，看得他直发毛。 他脚下脚步不停，装作到楼道深处兜了一圈，又原路返回，往楼梯口走去。 “我劝你，不该做的事情别做，不然，被毁的人还是你自己。” 突然，一个冰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王延年身形顿了顿，一股冷气幽幽地从背后攀了上来。 但停顿只有一瞬，下一刻，他就又蹒跚着，走远了。 * 一个小时到了。 那种恍惚的拉扯感又来了，曲夕眼睛微闭，再睁眼时，她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这是她和吴双的家。 这个家中不再有文燕和安靳，只有她一人。 淙淙的记忆涌进她的脑海。 这是她改变过去带来的新的记忆。 她记起来，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在公交站台遇见那个女孩，也不曾与她结识，她们似乎就这样成为了陌生人。但是，一个月之后的那个夜晚，在家里熟睡的她，突然听见了一道陌生的铃声。 这铃声是她专门为送给夏洛的儿童手机设置的来电铃声。此前，从未响起。 不安很快就攫住了她的心脏。她飞快地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然后，她便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带着绝望，从听筒传来。 “是居委会的姐姐吗，快来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 第九十二章 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二更） 直到很久以后，曲夕才明白系统所说的，改变过去可能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夏洛是活了下来，但死去的，从她自己，变成了她的妈妈。 文燕。 文燕死于章闲手下。 章闲是住在文燕对门的瘾君子，吸毒成性，还生拉硬拽地让自己的老婆吸毒。更令人发指的是，因为缺乏毒资，他居然强迫自己的老婆去卖yin从而赚取钱财，购买毒品。 在没改变历史之前，曲夕让文燕举报了章闲。 在改变历史之后，文燕死于章闲吸食过多毒品产生的幻觉之下。 而王延年，仍然住在小小的屋子里，苟延残喘地活着。 该死的、不该死的，该罚的、不该罚的，就这样在历史的长河里更替交换，最终，归为平衡。 夏洛成了孤儿，曲夕一直在她面前扮演着居委会姐姐的形象，后来通过复杂的手续，加上系统最后15积分的“信息替换”功能，将夏洛领养在了身边。 六岁的女孩失去了爸爸和妈妈，也失去了欢颜。 很多时候，曲夕都在想，自己改变历史是好呢，还是不好？ * 隆冬时节。 那天，曲夕起得很早。她穿戴完毕，开始小心翼翼地给夏洛找衣服。好不容易从压箱底的衣服里找出黑衣黑裤，夏洛也就在这个时候醒了。 “姐姐。”夏洛揉揉眼睛坐起来。 “醒啦。”曲夕低垂着眼，将衣服抱过去，就要给夏洛穿衣服。 “洛儿自己来。”夏洛乖巧地拿起毛衣就往身上套，一颗小脑袋挣扎着从领子里钻出来，澄澈的双眼里是汪汪水意：“姐姐，今天我们……是要去看妈妈吗？” 曲夕心一痛，站起身来：“嗯，带洛儿去看妈妈。” 说完，她就扭开卧室门出去了。 夏洛不过一会儿就穿好了衣服，背上还背着一个小书包。曲夕让她吃了早饭，便一大一小，手牵着手，慢慢地走在去往陵园的路上。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枫叶如红霞般地铺在道路两侧，现在目即之处却是灰败一片，失了所有生机。曲夕在寒风里慢慢地走着，走着，感受着时间错流带来的心悸。 上次来的时候，悼念的是你的女儿，这次……却是你自己了。 曲夕立在墓碑前，看着那孤零零的石碑，在心头低念。 夏洛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从背包里拿出好些东西，一一摆放在墓碑前的石板上。有她攒钱让曲夕去买的香烟，说是妈妈戒烟之前最爱的；还有她画的画，上面是爸爸妈妈还有她自己；还有……曲夕眸光一闪，看见了那个针脚稚嫩的十字绣荷包。 同样的花纹，同样的颜色，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时空变幻了，一切，就都变了。 曲夕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夏洛摆放好所有的“礼物”，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在娓娓地述说。曲夕突然就觉得心口难受，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抓住了心脏似的。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 灰蒙蒙的天，阴沉沉的云。 她想起来，那个晚上她第一次向文燕表明自己可以将夏洛救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反应。 当时的文燕，是愤怒的。 她觉得这是曲夕对她的报复，在报复她，在讽刺她，讽刺她这个坏母亲，这个没有资格做妈妈的女人。 但是后来……那个女人骂着骂着，就哭了，然后，答应了她。 “姐姐。”夏洛站起身来，仰着头，看着曲夕。 “跟妈妈说好话了吗？”曲夕摸摸夏洛的头。 “嗯。” 曲夕细细地看了夏洛一眼，发现她神色平静，心中微叹一口气，就牵着她的手，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将夏洛送回家后，曲夕嘱咐了吴双几句，便又下楼了。 她坐上出租车，车载着她飞快地往郊区驶去。一路高楼大厦渐渐被低矮平房替代，在脏乱窄小的道路上拐过好几个弯，终于到了一栋破旧房子前。 “小姑娘，你来这地方干嘛啊？”司机大爷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在收钱的时候终于发问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在他这句问话问出口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这个年轻女人突然低头，双唇紧抿——从他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女人现在，应该是非常愤怒。 “我来见一个老朋友。”肃杀沉静的女声传来。 司机呆了呆，立马颤颤巍巍地将找零递了过去：“那，那您慢走。” 说完，他就踩着油门，“轰轰”地开走了。 曲夕抬头看着这栋摇摇欲坠的危房，脚步慢慢地踱着，走上了二楼。 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歪歪扭扭地用粉笔写着几个数字。 “202” 曲夕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敲门。 单薄的铁门被敲得嗡嗡作响，晃得厉害，带下来旁边老墙的灰尘。曲夕一直敲着，敲着，有不敲开门就不罢休的那种劲儿。 终于，屋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伴随着一串难以入耳的咒骂，然后是“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由远及近滚来似的。 门“咣咣”摇晃几下，开了。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雀跃地探入了屋里，却很快被里面的黑暗给吞噬。在光影之间，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头发还未全白，黑白间杂着，油腻腻地帖在头皮上。双眼无神，眼角是厚厚的眼屎，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 曲夕视线下移，看到了他轮椅上的那双腿。 裤管空荡荡的，双腿无力地扭曲着，似乎丧失了所有的活力。 “你这个小x子！敲敲敲，敲什么敲！我让你……”一连串的脏话从他干涸的嘴唇里飙出。 曲夕微微向前一步，从逆光之中，显了出来。 咒骂戛然而止。 男人张大嘴巴，惊恐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你……”他磕磕碰碰地想说话，但好像被人夹住了嗓子，只能发出沙哑的音节。 曲夕淡淡一笑，模样纯良得仿佛一只幼猫。 “看见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她说道。 第九十三章 鬼 （三更） 冬日的阳光虽然灿烂，但仍然是冰冷的。 空气里到处都是飘扬的灰尘。 男人蜡黄的脸呈可怖的样子扭曲着，在晃眼的午后阳光里，显得诡谲异常。他干瘦的手指在轮椅上摸索，可是手指实在是颤抖得厉害，根本拽不到他要的东西。 “王延年。”曲夕突然俯下身子，凑到了男人的面前。男人身上散发出久病之人的恶臭，她不禁皱了皱眉。 这突然的期近，让王延年一下子呆了。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呢喃：“你……你是那个鬼……” 鬼？ 曲夕笑起来。 她沉沉的笑声，听在王延年的耳里，却像是魔鬼的低吟。 他差点跳起来……但是他的腿，已经废了。 他只能愕然地看着曲夕，却无处可逃。就像砧板上的鱼肉。 “王延年，”曲夕的呼吸搔过他的脸庞，“许久不见，你还安好啊？” 说完，她自己都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张狂，毫无半点矜持。 “哈哈哈，我看到你这个样子，比我看到你在监狱里还要开心！哈哈哈！” 她笑啊笑，笑得弯了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王延年终于回过神来，淙淙的怒气铺天盖地地袭来，他用尽全力地喝道：“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 说着，他就张牙舞爪地想要扑过来！但是他的双腿已经全废了，哪里还有力气支撑他的身子？曲夕只是微微地退后几步，他就一个扑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咬牙切齿地叫着，在地上像一条脱水的蚂蝗一样扭曲挣扎。 曲夕终于不再笑了。她冷冷地看着王延年。 “如果可以，我真想杀了你。”她阴鸷地开口。 但是，那寒意只在她脸上滞留一秒，转瞬她又笑了：“可是我看着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觉得还是让你活着比较好。看着你妻离子散，受尽折磨，还拖着两腿废腿，残疾你半辈子，我就特别的畅快，特别的爽！” “你这个贱人！x子！我要去告你！我告死你！”王延年挣扎地想要爬起来，但是轮椅已经被曲夕一脚踢到了屋内，他哪里够得到？ “告我？”曲夕大笑，“我怎么你了，你有证据吗？啊？” 这话一出，刚刚还在剧烈挣扎的王延年，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冷汗涔涔而下。 他恍惚地意识到，这个女人说的是对的——他根本，就没法去告她…… 这个女人是鬼啊！人……怎么可能去告鬼呢？ 那个午后，当他从楼梯上滚下，在最后昏迷之前，可是眼睁睁地看到那个站在楼梯顶端、桀桀对着他冷笑的这个女人，突然就消失了啊！ 就像鬼一样地，消失了！ 当他在医院里醒来后，发现自己双腿已废，狂怒地想要去找这个女人算账的时候，警察告诉他这周围根本没有出现过那个女人！街角的监控，楼里的住户，没有一个人见过她。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意识到，他的灵魂卖给了魔鬼，魔鬼让他享受欢愉，同时，也要夺取一些他的什么…… 在医生宣告他双腿残废之后，和他不合已久的妻子带着儿子离开了他。他本来就对她没什么感情，日子就是凑合着过过，腿废了之后更是看她不顺眼，想着走了就走了吧。可是没曾想，过不了多久，孤独和病痛就吞噬了他。 原来，这就是跟魔鬼结下契约的代价…… 他终于闭嘴了。 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抬起眼睛，面如死灰地看着冷冷俯视着他的女人。他感觉自己是条狗。 “垃圾。”曲夕嗤道。 “咯……咯……”王延年喉咙咕噜发出声响，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曲夕已经转身了。 天边有云飘来，遮住了太阳。明晃晃的阳光一下子弱了，这个时候，隆冬的寒冷才真正地显现出来。 曲夕裹紧了自己的围巾，快步，离开了。 * 下了出租车。 曲夕走得很慢。 她想起，在改变时空的那一个小时最后几分钟里，她所做的一切。 王延年挺着他那肥胖的大肚子，一步一晃地往楼梯口走去。那个时候的她，眼前突然浮现出躺在白色担架上的夏洛，满身血污，支离破碎，连头都裂开了。然后，等到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看见王延年滚到了楼梯最下面，而她的双手，还直直地伸着。 她收回手，呆呆地看着手掌上的纹路。 她在那个时候明白，她错了。 她以前，以为她是害怕的，是会后怕的，所以，她去了心理诊所，找了尹一阳。但是现在她突然明白，她那莫名的情绪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淡淡的，但是毁灭她，已经足够。 她苦笑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见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她循声看去，只见马路对面一个女孩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拉着一个人的衣裳，嘴里哭诉着小伙伴的“暴力罪行”。 “呜呜，警察叔叔，小强抢走了我的玩具，你帮我打他……” 也不知道那警察说了些什么，小女孩慢慢地平静下来，不再哭泣。 曲夕转身欲走。 蓦地，她眸光一闪，再看过去的时候—— 这么冷的天气，也只是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衣，手臂上搭着自己的警服。下身是一条修身的长裤，包裹住那双有力的长腿。一双眼睛凹得比普通人多些，晶亮晶亮的，因为看见了曲夕，眼中露出了一丝茫然。 茫然…… 是了……曲夕摇头苦笑……他现在，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吧。 第一次相见是在夏洛的葬礼上，那么现在的他们，再无可以相见的缘起。 她也不想要这样的开场。 她静静地站着，等待着马路对面的人行绿灯亮起。 灯亮了。 她抬腿，往前走去。 安靳也朝她走来。 交错的那一刹那，曲夕心脏微微攒起。 他没有认出她。 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她低着头，走到了斑马线的尽头。 “喂。” 突然，背后那传来熟悉的声音。 …… …… 【第一卷“初窥门径”完】 【第二卷“诡谲波澜” 简介：她以为的结束，却是开始。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最后才发现，唯有人心，才不会欺骗。】 第九十四章 真好 （四更） s城有这么个地方，在以前是码头，现在是酒吧一条街。 这里主要以清吧为主，偏僻，安静。纵使江水那侧就是高耸入云的大厦，这方也如同月夜下肆意温婉的清潭，摒除所有喧嚣，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流连心事，不舍离去。 在这里的尽头，有一家酒吧。老旧的招牌，霓虹是红色的，灯管歪歪扭扭，组成几个难看的字。 zeus。 男人立在招牌下，皱起眉头看着这不甚美观的招牌。 也许是被它的丑陋所打动，男人有些自嘲地笑了。 推开玻璃门，他走了进去。 玻璃门的里面，是一道黑乎乎的楼梯，通下下方未知的地方。男人看着那黑洞，心里竟毫无害怕的情绪。他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这黑洞就是为他而生的。 他这样的人，就该拥有这样的黑暗。 他甚至没有掏出手机照明，就踏着台阶，慢慢地走下去。 楼梯拐了一个弯，又是一道玻璃门。幽蓝色的灯光穿过玻璃门，散散地落在墙上、地上。男人推门进去，看见一个短短的吧台。不知怎么，他心里竟有些失望。 他刚刚落座在吧台前，就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脑袋，从吧台下面冒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 嘿，还有点意思。 那居然是个老太太。 这老太大约六七十年龄，一头头发全部银白了，脸上惨白一片，倒是没什么皱纹，只是肉都松松垮垮地挂在脸上，跟个面粉袋子一样。 男人心觉有意思得紧——谁能想到呢，居然找了这么个老太太来当酒保？ “要喝什么？”老太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呆滞地擦着手里的杯子，问道。 男人笑了。 “就那个。”他随意地指指面前玻璃柜子放着的一种黑啤。 老太动作缓慢、但是十分优雅地将黑啤倒入杯子里，推到了男人的面前。 一口下肚，男人觉得十分畅快。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突然出声：“真好。” 真好？ 男人有些发愣，转头看去。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这个男人，但是他并没有多想。在他看来，这男人估计也是跟他一样，来这鸟不拉屎的城市角落里，找了个古古怪怪的酒吧，喝一杯酸酸苦苦的酒。 但此时，这句“真好”，让他重新审视了这个男人。 身材矮瘦，上身一件黑色竖纹高领毛衣，下身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卡其色短靴。皮肤比一旁的老太还要白上几分，毫无瑕疵，一双犀薄红唇颜色鲜艳，也不知道是本身的唇色，还是他面前的那杯烈酒使然。 男人迟疑地发问：“你是在对我说话？” 毛衣男转过来，咧开嘴唇：“是的。” “额。”男人有些吃惊，“你是说……什么真好？” 毛衣男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撑着头，眼睛在幽蓝色的灯光下亮得惊人：“我说你，真好。” “哈？” 男人顿时就想走了。 自己……该不会碰上什么怪人了吧？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毛衣男哈哈大笑起来。他端着酒杯靠近了男人，嘴中低声而又飞快地吐出一句话。 “就差一丁点，真好。” * 城市的另一边，曲夕正盘腿坐在床上，抓狂地低吼一声。 她实在不想说，她被一个系统赖上了！ 像是一条牛皮糖一样的，甩都甩不掉！ 一拳重重地砸在床上，她怒喝一声：“说吧，到底有什么条件才能离开我？” 这话一出，她又嘴角抽搐地发现，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八点档肥皂剧的感觉…… “宿主就这么绝情？”明明是控诉的话语，系统君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出来，就诡异得紧。 “对，我就是这么绝情！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我已经不需要你了！求求你，行行好，不要动不动就在我耳边说话了……” 这段时间以来，也许是因为她要“分手”的话伤到了系统君，在她半梦半醒间，在她过马路时，在她上厕所或者洗澡时，系统君都会突然出现。 她看悬疑电影的时候——“这个人是凶手”。 她看脑残言情的时候——“男主最后死了”。 她看正统新闻的时候——“这是恐怖袭击，这些人质马上死翘翘了，真的不用再看了。” “你说说，谁能受得了你啊？！”曲夕欲哭无泪。 “宿主乖乖配合本系统，就能受得了了。” “不。”曲夕立马拒绝，“我说了理由了，我不想再跟你扯上关系了。” “宿主是真心的？” “对！比金子还真！” 她说的是真话。 自从她将夏洛救回来之后，这个想法就在她的脑海里成形了。初识系统，她是为她姐姐而心甘情愿奔波；后来的吴双、张小花，尽管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跌宕多舛，她也一直心存感激。 但是到了后面，当她为了“时间穿梭”功能所需的500积分，开始主动地搜寻陌生的任务体的时候，她慢慢地发现，事情已经变味了。 也许是因为楚嫣的斥责，也许是因为钱大国的老泪纵横。 也许，仅仅是因为，她累了。 她不是救世主。 她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好吧。”系统君说道。声音平静，仿佛说的是最普通不过的吃饭喝汤，闲逛吃茶。 曲夕满腹的反对，像是一个气球，但是这个气球，现在就因为这两个字，“砰”地破了。 “你……同意了？” “嗯。” “不会再出现在我身边了？” “嗯。” “我也不会再看到那些按钮了？” “嗯。” “喔……” 曲夕扯扯嘴角，以为自己会笑的，却笑不出来。 “好吧……那就再见吧。”她有些闷闷地说道。 “嗯。不过。” “不过？”曲夕的眼睛倏地亮了一分。 “不过，宿主就不想知道一级监测功能是什么吗？也许知道了，你会改变心意。” 一级监测功能？ 曲夕记起来，这是在她积分超过500的时候，解锁的一个新功能。 那个时候她被可以救回夏洛的狂喜所包围，所以根本没有在意。 “好吧，你说吧。” 就算说了，她也不会改变主意的……她暗想。 “一级监测功能，顾名思义，能在后台监测任务体渣男系数的变动情况。不同于之前任务过程中的及时反馈，一级监测功能可以让宿主在任务完成后也能得知任务体的系数变动。” “这样啊……”曲夕没怎么听进去，“挺好的功能，但是我已经用不到了。” “……好的。本系统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曲夕点点头，声音却越来越弱了。 “那，宿主再见。” “系统再见。” “曲夕，再见。” 话音刚落，一阵有些刺耳的电流声响彻在曲夕的耳边，让她难受得捂住了耳朵。 也正是因为这电流声，一道十分细微的声音被她忽略掉了。 “那就这样吧……但她会后悔的……” 第九十五章 杀人的渴望 （五更） 没有系统在身边的日子，曲夕最开始是不习惯的。 但她很快就被现实里的事情里忙得团团转，再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莫名的情绪。 首要的事就是，夏洛要上学了。 开春之后，夏洛算起来就有七岁了。这个年龄，已经比六岁上学的同龄小孩晚了一些，所以曲夕跟吴双两个人一合计，就打算让夏洛入学。 但是她们显然还是太年轻了——s城的小学怎么可能接受一年级的插班生呢？多次碰壁之后，曲夕只能带着夏洛灰溜溜地回到家里。 “那就自己教！教到秋天再入学！”曲夕愤愤不平，提出了这个自认为“建设性”的建议。 吴双有些无奈地看着曲夕：“你确定吗？” “不然呢？”曲夕扬眉，“我好歹有个当大学老师的老爸，骨子里有着教书育人的优良基因……” 吴双扶额，有些担忧地看着一旁乖巧坐着的夏洛。 她很想说，她实在是有些害怕曲夕把文静可爱的夏洛教成第二个女汉子。 但是看着曲夕摩拳擦掌、踌躇满志的样子，她就还是微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夏洛的头：“没关系，就半年时间，再过半年，我们的洛儿就能去学校了。” 夏洛眨眨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曲夕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家庭学前教育，在线求，急。” 在家研究了几天，曲夕就带着夏洛出门去了书店。一进书店，夏洛就被儿童区摆放的五颜六色的图画本吸引住了，小小嫩嫩的手掌紧紧地捏着书架，大大的眼睛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脸上不自觉地带了微笑。 曲夕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感觉心里有暖流流过。 没过多久，夏洛就抱着一本画本仔细地看着，显然是爱不释手了。曲夕走过去，弯下身子问道：“洛儿喜欢这个？” “我……”夏洛好似被吓了一跳，突然猛地把书放下，别过头大声地说道：“我不喜欢！” 咦？ 曲夕觉得有些奇怪——刚刚那样子，可不像是不喜欢啊。 她拿起画本。这画本的确十分精致，硬壳包装，纸张上乘，价钱也比其他书高上不少。曲夕皱眉——难道是因为价钱？ “我看这个挺不错的，就买这个吧。走，再去看看我们的学前教育书。”曲夕伸手就想牵起夏洛的手。 “我不要！”夏洛跳开，“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曲夕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夏洛第一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为什么呢？”曲夕蹲下身子，耐心地问道，“告诉姐姐，为什么不想要这本书？” “因为……因为……”夏洛瘪着嘴，要哭了，“因为，因为太贵了……姐姐没有钱了，洛儿不想让姐姐给洛儿买这么贵的书……” 曲夕微叹一口气。她就知道是这个原因。 自从辞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去找过工作。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存款逐渐减少，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前几天，她打电话给了之前借她钱一直不还的人，言辞有些激烈，没曾想挂断电话后，就见到门口夏洛一闪而过的身影。 “没事的。”曲夕将书放回，“既然洛儿不喜欢，那我们再看看其他的书。” 夏洛偷偷地把眼泪擦掉，扬起小脸绽放笑容：“好！” 曲夕不着痕迹地捏紧了自己的手。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生出了要去找工作的想法。 想法一冒出来，就愈来愈烈。 但她没想到，机会会来得那么快。 那天，她如约来到了尹一阳的心理诊所里。这次尹一阳没有坐在桌后，而是早早地就在房间门口等着了。那位冷艳的工作人员一打开门，他就淡笑地对着曲夕点头：“曲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曲夕看着他，还是那么的干净温和，但似乎又有些地方不同了。 可能是笑容更深了吧。 “尹医生，你好。”她微微颔首。 “叫我一阳就好了。”尹一阳请曲夕坐下，倒了一杯热茶给曲夕，坐在了曲夕对面的沙发上。 尹一阳在眼镜后的眼睛将曲夕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几月不见，曲小姐的情况似乎好了很多。” “是吗。”曲夕有些不好意思，“尹医生怎么看出来的？” 尹一阳回道：“上次来的时候，你戴着口罩和围巾，神情紧张，经常不自觉地捏住自己的手指。但是现在……”他再次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打扮得很清爽，气色也红润了不少，还有……至少，现在你能直视我的眼睛了。” 曲夕咂舌——这医生，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好，言归正传。”尹一阳扶扶眼镜，正色道，“上次曲小姐说的，常见到天空会闪烁，最近还有出现吗？” 曲夕仔细地回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最近很少见到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夜空不再闪烁。有时候曲夕刻意地抬头看天，看得眼睛都酸胀了，也没有见过夜空闪过一次。之前的所有，仿佛只是她做的一个荒唐的梦。 而现在，这梦醒了，她也渐渐的，正常了。 正常了吗？ “唔。”尹一阳微微扬眉，手上动作却没停，飞快地在本子上记下。 “那关于，曲小姐之前说的杀人的渴望呢？” 杀人的渴望？ 曲夕吃了一惊。 她记得，她上次只是告诉尹一阳，她在做一些不寻常的事情，甚至是在作恶，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似乎开始慢慢地享受…… 但她从来没有说过她有杀人的渴望呀！ “尹医生你是不是记错了？”曲夕冷了神色，“或者就是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尹一阳一瞬不瞬地看着突然变脸的曲夕，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波动，仍然沉静地看着她。他的这种眼神，反倒让曲夕开始有些慌了。 好像，有些被她刻意压抑的东西要冒出来似的。 “不，医生。我觉得我好了。”她猛地站起来，抓起包，就想走。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第九十六章 做三休四 曲夕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两条秀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尹医生，再见。”她抓起手机和包，急急地来到外面走廊，稍微走远了些，接了电话。 “小夕啊。”那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曲夕冷笑：“你又有什么事？” “哎，别这么凶嘛。”听筒那头的女生软腻腻的，居然是撒起娇来了，听得曲夕一阵反胃。 “你有事就直说！我又不是男人，对我发什么嗲。” “别啊。”女人有些急了，“我就是想跟你再商量商量，这周我表哥来s城了，我得请他吃饭什么的，所以这个手头上就有点……要不，我下个月再还你吧？” 曲夕顿时怒不可遏。 这个女人叫黄琼，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长得倒是小家碧玉，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容颜，性格也是软襦的，常常撒娇卖萌。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年前她打电话来找曲夕借钱的时候，曲夕并没有拒绝。 可是哪里想到，说好过一个月就还钱，居然一拖就是一年。中间各种借口都用了一个遍，甚至编出了要去参加亲人葬礼的鬼话。但她蠢就蠢在自以为聪明地将朋友圈对曲夕屏蔽，结果让吴双看见了她在外面的花天酒地，转头就告诉了曲夕。 前几天曲夕再次打电话催债，她口口声声地说这周末就还钱，可这才过去几天，又变卦了。 “不行。”曲夕直接拒绝。 “哎呀，小夕，我们同学一场……” 黄琼话还没说完，曲夕就厉声喝道：“同学，同学，你就知道说同学！同学互帮互助，互尊互爱，但你呢？整整一年了都没还钱！我这钱放银行去还能给我几块钱利息买包糖吃，给你就只能吃进去一肚子的气！我告诉你，我现在手头很紧张，你这个周末要是再不还钱，你就等着倒霉吧！” 曲夕一顿厉吼后，根本不听她的辩解，直接挂断了电话。 “现在的人，真是……”曲夕低头将手机放进包里，调转身子就想离开。 蓦地，她看见尹一阳正站在不过几米开外的地方，淡笑着看着她。 “尹医生。”曲夕有些尴尬。 他就站在这么近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曲小姐，最近手头很紧张吗？”尹一阳开口问道。 曲夕哈哈假笑着：“还好啦，就最近花钱有点厉害，然后还在找工作，所以……” “找工作？”尹一阳挑起了眉毛。 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这个女人很感兴趣。不是因为她是异性，而是因为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语。他静静地看着曲夕，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要不，曲小姐不嫌弃的话，就来我们诊所当助理吧？” 曲夕像听到天方夜谭似的，嘴角抽搐：“不是吧……” “我是认真的。”尹一阳走近了些。 “可是、可是我又不懂这什么心理咨询。” 曲夕觉得尹一阳一定是疯了。 “没事，只是助理而已，平时帮我整理患者资料，在我身边进行协助，就可以了。” “可是……” 尹一阳微叹一口气，打断了她：“曲小姐，实不相瞒，这也算是我们诊所的一种独特的治疗方法，能让医生密切关注到患者的心理状况，也能让患者在帮助其他患者的过程中逐渐自愈。我跟你说过的吧，曲小姐的你心结已经很严重了，就算是现在你自认为有所好转，那也可能只是短暂的太平，下一次要是再遇见什么事情，曲小姐的状况可能会更加糟糕。” 尹一阳声音低缓，言辞恳切，曲夕听着听着，心里就陡然生出了怪异的感觉。 “你就这么关心我？就算我主动放弃也不行？”她眯起了眼睛。 “算是职业操守吧。”尹一阳和煦地笑着。 曲夕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待遇还不错。”尹一阳报出一串数字。 “……” “做三休四。” “……” “还有过节费。” “……成、交。”曲夕咬牙切齿道。 尹一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曲夕无奈：“我希望……这样真的有效。” “会的。”尹一阳笑容不减，眼里散出有些慵懒的光芒，“我对你有信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重音放在了第一个“我”字上面，显得有些潜在的刻意。曲夕心头划过一丝古怪，但她没有多想，只是轻轻颔首：“那就麻烦医生你了。” 尹一阳谦和地笑着，目送曲夕离去。 待曲夕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层层阴霾爬上脸颊。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着，顿住，微点，一条微信好友验证就发送了出去。 * 曲夕开始了星期一、三、五去尹一阳那里报道，余下时间都在家里陪夏洛学习玩耍的日子。 尹一阳这人话不多，很多时候能用微笑带过的，他就不会再多说话。曲夕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整理患者档案，有时候帮助前台小姐姐处理患者预约，日子倒也算过得清闲自在。 她唯一感到不太舒服的是，尹一阳总会拿一些奇怪的患者案例给她看，口中说着要让她学习学习。可是那些案例里的患者都不是常人，常常让她看得是心头发虚，冷汗涔涔。 “我说……我真不想看这个了。”这天，曲夕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脸色十分难看。 这次尹一阳让她看的这个患者，是有严重的偷窥欲望。为了满足他这种近乎变态的念想，他购置了高级望远镜，还有各种偷拍用的电子设备，将自己偷窥的对象从邻居扩散到同事、亲人，甚至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身上。 在这种刺激的游戏之中，他慢慢地觉得不满足了。毕竟，远远地看着，又哪里比得过嗅得着、摸得到呢？所以，他进一步地发展了他的“偷窥大业”，伸出了他的魔爪。 而地点，就是在公园里，或者公厕里。 “我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要变成这样，”曲夕皱眉说道，“我完全不能理解。” 这人就跟王狱一样，都是躲在暗处的鬼。但人为何甘愿为鬼，却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 第九十七章 毒妇 “下个月的预约名单整理好了吗？”尹一阳像是没听到曲夕在说什么似的，头也不抬地问道。 “今个早上就告诉你整理好了。”曲夕很不爽地回答。 “哦，你瞧我这记性。”说到这里，尹一阳才抬起头来，脸上是歉意的微笑。 他伸手摘下眼镜，轻轻按摩着鼻梁，随意地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曲夕气得狠狠瞪了尹一阳一眼。 这个呆子！ 突然，手机震动，来电话了。 曲笑？ 曲夕拿起手机对尹一阳扬了扬，就疾步开门走了出去，来到走廊的一个拐角处，接通了电话。 “姐。”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小夕啊。”不知怎的，曲夕觉得曲笑的声音有些犹豫。 “怎么了？”曲夕问道。 “咳，也没啥事……就是，我今天包了好多饺子，家里怕是吃不完，要不晚上你上姐姐家来……来吃饭吧？” “哦，就这事啊！”曲夕失笑，立马答应下来，“姐姐有命，小妹怎敢不从？我下班了就过来！” “好，好啊。”曲笑跟曲夕又寒暄了几句，问了问新工作怎么样，就挂断了电话。 下班之后，曲夕没花多长时间，就来到了曲笑家所在的小区里。 她看看周遭，想起来上次周风就是在这里掌掴了曲笑。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决心主动地利用系统，帮姐姐摆脱噩梦。 时间飞逝，不过几月前的事情，如今想来，却如同隔世。 她摇摇头，走进了单元门，来到了曲笑家门前。 “砰砰砰” 敲门声刚落，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曲夕挑眉——怎么感觉，是在门口一直等着自己的？ “小夕，你来了啊。”曲笑腰间围着一条粉红色的围裙，面带笑容地招呼着。 曲夕扬扬手中的口袋：“给玲玲带了点零食！” “咳，你说你，还带什么东西来……”曲笑微笑着接过，将曲夕迎了进去。 一进门，曲夕就有些不爽地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灰色圆领毛衣，手中拿着一个毛绒玩具和玲玲玩耍的，不是周风是谁？曲夕脸上的笑容全数没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看住他。 周风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见到是曲夕，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情绪，但只有一瞬，下一秒，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小夕，稀客啊！” 曲夕看着他的笑脸，觉得恶心异常——他还有脸笑？还说什么“稀客”？他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那我以后经常来。”曲夕面不改色地说道，看向旁边绞着手立着的曲笑。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玲玲吃起饺子来毫不含糊，小手抓着，一口一个。曲笑默默地往嘴巴里扒拉着饺子，眼睛时不时地瞄向曲夕和周风，神情复杂。 曲夕自然没有忽略掉曲笑的异样。她不动声色地慢慢吃着菜，心里却是疑云遍布。她越发觉得曲笑变了，不是往好了变，而是——变回去了！ 吃完饭，曲笑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嘴上说着让曲夕坐着歇歇的话，转身就进了厨房。 周风坐在沙发上，曲夕哪里有心情坐他旁边？觉得有些无聊，她便只身走进了书房。刚刚在饭桌上曲笑说玲玲有些看过的画本，让曲夕拿回家给夏洛，她便提前进来翻翻选选。 “咔嗒。” 书房门突然在背后锁上了。 曲夕回过头，发现周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书房，正挂着一抹邪笑看着她。 她收回视线，手上仍是翻着书：“姐夫这是有话对我讲？” “是。”周风回答得十分干脆。 曲夕看着画本上的图案，却是一点内容都没看进去：“既然有话讲，为什么刚刚饭桌上不说，偏偏要在这里？” “那当然，是一些不能见光的话了。” 曲夕被周风话里满满的倨傲所震动，全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画本，抬起头来，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男人。 还是那张虚伪的、斯文的脸，还是那个有些瘦弱的身子。但是她看着看着，就觉得此时的周风，和那个在小旅馆里半裸着身子疯狂求饶的男人，不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他嘴角的一抹鄙夷的笑容，也许是因为他微扬起的头颅，又也许只是因为，他那完全不同于曲夕的放松身形。 他显得非常的轻松。 仿佛胜券在握。 “那姐夫，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不能见光的话呢？”曲夕缓缓地吐出。 “哈。”大概是没料到曲夕仍是这么的不卑不亢，周风终于畅快地笑了出来：“我跟小姨子你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在小姨子这边求个东西！” “什么东西？”曲夕皱眉。 周风没有立马回答她，而是慢慢地踱步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期近，曲夕感到有一股细微的战栗从后腰爬了背部。她有些想逃，但是她死死地咬住牙关，没有让自己的身体动摇一分。 “我想让……小姨子把所有和我有关的录音，和照片，全部交还给我。” 周风阴冷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滚出。 曲夕倏地睁大了双眼。 纵使她死死地握紧双拳、咬紧牙关，巨大的骇动还是席卷了她的身子，让她不受控制地轻晃。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受到了此前从未经历过的慌乱，仿佛千军万马，从她孱弱的身上狠狠碾过。 她咬下自己的舌尖，潆血的剧痛，勉强唤回了她的神志。 “你……”她有些不敢看周风的眼睛，只能将视线焦点集中在他的口鼻处，“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愚蠢地想要来这些东西的。” “呵呵。”周风桀桀笑了，“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不会这么做，毕竟我的小姨子可是个毒妇，要是不小心把那些东西拿给别人看了，我岂不是完蛋了？” 说到“毒妇”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里甚至听不出怒气。 这让曲夕更加绝望了。 “那你现在……” “哈哈！”周风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啊，曲夕啊曲夕，你真的以为把我痛扁一顿拍拍照片录录音，就能让我心甘情愿对你俯首称臣唯命是从吗？！”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第九十八章 真以为是太平盛世了吗 “什、什么？”曲夕支撑不住，微微退后一步。 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在那昏暗潮湿的小旅馆里，在污渍斑斑的木凳上，被五花大绑的周风嘴里嘶吼着要“杀了”她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她，对待周风，如视蝼蚁。 依仗着系统，她对周风当时的威胁没有丝毫恐惧。就算他嘴里污秽咒骂不停，她也只是当做耳旁清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在那个时候的她看来，只有以暴制暴，才能让这个男人闭嘴。 但是，曲笑的以暴制暴，她曾以为的终止一切梦魇的法门，如今看来…… 却是埋下的一颗定时炸弹。 “所以，”曲夕声音里是她强撑着的淡然，“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了，把录音和照片交给我。”周风舔了舔嘴唇，眼睛里慑出嗜血般的光芒。 “不可能。”曲夕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疼得厉害，“周风，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提出这种要求？你懂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你要是皮痒了，我真的不介意再送你一顿。” “曲夕。”周风猛摇头，语气里甚至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一直以为你没这么蠢的。我既然敢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你怎么还没想明白？” 什么？ 一道精光在曲夕脑海里快速划过，她脱口而出：“你对我姐做了什么？！” 周风哈哈大笑起来。 曲夕不假思索地狂奔到门口，心里懊恼地想着，她早就该知道不对了！在接到曲笑电话的时候就该提起警惕的！电话里曲笑明明迟疑犹豫，自己居然忽略了！ 真以为是盛世天平了吗？！ “姐！” 她疾呼一声，猛地拉开门！ 她突然呆立在原地。 她看见曲笑站在门口，满脸是泪地看着她。还是那张清秀的脸，还是那双秋水盈盈的眼，腰间围的还是那条粉红色的围裙，但是不同的是……曲笑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姐？” 曲夕不知道做自己是怎么开口的。 “小夕。”曲笑握着菜刀的手剧烈地颤抖，“求求你了，把东西，都还给他吧……” 仿佛是被一头棒喝，曲夕整个人都懵了。 她看看曲笑。 又回头看看周风。 曲笑在哭。 而周风在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才慢慢地咧开嘴，有些无力地笑了：“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把刀放下再说……” “曲夕！”曲笑高声喝道，“算姐姐求你了！把东西给他！” “姐？你到底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说了！给他！”随着这一声暴喝，曲笑竟然是挪动脚步，一步步地朝着曲夕走了过来！曲夕大骇——现在的她没有系统傍身，根本不可能有应急装置启动来帮忙。此时的她，在锋利的刀下不过是一具平凡之躯，哪里还敢造次！ “姐！”她大叫。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周风畅快的笑声。 曲夕睚眦欲裂，声嘶力竭：“周风！你到底对我姐做了什么！” “给他……给他……”曲笑神志不清地念着。 “你没听到吗，她叫你把东西给我。”周风得意地笑着，斯文的脸上满是令人作呕的狰狞。 “给他……姐姐求你了……” 曲夕就在那一刻妥协了。 “我给。” 她平滑的声音，仿佛一道休止符，响彻在整个书房。 周风的笑声停了，曲笑的呓语也停了。 “原来，你还是有些聪明的。”周风冷冷地说道。 曲夕低垂眼睛：“你跟我一起去，还是我拿来给你？” “这种东西，当然是要亲眼看你删干净了才好。”周风笑道，“不过，就算你删不干净，我也不怕。你说是吧，老婆？”他眯起眼睛，转向呆愣在一旁的曲笑。 短暂的沉默之后，曲笑绝望地点头：“嗯。” 曲夕离去前，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玄关的曲笑。 她的姐姐，原本就瘦小的身子，此时更瑟缩得像一个孩童一样。而躲在她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的，是小小的玲玲。曲夕心一痛，不忍再看，就跟着周风出了门。 一路上，周风一直拿着手机翻阅，而坐在他旁边的曲夕，则是安静地看着出租车窗外。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她在等。 等。 终于，他们来到了曲夕的公寓门前。 “小姨子，请吧。”若不是周风嘴角带着的那丝嘲讽，单听声音，定会让人以为这是个绅士君子。 曲夕在包里摸索了一阵，眉头随着动作，慢慢皱起。 周风显然注意到了曲夕的异样，不耐地问道：“怎么了？该不会没带钥匙吧？” “嗯。要么没带，要么掉了。”曲夕略带苦恼地说着，“不过，我室友应该在家的。” 说着，她就重重地，敲了两下门。 “砰！砰！” 静等了一会儿，却没人来应门。 “不对啊。”曲夕疑惑道，“双双应该在家的啊。” “双双？” “嗯。”曲夕瞥一眼周风，“是我的室友。她怕生，不会出门的。” 周风冷冷笑道：“曲夕，我警告你，你别跟我耍什么花样。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只要你没把我整死，我就……” “你就找人强x我是吧？”曲夕淡淡说道，“我都记得，不劳烦你费心提醒。” “你！”周风顿时气结。 曲夕又重重地敲了敲门，但是还是没有回应。 “等吧。”曲夕靠在墙壁上，“等她回来。” “你……”周风气得两眼冒火，一把抓过曲夕的包就一阵翻找。片刻过后，他恨恨地把包掷在地上，“该死！” “我既然说了要给你，就会给你。”曲夕根本不看他一眼。 “呵，我当然知道！你要是不给我，你姐就……” 说到这里，周风得意地闭了嘴。 曲夕阖上了眼。 时间就在周风的阵阵咒骂和曲夕的沉默中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叮”的一声，电梯到了。紧接着，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传来。 曲夕睁开了眼。 来了。 第九十九章 模范丈夫 周风同样听见了脚步声。 他心头一喜，脚下微动。但是待他看清身边靠在墙壁上的曲夕脸上的神情时，他的心头突然划过了一丝不祥。 还没待他细想，来人就扰乱了他所有的思考。 来的是一个警察。 一身挺拔警服，皮鞋锃亮，身高比自己高上足足一个头，黑眸锐利，眼神灼灼。 “你……”周风张张嘴，望向曲夕。 曲夕直勾勾地看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笑容让周风顿时大骇，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有些慌张地看着那个警察。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警察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曲夕面前，神情严肃。 “让你逃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 警察慢吞吞地说道。 从周风的这个角度，曲夕紧抿嘴唇的模样尽数落入他眼底。他眼睁睁地看见曲夕伸出双手，一条泛着冷光的手考就甩上了她的手腕之上。 “你……你……”周风睁大了双眼，不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下你放心了吧？”曲夕被那警察把着肩膀，颓然地往前走着，“就算删不干净，你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周风，跟着警察走远了。 周风立在原地，眨眨眼睛。 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 曲夕一路跟着前面的男人，低着头，钻进了停靠在离公寓楼有一段距离的车里。 “喏。”她伸出双手，语气里有些不耐，“快帮我解了。” 安靳坐在驾驶位上，微微瞥她一眼：“再铐一会儿。” “你！”曲夕气结，正欲发火，转念一想，“算了，看在你刚刚表现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她闷闷地说道。 安靳没有说话。 从曲夕这方看过去，正好见到安靳轮廓俊朗的侧脸。她看得有些愣愣的，莫名就想到了两个月前，在隆冬的寒风里，在黑白相间的斑马线上，男人叫住她的刹那。 说不惊是假的，说不喜……也是假的。 那个时候，她回过头，果然见到男人站在稀稀拉拉的人流中间，高大的身形如鹤立鸡群。 他定定地看着她，直到绿灯变成红灯，直到来往的车“嘟嘟”地响着喇叭。 终于，他朝着她走了过来。 “嗨。”她双眼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缓解她有些急促的心跳。 “曲夕。”安靳神情肃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乎是同时，他们两人同时出声。 曲夕暗自咋舌，疑道：“你……你怎么还会记得……” “我也很想问你，我怎么还记得。”安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后来，曲夕和安靳去了一家咖啡店。在那里，曲夕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按照吴双、夏洛等人的表现来说，时间穿梭后，历史是真切地改变了，她们按照新的历史轨迹生活着、记忆着。 而拥有两份记忆的人，就只有曲夕一人。 然而，现在，很显然。 “我也是。” 当安靳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曲夕不禁有些感叹世事的神奇。又有谁能知道呢，他们这两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却见证了时间两次不同的流逝？ 而至于安靳为什么没有改变记忆，曲夕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 最后，她认为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使用“时间穿梭”功能的那天，安靳也在场见证了一切。 回忆此间种种，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在眨眼之间。安靳转过头来，看着神色淡漠的曲夕，凝神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曲夕耳边似乎又听到了周风张扬跋扈的笑声，眼里闪过一丝狠决：“没事，被狗给咬了。” “哦？”安靳皱起眉头。 曲夕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阴狠的声音如寒风掠过冰河：“把狗打了一顿，以为狗摇摇尾巴舔舔jiao就是屈服了，没想到，狗还是改不了吃屎。” 晦涩如此，安靳还是听懂了。他嘴角勾了勾，神情说不上是笑，更像是有些怜悯：“毕竟，你做的那些事情，并不可取。” “你也觉得？”曲夕显然是会错了意，睥睨了安靳一眼，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当初就不该心存善意，就应该狠狠地将周风做的那些丑事全部曝光。就算进不了监狱，也得让他跟曲笑离婚，而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完整家庭”，就这样种下了报复的种子！ 是她蠢！ 想起曲笑，她心中疼痛难忍——一向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姐姐，居然拿着刀对着自己。这背后到底是受到了多大的威胁…… 而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想到这里，她双手握合成拳，重重地捶在车座上。 安靳静静地看着曲夕，没有对她的举动发表任何评价。只是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替曲夕解了锁。 男人的身上带有好闻的沐浴香气，惹得曲夕一愣，连忙别过脸去，将视线从男人挺拔的鼻梁转向了窗外。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里是安靳从未听过的温和。 “今天，谢谢你了。” 安靳看了看她乌黑发亮的马尾，低垂下眼：“你该谢你的室友。” 曲夕无声地笑了。 一向迷糊的吴双，难得还记得她们之间的暗号。 她不知道的是，车窗上刚好倒映出她的剪影，她的笑颜，尽数落入了背后的男人眼中。 突然，后视镜里一个瘦小的身影一闪而过。曲夕立马敛了神色，从车窗探出小半个身子往后张望。果然，周风鬼鬼祟祟地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急急地朝着街道对面疾步而去了。 曲夕狠狠地盯住他的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见周风，她才掏出手机，拨出了曲笑的电话。 然而，回应她的是无尽的忙音。 安靳眼神一瞥，扫到了曲夕手机上的界面，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狗，是你姐夫对吧？” 曲夕挑眉，刚刚对他的温和一扫而空：“你调查我？” 安靳嘴角抽动。 话一出口，曲夕就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实在是有失水准。他调查自己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何必还自讨没趣？ “是他。周风。”她狠声说道。 安靳点头。从他之前对曲夕的调查来看，她的确是有一个暴戾的姐夫，但是这个姐夫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之前的施暴者变成了一个模范丈夫。不仅如此，他在公司里的表现也低调了不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张扬高调。 如今看来，这应该也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吧…… “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安靳沉声问道。 这句问话出来，他就敏锐地发现，这个女人身上刚刚喷薄而出的怒意，陡然变化成了另一种意味。 他不再陌生的意味。 杀意。 在海滩边，这个女人曾经在这杀意的指使下，狠狠地对着钱大国扎下了手中的匕首。 安靳心头一跳，正欲说什么，曲夕却开口了，声音冰冷异常。 “我想……杀了他。” 什么？！ 安靳皱眉：“你别胡……” 曲夕转过头来，眼睛晶亮，灼得安靳的心跳突然加速。 “我开玩笑的，安警官。” 她戏谑的笑声，欢快地传来。 第一百章 抱歉，路过而已 笔直的公路上，一辆车飞快地行驶。 安靳双手把着方向盘，沉默地开着车。 在那个女人下车前，她突然绽放的笑容，那弯弯的眼睛，和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他的心跳蓦地乱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 他也无法理解，他这是怎么了。 心中实在是烦躁，他猛地一捶方向盘，一个转手，将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掏出烟，他猛吸了一口。 在烟雾缭绕间，他终于慢慢地、勉强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 在安靳还在车里吞云吐雾时，曲夕正沉默地走在江畔，看着面前在春晖中潋滟泛光的江水。 此时的她很清楚，她刚刚，并不是在开所谓的玩笑。 她的确，起了杀心。 在安靳问她想要怎么打算时，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突然席卷了她。 她是一个懒惰的人，是一个推崇一劳永逸的人。如果面前有人挡了她的路，那么她定会选择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将其铲除。 但是，生活，并不只是简单的加减算法。 减法，永远都有限制。 “你何不利用你的高人？”安靳下车前，是这样说的。 她咬紧嘴唇。眼前波光粼粼的美景，也丝毫不能洗刷她心头的烦闷。她的眼前飞快地闪现那个暴风雨的午后，那道光洁面板出现的刹那；她想起在她被黄毛一拳击中肚子的时候，那道男声无奈的劝告；也记起她厚脸皮赖账的时候，还是那系统，送上了50积分的技能恢复药剂…… 她失望地发现，离开了系统的她，什么都不是。 “系统。” 不再是“喂”，不再是“那谁”，而是简简单单的称呼。 但是回应她的只有那潺潺的江水发出的低鸣。 那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再也不会出现了。 …… 吴双打电话给曲夕的时候，曲夕正迎着渐浓的夜色往家里走。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吴双刻意压抑的低啜。 “呜……小夕，你快回来，快回来！有人在撬门！”她极小声地哭着喘着，断断续续的声音里满是恐慌。 曲夕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你说什么！” “有人敲门，不是我们商量的开门暗号，我就没有开门……然后，然后，就有人撬门……在开门……要进来了，要进来了……” 吴双含混不清的声音，让曲夕顿时如临大敌。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双双，你听我说，你现在到我房间的床头柜里拿电击器，然后到你卧室里把门锁好，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明白了吗？” 她沉稳而快速地说完，很快就听到吴双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曲夕脚下脚步加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就来到自家门口。 果然，门下一滩碎石屑，而门紧闭，算算时间，看来，开锁之人已经进去了。 曲夕眯起眼睛，躲在了拐角处。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自家房门。一刻钟之后，门轻响，一个黑影就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那人影一出现，曲夕就狂怒地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风！ 她真是小瞧了他！ 看来，他并没有真正地相信自己被抓进监狱了。或者说，就算是她的戏做得够真，他也需要做到万无一失！ 她第一次发现，曾经不堪一击的对手，突然变成了让她险些无法跟上的存在！ 她掏出手机，在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吴双后，蹑手蹑脚地跟在了周风的身后。 她倒要看看，这个周风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周风来到街道边，上了一辆出租车。曲夕紧随其后上了一辆车，吩咐司机一路跟随。载着周风的出租车一路疾驰在渐渐荒凉的道上，不出一个小时，车速渐渐放缓，眼看就是要到目的地了，曲夕立马在远处下车，猫着身子躲到了街边的一棵大树后。 周风左右张望了一下，脚步加快，走进了路边的一处独栋建筑里。 这建筑三层楼高，式样是农村里再普通不过的自建小别墅。奇就奇在，这里人迹罕至、鸟不拉屎，是在地图上也是“无名道路”的存在，却偏偏有了一栋这样孤零零的建筑。仿佛是在茫茫大海之上的一座孤岛，独自寂寥。 没过一会儿，周风就面带得意地走了出来。待他走后，曲夕才轻手轻脚地推开未锁的院门，将自己的身子隐在窗户之下。 她微微抬起头，视线探入房内。 在空旷的大厅里，摆放着各类古香古色的家具。在一把黄花梨圈椅上，安然侧坐着望着另一侧窗外的，是一个面若银盘、满头白发的老妇。 老人？ 曲夕狐疑顿起。她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在周风的家人中她的确不记得有这样一号人存在。那么，这个老妇到底是谁？ 按捺心中的疑惑，她重新将视线转回屋内。 只一眼，她猛地睁大了双眼。 刚刚还悠然坐着的老妇，不见了！ 纵使适才心头千转百回，时间不过过去几秒而已。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怎么会在这区区几秒之中消失无影？ 而自己，竟也毫无察觉！ 不祥之感忽得油然而生，曲夕打开gps定位，飞速地将自己当前的坐标报给吴双。刚刚做好这一切，她突然听见背后“咔嗒”几声轻响，像是有人踩在了枯树枝之上。 “你好。” 随着这声低唤，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背后。 寒意瞬间游走在曲夕的全身。 她突然意识到，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念系统。 但她很快地就冷静了下来。她将头抬起，通过窗户的倒影看到背后是面色惨白的老妇，正神情肃穆地盯住她。 幸运的是，只有她一人。 曲夕深呼吸一口，低声说道： “抱歉，路过而已。” 老妇没有回应她。 曲夕微微调转身子，同时，左手已在衣袖里攒成拳头。 “你这房子，建在这里孤零零的，我就有些好奇，想来看看。抱歉，打扰了。”她嘴上继续做着解释。 老妇仍然没有回应她。 曲夕咬紧牙关，右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口袋中的电击器。 然而，还没等她出手—— 一阵凌厉的掌风，准确无误地，劈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第一百零一章 你TM休想！ 曲夕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身体上的疼痛才显得格外难以忽略。 火辣辣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同时也刺激着她混沌的大脑，让她慢慢找回清明。 她记起来，在老妇那一掌劈下来后，她并没有完全的昏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被两只手拖着，拖过乱糟糟的草坪，拖过冷冰冰的地板，然后……拖过节节楼梯。 是了，她现在，应该是在地下室里。 周围很黑。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发现这地方十分空旷……而在角落里，还放着一些冷冰冰的金属制品。 受伤后的身体体力明显下降，曲夕不过是走动了一会儿，就喘得有些厉害。她靠在墙壁上坐好。 “系统。” 她呼唤了一声。 然而，一如既往的，没有回音。 一种自尊上的受挫感袭来，让她不禁苦笑。是的，她已经后悔了，但是她能两次拉下颜面去让系统回来，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终于深切地认识到，她现在只能孤军作战。 头顶上方的灯“吱吱”闪烁，下一秒，光明驱走黑暗，盈满了整个地下室。曲夕终于看清楚了，在角落里堆放的东西，是一些金属制成的怪异工具，和一些木制条凳。 随着光明的到来，那个老妇也出现在了地下室的门口。曲夕坐在地上，抬起头，仔细地审视。 这老妇，细细地看着，就和外面平常的老人有所不同。惨白的皮肤，却是一条皱纹都无；身材矮小，走路时又暗含力量；头发银白，但又矍矍发光。若是猜测年纪，七八十说得过去，五六十也有道理。 实在是，十分有意思的人。 老妇手中端着一碗水，碗是白底青花瓷的式样，倒也配她那满屋的古物。她将这碗放至曲夕面前的地上，垂着眼俯视曲夕，平淡地说道：“喝吧，还有事要做。” 曲夕看她一眼，端起水，喝了。 老妇神色微变，似乎没想到曲夕会这么配合。 “这是你的手机。”老妇从口袋里掏出，“里面所有的资料都被我删了。” 曲夕伸手接过，一看，简直是气笑了。 何止是资料被删，连整个手机都被砸裂了！ “你是什么人？”曲夕问道。 老妇细细看了曲夕一番，慢吞吞回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站在周风那边的就可以了。” 这个还需要你说？ 曲夕瞥她一眼：“说吧，有什么事要做？” “首先，打电话给你姐姐，叫她过来。”老妇又递来一部手机。 “你什么意思？”曲夕皱眉。 “她过来了，你自然会知道。” 曲夕垂下眼，拨出电话。这一次，电话接通了。 很简短地通完电话，曲夕继续问道：“那第二件事？” 老妇没说话。而是拖过一条条凳，安然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她本来就生得矮小，坐在条凳上更是团成一团。但就算如此，她淡漠的神情，还有泰然自若的气场，就让曲夕不假思索地，决心按兵不动。 时间沉默地流逝。 终于，隐约传来有些急促的下楼声。老妇走过去开了门，一个娇小的声影就扑了过来。 是曲笑。 曲笑在看到坐在地上、满身伤痕的曲夕时，眼神幽暗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低声说道：“小夕，你叫我来……” “第二件事，让你姐姐在这张纸上签字。” 一张轻飘飘的a4纸，被老妇手一扬，慢悠悠地落在曲夕怀中。 她拿起来一看，怒气顿时就腾腾上升。 a4纸上，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协议人，周风，和曲笑。 协议里清清楚楚地写着，由于曲笑的家庭暴力，周风认为感情已经破裂，且由于过错主要来自于曲笑，曲笑甘愿放弃所有的家庭共有财产，以及，玲玲的抚养权。 曲夕怒目圆睁，看着那白纸黑字，只想撕了了事。 这到底是有多无耻，才能写出这种东西？ 曲笑的家庭暴力？ 甘愿放弃所有？ 甚至玲玲？！ 曲夕站起身来。她本来就生得高，此时一站起来，就足足比老妇高出了一个头。她愤怒地盯着老妇，一挥手，那纸就直接甩在了老妇的脸上！ “你tm休想！” 曲夕怒吼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地下室里。 老妇被突然袭来的纸打得偏了一下头，但神情里没有一丝恼怒。 倒是曲笑，从地上捡起了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刷的就白了。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不是……” 曲笑的眼眶很快就红了。 老妇低眸：“让你姐姐签吧。” “我说了，休想！”随着这一声怒吼，一直紧紧被曲夕攥在手里的手机，被她猛地砸向了老妇的脑袋！ 她这一击来得十分迅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老妇根本没有余地去躲过！手机被狠狠地砸到了老妇的脑门上，“砰”的一声！ 但与此同时，灯灭了。 四周重新归为了一片漆黑。 在曲夕砸向老妇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死死拽住了曲笑的手掌。她本来的想法是，出其不意的攻击后，立马带着曲笑逃出这地方！ 然而，她如何能料到黑暗的袭来。 浓稠的黑暗很快夺去了她所有的优势，也就是在她混乱的那一秒中，一击闷拳狠狠地砸进了她的肚子。剧痛间，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冷笑。 “我真的以为，你不会这么蠢的……” 灯亮了。 是周风。 他立于明晃晃的白炽灯光下。靠在墙上以防身体下滑的曲夕突然觉得，他瘦小的身子，看上去不再那么孱弱了。 “笑儿，签吧。”周风微笑着看着曲笑，“不然，你的好妹妹，就又要多受点折磨了。” “周风！”曲笑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以前。”周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快点签了，我们再来进行第三件事情。” 曲笑深深地看了一眼曲夕。曲夕同样也看着她，微微挑动眉毛。 “好，我签。” 曲笑止住泪意，决绝地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黑色漩涡 这方剑拔弩张，那方吴双也同样胆战心惊。 自从江鸣的事情过去没多久，曲夕就义正言辞地和她谈了一次。也就是在那一次交谈中，她们商定好了两人之间的一些暗号。 其中包括紧急情况敲门的方式，也包括毫无先兆就发送定位的意义。 吴双本来就被周风的突然闯入吓得不轻，没曾想没过几个小时就收到了曲夕的定位。她不敢轻举妄动，连忙打开查找手机软件想要知道曲夕的情况，可是，没多久，那上面显示的闪烁小点，就消失不见了。 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要么主动关闭功能或网络，要么……就是手机毁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吴双再也坐不住了。她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拨出了今天给安靳的第二个电话。 接到吴双电话的时候，安靳已经回到了家里。他立在那面被花花绿绿的照片和各种资料贴满了的写字板前，看着正中间那个女人的照片，耳边是吴双急切的求助，脑海里，却是那晚低低的夜空，和呼呼的海风。 “我马上就去。” 身体的疲惫，以及神智的混乱，没有放缓他脚步的一分。他几乎是本能地捞起外套，匆匆地冲去家门，甚至，连灯都没有关。 他一路疾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看着周围景色迅速变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又开始加速了。 今天自己的心跳，就没有正常过多久。 发动机轰鸣，地图上显示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只花了40分钟就到了。在飞快地观察了周围地形情势之后，他下了车，放轻脚步，就向那建筑探去。 突然，黑暗中，一个身影扑了出来。 纵使已身经百战，也是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他稳住心神，定睛看去，却见到跌跌撞撞扑出房门的，不是别人，就是曲夕！ 曲夕血污满身，浓重的血腥气让他就算相隔几米也闻得真切。在她晃晃悠悠的身形一侧，还用手臂夹着一个看上去情况不太好的女人，曲笑。 安靳没有动。他隐在黑暗之中，定定地看着她们两人走远。草地上、马路上，留下一串串不知道来自谁的血迹。 待她们走远，又等了一会儿，安靳才慢慢地挪动着身子，轻手轻脚地探进了那建筑里。 屋里很黑，也很冷。在适应了黑暗之后，他慢慢地顺着地面上点点的血迹，来到了一个黑乎乎的楼梯口前。 地下室。 他观察了一会儿，直到下面开始传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紧接着，一阵迟疑的脚步传来。脚步沉重，且断断续续的，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瞬间提高了警惕，猫着身子躲在了大厅里放置的一道雕花屏风后面。 没过多久，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了。 月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洒在那人的一头银发上，在黑暗中透出一丝的不真实感。在那个矮小的身影后，还跟着一个比之高些的身影，看样子，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咒骂不停，银发人却是一阵沉默。两人开门出去后，没过多久，就听见院里响起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听声音，已经开远了。 安靳微微舒了一口气。 视觉已经习惯了黑暗，他左右细细观察了一番，才微理衣服，想要离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 最远的那面墙上微动，一个人影从一条缝里闪了出来。 * 曲夕拖着曲笑走了很久，才终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载着她们去了医院。 在医院陪了曲笑半夜后，曲夕回到了家里。 刚一进屋，吴双就急急地迎了过来，见到满身血污的曲夕，立马就要哭出来了。曲夕眼睛一横：“不是我。” 吴双连忙收住眼泪，去取了医药箱，颤颤巍巍地想要给曲夕检查：“还是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然而吴双发现，此时的曲夕对她，根本是置若罔闻。 或者可以说，她连听都没有听到。 曲夕站在阳台上，目光深邃，望着天边。已是凌晨四点，夜色褪去，黎明将至，地平线周遭是蒙蒙的金光，太阳挣扎着，就要升起来了。 吴双提着家用医药箱，怔怔地看着。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曲夕。 整个人仿佛是一个黑色的漩涡，所有的光线一碰到她的身上，转瞬就被吸收了。吴双突然感觉有一些害怕，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腿撞到茶几角，吴双吃痛地“嘶”了一声。她偷瞄了一下曲夕，后者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她微叹一口气，调转身子，慢慢地回房了。 吴双刚一走，曲夕收回视线，转身拿起茶几上放着的医药箱里的棉签和酒精，一丝不苟地给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消毒。 酒精碰到伤口，疼得厉害，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 这伤，是那个老妇伤的。 在曲笑答应签下离婚协议书后，周风满意地笑了，然后说出了“第三件事”。 让曲夕去自首。 当这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曲笑顿时如困兽一般癫狂。她疯了一般地扑在周风的身上，拳头如雨点般地落下，嘴里的嘶吼仿佛让天地都要变颜。 “你骗我！你个人渣，你骗我！” 周风不耐地侧过身子，一手抓住曲笑的手腕：“是你自己蠢，奈何不了我。” 曲夕在旁边看着看着，心里便已经明白，周风是拿到自己的把柄了。 不管是什么，都是可以成功威胁到曲笑的东西。 甚至，很有可能，他也拿玲玲作为了自己的武器。 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像是岩浆一般喷涌而出，滚过她的心头，烧得她神智不清。那是比面对章闲、楚嫣和钱大国还要恐怖的欲望，是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巨大的愤怒、仇恨、渴望，让她青筋暴起，磨牙切齿，整个人如罗刹一般可怖。 最先注意到她异常的是站在一旁的老妇。她是习武之人，多年的训练让她深知先发制人的重要性，一个箭步，一条长长的刀片就直直向曲夕划去！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 曲夕的胳膊上出现了一条血痕。而被刺中的，却是扑来的曲笑。 …… 如果说刚刚的曲夕是在崩溃的边缘，那么现在…… “启动……” 耳边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但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她狠狠地，暴踢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非人类的怪物 曲夕第一次见到曲笑的时候，是在六岁那年。 曲明黎在她醒来之后，指着旁边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说，这是曲笑，是你的姐姐。 曲夕很不解，为什么自己的姐姐看上去那么陌生。 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陌生。 曲明黎说小夕你磕到了脑袋，所以什么都记不得了。 曲夕“哦”了一声，重新打量起曲笑。 曲笑在笑。 而现在，那个淡笑着的清秀女孩，她的姐姐，却蜷缩在地上，身下是蜿蜒的血河。 曲夕这一脚带着凌厉的力道，还有人类无法做到的速度，如一记闪电，狠狠地劈在老妇的身上！ 纵使老妇习武多年，筋强体壮，也完完全全抵挡不住这一脚的威力。一声闷响，老妇被直直地踢飞了出去，矮小的身子“砰”地撞上墙壁，带下无数灰尘，手中的刀片也掉落在地。 然而，这只是开始。 曲夕垂着左手，血珠顺着手臂滴滴往下落，但她全不在意。她的眼睛像是两个大大的黑洞，几乎没有眼白，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让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度。没有任何的武器，却仿佛手执刀枪剑戟，统领坚甲利兵！ 周风不受控制地退后了一步，余光扫着在墙角挣扎着想要站起的老妇，感觉到有涔涔的冷汗慢慢从他的额头滑下。他的心中渐冷，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害怕，曲夕就已经奔了过来。 此时的他豪不怀疑，那拳头要是砸在自己的肚子上，会让自己的胃都裂了！ 他急急地向后退去，没想到脚下被曲笑蜷缩起来的双腿绊了一跤，顿时重心不稳地向后跌去。然而比起冰冷的地板，他显然更恐惧那像鬼魅一般冲到他面前的女人！ “吱吱……”老化的白炽灯又开始闪烁。 曲夕的身形如同突然袭击的毒蛇，目标直指周风的咽喉要塞。冷风扑面而来，周风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绝望。 拳头入肉的闷响响起！ 然而，意料中的剧痛却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热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周风惊骇地睁开眼，发现刚刚还在墙角的老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结结实实地替他接下了这一拳！ 老妇抱着肚子，痛苦的表情让周风都为之震动。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老妇，心中狐疑大盛。 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还未成老妇带给他的震惊中醒过来，那个恐怖的女人又是一记猛拳挥了下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妇突然幽幽地说开口了： “你再多磨蹭几分钟，你姐姐就会没命了。” 此话刚落，曲夕顿时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跌坐在地上的周风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曲夕——这到底是什么非人类啊，刚刚那么狠冽的拳风，居然像机器人一样说停就停？ 并且，身体毫无晃动…… 曲夕看看曲笑，再看看老妇，最后将目光落在周风的身上。她的目光是冰冷的，仿佛千尺寒冰，将周风的身子钉得动弹不得。 收回视线，架起曲笑，她慢慢地向着出口走去。 背脊挺得笔直。 步履坚定沉稳。 仿佛之前经历的不是一场恶战，而是炼狱之旅，涅槃重生。 * 包扎好手臂，曲夕轻轻推开卧室门。 夏洛安然地睡着，月光洒在她稚嫩的脸上。曲夕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夏洛的睡颜。 如果现在还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他就会发现，曲夕的脸上带着的不是怜爱，而是深陷于什么泥淖中无法自拔的痛苦与挣扎。她的两道秀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双目圆睁，在黑暗与月光的交织中显得森然恐怖。 如果非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现在的曲夕，那么，她是愤怒的。 她怒周风，人渣的本源不会因为暴力纠正而改变；她怒曲笑，瞒着自己与周风达成协议，妄想求得片刻安宁；她更怒自己，莽莽撞撞、以身试险，以为有了两个月的安宁就是天下太平，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有系统傍身的自己……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她垂下眼，低语道：“是我错了。” 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似乎在一番调试过后，电流声终于归为平静，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一个曾经伴她数月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耳边。 “宿主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曲夕哑着嗓子回道：“你得了……一来就这么安慰我……” “本系统从不安慰人。” “那你是说我不是人咯？” “……”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曲夕低下头，声音极低，脸色发红。 尽管她多次呼唤他而不得，但是最终，他还是在她危急的时刻，在她丧失理智前的那刻，重新回归到了她的身体。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也没有问他对于自己的表现有何看法。她只是突然觉得安心，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暖洋洋地包住她。 至于周风…… 他既然有了她的把柄，却不主动交给警察，而是让她去自首……那么从侧面证明了，较之让她受到法律制裁，他更想要的是真正地羞辱她。完完全全地，把他之前受过的所谓“屈辱”，全部反加到自己身上。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还有时间。 她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使用一级监测功能。”她在心头默念。 很快，那面熟悉的全息屏幕出现在她的面前。 “请选择要监测的人选。”系统提醒道。 “一次性可以监测几个对象的渣男系数？”曲夕发问。 “一级监测功能可以同时监测三个人。” 曲夕颔首。自从历史经过自己之手发生改变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她没有再因为夏洛的事情去追寻积分的积累，所以很多曾经的任务对象，现在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我要监测周风和江鸣的渣男系数。” 她思考片刻，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魔鬼苏醒 第二天，曲夕在嘱咐吴双照顾好夏洛后，来到了医院里。 曲笑被伤到了内脏。 这让曲夕觉得比伤在了自己身上还要痛。 她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曲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淡笑的脸，还有伸出来的小小手掌，对她说：“小夕，我们是一家人。” 她年少时候不经意在曲明黎的书房里翻到了那些代表她身世的照片。但是就算不争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从未想过，她要去找寻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也从未想过，她和曲明黎、王蓉华还有曲笑的关系，会有什么变化。 她最宝贵的，能让她为之骄傲的，就只有他们了。 曲笑的手轻动，睫毛微扇，悠悠醒来。 她看着逆光站着的曲夕，苍白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笑容：“小夕……” 曲夕走过去，握住她伸出的手。冰凉。 “你没事，就好。”曲笑虚弱地说着。 曲夕低头，垂眸，让曲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闷闷的声音在说：“姐，你蠢。” 曲笑笑容更深了：“你就这么对一个病人的啊。” 曲夕见曲笑还有力气开玩笑，心里放心了一些，口中说着“我帮你叫医生”，就开门出去了。 曲笑看着曲夕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医生细细给曲笑检查身体，曲夕在一旁安静看着。曲笑配合地伸手吐舌，看着曲夕的眼里都带着笑意。曲夕突然有些看不下去了，走到了阳台上，心里想着，要是有烟就好了。 烟……她蓦地就想到了安靳。 听吴双说，昨天她打电话给安靳了。用吴双的话来说，安靳听了她急切的描述，二话没说，只落下一句“我马上就去”就撂了电话。 但是……他在哪儿呢？ 他去了吗？ 曲夕突然有些想给他打个电话。 报个平安也好。 但是却有些错愣地发现，自己，竟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过…… 还是算了吧。她摇头，转过身。 医生刚好在这个时候检查完毕，嘱咐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器械推门而去。曲夕走过去，坐在了床边，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曲笑。 曲笑别过脸去。 曲夕缓声说道：“姐，你……” “小夕，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曲笑打断了她，“姐姐没什么好说的。” “哈，”曲夕轻笑，“我怎么不知道姐这么聪明了，我还没开口呢，姐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曲笑有些怔怔地看着曲夕：“那？” 曲夕摇头笑道：“我只是想问问姐，小时候姐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曲笑疑惑。 曲夕敛了笑意，郑重地说：“姐姐说，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曲笑没料到曲夕说的竟是这个，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但是话里的认真意味还是满满的。“当、当然是一家人啦，是永远的……” “不管我做了什么，都能永远是一家人？” “小夕！”曲笑大叫。 “姐，回答我。” 曲笑的身子僵硬着，脸上表情变化莫测，最后将自己的身子重重地砸进了病床上。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听在曲夕的耳里，却似振聋发聩。 “是。不管小夕你做了什么，我们，都永远是一家人。” 曲夕愣了愣，旋即笑开来：“那就好。” 说着，她站起身来，像哄小孩似的摸了摸曲笑的头顶，“姐，我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便转过身，脸色转冷，快步离去了。 曲笑躺在床上，甚至没有再去看她的背影。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她突然，对自己感到十分的厌恶。 * 从医院出来后，曲夕想了想，还是咬牙去了尹一阳那里。 对于她的迟到，尹一阳没说什么，只是细细地看了看她一眼，手上递来一个黄色的文件夹：“今天你的任务，继续看。” 曲笑翻开一看，发现又是上次的那个偷窥狂病例，她抬起头来看着埋头工作的尹一阳，开口唤道：“尹医生。” “嗯？”尹一阳抬起头来，见曲夕已经合上了文件夹，疑道：“曲夕，怎么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称呼，就从“曲小姐”变成了“曲夕”。 曲夕坐在尹一阳的对面，说道：“尹医生，我问你个问题，行吗？” 尹一阳扶扶眼镜，显然是被提起了兴趣。毕竟，这个女人大多时候都很安静。 “我想问你，”曲夕抿了抿嘴，“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什么？”尹一阳笑了，眼睛弯弯的，“我说你，别问这么中二的问题好不好……” 曲夕打断他：“可是我觉得我没救了怎么办。” 尹一阳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他眯起眼睛，看着曲夕，良久，才说道：“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曲夕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笑容冰冷：“是，是发生了一些事。但是，就算这些事情不发生，我也觉得我没救了。”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她心中住着一个魔鬼。之前这魔鬼在沉睡，而现在，已经开始慢慢苏醒。 只要有朝一日真正醒来，那么对她自己，对他人，都将是毁灭性的。 听完曲夕淡然的诉说——淡然得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尹一阳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从曲夕的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看见他有些瘦削的背影，还有弧度优美的脖颈。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曲夕一愣。 “我问你，那你是想让他苏醒，还是不想？” 这话一出，曲夕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她伸出双手，手忙脚乱地翻着尹一阳桌上的资料，想看进去，却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像天书一般，她一个都看不懂了。 世界又开始闪烁。 这次不是在黑夜里，而是暖阳高悬的白天。 她呼吸难受，想回答他，但是嘴唇颤抖着，欲吐出的话语又被她强迫着咽了下去。她的表情诡异地变化，最后……变成死人一般的惨白。 “我不想。” 终于，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臣妾做不到 曲夕这一句“我不想”，让尹一阳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里幽幽散光。 曲夕皱眉看着尹一阳——她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人嘴里说着“你不想就证明你还有救”的话，眼睛里，却毫无宽慰的笑意，而是……失望？ “你还没有放弃，很好。”尹一阳弯弯眼，脸上又恢复了温和而淡然的微笑。 他走到办公桌前，一边用手指关节轻敲桌面，一边歪着头定定地看着桌上的文件夹。 犹豫良久，他还是决定给曲夕开药。 于是，曲夕这个所谓的“心理咨询师助理”，就在前台小姐疑惑的眼神中，提着装满属于她自己的大大小小药瓶的塑料袋，回到了家。 曲夕立在卫生间里，吊着眼睛看着那小小的瓶子上写着的奇怪名字，还有那说明书上几个尤为刺眼的字——“精神分裂症”，直觉得头疼得厉害。 精神分裂？ 多重人格？ 这些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名词，突然离她这么近，近得让她有些恐慌。 从瓶子里倒出几个白色药片，递到嘴边，喉咙咕噜几声，欲要吞下。 “臣妾做不到啊！” 曲夕哀嚎一声，“哗啦”一声将手中的药片扔在了垃圾桶里，抱住脑袋，可谓是欲哭无泪。 等到终于平静下来，她才将那药瓶小心翼翼地放好，像是把什么最隐秘的秘密，深深地埋在了泥土之中。 “尹医生，对不住了。” 她双手合十，一声轻叹。 走出卫生间后，她来到卧室里。今天恰逢休息日，吴双领着夏洛在客厅里看动画片，阵阵畅快的笑声透过房门传来，勉强让她的脸上染了一瞬的淡笑。 “调出监测面板。”曲夕很快整色，盘坐在床上，开口说道。 十分听话的，全息面板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看着上面的两个高度不一的柱状体，神情严肃。 一个柱状体下面写着“周风”，而另一个写着“江鸣”。 轻点周风的柱状体，跳出来一个稍小的显示幕，上面写着： 【姓名：周风 性别：男 年龄：33 初始渣男系数：69 阶段渣男系数：59 现时渣男系数：83】 曲夕凝眸看着，心里回想着之前系统君的介绍。所谓“初始渣男系数”，意指第一次侦测对象体时的渣男系数，也就是说，是那个暴风雨的下午，首次出现在她面前的系数。 而“阶段渣男系数”，是任务完成时的节点系数。 至于“现时渣男系数”……曲夕看着那个“83”，心凉刺骨。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几个月前，在那个阴湿的小旅馆里，狂怒的周风对她疯狂地咒骂，模样如同食人魔一样狰狞。 但是就算是在那种情况下，周风的渣男系数一路飙升……最高，也只是到达79而已。 而现在，是83。 她百思不得其解，周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或者说在这短短几周里——从一个渣男系数59的准渣男，变成了渣男系数83的魔鬼。 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就比如，那个老妇…… “系统。” “这是宿主对本系统的新称呼？” “……那还是‘喂’好了。” “还是这样比较习惯一点。宿主有何贵干？” 曲夕失笑。这个系统，只要一出现，就总会破坏气氛。她甚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如果系统有人形的话，她真想一把扑上去，狠狠把他打一顿，然后抱住他——反差感，真是太萌了！ 但是眼下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能帮我把面板缩小，放在我视线的左下角吗？” 系统君有些无语：“宿主是不是要付一点私人定制费……” “……能不能行，你就一句话！” “行。能行。绝对能行。” 话毕，面前的全息屏幕便迅速缩小，并移动到了曲夕视线范围的左下角。这面板像是牢牢地黏在曲夕的视网膜似的，随着她目光的移动而移动，也让她随时都能监测到渣男系数的实时变动。 曲夕十分满意。 她再次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钥匙——这是她趁曲笑昏迷的时候从她身上拿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 在曲笑被曲夕叫去的那天夜里，玲玲就被送到了曲明黎家里。 曲夕后来才知道，曲笑当时对曲明黎说的是，公司紧急接了项目，要去外地出国几天。 可以见得，那个时候的曲笑，就已经知道她可能暂时回不去了。 玲玲一走，曲笑的家里，按理来说就只有周风一个人。 曲夕按下门铃，见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便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饭桌上还放着那天没来得及收拾的饺子，散发出阵阵的馊味；地板上静静躺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还有一些被撕碎的纸屑。 原本安静整洁的家，如今，却变了模样。 曲夕走进曲笑的卧室里，细细地观察。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姐姐的卧室里。曲笑结婚的时候，曲夕刚刚高考结束，因为不怎么喜欢那个有着精明双眼的姐夫，她甚至没去参加曲笑的婚礼，伙同着几个同学就去毕业旅行了。所以她也没有机会到s城，也没见到那日的婚房，是多么的华丽；更没见到那日的曲笑，是多么美。 突然，她眸光一闪，在床头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个设计精巧的金属盒子。宽度跟床头柜一致，所以刚好塞在床头柜之下，而在上面还嵌着一个可以扭动的按钮，按钮外围有一圈数字。很显然，这是个迷你型的保险柜。 而现在，这保险柜的门，大开着。 曲夕凝眸想了一会儿，将视线转向了一旁放着的书桌上。 上面放着一台电脑，一座台灯，几本闲书，和一些杂物。 曲夕一一扫过，见没有什么异常，转身欲走。 就在这个时候，她脑中忽的精光乍现！ 她慢慢回头，目光锁在了那座台灯上。 她伸出手。 突然，开门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有人要开门进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三刀还一刀！ 曲夕躲在卧室的门后，静静地听着客厅的响动。 有两个人在交谈。 她认出来，猥琐的男声是周风，而另外一个沉静而话少的，是那个老妇。 “啧，真臭。”周风鄙夷地说着，“这臭女人非要给那个x子做什么饺子，真是难吃死了。” 老妇看着桌上的饺子，没说话。 周风环视一圈，见没等到老妇的回话，瞥了她一眼，说道：“我觉得你这人也怪怪的，那女人暴踢了你一脚，你居然一句怨言都没。” 老妇抬头看他一眼，低声说道：“她是什么人，你我都不清楚。” 这一句，让周风错愣了片刻，但旋即又笑了。 “她能是什么人？不过是会点功夫而已。” 在他眼中，曲夕还是曲夕，还是那个朝九晚五对着电脑工作的白领一族，充其量也就闲暇时间学了点功夫，比如跆拳道空手道之类。上次也是让她侥幸钻了空子，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 至于当时他有多恐惧，有多狼狈，全都被他自欺欺人地忘掉了。 “别磨蹭了，去找你的东西。”老妇说道。 周风有些愤愤地看了一眼老妇，她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命令自己？ 果然，女人都是些恶心的生物，不管年龄大小！ 他一边不平地想着，一边拧开门把手，走进卧室里。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阳光，整个房间显得有些冰冷。他在墙壁上摸索着，那里有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吊灯开关。 但是，就在他触碰到开关的同时，背后突然响起“咔嗒”一声。 门，被锁上了。 而上锁的人，是房间里的人，却不是他。 身上一阵寒意滚过，他顿时张嘴想要呼喊，可是一只冰凉得仿佛死尸一般的手攀上了他的肩头，他顿时噤声，全身抖如筛糠。 “你……你是谁……”他根本不敢回过头去。 他怕他一回过头，就会见到他在噩梦里见过多次的血盆大口。 一声同样冰冷的轻笑传来，伴随着凉凉的呼吸，搔过他的耳朵。 笑声刚落，一个尖锐的利器，就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啊！” 难以言说的剧痛传来，他痛得登时就要痉挛了！温热的液体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下子从他的身体内部涌了出来，带着无尽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发白。 “你怎么了？”外面响起老妇疑惑的声音。 周风一听这声音，立马清醒了些，挣扎着就想呼救。 快来啊，快来救他啊！ 再不来，他就要死了！ “泚！” “泚！”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呼救，后腰上又重重地挨了两下，他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像是弃犬一样呜咽呻吟。 “痛……痛……”他绝望地扭动着身子，可是那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在地上慢慢地流了一滩，变成了一个诡谲的圆。 他瘫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要看清楚头顶上方俯视着他的人的脸。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的眼皮都越来越重，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 “痛？”一个低沉的女声说道。 周风听到这声音，终于勉强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楚了上方的那个人。只一眼，他突然就觉得身上的痛楚是那么微不足道，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个女人给夺去了。 是她！ 是那个死女人！ 她怎么敢，怎么敢在他的家里？怎么敢刺杀他？ 她不要命了吗？她想坐牢吗？这可是法治社会啊！ 她怎么敢？！ “你个疯子……”他发出穷途末路的嘶吼。 曲夕冷笑：“我姐姐拜你所赐中了一刀。这三刀，算是我还你的。” “那又不是我干的！你疯了！” 刺伤她的是那个疯婆子啊，跟他有什么关系！从头到尾，他可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啊！ 曲夕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先收拾你。至于她……” 说到这里，周风猛地反应过来，不管怎么说，那老妇可是自己的同盟，现在就在卧室外啊！他登时使出自己最后残留的力气，大声呼救： “快来救我！救我啊！” 卧室外响起脚步声，随着他的呼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周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睁大了眼睛，雀跃而期待地看着那道门。 再近些吧，快来吧，来了，就收拾这个死女人…… 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快来啊！ 快来救我啊！ 再不来救我，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啊！ 然而，那脚步声越来越迟疑，越来越缓，最后，仿佛被人按下了停止键，归为一片平静。 黑乎乎的房间里，只余下周风苟延残喘的呼吸声。 时间，跟着他身体的血液，一起流逝。 就在他意识快要离开他身体、消散而去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他浑身一个机灵，又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来了，终于来了！ 然而，门被这死女人从里面锁上，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开的？那声音一直传来，可是，门哪里有半点打开的影子？ 周风又痛又急，真的要抓狂了。这个老婆子，平时强得那么不可一世，关键时刻居然连踹门都不会？ 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 啊啊！ 他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突然出现。只见那个手中还握着血淋淋匕首的死女人，突然脚步轻动，竟是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直直地走到了门前！ 她这是要干什么？ 周风大骇。很快，那女人的动作就回答了他。 曲夕猛地一拧把手，打开了门！ 光线忽地窜进房间，让周风突然觉得十分的屈辱。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要像一只狗一样地匍匐在地上呻吟，而那个死女人，可以站在光中，像士兵一样挺得笔直…… “快杀了她……快杀了她。”他断断续续地叫着。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老妇去杀了她…… 但是，在他陷入黑暗之前，他眼睁睁地看到，那个老妇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愣，然后，慢慢地，侧过了身子。 第一百零七章 一丘之貉 空气里是食物的酸臭，和血腥气的交织。 如果还有第四个人在场的话，他就会惊讶地发现，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居民房里，有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和两个对峙的女人。 而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尖刀。 老妇低下头，侧过身子，样子仿佛是在俯首称臣。 曲夕冷冷地扫过立在一侧的老妇，手里死死地握住刀柄，嗤笑道：“你这幅样子，倒是为难我了。” 老妇低眉顺目，声音也是温和的：“你不需要杀了我。” “我没说要杀了你啊！”陡然一喝，曲夕已经是拿着刀刺了过去！ 周风是不知悔改、变本加厉的人渣，而你，是助纣为虐，伤我亲人的败类！ 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此时的曲夕，像是急红眼的野兽，每一次出手都带着狠冽的力道和不留余地的坚决。老妇身手矫健地躲避着，但也只是躲着，从不反击，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起来过。 在这场猫追老鼠的游戏中，曲夕突然油然升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她觉得手中的刀、刺出的力道、还有狂怒而兴奋的自己，是那么的熟悉。这一切仿佛曾经发生过，也许是在梦境里，也许是在孩提时代，甚至，也许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渐渐的，她的眼前被血腥的红色所覆盖。她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逐渐地高喊：“杀了她！杀了她！杀死这些人渣！做至高无上的神！” 压抑已久的欲望，终于在此时此地爆发出来。她再一次猛然攻击，将老妇逼到了玄关处，已经毫无退路！ “去死吧！” 她早已忘了自己的初衷，只想要结果她的生命，想让她死！ 尖刀被高举着扎下。 周围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 而事实上，空气也确实……静止了。 曲夕感觉到剧烈的缺氧感袭来，全身一软，她瘫倒在地上，陷入铺天盖地的黑暗。 …… 黑暗，如宇宙般的黑暗。 曲夕最后模模糊糊的意识，让她感觉自己如同是茫茫宇宙中心的一颗质点，安静地蛰伏。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安静得让她有种错觉……自己，可能是已经死了。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死亡对她而言的意义。更多情况下，她只是随心而走，可以不计较一切后果。 她很多时候都在逃避，逃避渐渐变化的自己，逃避别人怀疑而恐惧的眼神。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要逃避整个世界。 就如同现在这样。 这样孤独地飘在黑暗之中。 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声音。最开始她以为是有风在她耳边拂过，后来渐渐觉得，风声又变成了几个人在她耳旁的絮叨。 “要不就这样算了吧……”听着那些絮叨，突然，她的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她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算了什么？ 她怎么无法理解自己脑海里跳出来的想法？ 她深深地骇动。但是那些想法还是在淙淙地冒出来。 “要不真的算了吧……没有意义……” “意义又是什么……尝试，不也是一种意义吗……” “这是毫无意义的尝试……” “你又怎么知道呢……” “……那好吧，那就还是继续吧。” 最后一个想法刚刚冒出来，曲夕就感觉自己这颗质点猛地一震，紧接着，浑浊的、但好歹也是真实的空气，蹿进了她的鼻子。 她醒了过来。 目即之处还是曲笑的家。 她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她有点想笑。笑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失落感。 她慢慢地坐起来，看见在离她不过几米远的地方，老妇正安然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她。 那眼里的怜悯一闪而过。 要是在以前，曲夕肯定会狂怒不已——她是什么人，居然敢对自己流露出这种表情？怜悯？她配吗？ 然而现在，她却没有一丝愤怒的想法。 “带着他，滚吧。”她低声说道。 老妇没有动。 她慢慢地对着曲夕说道：“其实，最好的复仇，是放下。” 说完，她才颤颤巍巍地起身，从卧室里拖出周风，像拖一个麻袋似的拖出了屋门，在地上留下难看的血痕。 曲夕平静地看着，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将自己的脑袋，埋到了臂弯之中。 放下…… 可是，她连要真正放下什么，都不知道…… …… * 周风是被后腰的疼痛给弄醒的。 也不知道到底被那个死女人伤到了哪里，反正他整个身子都觉得十分的疼痛，尤其是现在这种趴在床上的姿势，让他感觉非常的屈辱。 床？ 自己怎么会在床上？ 他挣扎着伸长脖子，往周围看了一圈。哦……原来又回到这地方来了…… 只要回到这个地方，他就会觉得安心…… 这个时候，门轻响，老妇端着一些瓶瓶罐罐过来了。 一看到这个老女人，周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可没忘这个女人是怎么对曲夕的，她居然不急着来救自己，而是向那个女人低头了！要不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真的要怀疑这个老女人倒戈了！ “你给我滚！”他一说话，伤口就疼得厉害。 老妇不为所动，拿着药品，开始给他擦药。 周风正欲破口大骂，突然瞧见老妇那面粉袋子一样的惨白面庞上有一道隐隐的红印子，皮肤微微高肿，显然是被人打过了。 哈哈！ 周风顿时笑出来。 “哎哟，疼……”他连忙闭嘴，但还是憋着笑，定定地看着老妇。 他就知道，这老妇不会有好下场的。 自己没办法出气，那总有人替他出气啊！ 老妇对他戏谑的表情熟视无睹，仍然是一丝不苟地给他消毒擦药。周风也慢慢觉得无趣了，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被打了？” “你说你，要是对我好一点，能被打嘛？” “不过你也应该被打习惯了吧，哈哈。” “你说你这把年纪了，还不懂得审时度势，是不是蠢……” “我周风，就是最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那种人了，你多跟着我学学，也至少能不挨打嘛是吧……” 第一百零八章 大师 老妇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表达任何一句微词。 周风看她这样子，就觉得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趣，再唠叨了几句，就也不说了。 就在气氛粘稠的时候，门微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老妇一见到来人，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毕恭毕敬地立在一侧，低下了头。周风心里划过一丝畅快：看你平时那么清高正经，也不过就是一条狗嘛。 周风挣扎着抬起头，对着来人微微一笑：“大师，来啦。” 来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面上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说了多少次别这么叫我了。” “不不，”周风连忙摇头，“这是我对您的尊称，是表达我对大师的尊敬，不能改，不能改！” 来人对这个话题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坐在了床边，用冰冷而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了周风的伤口。周风被这异样的触感刺得浑身一机灵，伤口也隐隐作痛，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这次是委屈你了。”男人淡淡地说着，言语间有一丝的愧疚。 周风哪里承得起这样的话，顿时诚惶诚恐地说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着了那个女人的道，所以……” 正说着，男人修长的手突然在伤口周围狠狠地按压，登时周风的眼泪就要飚出来了。但是他嘴上还是说着感恩戴德的话，丝毫不敢有所怨言。 “我已经教育过她了，你不要过于放在心上。”男人的话仍然是温和的，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缓一分。 周风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敢不敢，我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放在心上……”说着，他望了一眼在旁边低头的老妇，心头泛起滔天的愤怒。 男人轻轻颔首，终于是松了手，站起身来，眼睛微微眯起，模样就像一只潜伏丛间的狐狸，“说起来，那个女人，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周风心头“咯噔”一声，终于鼓起勇气慢慢抬眼，看向站在床前的这个男人。 不得不说的是，人，总是千种万种，各有各的特色。 你永远不会预见，下一秒你会碰见什么样的人。 这就是周风对这个男人的所有想法。 他低下头，声音僵得厉害：“总有一天，我会亲手送她去阎王。” “别啊！”男人大声地笑起来，声音张狂得跟之前温和的样子毫不相符，“猎物要慢慢追逐才有意思，怎么能因为被它咬了一口就放弃了游猎的快乐呢？你说是吧？” 周风皱起眉头：“大师你这是……” “既然她玩，那我就去会会她，陪她一起玩咯。”男人耸耸肩膀，最后扫了一眼一直垂首立在一侧的老妇，开门离去了。 周风看着他的背影，张张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师这是……要自己出手了？ * 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曲夕都在周风家里清洗满地的血污，擦拭各种可能留在她印记的地方。 终于，在她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之时，大清洗完成了。 她打开门，很快地离去。 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而她，只是这场梦境的旁观者。 回到家中，她木然地洗脸刷牙，木然地扔掉几片药片，木然地躺在床上。 然后……她发现了视线左下角的异常。 江鸣的渣男系数，升高了。 江鸣是吴双的前男友，是她拥有系统之后的第二个任务对象。她还记得当时面若死灰一般躺在病床上的江鸣，那空洞的眼神，让她一度相信他已真正的悔过。 然而现在……任务完成时的渣男系数55，现在，变成了57。 曲夕盯着那小小的数字很久很久，直到眼睛发涩酸胀，她才闭上了眼睛。她突然觉得很累，一种湿润的、让人昏沉的疲惫，深深地包裹住她。她几乎是没有挣扎，就慢慢地睡去。 在她的梦境里，她又回到了那茫茫的黑暗之中，她羸弱的身躯，在虚空中漂浮着，轻颤着，最后，化成点点星辰，消散殆尽…… …… 翌日，曲夕拖着浑身酸痛的身躯，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来到心理诊所，破天荒地让一向冷艳少语的前台小姐露出了惊讶之色。 “我的老腰啊……”曲夕每走一步就哼哧一句，狰狞的神情让路过的清洁阿姨憋不住地笑。 “晶晶，快救救我。”曲夕扑到前台，浮夸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黎晶晶抱着双臂，嘴角抽搐地看着曲夕，无奈道：“别演了，很辣眼。” “我对天发誓，我可没演啊！”曲夕欲哭无泪，“我跟你讲，我昨天拖了几个小时的地，换做随便一个小姑娘早就累得爬不起来床了，幸好我身强体壮，才……” “才这么要死不活。”黎晶晶冷冷地嗤道。 曲夕正欲继续诉苦，突然看见黎晶晶双眼一亮，脸上挂上了曲夕从未见过的甜美笑容，声音也从冰冷的御姐音变成了嗲嗲的调笑：“徐公子，你终于来了！” 徐公子？ 公子？ 曲夕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矮瘦的男人站在黎晶晶面前，不知道他是说了什么，惹得黎晶晶一阵娇笑。 曲夕直接傻眼了。 这诊所里的人谁不知道黎晶晶是个冰山美人，除了招待病人时候的职业性微笑，平素连弯弯嘴角都是十分少见。不仅如此，黎晶晶还有一个“厌恶雄性”的标签，对待同性冷是冷了点，但至少不会摆脸色看；但要是对方是个男人，黎晶晶说的话有多难听就有难听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黎晶晶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次的投诉，但是尹一阳就是不辞退她，久而久之，甚至传出了他们俩是地下情侣的传言。 同样，也是因为黎晶晶这样的性格特点，曲夕对她十分的好奇，也觉得她们两人之间十分的对味。在她的牛皮糖攻势下，黎晶晶渐渐地能跟她开开玩笑了，关系进步不少。 但是现在…… 曲夕张大嘴巴，看着黎晶晶捂住嘴，扭着腰，笑得天花乱坠。 “喂，我是不是看错了？”曲夕抓住旁边的清洁阿姨，问道。 “你没看错……”阿姨也是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男的是谁啊？”曲夕问道。 这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矮，瘦，面色苍白，嘴无血色，打扮比较时髦。一双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如果说尹一阳的笑意是和煦的春风，那么这个男人的笑，就是明媚的夏日。 “你不知道啊？”阿姨回道，“是尹医生新招的助理。” “哈？”曲夕顿时有点不爽，“又招助理？” 这是对她不满意还是咋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种毫无专业知识背景，又经常请假，还胆敢跟boss对着干的助理，确实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听说是国外好大学的高材生呢。专业知识很强。”阿姨继续说着。 “哦，可以啊……尹一阳眼光不错嘛。”曲夕干巴巴地回道。 第一百零九章 你管我呢 “那可不，听说尹医生一眼就相中了。”阿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曲夕“哦”了一声，最后仔细瞧了瞧那个男人一眼，转身进了尹一阳的办公室。 一进门，她就看见尹一阳一反常态的没有在办公桌前工作，而是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站在窗前眺望外面的风景。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整个人显得儒雅淡然。 曲夕开口：“尹医生今天很有空嘛。” 尹一阳回过头，对曲夕言语间的语气略有诧异，不过很快就神色恢复寻常，笑道：“你今天来得蛮早的。” 曲夕无奈：“晚上没睡好。” “哦……”尹一阳挑眉，放下手中的牛奶，坐在了办公桌沿，整色问道：“这几天吃药了吗？身体有什么感觉？” 曲夕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才几天啊，哪能这么快就有变化……” 尹一阳一愣，随后点点头，深深地看了曲夕一眼：“你说的有道理。” “本来就是嘛。”曲夕小声说道，视线转向了一边桌子上的黄色文件夹，伸手拿起来，“不过，那个‘徐公子’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问着，一边看着手中“偷窥男”的病例。唔，这个人已经错过两次复诊时间了，上面还有尹一阳标注的大大的问号。 “徐公子？”尹一阳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笑了：“你是说徐洋啊，怎么样，见过他了吧？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曲夕想起那个男人苍白脸上满脸的笑容，还有黎晶晶那恨不得贴上去的身子，就觉得有些烦闷。“见一面哪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她回道。 “这可不一定哦。”尹一阳走近了几步。他的瞳孔颜色比一般的国人淡一些，隐约映出曲夕的人影，“我见曲小姐第一面，就差不多知道曲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了。” 曲夕心头猛地一跳，抬眼看去，却见尹一阳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眼神也毫无波动。她不禁皱眉，她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他又凭什么说自己会知道？ 心理医生都是站在这样的高度来俯视他人的吗？ “话可别说得这么满。还有，怎么又叫我‘曲小姐’了，怪怪的。” 尹一阳弯眼笑起来：“好。曲夕。以后不这样叫了。” 说完，他就不再看曲夕一眼，又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去了。 * 尹一阳布置了一些杂事，曲夕抱着文件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正满脸春风的黎晶晶。 曲夕看着哼着小曲的黎晶晶，心中按捺不住，走了过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她直接开口问道。 黎晶晶见来的人是她，立马收敛了曲夕眼中的痴女笑，翻了一个白眼，冷淡道：“你管我呢。” 曲夕嘴角抽搐，这黎晶晶，怎么又恢复到了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可别告诉我，你又陷入爱河了……” 曲夕之所以用了“又”这个字，是因为黎晶晶之前有过一次恋爱。在曲夕和黎晶晶熟知起来后，有一次下班去喝酒，黎晶晶禁不住曲夕的攻势，喝得是醉眼迷蒙，趴在吧台上一个劲地哭，话匣子也慢慢打开了。 也就是在那一次，曲夕知道了在黎晶晶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 黎晶晶之前的男朋友叫汪川，长得浓眉大眼，加上一双大长腿，是一个典型的帅哥形象。汪川和黎晶晶这对金童玉女从高中就开始交往，一直到了大学毕业。 然而，七年的感情也终究抵不过外面鸢鸢燕燕带来的新鲜刺激，汪川参加工作没多久，就出轨了。 黎晶晶实在是爱得深切，就算汪川出轨，她也不想与之分开。所以接下来，黎晶晶就开始了漫长的挽回道路。 这条路是艰辛的，也是屈辱的。她哭过闹过求过，甚至给汪川下跪过，可是换来的却是那个曾经说只爱她一人的男人，抱着怀里的娇小，鄙夷地从她身边走过。 “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还不是守不住男人。” 这是那个小三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个时候开始，黎晶晶就开始厌恶男人。不管帅的丑的，高的矮的，有钱的没钱的，她都深深的厌恶。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扭曲的情感。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未减退。 这也是为什么曲夕看见黎晶晶与徐洋之前的互动，会那么惊讶的原因。 听见曲夕这话，黎晶晶皱起两道形状优美的秀眉，语气十分不善：“你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没有的事。” 曲夕看见黎晶晶这般表情，微微舒了一口气，正想说一句“那就好”，没想到黎晶晶接下来的一句话，硬生生地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再说了，人家徐公子能看得上我嘛？” 语气里是满满的对徐公子的推崇，和对她自己的厌恶。 曲夕张张嘴，明明还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嘟囔一句“那我先走了”，就快步离开了前台。 真是……无语。 心中愤愤地想着，脚步也越发急促。突然，她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手中的文件也散落一地。 曲夕皱着眉头，抬头看向来人。 白如初雪的面颊，和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对不起。”徐洋歉意地说着，立马蹲下身子开始捡拾散落满地的文件，一边捡着一边说道，“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看路，对不住啊。” 曲夕咬牙，飞快地捡起地上的文件，站起身说道：“没事。” 徐洋将手中的文件递过来，突然眸光一闪，叫道：“你就是曲夕是吧？你好，我叫徐洋，是新来的助理。” 曲夕一把接过徐洋说中的文件，看都不看他一眼：“久仰大名。” 说完她就快步走开，留下徐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还真是有意思的人呐…… 徐洋这样想着，却不知道那边的曲夕同样在腹诽他： 还真是个讨厌的男人…… 一种根本不知道缘由的讨厌。 第一百一十章 一步之遥 下班后，曲夕来到了曲笑所在的医院里。 曲笑伤势不算十分严重，但是毕竟是被利器伤到了内脏，需要卧床养伤几个月。曲夕买了好些水果，提着来到病房的时候，就见到了躺在床上、呆呆望着窗外的曲笑。 季节变迁，窗外原本枯败的枝丫，此时也都冒出新芽，在夜晚的路灯下，散出淡淡的柔光。 曲夕将水果放下，轻声说道：“春天来了呢。” 曲笑回过头，见是曲夕，脸上绽放出有些黯淡的笑容：“小夕，你来了。” 曲夕拖来一个椅子，坐下，正色道：“姐，身体怎么样了？” “有你在，很快就会好的。”曲笑微笑地说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暗了下去，“不过……我好久没见到玲玲了，也不知道她吃好睡好没。” “你放心，玲玲很好。” 曲笑点点头，闭了嘴，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 曲夕轻叹一口气，伸手抓住曲笑有些干燥粗糙的手，低声说道：“姐，你在这里……有被人找过吗？” 曲笑眸光一闪，抬起头看着曲夕。她何尝不知道曲夕指的是谁，声音都颤抖起来了：“没、没有……他怎么敢来找我。” 曲夕手上力气加重了一些：“那姐姐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有我什么把柄？” 曲笑大惊，想抽出自己的手，无奈曲夕抓得太紧，她根本无法挣脱。“小夕，你别这样！既然他没再来找你，你就不要去找他的麻烦了……我担心，担心……” 曲夕冷冷一笑，想起那天像一只狗在地上呻吟的周风，声音里也多了一些狠决：“他都要骑到我头上了，我当然要釜底抽薪，以绝后患。” 曲笑心头猛跳，大张着嘴巴看着曲夕。她突然觉得曲夕变得这么的陌生，又这么熟悉，时刻提醒她在那个地下室里的罗刹，就是她的妹妹。 是的，当时她被老妇的那一刀刺中，倒在地上时，并没有完全的昏迷。她蜷在地上，见证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他……其实……”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曲夕打断了。 “姐，你别怕。不管他有什么，他都不可能把我怎么样。” 听到曲夕这样说，曲笑认命地重重叹息。她垂下眼，缓缓地道来：“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越来越少话，还经常带着酒味回家。我工作忙，对他也厌恶，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在书房里装了摄像头……盗走了我电脑的开机密码，之后……” 之后，就是成功地侵入曲笑的电脑，找到了关于周风吃回扣的录音，全部盗走，并且删除。但是这并不能确保绝对安全，周风继续寻找能够反击的砝码。 终于，他在那个小旅馆附近的居民区停车场里，用了一些手段一辆一辆排查，终于在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上，找到了那晚曲夕和曲笑一前一后去旅馆的影像。 同样，他还用金钱收买了小旅馆老板的证词，全部录像留档。 做好这些之后，就开始了他与曲笑的谈判。 曲笑性格温柔，对曲夕也是爱之深切，一看到这些东西的曝光，顿觉比起让周风因为经济犯罪进监狱，曲夕因为故意伤害罪行进监狱更让她难过。所以，才有了上一次将曲夕叫出来，让她交出手中的照片、录音的一幕。 “他……他明明说好，只要我叫你出来，他就可以不再为难你的……”曲笑泫然若泣。 曲夕咬牙道：“这种人渣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曲笑抓住曲夕的手，眼泪决堤泛滥：“姐姐是太担心你被报复，所以才这样的……你要原谅姐姐，要原谅……” 曲夕摇头：“我都知道。” 说完，她轻轻拂开曲笑的手，抓住放在一旁的包，一双黑眸看了看面脸病容的曲笑，道：“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什么事，你第一时间打我电话。” 说完，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淡笑，便快步转身离去了。 曲笑看着她的背影，想起那个黑夜里那个不似人类的身影，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痛哭溢出嘴边。 * 曲夕刚回到家，就看见吴双嘟着嘴走了过来，闷闷地说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今天好不容易做了一桌好菜……” 曲夕往桌上看去，果然见到一大桌的饭菜，看上去十分可口。 “双双，勤快。”曲夕竖起一个大拇指，手都没洗，就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 吴双坐在对面，拿着筷子静静看着曲夕大快朵颐，嘴角慢慢浮现一丝微笑。这几天曲夕不甚良好的状态，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天也是特意想用美食来缓解一下她的心情。 如果，能让她有片刻的心安，她就十分满足了。 曲夕吃着吃着，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动筷的动作也停了。她抬起头，有些迟疑地问向吴双：“双双，最近……江鸣，有来找你吗？” 江鸣？吴双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急急地往嘴里塞了一夹菜，嘟囔道：“没有啦……他来找我做什么……” 那些事情，都已经随着风散去了。那是埋在脑海深处的禁忌，是她不想再去触碰的存在。 曲夕看着吴双：“双双，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啊？”吴双躲躲闪闪地对上曲夕的双眼。 “我接下来说的话，双双你要听好了。最近，减少你外卖和网上购物的次数，保持电话畅通，有什么情况，尤其是江鸣来找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明白了吗？” 吴双白了脸，嗫嚅问道：“这是……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曲夕没有正面回答。 曲夕最后往嘴里塞了一块鸡块，笑着赞赏着“真是美味”，就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了。 在十分钟之前，她眼睁睁地看着视线左下角的柱状图里，江鸣的渣男系数已经从57变成了59。 59，离60只有一步之遥。 曲夕比谁都明白这一步，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捏紧了双手成拳。 曾经的任务对象一个个的出现问题……看来，又有妖，逆风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惊世骇俗 自从江鸣的渣男系数变成59以后，曲夕每天都早早地回家守着吴双，很少再出去。 但她没想到，两点一线的平静生活起了变故，不是因为家中的这一个点，而是因为她的工作。 那天，她路过前台的时候被黎晶晶给叫住了。黎晶晶有些为难地拉着曲夕的袖子，小声说道：“小夕，能帮我个忙吗？” 曲夕翻了一个白眼：“你只有求我办事的时候态度才这么好。” 很显然，她对上次黎晶晶的态度还耿耿于怀。 黎晶晶苦着脸连忙说道：“这公司和我最熟的就是你了……你就帮我一下吧，之后请你吃大餐。” 曲夕无奈：“到底是什么事？” 黎晶晶左右看了一下，才低声说来。原来，有一个叫做“赵精荃”的病人预约了最近两次心理咨询，但是一直没有来参加。尹一阳对于这种预约之后却没有出现的病人向来是采取不管不问的态度，但对于黎晶晶来说，显然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他还欠我钱呢。”黎晶晶一反平时高冷的模样，耷拉着脸说道。 赵精荃来最后一次来心里咨询的时候，因为遗忘前包，向黎晶晶借了一笔钱。尹一阳的报价本来就不低，黎晶晶一开始不想借，但是看在赵精荃多次前来的份上，最后还是借了。 然而，从那之后，赵精荃就再也没有来机构里一次。他曾经留下的联系方式，也都形同虚设，没有一次接通。 “你帮我到他家里去看看吧……”黎晶晶摇着曲夕的手臂，“我马上要还房租了，但是工作又走不开，所以……” “你走不开我就走得开了？”曲夕有些无语。 “哎呀，谁不知道你工作时间里行动很自由嘛。大餐！大餐！”黎静静眨眨眼睛。 曲夕耸耸肩膀：“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那我就走一趟吧。刚好今天也不太忙。”说完，她问黎晶晶要走了赵精荃之前登记的家庭地址，转身走远了。 黎晶晶看着她的背影渐远，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双眼里散出淡淡的光芒。 如果曲夕这个时候回过头的话……她就会发现黎晶晶眼里的内容，是她读不懂的怜悯，和悲哀。 * 曲夕走在去赵精荃家里的路上，有些无语地看着身边跟着的这个男人。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带着夸张笑容的男人，到底是为什么要跟着她去做这件事。 黎晶晶的要求很奇怪，但是她答应下来，也有着自己的道理。这个赵精荃，是曲夕再熟悉不过的病人之一了，她看过他所有的心里咨询记录，熟知他每个阶段的心理变化。 赵精荃，就是前段时间尹一阳一直让她看的“偷窥男”。 但是——她瞥了一眼跟着的矮瘦男人——这个徐洋跟来，又是为了什么？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徐洋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别介意啊，我也是碰巧听到你们的谈话的。我跟晶晶是好朋友，我又是个男生，所以想着跟着你来看看。” 男生……曲夕在心中默默吐槽，看上去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非说自己是个“男生”。 “没事。”曲夕回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赵精荃住的地方。虽然之前从地址上已经瞧出了一些端倪，但是在真正看到这栋建筑的时候，曲夕还是有些诧异。 尹一阳报价不低，能负担得起咨询费的，大多都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尤其是像赵精荃这样经常前来的，一定是有着不菲的收入。 然而，眼前分明是一栋跟他经济状况毫不符合的破烂小楼。 曲夕皱起眉头，没有犹豫，快步走了进去。 地址显示赵精荃住在这栋小楼的4楼。曲夕刚走到2楼，就看见两只老鼠一前一后地快速蹿出来，体形硕大，肥得流油。除了老鼠，楼梯间里还有一些蟑螂和苍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遥相呼应，让曲夕忍不住一阵反胃。 然而，等她到了3楼，她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干呕。 空气里有她非常熟悉的味道。 这种味道，她曾经在海边的那个小木屋里闻过。 那是死人的味道。 她明白，要是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大概是会将这种味道归类到腐烂食物的范畴里。在她身边的徐洋，显然就是这样。 “唔，好臭啊，谁家的垃圾没丢。”徐洋捂着鼻子，十分嫌弃。 曲夕强压住心头的骇动，慢慢在最后几节楼梯上走着。等她来到赵精荃家门前时，她已经面色苍白，比旁边男人的肤色还要甚之。 她敲门。 回应她的只有地上的蟑螂，沿着她的脚来回爬动。 “不在家嘛。”徐洋有些失落，“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 曲夕紧盯着门，不看他一眼：“等什么等。” 这句话刚落，她就后退几步，猛地一个侧抬腿，重重地踢在了门上！ “咣！” 质量堪忧的木门震了好几下，慢慢想要归于平静。曲夕又是一脚暴踢！ “咣！” 如此反复了五次，曲夕觉着差不多了，才走过去，用力一推，门“吱嘎”一声就开了。 门刚一打开，那难以忍受的恶臭就扑面而来。 “这样不太好吧……”徐洋被曲夕的举动惊呆了，磕磕碰碰地说道，“不过是没还钱而已嘛，有必要这么私闯民宅么？” “那你在外面等着。”曲夕落下这冷淡的一句话，推门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她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她早就知道赵精荃这个人有偷窥的怪癖，但她以为他的程度顶多就跟王狱兄弟一样，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惊世骇俗。 不大的房间里，到处都贴满了他从不同角度偷拍下来的照片，有女人，也有男人，有争吵，有做*爱，有如厕，也有日常温馨的举动。地点从居民楼、百货商厦，到公园、公共厕所等等。 除此之外，桌上还放着各种摄像头装备，角落里堆放着大小不一的望眼镜。 曲夕看得啧啧称奇，但她没有时间去仔细观察，因为那浓烈的恶臭从卧室里传来，熏得她快要失去所有的感官能力。 她拧开了卧室门把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是在担心你自己吗 打开门的刹那，比之前所有恶臭加起来还要多出几倍的腐臭铺天盖地而来，曲夕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她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尽力向房间里面看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一幕。 这是她第三次看见死人。 第一次是夏洛，第二次是钱大国的妻子，都是死于非命，面部狰狞。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一张不大的床上，安然躺着一个男人，如果不是他身上青紫的溃烂皮肉，和他如同电影里僵尸一般恐怖的灰败面颊，他不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那种人，孤独地躺在单人床上，沉入黑暗，迎接黎明。 曲夕一个踉跄，牢牢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也就是在她抓住门框的那刻，有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轻轻地扶住了她。她感受到那双手传来的颤抖，出乎意料的跟她身上的是如此一致。 “我们……我们需要报警吗？” 徐洋惶恐的声音传来。 曲夕稳了稳心神，开口，声音沙哑：“这……这是自杀对吧？” 徐洋松开了手，微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床边。他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鼻子，一手掀开赵精荃身上盖着的毛毯，见到赵精荃两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安详似熟睡。那灰色睡衣上毫无血迹，甚至连褶皱都少有。 “我觉得是的吧。”徐洋下了自己的结论。 曲夕也走了过去，目标却是卧室一旁放着的一张桌子。她拿起桌上的一本本子翻了翻，皱眉道：“我们走吧。” “啊？”徐洋奇道，“我们不报警？” “要报警你报吧。”曲夕瞥了一眼，“用公共电话。” 徐洋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曲夕，眉毛都高高挑起。 曲夕没有过多的解释，就急急地往外走去。徐洋最后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那具死尸，跟着曲夕，也快步出门了。 出门后，曲夕直接走到了街角的一家咖啡店，叫了一杯冰咖啡，猛喝了几口，才慢慢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你怎么也跟来了？”她抬头看向徐洋。 徐洋坐在她的对面，翘着二郎腿，直直地看着她。曲夕的抬头是毫无征兆的，所以她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男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 如果要简短一点形容的话，那是带着浓烈笑意的怜悯。 曲夕皱眉，正欲发问，却见到徐洋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曲夕的幻觉。 “你说，人为什么会自杀呢？”徐洋突然发问。 曲夕翻了一个白眼：“我要是这么变态，我也得自杀。” 话刚落，她又无奈地补了一句：“开个玩笑。不过他到底是不是自杀，现在也说不准。” 徐洋笑了：“我倒是觉得你刚刚开的那个‘玩笑’挺有道理的。你想啊，”他突然期近，双手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头，“他能来找尹一阳，证明他知道自己有问题，想要来解决，你说是吧？毕竟，只有知道自己有病的人才会去找医生的，对吧？” 曲夕微微侧头，看着徐洋，没有说话。 “肯定是这个道理，你说那些真的变态，那种有严重心理疾病的，怎么可能意识到自己生病了？又怎么会有闲工夫来找心理医生？这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个赵精荃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罪恶感的，他还想改变……” 曲夕点点头，示意徐洋继续说下去。 徐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像是十分满意曲夕的反应似的。一种观点得到认可的自我满足感开始充斥他。他看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到他俩，又小声地说了下去。 “但是呢……随着他病情的加重，你也看到了，他开始去公共场合近距离偷窥了，这种十分有风险的事情，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呢，我觉得，他一边享受这种变态游戏，一边又被这种愈发深沉的病态心理所折磨，久而久之，在他清醒的时候，比如说偷窥完之后，他就想到了自杀。唯有死亡，才能解脱。” 徐洋一番话说完，曲夕已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她仔细地看了徐洋一会儿，问道：“你是心理学专业来着？哪个学校的？” 徐洋粲然一笑，报出一个国际上知名学府的名字。 曲夕点头：“好学校的人是挺会忽悠的。” “忽悠？”徐洋一愣，随即微笑着摇头，“我毕竟跟他不熟，所以只能通过刚刚所见来分析……不过，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曲夕被这个突然侃侃而谈的男人勾起了兴趣，眨眨眼睛：“你继续说，我听着。” 徐洋勾起嘴角，接着说了下去。 他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赵精荃的死因，而是他的死，到底意味着什么。 死亡对于赵精荃自己来说，可能是解脱，也可能只是一场拙劣的逃避。在徐洋他自己看来，赵精荃的死亡……可以说是非常卑劣和懦弱的。 “男人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有什么事情不能正面面对，非要用偷窥这种方式？甚至还要去死？简直太对不起他两腿间长的那玩意儿了。” 徐洋话一说出口，才知道有些不妥，讪笑道：“别介意，我说话比较糙。” 曲夕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徐洋见曲夕没有异议，继续说了下去：“总而言之，我站在男人的角度上，对于他的这种行为是十分不齿的。” 曲夕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来，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说的全是废话”后，就径直走开了。 徐洋微愣。 但是这诧异只保持了一秒。 待曲夕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才慢慢地敛了神色，轻叹了一口气。 * 曲夕刚回到心理诊所，黎晶晶就迎了过来。“怎么样，有戏吗？”她急急问道。 “你叫徐洋告诉你吧。”说到“徐洋”两个字的时候，曲夕有些咬牙切齿。 不顾黎晶晶在后面的小声呼唤，曲夕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尹一阳的办公室。 “喂。”她走到办公桌前，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嗯？什么事？”尹一阳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来，有些木然地看着曲夕。 “赵精荃死了。” “啊？”尹一样微微张大了嘴巴。 “我说他死了，来找你做心理咨询的那个人，那个偷窥狂，死了！”曲夕不耐地解释。 尹一阳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看看曲夕，发出一个单音节字。 “哦。” 曲夕跳脚：“哦？你的病人死了，你就只是哦一声就好了吗？他死了啊！你怎么不问我他怎么死的？” “……他怎么死的？”尹一阳没有再看曲夕一眼，而是将视线重新移到了文件之上。 “应该是自杀。” “哦。” 曲夕被尹一阳气笑了，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这么生气过。“他可是你的病人！他来你这里好几次了，结果情况根本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现在居然死了！你怎么不好好总结总结，吸取教训，以后不让这种事再发生在你的病人身上了啊？” 尹一阳“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笔，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曲夕。他脸上一贯有的淡笑和温和全都不见了，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你是在担心你自己吗，曲夕？”尹一阳的声音冰冷。 曲夕愣了。 然后，一种被戳破心思的挫败感席卷了她的心智。 “砰！” 她狠狠地摔门而去。 一路急匆匆地冲下办公楼，她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怒火烧得她脑仁直疼。此时还是上班时间，街上行人不算很多，她刚刚拐过一个拐角，就见到在街对面，在一个红色的书报亭前，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安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平行世界 曲夕很久没有见到安靳了。 她透过斑马线上稀稀拉拉的行人，看向那个男人。一身警察特有的淡蓝色衬衣，黑色的长裤，手上搭着一件外套，另一手放在一个银色行李箱的拉杆上。 他侧过头，似乎是在倾听身边的男人说什么。曲夕认出来了，那个同样拖着行李箱、一脸稚嫩而又故作老成的小警察，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秦彦。 秦彦好像是说了什么笑话，顿时浮夸地自顾自笑起来。安靳似乎是不想笑的，但还是扯了扯嘴角，没有拂了他的兴致。 秦彦笑着笑着，笑容渐渐凝固了。他的视线越过人群，定格在了曲夕的身上。 曲夕微微点头示意。 秦彦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安靳显然也发现了秦彦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曲夕直直地看着他，也冲他点了点头。 安靳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对秦彦说了一句什么，刚好斑马线的绿灯亮了，他径直走了过来。 “嗨，安警官。”曲夕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安靳上下打量着她。 曲夕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支支吾吾地说道：“你做什么去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你。” “你也没找过我。”安靳很快地回道。 曲夕吃瘪，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一次听说安靳的消息，还是她跟随周风去到城郊的那栋小别墅里，吴双担心她的安危，打电话给了安靳。 但是……吴双明明说“他答应马上就去”，她却到最后，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之后，更是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联系他，但是她发出去的消息，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消失不见。她有些恼了，索性就暂时地将这个人踢出了自己的脑海。 “我找过的。”她认真地说。 她手机里还留着微信聊天记录呢。 安靳挑眉，掏出手机。曲夕眼尖地看见，他是按了开机键。 “至少你在我出国培训之前都没找过。”他翻了翻手机，说道。 闻言，曲夕突然觉着有些恼了。他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质问自己吗？她难道有义务去找他吗？ “不谈这个。”曲夕皱眉结束了这个话题，“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安靳在她欲要转身之时，有些迟疑地开口，“最近还好吧？” 好？ 曲夕愣了。 这段时间里，她的状态并不好。但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她。 这一句最简单的问候，每个人都很吝啬地不给她。 “还行吧。”她垂下眼。 “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安靳并没有理会她先前说的“有事先走”，就拖着行李箱，挺得笔直地走在了前面。 这人…… 曲夕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咬牙追了上去。 附近刚巧有一个城市公园，树木郁郁葱葱，安静闲适。安靳选了角落里的一处长椅，悠然坐下，用眼神示意曲夕坐在他的身边。 曲夕坐下，“说吧，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安靳直直地看着前方，那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草坪边散步。“我今天在飞机上，梦见文燕了。” “哦。” 曲夕的心头泛过一丝疼痛。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她的样子，非常急切地看着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嗯。” 安靳没有再说。他叹了一口气，但曲夕没有注意。 他微微偏头，意蕴不明地看着曲夕，“你最近，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吗？” 奇怪的人？曲夕苦笑。她遇见的奇怪的人难道还少吗？从系统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接二连三地遇见形形色色的怪人，简直成了一个“渣男收集器”了。 “怎么？你又知道了什么？” 安靳见曲夕这副反应，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他踌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被一个人盯上了。”顿了顿，他添上一句：“还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曲夕皱眉，一股不祥之感幽幽而来。 她最近遇见的最奇怪之人，就属那个老妇无疑了。周风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就算行为方式大变，但终究不属于“最近出现的奇怪的人”这个范畴。那么，符合安靳所说的，就只有那个老妇了。 眼前似乎又浮现一头银发、毫无皱纹的那张脸，耳边回荡着“最好的复仇就是放下”的低沉话语，曲夕不禁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回道：“我知道。” 安靳一愣：“你知道？” “嗯，是个老婆子。” 安靳不说话了。 久久没得到安靳的回音，曲夕抬头看去。却见到安靳一脸凝重，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怎么了？”曲夕的声音弱了下来，夹着一丝颤抖。 “如果我说，不是她，你会怎么……” 话还没说完，曲夕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她满脸的惊异，随即变成难以掩饰的焦虑。她甚至没有跟安靳打声招呼，就风一般地跑开了！ 一边跑，她一边使劲睁大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之景。 视线左下角的渣男系数，变化了！ 江鸣：59，升至60！ 不，不……虽然早已有过心理建树，但是此时真切地发生了，曲夕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呢？最后一次见江鸣，他明明温和得跟一只猫一样啊！ 刚刚安靳说的什么？难道自己是真的被人盯上了？ 是谁？ 是谁在背后搞鬼？ 为什么要选择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一连串的问题飞快地冒出来，让她在全力奔跑中逐渐丧失了理智，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蹿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出租车上，大叫着让司机快点开车！ 她掏出手机，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吴双的电话。 但是…… 那边传来的，只有阵阵的忙音。 这一幕跟过去是何其相似。 几个月前，她得知了吴双要跳楼自杀的消息后，也是在出租车上疯狂地拨打电话，却只能一次次地失望，然后绝望！而现在的她，似乎被变幻的时空拽着拖着，带她进入了同样的平行世界，让她再一次经历这让人几乎崩溃的境地。 双双！ 她在心里大叫！ 车飞驰，一个急刹车，终于停在了居民楼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动我女人的下场 曲夕丢给司机几张钞票，就一路狂奔地冲上楼。她急促的脚步在楼道里响起咚咚咚的闷响，如同她的心跳，紊乱而聒噪。 终于，她到了门口。插入钥匙，但门毫无反应。 该死！ 居然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 吴双从来不会反锁上门，那么能做下这种事的，定是外人无疑！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有人正在屋里！ 可是，他又是怎么进去的？ 吴双绝不可能给陌生人开门啊！ 脑中电光火石，身体更是蓄势待发。她暴喝一声，一脚猛踢上去！ 自从周风上次撬门过后，这门的状况就一直不是很好，此时被曲夕这怒火攻心的一脚一踢，居然开了！曲夕猛地推开门，就往里面冲去。 还没跨出箭步几步，她就被房间里传来的声音给顿住了脚步。 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汹涌怒气，从她的脚底开始上升，直接冲得她满脸通红。 那声音，分明从卧室传来。 那是吴双的哭泣和哀求，还有男人的淫邪笑声。 曲夕不知道是怎么走过去的，她只看到自己惨白的右手，颤抖着打开了卧室门。她看见在那张凌乱不堪的床上，吴双绝望地躺在上面，她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露出她如同白雪般刺眼的肌肤。而在她的身体上面，江鸣的双手正猥琐地、用力地游走在她的身体上面。 原本是白皙无瑕的胴体，此时……却满是伤痕与红晕。 曲夕怒了。 她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了。 此时的她，只想让这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消失，她只想让他消失！ 永远消失！ 她猛地拉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条金属衣架，几乎是用平常不可能有的蛮力，将它用力掰断，然后卷成一捆，拿在手上。江鸣已经从床上爬了下来，伸手想要系好自己的皮带，但是曲夕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右手高高一扬，金属条就卷着冷风扇了下去！ “畜生！”曲夕厉喝一声，声嘶力竭。 江鸣呵呵冷笑，身体迅速滚到床上，灵敏地躲过了这一劫。他大手一抓，吴双羸弱的脖颈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再来啊。”他舔舔嘴唇，笑得极其嚣张。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种别碰她，堂堂正正地跟我来。”曲夕恶狠狠地如同一头饿狼。 “你当我傻？”江鸣轻蔑笑了。曾经那个躺在病床上，对自己失望透顶的江鸣仿佛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较之将吴双逼到跳楼的江鸣，还要甚之的人渣。 “你知道吗曲夕，我其实很佩服你，佩服你居然想出那种法子来整我……” “你骗我说将我的那些照片发给了我的亲人、朋友，害我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两个月，还得上了抑郁症，主动断绝了跟所有人的联系……但是结果呢？！” 说到这里，江鸣双眼里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如烈火炽热：“结果我才发现！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你根本就没有将那些照片发出去！” “所以呢？这就是你又变成人渣的理由？”曲夕简直是被这奇怪的逻辑给气笑了。她飞快地对吴双眨了眨眼睛，然后就举着金属条，扑上了床！ “你！”江鸣根本没有想到曲夕在面对他的威胁时，可以做到不顾吴双的生命安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使出了全力，手掌很快锁紧，空气立马从吴双柔嫩的脖子挤了出来。 “呜呜……呜呜……”吴双的双手拼命地空气里抓着，想要从窒息的痛苦里解脱出来。 这一幕就在眼前，曲夕的双眸也只是微微一闪，仍然是脚步不停，就向江鸣奔去！江鸣一手抓住吴双的胳膊猛拖，就想要带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然而拖着一个人的他速度哪里比得上曲夕，也就眨眼之间，曲夕手上的金属条，就打在了他的大腿之上！ “嘶……”火辣辣的痛感立马传来。 “你穿女人衣服就算了，现在还敢闯进我家？！强奸？！”曲夕每说一句话，就疯狂地抽在他的身上。那金属条又细又硬，一抽上去就出现一条血痕，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痛苦！ “你特么疯了！”江鸣被打红了眼，也不再尝试着想要去拖走吴双，而是带着难以言明的癫狂，用尽全力掐着吴双的脖子。 “婊子，我看你是先把我打死，还是我先把她掐死！”江鸣咧开嘴唇哈哈大笑，“我倒是很想看看，这女人要是死了，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哦对，应该会很伤心吧，毕竟这是你女朋友，天天睡在一起能磨豆腐的那种是吧！” 话音刚落，奄奄一息的吴双陡然用尽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笑着看着曲夕的眼睛，现在是一片灰败，那里面是无尽的屈辱，像万千钢针，扎着曲夕的心…… 吴双头一歪，倒了下去。 也就是在与之同一时刻，曲夕从随手的口袋里拔出了一把小刀。 她已经是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把它放到口袋里去的了，也许是在曲笑受伤之后，也许是江鸣的渣男系数开始变化之后。 她压抑着自己，但是最终，还是成为杀人利器的奴隶。 她扎了过去。 江鸣大骇，本能地拖过吴双软绵绵的身子来挡下这一刀。他原本想的是，曲夕怎么着也会顾及吴双而终止动作，然而，事实却又是如此的诡谲，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曲夕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刀子，插进了吴双的身体！ 吴双命悬一线的身体，随着刀子的插入，微微弹起，然后，又躺回原处…… 江鸣大大地张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如何能够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如此狠毒，如此蛇蝎心肠？眼前一花，曲夕已是毫不停歇地刺下了第二刀！ “痛！” 那刀，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他的心窝。 血液猛地喷溅出来，意识开始迅速地消散。江鸣瞪着双眼，呆滞地看着上方冷笑着的女人，他仿佛听见她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 “既然，你说她是我的女人，那么，我就让你知道动我女人的下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没杀他 血淙淙地冒出来，甚至带了沫子。 那些猩红的液体，潆染了大片大片的浅色床单，留下难看的痕。 曲夕在给吴双做人工呼吸。 她的双手在剧烈地颤抖。 她很想厉声呵斥，呵斥身边躺着的这个男人，更呵斥这个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渣男像排队似的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她的周围，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以为救回夏洛离开系统后就能拥有平静生活，却在突然之间那些曾经的任务对象一个又一个地重新出现，甚至变得比之前还要恶劣，还要丧心病狂！ 为什么要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个世界为什么都在跟她作对！ 是不是觉得她太心软了，几乎每次都是选择拯救，所以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她？ 可是，她明明只是一个想过简简单单生活的普通人啊！她只想看着夏洛慢慢长大，只想照顾好自己的家人朋友，只想做一个社会上最寻常的那种人，就算在s城里活得再辛苦也无所谓……毕竟，那才是正常人的人生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疯狂，这样令人恐怖。 她跪倒在床上。 在吴双微咳之前，她往旁边一歪，昏迷了过去。 …… 曲夕再次陷入了那如同茫茫宇宙的黑暗里。 如果以上帝视角来看的话，就会看到在她的大脑内部，她幻想着自己平躺在一片虚无之中，双眼紧闭，似乎是在沉睡。突然间，远方——或者说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星系里，传来了一些声音。这些声音可能是她自己的想法，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这些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是听得出来，说话之人似乎是在争执。 “还是算了吧……路被堵死了，已经行不通了。” “不，不可以，必须再试试。” “试什么试，病毒已经……” “不！我们还有别的办法！那个人不是还在吗！” “你这是在毁了……” “别说了！” 随着这一身厉喝，曲夕突然感觉浑身一个机灵，然后，她便从那混沌的世界里，再次苏醒了过来。 江鸣已经不动了。而吴双则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她，手中，抓着一部手机。 从那闪烁的屏幕上来看……很显然，她还在跟人通话。 “你在跟谁打电话？”曲夕一边用手探探江鸣的鼻息，一边问道。 “我……我在跟……” “她在跟我通电话。”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曲夕回过头去，看见安靳立在卧室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曲夕微微咬牙，但只是一瞬，面色就恢复如初：“你来得刚好，带他去医院吧。” “你还有闲心救他？” 曲夕瞥他一眼，似乎是在嘲笑他的脑洞：“我只是怕他……死在我的房子里，晦气。” 安靳被气笑了。他指着那毫无生气的江鸣怒道：“你杀了人，你居然还指使警察去给你收尸？你当我是什么？你又当你自己是什么？！” 曲夕将吴双扶了起来，用一件厚外套给她包住身体，带她往客厅走去。在路过安靳的时候，她轻轻咧开嘴，用极小声的声音说道：“那你又为什么一个人来？又为什么不把我抓走？” 说完，她就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离开了。 安靳纵然再自持冷静，也是忍受不住，重重地一拳打在了门上！ 疼痛从手指关节传来，他却浑然不觉。僵硬地迈着步子从洗手间里取过几条毛巾，动作熟练地压在江鸣的伤口上，然后尽量小心翼翼地拖着他的身子来到了门口。 他看了看挺直着背坐在沙发上的曲夕，暗骂一句，出门而去。 曲夕听见了关门声，才神情严肃地转向吴双。 吴双在发抖，也在哭，眼睛更是不敢看她。 曲夕没有一句安抚。她的双眼看着的仿佛不是一个她最亲近的朋友，而是完完全全的一个陌生人。 “江鸣是怎么进来的？” 曲夕的声音刚落，吴双就浑身一抖，有些惊恐地抬眼看了曲夕一眼。断断续续的，她才说道：“是……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我以为是你，所以就……” 钥匙。曲夕记下这个关键词，又问道：“他进来后，说了些什么？” 吴双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小夕，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怕……” 她控制不住自己，潜意识里也很讨厌自己，但是她就是发现自己对曲夕很害怕。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刚刚她醒来的时候，身边是躺在血泊里的江鸣。 而始作俑者，是小夕…… 曲夕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但声音毫无波澜：“他进来后，说了些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 吴双呜咽一声，认命地开始回忆不久之前那噩梦般的一切。 门被钥匙打开，她以为是曲夕回来了，便小碎步地迎了过去。可是哪里想得到，进门一脸狞笑的，居然是江鸣……她听不懂江鸣在说什么，只依稀听见什么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都和我睡过了你还装什么清高，还有一些讽刺她和曲夕两个人关系的粗言秽语…… “嗯。”曲夕点头，站起身来。 “小夕……”吴双紧张地抓住曲夕的衣袖，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曲夕，声音祈求得仿佛要低到尘埃里去，“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好害怕，好害怕……” 说着，她低下头，以手掩面。 曲夕伸出右手，想要摸上她的头顶，但是，还没有靠近她的身子，她就飞快地收了回来。她从吴双的手里挣脱开，冷然道：“我先走了。” 她走到门口。 像是终究不忍心似的，她低声说道：“我没事，你放心。” 语落无痕，只有门重新关上的声音和吴双的低泣，静静地回荡在寂寥的房里。 * 曲夕出门没多久，就见到铁青着脸色，倚在小巷尽头抽烟的安靳。 地上已是一地烟头。 曲夕走过去，倚在他身边。 “给我一支。”她说。 “你不会抽烟。”安靳没有看她，而是望着远处灰蒙蒙的那方天空，说道。 曲夕垫脚，从他手中蛮横地夺走，塞到了嘴里。 “咳……”她开始咳嗽。 安靳回过头，深沉地看着她。很久很久，他开口： “为什么？” “嗯？”曲夕又吸了一口。仍是咳。 “为什么要起杀心？为什么要杀人？” “我没杀他。”曲夕回道。 “你再刺偏几厘米，就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但是我没有刺偏。” “曲夕！”安靳一把夺过曲夕手里的烟头，狠狠惯在地上：“告诉我，为什么？！” 曲夕垂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阴影一片。“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会信吗？” 她没有等到安靳的回答。 她自嘲地笑了，看向安靳。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走了，你们就会安全 安靳皱着眉头，紧紧地看住她。 曲夕第一次知道强颜欢笑是什么感觉。 她耸耸肩膀，笑道：“看吧，我就知道你不信。” 安靳将手指举到嘴边，才发现手指上夹的烟早没了。恨恨地别过脸，他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信。” “得了吧！”曲夕哈哈大笑起来，“搞得这么痛苦干嘛，不信就不信呗，我又不会有什么意见。” 说完这话，她低下了头，笑容终于是僵硬了下来。 其实她知道……她心里的魔鬼，她要压不住了。 这个未知的魔鬼最近总会出现，指使着她的行为，让她变成一个令人感到恐怖的怪物。在她愤怒的时候、伤心的时候，甚至脆弱的时候，这魔鬼就会卷着风暴袭来，湮灭了她所有的神志。 她在那种时候里，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杀了他！杀了所有挡道的人！ 一切伤害她的，伤害她亲人朋友的人，都要被她赶尽杀绝！ 都要血债血偿！ 所以——她伸出自己的双手，那上面还有一些没擦干净的暗红色血迹——她已经沾染了鲜血，变成她独一无二的标签。 她就这样成了魔鬼的代言人。 尽管她并不想要，但她无处可逃。 安靳终于平静下来了。他转过身，看着曲夕有些单薄的身影，低声说道：“刚那个男人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尽管他现在生死未卜，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搬家。” 曲夕点点头：“谢谢你。” 安靳看着她乌黑的头顶，还有在两个小小耳朵旁飘着的几缕发丝，声音愈发低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比如……心理上的，我认识几个朋友，可以帮助你。” 曲夕眼前浮现尹一阳那张温和的脸，还有笑意满满的眼睛，她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有医生了。” 看来，她可能需要跟尹一阳好好道个歉，然后……她想起家里卫生间的那些白色小药瓶。 安靳点点头：“那就好。要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困难，你就联系我。” 说完，他转身欲走。 脚步一顿，他微微侧头，叹道：“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终于不再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远了。 小巷里有些阴冷，曲夕轻轻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她看着安靳越来越小的背影，恍惚间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茫茫大雪之中，也是有这么一个黑色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然后渐渐的，消失在鹅毛般的大雪里…… 直到一滴液体滑到嘴角，泛起有些苦涩的味道时，曲夕才发现自己，是哭了。 * 接下来的一天，曲夕手脚麻利地处理了一些事情，然后，转眼间，又到了该去上班的日子。 曲夕很郑重地为当时摔门而去的行为给尹一阳道歉了。 尹一阳最开始还想摆摆老板的架子，奈何他性格本来就不是那样，曲夕说了没几句，尹一阳就绷不住，笑道：“没事，回来就好。” 曲夕直视着尹一阳的眼睛，说道：“尹医生，我还得跟你说个事情。” “嗯，你说。”尹一阳眼里泛过一丝光。 “你上次给我开的那些药……我向你坦白，我一颗都没有碰。” 尹一阳微微挑眉，声音渐僵：“这样啊，那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曲夕点头：“我之前，并不认为我病了。” 她原本以为，尹一阳听到她的这话，一定是不会愉快的，因为她说这话很明显是在质疑他的诊断。但她没想到的是，尹一阳闻言却笑了，笑得眼睛弯了，整张脸都鲜活起来。 “那你现在呢？”他问道。 “现在，我决定谨遵医嘱，尽力医治。” “哦……”尹一阳敛了笑容，有手指轻敲桌面，歪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上次给你的药，都没吃吗？”他突然发问。 “嗯，我每天都扔一些。” 尹一阳颔首：“那应该也剩得不多了吧。这样吧，我重新给你开一些，你以后记得每天定时定量服用。” 曲夕扯出一个微笑：“嗯，谢谢尹医生。” 尹一阳勾勾嘴角，又将视线转向了办公桌上的文件。看了一会儿，却发现曲夕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面前，他抬头疑道：“曲夕，还有事吗？” “嗯。”曲夕点头，“我想请假。” “哦？”尹一阳来了兴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嗯，我要去东北一趟，去找我老家。” 这话一说，尹一阳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曲夕曾经在催眠的过程中，向他再现了那个地域不明的苍茫之境，那里有她的生母，还有她不曾见过正面的那道背影。尹一阳想了想，沉吟道：“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是一个人去吗？” “嗯，我搬完家就去。” 曲夕对答如流，不卑不亢，让尹一阳不禁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个女人。经过两天的时间，这个女人身上似乎又发生了一些改变，不得不说，这些改变的确是让他的兴致大增。 “好的，准了。”他眨眨眼睛。 “谢谢尹医生。”曲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倾了一点身子，就转身离开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从办公楼里出来后，她马不停蹄地回家和吴双一起打包行李。 吴双咬着下唇默默地收拾着东西，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曲夕一眼，但曲夕都熟视无睹。 那种感觉又来了……小夕的身体变成黑色漩涡的感觉。 吴双有点想哭，但是她忍住了。曲夕一直说她性格太过懦弱，她必须要改变。 至少……慢慢开始改变吧。 两个人齐心合力，几个小时之后，行李也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曲夕将钥匙塞到吴双手里——这是她前一天去中介租好的一套房子。 她什么都没说，就拖着旁边放置的一个行李箱，向门口走去。 吴双有些急了，冲上去：“小夕，你这是要去哪里？” 曲夕顿住脚步，但还是朝向房门，没有回过头来。 “我走了，你们就会安全。” 她的声音说不上来，是在笑，还是在叹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冷到骨子里的冷 曲夕终究是走了。 不管吴双是如何的祈求，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 她站在机场的盥洗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她的手撑在洗手台上，旁边是一个白色的药瓶。 吃吧。 有一个病人的觉悟。 她能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有一个小人，在对她进行催眠。 她轻叹一口气，拿起药瓶，倒出几颗小药丸，仰头，咽下了。 她等了一会儿，见身体也没什么异样，不禁笑了笑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戴上墨镜，拖起行李，她走出盥洗室。 “曲夕！” 远远的，有个人快步走了过来。一身米色风衣，手上还拖着一个棕色的箱子。 曲夕挑眉，有些不置信地看着来人。 她以为他通过微信要走她的航班只是公事范围内的关心，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追到了这里。 “惊喜吗？”尹一阳微笑着问。 曲夕耸耸肩膀：“你怎么来了？” “刚好有一个研究童年对人类行为产生影响的课题……所以，”尹一阳哈哈大笑起来，“我借你的例子写进报告里，你不会介意吧？” 曲夕翻了一个白眼：“只要你把我治好，你怎么写都没事。” 尹一阳的笑意消失了。他点点头：“我会尽力。” 说完，他就拖着箱子，往登机牌柜台走去。 曲夕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五味陈杂。但是很快这些情绪都被一片漠然给淹没了，她重新拖起箱子，跟上了尹一阳的步伐。 * 尹一阳的话本来就不多，曲夕更是话少，所以在飞往黑溪市的路上，两人一个听歌，一个睡觉，倒是有些默契的平和。 三个小时以后，飞机抵达黑溪市。刚一下飞机，曲夕就被空气里的寒气刺得身上一抖，尹一阳在旁边忍不住笑弯了眼：“为了病人的身体着想，还是建议添衣。” 曲夕沉默地拖着箱子往前走，对于尹一阳的话语置若罔闻。 坐上出租车赶去黑溪市的长途客运站，坐上有些脏乱的大巴车，加上车在路上出了点小故障，原本三个小时的行程变成了五个小时，终于到达了长岭县。 此时天已全然黑了，曲夕看着夜空——此时天空又开始闪烁——沉吟片刻，说道：“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尹一阳自然没有意见。 在长途客运站附近找好小旅馆，放好行李，曲夕两人就外出觅食。 “老板，来五瓶啤酒。”曲夕刚落座，就有些阴沉沉地喊道。 尹一阳将风衣脱下，仔细地叠好放好，才说道：“没想到你喜欢喝酒。” 曲夕闷哼：“喝酒不一定是因为喜欢。” 热情的老板娘很快就上好了啤酒，“砰砰砰”地全都开瓶了。曲夕抓住一瓶，仰头就开始灌。 尹一阳不禁皱眉：“明天还得赶路，你悠着点。” 曲夕没回话，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尹一阳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心烦，索性也取过玻璃杯子，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慢悠悠地喝起来。 “其实我并不想对你道歉。”曲夕突然开口。 尹一阳像是早已料到似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他只是静静地瞅着酒杯里的酒，低声道：“原因呢？” “因为我觉得你很冷血。冷到骨子里的冷。”曲夕飞快地说完，仰头又是满满的一口。 尹一阳点点头：“因为赵精荃死了，我却一点反应都没？” 曲夕没说话。 尹一阳舔舔嘴角沾上的啤酒沫，突然笑了。曲夕一直忙着灌酒，根本没有看他，所以自然也没发现他脸上表情诡谲的变化。 “刚刚那老板娘很热情吧？还有那个服务员，一直‘美女’‘美女’地叫你，是不是都觉得他们人很好？” 曲夕打了一个酒嗝。 “还有飞机上那些空姐空少，大巴上的售票员，还有……” “你想说什么？”曲夕终于正眼看他了。 尹一阳仍是笑的，但是笑容比周围的寒风还要冰冷：“我想说的是，老板娘对你热情，是因为她要卖东西给你；空姐笑得甜美，是因为她不笑就会被投诉。而我……对你们温柔说话，总是微笑，仅仅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而已。” “离开了工作，那老板娘还会对你这么热情吗？空姐还会对你点头哈腰吗？” “而我，离开了工作，你们很多人，对于我而言，就只是陌生人而已。” “仅此而已。” 尹一阳端起酒杯，一口喝进了杯里的酒。 “所以，不管是赵精荃，还是何精荃的，他们在我工作的时候是我要关怀的对象，但是出了那栋办公楼，他们的生死就与我无关。” “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死，对我还有好处。” 这番话说完，他静静地看着曲夕的反应。 曲夕喝了酒，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更是滟起了水光。她看着尹一阳，突然灿烂地笑了，笑得那么夺目，让尹一**本无法移开视线。 然后，她就头一歪，砸在了桌子上。 醉了。 尹一阳有些无奈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放下一些钱在桌上，架起她，有些脚步不平地往宾馆走去。 外面的风有些大，还夹杂着夜晚的一些小雨。尹一阳低头看着靠在怀里的女人，咬牙，终于是伸出手指，轻轻地帮她拢好了衣领。 “曲夕，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他的声音很快就随着风飘散而去了。 曲夕醉得不省人事，自然没有听到…… * 翌日。 曲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里。床边，还坐着一个穿白色高领薄毛衣的男人。 “醒了啊。”尹一阳笑起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水杯，“我给你热了牛奶，没有碗，你将就喝一些。” 曲夕有些发愣。 “别这样看我。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尹一阳笑道，“你昨天晚上喝醉了，我找不见你的钥匙，只能把你送到我这来。” “嗯。”曲夕回过神了，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出发吧。”她淡淡地说道。 说完，她就开门走了出去。 尹一阳看着她离开。 然后将手里端着的牛奶，全部倒入了垃圾桶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说了，别废话！ 找寻陈家村的旅途是崎岖的。 曲明黎只去过一次陈家村，当年也是靠着沿途路人的指路才勉强寻着，所以并未给到曲夕很多信息。曲夕只好动用一张嘴，依仗着“陈家村”这个村名，还有曾经那位老学者的名号，一路搜寻。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经历了两天两夜的寻找之后，终于在第三天的早晨，曲夕见到了隐在薄雾之中的那道石碑。 青色的石头，上面是斑驳的字迹，依稀辨出“陈”的字样。 尹一阳微微舒了一口气，转头对曲夕说道：“到了。” 但他没有得到曲夕的回答。 曲夕定定地看着茫雾里隐隐显现的寨门，听着虚空之中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乌鸦叫声，心脏慢慢的有些颤痛。 尹一阳看着她愈发苍白的面颊，暗叹一口气，把住她的肩膀，轻轻往前带去：“走吧。这就是你要来的地方。”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似的，让曲夕一下子从幻境里清醒了过来。她低头咬住下唇，任由着尹一阳带着她往前走去。 不过几百米，薄雾慢慢散去，露出了路边稀稀拉拉的低矮建筑。是几十年前最容易见到的农村土房，但放在现在这个时代，就显得有些陈旧破败了。 也许是被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声所吸引，渐渐有村民打开房门，好奇而探究地看着两人。曲夕选了一个有些面善的白发老人，走上前去发问。 “请问，您认识陈望远教授吗？”她礼貌地低声问道。 老人侧着耳朵，“啊？什么远？” “陈！望！远！”曲夕扯着嗓子说道。 她的这一声，不仅让老人突地睁大了双眼，还让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一下子闹哄哄地发出议论。他们对着曲夕和尹一阳指指点点，用带着严重口音的方言吱吱喳喳地说了开来。曲夕和尹一阳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狐疑。 突然，曲夕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她发现，她渐渐能听懂这些人说的话了。 像是潜意识里尘封的一项技能，突然重现天日—— 那个端着水盆的大妈在说：“他们找陈教授啊，是二十年前的那个陈教授吗？” “哎呀，居然找上门了啊，但是有什么用了啊……”一个穿绿袄的大爷摇头说道。 “是的啊，人死都死了，现在还来找什么陈教授啊……” 而那个最初被曲夕询问的老人，睁大着混沌的双眼，跳脚叫道：“你们来这里干嘛！干嘛！晦气！快走！” 说着，就抓起门边放着的一把扫帚，就想来撵曲夕。 离曲夕最近的大妈连忙放下手中的盆子，拉着曲夕就往村口的地方带去。一边拽一边小声地说道：“你们快走吧，走吧，这村子里不欢迎你们……” “为什么？”曲夕问道。 大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蓦地心头一惊。她抬起头来，看着曲夕脸上平静的表情——那脸上毫无被撵出村庄的愤懑与羞辱，更没有所谓的焦急，有的只是一片淡漠，一如曾经的那人一样。 她像是被谁操纵了一般，呓语道：“姑娘，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曲夕。”曲夕很快地回道。 “哦哦，曲夕。”大妈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频频摇头，“太像了，太像了……” “太像什么？”在一旁的尹一阳突然发声，有些焦急地问道。 此时他们三人已经渐渐远离聚起来的人群，往着村口的方向走去。大妈回望了一下来时的道路，见那些村民都陆陆续续地回了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们是陈教授的什么人啊？”她低声地问道，眨巴眨巴眼睛，狡黠而又机敏。 曲夕垂下头：“家父是陈教授的学生。” “哦……”大妈点点头，突然猛拍大腿，惊声叫道：“你姓‘曲’？！” “是。”曲夕微微眯起眼睛，右手已经不动声色地伸到了背后。 “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妈忙不迭地退后几步，眼里满是震惊与恐惧，“你是那家的女儿！你真的是她！” 说着，她就立马转身，伸出双臂高高举过头顶，挥舞着，像极了要去“昭告”天下的样子！ 曲夕冷哼一声，一个箭步追上，立马就从背后死死地掐住了大妈的脖子。 “别动。”她的声音很细，但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仿佛只要大妈轻轻地动一下，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的脖子。 “好，好，我不动，不动……”大妈顿时瑟瑟发抖，高举着的双臂也颤抖着放了下来。 曲夕瞥了一眼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看着的尹一阳，用眼神示意。尹一阳立马领悟，伸手拽着大妈到了一个草垛背后，把她按在行李箱上坐好。 曲夕直视着大妈不甚清明的双眼，道：“说吧，当年的事情。” “你不知道？”大妈悚然一惊。 “我应该知道？”曲夕反问。 “不……不应该。”大妈对曲夕心存惧怕，立马改口，“你那个时候还小，不记得……也是正常的……”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了，显然从心底里是不相信的。 “别、废、话。”曲夕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妈身上又是一抖，懊恼的别过头，不知是在气恼自己的多嘴，还是在后悔刚刚的多管闲事。 “陈、陈教授你知道的吧，是二十年前，哦不，放现在也一样，是我们陈家村里最有出息的人了……那学识，那风度，那……” “我说了，别废话！”曲夕猛期一步，倏地睁大双眼。 “好好，我快点说，快点说……”大妈憋着嘴，看上去要哭了，“你爸爸，就是姓曲的那个，全名我忘了，反正就是个瘦小男人戴个圆眼镜的，来我们村找陈教授……后来碰见你了，就把你带回去了，就是这样。” “哦。”曲夕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不说满意还是不满意。 “砰！”她猛地一脚踹在行李箱上，震得大妈立马跳了起来。 “我说，我说！” 她绝望的声音，响彻在清晨的小村庄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没欠过我什么 陈家村地处偏远，民风闭塞，群众封建迷信，被曲夕逮住的这个大妈也不例外。 大妈姓“沈”，村民平素都叫她“沈娘”。此时，沈娘颤颤巍巍地看着曲夕，只觉得自己要是再慢点说话，就会被这个母夜叉一巴掌给呼死了。 但母夜叉……也终究比不过地府的罗刹啊。 她眼珠子一转，谄媚地笑道：“两位赶路累了吧，要不到俺家里吃吃茶，咱慢慢谈。” “还挺会耍花样。”尹一阳吃吃地笑出来。 曲夕挑了挑眉毛：“带路。” “哎你这人，明明一看就有诈，你还跟着去干嘛……”尹一阳仍然是笑着的，但是声音里带了一丝的严肃。 曲夕已经迈开步伐，大手一挥：“我倒要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哎呀，说什么呢，俺怎么会……”沈娘小碎步地追上曲夕，手上还帮忙拖着曲夕的行李箱，模样狗腿得跟之前的样子毫不一样。 尹一阳走在最后，脸色沉了下来。 一路寻着僻静的小路，终于在绕过几堆草垛后，来到了一间黑乎乎的小土房里。刚一进院子，一条黄色土狗就“汪汪”地吠起来，声音里满是敌意。沈娘一声低喝，土狗愤愤不平地闭了嘴，一双滴溜溜的眼睛还是警惕地看着曲夕和尹一阳这两个外来者。 “别怕别怕。”沈娘想要宽慰曲夕，却发现后者一脸淡漠，心中愈发紧张，手心都隐隐出了汗。 “来，先喝水……”她从厨房端来两碗清水，放在木桌上，手指颤抖地招呼着还在四处打量的两人喝水。 “你一个人住？”曲夕问道。 “是。”沈娘低下头，脸色有些怪异。 曲夕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细细地看了一圈这个腰圆膀粗的农村妇女，这才开口问道：“你给我仔细讲讲当年的事情。”她略微一顿，露出一丝苦笑，“当年，我家的事情。” 沈娘一颤，仍是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真不记得了？” “嗯。”曲夕颔首，“所以，你最好事无巨细，全都讲予我听。” “这……这怎么行呢……”沈娘退后几步，腿撞上一个温热的东西，原来是阿黄。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全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陡然尖叫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往院子里跑去！ “姑娘，姑娘，别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她尖细的声音，淹没在阿黄狂躁的犬吠中。 她前脚刚跑出院门，曲夕就几个箭步追上了她。一种不合时宜的愤怒冒了出来，她使出狠力，死死地抓住了沈娘的肉胳膊，另一只手就高举着想要劈下来。 “汪！”阿黄也追了上来，见到主人受难，顿时比之前还要声高几倍地狂吠，甚至直直地向着曲夕的大腿扑了过来。 “畜生。”曲夕嗤了一声，一手制住沈娘，一手就抓起院门旁倚着的一把铁簸箕。 “去死！” 她暴喝一声。 但就在她要下手的那瞬，一个黑衣男人突然闪进了院子。他看到冲曲夕狂吠不止的阿黄，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来，一脚暴踢！ 阿黄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砸到了一旁的一堆杂草里。 曲夕睁大了眼睛，看看呜咽中的阿黄，又看看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炸开了。 像是被吹得鼓鼓的气球，倏地爆裂，变成绚丽的烟花。 那一瞬，她甚至没有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她站在祖国东北边疆的一个小村庄里，站在艳春仍然寒气逼人的季节里，站在男人深沉的眸光里，淡笑得纯粹。 “是你。”她说。 黑衣男人上前一步，被隐在衣领下的脸庞显现了出来。男人气息浓厚的脸上，镶着一双总是暗涌光芒的眸子。他的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沈娘，扫过曲夕。最后，越过她，看向她身后抱着双臂，同样静静打量他的男人，问道：“这是？” 曲夕低眸：“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位医生。” 安靳破天荒地笑了一下。 笑容轻蔑。 尹一阳走上前，笑道：“小夕，还不介绍介绍吗？” 曲夕为这初次听到的称呼皱起眉头，嘴上说着：“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啊……”尹一阳饶有兴趣地奇道，“你是邀请他一起来的呢……还是，他跟着你来的？” 此话一问，曲夕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她直直地看着安靳，没有说话。 安靳咬牙，解释：“你们住在长岭县长途客运站的那个晚上，我在连夜赶路。” 曲夕突然觉得刚刚的自己很蠢。 她退后一步，声音疏离：“你跟踪我。” 她甚至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肯定句。 安靳别过头，没有进一步的解释，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他俯视着蜷缩在角落的沈娘，声音阴沉：“得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是，可是你……”沈娘发着抖。 “你现在把人带到了，就先走吧，我跟他们在这里说会话。” 安靳刚一说完，沈娘就立马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而那只在杂草上的阿黄，见到自己的主人远走，也哀嚎一声，跛着脚地跟了上去。 院子里就剩下了沉默的三人。 还是尹一阳先打破了这寂静。他无奈地摇摇头，对安靳微笑道：“不管是怎么来的，既然我们三人在这里相遇了，那就是有缘，对吧？” “有缘……”曲夕冷冷一笑，“不远千里跟踪我到这里，甚至赶着比我先到，跟这里的村民不知道定下了什么协议，安大警官，这就是所谓的‘有缘’？” 警官？尹一阳微微挑动眉毛，但只是一瞬。 安靳没有看曲夕的眼睛。 “我查了你的行程，跟你到这里，有我自己的理由。” “哦。”曲夕哈哈大笑起来，“那行，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理由！那之后我不再欠你的，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安靳面色沉下来：“你没欠过我什么。” 曲夕听见他这么说，突然咬住下唇，身体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算你狠。” 她声音刚落，突然，外面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声音。 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村民拿着木棍和锄头，簇拥着哭哭啼啼的沈娘，来到了院门前。 第一百二十章 无法无天 日悬当空，阳光终于驱走了薄雾，给僻静的小村庄里洒下一片淡金。 如果没有几十个怒目圆睁的壮汉，没有暗藏杀机的紧张气氛，这里的一切，都会是安逸清闲的。 “你们这些外村人，居然敢欺负我们陈家村的人？是不是活腻了？！”一个露着黝黑膀子的壮汉首先喝道。 “是啊是啊，踢狗就算了，还伤人，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不要以为你们是城市人就了不起了，我们庄稼人也有我们自己的血性……” 村民义愤填膺地说开了，声音越来越响，怒气越烧越旺，仿佛要与那炙炙烤着的太阳要比上一比。 安靳眼睛死死地盯着在众壮汉中间低低啜泣的女人，眸光燃起一丝怒意。他长腿一跨，已是挡在了曲夕的面前，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跟我走。” 话音刚落，他就一把抓起曲夕的手，朝着人群的缝隙里钻去。 安靳跑得极快，身体素质也不是这些寻常村民可以比的，单单用肩膀一撞，就能如破水之势，让人群生生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可是，还没跑出两步，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有力的拖拽。而这力道，正是从他自己的手上传来。 他回过头去，看见曲夕像是脚底在地上生根了似的。 “为什么要让我走。”她的声音很低很沉。可就算是这么小的声音，在闹哄哄的人群中间，听在安靳的耳里，也显得格外刺耳。 安靳手上猛拽，但是根本不能拉动她丝毫。 村民已经回过神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此时的他们，已无处可逃。 安靳别过头，微叹一口气：“因为我有私心。我并不想你知道……” “凭什么！”曲夕突然大喝，手上用力一甩，已是从他的钳制里脱身出来，“这是我的事情！” 她非常用力地，在“我”这个字上发音。 安靳深深地看她一眼。 曲夕没有理会他的眼神，而是将视线转向在人群外围的尹一阳身上。她微微冲他点一点头，随后将视线落在身边的村民身上。 环视一圈虎视眈眈盯着她的村民，曲夕的声音铿锵落地：“是我伤的人，我可以道歉，我也可以赔偿。但是，我……” 话还没说完，那个黝黑膀子的壮汉就中气十足地喝道：“有钱就了不起了是吗？有钱就可以随意伤人了？！有钱就可以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 “我说了，我可以道歉。”曲夕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个壮汉叫魏大龙，是这村里最身强体壮，也是最具有带头影响力的青壮年。他平素最爱打抱不平，适才也是偶然撞见哭哭啼啼一路奔跑的沈娘，缠住仔细一问，才得知到有这种事情。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召集着好几十个同村就赶了过来。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那满腔的热血，好像是被人“哗啦”一声浇了冷水。 这个女人的眼神，实在是恐怖…… “那、那你倒是道啊！”他梗着脖子叫道。 “阿姨，对不起。”曲夕毫不含糊，冲着沈娘就是一鞠躬。 沈娘忘了哭，傻傻地看着曲夕，又看看她背后立着的安靳，心里毛毛的。 “我只是想来了解一些旧事，有些心急，不是有意冒犯的。”曲夕继续说着。 “哦，哦……”沈娘顿时觉得全身都有些不舒服了，手脚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她本来，就不想闹大这事的……是阿黄护她心切，一路咬着魏大龙的裤管拖到了这里的。 “所以，不要怪我。”曲夕说完，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规规矩矩地递到了沈娘的面前。 “这，这怎么好意思……”沈娘退阻了几下，还是收下了。那红彤彤的票子，惹得身边的几个青年眼睛有点发直。 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尴尬。 “切，真没劲。”人群里有人发出轻蔑的声音，把手中的锄头在地上拖来拖去。 曲夕看看众人，正色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事想问你们。” 这里刚好是一帮青壮年，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几岁，最小的也就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曲夕眼里最容易笼络的那种人。 并且这里，并没有先前反对声最高的那些年长者。 “你们知道陈教授以前帮忙领养一个小女孩的事情吗？”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焦急。 魏大龙眼睛一闪：“你还是不死心啊……” 之前曲夕来的那一次，他躲在人群里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这话一出，曲夕就知道问对人了。她立马从钱包里抓出剩下的所有的钱，一股脑地塞到了魏大龙的手里。 “嘶……”人群发出既惊讶又嫉羡的吸气声。 “告诉我。”她的眼睛灼灼发亮。 魏大龙看看手中的钱，又看看曲夕的眼睛。 咯噔……他在心中大喊一声“糟了”。 但是，他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口。 “这个事情……我们陈家村，无人不知的……” 人群渐渐散去了，沈娘也吃力地抱着浑身脱力的阿黄，进了院子。安靳立在院角抽烟，而尹一阳则被慵懒趴在墙头的一只猫吸引了注意。 曲夕坐在屋里，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魏大龙，听青年干净而又质朴的乡音，慢慢地讲述那个故事。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了，别人口里故事的主角。 也没想过，这个故事，她宁愿从未听到。 …… *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陈家村是东北最普通不过的小山村，村民自给自足，怡然自得，日子倒也过得平静闲适。但是，也许是因为冬天的风太冷了，又也许是因为天天都对着同样的山同样的水，吃着同样的菜，所以，慢慢有些人的心，就变了。 村尾那家的男主人，就是这样。 那是个走在路上都会让女人和孩子不寒而栗的男人。拥有最强壮的身躯，胳膊粗得跟女人大腿一般，走路孔武有力，仿佛随意一跺脚都能让土路颤抖几分，扬起万千灰尘。 但他让人不寒而栗的，并不是他强悍的外表。 而是他千疮百孔的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别离开这个家 男人姓陈名建军，有一妻，有一女。 陈建军和妻子王娟结婚后的头几年，如同陈家村里的其他家庭一般，男在外耕地务农，女在家照料家事，日子倒也过得平和安逸。 但是自从陈建军出了村，去往镇子上之后，事情就全都变了。 陈建军爱上了喝酒，和赌博。 家里庄稼卖了钱，他都会揣着钱去镇上，要么喝得烂醉如泥回来，要么就是输得衣服都不剩一件。王娟刚生下女儿没多久，正是用钱的时候，哪能就这么任由他随意挥霍？为了家庭，也为了女儿，她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地阻拦。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这却是她一切噩梦的开始。 陈建军开始家暴。 他每呼出一口浑浊的酒气，就打王娟一巴掌，力道狠冽得仿佛手下的不是与他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而是让他厌恶至极的敌人。他身强力壮，而王娟羸弱得仿佛一只羊羔，时间一长，王娟的一只耳朵渐渐就听不到了。 “聋子！”陈建军一边打一边吐着唾沫。他是打心底里恶心这个女人。 她为这个家出过一分力吗？凭什么来管他的事情？还想让他不去镇上？ 真是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能嫁给他，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脸了！ 女儿一天天长大，而王娟也一天天地被陈建军折磨得不成人形。女儿渐渐懂事，常常睁着一双惶恐的大眼睛缩在角落里，陈建军每打王娟一巴掌，她就全身颤抖一下，仿佛被打的不是她的妈妈，而是自己…… 但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序曲。 陈建军的赌瘾越来越大，又不好好务农，哪里还有钱来支撑他牌桌上的乐趣？终于有一次，他烂醉着路过镇上洗头房一条街的时候，突然脑里一道精光闪过，让他不禁猛拍自己的大腿。 有了！ 他愈发佩服起自己的智商。 于是，只要他再次在牌桌上输了钱，或者被牌友催债，他就会神秘兮兮地把债主拽进厕所里，狡黠而又猥琐地问，想不想去陈家村里找点乐子。 那些男人被他贱兮兮的笑容所震，于是就摸黑跟着他悄悄来到了陈家村，想要瞧瞧到底有什么乐子可玩。 果然，陈建军没有说谎，那些男人事后十分满意，陈建军的赌债也被减去了不少。 陈建军哼着小曲回到家的时候，就见到脏兮兮的床上躺着的那个身影。 白花花的身体暴露在外面，隐隐可见弧度优美的曲线；下身的黄色毯子上有一坨坨的血迹，还有些气味难闻的白色液体。大把杂乱干枯的头发，盖住那张仍然清秀的面庞，上面黏不拉几的鼻涕眼泪糊住了头发，让陈建军觉得十分的恶心。 “看你这骚样！”陈建军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在她身上。 王娟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她感觉到自己脑子里似乎有一把明晃晃的剪刀，一刀一刀地，把她那些令人作呕的回忆全都剪掉了。比如她是怎么被陈建军锁在房间，怎么被那些突然闯进来的男人给强bao，又是怎么拼命想要捂住女儿的眼睛让她不要再看，却…… 她甚至忘记了哭。 因为她已经疯了。 从那之后，陈家村的夜晚里总是会迎来一些外村的男人。村尾的那个小土屋里，总会传来女人咯咯的笑声，和小女孩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 没有一个人前去看看。只有好事的孩童，偶尔扒在窗户上，偷偷往里面张望。 看到的是白花花的肉体，还有同样衣衫凌乱的小女孩。 从那以后，村尾那户人家就成了禁忌。 大人相互之间从不提起，偷看的那些小孩也被棍棒教育。 那户人家像是被隔绝在村民所谓平和与质朴的生活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在沉默之中滋生、发芽，最后在土地上，长出罪恶之花。 后来，陈建国在镇上找了姘头，出轨了。 再过来，他和姘头生了孩子，姘头开始催掇他来镇上。 陈建国离开的那天，恰逢大雪天气，呼啸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顷刻间就将陈家村覆盖在一片雪白之下。 陈建国给疯疯癫癫的王娟喝了浑浊得有些古怪的汤药，然后收拾好行李，提着黑色的大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小女孩追出家门，小小的身子裹着一件红棉袄，哭着喊着地追了上去。 陈家村的村民都打开门来看，看着那个红色的小小身影越奔越远，然后渐渐消失在村口。 没有一个人出声，也没有一个人迈出家门。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急，小女孩追啊追啊，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要追上那个男人……也许是为了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母亲，也许是为了那个马上就要支离破碎的家，又或者只是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浓烈失去感，席卷了她尚还年幼的心智…… “爸爸！”她终于忍不住，哇哇地大哭。 稚嫩的声音，尖锐得直冲云霄。 “砰！” 她终于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爸爸不走了吗？ 爸爸还是要妈妈和我的是吗？ 她心中一喜，抬头看去。可是，她以为会笑着看着她的爸爸，会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对她和煦微笑的爸爸，此刻，却像是看一只最恶心的臭虫一样看着她。 她慌了。她伸出被冻得有些发紫的手指，轻轻地拽住男人的裤子。 “爸爸……”她有些艰难地发声，“别走……” 别离开她…… 别离开这个家…… 像是听到了她的祷告，男人伸出粗壮的两条胳膊，将她抱起来了。她被高高地举过头顶。她的心里好像突然被人塞满了棉花糖，那么软，那么甜。她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真是好美啊…… 然后，她的身体开始急速地下坠。 耳旁是呼呼的风声，身体是被重力撕扯的疼痛感。 她被男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最后所有的期冀，她童年时美好的幻想，她每个冰冷的夜里对观音菩萨的祈祷，就像一个能折射世间万千痛苦的水晶，轰然地碎裂了！ 她不可置信地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她听见男人离开时“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听见自己越来越弱的呼吸声。 也听见雪花簌簌的下落声。 在意识消散殆尽的前一秒，她在想： 脸上那冰冰凉凉的东西，是自己的眼泪，还是雪花融化后的水呢？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主线任务开启 “喏，这些都是我妈告诉我的，不过故事还没完，之后那个陈教授的死，也是跟……”魏大龙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但是曲夕已经听不到了。 太阳愈升愈高，炙热地烤着这片黑土地，这个东北小村庄的温度让人突然有些透不过气来。曲夕看着魏大龙厚厚的嘴唇像一条鲶鱼一张一合着，他明明说的是中文，她却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一切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那些个夜晚的梦里漫天飞舞的大雪，那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和夏洛牵着手哭着的场景，还有她曾经疑惑的，为什么每一次系统出现的时候，都是所谓的“支线任务”。 一切，都像死鱼浮上水面，白于天下。 “宿主曲夕主线任务开启。” 随着这一声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一道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全息面板再现在她的面前。 【姓名：陈建军 性别：男 年龄：48 渣男系数：92/100 宿主曲夕请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曲夕呆呆地看着，看着那面板上的每一个字，看着那两个小小的按钮。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像惊雷似的在她脑里炸响，仿佛有人在用双手扯着她的脑干，让她连呼吸都是炼狱。 “不……”她蹲下身子，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她的悲伤终于后知后觉地来到。 来得那么汹涌，让她的眼泪渲然泻下。 她哭得那么悲恸，仿佛要哭尽她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哭尽她这一生所历的崎岖和创伤。她像一只狗一样匍匐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哈赤哈赤地喘着，一抽一抽地哭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至于被心碎所击溃，才能让她知道她还活着，而不是死了…… 魏大龙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眼里写满了震惊。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哭泣，明明之前还淡漠得不似常人……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去安抚她，却突然被人撞开了身子。 那个刚刚还在院子里抽烟的男人，猛地撞开他，然后蹲下了身子，将女人孱弱的身躯捞在了怀里。 “别哭，别哭。”他的声音很低，像在哄着孩子。 女人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也毫不在意。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拍着，仿佛怀里是他最珍贵的宝贝，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支离破碎。 “你……”喉咙一紧，魏大龙发出无意义的单词。 男人突然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表情上的狂怒让他不禁瑟缩。但是饶是脸上表情如此狰狞，他轻拍女人的动作还是那么轻柔。 魏大龙不再说话了。他磕磕碰碰地退下，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回头间，还能看到在阴暗的房间里，那个黑着脸的男人轻轻地环着女人。 他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鼻子一酸，他快步地离去了。 “喵……” 趴在墙头的黄猫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背对着它站着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屋里的那一幕，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 离开陈家村的时候，已临近傍晚了。 尹一阳走在前面，接着是安靳，最后是曲夕。 出村的道路是坎坷的，到处都是垃圾和烂泥，糊脏了他们的鞋和裤管。尹一阳有些洁癖，时不时地会拿出纸巾擦拭鞋面上的稀泥，安靳也会专挑干净些的地面走着，唯有曲夕，笔直向前，从未停下。 一路无言，他们搭上了好心路人的车，抵达了长岭县。 此时天已全黑了。 回黑溪市的票已全部卖光，他们只能选择在宾馆里住下。在前台的时候，安靳从曲夕的包里搜出身份证，面无表情地对前台小姐说道，他和她，需要一间双人房。 尹一阳看了安靳一眼，没有说话。 曲夕进房后没有洗澡，和衣躺下。从安靳的角度，就只能看到她单薄而又倔强的脊背。他进了卫生间，犹豫再三，还是坐在马桶盖上，点上了一支烟。 烟味很快就弥漫开来。 夜晚是沉默的。 安靳出来的时候，曲夕已经睡着了。安靳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曲夕的背影，听着黑暗之中她一起一伏的呼吸声，突然感觉有一种强烈的悲伤。 他侧躺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 手臂上似乎还是黏黏的。 是她的泪吧。 …… 那一天晚上，曲夕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杀了人。 在梦里，她拿着刀，还有一些其他的金属制品，疯狂地砍杀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砍得那么用力，仿佛在她刀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碎肉。很快，那个人的血就像河流似的在身下蜿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想起，她还不知道他的样子。 奇怪吧，明明砍杀人的是她，却连砍杀的是谁，都不知道。 她拼命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可是看见的除了模糊的血肉，就是被砍得暴露在外的牙齿，哪里还有半点人形。 “求求你，别杀了我……”那个人在叫着什么。 “呵呵，现在求我？之前做什么去了？”她高喊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一分，“我要让你死！死！” 她一刀扎在了他的心窝上。 可能是因为之前流得差不多了，这次血并没有流出来多少。 那个人终于一动不动了。 然后曲夕就醒了。 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系统。”她轻轻地在心里唤了一声。 “宿主。”那边回应她的，同样是一声低唤。 曲夕闭上了眼睛，闷闷地：“你之所以出现在我的身边，其实……” “我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 曲夕有些凄惘地笑了：“其实就是这样吧，一步步的支线任务，然后，一直到现在，其实，都是为了这个任务吧？” “本系统说了，不会回答宿主这个问……” “我选择暂不接受任务。”曲夕突然打断了他。 系统沉默了。 “可以问一句为什么吗，宿主？”良久，他才问道。 曲夕闭上了眼睛。 “因为……我现在，得记起来，他的脸。” 她声音里的喷薄恨意，让系统再也没有说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也没有比她还要自私的人了 回到s市之后，曲夕就变得愈发沉默。 她开始每天都去上班，从之前的做三休四，变成了现在的早出晚归，从不缺勤。 黎晶晶问过她好几次，不管是带着笑地问，还是恼羞成怒的恶意，她都一概不予理会。她只是沉默地来，沉默地走，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一天，她推开尹一阳办公室的门，安然立在他的办公桌前面，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但就是不说话。 尹一阳无奈，停下手中的笔，一边捏着睛明穴，一边说道：“曲夕，我今天有点忙……” 曲夕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尹一阳没辙了，无奈地叹口气：“好吧，那我们再试试。”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有些僵硬地伸出手，对着躺椅做出了“请”的姿势。 他已经记不起这是第一次对这个女人进行催眠了。自从从陈家村回来之后，这个女人就像是从曾经的仙人掌变成了一只刺猬，浑身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味。她唯一热衷的，就是一次次地找他对她进行催眠，沉溺在追逐的游戏里不可自拔。 他何尝不明白她的想法。 利用催眠术帮助回忆的，大致分为三种人。 一种是受到紧张情绪而影响记忆的受害者，一种是记忆受到时间流逝而混淆或受到不同资讯来源影响的目击证人，还有一种是加害者。 很显然，曲夕属于第一种。 “现在将你的所有注意力从头皮转到额头前，你能感觉你的额头就像是一朵慢慢绽开的花朵，舒展着……你的眼皮像是承受了千斤的重量，紧紧地贴在你的眼珠上，很沉很沉，你的眼睛睁不开了……” 尹一阳念起再熟悉不过的说辞。 曲夕这一次比以往几次都沉睡得很快，更熟。 尹一阳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他没有多想。在他看来，曲夕多次催眠仍是无法记起陈建军的长相，那么这一次，也不会跟之前几次有什么不同。 “看到了吗？”他轻声问道。 此时的曲夕置身于寒风呼啸的户外，周围是一片茫茫大雪。这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却每一次都会让她心悸不已，像是有百余斤的铁块，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在失去理智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尹一阳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曲夕睁大了眼睛，想要努力地看清前面的那道身影……哦，近了，近了，马上就要撞到了，只要撞到的时候，能够抬头……我就能看到他的脸…… “砰！” 她终于撞到一个温热的身体。 也就是在那一刹那，曲夕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拨弄了一下，也正是这一下，让她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啊……这是回忆里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寒风呼呼地刮着，像利刃一样割过她的面颊。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衣领上，糊化了她眼前的一切。但是她都不在意了。 因为她已经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张……和自己很像的脸。 一双像是能够隐匿黑夜的黑漆漆眸子，一副白如雪的皮囊，还有犀薄的嘴唇，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嘲讽笑意。 这就是……这就是…… 她的心蓦地猛跳，速度快得似要让她的血液倒流！男人双眼里的寒意像冰柱，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窝。 “啊！” 她猛地醒来了。 明晃晃的灯，空气里的清甜味道。 刚刚那风，那雪，那人，仿佛只是幻梦一场，倏地远去。 她挣扎地坐起，看见坐在她旁边，身子前倾得有些厉害的尹一阳。她有些错愕地发现，这个一向淡然的心理医生，此刻煞白着脸，眼里……竟是来不及收回的担忧。 她微咳了一下：“尹医生。” “哦，哦。”尹一阳回过神来，有些癔症地低语。 在刚刚的那一分钟里，这个女人突然紧闭双眼全身颤抖，他大惊，立马想要倒计时唤醒她。可是他如何能够想到，她却自己醒了。 被催眠者在被催眠后，如果不解除暗示，会渐渐由催眠状态转入睡眠状态。但是刚刚……这个女人明明被深层次地催眠了，甚至开始出现危险前兆，却陡然自己醒来。 真是……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真是挺好的。 曲夕站了起来，拿起包，微微低下头：“尹医生，多谢了。” 这话一出，尹一阳就知道她成功了。他脸上再也没有笑容，而是眯起眼睛，抬头仰视着她。良久，他才笑了，自然得仿佛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 “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曲夕没再说话，颔首，转身打开门走出去了。 尹一阳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神色慵懒得仿佛一只猫。 真是挺好的…… 他再次在心底感叹了一声。 * 曲夕出门后，走到一个安全通道里，犹豫再三，还是给安靳发了一条短信。 现在的她虽然重新拥有了系统，但是并没有积分积累，根本无法使用各种系统功能。若是在以前，她能够直接使用“主动智囊”功能调出陈建军的所在地，但是现在，她只能勉强依靠自己的力量。 而安靳…… 她又想起那天她暴怒地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时的样子。 她也想起那天他黑着脸说“你没欠过我什么”的神情。 她也想起那天他轻环着她，说着“别哭别哭”的温柔语调。 她还想起，在那个狭窄的双人间里，她半夜微微睁眼醒来，却见到一双在黑夜里熠熠发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她不可否认的是，那个时候的她，心跳微微地漏了一拍。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手机。 没有他的回音。 是了……她摇摇头，他又有什么理由回复她呢？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还要自私的人了。 但她毫无退路。 她收好手机，打开安全通道的门。 打开门的那瞬，外面一个叼着烟，邪邪地淡笑的男人正伸着手，想要来推门。手上突然的落空，让他有些错愣地抬头，看向曲夕。 在男人忽地笑起来的时候，口袋里手机短信来的声音，响起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熟人 “你果然回来了。” 男人脸上戏谑的笑容隐去，换上了平素正经的神情。 曲夕一边伸进口袋捏紧手机，一边挑眉，说道：“果然？” “晶晶告诉我的。”徐洋耸耸肩。 曲夕微微偏着头，看着他。 “果然”这两个字，就像是他一直在等着自己似的…… 汉语的确是博大精深。 曲夕侧身挤过，就想离开。 “喂。”徐洋开口叫住了她。 曲夕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徐洋。 “我们聊聊吧。”徐洋倚在白墙上，一口一口地吸着烟。曲夕发现，这么几日不见，他脸上那令人讨厌的灿然笑容，再也没有了。 曲夕走进去，关上安全通道的门，低声道：“我时间不多。” 徐洋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曲夕会这么配合。他吐出一个烟圈，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掌碾熄了。“上次，赵精荃的事情后……” “赵精荃”三个字一出，曲夕就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明明是该讳莫如深之事，他如今提起又是为何？ “……我这个人，有点喜欢打破砂锅，一探到底。那之后，我回过神后总觉得奇怪，也没有照你说的去报警，而是去调查了一番……”徐洋娓娓地说了下去。 他本来就长袖善舞，极易处理各种人际关系，但就算这样，他还是花了不少的力气，才勉强调查出一些东西。 “没想到这一查，倒还真的有些奇怪的事情冒出来了……从三年前开始，这里的病人……自杀的有五人，失踪的有三人，还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讲述的是比新闻里还要遥远的事情。 “有心理疾病的人，自杀的可能性自然是大于普通人，但是……这里的规模本来就不大，前来咨询治疗的人也不算多……你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吧？”徐洋眨眨眼睛，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曲夕。 曲夕没说话，而是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他。 徐洋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怎么了？”他皱眉问道。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曲夕语速极缓地问道。 徐洋心头一跳，脸上很快不着痕迹地挤出了淡笑，说道：“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对这些事情好奇着的。” 曲夕轻蔑地笑了一下。 “这可不算是一个好理由。”她打开门走出去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徐洋看着她的背影。 “并且，你当时可是笃定地认为他是自杀身亡的。现在为什么变了说法，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说完，她就消失在徐洋的视线范围内。 直到安全通道门关上，徐洋才收起了所有虚伪的表情，重重地一拳砸在了墙上。 * 曲夕出了办公楼，一边掏出手机给安靳发送信息。 就在十分钟之前，安靳发来了消息，同意了她的请求。 她说不出来看到那条短信时的心情。有些理所应当的满意，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恍惚。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他会一直不求回报地站在她这边，但是她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也许……他帮她，也只是因为他是渣男系数为0的男人吧。她有些自我安慰地这样想道。 她很快跟安靳约好了时间，收好手机，就往家的方向走去。她这次回来，并没有告诉吴双，而是用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攒好的钱在郊区再次短租了一间房子。在她看来，只有她远离她们，才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 刚拐过街角，突然，她眸光一闪，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明明走路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手上却还拄着一条拐杖；明明白发苍苍，苍白的脸颊却没有一条皱纹；明明穿着干净整洁，脸上却满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 这是曲夕的老熟人。 老妇。 她显然也瞧见了曲夕，眼里闪过一丝曲夕理解不了的黯淡光芒，便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她静静地看着曲夕，嘴角甚至带了一丝微笑，仿佛面对的不是之前短兵相见的敌人，而是亲密已久的忘年之交。 “去坐坐吧。”她用拐杖指向旁边的一家咖啡馆。 曲夕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段的咖啡馆里人并不多，只有一个店员默默地擦着杯子。曲夕和老妇落座在角落里，相顾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死了吗？”先开口的，倒是曲夕。 “没有。”老妇沉静回答。 曲夕摇头。 老妇淡淡地看着她：“只有杀人的人，才知道自己是在杀人，还是在伤人。所以，你问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是吗？”曲夕小啜了一口咖啡，幽幽地笑道，“看来你很有经验。” 曲夕本是戏谑的反击，听在老妇的耳里却有了另外的意思。她略微挺直了身子，僵硬得就如同一具破土而出的僵尸。她沉默了很久，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 “嗯？你罢什么？”曲夕笑。 “有人要害你。”老妇飞快地吐出。 曲夕听到这话，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手上搅着咖啡的动作却是没停。“想害我的人多了。”她低声回道。 “他就在你身边。” “你说的是笑话！他不在我身边，难道远程遥控害我啊？”曲夕急促而又张狂地笑了。 老妇静静地看着她，浑浊的眼仁如大雾茫茫，让曲夕根本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唯一让曲夕能够确认的是，这个老妇，跟之前是不太一样了。 不仅是因为她的拐杖、她的伤痕……还有，她频繁，而又无奈的叹息。 明明在以前，是一个连呼吸都被掩饰无痕的人。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老妇突然说道。 曲夕一愣。 “为什么？” 老妇闭上了眼睛。一旦看不见了双眼，那些淤痕就在白如面粉袋的脸上格外显眼。 曲夕静等了一会儿，直到老妇的呼吸突然转急。 “就当我来赎罪。” 她睁开了双眼，眼里迸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清明光芒。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男孩小海 曲夕不明白老妇说的“赎罪”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这个所谓的“讲故事”，是在玩着什么花样。 她静静地看了老妇一会儿，才操起手，环抱着双臂，嘴角噙了一抹笑意。 老妇见她如此，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了。 * 老妇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个孩子。 因为他是主角，所以姑且给他取个代号，叫做小海。 小海是个沉默的男孩。他的沉默源于他自身，也源于他生活的环境。 他有一个能干而又强势的母亲，也有一个平和而又懦弱的父亲。母亲和父亲之间，曾经也许是有感情存在的，这种感情无关于爱情，也无关于亲情，大概只是一种冰冷城市里相互取暖的依赖，一种习惯，和一种等待。 这种感情是不堪一击的。争吵和暴力充斥着小海的童年，让他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冷。他常常在母亲向父亲争吵甚至动手的时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的动物世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喜欢看动物世界，尤其喜欢看动物捕猎与交配的场景。那是一种可以充斥他全部内心的愉悦，让他可以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难以自拔。 小小住宅里的胶着越来越浓，越来越烈，终于有一天，小海的母亲，首先完成了她的等待。 她找到了一个男人，一个比她小了好几岁的有着瘦弱身子和白皙皮肤的男人。她开始夜不归宿，开始浓妆艳抹，开始在那个懦弱的男人嗫嚅着问她去了哪里的时候，反唇相讥，像是一只母狮子，跋扈地捍卫着自己所谓的爱情。 她沉溺了，迷失了，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她要飞，要解脱，要彻底地离开这让她窒息的地方。 她想要离婚，但是那个男人哭着跪着都要挽留她。她急了怒了，用尽各种刁难，可对方却仍然不为所动。终于有一天，在再次谈判的时候，一种难以名状的怒火突然席卷了她残存的理智，像是滚滚的岩浆，淌过她破损不堪的心。等到她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在她面前的，却是在血泊中支离破碎的身体。 她有些慌乱，手指也有些颤抖。她本能地左右张望，却没有发现在门侧露出的一双眼睛。 很黑，很亮，也很冷。 她笨拙地开始清理现场，却手忙脚乱地弄得一团糟。她买来了锋利的刀具，开始在深夜肮脏的厕所里，进行她的行动。但是她终究是没有经验的，在尝试了好几次后，还是无奈地将那些血淋淋的半成品装进了行李箱，开车到了郊外，最终掩埋。 待最后一抔土掩下的时候，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驱车回家的路上，她甚至开始思考如何去遥远的城市，开始她的新生活。 但这一切在她回家之后，就全都变了。 她从未想过，她会被自己的孩子威胁。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自己孩子的奴隶。 她不是没有发现过小海的异常。小海的心是冷的。他会上一秒乖巧地抱着猫，下一秒又把它摔死；他会在她偷情的时刻偷偷地打开卧室的门，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疯狂举动，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笑；他也会在要交给老师的周记本上写着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却在背面用没有墨迹的笔写上我想让我妈妈死掉的话语。 但是，就算之前有所发现，她却没想过，这个男孩，会有一天站在她的面前，像一个最老陈的政客，一板一眼地恐吓她。 她的罪行，没有逃过小海的眼睛，也没有逃过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手机。 小海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 甚至，他提前地通知，要是他被她杀死，她的事情也同样会被曝光于众。 她屈辱地臣服在男孩之下。但后来，她慢慢地发现，臣服在男孩沉静的目光里，还有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鄙夷之中，变成了习惯，侵入她的骨髓，统治了她所有的神智。 小海胜利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海成了少年，成了青年，最后成了可以俯视她的男人。尽管他不高不壮，肤色和唇色都像个姑娘，但他立于他母亲面前，就如同神祇立于蝼蚁。 是的，就是这么奇怪，他们之间有了这样的纽带。 小海是不可违逆的。 他有着自己的一套准则。 也许是他自身的性格，又也许是自小的耳濡目染，他在男人与女人的区分上，显得无比的执拗与偏激。他从未说过他恨他的母亲，但他却憎恨天下所有的女人。他从未说过他恨他的父亲，但他却憎恨天下所有懦弱的男人。 这种恨意刺激着他，让他在成年之后，突然变了性子。过去的沉默不在，而是换上了在外人面前的温和与多言。他极好地处理着一切的人际关系，尤其是在面对女人的时候，他谦卑而又儒雅，常常带着笑意的面颊好像是在无声地蛊惑，让那些女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奉献灵魂，祭献尊严，成为他脚边最忠诚的奴仆。 他诱惑，他引导，他征服。 他不仅成为他母亲世界里的神，也成为了无数女人世界里的神。 男人是至高无上的，而女人，只是连人都算不上的玩物。 而他的母亲…… 早已因为匍匐得太久而熬白了头发，却因为习惯，从未想过离开。 是习惯吗，还是爱，还是恐惧，她不得而知。 她只隐隐知道一切都要醒了，要结束了，所以，该她退场了。 * 这天是春日难得的艳阳高照，但这家小咖啡馆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让曲夕觉得有些冷。 但她的冷，不仅是来自于冷气，也来自于老妇一张一合的嘴唇。 恍恍惚惚中，茫茫大雪似乎又要来了。 但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苍茫的空中，似乎还有一双巨大无比的手在扒着云层，拨开雪花，好像是想要让粲然的太阳重现天地。 啊…… 她呻吟了一声。头好痛。 她站起身来，轻轻对着老妇颔首。她慢慢地离开位置，离开咖啡馆，来到了大街上。 机械地伸长手臂，她拦下一辆车。 报出一串地址。 在车疾驰之前，她呼出一口气，呢喃了一句，谢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温水煮青蛙 曲夕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了。 她去到洗手间仔仔细细地洗了五遍手，待手上的血腥味终于不那么明显后，她用毛巾马马虎虎地擦了擦，然后来到客厅里，直愣愣地躺倒在沙发上。 “宿主。”突然，耳边响起系统君的声音。 曲夕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就算眼前被灯光弄得有些模糊也没有移开视线。 “宿主……”系统的声音显得犹豫起来。 曲夕慢慢地笑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她说。 系统男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的声音越发沉静了：“宿主在想什么？” 曲夕的声音听不出来她任何的情绪：“其实也没想什么。” “你这样，我们很担心。” “我们？”曲夕有了一点兴致，“是系统和你的主人吗？” “……可以这么说。” “呐，你给我讲讲你主人的事情吧。”曲夕翻身坐起来，盘起双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按照规定，系统是不可以谈论系统主人的事情的……”系统君委婉地给出了拒绝。 “规定？”曲夕又笑了，“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系统短暂的沉默之后，闷声说了一句话：“我和主人之间，有时候会有一些分歧。” “哦？那你还是挺厉害的。”曲夕说。在她看来，一向绝对服从的系统还能跟其主人产生分歧，已经是比较出人意料的事了。 系统没有更深入地谈下去，而是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宿主，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完成主线任务？” 曲夕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数个小时前还沾满淋漓鲜血的手——呆滞地说了一句话：“系统知道温水煮青蛙的故事吗？” 没等系统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把青蛙放进沸水里，青蛙感觉到危险和疼痛，会迅速地跳走远离，但是如果是把青蛙放在冷水里，慢慢加热呢？很戏剧的是，青蛙最开始是感觉不到危险的，甚至在水温慢慢上升的漫长过程中，它都是感觉不到的。只有在最后时分，水温达到极致，青蛙才会恍然大悟危险的来临，但是可惜的是，就算那个时候它已经意识到了，它也无法跳出逃命了……” 她顿了顿，低沉地说道，“而我，就是那只青蛙……在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毁灭的时候，我已经万劫不复，再也无法回头了。” 说罢，她不再言语，径直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 尹一阳最近很满意曲夕的表现。 以前曲夕总是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就算是照做了也会在表情上流露出不满的情绪，但是现在，她只是沉默地做着份内的事情，仔细阅读他静心为她挑选的病例本，表情沉稳，暗含力量。 比起那个近日不见踪影的徐洋来……还是很值得表扬的。 曲夕抱着一堆资料路过前台的时候，听见了黎晶晶刻意压抑的啜泣声。曲夕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走进了尹一阳的办公室。 尹一阳正在往身上套着外套。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第一颗扣子解开，露出白皙优雅的脖颈。他看见曲夕进来了，立马绽放出一个盛满暖意的微笑，说道：“你来得正好，陪我出去走走吧。” “上班时间？”曲夕挑起了眉。 哈，尹一阳有些失笑。她突然这么敬业，他还真有点不太习惯。“春乏，得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曲夕放下手中的资料，不再反对：“走吧。” 尹一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并肩出了办公楼，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舒服得让尹一阳不禁伸了一个懒腰。他们走在临江的小路上，一路上行人稀稀拉拉的，一侧还有绿草花香，倒也安静闲适。 “你觉得，我让你看的那些病人中……”尹一阳还没说完，就看见曲夕突然停驻了脚步，直直地看着路边的一处。 尹一阳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只趴伏在路边的狗。脏兮兮的土黄色毛发，被眼屎糊得睁不开的双眼，还有明显受伤了的血迹斑斑的前爪。 狗哈哧哈哧地呼吸着，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也要苟延残喘地活着。 尹一阳静静地观察着曲夕的反应。她的面色凝重，下唇被微微咬住，睫毛也在轻轻颤动。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尹一阳不动声色地轻笑了一下。 “很可怜吧？”他轻声问道。 曲夕没有说话。 “想救它吗？”他继续问道。 他敏锐地看到，曲夕的眼睛迅速地眨动了两下。然后，她飞快地回道：“不想。” 尹一阳点点头。他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慢慢地倾斜了身子，凑到了曲夕的耳边。 他的声音温和，有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因为靠得太近，还有温热的呼吸轻轻搔在曲夕的耳上。 “那就杀了它吧。” 他的声带震动。 曲夕的上身不受控制地轻抖了一下。她像是魔怔了一般，死死地盯着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狗，不言一语。 “你也看到了，它很痛苦……生命对于现在的它来说，就是没有意义呀……为什么不让它解脱呢？让它从痛苦中脱离，对它来说，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尹一阳的声音，就像是在催眠。 曲夕脸上的血色慢慢消退。 尹一阳贴得更近了，只差一丝就能咬上她小巧的耳朵。“让它解脱，不也是让你自己解脱吗……这可是，双赢的事情啊……” 那一句“让你自己解脱”，让曲夕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哈哧哈哧……”狗在剧烈地呼吸。 “呼哧呼哧……”她的呼吸也开始急促。 解脱……解脱……她的脑袋嗡嗡响。 没有行人看见她的异常，也自然没人看见，被她从包里慢慢拿出来的那把明晃晃的，刀。 “去吧，让它解脱，让你解脱……”尹一阳眯起了眼睛，丢下最后的怂恿。 曲夕走了过去。 她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刺耳的铃声突然划破空气。几乎是在同时，尹一阳的脸垮了下来。 曲夕深沉的眸光开始闪烁。 她木然地掏出手机，看着上面闪烁的那个两个字名字。 铃声戛然而止。 一条短信进来了—— “已根据画像找到陈建军。”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终章序曲 阳光灿烂的下午，行人稀少的滨江路上，并没有第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似乎是有一盆水从上面直直地浇下，驱走了所有绮旎的杂念，让曲夕整个人都沉浸在那一小行字中难以自拔。 找到了……找到了……她看着，呢喃着，同时，也颤抖着。 尹一阳皱眉。 可是，抬起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肩膀，她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被放生的小兽，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开始奔跑！ 尹一阳错愕，甚至没有顾及到脚下踩到的病犬尾巴，就放开脚步快速地追了上去。 他的脑海中有个隐隐的声音在告诉他，如果不追上去，他可能就要永远地失去她！ 不，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失去这颗完美的棋子！ 绝不允许！ 一路狂奔，他在最后一刻拉开了出租车的门，蛮横地坐了进去。但他发现，曲夕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屏幕，目光如炬，让人生畏。 他不知道的是，曲夕现在正看着眼角的全息屏幕。 那里，是陈建军的渣男系数变动图。 自从主线任务出现过后，曲夕就将一级监测功能的最后一个席位，毫不犹豫地贡献到了陈建军的身上。如之前任务面板上显示的，陈建军的初始渣男系数有92之高，但是这个系数在监测面板上，经常诡谲地发生着变化。有时比92更高，而有时，却又在60左右徘徊。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曾经问过系统。系统的说法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渣男系数是恒定不变的。 就算是最穷凶极恶的人，也有渣男系数降低的可能性存在。 而现在，陈建军的渣男系数，就只有区区的55。 55……曲夕突然冷笑，吓得刚好从后视镜看见她的司机浑身一抖。他蓦地觉得此时的自己是这么的冷，尽管外面艳阳高照，却还是冷彻心扉。 车停下，到了。 待他们下车，出租车司机猛踩油门，逃一般地离开了。 尹一阳摇摇头，将视线转到眼前的这栋建筑上。 这是富人区的一栋别墅。 他想起陈家村里的土房，也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场大雪。他低头看向曲夕。在陈家村时那浓烈的悲伤似乎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那是恨吧。 是可以湮灭一切的恨意。 他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向那家门口，看着她抬起剧烈颤抖的右手，缓缓地、但又用力地，敲下。 “砰！” “砰！” “砰！” 那个时候的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三声，是终章的开始，也是更深阴谋的，序曲开场。 * 门开了。 立在门口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 看得出来，尽管这女人的年纪有些大了，但是眉眼之间的风情还是隐隐浮现。她怀里的孩子生得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来人，嘴里还吮着胖乎乎的食指。 女人也同样在打量着曲夕。 以她的阅历来说，二十多岁的女生在她面前，会是属于妹妹一般可爱脆弱的存在。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显然跟“可爱”这个词搭不上边——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阴鸷的女孩儿。 “你是……”女人迟疑地开口。 曲夕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来声音。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极其沙哑的话：“我来找陈先生。” “哦哦，他在楼上……你找他有事吗？”女人有些不安地摸了摸孩子的头。 “我是他……一个远方亲戚。”曲夕的声音越发沉了。 女人再次上下打量着她，又看看她背后立着的尹一阳，眉头微微蹙起：“好的，你稍等，我帮你去叫他。” 她转身就往房里走去。将孩子放在了学步车里。 可是，还没走上几步，突然，身后一道凌厉的掌风劈来，狠狠地攻击了她的后脖颈。疼痛只是一瞬，下一秒，她就跪趴在了地上。 “呜……”孩子吓坏了，张嘴就要哭出声来。 尹一阳甚至没有看清楚曲夕是怎么出手，孩子的头就耷拉在了一边，一动不动了。 “你……”尹一阳走进来，轻声将门阖上。 曲夕没有解释，而是像发起捕猎攻击前的猫科动物，极其快速而又悄无声息地蹿到了楼上。 二楼没人。 三楼也没人。 没有灯光的照明，户外的阳光也因为窗帘的阻隔透不进来。一切都是黑蒙蒙的，像是隐匿罪恶的一潭死水，在怪物浮出水面之前寂静无声。曲夕搜索完三楼最后一个房间，将目光转向了通往天台的那扇小门。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冷。 一分钟之后，她睁开眼，从背包里摸出一把尖刀，握在手中；还拿出一把电击器，放进上衣口袋；甚至，还在裤子兜里塞了一小捆制作最为精良的绳索。 一切都准备好了。 她轻轻地推开了那道门。 就在门被推开的那瞬间，天台上呼呼的风一下子打在了她的脸上，那一刹那，她被风里卷起的沙子迷花了眼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黑影从一侧飞速地袭来，像是一道闪电，直攻她的面门！ 呵！她冷笑了一下，几乎是用尽全力睁大了自己的双眼，手中的尖刀也顺势刺了出去！ 既然你如此开门见山，那么我也无需跟你废话！ 刀刺空了，那黑影缠住了她另一边的手臂，狠狠地压制。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化，最后变成了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 她被压倒在了地上，而在她倒地的那刻，手中的刀再次刺出，稳稳地刺入了黑影的身体！ 熟悉的血腥味很快蔓延开来。 那黑影一颤，似是被疼痛弄得有些惊慌，退后几步，停在了距离曲夕三米开外的地方。 曲夕咬牙，有些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抬眼，看向那人。 良久。 她无声地笑了。 原来…… 幼时她心目中如神高大的身影，长大过程中潜意识里痛苦的根源，忆起过去后所有仇恨的对象，不过是……眼前这个两鬓泛白，矮瘦无力，捂着受伤的手臂有些发抖的，中年男人。 不过而已啊…… “你、你不是警察？”陈建军眸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后的暴风雨 别墅顶楼的风很大。 曲夕被春日难得的大风迷得眯起了眼睛，声音也有些飘渺了。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模样。”她低声说道。 陈建军一愣，随即狠意爬上脸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伤我老婆孩子？” 他话刚一出口，他就看见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的脸上如同陨石砸落湖水，原本平静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无比狰狞。曲夕根本无法控制胸腔里滚滚的恨意，几乎是嘶吼出来： “所以你现在成了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是吗？！” “什、什么？”陈建军骇动了，他退后一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风呼呼地刮着，曲夕头上的皮筋在刚刚的打斗中有些松动，丝丝的黑发随风舞蹈。 陈建军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轰隆的巨响在脑海炸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龟裂，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了！ “你、你是！”他像是见了最恐怖的鬼怪，一下子连退数步，牙齿都在打颤，“你……你没死？！” “对，我是没死！”曲夕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持着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过来，“很失望是吧！我居然没死！” 随着她的怒吼，太阳突然被不知何处飘来的层层乌云给遮住了，“轰隆”一声，白日惊雷！ “不……这不可能……陈道远明明说……”陈建军连连退步，眼看就是要到了天台边缘。 “呵呵，他告诉你我死了是吧？”曲夕桀桀冷笑，“就你这种连人都算不上的，又怎么能理解陈教授的一片苦心？你就只会害死我妈，打我骂我，还把我扔到冰天雪地里想要冻死我！知道我没被冻死后，还因为想要把我带到城市里利用我赚钱，想回来掳走我！” 歇斯底里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刀子，割在曲夕自己的心上。谁能想到呢，最痛苦的不是被人揭开伤疤，而是血肉模糊的伤痕被自己亲手揭开，曝光于世，痛彻心扉！ “不，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 “你难道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么？”此时的曲夕，已经离陈建军不过一米距离。陈建军几乎是瘫软在了天台边缘，一双茫然的眼睛呆滞地看着立在他面前俯视着他的曲夕，面若死灰。 “而你……居然因为摇钱树没有了，恼羞成怒地把陈教授推到了桌子角上……”曲夕咬紧牙关，似乎是难以抑制地猛地摇头，皮筋掉落，满头的黑发倏地跟狂风纠缠，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阴沉沉的天空骤降暴雨！ “哗哗哗！” 似乎是想要冲散这个世界所有的罪恶似的，雨滴用尽全力，倾盆而下！ 雨水落在陈建军脸上，让他的神智勉强清醒了一分。他一个滚身，敏捷地从曲夕的包围中脱身出来，居然是绕到了曲夕的背后！他没有利用这一时机逃跑，而是伸出了自己如铁般的双臂，猛地从后面掐住了曲夕的脖子！ “咯咯……”疯狂的用力，让他的牙齿都发出“咯咯”的声音！ 如果还有别的人在场，就会无比清晰地看见雨中的那个男人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还有他睚眦欲裂的双眼。 “去死吧！”他怒吼一声，下了死手，“阻我道路的，通通都去死！” “砰！” 突然，头顶上的一记重击，让他的眼前都开始闪烁金星。他的力气开始迅速地退散，他扭曲地倒下，而是手臂还不甘地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徒劳地在雨中抓着挠着。 他混沌的双眼，看见了视线里出现的那个男人。 一身干净儒雅的浅色衬衣，修长的双腿。 可是，这个男人的双眼，为什么这么冷……冷得让他怀疑，是否是见到了阎王…… 曲夕颤巍巍地在湿漉漉的地上爬了过来，维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仔细地看着仰躺在雨水中的男人。 这个男人…… 这个现时渣男系数趋近于100的男人，居然……居然就是自己的生父…… 她有些想哭，也有些想笑，最后，脸上的表情诡异得如同妖化一般。 她深深地埋下了头。 “杀了他吧。”突然，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同时，一把还残留着鲜血的刀，被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向那个微笑着的男人。 “他活在这个世上，已没有意义……”尹一阳笑着，仿佛诉说的是孩童的睡前故事，“杀了他，对他自己，对你，都是解脱……” 解脱…… “是他让你憎恶男人，是他让你没有家四处漂泊，是他让你受尽折磨、时时与心里的魔鬼作对……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他就是你的心结，是你午夜里的梦魇，是你身上最沉重的枷锁……让他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只有这样，你才能救你自己……” 尹一阳斜睥着她。 “赵精荃也好，之前的那些病人也好，他们都是带给别人痛苦的人啊……他们的存活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意义，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要让他们永远地消失，我们这是在造福苍生啊！给他们的药丸，就是拯救这个世界的良药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良药…… “所以，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能收获新生……” 新生…… 雨水中的陈建军还在用尽全力地呼吸，他的嘴中不再是咒骂的话语，而是低低的求饶。 “求求你……” 只有这三个字，无比清晰。 曲夕举起了刀。 “我妈妈也一定这样求过你。” “我也求过你。” “陈教授也是一样。” 她的手指不再颤抖。 她视线的方向，再不避开要害之处。 此时的她，如同一个黑色的漩涡，能够吸收所有。 “再见。” “曲夕！”然而，就在刀尖要刺入那具躯体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重重地推开天台的门。在如瀑的雨水中，他的面容是那么模糊，声音却是那么清晰。 “你要是刺下去了，你跟他们还有什么两样？！” 他的怒吼，是在做最后徒劳的努力。 “是安靳啊……”曲夕突然笑了，她的笑容是那么美，“你来得正好，徐洋被我关在城郊别墅的地下室了，你去救他吧……” 说完，她就再不看他一眼。 她狠狠地刺了下去！ …… 痛！ 剧痛在她心窝炸开！ 下一秒，她醒了。 大！结！局！ 混沌。 黑暗。 身体仿佛不再存在，只有一缕游魂，飘荡在无边的虚无里。 如果不是鼻子闻到的那种既香甜又刺鼻的奇怪味道……曲夕宁愿就在这虚无里永远沉睡下去。 有些不情愿地，她睁开了双眼。 周围很亮，很白。 也很熟悉。 身上传来一些异样的感觉，但她都无暇顾及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被她床前的一面巨大的全息屏幕给吸引。 那里面放着一幕幕的影像资料。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是停了。 旁白是一个声音低沉磁性的男声。他的声音娓娓诉说着，尽管屏幕里放映的东西，与他平静的声音毫不相匹。 “幼年遭遇家暴，母亲早逝，被父遗弃，遭人猥亵……” 屏幕里，出现一众衣衫褴褛的孩子。最左边那个被红线圈出来了。那是一个有着最呆滞眼神和僵硬笑容的小女孩，她的左臂，还绑着一截白布。 “被初恋强奸，被男友骗财……” 画面变化了，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怯弱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 “第一段婚姻遭遇同性恋者骗婚，不慎流产，后失去生育能力……第二段婚姻遭遇家暴，忍耐长达十年，最后以对方出轨离婚告终。” 画面继续变化，女孩长大了，成熟了，但是眼睛里的光再也没有了。 “后孤苦一人，以靠打零工为生……遇见骗子，多年积蓄被全部骗光。后于五十岁高龄时，知晓幼年旧事，受到巨大打击，终日精神恍惚，于2050年崩溃，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接下来的画面，开始被血腥之气所覆盖。 很多的尸体，很多的残肢。有割喉而死的，有被一刀刺入心窝而死的，甚至还有被乱枪扫射而死的。 但是，这些画面里的尸体，毫无例外的，都是男人。 最后的画面，是一个老妇被若干警察簇拥着走来。她的头发比银月还白，她的眼睛比玄夜还黑。她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一抹诡谲的笑意。那是死亡的气息。 影片结束了。 屏幕漆黑的背景上，浮现一行小字。 “21世纪最后一个连环女杀手。” 那小字这样写道。 …… 门开了。 有一个身穿白色长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约莫三十多岁，目光深邃，睿智沉稳。他手上拿着一个超薄的仪器。 “你醒了。” 这是他对曲夕说的第一句话。 但他没有得到回音。 哎……他微叹一口气。虽然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他将手中的仪器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的桌上，低声开口： “你好，我是系统的主人。” 从他的角度，他能看到曲夕脸上所有的表情。他看见曲夕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说是系统的主人……其实，我只是你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或者，主治医生吧。可以这么说。”他无奈地笑了笑，“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曲夕没说话。 “咳。”男人有些尴尬，“这样吧，我先跟你简单介绍一下我们这个项目，你可以随时打断我。” 他见曲夕仍然没有反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现在……你应该也意识到了，是2070年。你已经76岁了。对于你这个年龄，国家出台的法律里明确规定了，不再适用于死刑，甚至，在去年修订的法案里，规定了年龄高于75岁的罪犯，不再收监。鉴于你的案子……比较特殊，也十分具有研究意义，我们特地联合诸多业内人士，为你量身订做了这么一套系统……” “这系统被植入你的脑中，通过极具干扰力的电波来影响你的脑内活动，让你以为你还停留在你的26岁。但是你也看到了，由于这个系统还不太稳定，所以经常在你内心波动强烈的时候出现一些异常，比如说……你所看到的天空闪烁。” “这个系统给你营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是一个普通人，有父母，有朋友，还有一颗正义勇敢的心。所谓渣男系统的出现，是为了进一步逼出你心中的恨意，我们想要测试的是，如果把你逼到绝路，你会依然选择一条老路，还是坚守住这个社会基本的良知……” “都是假的？”曲夕突然开口。 男人一愣，旋即苦涩地笑了：“除了你……一切，都是假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除了你的心。” 气氛渐冷。 “不过！”男人突然拔高了声音，“结果还是可喜可贺的！在整个过程中，我们多次想要放弃，比如我和人工智能系统，哦，也就是你口中的‘系统君’发生争执，但是最后我们还是给了你机会，只是稍微地加快了一些进程。你在多个渣男面前，尽管采用了一些不正规手段，但是你始终坚守了最后一个信念，那就是不会杀人……就算，在渣男系数几乎破百的生父面前，你最终，也没有将刀刺入他的要害……” “那些人，也是假的？” 男人微挑起眉毛，没想到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是的，都是假的。”他在思考着措辞，“但都是有社会原型的。比如一直出现在你身边帮助你的警察安靳，他其实是我们经过复杂计算而构建出的模型，你也看到了，他的渣男系数是0，这其实是系统模型的意思。他代表的是这个社会正义与良知的存在，他一直尝试着想要拉回你，但是他又不能暴露他真实的目的……还有医生尹一阳和徐洋，其实都是一些负面模型，目的是对你进行深层的测试。令人欣慰的是，你在最后，经受住了考验。” 他有些沾沾自喜，嘴角都开始上扬了。 “哦。”曲夕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很自豪地告诉众人，这个举世瞩目的项目终于成功了。而你，也不用再被关入看守处，而是可以住进福利机构，安然度过你的晚年。” 说罢，他拿起床头桌上的仪器，轻触一下，一道长方形的全息屏幕出现了。 “这是项目确认书。签字吧。” 曲夕伸出手——那是枯瘦如柴，皱纹遍布的手——用手指在屏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满意地笑了。 “跟我来吧，我们去取你的个人物品，然后往福利机构出发。” 曲夕站起身来，慢腾腾地，费力地，赤脚地，跟着他往外走。 路过房间里的一面镜子时，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么老，那么瘦。 她轻声笑了一下。 路过之处，到处都是冰冷的。这是极富有现代工业气息的走廊，还有一些小型智能机器人在地上来来回回。男人带着她拐过几个拐角，来到了一间小房间里。 房间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储物柜。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储物箱。 男人对着空气轻声说了一句，一个储物箱应声打开。里面的东西被传输带送了出来。 男人领着曲夕走过去。 “喏，这是你的一些衣物，鞋子，还有这个，你的钢笔，还有你的日记本……你还是蛮怀旧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直坚持着写日记呢。” “哦。”曲夕没说话，拿起日记本。 那是一本十分破旧的本子，上面别着一只钢笔。在现在这个年代，这样的东西已经十分不多见了。 曲夕翻了几页。上面很多泪痕，还有血。 “收拾好东西，我们出发去福利院吧。”男人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 “砰！” 一个路过的小型机器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有些迟疑地想要过来查看。但是经过后台测算，那声音还达不到“查看”的要求值，所以它只是徘徊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如果，它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来看的话，它就会发现—— 在那扇门里，倒着一个男人。 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根钢笔。 血淙淙地冒出来。 而他如同死鱼般突出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面前一双逐渐远去的、枯瘦的赤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