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桃姬》 第一章 柴房穿越 愚人节,深夜。 今天被那帮死党整惨了,愚人节跟我开个这么大的玩笑,琐上了公司的大门,害我不能出去,而钥匙挂在门外的把手上,需要上楼拿铁丝才能勾到钥匙。 可当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却看见一个顽皮的小男孩冲我笑嘻嘻地把钥匙拿走了,而手机又没电,好在那群死党不放心我又回公司看看,扔给我钥匙又赶在我开口骂人之前全跑了。 所以现在,孤独的我走在回家必经的天桥上,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桥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微凉的风将我的发丝扬起,夜空的繁星应和着我的脚步眨着眼睛。 心里正生着那几个死党的气,却感觉一股拉扯的大力从右肩传来,有人在拉我的包。 我以为还是他们的恶作剧,口中恼怒的骂道:“还有完没完……”,一边回头望去,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年轻的脸,眼里是恐慌、贪婪、甚至还带有一丝羞愤, 抢劫!脑中迅速闪过这个词。 我惊怒交加,一手攥紧包死死不肯放手。那个年轻男人死死盯着我,而他的另一只手猛然推向我的胸口。 我被他大力一推,身子不禁压在桥的栏杆上,头向后仰去,长发垂向湖面。 我的手始终不肯放松,一把往他脸上抓去,开玩笑,这个包可是名牌,很贵的,怎么能轻易让他抢去。 他左躲右闪,那只名牌包在我俩之间拉来拉去。 那个时候,我竟在想,名牌不愧是名牌,这么折腾都不会裂开。那个年轻男人脸上终于被我挠了一下,现出一道血痕。他似乎真的恼羞成怒了,骂了句脏话,狠狠向我推来。 我大惊,我只记得那瞬间我的上身被推的向后仰去,而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湖水。慌乱之中,我包也不要了,双臂紧紧的圈住了他的脖子,死命的往下拉。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来个鱼死网破,一愣神之间,我们俩已紧紧的贴在一起,一同弯身倒向桥底。我感到他的手环在我的腰上,抱得很紧,像情人之间的温情拥抱。 然后是一阵心悸的虚空,只听见他在我耳边非常恼怒的咒骂了一句:“笨女人!”,接着,‘咚’的一声,我的鼻、耳、口都入了水,不能呼吸,因为我是旱鸭子,在那种情况下,我越发的箍紧他的脖子,而他似乎要推开我,又似乎是把我往上撑。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肯放开他。渐渐的,我失去了意识,在我不省人事之前,想到的是那只名牌包,不知道是不是遗落在了桥上,被人捡去了真可惜。 我是被冷醒的,入眼的是一间由一根根的木头搭成的木头屋子,四周布满了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地上散落着几根看似烧火用的细柴,一股霉味、酸臭味和浓重的灰尘味充斥着我的嗅觉——这,貌似一间柴房。 阳光从柴房的细缝中透进来,让我知道现在是白天。 我瑟瑟发抖的坐起,却赫然发觉一套布满补丁的像古装的衣裙湿漉漉贴在身上。 我心中破口大骂,谁的恶做作剧,让我知道了非把他脱光了放在冰水中浸三天三夜不可!把他关在冻猪肉的冰库也行,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是愚人节也不能这样闹腾啊,这简直就是人身折磨! 手掌心感觉到了长而细的管壮纹路,低头一看是一些发黄发霉的稻草,那股霉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混蛋!让我睡在这玩意上面,看我不把你扒掉三层皮才怪! 抬眼瞥见不远处放着一只很大的木桶,上面飘散着氤氲的热气。哼哼!还知道给我洗洗啊! 我移步过去,俯身见水中倒影着一张我从未见过的美人脸。 柳眉飞斜入鬓,双眸里如两丸黑水银般光华流转,令人不敢逼视,琼鼻高挺,朱唇不点而嫣,脸颊异常消瘦而苍白,配合小巧的下巴有着不可思议的好看弧度。 唉!纵使雾里朦胧的春山也不及此女柳眉的宛韵,纵使天上所有的星星加起也不及此女眸子里的璀璨,胜雪的姿颜流露出自然而然的高贵,眸子里银光流转,眉宇间透出丝丝抚媚。 看到这张美人脸,我的气消了大半,我一向都欣赏美丽的东西,要知道,我的眼光一向都比较高,遇见美丽非凡的人和事物我都会心情大好。 “喂!你打算怎么补偿我?”我对着她道:“不要只请我吃一顿那么简单啊……”。 话说一半便发现我说话同时水影里的美人的朱唇也随着我一张一合的,我不说了,她的嘴巴也合上了。 才惊觉,此间内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敢相信的极慢极慢的回头,没错,我身后并没有人!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极欲抓狂,却听见门传来动响,接着,门开了,阳光便如水银般‘唰’的泻进来,柴房里顿时亮堂起来。一个穿着粗布的像古装剧的小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叠衣物,泪眼婆娑双眼红肿的愣愣的看着我。 我也呆呆的看着她,正想走过去问她几句,却见她眼神由呆滞转为欣喜,由欣喜转为惊惧,又由惊惧转为不可思议狂喜。猛然间,她大叫一声:“小姐,你醒了!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有死!” 她蹦蹦跳跳的跑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道:“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姐你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事的……快,快换下这身衣裳,免得着凉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放开我,快让我回去,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一刻!”我冷冷道。 她一怔,继而又担忧的道:“小姐,我的好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刚从井里捞上来,受不得凉,快换了这身衣裳……那井里头阴寒得很……”。 我甩开她,向门外冲了出去,腾的,我怔住了,脚在地上生了根一样,再也迈不开半步。 骄阳依旧是温热如昔,我却如三九冰雪灌脊而下,冷得冰寒刺骨,心似冰坨不断下沉。 不管是眼前古香古色的迂转回廊、亭台水榭还是稍远处的飞檐楼台,这一切的一切都强而有力的向我证明,这里是古代,不是那个有汽车飞机,高楼大厦的二十一世纪。 突然间,我仰天歇里歇底的疯狂大笑,老天爷,这个玩笑你可和我开大了。 “小姐!小姐。”小姑娘怯生生的走来,轻轻的拉拉我的衣袖,柔声道:“您到底是怎么了,咱们还是先换衣裳吧,来……”。 止住笑声,我木然的被她拉着回柴房,任由她摆布。 当我清洗完穿好衣裳,小姑娘要扶我坐在那堆发霉的稻草上,我怎么也不肯,任凭她左说右劝,我都似木头人般面无表情站着一动不动。 “小姐,您这不会是吓傻了吧?”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抚面大哭,悲痛无比:“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啊!您可不要吓我了,整个柳家就剩我们两个人,老爷不是说过要坚强的活下去吗?……您这样可叫我怎么办啊?……呜呜……”。 坚强!对,要坚强!我是个坚强、独立、自信的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怎么会被轻易吓倒,我脑子里有结合了中华两千年的智慧结晶,在这落后愚昧的古代怎么会生存不了呢? 说不定也会像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限呢。所以,穿就穿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一句话不是说得很好吗? 如果生活强奸你,不如享受强奸。 思及至此,我慢慢的平复下心情,见小姑娘哭得好不伤心悲切,便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好了,别哭了。” 小姑娘闻言轻轻一颤,抬起头,眼中泪花闪闪,只见面前小姐原本如死灰般的双眸瞬间亮起来,如吹开了灰露出烧到极处亮到极处的碳火。 她惊喜的呼道:“小姐,您没事了?”可小姐下面的话又让她有想哭的冲动。 “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从她口中我才知道这个朝代是我所知道的历史上所没有的朝代,这个国家名叫樊国,国都在洛阳,各个城市的名字和我在现代所知的差不多一样,而人物我却一个也没听过,真的是很奇怪。 我叫柳青丝,真巧,和我前世是一个姓,是原洛阳知府柳放的独生爱女,小姑娘也就是柳青丝的贴身奴婢小环。 柳青丝十六岁她十八岁,两人自小在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如同姐妹。 至于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是因为柳放得罪了当朝丞相上官杰,起因是上官杰的最小的儿子上官鹤当街调戏有夫之妇,其丈夫怒而相向,却遭到上官鹤的几个家仆的殴打。 不想,下手不分轻重,把人打死了,少妇哭得呼天喊地,上官鹤竟然毫不在乎,继续拉扯少妇。围观的人群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上官家是除了樊王和皇太后以外最有势力的人,他们家横行霸道惯了。 有的看不下去的偷偷跑去告官,正巧知府柳放乘轿路过此地,一听此事怒不可歇,当即吩咐拿人。 上官鹤怎么会把区区一个知府放在眼里,他当着柳放和公差的面去撕少妇的衣服。 几个公差上前拿人,上官鹤竟亲自拔刀将其中一个公差给杀了。 这还了得,本来公差们还惧怕他家的势力,对他还不敢动粗,眼见同僚惨死刀下,其他几个公差都红了眼,一举把他拿下,上官鹤口中兀自叫骂不休。 那几个家仆见势不妙,早开溜回家抱信去了。柳放当机立断,将他斩于菜市口,此事一传开,洛阳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等上官家的人赶到时,只找到身首异处的上官鹤。 消息传到上官杰耳中,当时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此子作恶多端,早该如此。” 搁了一段时日,有人向樊王告密说柳放通敌卖国,当时上官杰也在场,上官杰当即大怒,说:“你竟敢污蔑柳知府,什么人都会叛国,但柳知府绝对不会,他清廉公正忠国之心可比日月,你不要在这里威言耸听,请皇上治他个欺君之罪!”。 来人仍强硬道:“丞相大人如若不信,可到他家去搜查,他有通敌卖国的信件之物。” 后来,果真在柳放家搜出了他和邻国麒麟国的往来信笺,里面居然是樊国所有的军事地图,包括皇宫的暗梢都一清二楚,举国震惊。 樊王震怒,下旨满门抄斩,灭九族。 第二章 小环忠仆 这时候上官杰求情,得以保全柳家的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条血脉,就是柳青丝,而柳青丝死死护住丫鬟小环,当时除了她俩全家都被压往刑场,上官杰也在,他看了看柳青丝道:“就让她两个到我府中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这样,小环才得以逃过一命。我们就这样到了丞相府,我们来这里当然不是做客,而是做最低贱最卑微的奴仆。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差的,连最下等的奴婢都可以随意欺负我们。 我们主要的工作是砍柴,其次是洗府中所有下人的衣裳还有挑水等,到吃饭的时间再去厨房里讨点吃的,有时候运气好就能讨到点残羹剩菜和一两个冷馒头,有时候一天主仆两人只有一个发臭的馒头吃。 用她们的话说:“你的爹杀了丞相大人的儿子,留着你们这条狗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小环自然是感恩戴德,就差没有痛哭流涕磕头谢恩了。真是不知道真正的柳青丝是什么想法,听说她当时哭着喊着要随他爹而去,小环以死相胁她才做罢。 小环说,上官杰大人真是大人大量,老爷处死了他儿子他还帮老爷求情,要不然,我和她早就命丧黄泉了,还好,保住了柳家最后一点血脉,总算是没绝了后,老爷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我听后暗暗冷笑不已,这个上官杰还真是阴险得可以,杀了人家全家又留下柳家最后一人,还把她请进府内,说是保全她,其实是为了耀威吧。愚昧者如小环之类的就说他大公无私,胸怀开阔好人好官,聪明的呢见了怕是要脊背发寒吧。 要是柳放死后真的能知道上官杰救了他女儿,还让她住进丞相府,怕是要气得重新活过来吧。 一个不畏强权的人怎么会通敌叛国呢? 还有那个樊王真是昏庸愚蠢之至,一个小小的知府怎么会连皇宫的暗稍都知道得那么清楚?怕是上官杰就知道吧。 朝堂上那么多官员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来为柳放说句公道话呢?看来,这个上官杰的权势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冷不防问小环一句:“你对我爹通敌叛国有什么看法?” 小环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半会才道:“老实说,我不觉得老爷是这样的人,平日里我就从未见过老爷收别人的礼,在我心中,老爷是个真真正正的公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好官……”。 “好了。”我打断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便叉开话题:“你说我从井里捞上来是怎么回事?” 小环道:“我去厨房里拿晚饭的时候听他们说你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井里头去了。” 我问道:“谁看见的?” 这时,小环掩着嘴,轻轻的走到柴房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声响,才蹑手蹑脚的走回来用很小的声音在我耳旁说:“是二小姐。她说她看见你打水的时候脚下一滑就摔下去了。” 我又追问道:“是她报的信吗?” 小环把食指竖在唇上道:“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不是,是其他的下人听见你叫救命,才知道的。” “哦!”我挑了挑眉道:“二小姐,哪个二小姐?” 小环道:“是丞相大人的二千金,她最喜欢欺负咱们,你忘了?” 原来,上官杰有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大女儿叫上官凌霜,小女儿叫上官凌雪,大儿子叫上官锋,是守卫边疆的镇远大将军,那个小儿子就是上官鹤了。 他两个女儿尚未出阁,听说都是绝世之姿,好象是在为选太子妃而做准备,上官锋尚未正式娶亲,已有两个妾室。 绝世之姿?哼哼,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脸,有这张脸美吗? 不过,在古代,特别是在此情此地,美丽是最大的不幸的源头,是一切悲哀的引线,美丽,也可以是一项最厉害的武器。 “小姐?”小环呆呆的看着我。我赶忙把手放下,从自恋的陶醉中清醒。 “小姐你好象有点不一样了,好象变了点。”小环道。 对于这一点,我用了一个老套而又管用的法子,就是装失忆。 我清了清嗓子道:“人不记得以前的事儿,当然有点不一样了。” “噢。”小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接受了我的说法。 小环道:“以前小姐说话柔柔的,慢慢的,现在声音也大了些,还有小姐的眼睛……比以前更亮呢,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笑了笑,这是我来古代的第一个笑容。 小环又现出了呆呆的样子:“笑起来也不一样啊,以前小姐笑起来的时候从不露出牙齿低着头,现在您笑起来,好象浑身都在发光。” 我好笑的道:“你也很好看呀,很可爱呢。” 小环长得是还可以,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和小巧的凌形嘴巴,笑起来又可爱又和气。 小环听我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啊!差点忘了,和您一个捞上来的还有怪东西,当时它挂在您的脖子上,他们都不敢碰呢,说是什么不祥之物,又有的说是阴间的东西,我可不怕,既然和您一起被捞上来,自然就是您的。” 小环在稻草下拿出一样事物,我一看,几乎兴奋得要跳起来,我的名牌包啊! 想不到它也和我一样来这了。我打开包,里面是愚人节那天血拼回来的一套火红色三点内衣、一个随身听,里面有老板赠送的一张我喜欢的歌碟,还有若干现金和钥匙。 “小姐,您知道怎么用吗?这是什么东西啊?”小环疑惑的看着我。 我压住心底的狂喜道:“转过身去,没叫你回头不许看。” 小环乖乖的依言照做。 我飞快的脱下身上的衣裳,换上了习惯舒适的三点式,古代的肚兜真是难受又多余,影响胸型。真是不知道那个抢劫我的流氓怎么样了,是不是和我一样到了这里,如果他也来的话,我也算有个伴。 穿好了内衣,我满足的吐出一口长气,现在才有心情看这副陌生的身体。 小腹平坦,双腿修长,削肩细腰,皮肤光滑白皙,正是我梦寐已求的那种消瘦身材。 我捡起那件补素的古装穿上,这是一套白色的衣裙,样式很简单,也很好穿,上面是对襟的长袖上衣,下面是在腰部位挽个结花的长裙,还好这里的女人都是天足,不然我真不敢想象我长个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是什么样子。 我拿出随身听看了看,还好没有进水,里面的电池竟然还在。 我心情大好,忍住嘴角的笑意,把东西放回原位道:“好了,你转过身来吧。” 小环也真是听话,从头到尾一动也没动过。“小姐,我得和大伙说一声,他们都以为你死了,因为你抬上来的时候已经……已经没气了。” 我的心沉了沉,小环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声道:“不然,晚饭之前他们会来抬你走的,我先去了。” 却听得外面人声嘈杂,一阵脚步声和言语声由远及进。 “快点,把她埋了咱们好吃饭去。” “咳,多水灵的一个姑娘啊,可惜就这么没了。” “谁叫她长那么美,要知道咱们二小姐最见不得有人比她更好的了。” “嘘,你小声点,小心被二小姐听到。” “哎,我怎么忘了,就是就是。” 柴房门被人推开,阳光已不向正午那般刺目,但光线足可以把站着的主仆二人照得一清二楚。 领头的是一位又矮又胖嘴边一颗大黑痣的大婶,后面是两个家仆打扮的男人。 “啊!”那位大婶陡然发出一声尖叫,几乎可以把屋顶掀翻,面目扭曲,象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鬼呀!”说完一阵风似的掉头就跑,她身后的两个家仆也高呼着有鬼随她而去。 我和小环相视一笑,“小姐。我先把这些衣裳洗了,再去拿点晚饭来。” 小环拾起地上的脏衣服离去,临走还帮我带上门。我一屁股坐下来,才想起这些稻草是发霉的,又惊叫着跳起来,想了想,又把随声听拿出来,想听听家乡的音乐,又思及这里没有电池卖,只能哀声叹气的做罢。 不知道上官杰把柳青丝留下来是什么意思呢?又或者说他有什么目的呢?是贪图美色吗?又不像是,听小环说我们来这里三十多天连丞相大人的面都没见着,他也没过问过我们。 我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警示,柳青丝就是个活生生的榜样,看看吧,得罪我上官杰的人就是这个下场,把你满门抄斩了你还得感谢我,世人还称赞我胸襟开阔不计前嫌。 难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我摇摇头,不管,和我没关系,他们自有他们的因果报应,虽然我不知道老天爷让我占据这具身体是什么意思,但我有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谁一定要对付我,那我就一定会以牙还牙。 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我肩膀上爬。“蜘蛛!”我一把把它拍在地上踩死,才发现这里布满了蜘蛛网,我随手拿起一根木柴清理它们,却顺便发现老鼠、小强和蜈蚣它们。 我毫不客气的一一请它们出去,当我做完这一切累得直喘气的时候,小环回来了。 意外的,她拿着两个热馒头还有一个包子。 “小姐,我和他们说你没死他们还不相信呢,那个福婶……就是嘴上有黑痣的那个说了,他们才相信。”小环兴奋得脸痛红,停了停道:“我和她们说,小姐身子不好,能不能吃点好的,他们就给了我这个。” 她把包子和一个馒头塞进我手里:“快吃吧,冷了就不香了。” 我瞥了瞥她手上另一个馒头,把包子塞回去,道:“我现在不想吃肉,闻到油腻就恶心,而且不是很想吃东西,一个馒头就饱了。” 小环又象刚才那样呆呆的看着我:“小姐,您不会是有了吧?” “有了?”我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不由两眼翻白看着屋顶。 小环见了我的样子,慌得措手无惜,结结巴巴的道:“看看……看我这张嘴,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日日夜夜在一起……哪来的什么男人?再……胡说下去,小姐的清名都要被我玷污了……呜。” 第三章 锦衣男子 我用包子塞住她的嘴巴,依稀可听见她说:“小姐……你吃……包子……”。 我不管她,三两口就把一个馒头吃了,觉得舒服了点,一转眼却见小环拿着包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边吃边惊奇的看着我。 我脸上微微一红,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吃相都是这么斯文。 我假咳了声,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这里这么多的蜘蛛老鼠啊?”。 “在哪在哪?”小环连连跳脚,惊恐万分的又跳又叫。 我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全都被我赶出去了。” “啊?”小环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小姐,您不是最怕这个吗?不是说远离它们就好了吗?” 唉!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连蟑螂老鼠都让的人,怎么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丞相府生存下去?怪不得主仆二人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蜘蛛网都结了那么多。 “哎!”我组织着话语:“我也不知道,只是醒来以后见了这些东西就不怕了,你看,把他们赶出去不是舒服很多吗?” “哦?”小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人不记得以前的事,性格也会随之改变的?” 我指了指天,有点耍无赖的道:“那就要问问老天爷了。” 小环‘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管您怎么变,您还是我的好小姐。” 随即又愁眉苦脸的道:“唉!再过两天,二小姐就要回来,我们的苦日子又要开始了。” “是那个上官凌雪吗?她去哪了?”我道:“她平日里是怎么欺负我们的?” 我和小环都坐在那堆发霉的稻草上,这是我们睡觉的地方。 原来上官一家女眷在柳青丝掉井之后就去城外的松山寺烧香,据说是上官凌雪的母亲,上官杰的正室陈氏吩咐的,说是遇到此事是为不祥,需在佛祖前洗身三天才能洗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这里的洗身就是指在寺庙吃斋念佛,不出佛堂半步。 上官凌雪和上官凌霜是亲姐妹,上官锋是侧室杨氏的儿子,上官鹤是他的亲弟弟。 这一晚,我和小环东聊西扯,聊的尽是丞相府的事,她让我熟悉府中的人物,累极相靠而睡。 这一晚,无星无月无风无梦,一觉到天明。 黑暗转淡成了紫色的雾幕,马上就会燃烧成玫瑰色的红晕,前面池塘里的水已经反射出苍白的斑斑点点的光,这是有着极为不可思议的美的时刻。破晓的金光即将从厚厚的云层后喷薄而出,它大公无私的不分贵贱的照射在每一寸土地上,天底下只有你最公平是吗? 我看着初夏的旭日缓缓升起,万丈光芒如触手般温暖着我,感慨万千,只要有人站在你底下,就能得到你的眷顾,不是吗? 不分年代时空,不分贫富贵贱,不分好人坏人,可是,光站在阳光底下不吃饭也会饿死对吗? 昨天晚上我问小环这里有没有狗洞,小环说你是不是想逃跑? 我愕然,想不到她还挺聪明的。 可是她说我们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出去吃什么?住哪里?因为亲人全都死光了。 在这里最起码还有个遮风挡雨的柴房,能保证每天有个冷馒头吃,这样就不会饿死。 出去后总不可能去讨饭吧? 还要时时刻刻提防杨夫人的冷箭,因为你老爹杀死了她儿子,她能放过你吗? 如果被人贩子看上卖去青楼岂不是更惨,以小姐的花容月貌来说极有可能,到时候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那不正是杨夫人乐意看到的? 在丞相府最起码能保证安全问题,这是丞相大人亲自承诺的。 所以,在这里受点委屈受点欺负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一番话,说得我这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现代人无地自容,怎么连如此浅显易懂的问题都没想到呢? 所以现在,我狠狠的劈向石墩上的一截圆木,一定要搞到钱!一定要想法子离开! 小环早就出去挑水去了。我有赖床的习惯,在前世我是从事酒店工作,每天十点半上班,所以可以睡懒觉。这三天来每天早上小环都比我早一步做事,说来也奇怪,自从我复活以后,柴房这边就没有一个人来过,风平浪静。 当然,若大的丞相府不会只有这么一个柴房,我住的这个只是最小的一个。 小环听别人说大家都怕沾上邪气,等二小姐她们回来后再做定夺。 定夺?定夺什么?我不屑地冷笑,有什么好定夺的?如果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怕是钻狗洞出去被杨夫人日日夜夜的追杀无一安宁之日也不会再呆在丞相府了。 这三天来我再也没见到过任何人,劈柴、发呆,等小环回来带点食物吃,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怎么样才能赚到钱呢?我怒视着池塘旁的狗洞,它张着大大的嘴无声的尽情的嘲讽着我。 浮游在水面上得意快乐的跳来滑去,和狗洞一起肆意地撩拔着我的恼怒无奈。 高高的红色围墙后清楚的传来人声、小贩叫卖声和脆脆的马蹄声还有各种食物的香气。 看来,杨夫人巴不得我们逃出去。她这是在挑战我的胆量! 哎呀!劈开弹起的木柴打到我的左额上,我气急的把那根木柴一甩,它‘咚’的一声掉进了池塘里,无奈的缓缓的逃不过沉下去的命运,又不甘心的浮上来,随着圈圈扩大的涟漪飘浮着。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我干脆把菜刀一扔,踱步到柴房后,前面就是若大的丞相内府,而我们这个小柴房靠在最里边。 放眼望去,雕阁飞檐亭台楼榭在树梢花叶中隐约可见,眼前一条小石子铺成的小道,两排有着纤纤薄叶的竹子置与小道边,一直延伸到那扇圆形拱门。 视线穿过圆形拱门就见浅馥的花草和正中间的假山流水,稍稍侧头便能看见宛转的回廊上有俾女端着茶水瓜果静而慢的行走。 我忍不住窥视古代建筑物的好奇心,悄悄的小跑着尽量隐藏在竹子间贴在拱门边上往外看去。 这个后花园可真大啊,绿茵如毯,不知名的白的,黄的,红的,紫的小花点缀其中,偶尔有斑斓彩蝶盘旋驻足,说不出的怡人好看。 几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道一直延伸到假山对面不远处的凉亭,那凉亭极大,八根漆金的柱子支撑着四角飞檐亭顶,最上面正中如塔尖。 内有石凳石桌,凉亭上写着三个大字‘望风亭’。 “你在看什么?”声后突然响起低沉柔和的男音。 我吓了一大跳,霍然回头,只见身后悠然立了一白衣男子,白玉乌簪,长发披肩,一袭白色锦袍衬得他仪表堂堂,贵气而清雅不凡,一道丝络缠花结,结上勾着鹰样图案的翠绿通透的圆壁自白玉腰带下垂下,双眸漆黑如墨,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泉,嘴角翘起一丝微笑,那微笑有如一阵春风吹过了大地,令人打心眼里暖煦起来。 温润如玉,见了眼前这个古代男子,我才知道什么叫温润如玉。 “你在看什么?”锦衣男子又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第四章 凉亭中的阴谋 “我是柳芳华……”糟糕,不小心嘴快把前世的名字说出来了:“你又是什么人?” 我伸出食指,虚沿着柴房画了一个大圈:“这里……从那里到这里,都是我的地盘,你懂不懂?你问我是谁,我还问你是谁呢,说,你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做什么?” 锦衣男子眉头微皱,令我有有抚平它的冲动,如深潭的双眸直视我的瞳孔荡出点点看不见的涟漪:“柳芳华?芳华?不是柳青丝住这里的吗?” 我被他看得一阵心慌,他靠得我很近,身上有某种清新和温暖的味道,灼痛了我的记忆,和我一起掉下桥的流氓身上也是这种味道。 我懒得说些什么男女有别的废话,直径从他身前贴着竹子擦过,站在他身侧道:“我就是柳青丝,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他如墨的眸子波澜不惊,转过身面对着我道:“我是楚寒,随便来走走。” 我脑中‘翁’的一声响,只回荡着‘神衣侯’这三个字。楚寒,上官杰的义子,有‘神捕’之称的被皇上封为一品候的楚寒。 我冷冷一笑,想刺激刺激他:“那你来这里是为我爹翻案的吗?” 他一怔,漆黑的双哞似乎更暗,道:“如果你爹的案子是冤枉的,我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我不屑的冷嘲道:“人死了,你还他一个公道能活过来吗?还是怕翻出真相后是你得罪不起或是根本不想不敢招惹的势力?” “你!”他逼近我,眼中的深潭似要把我绞进去,用急切的语气道:“天地可鉴,你爹的案子确实无一可查的疑点之处,处处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人证物证据在……还有……” 他的声音缓下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动声色的道:“我以前是怎样的?” 他直视着我,似要望入我的眼:“你以前只会哭,一直哭,我真奇怪一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 我又追问道:“那你刚才还问我是谁。” 他道:“因为你总是掩面哭泣,而我又站得稍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桀骜的一笑:“一个人历经过人间惨事后总是会有点改变的,而我……”伸出素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子:“以后,再也不会流一滴眼泪。”说完甩头扬长而去。 楚寒负手立在竹子旁,如凛凛寒松一样高拔清俊,他的身姿比竹子更清雅英挺,两旁的竹子在他的衬托下像长而细的棍。他凝视着柳青丝消瘦的背影,眼里是惊讶,不解还有一丝欣赏,半会,方从后花园踱了出去。 一个丫鬟端着茶水站在走廊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等两人都走了,飞快的走向二小姐的闺阁。 我重新拿起了那把生锈的菜刀,狠力的劈柴,发泄心中的慌乱与郁闷。楚寒深沉似海的黑眸不停的在我眼前闪过,还有他的气度,他的举止,他那化解冻河的春风般的唇边微笑,他的……我这是怎么了? 又不是没见过美男帅哥,虽然那些港台明星比他强的没有几个,但我也不至于……至于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古代帅男产生初恋少女般的倾慕相思似的情怀吧?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我忍不住自嘲的笑笑,拂开木柴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单手托腮对着池塘发呆。 我不知道,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后花园的望风亭里一场针对我的阴谋风暴正在酝酿形成。 石桌上摆放着用漆金雕花黑木盘装着的茶具糕点和时令瓜果,两位遍身绫络珠钗满云鬓的二八佳人端坐在垫了珍珠垫子的石墩上。几个看似乖巧伶俐的丫头的立于她们身后。 “姐姐。”其中一个额中帖着粉红花细的娇媚丽人开口道:“不如请‘神衣侯’来品茶罢?姐姐不是说过这极品绿君子只有像楚寒那样的人才相配吗?姐姐还对他说过‘君子如茶’这句话呢。” 被唤作‘姐姐’的佳人明媚艳丽比妹妹更甚,只不过姿态不如妹妹那般狂放,她淡淡道:“他和爹爹正在谈公事,不用打搅他罢。” 妹妹身后一个丫鬟站了出来,也就是偷听的那个,说道:“禀告大小姐,楚寒……”。 话未说完就被上官凌霜眼锋一扫,她打了个抖嗫啜着声音小了下去,上官凌雪见状厉声斥道:“贱婢,‘神衣侯’的名玮岂是你能叫的?” 那丫鬟头埋得低低的道:“小兰不敢,小兰只是听大小姐说……说‘神衣候’在和丞相大人谈公事,小兰只想告诉大小姐,‘神衣候’并未和丞相谈公事,而是……而是一直和柳青丝在一起。” 上官凌霜的眼睛腾的亮起来,有一丝亮芒极快的一闪而过,转瞬又恢复了原先的冷傲淡然镇定。 只那一瞬间,便被上官凌雪捕捉到了,她露出满意的笑容道:“哦?那他和柳青丝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 小兰抬起头,说到柳青丝她恢复了刚才的快嘴:“他们在做什么奴婢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二人贴得很近,最后柳青丝走的时候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以后,我再也不会留一滴眼泪’,这句话,声音很大,我听到了。” “哈哈……”上官凌雪娇笑出声:“姐姐,你的君子正和别人卿卿我我陈舱暗渡呢……” 她凑近上官凌霜,如毒蛇吐信:“你难道就不急?” 上官凌霜不为所动,冷冷道:“她也配,你叫我到这儿来,不就是让我看场好戏吗?那还不快开演?” 上官凌雪娇笑几声:“人家说‘知女莫若母’,我看咱们这是‘知妹莫若姐’啊!呵呵……哈哈!” 陡然,声音冷了下来,如烈火瞬间成冰:“小兰,快去请‘神衣候’来,看看柳青丝是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不留一滴眼泪!” 小兰得到主子的赞许目光,立刻欣喜的跑去了。 远远的,就看见楚寒在小兰的殷请之下卓然昂首,闲然而来,阳光下,绿茵和姹紫嫣红的花瓣点缀着,不时有彩蝶翩翩起舞。 楚寒一身白衣,更衬得他风姿如玉,清雅贵气,如萧萧清风般明爽俊郎,乌黑的双眸似深海般一望就使人深溺其中不想自拔。 上官凌霜冷如淬冰的眼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一抹柔和。 上官凌雪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 第五章 上官氏姐妹 楚寒刚下坐,一旁的婢女就从漆金雕花黑木盘上的一只竹漆小匣中用象牙筷子夹出一小点茶叶,投入一旁红泥小炉上的沸水中,以木箸慢慢搅动,只见那水如潺溪而茶叶在水中青翠欲滴如点点绿宝石晶莹剔透,顿时,悠香入骨。 楚寒不禁微微一笑,开口赞道:“好茶!”上官凌雪抿嘴一笑:“君子如茶啊!”说罢,往上官凌霜那瞟了一眼。 上官凌霜却是一贯的矜持淡定。婢女又拿出三个釉色似玉而又微微泛淡青的小茶杯,每人面前斟上一杯,只见那绿茶到了杯子子里如松针般片片立在水中,层次分明,从嫩绿的茶汤看下去,如一个个站岗的绿色士兵那样,身板笔挺。 楚寒微抿一口,那甘洌请香就从舌尖直窜到肺腑,使人神清气爽,烦闷全消,又不禁赞叹一句:“好茶。” 上官凌雪咯咯笑道:“这‘极品绿君子’五百两银子一钱,怎能不好呢?” 闻言,楚寒轻轻放下茶杯,叹道:“一钱就需五百两银子,够普通老百姓几年的吃穿了。” 上官凌雪脸上微微一僵,上官凌霜目光闪动,接道:“所以这茶平日里绝不拿来轻易享用,只有贵客来时才拿出来招待。” 上官凌雪也笑道:“爹爹也真是小气,年前,我代他往慈善堂里捐了几万两,今年府里只买回了三两‘极品绿君子’,看以后来了贵客拿什么来招待。”说着,自己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只有上官凌霜看得出她把一丝恼怒隐藏在笑脸背后。 楚寒道:“义父大人义薄云天,乐施好善,人人皆所周知,我等好生敬佩,不知两位妹妹此次邀我前来有何事?” “哦。”上官凌雪道:“这么好的天,这么好的茶,当然要配上君子的诗才算有意思。” 闻言,楚寒望向上官凌霜笑道:“呵呵,小妹就不要取笑我了,凌霜乃是洛阳第一才女,为兄怎敢在此放肆?” 上官凌霜被这他一望一说,饶是一贯深沉镇定的她也忍不住脸色微红,眉稍眼角均是淡淡喜悦。 她拈起衣袖挡着嘴轻啜了点茶,又用丫鬟送上的洁白的手巾轻柔的点了点嘴角,才开颜浅浅一笑:“神衣侯不必过谦,论文采洛阳第一才子你当之无愧。” 楚寒道:“不不不,小妹文采确属第一……。” “好啦!”上官凌雪打趣道:“你们俩不要推来推去的,反正等爹爹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你们就到洞房里去争第一吧!楚寒,爹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迎娶姐姐啊?”“小妹!”上官凌霜又急又羞,她站起身:“你再说我可就走了。”说完作势要走。 上官凌雪连忙拉着她:“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忍不住又加一句:“反正早晚是一家人。” 上官凌霜只当没听见最后一句,其实她根本就舍不得走,重新坐下来,一双美目望向楚寒,娇羞无限,好不楚楚动人。 楚寒的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眼前却浮现起那个女孩儿,如葱的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胜雪姿颜笑得桀骜又倔强,如寒峭上坚强屹立的一枝孤花,有一种坚韧狂野而又清丽的美,艳丽夺目。 一字一字的说:“以后我再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好个奇特的女子啊! 他所见的大家闺秀,包括平常女子再内,不是墨守成规就是柔弱娇婉,还有的骄矜做作或娇嗔甜嗲,要不就是像眼前的两姐妹一样,一个深沉,一个狂傲。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在他面前笑得那么不可一世,并告诉他,我再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上官凌霜见楚寒目落别处,眼里的柔和暖意渐渐褪去,眸子里又凝结成冰,她向上官凌雪看了一眼,上官凌雪‘啊’了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如咱们再请一个人来,助助兴?” 上官凌霜掂起茶盖,拂了拂茶叶,轻抿了口,谩不经心地道:“谁呀?要请就快点,别拖拖拉拉的,待会还要和爹一块用膳呢。” 上官凌雪吩咐道:“小兰,去请柳青丝柳姑娘来。” 小兰应一声,领命而去。“柳青丝?”楚寒微微觉得讶异,但随即转念一想,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话说柳青丝有一件让人笑掉大牙的糗事。 有一次,在她和她爹一起去参加一个同僚的寿辰,宴席上,大家都让尚在闺中的千金小姐作诗一首,说是这样会给寿星带好运气。 轮到柳青丝时,她的脸涨得通红,声如蚊吟,众人当然不肯做罢,紧追她不放,谁都没想到,她竟然掩面呜呜哭泣,跑了出去。 此事一传开,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柳青丝不敢出门竟长达一年之久。 而今上官姐妹请柳青丝来是什么意思?楚寒看着得意洋洋的凌雪和不动声色的凌霜,心里升起一股厌烦之气。 想走,又不忍走,想到那个笑得艳丽夺目的女子即将受到羞辱他心里竟然隐约传来一丝抽痛。 他没感到,小小的茶杯被他用力捏到手掌心里,像是要嵌进去一般。上官凌霜装作没看到这一幕,抬眼见一女子很在小兰身后款款走来。 即使是粗布劣衣也遮不住其傲世之姿,柳眉飞斜,眉宇间风姿妩韵无限,眸子明亮异常,光华流转之间,令人不敢正视,还未走近,就让人感到美艳而不可方物。 似乎是那女子眸子里的光芒刺痛了上官凌霜的双眼,她移开目光,闭上眼睛,等睁开时里面已是寒冰。 好象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原先走起路来都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现在,她的脸上充满自信,昂首挺胸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她还真命大,那么深的井掉下去都不会死,不过…… 上官凌霜嘴角勾起一丝无所谓的冷笑,在这里,长得再美有再多自信有什么用?只是加深了游戏的乐趣而已! 自我听见那丫鬟叫我的时候,就知道来者不善,远远的竟发现楚寒也在,才明白此次她们十有**是让我出丑来了。 哼哼,想让我当小丑,门都没有。 越行越近,才看清楚楚寒身侧坐着两位丽人,俱都是蛾眉凤目,高贵而光彩照人,额上贴着花细的那个更娇媚张狂些,而另一个沉稳内敛,有种沉静而犀利的美。 看她们眉宇间极为相似,不用说,肯定是上官姐妹。 “哈哈……看看谁来了?”上官凌雪朝小兰使了个眼色,小兰立刻会意,从凉亭内拿出一张破旧的矮凳放在柳青丝面前,颐气指使的大声道:“贱婢,还不快多谢谢小姐赐坐!” 第六章 君子茶 “哎!”上官凌雪轻斥道:“小兰,有这么对人说话的吗?” 小兰低着头站回她身后道:“是,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改。” 上官凌雪虽是斥责奴婢,可眼中却全是笑意。 我一扫众人,有幸灾乐祸的,有怜悯的,有看好戏的,有恶毒的,有无动于衷的也有同情的。 我独独不去看楚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不想看到他的表情。 看了看前面的破矮凳,如果坐下去就是面对着凉亭仰望他们三人,是真正的低人一等。 阳光下,我盈盈而立,笑得极美极妩媚,双手搭在右边的胯骨上,微微下蹲,算是行了个礼,我用自己认为最甜美最开心的声音郎声道:“多谢二位小姐,可是青丝这会不累不想坐,不如……就赏给刚才那位叫小兰的姐姐,她跑来跑去累得慌,这会正好用上了。” 我满意的看着众人俱是一怔,不敢相信的表情。 此刻,才去看楚寒,只见他正望着我,如墨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底,像黑色旋涡般要把我卷进去,我竟然在他眼中看见了担心,霎时,心中不知是喜是甜还是恍惚,只觉得一滴温暖在胸口中荡开,涟漪不断。 “大胆!看我打死你这不要脸的贱婢”小兰铁青着脸扬着手冲了出来。 我眯起眼睛,盯着她,只要她有所动作,我是会毫不客气的。 “住手!”眼见小兰贴近,我就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一声清淡而平静的女音响起,处于怒火中的小兰听到这个声音如被冷水浇熄的木炭,彻底没了声响,静静地躬身低头退了回去,站在上官凌雪身后仍恶狠狠的盯着我。 上官凌霜眼也不抬,自顾喝茶,不疾不徐的道:“你是怎么调教你的丫鬟的?不看看主子的眼色,也没得到主子的命令,就自作主张,这么没规矩,也不怕人笑话!” 上官凌雪面无表情,冷冷道:“小兰,我有叫你打她吗?” 小兰头垂得更低,小声道:“没有,……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小如蚊蝇,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两个大耳光,望向我时眼神更加恶毒。 上官凌雪盈盈立起,云鬓上横插了根白玉珍珠流苏的珊瑚花形的金步摇,巍巍轻颤。 她巧笑倩兮,美目顾盼间光华流转,风采高雅,和柔在骨子里的媚掺合在一起,美得把人的目光黏住,移不开来,她柔声道:“妹妹上来喝会茶罢?难得楚哥哥也在此,大伙聚聚,省得爹说我怠慢了你。” 这一刻的她全无刚才的狂傲之色,仿佛换了个人,如我的亲姐妹般亲切体贴。 虽然我对她的印象已被小环耳目濡染得极坏极刁蛮极讨厌,但此刻我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活生生,天香国色的古装美女,不禁脱口赞道:“仙风道骨今谁有,淡扫娥眉簪一枝。” 这本是宋代黄庭坚赞誉女子发簪的意思,也不知她听出来没有。 上官凌雪一怔,想不到我会赞美她,笑得更娇媚动人:“妹妹快入座。” 她微微偏首吩咐道:“还不快上茶。” 我毫不客气,端然入坐,我可不想一直站着和她们说话,再说,那清馥的茶香早让我甜津潜溢了。 上官凌雪倒没想到我真的会上来,一时也没有说什么,在我端坐之后她才落座。 我看着香气四溢的茶摆放在我面前,也没急着去喝,不小心瞄到对面楚寒嘴边含着一抹浅笑,我的心一跳,那抹笑如一面春风向我吹来,暖煦在我胸间荡起不断扩大的涟漪。 目光再往上一点点,却见他如墨的眸子里担心之色更深,还有……还有一丝责备。 我轻轻一颤,才惊醒二小姐上官凌雪好嫉成性是出了名的,怎能锋芒毕露? 本来如沐春风飘飘然的我立刻冷静下来,思索全身而退的对策。 “仙风道骨今谁有,淡扫娥眉簪一枝。”上官凌霜低低吟道:“妹妹,她是说你的簪子漂亮呢。” 上官凌雪闻言脸色微变,细细思索现出恍然的神色,向我看来,眼如针芒。 我朝上官凌霜望去,她也极美,和妹妹凌雪娇媚明艳的美不一样,是那种端庄大方的美,她在那悠闲的细细品茗,眉目如画,姿态高雅不凡,面色沉静如水,如一汪清泉动人幽静。 只是眸子里偶尔闪过点点淬冰,眉宇间透出一丝犀利,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时像一把冰冷的出鞘的利剑。 看起来姐姐比妹妹更沉稳老辣些,我微微一笑,霍的两手撑着石桌面站起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喝完白酒后那样啧啧嘴:“真香啊!好香的茶。” 上官凌雪惊异的看着我,以袖遮口,吃吃笑着,满头珠翠乱颤道:“柳姑娘怎能像山野俗妇那样……举止粗俗?简直是不堪入目,怎能如此喝茶?就像牛饮水一般……这几百两银子一两的上等好茶就这样被你糟蹋了。” 众奴婢也掩嘴轻轻窃笑起来,看样子,她已把刚才的恼怒置于脑后了,我余光一扫上官凌霜,她依旧沉静如水,看来,还得下点猛药才行。 我面向上官凌雪十分不解的问道:“茶不是用来喝的吗?” 上官凌雪伸出兰花指,轻轻拈起小茶杯,以袖遮面,放下时,杯里的茶水只少了那么一点点,姿态优雅且赏心悦目:“这样喝法,你不会吗?难道你爹你娘没交过你吗?” 我瞪大双目,有点膛目结舌的样子:“这么一点点的喝,那口干怎么办?那不是要急死?而且这么好这么香的茶,当然要快些喝完,省得冷了就不好喝了,要是洒了或掉进什么虫子去那不是更可惜?” “哈哈……呵呵。”上官凌雪笑得花枝乱颤,素手一挥道:“喜欢喝就全赏了你吧。” “那就谢谢二小姐。”我直径拿起面前的茶壶,也不倒在小茶杯中,对着嘴就灌下去。 众婢哄笑声一片,上官凌雪笑得尤为刺耳,隐约听到她说:“可惜了一壶好茶。” 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知府的女儿连茶都不会喝,真是少见。” 是上官凌霜!也不管上官凌雪有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我重重的放下茶壶,袖子一抹嘴,大声道:“茶香,人美,不如我来作诗一首如何?” 不等她们有所反应,我踱步到亭外,郎声道:“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洒下灭蚊药,不知死多少!” 第七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哈哈哈哈……”上官凌雪再也顾不上淑女仪态,放声大笑,众丫鬟笑做一团。 我看向楚寒,只见他唇边笑意更深,眼中担忧之色已去,却多了两分无奈一分痛惜,他微不可见的向我点点头,颇含赞赏之意。 心间倘过一条暖流,为他看得懂的赞赏也为我们之间突如其来的默契,我觉得当会小丑也值了。 不小心瞄到上官凌霜,她眼里也带着一丝笑意,然而眸子里毫不掩饰的轻视与讥讽深深刺痛了我,让我倍感屈辱,我觉得她已看穿了我,看穿了我所有的把戏。 如同我真的是一个小丑,所有的花样都逃不过她的厉眼,她根本不想也不屑去点破,只是静静的欣赏我的丑态。 一只被她看穿的假装示弱的小兽,或悲或喜或嘶吼或跪地求饶都起不了任何作用,结局都是一样的,像猫戏老鼠般,不管作不作垂死的挣扎,都逃不过悲惨的命运。 只得一股火气往上涌,你可以骂我打我,讨厌我憎恨我甚至与杀了我,就是不能看不起我,那种屈辱的感觉实在让我无法忍受。 冲动是魔鬼!也是我的原罪。 我微微一笑,对依旧笑声未绝的上官凌雪说道:“二小姐,昨儿个我琢磨了个对子,无奈才思枯竭,只想出上半句,求二小姐赏了下半句,也好让我睡个安稳觉。” 上官凌雪止住笑声,挑了挑娥眉道:“哦,你说吧!” 虽不及姐姐凌霜那般好,但自小在爹爹的调教下也是出类拔萃,对于一个像柳青丝这样的泛泛之辈,她自然是有持无恐。 不顾楚寒的警告眼神,郎朗声道:“二小姐听好了,这上句是,云在青天水在瓶。” “水在瓶……云在青天……水在瓶……云在……。”上官凌雪开始还笑容满面,后来慢慢的由红变白,再由红转青,呐呐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句是诗偈,是大名鼎鼎的高僧药山禅师遇上唐朝太守李翱时,为了点化他而说的偈语。 我曾经在哪本书上看过,现在拿来对付这小丫头,人家是几十年的得道高僧,他说的话,岂是你一个黄毛丫头能领悟得了的,没曾经沧桑历经巫山之人,怎能体会清水浮云的含意。 我静静的站着不说话,欣赏着上官凌雪气急羞愤的模样,最重要的是上官凌霜也没有开口,说明她也对不上来,这让我感到一丝快意。 楚寒忽然长身而起,道:“肚子饿得慌,两位妹妹,不如先去用膳?” 上官凌霜也盈盈立起,轻声道:“如此甚好。” 我灿若春花,又鞠了个礼,扬声道:“恭送二位妹妹,恭送神衣侯。” 楚寒走最前头,举止从容,飘飘若仙,他走过我身侧时看了我一眼,漆黑的眸子里溢满了担心牵挂还有一丝责备,我觉得自己仿佛是悬崖边上的一朵孤花,独自面对狂风暴雨的摧残,孤立无援,默默承受,在小小的石缝里求生存。 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有甜、有酸、有苦、有涩,有委屈、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坚忍,我绝不后悔刚才所做的,与其任人猫戏耗子般玩弄至死,不如不要再畏畏缩缩仰人鼻息,宁肯在沉默中爆发,绝不在沉默中沉寂死亡。 目光过他,上官凌霜下巴微抬,如高贵的女王在卑贱的奴隶旁走过,眸子里是森冷的淬芒,目光飘向前面的楚寒,那些针尖般的淬芒又隐没在瞳孔深处。 又一道厉芒向我刺来,上官凌雪眼中的恶毒之意让我一窒。 烈日炎炎,我却有些不寒而栗。 小兰得意又幸灾乐祸的看着我,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待她们完全看不见身影时,我飞似的跑回柴房,翻出那只名牌包,想了想,把随声听直接插在内衣里,要不要通知小环?可她出去后怎么生存?最起码在这她还不会饿死。 我拿着包一手打开柴房门,却见小兰噙着冷笑站在门外,她身后是四个身强力壮的老妈子。 还真快!我想。 “啧啧……”小兰得意的藐视着我,道:“柳大小姐急急忙忙到哪去呀?不会是想去钻那狗洞吧?大小姐可真是料事如神,……不过想想也是,只有一墙之隔,只要过了,就不会每天像条狗似的被我们玩弄,哈哈哈哈……”。 她身后几个的老妈子也狂笑起来。 “小姐。”小环怯生生的自她们身后走出,眼含泪花:“您这是要丢弃小环吗?您不要小环了吗?” 我心痛的望着她:“你跟着我有什么好?在这府里选任何一个主子都比我好过千百倍,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小兰哭出声:“小环不懂,小环也不想懂,只知道小姐待我如亲姐妹,我……”。 “住口,别说了!”我恶狠狠的打断她:“你这个扫把星,把我家克得家破人亡还不够,现在又像个甩不掉的包袱那样赖着我,你这个不要脸的拖累,养条狗都比你强,狗还可以杀了吃,你呢!你有什么用?你说,你有什么用?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死掉,永永远远的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兰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圆圆的眼睛里全是痛苦和惊怕,她颤抖的手指指着我,道:“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肯定是鬼上身。” 她惊恐莫明的看着众人,诉说道:“她从井里捞上来就是这样了……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肯定……一定是有鬼。” 她看着我紧攥的名牌包,声音都有些变调:“看,就是那个东西,她现在还紧紧抓着呢……那个阴间的东西。” 四周响起数声抽气声,小兰和那几个老妈子后退一步,紧紧盯着那包眼里闪过惧怕。 我心里摇头叹息,这个小环,如此一来,事情只怕会更糟,更加的把我置之于死地。 我上前一步,她们后退一步,我再前,她们再退。直到她们退至池塘边上,无路就退时,小兰把胸膛一挺,强自道:“怕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么鬼,鬼不是只有晚上才会出来吗?现在是白日,有什么好怕的。” 她一侧首,喝道:“还不快上。” 几个妈子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我双拳难敌四脚,奋力挣扎,扭打中,那只包终于被撕烂了,里面的人民币和硬币如天女散花般抛向半空。 “妈呀,阴间的钱!”一个老妈子嘶声尖叫,声音凄厉无比,仿佛真的看到了鬼。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兵天将速来。”“哎呀我的娘叻,我被阴间的钱挨到了。” 第八章 受辱 老妈子四下抱头逃窜,小兰正在前不远处,抖如筛糠。 她身后,就是那个狗洞。 我直直的向她走了过去,头发被扯散,有几缕垂挂在面上,一身白衣,弱不禁风,走起路来飘飘然的,看起来真有几分像鬼。 小环惨叫一声‘小姐’,然后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见我越行越近,小兰越发抖得厉害,她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着道:“你不要怪我……谁要你去勾引……神衣侯……惹大小姐不高兴……又让二小姐难堪,都……都好是你自找的……这……这怨不得我……”。 原来上官凌霜喜欢楚寒,我余光扫到身侧,脚步定住,四个老妈子躬身低头倒退着回来,后面是丫鬟簇拥的上官凌雪。 上官凌雪坐在丫鬟放至的雕花红木凳上冷冷开口道:“姐姐怕你们镇不住阵脚,我还不相信,硬是叫我过来看看,想不到还真被她说中了。” 她厉声斥责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白养你们了,这么多人对付一个都对付不了,养着你们有什么用?说什么鬼呀鬼的?我们堂堂丞相府还怕鬼吗?都还杵在哪作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 老妈子们重新扑过来,她们把在主子那里受的气充分的撒到我身上。 先是赏了我两个大耳光,然后小兰拿出根鞭子在空中挥舞两下,‘呼呼’作响,阴笑道:“怕吗?怕就说出来!说不定我会下手轻点。” 我的双臂被两个老妈子扭在身后动弹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透过发丝见她得意的小人嘴脸忍不住讽讥道:“奴才再怎么受宠得势也只是个奴才,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你刚才向我摇尾乞怜的模样!” 背后的老妈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兰气急败坏的扬起鞭子劈头盖脸狠狠的向我抽来。 “啊!”我禁不住痛叫出声,实在是太疼了,那种撕心裂肺火烧烤燎的滋味接连不断的加深,如身上的皮一条条被撕下,衣裳已被抽烂染成红色,一丝丝粘着皮肉挂在身上。 我尽量避开脸部,可还是被抽了几道血痕。 可这些疼痛都比不上脸上挨的那两耳光,我平生最恨人当面打脸,认为那才是对人格的最大侮辱。 我咬牙冷笑,猛然昂头对小兰吼道:“你这个下作的小婊子,没吃饭哪?就这几斤力气?” 小兰闻言气得全身哆嗦不已,偷眼瞥向上官凌雪,见她眼含讥讽嘲弄如一支冷箭向自己射来,心下一颤,便发疯似的挥鞭向柳青丝抽来。 小环已从昏迷中醒来,哭着喊着被人拖了下去。 我是被冷水浇醒的,仍由两个老妈子搀扶着,我早已支撑不住,半跪在地,唇边尝到咸味,掺了盐的冷水渗入伤口里,更觉得火烧般疼痛难当,不禁呻吟出声。 小兰额脸上全是汗珠,不住的往下低,她坐在石墩上大口喘气,见我全身发颤痛苦万分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此时却听见上官凌雪冷冷道:“动手!”小兰站起身,手入怀中,嘴边噙着的笑恶毒而阴寒,朝我走来。 我的心本已掉到谷低,却还在不断地往下沉,还没等我的思路跟上,就瞥见银光一闪,电光火石间我只来得及把头奋力高扬偏闪。 我的脖颈似乎裂开,有温热粘稠的液体不可阻挡的哗哗涌出,紧紧贴着我的胸膛奔腾而下。 这时我才看清楚小兰手中攥着一把匕首,刀身已被染红,尖刃朝下,点点嫣红不甘无奈的滑落。 大脑一片空白,刹时我如陷入绝地的兽仰头惨嚎起来,指甲刺入掌心鲜血淋漓,嘶声里充斥满痛苦、悲愤、绝望、不甘、屈辱、仇恨得让人心胆俱裂。 小兰吓退三步,那两个一直抓着我的老妈子惊呼一声松手,我扑倒在地,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的我根本无法动站立。我竟抬头桀桀冷笑,披头散发,满面血污,眸子里异芒大放,似有熊熊烈火燃出,有如复仇厉鬼。 小兰惊惶地退至上官凌雪身后,颤声道:“妖孽……小姐……这……这还是人发出的声音吗?妖孽……这绝对是妖孽!”上官凌雪冷冷的看着我,一言不发,恣意尽情的欣赏我无力挣扎的惨状。 看吧,这就是我桀骜不逊不知隐忍不会委曲求全的下场,然而我仍不悔,如果重头再来一次,我仍会这么做。现在的我,只求速死,好投身别处,永远和这个地方别离。 仇恨和前所未有的屈辱如汹涌的海涛一波连一波的重击着我,我歇斯底里的疯狂大笑,双眼却如看前世夙敌般紧紧绞着上官凌雪:“上官凌雪,你的爹爹上官杰是不是和你上过床?你和小兰是不是每晚脱光衣服抱在一起抚摩亲嘴?才会这么变态?有些人光长着一副如花面孔,内心却恶毒如蛇蝎丑陋不堪,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每天洋洋自得自认为高贵,如若你爹不是丞相,还有谁会奉承你,还有谁会巴结你这个令人生厌的女人,早就被人卖到青楼当婊子去了,每天不分日夜的操不死你!把你都操烂……啊!” 我言出惊人,众人都张膛结目呆若木鸡。上官凌雪气得浑身发颤,面色煞白,双拳紧握,死死咬住下唇,小兰快步冲来,抬脚对我猛踹。我以手护脸,仍嘶声狂笑。 “妖孽!”上官凌雪言冷如寒冰,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小兰又退至她身后,我从指缝发丝间窥她,她已恢复常态,缓缓起身,仿佛她是个置身事外的一个人,淡而无感情的诉说着一件不相干的事:“妖孽就应该有妖孽的去处,在烈火中燃炙成灰烬是唯一的路途,不应缚于刑柱,让她在烈火中迎风起舞,肆意狂歌,然后,这个世道就清静太平了。” 言毕拖弋裙摆离开。 我明白她是要烧死我,然更惊异她的控制能力,看来,她并不是一个绣花枕头,我错估她了,上官姐妹都是不简单的。 什么时候了,我就快被烧死,竟然还在拳拳揣测,如对敌人需要了解透彻。 我如一个即将送去斩首之人,被关在木栏中,披头散发,只余头部露在外面,你们都见过古装电视剧里犯人坐牢车去斩首没有?此刻,我就是这样,只不过我是被送去活活烧死。 在这个愚昧封建的不知名的朝代,凡是和迷信沾上的不祥之人,都会送去一个特定的火刑场受死,只要燃成灰烬,就说明这个人或鬼就彻底的不存在了。 这是我从几个收拾我的老妈子口中听说的。我没再张口骂人,紧闭嘴巴一言不发,因为我非常理智的知道她们极可能会拿东西塞住我的嘴。 第九章 惊骇世俗 押送我的囚车从长长的街道缓缓弛俪而行,两旁挤满看热闹的百姓,琼台阁楼上倚出重重人影。 烂西红柿、馊水,唾沫、臭鸡蛋、顽童掷的小石子、辱骂声、诅咒声铺天盖地把我淹没。 被鞭打的部位和下颚那道伤口痛得要命,似仍在千刀万剐,一重又一重,将灵魂与身体痛剥分开,重重叠叠而来,反反复复而无穷无尽。 真奇怪我竟未疼死,且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反而,我前所未有的清醒,衣裳已是破烂不堪的粘乎乎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稍稍动一动就痛彻心扉。 尚能活动的手摸索到别在内裤上的随声听,还好,凭手感感觉还完好无损。我冷眼旁观世人,他们激愤、恶意、憎恨、惧怕、诅咒,仿佛我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又如我是毒虫猛兽,要置我于死而后快。 拥嚷的人群如煮沸的一大锅咕咕冒炮的开水,喧闹、肆意、畅快,兴奋难当。 我不屑枭桀的冷眼看着,仿佛置身事外。 忽然间,瞥见了不远处圆形拱门城门。城楼上旌旗招展,飞檐雕阁,衣甲鲜亮的兵丁手持红樱长枪肃立于城门上下,森严昂然。 要出城吗? 我恍惚的想,要在郊外了结我在古代的短短时光? 忽又思及一首歌来,深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词语串成一线,那流行式的京剧唱法从我唇边流潺而出:“人说北方的狼族会在寒风起 站在城门外穿着腐朽的铁衣 呼唤城门开眼中含着泪 呜……我已等待千年 为何城门还不开 呜……我已等待了千年 为何良人不回来 one night in beijiang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 one night in beijiang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地安门 人说地安门里面有位老妇人犹在痴痴等 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待那出征的归人 one night in beijiang你可别喝太多酒 走到地安门外没有人不动真情 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 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 带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 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one night in beijiang你会留下许多情 不要再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 “鬼音,我的娘呀!” “不能听,快……堵住耳朵,不然魂会被勾走。” “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不过……还蛮好听的。” “阿弥陀佛!那是鬼话,好吓人……快回家去,给观世音菩萨上柱香去。” ‘啪啪啪啪啪’,押着我的几个老妈子恼怒的敲着木枷,喝道:“闭嘴!别唱啦!……再唱烧死你!……”。 我一瞪眼:“敲什么敲?要烧就利索点,再嚷嚷我吃了你!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变鬼来掐死你!” 几个老妈子唬得面无人色,面面相觑,一言不发低头疾行。 人群跟着囚车穿过了人烟鼎盛车流攘攘的繁华街市,出了城门,眼前景物渐渐开阔也萧索起来。 远远的眺见一片荒凉的树林里垒垒荒瘃,点点慕头静寂无言的矗立在萋萋碧草残叶枯枝间,如看戏般,围饶着中间一块空地上的一个极大的铁笼,铁笼里伫立着一根长而黝黑的铁柱,里面堆满木柴,一旁有数人手持火把向着囚车指指点点。 我明了,这就是我的葬身之所。 这个方法还真好,事后收尸都不用,还真省事,竟然在坟地间,真好,真恰当。 打开囚车,老妈子要押我下来。 我一挣,道:“我自己会走,放心,我甚至比你还急。” 老妈子犹疑惊惧地看着我,见我一脸萧然平静,倒真是放了手,仍蹰步跟在我身后。 铁笼的门是虚掩的,我一把拉开,‘吱呀’一声如同丧钟敲响。 我踢飞木柴径直走到那根铁柱前,伸手摩挲,坚硬且隐有令人作呕的焦臭味悠悠入鼻而来,在骄阳的灼热下颇有微温。也不知有多少无辜、不甘、冤屈的灵魂被缚于柱上,仿佛依稀能听见她们的哀嚎惨嘶。 该是正午了吧?身后铁门‘咔嚓’锁上,我仰头眯眼看那日琼,面向人群。 他们立在冷森凄静的墓畔间,如点点坟头静寂无声,我轻轻一笑,到时,你们不也是这垒垒墓头么? 身侧‘劈啪’作响的松油火把映红了我的脸,我朝那持火把的青年男子展颜一笑,陡然撕扯掉身上的衣裙。 耳旁响起惊呼抽气声连连,数个持火把的男子后退数步。 我低头看着本是白如玉瓷的肌肤上布满触目惊心的班驳血痕,一手抚上颈间伤口,一手触摸到腰下硬邦邦的金属物体。 一首李正贤的劲爆歌曲眉飞色舞奔腾而出。 你们这群愚昧无情卑鄙阴险无耻的古代人,今天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女人!随声听的音量调至最大,我穿着火红的三点式,随着音乐扭动摇摆和声狂歌,把火刑场当做个人舞台,围着那根本要绑着我的柱子大跳钢管艳舞。 下颚那道深而长的伤口随着我的舞动被绽开,鲜血四溢地展示着它狰狞的美。 众人哗然,如炸开的油锅,争先恐后的涌到铁笼边,或仓皇逃离又忍不住回身偷窥,唾骂者笑者不屑者羞愤者惊艳者等等都有之。我充耳未闻。我发誓,我眼中绝对没有一丝羞愤,没有一丝自卑,没有一丝屈辱。 我把所有的精、力、气都释放在这一舞上,把委屈、屈辱、愤恨、悲呛都随着身体的疯狂扭动而舞出去,生命的青焰烈而炽的燃炙,青春的残蕾在此刻毫无保留的妖娆绽放,如美丽的烟花最绚烂最激情的那一刹,我愿我的身体在狂舞中焚炽成灰烬。 “老天爷,这舞……太……简直太好看了,洛阳第一名妓佩云比起她来就像小女娃走路。” “救她……救她,纵然……纵然她是鬼是妖……我,我也要了。” “伤风败俗……有污耳目!”“既是伤风败俗你怎么不走?” “这……” “这就是女人啊!真正的女人才这么够味!” “妖孽,妖孽!快……还不快烧死她!” 无数双手从铁栏杆的间缝中探来,男人们双目赤红,喘着粗气口中呼唤着,伸出双手徒劳的虚抓,女人们怒焰滔天拉扯男人大声诅骂。 坟地高处,冷枝绿叶下,停着三骑。 两侧端坐着两个紧衣劲装的汉子,神色冷萧洗练。 当中一弱冠少年锦衣玉带,斯文秀气,眉宇间凸现冷峻尊贵之气,他一动不动的端凝视着铁笼里狂舞的柳青丝,忽又合目,将眼低烟云尽藏,瞬息又睁开,微微侧首说了句什么,一旁的黑衣汉子抱拳点头飞身而去。 第十章 洛阳第一名妓 我热汗淋漓,全身上下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让疼痛来得更猛烈些吧! 因为我需要疼痛来仰制内心不能忍受的侮辱,也是发泄。 血色汗水随着肢体的摇摆舞动飞溅四射,滴在簇拥在铁笼边的人群身上。如冷水浇在烧红的烙铁上,更加的狂热尖嚣失控。 我灿烂而满意地一笑。 最后,随着劲乐的渐渐完结,我双腿如水蛇般缠住铁柱,头用力向后一甩,墨发如瀑布般飘散在半空,眼睛仰望虚空,却见梢远处树枝头上有双脚轻轻连点,一人白衣胜雪飞身而来。 是楚寒!是楚寒!我惊奋莫明,心中狂喊,几乎要呼之出声。 只见他双眼如火如荼,眸子里的暗黑如幽深古井之水裂成千万片。 我心头颤悸不已,瞳孔里映着他点着枝头凌空而来,白衣袂袂飘扬有如嫡仙。 却见跟前铁栏外人群惊慌失措跌倒退开,似有一片黑云掠过,一道白光如闪电般劈过,几根铁栏杆应声而断,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黑,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枝头上楚寒怔怔的看着柳青丝被一蒙面黑衣人破栏包在黑布中掳走,渐渐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他认得那斯文秀气的年轻人,是樊王最小的儿子,庆王! 我从无边无际混混僵僵的黑暗中缓缓找回意识,鼻端萦绕着一缕清香味,眼帘轻颤,只感觉周身凉凉的,伤口不似那么痛了,干咽了一口,滚动的喉结带动颈间的裂口仍是撕扯般的涩痛。 徐徐睁眼,便见头顶上华美帐帏,几缕淡紫色锦带流苏四角垂下,钩悬冰绡,水晶挂帘,四面雕梁绣彩,甚是富丽堂皇。透过淡淡的橘红色纱帐,朦胧间见一女子端一物窈窈婷婷走来,华服高鬓,身姿妙曼。 是到天堂了吗?这么美而华丽的屋子,不像是地狱,身上淡淡的疼痛提醒我,还没死,是被人救了。 我的手指微动了动,那女子眼尖,加快步伐,裙摆拖弋过光滑如镜的水仙花纹地砖,翩翩然已至跟前。 纱帐从中掀起,女子一手托物,一手撩帐,罄首微低,轻启皓齿,嘤嘤笑道:“柳姑娘醒了,切可不要乱动,身子正搽着药呢,来,先喝点清水润润喉。” 声音脆柔而细致,如银珠落玉盘,婉转动听。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惊觉薄而软的丝绸锦被下的身体不着寸缕。转而我才看清楚她的模样。 二八妙龄,姿容明丽光彩照人,五官完美得无可挑剔,一双眸子大而明亮,纯净如湖水,真个美若天仙的佳人。 这让我忆起在木桶水中初见柳青丝的情景,此女五官比柳青丝更标致更完美,而柳青丝胜在韵。 她轻轻托起我的后脑,拿熏香软枕垫好,一个白玉般的小瓷杯已送至唇边,杯内清水微微荡漾,清爽透彻,引得我咽喉干涩冒烟。急急饮了,一线清凉缓缓从喉头流下,方觉好受许多。 女子又斟来一杯,笑道:“就知道你喝得急,才用这小小杯子,王爷说了,过饥过渴的人都不能暴饮暴食,不然,身子弱的可禁不住。” “王爷?”咽下一口清凉,我脑中拼凑这两个字,不知不觉又饮下几杯,才缓过神来:“王爷?” 现在身处在王爷府!不是在火笼子里,不是在危机重重的丞相府,是王爷府的人救了我,那么说,最起码现在安全了! 女子放下杯子,转而拿起一物,就是刚才来时所托之物,是一个四四方方镶金嵌玉流光溢的宝盒。 我想,用这种宝盒装的东西更是价值不菲吧。 女子托着宝盒,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晶莹的皓腕,如葱的纤指轻轻打开盒盖,顿时,淡淡的清香味扑面而来,和我身上的药味一模一样。 她用指头勾起一点白色的药膏,她的素手竟比药膏更白,柔声道:“该抹药了。” 先往我脸上抹来,然后是颈。 被抹的部位清凉清凉的,似有人在上面轻轻吹气,让我感到疼痛又减轻了不少。 手指在琐骨位置停下,她嫣然笑道:“你我都是女子,柳姑娘不必介怀,你来的时候,药都是我抹的呢!”说着,轻轻掀起薄被。 我柔顺的躺着不动,听凭她的摆布。 她一边搽药一边道:“唉!上天不公,像姑娘这仙子般的人儿,怎会受到这番苦楚。” 我淡淡道:“为什么仙子样的人儿就不能受这番苦楚?仙子、皇帝、王爷、公主、布衣、劳力、乞丐不都一样也是人,一样也会受伤、生病、生老病死。” 她的手停了停,片刻,又游走起来,并未抬头道:“姑娘这番话切摸道给外人听,此处不比寻常地,此处人也非比寻常人,姑娘还是慎言得好。” 我翻了个身,使背部的伤口裸露于空气中,道:“谢谢你!”。 她是我来古代除小环外第二个对我好的人,小环是出于忠诚报恩之心,而她却是以平常之心,所以,我真心实意的对她说声谢谢。 游走的手指似乎轻颤了颤,脆柔的声音响起:“柳姑娘不用不客气,佩云受朋友所托,这点小事实在算不了什么,柳姑娘要谢就去谢庆王爷吧。” 佩云?好象在哪听说过,我想起来了,在火刑场有个男音说过:“洛阳第一名妓佩云比起她来就像小女娃走路……”。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名妓,果然天香国色,风姿不凡,她不说,我根本不会把她和青楼扯上边,整个人没有一点风尘味道,没有胭脂俗粉的艳俗,像一个端庄稳敛的名门闺秀。 而她口中的庆王爷是什么人物? 我思索着问道:“是庆王爷救了我吗?” 佩云答道:“是,你是被王爷的贴身侍卫常刚用黑布包着抱回来的,王爷急急唤我来,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匆匆赶过来,你还包裹在黑布里,掀开一看,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深吸了口气,接道:“当时,你浑身是血,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在流血,湿漉漉的,特别是颈子上那道伤口,更是触目惊心。把你清洗干净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她顿了顿,似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又道:“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活不过去了,只有王爷说你绝对不会死,把早准备好的紫灵膏拿来,替你抹上,又有太医及时开的药方,你睡了三天四夜,今日才醒来。……你知道吗?柳姑娘,你很坚强……佩云好生敬佩!” 我睡了这么久?心中微微讶异,想不到几日时光就在瞬息的睁眼闭眼之间。 说话间,药已搽完,我侧着身子,双腿如鱼尾般并拢,**与佩云相对。 饶是佩云这几日看够了我的身子,此刻也不禁脸颊微红,扭头别过目光。 她低头垂目,脸庞线条异常流畅好看,黑睫如蝶翼,轻轻颤动,艳媚无伦,教人移不开目光。 第十一章 茫然惶惶 半晌,她抬头笑道:“多亏了这紫灵膏,姑娘身上才不会留下疤痕,再过些天,姑娘又可以恢复原来的容貌了。” 她摇了摇手中的宝盒:“这可是皇宫里最好的创伤灵药,十个这样的盒子都买不到这么一指头呢!” 忽见我眼中似有微微冷意,忙又道:“再好的药也是拿来抹在人身上的,越贵的药效果就越好,柳姑娘别急,你定可以恢复原先的花容月貌。” 我缓缓抚上颈间伤口,声音似叹息:“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佩云起身,替我重新盖好薄被,掖好被角,道:“柳姑娘有些饿吧?这几日里全是灌下些汤药,现下都以日落西山,该用晚饭了,柳姑娘稍等,我去去就来。”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眼定定望入她,口气诚恳道:“佩云,辛苦你了。” 我想,不应该用冷冷的口气对她,人家又没得罪你,还好好照顾你,你有什么资格什么权利对人冷淡? 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也要顾及别人的感受。 佩云稍稍一愣,即笑得非常柔和:“柳姑娘千万别这样说,王爷的朋友就是佩云的朋友,朋友之间无须如此客气。”言毕,转身袅袅离去。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鞭痕,已不是原先斑斑的血红色,而是淡淡的粉红色,青肿淤紫的地方也好了很多。想必,脸上也是一样吧。 上官凌雪恶毒的眼光在脑中一闪而过,我举目望了望富丽堂皇的屋子,嘴角抿起一丝森桀的笑。 没有什么让女人被破相接着要被活活烧死更绝望仇恨了,我本乐观开朗的心,此刻就沉浮在屈辱和仇恨中,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本抱着必死之心,不料老天爷不许,既然如此,那么上官姐妹,你们就等着我柳某人的反击吧,我倾尽一生,不把所受的痛苦加倍还诸于你们身上,誓不为人! 一人白衣胜雪衣袂飘飘,连点枝头凌空而来,他双眼如火如荼,眸子里的暗黑如幽深古井之水裂成千万片。 心弦剧烈颤动,我紧合双目,脑子里全是他如墨的黑眸,似有千言万语都沉浸在那幽暗的古渊之中,我陷身进去,不能自拔。 一时惆怅难当,喜悲酸涩尤掺,楚寒楚寒,你是来救我的么? 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几乎裸身热舞,你会怎样看我?又是怎样的震惊啊? 水晶帘动,佩云已闪身入内,身后鱼贯跟进几个眉清目秀手端物什的侍婢。 她们把圆桌小凳抬至床侧,在桌上摆放碗、筷、汤、菜、粥等物,一切放好了,低头躬身鱼贯后退而出,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不发一言,半点声响也无。 佩云笑吟吟道:“柳姑娘,这都是为你特意调制的药膳,看看是否合你胃口,不喜欢我吩咐厨房重新做过,不过……依你现在的身子,只能吃点清淡的东西。” 我拿眼瞄了瞄,桌上摆了一碗清粥、一碟豆腐、一盘清菜和一大碗米黄色的汤。想是刚从厨房端出来,丝丝热气袅袅而上,食物的香气往我鼻孔里钻。 我几日滴米未进,早就饿得慌。 佩云已端起小碗,勺了一小勺粥送到我嘴边。我疑迟了下,终是不发一言,张口咽下。 我吃快她喂得快,转眼之间,风卷残席般,一桌子的吃食被我扫得干干净净。 我浑身上下舒服许多,感觉还不是很饱。 佩云见我意犹未尽的样子,解意一笑,拿出一块洁白柔软的方帕点了点我的嘴角:“待会稍晚还有宵点给你备着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问道:“你吃了没?” 佩云双目闪亮,道:“还没呢,多谢柳姑娘挂心,佩云这就去用饭。” 我的目光追着她拖弋飞旋的裙摆滑过光洁的水仙花纹地砖,禁不住出声:“佩云……你吃好了过来陪我好不好?” 摇曳生姿的裙倨顿下,佩云转过头来开颜一笑,眸子里熠熠发光如璀璨明珠:“好。”躺在如云絮似柔软的香被中,我觉得自己如羽毛般轻盈,又如身处碧海波涛,不时随沉起伏。 这原本就消瘦的身子,现如今更是盈盈不堪一握。睁眼闭眼全是楚寒如墨的黑眸,楚寒啊楚寒,我预感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披拖着薄薄的银色锦被滑下床,纤小的脚掌贴在冰凉如镜的地面上,一股凉爽从脚心蔓延而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现在还是初夏,二、四、八月乱穿衣的天气,清晨和夜晚还是很凉快的。 我随意在屋内走动,欣赏抚摩着古香古色的摆设古玩,精致典雅,不见就知不是寻常物。 随便拿一件回去就可卖到天价,还能回去吗? 我茫然惶惶的想。 包紧了紧被子,朝那扇红木雕花窗格走去。 推开窗,并未有我想象中的气势恢弘富贵无边的亭台楼阁,而是树影婆娑石子小径的幽静偏僻。只有稍远处朦胧夜影中显出四面包围的崇楼高阁的层层暗影,给人感觉隐约的宏大气势,这,绝不是小家小户可比拟的。是了,我思付,身为堂堂王爷,名声在外,救了我这样一个不祥的,几近不知‘羞耻’的女子,是不好让人知晓的。 我顺着窗下淡白色弯弯曲曲的石子小径望去,它如条游走的白蛇般,一直通向我看不清的浓密的绿荫暗影处。 就像我,在这偌大的王府中,茫茫然不知走向何方。 忽听见轻微的水晶帘动声,一声低低的惊呼声响起:“柳姑娘,你下床了。” 我并未回头,淡然道:“我只是想透透气。” 一只莹白如玉的素手攀上了窗格,五指纤长,自下往上似春笋,那手按在深红的木雕花窗案上,真如一掬白玉,惊心动魄的凄美,竟不似人间所有。 佩云合上窗,拥着我朝床走去:“外面风大,姑娘伤势未愈。最是着不得凉,小心寒从脚入。” 我任由她拥牵着,淡淡道:“怕是给人看见也不好。” 佩云默然无语。 心头涌起一丝歉意,怎么又说出那么冷淡的话来?看来,不能把我对上官姐妹的仇恨戾气带给身旁关心照顾我的人。 做人,不能太自私。自私是把无柄的厉刃,自己握得太紧不但会割伤自己也会损失自己珍贵的血液,不松手的话,也会割痛真正关心你的人,最终使他们离你而去。 我按在她手上:“我……”。 佩云截道:“柳姑娘不必多言,有什么不痛快悲伤尽管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我也是过来人,知道人有时候口不由心,嘴巴里说的不一定是心里想的那样。” 她反过来拍拍我的手:“我明白我的心知道。”转而又叹了口气:“人,是争不过命的。” 好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和聪明人说话真是件快事。我重新躺回床上,佩云就坐在床边。屋子里已燃起烛火,佩云在黄亮焰焰的烛光沐浴下更显娇艳动人。 我不禁脱口道:“你真美,佩云,你无时不刻都在美。” 佩云‘扑哧’一笑:“你呀,就拿我开心了。” 我正言道:“是真的,在我见过的女人当中,你最美了,人说上官姐妹国色无双,可比起你来,还是稍逊一筹。” 佩云听见上官姐妹时怔了怔,旋即又笑道:“其实上官姐妹和柳姑娘比起来才真是稍逊一筹呢。” “呵呵!”我轻轻笑着,手抚上了颈间长长的疤痕,依然很和气的笑着问:“为什么屋子里没有镜子,我想现在就去比比看,是不是真的稍逊一筹。” 第十二章 王爷是流氓 佩云笑容不变:“哦,这间屋子向来就没有镜子的,柳姑娘如果要照镜子,等明日叫人拿一面过来就是。” 我紧紧盯着她,她的眸子清澈明亮,没有丝毫杂质,心中半信半疑,喜忧尤掺。 “姑娘无须担忧,你受的只是皮外伤,不伤及筋骨和内腑,紫灵膏乃世间奇药,不会留下半丝伤痕,柳姑娘只管放心,待痊愈后,姑娘只会比原先更美丽动人。” 佩云不紧不慢的说着,很有把握的样子,眸子里有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神秘。 也罢也罢,自己本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都破相了,还能怎么样?难不成把我治好后卖到那勾栏妓院去,和佩云一起? 不过,堂堂王爷不会面子里子都不要,靠这下九流的手法搞钱吧? 干脆什么都不想,天塌下来当被盖,闭着眼睛享受这琼楼玉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吧。 我和佩云本不相熟,开始时静坐寥寥数语,过会儿不知是我想通了还是天生的乐观情绪在作怪,再加上我喜欢她善良温婉的性子,有心和她结交。便拉着她问东问西,聊本朝的风土人情,聊上流社会爱好时尚的流行趋向,聊异族的奇闻逸事等等,竟细语巧笑到天明。 原来佩云是庆王爷的知己好友,被王爷重金包出阁些时日,受他之托来专门照顾我的,而非我以前想的类似妾、情人那种关系。 她是服侍我吃完早饭才走的,而我一觉睡到晌午,被来叫我吃午饭的佩云拉了几次才醒,吃完后又接着睡,一直到晚饭时间,晚上又接着聊,又被佩云叫起…… 如此过了几天,唯一没聊的话题就是主角,我的大恩人,庆王爷。 我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现在他都没露面,像这种举重若轻的人物,想让你知道一些事的时候会自动告知你的,不想跟你说的再怎么问也没有用,所以我也没问,时间到了自然会知道。 佩云也没再提过庆王爷,仿佛我们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唯一遗憾的是我闷在现在一步也没出房门口,只能站在窗边眺望气势宏大的王府内院。 按佩云的话说,姑娘的身子不宜到处走动,活动太多只会牵扯撕裂伤口,对复原极为不利,为了我的美丽恢复如初,姑娘还是不要出去为好,等姑娘的伤完全好了,想去哪不行? 那样子,比我还急。 我接了句,还好脚底板没受伤,不然我只有用头顶来走路了。 佩云听了咯咯直笑,道柳姑娘真是个爽朗之人,佩云一生能有柳姑娘这样的朋友,也知足了。 如此几日下来,我和佩云都有点惺惺相惜之意,倒真如姐妹一般。 今夜,我觉得有点不寻常,因为佩云虽和往常一样巧笑嫣然,眼里却不时闪过一丝忧伤和不舍。 “庆王爷要来了吗?”我冷不防问了句。 我们还是老样子,我倚靠在床上,她坐在床边。 佩云轻轻一震,一双美目惊奇的望着我,道:“你怎么知道?” 我微微笑道:“因为我的伤好了,你就要回去了,王爷是重金聘你来的,所以你走他来。这都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佩云盈盈一笑:“怪不得王爷说姑娘非常人,原来果真如此。” 我追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佩云道:“王爷说,姑娘乃是名奇女子……绝对不能死。所以王爷才把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紫灵膏’拿出来,力求让姑娘完美如初。” 就这点资料,还不够。 佩云看这我还欲追问下去的目光,掩嘴‘扑哧’一笑,道:“姑娘这么想知道,今晚你自己去问问王爷不就知道了吗?” 今晚?这么快,慢的时候希望它快点,快的时候又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正说话间,门外有丫鬟来唤,佩云匆匆而去,又笑容满面进来:“柳姑娘,王爷召见你,快随我梳妆更衣吧。” 四蝶金步摇,镶金宝石碧玺簪,珍珠白玉钗。 金缕蛱蝶衣,银丝百折裙,金丝软底明珠鞋。 一一穿戴上。 描柳眉,上粉腮,印红唇。 我拒绝了佩云往额上贴的花细,因为我觉得那是景上添花,太作做了。 已经很美了,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从你们惊叹的眼光中就可以看出来,我说。 引得佩云和帮着伺候的几个小丫头吃吃笑声不断。 到现在她们还是不肯让我照镜子,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我的手摸到脸上是光滑无痕,身上亦是如此。 终于打扮完毕,一切都以收拾妥当,我在佩云的牵引下往我常在窗下看见的石子小径上走着。 前面两个小丫鬟提着两盏气死风灯照路,前面越来越开阔,偌大的花园、精美的假山,开满折荷花的翠湖。一盏盏精美的琉璃宫灯垂挂在回廊檐下,把崇楼高阁水榭亭台照耀得炫彩华丽,一派富贵逼人。放眼望去,只见那一溜溜的晶透折光的琉璃宫灯竟一眼望不到边,可见庆王府有多么的大! 远处丝弦竹乐声、歌舞糜靡声、喝酒行乐声和男女大笑声隐隐入耳,空气中飘荡着奢靡浮华的味道。 七拐八弯,就在我头晕转向之时,在一间碧瓦黑屋前停住。 两个小丫鬟一言不发提灯离去,屋前肃立着两个劲衣男子,神色洗练严峻。 一个小厮正端着茶水从里垂头躬身倒退而出,没往我这边看过一眼。 佩云上前轻轻叩门:“王爷,柳姑娘来了。” 屋里头响起了一声极轻微的咳嗽声。 听声音还挺年轻的,我想,佩云已拉着我到门口,道:“姑娘,进去吧。”言毕就要转身离开。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极快极轻地道:“佩云,你等我,我必赎你!” 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如何,转身推门而进。 屋内摆设很朴素很简单,没有我想象中的奢华铺张。 先入眼的是书,满眼放不下的书,塞满了两边的大书架,看来此间主人是勤奋好学励励而上之人,然后是一桌一几一椅。 红木桌上也是书,在两侧叠得高高的,中间露出一双手捧着一本书。 十指白皙修长如女子,左手大拇指上戴了个青翠欲滴的碧玉扳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饰物。 我按照佩云教的礼仪,双手覆在右侧胯骨上,双腿并拢,微福了下去,清声道:“民女叩见王爷,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半晌,没有动静,就在我腿酸不耐烦之际,一声年轻男子的轻笑声响起:“不耐烦就别装了吧,还不快自己坐下倒茶喝。”说着,看书的手推出一只茶壶和一只茶杯来。 咦?他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的? 我看了看书桌前面的小凳,想了想,决定不再娇情,走过去一屁股坐上去,‘唰’的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就喝下去。 年轻男子戏笑道:“口干就全喝了吧。” 我忍不住轻笑,这样的会面不像平民见王爷,倒像朋友之间的探防。 我得寸进尺,道:“剩下的留给王爷吧,既然王爷这么大方……”说着一把把他看的书扳下道:“王爷也让小女子看看书。” 见了他的庐山真面目,我不由得怔住。 如此年轻的一张脸孔,皮肤白皙胜女子,整个人看起来斯文秀气,只是眸子里偶尔闪过的光和其外表极不相配,冷傲、深沉、桀骜、阴郁,我竟清楚的看见里面有一道杀机一闪而过。 好熟悉,好熟悉,这样的眼光,这样的杀机。 似有闪电在我脑中劈过,我终于记起来了。 我惊叫一声:“流氓!你这个流氓也穿过来了!” 第十三章 我若为帝 我叫嚷着,直接爬上书桌,企图去掐他的脖子。 两侧叠高的书堆稀沥哗啦地倒了一地。 门外立时响起断喝声:“王爷!……”。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高声道:“没事,不小心碰倒了东西,全都给我退下!”。 屋外立刻齐声应道:“是!”。 他欺进我,在我耳旁轻声急道:“小点声,笨女人!” 一句笨女人让我想起我俩一起掉下桥坠湖时,他也是这么贴着我的耳朵说的。 我立时软下来,瘫坐在桌子上闭上嘴巴。 他松了口气,搂着我的肩柔声道:“你这个笨女人,当时在湖中,我本是要救你上来,把你往上撑,谁知道你这个笨女人死死拽住我不放,结果……连累我也……。” 我张口截道:“连累你来这儿当王爷受难来了,而我来这里在别人的鞭子下、火刑场享福是不是……”。 我一边说着,一边扑到他身上捶打撕扯他。 他一语不发,紧紧抱着我,把我的头按在肩膀上,任我发泄。 直到我累了倦了,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才慢声细语道:“你所受的磨难,我都会补偿你,……最起码,我现在能够补偿你。” 我挣脱他的怀抱,理了理云鬓,抓起茶壶猛灌几口,方才说道:“你怎么补偿我?在上官姐妹脸上也来几刀?恩?” 他又贴进我,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声音近乎蛊惑:“我若为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脑中闪过他眼中曾有的杀机,心里打了个突,拿眼瞄他:“那你刚才还想杀了我?” 他嘿嘿一笑,直言不炜道:“没错,我是有过这样的念头,因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不是真的王爷,杀掉你,对我来说多两分安全。” 我翻了翻白眼:“那你还不快杀了我。” 忽又思及一事:“难道没人发现吗?” 他往后一靠,双手枕于脑后,轻轻一笑:“还不是老套数,从马上跌下来……装失忆,不过……我不像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我有钱,叫人去打听庆王爷的喜怒爱好生活习惯,所以,我在别人眼里是时好时坏。” “你丫的,还挺聪明的。”我有些佩服。 他一幅很受用的样子:“那当然,男人就是比女人聪明。” 我又问道:“那你怎么不杀我了?” “舍不得呗。”他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人都是很矛盾的动物。” 对于他说的这一点,我表示同意,比如说,现在我竟不恨他。 “在这,只有我和你是亲人,血亲。”他说,眼里闪着真诚柔和的光,指了指胸膛:“这里,是你的避风港,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相信我,你的仇,我一点帮你报!” 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温暖,那一刻,我真想扑到他怀中诉说哭泣,但,我忍住了,只是轻点头,道:“在这里,除了我相信你,你相信我,我们还能信任谁?” “对!我们彼此信任,彼此倚靠。”他微笑着,眼是透彻而温柔的:“我养你一辈子。” “呵呵……”我轻笑出声:“我哪有那么逊?要靠别人养活。现在……能帮到你什么吗?” 他好,我就好,不是吗? 他向我眨眨眼睛,有些促狭地道:“嫁给上官锋怎么样?他是本朝极有势力的人的儿子,你要是嫁给他,我就如猛虎添翼,王位指日可待。” 我嗤笑道:“等上官姐妹死掉我就嫁给他,什么上官锋的,嫁给楚寒还差不多。” “‘神衣侯’楚寒,上官杰的义子。”他皱皱眉头,思索道:“也不错,最起码没人敢轻视我们了。” “轻视?”我玩味着这个词,见他眼含黯然之色,我静静的等待答案。 烛芯焰焰劈啪作响,爆出点点火星中他长身而立,踱步到我身后,使我掉过头来看他。 他呼出一口长气,声音仿佛低低叹息:“樊王共有七个儿子五个女儿,我排行最后,他们都叫我老七。老三祥王周祥由宠妃华贵妃所生,自幼聪明绝顶见识不凡,现二十三岁,已是才华过人锋芒毕露,深受樊王宠爱。他和一母同胞的老四智王周智感情极好,华贵妃一族和上官家来往甚密已不是什么新闻。如果……如果上官家和华家联姻,那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祥极可能是下一任樊王。而老大太子周瑞虽是皇后所出,但陈皇后一族却被上官杰所斗垮,陈皇后又芳华早逝,周瑞虽有狼虎之心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惋惜:“他的聪明才识凌驾与于一般人以上,但还是比周祥差那么一点点。至于老五福王周福和老六荣王周荣,还有老二英王周英都知道王位无望,早作旁观状,做一个享清福的闲王。而我……” 他愤然甩袖,桌面上最后一本书如秋天落叶般,无奈凄零的坠落于地:“是他某次醉酒后和一个宫女的产物,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在生下我不久后就郁郁而终,还好我是个男孩,不然……”。他哼了声:“不过,我毕竟是他的亲生血脉,他对我不冷不热,可有可无。我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是幼稚的、柔弱的、不具备任何威胁的!” 他拿起茶壶,把剩余的水全部喝干,润了润喉,忽的连连冷笑,直视我的眼睛,原先隐没在眸子里亮芒又乍现:“不过……他们都忽视了一个最重要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樊王的母亲,本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一个沉迷于权力执着于权力的老女人,孝睿皇太后!当今樊王只是一个肥胖臃肿,不理政事每日沉迷酒色的昏君,近日身体已是日况愈下,朝堂上大部分事情一直都是皇太后说了算。她一向垂帘听政惯了的!”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又欺近我,脸对着脸,烛火都不及他的双哞明亮炙热:“她需要一个无能的,听话的帝王,就像操纵木偶一样,而祥王是绝对做不到这点的,现任樊王不就是这样子的吗?所以,只要我在她面前柔顺乖巧一幅白痴样,她必定立我为帝!就算……就算樊王的遗书上立了祥王为帝,我也相信皇太后能扭转乾坤!” 他目光殷殷,灼烫地绞着我的眼:“就在这段时间,就在这段时间……不久以后,樊王就会死,他身体有恙已多日未临朝。所以,我只要讨好皇太后一人,必能成就大业。” 屋子里有些闷热,烛光把暗影投于地上,他半俯在桌面的影子犹如一只黑色的大鹏,在地上折射出尖厉的凌角。 我浇了盆冷水下去:“然后你一生都像个傀儡一样,受个老女人摆布一生。” 他笑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会呢?到时我就学汉武帝刘彻,等我慢慢的把权力掌握在手中时,那老女人就……”他的手指在颈部一划,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又低低的轻声笑起来。 我连锁反应的摸了摸颈部长长的伤痕,苦笑道:“不管你如傀儡般是否令人摆布一生,倒也是荣华富贵,而我呢……” 他眼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唉,我倒是差点忘了,有了这个,一切都不必烦恼。”说着,手入怀中。 我好奇的凑过去看,白皙的手握成拳伸到我眼底,打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我头晕目眩,最后的意识是见他眼中的光和佩云闪过的神秘一模一样。 第十四章 暗夜艳姬 我似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什么看不清楚,只有拨不开的浓黑。 绝望、恐惧、悲伤重重包裹着我。 我挣脱不开,动弹不得,有什么东西像山一样压着我。 我咒骂、抵抗、用尽一切力气挣扎无济于事,渐渐的,我几近窒息。 模糊间,一双比黑暗更为墨黑的眸子穿透黑暗,遥遥而来,须臾,便到我眼前。 眸子里那两丸如水银般的乌黑晃动荡漾,如深海旋涡般。我恍惚间,被深沉暗涌的旋涡吸引。 渐渐的,天地间就只有那两丸涌动的黑水银,我不由自主的被吸进去,旋转,再旋转,不停的飞速旋转。 “啊!”。我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依旧是华美帐帏,水晶挂帘,淡淡的橘红色纱帐把我笼罩其中。 还在原来那间房里,流氓王爷还是舍不得杀我。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颈间那种撕裂般的疼已幻化成大块点点痛如针刺。 猛的一侧头,一面高过人的华丽的穿衣镜赫然立在床前。 掀被,下床。 赤脚上前,手捂着眼睛心如鹿撞。她们让我照镜子就说明我以恢复如初,虽然这具身子不是我的,但我还是忐忑不安,激动不已。脚底传来的冰凉提醒我这是真实的。 忽的放开手,镜中削肩细腰佳人未着寸缕,全身肌肤白皙光滑,从脚尖慢慢往上,一直到锁骨停下。一朵淡红色莲花跃然而上,数片圆盾形的叶片层次分明的冉冉的开在叶径上,莲座形的黄色花冠簇拥在粉红的娇叶。 整朵花亭亭而立不胜娇羞,却又励励向上,巧妙的完好无暇的掩盖在原有的疤痕上。 轻轻颔首,粉红色的花儿如缓缓怒放般冉冉伸展,衬得胜雪姿颜媚惑艳美无边,清丽脱俗中又冷艳无比,比原先更胜三分! 原来流氓王爷和佩云眼中的神秘就是指这个。 我如负重释的一笑,这应该是流氓王爷想出来吧,现代刺青很流行,也亏得他们有心了。 水晶帘外响起佩云愉悦的声音:“柳姑娘,好了没?该更衣梳洗了。” 我应了一声,几个手捧衣物洗漱用具的丫鬟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入。 佩云今日着了袭无袖鹅黄色点金片曳地长纱裙,外套了件紫色的半臂缦纱,挽了个惊皓髻,髻上斜插了根碧玉簪,清爽动人,莲步轻移时身姿婀娜,真的是‘参差羞杀雪芙蓉,绮罗纤缕见肌肤’。 见我眼中全是赞叹之意,佩云羞喜的扭头含笑吩咐道:“手脚利索点,王爷在等用膳呢!” 众丫鬟齐齐应了声,把我包围起来。 片刻之后,我凝视着镜中娇娥,也是件无袖春日湖水色轻纱长裙,半臂同色缦纱,款式和佩云一样,只不过颜色不同。 瀑发简单挽起,用一根雪白通透簪头镶着颗明珠的簪子绾住,剩余披下的黑发用一块缀着点点耀眼水晶的白纱束起。 颈间粉红莲花巍巍颤动伸展,带着一点点妖,一点点艳,一点点媚,一点点桀骜一圈圈荡漾开来,风情宛韵无法诉说。 如果说佩云是仙子下凡让人不敢亵渎,那么我就是暗夜中的艳姬,让人犯罪得措手不及。 众丫鬟目瞪口呆,我在佩云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赞赏,不知上官姐妹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会有什么表情,我微微一笑,执起她的素手柔声道:“我们走吧。” 翠湖荡漾,白玉拱桥,绿茵如毯,蝶舞轻扬,一派风和日丽怡然自得。 凉亭里流氓王爷带着满意开心的笑容凝视着我们款款走来,两个劲装男子肃立在凉亭两侧。 我心思微动,行至亭外就盈盈下拜,清声朗道:“请问哪位是常刚大人?” 左侧的男子抱拳道:“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有何差遣?” 我举目一看,眼前的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纪,面如刀削,眉毛浓黑,双目闪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是个面无表情酷酷的帅男。 我正色向他一拜:“多谢常大人援手之恩,让小女子不至葬身火海。” 常刚亦抱拳回礼,面无表情的道:“大人二字不敢当,当日都是王爷的恻隐之心,和常刚并无半点瓜葛,常刚只是奉命行事,真正的大恩人是庆王爷,姑娘要谢就理应谢王爷一人。” 流氓王爷正好笑的看着我,眼里像是在说,怎么样?碰了个软钉子吧? 我嘴角含笑盈盈起身,毫不在乎这颗软钉子,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人家扛我回来的,说声谢谢有什么关系。 和佩云一起参拜王爷后入座,流氓王爷举掌轻拍两声,立时一道道佳肴美味,水果糕点被摆满了一桌,他又命常刚二人退下,凉亭里就剩下我们三人。 我看了看鼻子低下的美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浓香扑鼻色香味具全,令人食指大动。 瞄了瞄流氓王爷,见他眼里一道满足转瞬即逝,看来他很受用这样的生活。 “你们就像一对姐妹花。”他眼里笑意盎然:“世上最美丽的姐妹花。” 佩云含羞不胜,一手粘住衣袖,一手作兰花状抵住下颚,微微垂首,黑如蝶翼的睫毛覆盖在白玉般的脸上,真是千娇百媚美不胜收。 她吃饭的姿态也极其文雅,一点一点一小口一小口,流畅自然,好看养眼,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什么是淑女。 而我和她比起来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口咀嚼不说,香汤猛灌,就像三天没吃饭一样,这也不能怪我,我确实是有好些天没闻到肉味了,深刻的体会到梁山好汉那句‘嘴里淡出个鸟来’! 害得佩云急急抚我的背:“慢点,慢点,小心别噎着。” 饭毕换上茶水,我理清了嘴中的油腻就单刀直入:“什么时候替佩云赎身?越快越好!” 佩云一怔,面向流氓王爷急道:“王爷不必……”。 我打断她,追问:“要多少钱?以后我还你。” 他沉吟道:“两千两黄金左右。” 我睁大眼睛:“多吗?” 确实,我明白两百斤黄金很多很贵重,但在以金、银、铜为货币的古代是个什么概念我确然不知。 “一人一半。”我爽利的道:“以后我赚钱还你。” “青丝!……”佩云眼中泪花闪动,还欲再说什么别我挥手制止。 流氓王爷像下定心思,用力点头决然道:“好!明日交给常刚去办。” 彼此相击一掌,我道“君子一言!” 他接道:“四马难追。” 他转向嘤嘤饮泣的佩云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佩云向我二人拜了再拜,才洒泪离去。 目送佩云离开,他收敛神色缓缓开口:“明日进宫,去参见孝睿皇太后!” 第十五章 入宫 这么快,真让我有点措手不及。他端起茶,轻抿一口:“你是我的义妹,当然要去拜见她老人家。” “可是……”我抚上那朵仍在微微刺痛的莲花,怕惊骇世俗。 他道:“她老人家什么没见过,本朝又不是没有人刺青,只是……” 他语气微带调侃之意:“没人像你那般大胆招摇,刺上脖子上。” 见我眼中还有询问之意,他脸上有担忧之色,想了想道:“你以为上官姐妹不知道你来庆王府了吗?不找个大靠山,怎么收拾得了她们?你要不想去也可以的,没关系的,我只是想你多个报仇的筹码,还是……让我一人来就好了……” 我一窒,望着亭外日琼明媚假山绿茵,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那日我也是立在这般花园中,温煦暖阳之下,上官姐妹阴寒如刃的目光向我射来,使我如入冰窖。 身上的伤口似被绽开,鲜血淋漓,屈辱疼痛难忍。 我浑身轻颤,吸气合目,再睁开时里面已全是比上官姐妹更冰冷的芒。 我冷静下来,问道:“孝睿皇太后和上官家关系如何?” 他看了看我的反应,道:“你以为孝睿皇太后会乐意见到上官家独自做大吗?这个沉迷在权力颠峰的老女人,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尽管和上官姐妹作对,让别人看看一个泛泛女子也敢和权倾天下的上官一族对着干,……更何况……” 他笑起来:“她必知你是柳知府之女,恨上官家更是理所当然,上官家越是对付你,她偏一定站在你身后护着你,折折上官家的气焰,是她非常乐意见到的。也是向世人宣告,别忘了她才是主子,真正的掌控者,上官只不过是个臣子、奴才!” “那就太好办了。”我扬头一笑,灿若春花:“上官姐妹将万分后悔当日对我所作的一切,你说是不是呢?” 他欣赏的点头赞许:“做人就得有志气,但如果……我是说,假如我们斗不过她们,而我又当不了皇帝,最坏的打算就是带着财宝逃得远远的,逍遥过一生。” 我不禁莞尔:“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的。” 两人不由相视大笑起来。 原来他叫张思雨,倒是和他现在的面貌一样斯文。 在我一在追问下,才得知原来他前世还是个大学生,却无门无路找个体面工作而郁郁不得志,空有一身理想抱负而无处施展,因给重病母亲买药,才一歪心动了坏念头。 现在来这当了王爷,正好一展抱负。我觉得他是现代的痞子型,能屈能伸,心里的**野心隐忍在心深处,关键时刻会把身家性命一把豪赌掉的人,会醉生梦死,但也有豪情义气。 明媚的阳光下,精致的凉亭中,我苦苦思索着怎样对上官姐妹展开报复。 而他,反手萧立于亭外,对王位踌躇满志拳拳在握。 犹未下弦,一丸鹅蛋似的月,被纤柔的云丝簇拥上了一碧的遥天,冉冉的行来,清冷的照下来。 我和佩云就在我住的屋子前的弯曲石子小径散步,我和她已结拜成姐妹,无话不谈。 正轻声细语说笑间,前头有一人越行越近。 佩云要叫侍卫被我阻止。 来人渐渐行近,是一头戴峨冠的男子,面容冷峻英俊,双眉英挺,高鼻朱唇,目光炯炯,可谓是器宇轩昂,人中龙凤贵气迫人。 只是眸子里不时闪过的光芒太过骄横,给人感觉过于自信。 他身着红色滚黄金边锦袍,袖口和三角领口亦镶着黄金丝边,胸口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斑斓猛虎,脚蹬黑底薄靴,手摇一柄象牙玉骨白扇,中指上一颗硕大的碧玉宝石熠熠闪烁着不逊于天上星子的光芒。 他胸口的那只老虎我好象在哪里见过,对了,张思雨的衣服上也有。 佩云脸色微变,急拉了下我背后的裙衫,蹲身下拜:“民女佩云见过祥王!”。 “民女柳青丝参见王爷。”我比佩云晚一点参拜他,佩云垂目低首,我则与他平视。 祥王的眼神在佩云身上转了转,又停在我颈间的妖莲上,最后和我对视。 “老七没有教过你,这样大胆的看着男人,特别是对本王!是很无礼的吗?”他冷冷的开口。 我仍直视他的双眸,云淡风轻的道:“堂堂王爷难道还怕被一个小女子多看两眼?” 急得佩云又拽我两下,我不为所动。 我见他原本冷厉的眼神慢慢转为惊艳和赞赏,腾的,他仰天大笑,笑声引来了几个侍卫,他挥挥扇子让他们退下,道“柳青丝是吗?你不是在丞相府,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惊异于他的记忆能力,同时不卑不吭的答道:“青丝出了个上联,凌雪和凌霜小姐都对不出下句,便恼羞成怒,把我逐出府,正好被庆王爷看见,庆王爷他动了恻隐之心,收了我做义妹,留在府中。” “恩?”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上联,连洛阳第一才女上官凌霜都对不出?” 我抬眼望月,徐徐道:“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在青天水在瓶……。”他似微微一震,换了种全新的眼光看我:“好句好句……”。 他口中喃喃念着上联,在原地踱着步,渐渐脸上有微急之色,似在为自己也对不出下联而恼怒,场面微微有些尴尬。 忽听一人朗声道:“云在青天水在瓶,朝来寒雨晚来风。” 树影中一点火光缓缓飘来,常刚一手执灯笼在前,身后一人锦衣玉带,面若冠玉斯文清贵,正是庆王张思雨。 我暗笑,小样的,这两句禅语,除了他和我,还有谁知道? “云在青天水在瓶,朝来寒雨晚来风……”祥王连连点头,扇子在掌心敲打着,道:“不错,老七,对得很好,想不到你文采如此出众。” 张思雨微有一怔,行来时笑容满面。 我眼波流转,不等他开口便掩嘴笑道:“好什么呀,这下句是我告诉他的。” 祥王像是松口气的样子,也开怀笑道:“原来你也对不上来,呵呵……我还以为你这小子真人不露相呢。” 张思雨作责怪状,面向我道:“唉!我的好妹子,你别说出来呀,让为兄多难堪。” “呵呵哈哈……”祥王爽朗的大笑,用扇子点点张思雨的肩头,道:“老七,你有多少斤两咱们还不知道哇,不过……你这样一个好妹子,是你哥几个没有的。” 张思雨也附和着大笑。 我觉得是时候了,向佩云使了个眼色,她也是个玲珑心思的人,两人同时福了一福齐声道:“民女不敢叨扰两位王爷,先行告退。” 在张思雨的默肯下,我和佩云转身离去,直到屋子里,还能依稀听见他们的笑声。 次日,天还是漠楞楞的曙色,我就被张思雨叫起,麻利的梳妆打扮了,分别坐上了一顶精轿,往皇宫驶去。 我偷偷掀起一角轿帘,天色虽早,青石铺成的街道上两旁的店铺就开门做生意了,各种小贩沿街叫卖,有卖豆浆的,包子馒头的,水豆腐的,油条的,络绎不绝。 一路欣赏着米店,衣铺,酒家,当铺等。 这些古人穿着都还算光鲜体面,从中能窥见洛阳的繁华。 远远的就瞥见一座气势宏伟的建筑物在高高的围墙之内,我的心有点激动起来,可惜轿子行得太快,我还没细看就穿过去了。 感觉轿子停下,门帘一掀,下轿。 入眼的是两扇高大的朱红大门,门口蹲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嘴衔宝珠的雄师。 数个铠甲鲜亮的侍卫腰挎佩刀,肃立在门口,气势森然威严静寂无声。 这是进宫的小侧门。 我见张思雨掏了个牌子一亮,侍卫便放行。 我和他步入门内,身后响起一声沉重的‘叽呀’关门声,我回身一看,朱红大门紧闭,如同把门里门外斩成了两个世界! 第十六章 嫣红桃花 进了皇宫的小侧门,视线猛然开阔,几条白色碎花石小道在绿茵中在延伸开来,棵棵青葱的树木点缀其中。 一串串飞腾跳跃的水花从假山奔流而下,旁边的绚丽多彩的花朵开得正娇艳欲滴,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瓣上翩翩起舞。远处飞檐崇楼雕梁画栋气势巍峨,烟笼柳岸翠鸟清啼,花艳叶郁,黄琉璃瓦在初升的朝阳下似洒上了一层金粉。 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回旋婉转的青苔幽绿走廊,走廊里上着草绿云纱丝,下穿绿叶绸纱百合裙的宫女,和手持佛尘着青衣粉面无须的太监手捧物什低头悄然无声的穿梭着,整体给人感觉威严而肃静。 我不由低头审视自己的衣着,因为要觐见皇太后,所以正统而不艳丽。 娥眉淡扫,轻点朱唇,只着一袭逶迤拖地的紫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臂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梳了个双低髻,一边插了根青翠欲滴的翡翠簪子,另一边用颗颗白莹珍珠缀了个半月形。 不少人见了我颈间妖莲都是目露惊撼之色,只是一转即逝,给张思雨行了个礼便从容离去。 张思雨今日也穿得很正式,一身淡蓝色花纹锦服,外罩白色花团绸纱衣,一条五彩丝攒花结长蟪自围腰玉带中勾出,垂下块玲珑剔透的虎形玉佩,头束赤金白玉冠,脚蹬银丝薄朝靴。神情冷漠贵气,神光内蕴,风吹动衣摆显得他飘逸俊雅,胸口的虎似眈眈伺动。 他拉着我的手,笑得很柔和:“不要紧张,我带你见她,是表达对她的尊重,你的身份她绝不会排斥你。”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我们上了婉转回郎,越往里走越发幽深寂静。 走着走着,鼻端闻到一股浓浓的花香味,正饶过一个拐角,举目一看,眼前一亮,一大片绚艳的桃树林侵占了视线。 枝头的桃花正开得绚漫多姿,一朵朵粉白色的小花紧挨在一起挤在枝头上,萤萤点点的彩蝶和蜜蜂扑闪着沾满花粉的翅膀,在粉嫩的花芯里桃树的周围留恋的不肯离去。 一人白衣胜雪,双眸如墨,风姿卓秀出尘不凡,微风轻拂,艳红的花瓣飘飘落落纷纷扬扬,粘落在他肩头,发髻、白衣之上,他就如晚霞红雨中的几笔淡淡碳素画,如临仙境如梦如幻,不似人间所有。 我心头剧震,几乎不能自制,楚寒!楚寒!他怎么来了? 张思雨捅了捅我的腰迹,轻声调笑道:“你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走过去吗?他会来和我打招呼吗? 思及那日火刑场他如火如荼的双眸,我霍然抬首,转向他的方向,却惊觉一角白衣已闪入眼内。 “参见庆王爷!王爷可安好?”楚寒抱拳道。 张思雨微笑道:“神衣侯不必多礼。” “谢王爷。”楚寒抬头。 他眼神在我颈间停了一瞬,像是被妖莲灼痛般,迅速垂眸,将烟云尽藏眼底,转向我道:“柳姑娘,自那日后……可好?” 我涩道:“好……。”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他眼中闪过的心痛、自责、担忧和无法形容的惆怅无奈我尽收眼底,张思雨早就出廊,做观桃花状。 ‘好’字音未落,目光越过他肩头,拐角处,一抹如焰朱红忽的灼痛了我的眼,来人气宇轩昂,步履快而自信有力铿锵有声,是祥王,就临跟前。 我回眸望他,正对上他的,先前诸多情绪已不见,眼中如温柔的海涛缓缓涌动,竟有一抹柔情。 他的目光仍绞着我,微微偏首,已知身后动响,急急开口:“其实那日我……” 我轻声截道:“为何那日不是你救的我?” 他似怔住,眸子里有千言万语不及诉说,在一只中指上带着幽碧宝石戒指的手攀上他的肩头时,他已恢复如初,淡然如往。 “哈哈……”祥王豪迈的大笑,手中的象牙白骨玉扇‘唰’的打开,轻扇了几扇道:“想不到老弟也在此,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去问候皇太后她老人家的?” 楚寒见了个礼,从容道:“我是路过,正去刑部办点事情。正好碰上庆王爷,便多聊了几句。” 张思雨早在祥王之前回到长廊,正好我们也处在拐角处,他依靠在转折边处,祥王在楚寒身后及时的看到了他。 张思雨笑容满面道:“三哥也来了,也是去见皇祖母么?正好一块。” “正是。”祥王犹笑连连道,却忽然拉住我的手,道:“青丝妹子,我们走吧,让皇太后她老人家等久了可不好。还有你的旧识,上官姐妹今日也会去呢。” 我心下一惊,怎么上官姐妹也在?这算是好心的警告吗? 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扬头理了理鬓边的秀发,道:“是啊,去拜见她老人家可不能怠慢了。” 目光看向张思雨,见他眼里也露出意外的神色,看来他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局? 楚寒后退一步,抱拳道:“如此,那就不叨扰诸位了,告辞!” 祥王和气的笑道:“神衣侯慢走,不送。”楚寒点头,转身离去。 我尽量不去看他,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偷偷一瞥眼,那白衣胜雪的身影正消失在缤纷乱飞的嫣红桃花雨中。 一抬眼,正好看见身前昂首阔步的祥王的侧脸,线条冷峻而有力,目光如鹰般锐利,面无表情不言不笑,气势威严阴霍,一种叫桀骜自信的东西随着他胸口晃动的虎缓缓延绵开来。 刚才他还有说有笑,开朗豪迈的样子,怎么现在冷酷得判若两人? 看来此人极为捉摸不透,让人无法揣测到他的心意,也极难对付,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想起他刚才拉我手的一幕,我小心的看了看身边张思雨的神色,他似有些黯然,有些愤怒,最终还是隐忍了。 我明白他的心理,祥王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去握才认识一天的‘妹子’的手,多少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毕竟,在这个朝代,女子的手是不能让人轻易的触碰的。 我心里不免有了一丝难过,真的看到自己的亲哥哥在受欺负一样,更深入的明白张思雨为什么对王位如此的志在必得。 再弯过一个转角,便下廊。 一条白色碎雨石小道直达一扇由几棵粗粗的犁花树围着的宫门,犁树上开满了大朵大朵雪白的犁花。 数个身穿水红绫子上衣,绿烟散花百褶裙的宫女,正拿着小瓶在小道两旁的各色花瓣上收集露水。 一个胖得喜人的,着青衣持佛尘的白眉老太监一路小跑着来到我们跟前,笑得和弥勒佛似的躬身道:“皇太后都等急了,两位王爷和这位姑娘快请吧。” 第十七章 莲花公主 紫衫门,碧烟罗云纱窗都是金丝包裹,桌椅凳更是镶金嵌玉缀宝石,摆放着各色精致的瓷器玉瓶,墙壁上挂满了珍珠玛瑙翡翠。 古色花纹商牛铜炉密细的小孔里,一缕缕淡淡的清烟冉冉而上,散发着香甜的鲜花气息。 木竹雕翠绿叶子牡丹琉璃碧霞罗纱橱把屋里分成东西两阁。 真是俗得可以! 简直和门外的清幽脱俗是两个世界。 难道人老了就喜欢把拥有的拿在手里,时刻看在眼里才觉得放心和开心么? 我看着端坐在宽大而晶莹通透的垫着软垫的玉石椅上的孝睿皇太后,出乎意料的,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鹤发鸡皮的‘老女人’,而是一个中年美妇。 柳眉淡扫,凤目细长眼角稍稍往上,琼鼻有些过于高挺,红唇小而薄,双目开合之间,那微微向上的眼角,坚挺的鼻梁,不时流露出几分犀利精明的神色。 她头戴凤摇珍珠淬金九步翠,身着金黄色富贵吉祥大红色凤凰绸缎弋地长裙,尊贵不凡而气势压人。 而她的左下首,赫然坐着上官姐妹! 见过礼后,孝睿皇太后温和的笑着,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纤纤素手,向我招了招:“快过来,让本后看看。” 她打量着低垂的妖莲,‘啧啧’赞道:“真是不一般哪,不一般的美丽好看,别有一番风情韵味呢,呵呵……你还真是大胆,敢在这刺朵莲花,就连本后……也着实佩服得紧呀,呵呵……来人,赐座!” “谢皇太后。”我轻声应着,从地上起身,始终不敢正面眼对眼的和她平视,这些每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别看挺和蔼可亲的,其实最不喜欢别人和她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我坐在孝睿皇太后右首下末,靠着张思雨,他上边当然是祥王。 我只屁股挨着点凳边,并未完全坐上去,微微抬首时瞥见了皇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心里有了些底,转而才看向最想看到的人,上官姐妹。 真应了一句话,如果她俩的目光可以杀人,我真的死过千百次了。 上官凌霜转得很快,看了我一眼就掉过了目光,似乎不认识我。 而上官凌雪在撞上我冷森挑衅的眼神后,才清醒过来似的,站起身手指着我向皇太后激动的道:“太后,您不知道哇,她……她是一个罪臣之女,一个不祥的低贱女人,一个在火笼子里脱光衣服跳舞的不要脸的娼妇,怎能让她来您的尊贵寝宫?还让她坐在您的御瞪之上,真是有污您的耳目……连我都感到羞愧不堪,您应该立刻把她扔出去,把她碰过的东西全都烧掉……” 上官凌雪激昂陈词,滔滔不绝,我似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她那句‘一个在火笼子里脱光衣服跳舞的不要脸的娼妇’彻底的激怒了我,我面上不动声色,冷冷的看着她,心底的火早就燃得比天高,血已沸腾到烧干。 我偷看了眼皇太后,她正看着我,细长的凤单眼里闪着玩味的光,嘴角噙着一丝轻视之极的冷笑。 我心里愤怒之及,能感觉到面颊被怒火燃炙得发热发红。 她只不过把我当个可有可无的卒子,她眼里的极度轻视之意让我难以忍受。 只是,经过了破相的惨事后,现在的我碰上越是愤慨之事就越是冷静。所以,我迅速把脑中的词语组织一遍,把犀利言词的枪口对准了上官凌雪。 等上官凌雪说累了换口气预备再说时,我不慌不忙的道:“上官凌雪,怎么好些天不见,你的脸就长成屁股啦?尽说些泼妇才会说的粗野骂人的话,就跟放的屁一样,恶臭难闻恶心之至,那嘴里放出来的屁,真是越来越臭……哦,那不叫嘴,叫什么后庭来着是不是?呵呵……连我都不好意思把那恶心字眼说出来呢,真是不知道,你早上如厕的时候,有没有拿厕纸把嘴巴擦干净。” 听得几声‘扑哧’忍笑的声音,上边皇太后已用宽大的衣袖挡住了脸,上官凌霜重新掉过目光来看我,眼里的寒光如冰刃向我射来。 上官凌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捂着嘴,手指颤抖的指着我:“你……你竟敢对我……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来人,把她拖出去,重新关到火笼子里去烧死,不……不……现在就杀了她……太后!现在就推出去斩了她……太后!” “够了!”皇太后喝道,她已端正姿态,冷冷的看着上官凌雪道:“该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教我。” 上官凌雪怔住,被皇太后眼中的冷意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火笼子里的女人,被鞭打成那样谁还认得出来是谁?”皇太后继续道:“凌雪你今日也真是的,哪有一点名门千金的样子,学学你姐姐,口无遮拦一大堆,也不看看谁才是能作主的!” 上官凌雪似已呆住,身子晃了两晃,脸上惨白一片。 皇太后转而温柔的看向我,轻轻笑道:“本后就欣赏你这样心直口快无心机城府的爽朗人儿。” 说着,往上官凌霜扫了眼道:“不像有些个人,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每天冷冰冰的自认为有多高贵有多漂亮,其实,说穿了……” 皇太后掩嘴‘扑哧’一笑:“就是没什么本事又自以为是的那种,呵呵呵呵……” 她快活的轻轻笑了几句,正色道:“青丝,上前领意旨!” 我一震,不敢怠慢,上前跪下。 皇太后清脆的话音掷地有声:“柳青丝聪慧温婉,甚得本后喜爱,故,收为义孙女,封号‘莲花公主’,暂住庆王府,享公主待遇。” 四周静寂无声,我来不及想什么,只反应自己得了一个大靠山,摇曳裙摆趋步扑倒在皇太后脚下,颤呼:“谢皇太后,谢皇太后恩典……皇太后的大恩大德……” “得了得了……”皇太后笑着挥挥手打断我,道:“别酸了,再说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就被你酸散了。” 我掂起衣袖作擦眼泪状,仍垂首匍在她脚下。 “恭喜皇祖母,贺喜皇祖母,得一如此善解人意的好孙女。”祥王的声音第一个响起:“老七,这回青丝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妹妹了,哈哈哈哈……” “皇太后!”上官凌雪尖利的声音似要把屋子剖成两半:“您是不是疯了?您竟然收她做孙女,还封她为什么‘莲花公主’,您……啊!” 上官凌雪被上官凌霜一巴掌打倒在地,捂着半边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全身颤抖不已,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姐姐。 上官凌霜向皇太后跪下道:“凌霜向皇太后请罪,妹妹凌雪太不懂事,言语上冒犯了您老人家,请皇太后降罪!” 皇太后细长的凤眼里闪着寒冷的淬光,慢悠悠的道:“这一次,就饶了你,还有下次……哼!回去叫你父亲好好调教调教,别总是没规没矩的,好了,这儿没你姐俩什么事了,回吧!” 上官凌霜拖起上官凌雪,上官凌雪动了动嘴还欲再说些什么,被姐姐异常凌厉的目光瞪了回去,呆滞的脚步踉跄的被上官凌霜拉了出去。 第十八章 首次交锋 目送上官姐妹出去,我心头涌起一丝喜悦和报复的快感,开始体会到权利的魅力。 张思雨的喜是显而易见的,而祥王,是略含讽讥的笑,看向张思雨的目光仍旧有一丝微不可见的不屑。 我的手被皇太后拉着,坐在她身旁,她的手纤细修长而异常白皙,冷冰冰的而光滑软腻。 令我想起蛇从身上游过的感觉,冰冷而不可擅动。 “公主可比什么千金小姐的份位要大呢。”她轻轻拍打着我的手,柔声细语的道:“今后,人见了你,还得下跪呢。” 我心里一动,喜而极泣:“皇太后对青丝的好,青丝一辈子都感激不尽,只是青丝……粉身碎骨也难报皇太后恩情之万一……” “好了,呵呵……”皇太后微笑着放开我的手:“你的心,本后知道就行,这会,说了这么多的话,也乏了。张信。” “在。”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白眉老太监,就是刚领我们进门的那个,站了出来恭声道:“皇太后有何吩咐?” 皇太后撑着他的手起身道:“领他们几个去翠心湖逛逛,再回吧。” 又向我笑道:“那湖可美呢,不去看看可惜了。” 我和张思雨,还有祥王起身告退,张信和皇太后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带着祥王等人朝翠心湖走去。 这湖真的很美。 整个湖面像一块巨大的青碧透亮的翡翠,碧微的湖水在轻风中微微荡漾,岸边的小花娇艳芬芳,蝴蝶和蜻蜓在水面翩翩飞过,一座紫竹桥横跨而过,凉亭水榭座落其中,宛如仙境。 凉风拂面,裙摆轻轻晃动,感受着脚下微润柔软的草地,我放松身心尽情的欣赏这心旷神怡的风景,无比写意。 古代无污染的风景就是好,不像现代,连有时候想深呼吸一口都难。 祥王出门后就和我们告辞了,张思雨似乎吐出口长气,凑近我拍着我的肩膀道挤眉弄眼的笑道:“这么样?这里不错吧?等我得了天下,你可以每天来这里,可以住在这里,可以拥有它,还可以拥有更好的。” 顿了顿又道:“真想不到,皇太后竟然封你做莲花公主。” 我冷笑一声:“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张思雨放下手,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呢,除非……除非是在刺探上官杰的底线,给他个下马威,告诉他不要太得意忘形,可这也是摆明了和他对着干……” “可至少也证明了她心里还是向着你的,让我暂住庆王府,不是吗?”我打断他,微笑着看向他。 俯身拾起一朵小花,放在掌心中,吹一口气,那花儿便旋着转儿,悠悠地,依依不舍的,无法抗拒的飘然坠地。 我凝视着那朵小花,自己不和它一样么?无法摆脱命运的摆布,无法挣脱红尘权欲的操控,终究还是在恨与爱之间挣扎苦斗,在名与利之间委以虚蛇卑躬屈膝,只是为了苟延残命和那一点点可笑的自尊。 我摇头苦笑,俯身重新拾起那朵小花,别在鬓边。 回眸时正对上张思雨亦带点同样悲哀不屈的双眸。 张思雨用力的向我点点头,一字一句的道:“青丝,不……我现在叫你的真名字,柳芳华,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的时候,我们可以抛飞所有的假面具,抬头挺胸做人,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我们脚下。只需要我们暂时隐忍。” 他的面孔年轻而秀气,语气诚恳而有力,眼神炙热而坚定,有让人信服的魔力。 我展颜一笑,似乎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这一笑都烟消云散。 他忽然笑了,有点痞子的坏坏模样:“哎!我说,芳华你现在还真是挺美的。” 我啐了口,道:“我本来就很美。” “呕……”他作呕吐状,狂呕吧止。 我笑着追打他,他灵活的左躲右闪,我一时还追不上他。两人嬉闹了一阵,终于累了大口喘气坐在草地上休息。 “我们这样闹,不怕……不怕那些宫女太监说你么?”我问道。 他无所谓的一笑:“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他们,也让皇太后知道,庆王就是这样一个只知道玩乐,没什么真材实料的家伙。” “哦!”我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和我玩是有目的的。” “哎……我说……”他喘了口气接道:“刚才我可没算计在内。” 说完,我俩相视一笑。 天空是那么的蓝,朵朵白云冉冉飘过,青碧的湖水缓缓流淌,像在耳边轻轻细语,低唱着一首古老优美的歌谣,身下柔软得让人想深陷进去的草地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是那么的……那么的美好,我愿时光永远的在这一刻停留,如果……如果身边换上楚寒的话,那就更美好了。 却见他缓缓的收敛神色,刚才斯文青涩的模样已不复见,眸子里是深沉冷静的遂光:“刚才那老太监叫张信,是皇太后的贴身侍臣、宠臣,在皇宫里是算得上说得上话的人。我们走时,他们交会的眼光真的是很有内容。” 我咪起眼,起身拂掉裙上的草屑道:“现在有内容的东西来了。” 紫竹桥上,缓缓行来几位丽人,两个丫鬟打扮的人低头跟在后面,最先头一人端庄明丽,面色沉静如水,眼如淬冰。 身后一人美艳娇媚,脸上却苍白无血色,愤恨而凄楚。 是上官姐妹。 我向张思雨递了个眼色:“走吧,去执行皇太后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内容去。”说罢,不由‘扑哧’一笑,走在先头,身后传来张思雨低低的笑声。 手扶桥栏,不慌不忙的一步步上前,我高抬下巴,几乎是藐视的灼着前面两位丽人。 上官凌霜的视线只在我面上轻轻的那么一飘而过,没有任何停顿和反应,依旧朝前走着,像是没看见我这么个人,经过张思雨身边时,轻轻福了福:“凌霜见过王爷。” 我的心微微下沉,不会叫的狗最会咬人。 上官凌雪一见我,双眼睁得极大,愤慨无比,就要擦肩而过,咬牙切齿的道:“不要脸的小娼妇,竟然有胆子勾搭上了庆王爷,还在皇太后哪摇尾乞怜……” 我猛然厉声喝道:“住口!” 霍然转身,杀人似的眼光瞪着她:“见了本公主还不跪下,就算不跪我,见了庆王爷也不跪,是谁借给你的狗胆?真是皇太后说得好,你比不上你姐姐的一半!” 我把她姐姐也扯进来,其实是想离间她姐妹俩的关系,不知道她上不上当。 上官凌雪震惊的看着我,猛然间,她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真因为自己是什么莲花公主……” 冷不防,我一个重重的耳光打过去:“什么东西?皇太后刚封的公主,只要你不是皇帝的女儿,皇太后的孙女,我就比你大,我就敢打你!” 所有人都怔住了。 上官凌雪捂着脸,不敢相信的指着我,身体抖如秋天的树叶。 她今天被打了两记耳光,也真是惨,不过,比起我受的罪,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那随心所欲重重一耳光打下去的感觉,对我来说,又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你!”上官凌霜终于忍不住了,正欲上前,却被张思雨挡住:“人家俩个单挑,你着个什么急呀?” 第十九章 千钧一发 胳膊上一紧,那两个丫鬟怒斥着在拉扯我。 我可不是吃素的,一转身,抓着她俩的头发使劲往下拽,古代女人的头发又长又多,真是太好扯了。 那两个丫鬟惊声呼痛,不由得松手。我拽住头发往身前一提,又松手往她们胸前一推,两个小丫鬟惊叫一声,跌倒在桥上泪眼婆娑的惊惧的看着我。 我冷哼一声,拍了拍手,转身昂头气焰高涨的看着上官凌雪。 上官凌雪怔怔的看着我,忽然尖叫一声,向我扑来。 我咪起眼睛,就在她纤白的手掌快要沾到我的衣襟时,我像逮捕犯人那样,瞅准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扭。上官凌雪痛呼出声,不禁扭转过身去,我趁势死死压住她的肩膀,这样,她就半跪在我面前。 看着身下的她,浑身抖如筛糠,纤细的手腕似乎再用点力就会扭断,心中痛快实在难以诉说,得意过瘾非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怎会是我这个未来运动型女性的对手。 我冷眼俯视她,骂道:“平时你不是很喜欢欺负别人吗?今天,让我欺负欺负你这么样?滋味如何?好过吗?你殴打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呢?现在尝到味道了吧?那日我受的苦受的痛还不及现下之万一,怎么,就受不了了?我还没在你脸上划一刀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颈间妖莲蠢蠢欲动,叶片时伸时缩,如怒涛暗涌般翻动招曳。 我恨意上涌,手下加大力道。 “姐……”上官凌霜凄厉的喊着,尖厉的嗓音直刺上云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上官凌霜再也保持不了冷静,欲图推开张思雨冲过来。 可不巧碰上张思雨这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坏痞子样的男人,他可不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抓着上官凌霜的手玩起了太极图,两人一时之间推推搡搡的。 就在这胶着的时候,一声尖锐的男音响起:“皇太后驾到。” 众人皆是一怔,刚才都太紧张太专注了,什么时候来了人都不知道。 我抬头望去,依然按着上官凌雪不放,开玩笑,难得有机会整她,怎么会这么容易放手。 孝睿皇太后正站在桥下青草岸边上,旁边张信拿着一把很大的精致华丽的摇扇为她遮挡着阳光。 她身后,立着一着黑色官服的老者,头发斑白,面容清曜冷峻,鼻子略带鹰沟,显得城府很深有些阴沉,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深处,闪动着几根芒刺般的光芒,正盯着我。而他旁边,一人白衣胜雪,面容温润如玉,风姿卓越不凡,乌黑如墨的眸子带着震惊、责备、忧伤看着我,目光往下,停驻在颈间妖莲时,终还是转为一抹心疼。 我的心一抖,继而倔强的与他对视,手下一推,上官凌雪悲声伏地,我的视线一动未动,目光仍与他胶着。 上官凌霜上前,搀扶起掩面饮泣的妹妹,朝我冷冷一笑,眼里是锋利的冰刃。 我知道,那是杀意。我不为所动,眼里燃起恨意的火焰,溶入她的冰刃中,毫不示弱的还她给一个比她还冷还厉的笑。 她扶着钗裙散乱脚步踉跄的上官凌雪,靠着楚寒站在官服老者身后。那两个小丫鬟垂头也小跑着过去了。 这时,我和张思雨才举步拜见皇太后。 “皇祖母,我们这是在跟上官姐妹玩呢。”张思雨有点撒娇似的拉着皇太后的衣袖道。 皇太后面无表情的‘恩’了声:“有你们兄妹俩这么玩的吗?你看,人家眼泪都流出来了。” 张思雨‘ 嘻嘻’一笑:“既然皇祖母您不喜欢,那儿臣就再也不敢跟她们这样戏耍了。”说罢,站在一旁不做声了。 我偷眼看了下皇太后,她虽然是冷着个脸,但眼眸深处却有一丝满意的笑意。 上官凌雪擦了把眼泪,哭喊着摇晃那老者的手臂:“爹,你都看见了,你都看见了,她……那个下作的贱婢,就是以前住在咱们府中的柳家余孽,柳青丝……竟敢打我,你要替我出口气啊……快……快杀了她……”。 闻言,我微微一惊,此人就是权倾天下的当朝宰相上官杰! “住口!”上官杰猛的一甩衣袖,面上微怒威严乍现,呵斥道:“你以前没好好照顾青丝就罢了,现下青丝亏得皇太后的宠爱封为‘莲花公主’,想来过几日好日子,不想,你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招惹,人家贵为公主,打不得你骂不得你吗?我看杀了你都绰绰有余。” 顿了顿,又厉声道:“不知尊卑以下犯上,你知法懂礼吗?真枉我平日里一番苦心教诲,还有脸杵在这,还不快滚!” 上官凌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颗颗眼泪从美目中连续不断的滚落,面色苍白如纸,羞愤悲痛欲绝,继而掩面痛哭转身跑去。 上官凌霜望着妹妹跑远的身影,脚步动了动,又转望了楚寒一眼,终究还是驻足未前。 上官杰上前拜倒:“臣失礼了,请皇太后恕老臣管教无方之罪。” 皇太后不在意的淡淡一笑,挥袖让他起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小女子闹闹情绪罢了……”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突然间一阵洪亮、沉重、绵长的钟声打断了她的话,远处隐约有哭声传来。 众人忽然间大惊失色,个个脸色惨白惊骇,我发现张思雨的身躯竟在轻轻颤抖,楚寒的眼神震惊而悲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有些惊俱起来。 皇太后忽然摇摇欲坠,以袖掩面,悲啼出声:“怎么会……我的儿呀!……”。 张信急步上前扶着她,泪流满面表情悲痛凄惶无比,周围一干人等快速簇拥着她离开。 我吃惊的看向张思雨,他眼神急燥而惊惶,凑近我以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樊王……我父王驾崩了!” 啊?这下轮到我目瞪口呆,皇帝……死了! 张思雨一把拉着仍处在震惊之中的我,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紧张道:“你先回去……不……还是留在这,我也好有个帮应。现在是夺嫡的关键时刻,功成垂败就在此一举了。我不能多说了……” 转身就跑,断断续续的话语隐约传来:“我会找到你的……” 留下我独自一个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个痞子张思雨,就这样丢下我跑了,不过,皇帝死了,他这个做‘儿子’的绝对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龙床前的,特别是这个王位之争的关键要命的时刻,我理解。 可我该往哪里去呢?现在该做什么? 今天是第一次来皇宫,人生路不熟,该往哪里走? 青透的湖面反射着翡翠般的绿光,我的心情微微有些舒缓,就在这坐会吧,我想,反正一时半会也不知去哪里,毕竟我现在是公主身份了,相信没人敢轻易动我。 第二十章 镇远大将军 坐在潮湿柔软的草地上,双膝屈起,手放在上面,下巴枕在手臂上,盈盈荡漾的湖面在我的瞳孔深处折射出迷离的反光。 我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岸边上,看着绿色的波涛逶迤而去,日琼洒下灿灿金光在湖面上,耀出点点淬金,迷蒙而绚烂。 真美,我不禁又赞叹一句。 渐渐的,远处依稀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哭声。 我起身放眼望去,宫女太监臂上都绑着白布条,脚步仓皇急切,竞相奔走着,一片压抑的悲伤沉重。 视线里,一个穿着烟葱绿的薄烟纱上衣,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的宫女由远及近,行至我身前便拜倒:“见过莲花公主,请公主随我到碧雨轩暂做休息。” 我点点头,随口问道:“是谁安排的?” 宫女柔声回道:“是丞相大人。” 行走的脚步微微停顿了瞬间,又义无反顾的勇往直前。 该来的还是会来,怎么躲都躲不掉,所以,我不畏惧,以我爆如烈火的急性子,什么事情都希望快速解决,就让暴风雨来的更迅疾更猛烈些吧! 我依依不舍的掉头忘了翠心湖一眼,才离去。 走过上面雕刻着百花图样的转弯走廊,又转到曲折幽深的小路,只见两旁花朵娇艳芬芳蝴蝶成群,远处布满苍苔的石头上爬满了翠绿的青藤和黄色的小花。 又过了一座潺潺小溪上的紫竹桥,才见到几株开得雪白灿烂的桃花树掩映下的宫门,宫门上有两个铜质兽环,上有一块横匾,横匾上写着三个大字‘碧雨轩’。 推开宫门,先入眼的是一小前院,地上铺着青石方块砖,栽着数棵葱郁翠绿的竹子,随风沙沙做响。 还有几株低垂的江南青柳,甚是茂盛。 石墙上爬满了娇艳惹人的小朵紫色刺玫,如繁星密布。 一旁悬挂了个木制的秋千,很是清幽素雅。 一个青衣小太监和一个着素色绫子上衣,白色散花百褶裙的宫女正在低头打扫。 见我来了,慌忙跑来行礼,我挥挥手让他们起身了。 先前那带我来宫女笑得很和气,这时我才打量她,弯眉杏眼,巧鼻樱唇,挺漂亮的,是个明眸皓齿的二八佳人呢。她指着打扫院子的小太监和宫女向我道:“这是小德子和秀兰,是专门服侍公主您的,也是碧玉轩内的侍仆。” 我的目光闪了闪,忍不住问道:“你是……这里的什么人?”。 她恭敬的微微垂首回道:“奴婢是这西面迎松别馆的主事,贱名叫仪琳。”想了想又补充道:“碧雨轩、流水轩、兰陵阁、翠华轩、金菊阁都是隶属西面迎松别馆之内,是皇族贵妇、王臣内眷临时休息的地方。这碧雨轩是这里最好的了。” 又转向小德子和秀兰道:“你们都要服侍好了,这位‘莲花公主’是皇太后刚认的义孙女,一定要仔细妥当了。” 小德子和秀兰连声称是,点头不停。 仪琳又吩咐了细琐的事宜,才拜别离去。 我径自走到那架秋千旁,伸出手朝板上一推,那秋千便徐徐的高荡起来。 在我的手操控下,秋千时高时低,时急时缓的轻轻荡着。我不是也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所操纵么?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我放开秋千,朝屋内走去。 门上挂着葱绿牡丹馓花珠子软帘,掀开软帘,就见四面墙壁锦装玉饰,一面犁花镜用四面雕空紫香木镶嵌在中间。 两边的红木雕花窗格上,白色犁花的宫纱随风飘动,遮住外面射进来的阳光。 地面上摆放四张椅子,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 椅之中间有一张红木方桌,上面铺着江南双面绣的山水,桌上茶具俱备,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盛开的大朵牡丹花,芬香扑鼻。 这只是外间,里间被一美人拈花四角水雾纱屏风搁开。 看到这,我把倒好香茶的秀兰叫开。 秀兰放下软帘,我端起热气腾腾的茶轻抿了点,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就充斥在口舌之间。就端着这蓝花小瓷杯,径直绕到了屏风后头。 首先入眼的是地上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束绿叶子玫瑰花。 墙侧摆放着一铜制犁花木的梳妆台,案几上放着一个珐琅古螭纹四足炉,上面细孔中升腾出的青烟缭绕弥漫,屋子里散发着浓浓水仙花香甜的异味。 黄木雕花刻兽的床上笼罩着水月纱菊花白月牙帐子,顶上挂着一束散发着清香的白玉兰花,床上面放着淡紫色绸缎云纱被褥,蓝花云绣牡丹双色抱枕,好一个淡雅脱俗带着皇家奢侈的韵味! 就是花太多,香得过于浓腻了,待会一定叫秀兰搬出去一些。 放下小茶杯,我扑向床,把自己陷入柔软芬芳之中,久久不愿起身。 有钱又有权的日子实在是太好过太诱人了。现在我已经彻底了解体会到张思雨眼中那对王位狂热的光芒了。 真的很享受很飘飘欲仙,那高高在上受人膜拜锦衣玉食的日子,实在是太让人神驰向往,付出一切奋斗一生都在所不惜。 不过,假如张思雨真的当上了皇帝,一生岂不是要受皇太后的摆布,他娘家没人没势力,皇帝老爹对他不咸不淡,他必须倚靠皇太后来巩固王位,如同傀儡皇帝。 又或者等坐稳了位子,再干掉皇太后?然后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指点江山呼风唤雨快活逍遥一辈子。 可是……真有这么简单顺利吗? 祥王那意气风发冷峻桀骜的脸在我脑中闪过,我翻了个身,依旧仰面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此人踌躇满志才俊过人自信满满,加上他的身份势力,确实有骄横的资本。 然,惯于珠帘后坐的皇太后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人,太不好控制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借现在的势现在的境,竭尽全力的对付上官姐妹。 想起今天打上官凌雪耳光时,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真是太爽了,当然,这还不够,我所受的屈辱痛楚怎是这小小耳光可以抵消的。 要是她们俩落在我手里,我……我还真没想过要把她们怎么样。 该如何折磨整治她们呢?就在我阴笑着意淫对上官姐妹的折辱时,外间响起了秀兰的声音:“启禀公主殿下,镇远大将军求见!” 我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有点膛目结舌。 镇远大将军?谁呀?什么人?我认识吗又或者认识我?为什么找我? 下床,走到铜制犁花木的梳妆台前,理了理云鬓妆容,见镜中人淡然镇定,眸子里滢滢光华流转时,忽的思及一人,心中一大跳,正握着木梳梳理秀发的手也慢下来。 记得在发霉的稻草上,小环在我耳边的诉说过,上官杰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已被我爹处斩,大儿子上官锋,是守卫边疆的镇远大将军。 第二十一章 蓝梦 掀开葱绿牡丹馓花珠子软帘,就见一男子反手站在院子中间,背对着我。 着了身黑色锦袍,头发全用一根黑木簪定住,身形健硕修长而坚挺。 秀兰见我出来,福了福就低头离开了。 那男子等秀兰出去把门关好后,方才转过身来。 正面来看,身躯更加昂扬伟岸,古铜色的脸,线条粗犷,有风吹雨打历经风霜的沧桑感,充斥着阳刚之美,眸子深邃而墨黑,眼神很镇定,似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感,眉毛英挺而浓黑,嘴唇很厚,想想笑起来应该很和气。 “听说今晨你打了我妹妹凌雪。”男子冷冷开口,眸子里幽深清淡,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听不出该有的愤怒。 我抚了下鬓边,拉了拉臂间挽着的碧霞罗牡丹薄雾纱,袅袅婷婷的朝院中走去,仿佛在看着他又仿佛不是,和他擦肩而过时语含讥讽淡淡道:“今晨樊王驾崩,为什么在你眼中看不到悲伤之色?连丧布带也未绑?” 不理会男子下意识的往臂上瞧去,径自坐在了木制秋千上,双手扶着绳索,脚尖点着地,就这样背对着不去看他,但并不摇晃秋千。 片刻后,男子的声音响起,嗓音醇厚宛如陈酒,低沉宽厚,语气却如寒夜滴雨般清冷:“我昨晚才匆忙赶到,一时之间还未顾及这么多……可这并不关你事!”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行至我背后停下,我脚尖轻点,秋千微晃,缓缓荡高点时,又骤然收住,仿佛很不经意的撞上他的手臂。 感觉一股轻微的有些疑迟又很自然而然的力量自绳索传来,秋千又高荡些许。回荡时我脚下稍稍用了点力,又撞上他,那股力量复又反弹回来,秋千荡得更高。 如此几次,我已放任身体,任秋千轻轻荡着,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 上官锋有些恼怒的盯着眼下的人儿,怎么才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给她荡起秋千来了? 他大将军在战场上勇如猛虎,在下属面前说一不二,就是拿女人没有办法! 想再说句什么,冷不防前面的女人竟一头栽下来,他来不及多想,出手如电,扶住即将倒地的女人。 心中冷笑不已,又想玩什么鬼招数,女人就是名堂多,喜欢摆显小聪明。 心中的想法却在接触女人面上即刻收回。 虎躯一震,中毒! 有多年临敌经验的上官锋一看便知。 臂弯里的女人双目紧闭,似熟睡过去,只是印堂隐隐透出黑色,抓起她的手一看,十个指甲已转成淡蓝色。 这种毒叫‘蓝梦’,中毒的人会在两个时辰内死去,此药需放在热茶中与白玉兰花的香味混合才能发挥毒性。 中者并无不适之状,只是会突然间睡去,手指上十个指甲变为深蓝色,然后在睡梦中安静死去,所以名曰‘蓝梦’。 这种毒上官锋最熟悉不过,是上官家的独门秘药之一。 上官锋见状,眼中烟云变幻无穷,妹妹凌雪任性骄横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 也就是那么短短一刹那间,他拦腰抱起柳青丝,往内间疾去。 把她放平在床上,眼光一扫,见一几上搁置一小蓝花瓷茶杯,触之仍有余温。 置鼻下闻闻,心中已有定数,目光一转,见帐帏顶上挂着一束散发着清香的白玉兰花,取下扔出窗外。 转身回到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小瓶,倒出颗黑色细丸,一手托起柳青丝,眼睛望向茶杯时稍有疑迟,便把细丸放在口中嚼碎,就着津液对着柳青丝的嘴给她喂下。 触及她的唇时,上官锋怔了一下。 除了两个小妾,他还没吻过别的女人。 小妾的吻是火热而煽情的,充满挑逗的,而她的唇是如此的柔软如此的飘渺如絮云,带着一点儿微凉和兰芷般的清气。 他恍惚间坠落下去,陷入那清软极致中不想自拔,似乎在甜睡中即将抓住一个近在咫尺的却不断下坠的美梦,叫他一点点的沉沦下去。 ‘呼’,他猛然惊醒,原来是自己激动微喘的呼气声,迷惘朦胧的眼神陡然清明,上官锋不敢再看佳人一眼,拉过被子胡乱的盖在她身上,大步离开。 红木雕花窗格上,白色犁花的宫纱被风掀动,飘动的宫纱如缓缓拉开的帷幕,露出几棵开得雪白灿烂的桃树。 雪白花瓣的桃枝掩映间,一人白衣胜雪,面若温玉,双眸如墨,默默的看着上官锋离开。 眸心里如一块巨石投入幽深古井,掀起惊涛骇浪,却只到了边缘,又是无底幽黑,只是眉心不着痕迹的一紧。 衣袂翩翩,白衣一闪,已到了昏卧玉枕的女子身前。 楚寒凝视着她苍白中透出几许淡淡红晕的脸,落入了妩媚的冰肌玉骨,清秀如笼烟般的柳眉飞斜入鬓,往日里滢滢生辉的明眸此时被羽睫浅影遮挡,眉宇间英气内蕴,又有一股坚韧自眉心透出,使她在睡梦中眉头也轻皱。 楚寒伸手拉过淡紫色绸缎云纱被褥,替她盖好。手在她颈间妖莲停下,似有一声如有若无的叹息,楚寒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轻轻道:“如果……那天我早到一步,就不会如此了……” 忽见佳人眼捷轻颤,楚寒抽手欲走,眸子里闪了闪,立在原地不动。 朦胧间,我似睡了一场好觉,睁眼,见一人白衣胜雪,立在面前,深邃如海的眸子望着我。 “不会是在做梦吧!”我脱口而出。 白衣人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如春风吹过大地,暖煦温和:“不是。” 我心里一大跳,按奈下激动,头还有点晕,缓缓坐起。 “刚才你中毒了。”楚寒依旧笑若春风,仿佛在谈论天气,淡淡的道:“是上官锋救了你,以后你自己要小心提放点。” 我一震,想不到武侠小说里才会有的桥段会发生在我身上,而且就在刚刚。 不用说,肯定是上官姐妹。 我理了理思绪,冷笑道:“怎么妨,防不胜防,这一次不行,还有下次,下下次……” 本迈出的脚步停下,楚寒转过身,神情颇有认真之色:“只要你隐忍一点……” “怎么隐忍!”我骤然提高声调,打断他,霍的掀开被褥,光脚下床,挺胸高高抬起下巴,颈间妖莲昂然对视,逼向他:“就这么隐忍?隐忍到脖子上刻朵花,而明天是脸上,下次是额上……” 我步步紧逼,声声喝问,腾的撞上他。他竟不后退,任凭我靠上他的胸膛。 他的胸怀温暖而健实,一股男人特有的气息萦绕在我鼻间,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在里面。 我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只感到脸在烧心跳得很厉害。 他的手缓缓的攀上我肩头,目光中有一丝怜惜:“都怪我,如不是那天多饮了几杯,就……” 我突然出手捂住他的嘴,等惊觉时,又低呼一声放下。 他波澜不惊,任凭我所作,手依然放在我肩头。 第二十二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怔怔的看着他,深深的看入他的眸心,竟有一抹柔情在里头,如涟漪般圈圈荡开,又徐徐形成暗黑漩涡,让我深溺其中不想也不能自拔。 我全身酥软,似站立不稳,只感觉他的手掌传来的温度不可思议的温暖,我如飘浮在暖洋之中,浮浮沉沉,就快要融化,有一颗忐忑和甜蜜的情愫种子在心底滋生发芽,如蔓藤般迅速蔓延。 “柳姑娘……”他的声线如山涧清泉般甘冽清凉,让我的脑海为之一醒,心却像泼了凉水般嗖嗖下沉。 为什么……他叫我柳姑娘……而不叫我……青丝? 只听见他继续轻声说道:“不要再去想报仇,你……斗不过她们的,请远离这里,永远不要回来。你是柳家的最后一点血脉,你必须活着,你爹爹柳大人一生光明磊落,清廉公正,是我等由衷敬佩的,你必须为他坚强的活下去……柳大人是好人好官,柳家切不可满门皆尽!我……可以助你走。” 他的眼神清澈透底,语气恳切真挚,手依然攀在我的肩头,只是我已感觉不到温度。 他的眸光清凉如水,我只觉得似有一缕薄冰化开成暗凉,渐渐浸入心间,似乎有心伤的感觉浮隐浮现。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他对我只是出于一种怜悯,出于一种对弱小女子无力报得冤仇的怜悯! 可笑我把怜悯当作柔情,原来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他的手还未放下,刚才我的手还触及他的唇,两人靠得如此之近,依稀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清气。 可为什么我觉得他离得我很远很远,远得近乎飘渺,飘渺得如在云端,高不可攀,无迹可寻无法企及。 明明近在跟前,可我却感觉到咫尺天涯! 我后退两步,远离了那股淡淡的清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青丝有些乏了,侯爷请先回吧。” 他上前一步,眼神中有一丝急切,让我想起大人对犯了错的小孩淳淳诱导的模样。 按下心中苦涩,我努力保持平静的样子:“青丝的事青丝自己会处理,请侯爷不必挂心,侯爷还是请回吧。” “柳姑娘你不必那么倔强……”我猛然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时他还是叫我柳姑娘,一丝苦笑终是上了唇角:“我不是倔强,我只是在做回我自己,不为任何人,不为任何事。” 楚寒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明白,但目光仍殷殷急切:“柳姑娘你还是听我一言……” 我被‘柳姑娘’那三个字堵得心口发痛,脸色不由一整,强用一堵冰盾挡在身前,语气清冷,毫无回旋余地的道:“本宫实在累极,请神衣候还是先回吧。” 说罢一甩广袖,背过身去不再看言语。 过了一会,身后才响起淡淡的语音:“如此,臣告退……这是‘回天丸’两颗,可解百毒,望公主收下……还有一事,请教公主。” 我一动未动,轻启唇角:“说。” “请问公主,那句‘云在青天水在瓶’的下句是什么?”我的心一颤,原来,他竟然还记得。 我闭上双目,缓缓道:“朝来寒风晚来雨。”“朝来寒风晚来雨……朝来寒风晚来雨……” 他低低吟道:“好句,楚寒告退!”耳听得软帘声响,脚步声已远去,我颓然坐在床沿,抬眸见几上放着拇指肚大小的两丸雪白。我移步过去,粘起,一股清香萦绕在鼻端。 想了想,用贴身凉巾包好,放入怀中。等见了张思雨,向他要个药瓶去,这两颗小东西,关键时候也能起点救命的作用。 只是心间酸涩苦闷难当,见室内丝漏般从外间洒来几缕阳光,便移步到院中,荡起了秋千。 娇艳惹人的小朵紫色刺玫爬满了石墙,如繁星密布,轻竹沙沙,杨柳低垂,微风习习,小院的清幽素雅冲去心中不少暗涩。 我闭上双目,高高荡起,惬意的吐出胸中一口浊气,什么都不想,只是放松自己。可是那乌黑如墨的双眸一直近在眼前,挥之不去,睁眼也是,闭眼也是,又渐渐烦躁起来。 耳畔响起连连不断的撞钟声,沉重而响亮悠长。我栗然一惊,脚尖顿住,秋千戛然而止,结束了滑行的弧度。 樊王驾崩,亲子夺嫡,不知张思雨怎么样了。 皇宫室内,青石为墙,青砖为地,一椅一几,几上一灯如豆。 张思雨披麻戴孝,泪流满面,表情凄惶悲切,哀声匍地跪在孝睿皇太后脚下,眸子里的烟云却掩藏在眼帘下。 孝睿皇太后神情悴枯,鬓边别着朵白花,颓然坐在白玉椅上,以手支额。她望着脚下失声痛哭的七皇子,眼神像在看一只无助的哀哀哭泣的小狗,嘲弄而厌恶。 半晌,她从怀中掏出张黄纸,松手,任其飘飘然坠落在地面,语气疲惫却冷峻:“捡起来看看吧。” 张思雨趋步上前捡起展开,须臾,手剧烈颤抖起来。 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清,只有一行字如火焰般灼痛了他的眼。 朕传位与第三子周详!朕传位与第三子周详! 朕传位与第三子周详! 他有如世界崩塌感到末日来临,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摇晃,万念俱灰,绝望沮丧愤慨到了极点,跪坐在地上。 眸心深处燃起了阴郁的火,眼前似浮现起祥王那张脸,依然带着倨傲藐视着自己。 也罢也罢,早就知道自己比不过人家,登不上王位,只是心存幻想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而已。传说中皇子坐稳王座之后,都是清除异己,铲除手足,估摸着是不是该卷走财物带着芳华远走天边了……。 斗室内昏暗无光寂静无声,如豆的一点烛光摇曳忽闪。 皇太后怎么会知道张思雨心里的真正想法,只带着欣赏满意的看着他不甘愤恨的表情。 许久,张思雨抬眸看向皇太后,声若蚊吟,呐呐道:“祥王天资非凡,聪敏过人才华横溢……必会是一代贤王……”声音噶然而断,他被皇太后眼中的不屑深深刺痛了自尊,他已被她看透,他已被她全然看透。 张思雨心如电转,转而干脆道:“谁又不想当皇帝呢?谁都想当皇帝……不过,当个逍遥自在的闲王也是好的……”。 皇太后伸出手,抚摩着他的头,他的发,像是在安抚着宠物爱犬,悠悠道:“如果,本后告诉你,可以改变这一切呢。”张思雨只觉得眼前一亮,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黑暗之中看见了一点希望的火光。 他不敢相信的欣喜的看着皇太后起身,白色裙裾摇曳拖过青砖地面,似在看一座白色发光的观音神像,昏暗的斗室陡然清亮,冰寒醒人心。“本后能翻手为云,也能覆手为雨……” 她转向张思雨,昂首脾视不可一世的唯我独尊:“本后可立你,也可废你!能让你处在云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也能让你如落淤泥,贱如草民!” 第二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喜事 张思雨心念如电转,该像条狗样的跪在她脚下求她,还是在原地不动装傻冲楞? 他猛然间想起皇太后那看穿自己的讥讽眼光,心里微微一震,拼了!他想。 张思雨哀哭着爬向皇太后,死死的抱住她的双退,皇太后一动不动,任凭他这样抱着,手放在他头上,冷冷的目光中有一丝怜惜。“皇祖母……皇祖母!救我救我……求您救救孙儿!只要您才能救孙儿一命……我不要……不要那个讨厌的三哥,那个自以为是的三哥骑在我头上……我不要……呜呜……” 张思雨泪如雨下,声音嘶声竭力,脸紧紧贴在皇太后的腿上,任凭泪水把白色的纱裙浸湿。 他挥舞着拳头,呜咽抽泣:“我不要,我讨厌他!皇祖母,我真的讨厌他……讨厌那个高傲的人……他一直用那种……那种高高在上的眼光看着我,我受不了那种眼光,真的受不了……孙儿宁肯您当皇帝,真的,如果他真的当了皇帝,我会疯的……皇祖母,我跟大臣们说,就由您来当皇帝吧……这样,孙儿就什么都不怕了。” 张思雨明显的感觉到皇太后轻轻的颤了下,虽然极轻极轻,但张思雨还是感觉到了。 他听见皇太后轻轻的笑起来:“傻瓜,哪有女人当皇帝的?我一向都坐在后面坐惯了的……不用怕……好孩子……有皇祖母在,什么都不用怕!” 碧雨轩。 我坐在石凳上,看着石桌上的几味精点素菜。 白玉豆腐、翡翠青菜梗、黄金南瓜、蜜汁莲藕、白米粥、绿豆糕、还有一碗香浓的嫩菇汤。 皇帝驾崩,举国上下哀悼三月,三月之内不得鸣钟放炮,不得杀生,连我鬓边都别上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唉,一个人死了,连肉都不让吃,这算什么嘛! 我哀怨一声,浅浅尝了几口,实在没什么胃口,把银筷重重一放,吓得在一旁伺候的秀兰扑通跪下:“公主,可是奴婢侍候得不周到……” “不是……”我淡淡打断她:“是太热了,有些吃不下。” 秀兰赶紧道:“那奴婢去端碗冰镇酸梅汤来。” 得到我的允许,她举步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边,就见小德子慌慌张张气喘吁吁的撞门进来,跑到我身边跪吓,语气有些急切激动:“禀报公主……七皇子庆王荣登王位!” 我霍的站起来,双眼瞪得大大的,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德子抬头看着我一眼,微喘了口气接下去说道:“是刚刚在昭德殿,先帝的灵枢前宣告的。” 一时间静寂无声,只有风吹花落和小德子的刻意控制的粗粗喘气声。 慢慢的,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涌上心头,我按乃下激动,转而看秀兰一眼,吩咐道:“去,把那一碗冰镇酸梅汤赏给他!” 秀兰清脆的应了声,跑了开去,脚步是轻快的。小德子则是忍不住喜色上眉梢,静静的立在我身后不再言语。 是真的吗?张思雨他当上了皇帝,那个前不久为了筹备母亲医药费的,不惜铤而走险去抢劫的贫困男孩,真的君临天下了吗? 清风拂面,发丝撩上眼角,极细微的麻痒的感觉清晰而真切地传来,提醒我不是梦。 难以言喻的兴奋冲上心头,快活开心的笑意绽放在唇边,我甚至能描绘出上官姐妹震惊愤恨的表情。 我忽然大声道:“小德子!以后就跟着本宫吃香的喝辣的吧!” 小德子响亮的应道:“是!” 公主为了培植势力,也要几个心腹的,不是吗? 祥王桀骜冷峻的脸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似乎都觉得漫天的阳光都暗了暗,漂浮在云端的心立即降落到地面,缓缓恢复冷静与理智。 那个意气风发,胸怀大志对江山拳拳在握的骄横男子,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么? 我真的不敢想象当意旨颁发时,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胜利的果实来的太容易,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那么,祥王和他母亲华贵妇身后的势力会罢休么? 试问,如果我有这个实力这个本钱,就绝对会翻庄。 想着想着,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四面八方涌来,身子一阵阵发冷。 我终于体会到了传说中的宫廷杀机!如坐针毡,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那眼下该怎么办?我似乎能预见到祥王带兵杀了过来,把张思雨从王位上揪下来,而后手起刀落…… 我打了个冷颤,不行,不能什么事都不做,该干点什么呢? “公主……皇太后召见!”我正惶惶筹划间,匆匆跑来的秀兰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有些愕然,皇太后这会召见我做什么?她应该在皇帝儿子的葬礼上才对。 匆忙间整了整仪容,往皇太后那儿赶去。 一路上,宫娥太监、大臣亲贵都白衣白鞋,见我时都不免面显惊诧之意,目露探询之色,但都也只是匆匆一瞥,因我额间贴了公主才能拥有的牡丹花细,又是在皇帝驾崩的紧张非常时期,因此,我见了官臣之类的朝奉不必行礼,只管拖曳裙摆匆匆而过。 到了那熟悉的由几棵粗粗的开满了大朵大朵雪白的犁花的犁花树下围着的宫门,就见胖胖的手持拂尘的张信站在树下张望,见我来了,先行了个礼,就急急的道:“哎哟!主子您可来了,皇太后都等急了,快……快点……可不止皇太后一人在等您哪!” 我笑道:“张公公,什么事啊,这么急?” 张公公弯着腰引路开门,仰脸赔笑道:“当然是好事,先帝驾崩,新王登基,是需要喜事冲冲,才能延福龙子龙孙,这是我朝祖规,您难道忘了?” 刚进宫门的脚步生生顿住,我努力保持住笑脸,维持步伐。 不会……不会真的这样吧?难道皇太后就迫不及待的使用我这颗卒子? 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入了内,场面却让我更加惊讶万分。 皇太后坐在上首,张思雨坐在她右下首。 而张思雨对面,赫然是上官姐妹,竟然连丞相上官杰和他儿子镇远大将军上官锋也在。他们一家子在这干什么? 我来不及思索,上前叩拜皇太后。 皇太后挥挥手让人给我赐坐。 我看向张思雨,他的微笑是舒展的,眼神里是淡淡的喜悦,悄然的对我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个胜利的表示。 我的心放下一半,却听见皇太后用疲惫而不失威严的声音缓缓说道:“先帝驾崩,新王登基,需要有个皇后,也需喜事来冲涨皇气,是我朝沿袭下来的族规,方能不把哀气留给子孙后代。为了我们的龙子龙孙能够千秋万代,本后意旨,上官凌雪入主东宫,为皇后。我的义孙女,莲花公主柳青丝,指给大将军上官锋为正室!” 第二十四章 喜上加喜 仿佛晴天霹雳,我脑中轰然炸响,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连问都没问过我一句就拍板了。 如此的漠视我,仿佛连轻视都不屑赐予。这就是权,这就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翻手为云,覆手是雨,驭权驭人之道在皇太后手上得心自如,任谁能翻出这个手掌心? 我压下心中怒涛波澜,只听见上官凌霜清冷的声音如薄刃划过我的耳膜。“凌霜恳请皇太后收回柳青丝指给我大哥的成命。” 她跪在皇太后面前,刻意忽视皇太后凤眼里的芒刺,掷地有声:“此女为淫女则荡其心,虽端坐亦不能掩其淫。为贱女则敛仰其心,虽盛装而贱态仍在。试问,如此下作贱女怎配得上我朝堂堂镇远大将军?……” 我已经无法形容我的怒火,那种屈辱感却让我前所未有的冷静,只觉得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温热粘稠一片,我知道,那是血。 我眼角余光一扫众人,俱都淡漠或不屑,上官凌雪冷哼一声,看向我的目光无边歹毒。 我冷笑扬眉,还给她一个挑畔的笑容。 张思雨的双拳悄然握紧,我递给他一个放心的浅笑。 转而面向上官凌霜,冷厉的话语似结成了冰:“我看你是为悍女而拗戾其心,虽理屈词穷亦妄言!虽贵服在身却气态低贱,虽面上贞洁却私下**……” “住口!”上官杰厉声喝止。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好,您要我住口我就住口吧!”反正我也扳回了本,把羞辱送还给了上官凌霜,出了一口恶气。 上官杰见了我的态度倒是微微一怔。 瞥见背对着我跪着的上官凌霜的背挺得笔直,双拳紧握,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不由和张思雨相视一笑,同时轻声用英文说了声:“ye!”,又互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才重新看向场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样的,还挺有默契的,我狠狠的想,跟我对骂,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不经意的,和一个人视线对碰。 出乎意料的,上官锋眼中并无恼怒之意,反而有一丝惊诧和好笑在里面。 我看着他的身躯昂扬挺拔,气势沉稳不凡,恩,是个长得很不错的很有男人味的男人。 可惜我才没那么笨呢,刚下毒害我还不够,这会嫁到你家去,那对姐妹花下手就更容易了,说不定,洞房花烛夜新娘就暴毙,虽说是你救了我,但我还没笨得会以身相许。 上官凌霜又道了声:“皇太后!”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声音里全是殷殷恳求之意:“求皇太后收回成命,柳青丝如若嫁到上官家,不知会被多少人耻笑,她曾在火笼子里脱光过……” “住口!”我霍然起身,从牙缝里冷冷的挤出几个字:“那还不是被你们陷害的?你们无耻卑鄙阴险到极点!只不过对不上我出的一个对子,就用那样的手段,你们的妒忌歹毒之心比蛇蝎更甚,那些见不得光的下三滥的招数,连打开门做生意的勾栏娼妓都比你们来得光明正大,你们两姐妹的虚伪龌龊嘴脸真正让我感到恶心作呕!” “闭嘴!”上官凌雪尖叫出声:“谁……谁陷害妒忌你了……” 我截道:“那为什么要烧死我?你们凭什么烧死我?” 上官凌雪道:“那是因为你是阴间返阳的人,不吉利不详的人,理应烧死!” 我上前一步,逼视她道:“那我怎么会掉到井里去?” 上官凌雪一窒,遂又接道:“那是……那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我又追问道:“你说是我自己跳下去的也行,但……”我抚上颈间妖莲,眼光森冷如冰锥,:“既然我是不详之人理应烧死,那为什么要在我这里来一刀?本来不是打算划在脸上的吗?凌雪?” 我的手轻轻抚过面颊,柔声道:“你还敢说不妒忌我吗?凌雪?就因为我比你美,所以你就恨不得毁了这张脸,像你们这样心肠不好的人,会遭报应的……哈哈哈哈……” 我旋了个圈儿,薄纱裙裾飞旋,理了理鬓边发丝,姿势优美的落座,整好以暇的看着她。 上官凌雪面色煞白,颤抖着手指指着我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上官凌霜侧了侧首,道:“凌雪,不必多言,你说不过她……” “够了!”皇太后猛然一声厉喝,拂袖一扫,金丝木楠案几上一件翠色剔透的翡石雕玩铮然垪裂一地,乱做一片。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太后?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别忘了谁在当家作主,谁才是说得上话的人……”。最后那个‘人’字尾音高滑,回音在寝宫里响荡不绝。 所有人都跪下了。 我看着皇太后白色银纱裙裾从光滑无痕的地砖上拖逶而过,她疲惫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十日后大婚。” 声音平和,与刚才隐隐有雷霆之势的口气判若两人。 我好像瞥见上官凌霜轻触了上官杰一下。 上官杰便垬手道:“启奏皇太后,老臣有一事相求。” 皇太后道:“说。”上官杰道:“既然眼下是双喜临门,不如就喜上加喜,把小女凌霜赐婚给老臣的义子,‘神衣候’楚寒,如此一来,老臣膝下儿女都以成家立业,老臣也可放下多年心事了。” 皇太后似沉吟片刻,便道:“准。”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碧玉轩的,只记得好像张思雨送我到门口,说昭德殿还有重要事情就走了,其间还夸我随机应变,机智百出什么的,然后秀兰端过茶水给我,又服侍我到床上躺下…… 我都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一点,楚寒要成亲了,他要和上官凌霜成亲了。 那个白衣胜雪,双目如火如荼,轻点枝头凌空而来救我的男子,要和别的女人拜天地入洞房了。胸口为什么这么郁闷,心为什么会有痛的感觉? 好像有一座山压在心上,我喘不过气,说不出话,闷得几乎要窒息。拨开压在身上的物什,原来是床锦被,我笑了,原来是这东西。 重新盖上,躺下,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吧。 有一句话说好,晚上的想法,到了白天醒来就会不一样,不是么? 不知何时,昏昏沉沉的,我由残梦中惊醒,晨曦已照上了窗纱,披上那件绣着郏蝶的衣裳,姗姗的走到妆台旁,明镜里映出我憔悴的枯颜,像一朵颤动在风雨中苍白凋零的梨花。 只一夜,便是这样了么?我笑自己,只为一个才见过几面的男子?深深深呼吸,重新睁开眼睛,满意的看到镜中人的眸子里光采熠熠。 对,这才是我自己,柳芳华!继续战斗吧!把那苦涩的情愫抛在一边,就当是个可有可无的小插曲,就这样! 第二十五章 原来雨也可以如此多情 丞相府内玉波湖上。 一方水榭临岸依波,台阁相连着半凌碧水,放眼望空,迎面湖中的荷花枝枝叶叶都娉娉婷婷,点缀着夏日万里长空。无风,无浪,无声,正如水榭里的气氛,沉重而凝固。 上官杰长身而立,反手付与身后,透过香木宽廊上垂着的白色纱幕,凝视着湖中一碧连天的袅袅荷叶,思绪却飘向了更遥远的天际。 他身后放着张紫擅虎雕宽案,案上有一纸雪涛笺,一只黄玉笔,上官凌雪跪在一旁,手持墨条在端砚墨板磨墨。上官凌霜和上官锋跪坐在两旁。 忽然‘啪’一声,打碎了凝固的死寂,上官凌雪手中的墨条断成两截,乌黑的墨汁贱在雪涛笺上,好好的染污了一纸雪白,肮脏狰狞。 “凌雪。”上官杰并未回身,淡淡道:“你就是沉不住气。” 上官凌雪眸光一暗,垂首望着自己双手和衣裙上的墨黑,并不作声。 “爹!”上官凌霜端坐不动,面色沉静如水:“切不可把柳青丝娶进门,辱没了大哥也辱没了门风。” “不把她娶进门也可以,有一个永无后患的法子。”上官杰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上官锋身上,深邃的眸子里骤然掀起惊涛骇浪,旋即又隐没在眸心深处,语调低沉缓慢:“自己当皇帝,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上官凌霜和上官凌雪同时一震,眼中大放异彩,抬眸直直的望着上官锋。 上官锋古铜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依旧很镇定,淡然道:“爹,这等叛逆之事儿是绝对不会做的……让您失望了。” 上官凌雪忍不住道:“爹,师出无名啊!” 上官杰目光转向她,眼里有一丝难得的笑意:“凌雪,不管谁做皇帝,你都是皇后。” 闻言,上官凌雪不禁红霞飞面,眼角眉梢都是仰不住的喜悦。 上官锋心里倒是松了口气,看来爹是没有那个意思了,谁也不可能娶自己的妹妹作皇后,他天生为人忠肝义胆,光明磊落,怎会做出那等叛国弑君之事,背上千古骂名。 上官凌霜道:“爹,您不打算和祥王……” “不!”上官杰断然打断她:“祥王的宠信幕僚李言一向自命不凡,持才傲物,早就对丞相之位虎视眈眈,虽然他确有几分本事,但在为父眼里只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祥王对他一向信任有加,如若他当了皇帝,李言岂会屈居于人下。而且,以祥王的性子,他岂会容我一人做大?凌霜,其实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嫁到祥王府去,对为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上官凌霜缓缓垂首,轻声道:“爹……” 上官杰微微一笑,道:“放心,爹还不至于那么坏,爹知道你喜欢楚寒……爹只要你幸福。” 上官凌霜抬首,美目里已是泪水盈盈,哽咽道:“谢谢爹……”。 “不过……”上官杰语锋一转,口气有些肃沉:“只要祥王不拥兵造反,我们就可以保持眼前的平静局面,如果他当了皇帝,那爹就做不了这个丞相,爹也就不能保护你们了。” “他敢!”上官锋沉声道:“我必以三尺清锋斩下他项上人头!” 上官杰眸中一沉,又道:“祥王和华贵妃深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和爹也不相上下,如果真要打起来,还真不知鹿死谁手……” 上官凌霜忍不住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柳青丝进门?娶一个在众人面前脱光了跳舞的女子?让人贻笑大方,让大哥蒙受这奇耻大辱……” “凌霜。”上官杰截道:“娶一个女人算什么?可娶可休……也可消失,小不忍则乱大某,你怎么不问问你大哥的意思?” “大哥?”上官凌霜望向他,目光中满是不平之意,上官凌雪也侧首相望,等待答案。 上官锋目光深远,淡淡道:“正如爹所说,小不忍则乱大某,娶一个女人算什么?” 他的思绪飘向了那女子在他臂弯中,双目紧闭,似熟睡过去,淡淡的蓝甲,差点消失的一缕芳魂。想起了那瓣带着一点儿微凉和兰芷般的清气的,柔软飘渺如絮云的唇,和差点叫他沉沦的清软到极致的吻。 当他听说她曾经在众人眼前近乎裸身时,竟有一股不可歇止的怒气冲上胸膛,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愤、有怜、有嫉、还有一点点的心痛。然而,当她即将成为他的妻时,他竟有一丝喜。 上官凌霜见大哥如此淡然的模样,也就掉过目光,不再说什么了。 上官凌雪则是扬扬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忽的一阵轻风从湖面拂过,香木宽廊上垂着的白色纱幕飞旋起舞,似像飘渺白云就要被风吹走。满湖的荷叶轻轻哗哗作响,一阵凉意润满水榭。天边隐隐有乌云飘来,有着让人看不透猜不到的疑重。 上官杰猛一甩宽袖,似有些烦躁:“你们先下去吧。” 上官兄妹三人依言躬身告退。上官杰看着儿子上官锋的背影,眸子里风云变幻无穷:“你不做皇帝,难道要为父做皇帝吗?” 祥王府。 偌大的书房内,只有三个人。祥王眼里闪着阴郁的火,英挺的浓眉紧琐,往日里俊伟贵气的脸此刻看起来竟有些狰狞。他对着面前金丝红木椅上坐着的宫装美妇说道:“母后,那贱子就要登基了,想不到父皇把王位传给了他!” 那美妇身着金黄色绣着凤凰的云烟纱,逶迤拖地百鸟朝凤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头戴五凤朝阳冠,赫然是皇后妆扮。 她云鬓高耸,面若桃李,四十出头的年华,看起来竟如少女般,也难怪樊王一直对她宠信不衰,她就是华贵妃。 华贵妃不屑的冷嗤一声道:“不管他把王位传给谁,我儿都是皇帝,是不是啊?李言?” 坐在她下首的男子,身形矮胖,着了身青布素衣,圆脸圆脑,看起来像一位和气生财的掌柜,只是一双绿豆小眼里,偶尔闪过如鹰般的精光,让人不敢轻视。 李言起身,对华贵妃和祥王微微躬身垬手道:“十日之后是冲喜的好日子,也是我们的好日子,只要那颗棋子一动,当新人拜堂之时,就是王爷荣登大宝之时!” “哈哈哈哈……”祥王和华贵妃恣意的笑着,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华贵妃道:“我儿,出宫时辰久了,该回了。” “恭送母后。”祥王搀起华贵妃:“记得换回衣裳。” 华贵妃望向他的眼神溢满溺爱与骄傲:“这个你不必担忧,母后自有分寸。” 祥王望着她,目光灼灼:“十日后,我必叫母后永远穿着这身衣裳!” 华贵妃微微颔首,在李言的护送下依依不舍的离去。 我穿着锦绣鲜丽大红嫁衣坐在妆台前,任宫娥和喜娘描眉画红,屋外的器乐演奏之音,紧张忙碌我都充耳未闻,仿佛那些离我很遥远,我只是隔岸观戏,事不关己。 张思雨一直没露过面,我知道他要当新郎,又要忙登基,哪有分身之术,我一点也不怪他,自己都因皇太后的命令不能出碧玉轩一步,何况他呢。秀兰拿来鲜红的盖头,我一把拽过,蒙在了自己的头上,不想看见任何人任何事物。 当红绸垂下,觉得自己像鸵鸟,躲在看不见的黑暗的小小空间,自认为安全。 洛阳街道上挤满了各处百姓,皇家御林军和仪仗官栏在人群身前维持秩序。 上官锋一身红袍,白马金鞍,成熟的粗犷的,充满男人气概的脸在红服的映耀下更显英挺轩昂,成了多少停驻在街旁少女心中的遥不可及的梦。他身后花轿簇锦繁美,鞭炮声和喜乐声喧天而作,后面随行的兵将皆都衣着光鲜,孔武精神,延绵长绝,声势极为壮观浩大。 上官锋遥望着越行越近的巍峨皇宫,利眼一扫人群,见其中一个自己布置的百姓打扮的兵丁朝他一点头,心中便稍稍放下不少。他早就布置人马安插与各个王爷府和皇宫大内中,为的就是怕有人图谋造反,现如今看来,倒是一派风平浪静。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他暗暗想。 忽觉脸上微有凉意,像那瓣清软极致的唇。 是雨丝,又忽的一怔,原来雨也可以如此多情的。 第二十六章 请下刀快一点好吗 皇太后寝宫内。 皇太后侧身斜躺在卧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青翠通透的绿如意,细长的凤眼咪着,神情若有所思。 太监张信匆匆而入,什么也不说,‘扑通’一声跪下,头抵在地砖上,不肯起来。皇太后咪着的眼里闪过一丝细光,扬扬眉,宫娥便静悄悄的全都退下。 “说吧,什么事。”皇太后慵懒的道,语气里有淡淡的疲惫。 张信趋步上前,手入怀中:“请皇太后先看一样东西。” 皇太后微微向前倾了倾:“什么玩意,鬼鬼祟祟的。” 猛然间觉得心口一疼,低头一看,她不敢相信的睁大风目,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插在心口上,殷红的鲜血涌出,顺着衣襟蜿蜒而下。 张信手上再使劲,往前一推,没至刀柄。皇太后倒在卧榻上,鲜血从口中涌出,喷洒在裙衫、床地各处,触目惊心。 她勉强抬起沾血的手颤抖地指着张信断断续续的道:“为……为什么……我待你不薄……。” “为什么?”张信狞笑一声,白白胖胖的脸上凶相毕露:“就算我不杀你,祥王也会起兵造反,不如先邀一功,得个头彩。” 皇太后喘息着道:“他能给的……我……我也能给……” 张信摇头啧啧道:“女人,就是目光短浅,庆王出身卑贱,背后又无靠山,且好声色犬马,整一个酒囊饭袋。朝中大臣有谁看好他?祥王虽自信骄横了些,但人家却有骄傲的本钱,且才华横溢,在几个皇子中势力最大风头最劲。他做了皇帝,相信没有人不会不服!如今改朝换代了,你还妄想做个女皇帝!” 他忽然间俯身一拔刀,闪身躲过急急飚喷而出的鲜血:“忘了告诉你,我虽然是个太监,但不想一辈子服侍一个女人!等你死后我上哪得势去?真是个没前途的行当!” 皇太后的双眼猛然睁得极大,似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未出口的惨哼被泊泊涌出的鲜血所代取,头微微向上仰起,上身挣扎着双掌撑着榻似乎想要坐起来,然而坚挺了几下,就颓然躺下,再无声响,手臂垂搁下榻沿轻轻晃荡,殷红的血顺着细白的手指滴在光洁的地砖上晕开,点点宛如红梅妖娆狰狞。 一代女枭雄,就这样含恨而逝! 张信小心翼翼的避开血迹,一手攥刀,一手伸到她的鼻下探了探气息,须臾,得意的阴笑一声,跑至门边处听了听动静,又回到卧榻,确定皇太后真的死透了,把手中裥红艳艳的匕首轻轻放在地上,理了理衣冠,走了出去。“去,去请皇上来,快点!”张信对外面的宫娥吩咐道,又朝其中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不着痕迹的向外走去。 张思雨匆匆的朝皇太后的寝宫赶去,迎面碰上的人都跪下高呼万岁,可已经当了皇帝的他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兴奋和激动。刚刚他还在试穿那件红艳繁复得让他头晕转向的皇帝新郎袍,现在却一身素缟,一红一白,红的耀眼,白的刺目,搭配得如此鲜丽醒目。让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觉得喜事和丧事一起办,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和诡异,如天堂与地狱融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危机四伏的森然感。 身旁跟随的两个小太监口中不住的呼道:“皇上,您慢点……您慢点哪,小心着脚下,……哎,前面的!快闪开!别挡着御驾。” 今天,有些奇怪,皇太后寝宫前安安静静的,少了许多往日走动的宫女和太监,只看见张信在门口翘首张望。 张信眼见那个文弱秀气的,脸上却略显疑重老沉之色的少年越行越近,便急急忙忙的迎上去,跪下磕头道:“老奴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张思雨边走边问道:“皇祖母这么急召朕何事?” 张信起身跟上道:“老奴也不知……”又扭头对那两个随驾小太监道:“你们在外候着吧。”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有些讪讪的退下了。 “皇祖母!”张思雨一进来就觉得很不对劲,太安静了,屋内怎么连一个侍女都没有?鼻端隐隐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心知不妙,却忽然听见背后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他回身,只来得及看见张信一闪而过的阴笑脸孔。 不会吧?心里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张思雨呆立片刻,一顿足,快步走向里间。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面前皇太后死不瞑目瞪大的眼睛,全身血淋淋的躺在卧榻上的情景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发冷。地上,一把刀身殷红的匕首静静的放着,闪着邪恶诡秘的光。 这个他曾经叫了好多声皇祖母的女人,这个大权在握,专横固执的女人,如今,就这样被人在心口上捅一刀死了。 看着满眼的那些大片大片暗红的已经凝结不再流动的血,张思雨并没有感到恐惧,只是想呕吐,他对这个只是相互利用的老女人没有任何感觉。 他脚步踉跄的走出去,扶着壁柱干呕起来,皇帝果然是不好当的,他抬头擦了擦嘴边的残液,喘息着想,不过,他不后悔,虽然只有短短十日的君临天下,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值得的,他对自己说,就算用死来换,男人不该庸碌的过一辈子。 就在这时,门被撞开了,张信那变了调的鸡公嗓子尖利的喊着:“忤逆犯上,皇上弑亲,天地不容……” 张信还在喊些什么,张思雨已经听不清也不想去听了,他的目光落在前首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身上。 祥王看着面前扶柱而立的老七,很意外他的镇定,想象中他应该嚎啕大哭或跪地求饶才对。 他身后的幕僚李言道:“还不快捆了……”。 祥王出手制止了欲上前的亲兵,对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思雨看着祥王亮得令人不敢正视的眸子,缓缓向他走去,边走边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祥王一愣,换了种全新的眼光看着张思雨。 诗念完,刚巧张思雨走到他身侧,擦肩而过的时候,张思雨扭头轻轻说了句:“下手的时候,请下刀快一点好吗?” 祥王反身看着张思雨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张信一旁献计道:“不如……” 他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却感到一只冷箭向自己射来,转目一看,李言正看着自己,眼里很冷,他心里一颤,不知怎的,再也不敢说下去。 李言拱手道:“皇上,不如先将庆王软禁,再做打算。他势单力薄,根本不足一惧。” 祥王略一沉吟,便道:“恩……好,你去办。还有,他刚才吟的诗,替朕拟来。” 李言道:“是,皇上。”祥王言毕迈出宫门,张信正想跟上,冷不防肩头撞上一人,是李言,他睥视着自己,眼里是不屑和挑衅。 张信一愣,忙把目光挪开,只觉得眼下黑影一晃,再抬眼,李言已随着祥王远去几大步了。 张信怔怔的看着李言矮胖壮实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升起一丝悔意,难道,刺死皇太后,做错了吗? 第二十七章 前路茫茫 连小孩子都知道,刚登基的庆王为夺权,杀了他的皇祖母,樊国势力最大的女人,孝睿皇太后,祥王要大义灭亲,反了!但不是谁说当皇帝就能当上的,皇太后虽然死了,但她的亲信、宠臣,培植的盘根纠结的势力还活得好好的完好无损。 凭什么祥王能当皇帝,而其他皇子就不能当? 凭什么?凭拳头!你有拳头我难道就没有? 所以,各种各样的王爷、皇子、权臣、等等都撕开平日里虚伪友善的面孔,眼里冒着熊熊野心的烈火,摩拳擦掌的加入了争夺龙冠的游戏中。 樊国彻底沸腾了,爆炸了,百姓们都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带着激动兴奋的心情观看这场致命的华丽游戏,到底谁才能把那顶龙冠稳稳的戴在头上。 所以,上官锋连堂都没拜,新娘子的面都没见着,就披袍挂甲,手仗三尺青峰,带领部将杀进了皇宫。 ----------------------------------------------------------------------------------------------- 神侯府。 府内张灯结彩,金碧辉煌,红绸飘扬,细乐阵阵,大红喜字贴满了门面窗格,全府上下不论地位尊卑都喜笑颜开脚下生风,到处是红艳艳的喜气洋洋。 洞房内,红烛高照,上官凌霜蒙着红盖头坐在床头喜不自胜,有什么比家好势大,又得一个如意郎君更让人觉得完美的呢? 人生得意之事莫过于此,连耳旁喜娘和丫鬟的喋喋不休都动听起来。 忽听见喜娘惊喜的叫了句:“新郎官来了,来来来,喝杯交杯酒。” 上官凌霜的心顿时砰砰跳起来,只听见楚寒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疲惫:“你们都先下去吧。” 屋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静悄悄的,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股淡淡的酒味扑鼻而来,上官凌霜看见盖头的红边沿下伸来一头像秤杆那样的东西,她知道,那是专挑盖头用的喜秤,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娇羞的笑容。 就在此时,一声‘嘭’的巨大声响贯穿耳膜,震得连屋子都似乎晃了两晃,那杆本要挑起红盖头的喜秤便顿了一顿,停了一停。 上官凌霜的心沉了下去,接着连续不断的巨响声响起,像在头顶炸开响雷。 喜秤缩了回去,楚寒略带凝重的声音响起:“护驾炮响,皇宫出事了,我必须去!”说话间,脚步声已到了门边。 上官凌霜霍的站起,掀开红盖头,用力向上一抛,那片鲜艳的红云便悠悠然的,不甘无奈的飘落到地上。 上官凌霜双拳握紧,看着楚寒立在门边,脸色微醺,身上红艳艳的新郎袍更衬照得他俊雅不凡,教人移不开目光,她的眸子里泛起一丝伤痛,尖厉的道:“其实你是在担心她对不对?” 楚寒看着上官凌霜,今天的她美极,眉目如画,端庄艳丽,光彩照人。可他觉得她是养在高处的水晶瓶里高贵花朵,只能仰望着欣赏,高不可攀。 他缓缓道:“我担不担心她都要去皇宫。” 上官凌霜道:“你还不担心她,我还没说她是谁,你就知道!” 楚寒道:“你难道不说她是谁,我就不知道你指的她是谁吗?” 上官凌霜直直的看着他,忽的冷冷一笑,道:“人家是公主,金枝玉叶,皇太后的孙女,是尊贵无比的皇亲皇族,现在人家的哥哥又当了皇上,身价更是一日千里,贵不可言,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给主子办事的奴才,主子要我们这么样我们就得这么样,这样卑微的身份怎么能高攀得上公主?” 楚寒的手已经推开门,脚迈了出去,他回头淡淡道:“如果我楚寒不是神衣侯,不是朝上的一品官员,没有显赫的家世和雄厚的家底,只是街边的一个穷小子,你……还会嫁给我吗?” 上官凌霜怔住,呆呆的望着楚寒离去,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精美的石像,两支红色的大喜烛艳艳的噼啪噼啪燃烧着,沿着烛身滑下的烛油点点行行就像情人的眼泪。 良久,良久,她咬住下嘴唇,用低得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轻道:“会!” --------------------------------------------------------------------------------------------- 张思雨被软禁在春风阁里,这里属于偏殿,很安静,阁中虽不是很华丽,但也精致清雅,祥王还拨了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给他。 此刻,李言正俯身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手挥狼毫写下他刚才在祥王面前念的那首七步诗。 李言写完,把笺纸拿起,看了看,吹了吹未干的墨汁,顷刻,才郑重其事的小心的收入怀中,又向张思雨拱手笑道:“多谢庆王爷!” 张思雨苦笑道:“我现在哪还是什么王爷,能有命在就该额手称庆了。” 李言道:“王爷此言差矣,祥王陛下胸襟广阔,极念手足之情,眼下,只不过是控制住形势罢了。” 闻言,张思雨微微一笑,心念一转,道:“李大人,哦不……现如今,应该称您一声丞相大人了吧?” 见李言的绿豆小眼笑得几乎快看不见了,不等他开口,张思雨又轻皱眉作思索状接道:“那上官杰大人以后应该是左相了。” 李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芒,随即隐去,抱拳向天正言道:“此等圣意,就不是你我能揣测得了的。” “唉……”张思雨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就是不知道我那妹妹怎么样了,我自己受苦受难不要紧,可千万不要连累到她……” 李言道:“莲花公主吗?这个请王爷放心,祥王陛下已吩咐下去,保留她的名号,享公主待遇,不可怠慢了她,她既然与王爷您亲如兄妹,陛下自然会一视同仁的。” 闻言,张思雨的心放下不少,又道:“祥王陛下如此宽宏大量,又有李大人这样的贤臣辅佐,定是一代明君,君君臣臣必会流芳千古,成为一段佳话,为后世效仿的典范。” 李言的小眼又笑得快看不见了:“王爷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岂敢与贤臣比翼?哦,陛下还在等王爷的诗呢,恕老臣告退!” 张思雨将他送到门口,待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才冷笑一声,什么老臣老臣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就以老臣自居。 此人确是才思敏捷,足智多谋,只是太持才傲物,除了祥王和华贵妃谁都不放在眼里,也不怕招人怨恨,枪打出头鸟,刀锋磨得太快,先伤到的便是自己,转而又思及眼下情形,不由惆怅难当,看来,祥王坐上龙椅是十拿九稳了。 他将眼神投向更遥远的天际,天边一片流云漂浮不定,像是不知道该飘向何方,芳华……不知现在你怎么样了? 第二十八章 措手不及 碧玉轩。 等了许久都没有上官锋来迎接我出宫的消息,我正疑惑的时候,又被连续不断的巨响声震得头脑发昏,好像有隐约的喊杀声和兵器相接声传来。 ‘叮’一声脆响,好像打碎了什么东西,我掀开红盖头,见一屋子的宫女、喜娘都花容失色,脸色惨白,秀兰手中拿着一个茶盖,脚下一地的瓷器碎片,热茶还淌在地上袅袅冒烟。 “怎么回事?”我皱眉问道:“一个个都见了鬼似的。” 秀兰颤颤地道:“御驾炮响了,怕……怕是宫里出大事了……” 话音未落,只见小德子满头大汗,神色慌张的跑进来,跪在我面前不言语。我的心在秀兰说到‘怕是宫里出大事了’时就沉下去了,见小德子这个样子就更加证实了我一直不安的猜测,我眼光一扫:“你们先退下。” 等人都出去后,我对跪在地上的小德子道:“说,知道什么说什么。” 小德子抬起头来,脸色担忧而紧张:“启禀公主,他们说……说庆王爷为夺权用匕首刺死了皇太后,祥王说是大义灭亲……反了,现在外面打成一团,不过,祥王好像控制住了局面,已经称帝了……” 什么?皇太后死了?张思雨杀的? 我一拍桌面,站起来急急问道:“张思……庆王爷呢?庆王爷他这怎么样了?” 小德子咽下一口口水道:“公主放心,庆王爷他没死,只是被祥王软禁了,他还在祥王面前吟了首诗,听说,祥王是听了这首诗后才没杀他的……” 我问道:“什么诗?” 小德子道:“好像是什么……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 我替他接了下去:“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小德子叫道:“正是这首,正是这首!……可公主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淡淡一笑:“这是他以前念给我听的。” 只要他没事就好,只要他没死就好。 “哦。”小德子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德子。”我起身,缓缓道:“你以后不要跟着我这个……落魄公主了,跟着我没前途的……不要和我太显亲近,也以免受到连累。” 小德子睁大眼睛,正欲开口,我摆摆手阻止了他:“现在可以带我去庆王爷哪么?” 小德子道:“这个恐怕很难,现在我们连门都不能出,庆王爷又不能随便见人,何况眼下宫中那么乱,处处刀光剑影……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小德子眼珠转了转:“奴才怎么向祥王交待?” “嗯?”他最后那句话我听不太懂。小德子笑道:“我正要跟公主您说呢,祥王……哦不,现在应该叫皇上,皇上他下了口谕,公主您身份、待遇不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位人见人敬的高贵公主呢。” “哦?”这个倒是出我的意外,想不到祥王会这样做。不过,这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小德子继续说道:“所以,请公主您放心等待,如今大势已定,只等待皇上扫清余孽,过了登基加冕仪式后,就可以和庆王爷相聚了。” 我仍放心不下:“可是,不是说皇太后……” 小德子哎哟一声,轻轻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笑道:“您瞧我这个记性。庆王爷怎么会刺杀皇太后呢?是张信……” 见我愕然的样子,他像我眨眨眼睛,笑容里有丝说不出的诡秘:“而张信是受了一位大人物所指使的呢。现在关在天牢里,唉,他以前是多么的风光得势啊……想不到沦为阶下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蠢事……” 我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德子回道:“是皇上身边的宠臣李言看出事情有许多可疑之处,便查到了张信,就等三堂会审了,他这下可惨啰,搞不好就是灭九族了……明眼人都知道,庆王哪会蠢得去要皇太后的命呢?他就是要靠皇太后才能……” 小德子忽然住口,见我拿眼瞄他,又讪讪的干笑道:“这碧雨轩还多靠了上官锋将军才能平安呢,不然,天晓得会被战火糟蹋成什么样……” “上官锋?”我大为惊讶:“他……” 小德子嘻嘻笑道:“哪有新郎官忍心看到新娘子受苦受难的?还不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好好保护着,公主有上高锋将军这样重情重义的好男儿真是幸运啊……哦,不不不……他能娶到公主是他最大的福气……” 小德子还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想起了那个曾经救过我的,有着古铜色皮肤的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很镇定的眼神,淡漠的看着我,我欠了你两次情,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想到他,又无可避免的想到楚寒,现在,或许刚刚,他可能和上官凌霜还在洞房,甩甩头,把他强行从脑海里剔除出去。 不管怎么样,多日阴霍的心终于见到了一丝阳光,只要张思雨没事就好,看样子,祥王并不打算除去张思雨,也许,就因为张思雨是个不具备威胁性的人吧? 想到碧雨轩有重兵把守,我不顾小德子的劝阻执意要出去看看,古代的宏观的战争场面,难得一见,而且还是在皇宫里,我当然不会错过。 又想了想,脱下繁复沉重的嫁衣,把满头的珠翠金钗一股脑的全部拔下来,洗净了脸,也不盘发,就这么让它披散下,又嫌它太长,把发一剪子剪到腰部位,而后换了身舒适简单的白纱群,脚下穿了双轻便的银丝鞋,就素面朝天的这样走了出去。 到了院中,我才大吃一惊。 宫门紧闭,小院里立着八个身着黑色铠甲,腰挎横刀的将士,他们身板挺得笔直,一动未动,神色洗练肃穆,隐隐有杀气从他们身上发出,让人望之顿生敬畏之心。 宫女和太监或坐或站,或笑或轻泣,或庆幸或互相安慰。 见我出来了,八个将士齐齐拜见道:“见过公主殿下!” 转身、抱拳、屈膝、下拜、说话、收势动作整齐化一,就像一个人似的。从头到尾,看都没看过我一眼。而后,宫女和太监才或快或慢的拜见我。 我望着那八个站如松的将士,正想要不要叫人端点热茶给他们喝,宫门却开了,一人沉步踏了进来。 一袭红色披风已破损,多处划破满是缺口,沾满了暗红的渍,身上的盔甲溅满了红色的血,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道道或深或浅的划痕在铠甲上纵横交错,有的显出了一划划白色的钢的本色,让人不禁联想到这些划痕如果划在身上会是怎样的情形,来人神情疲惫,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气势稳如泰山,他抚剑凛目,一望就望到了我。 第二十九章 双雄救美 在他望向我的同时,我瞥见了他身后一开即关的宫门外的情形。火光在远处熊熊燃烧,冒出的黑色浓烟好像正往这边飘过来,弓响剑鸣之声,厮杀铁蹄之声霎时清晰,刀斧森然,隐约有人影纠结在一起,很快就分开,有的倒下,站着的又被更多的人影拥上,怒喝惨嘶马啼之声不绝于耳,隐隐的有宫娥太监装扮的人躲藏或逃避,或倒地不起,或哀呼挣扎,这一切看起来宛如人间地狱。 ‘嘭’的一声重响,宫门紧闭,刚才的情景仿佛是昨夜梦魇,遥远又清晰,又如两个世界,门外是惨烈的修罗战场,门里是静宁的世外桃源。 上官锋一进门,视线便触碰到了我,仿佛一怔又仿佛闪过一丝欣喜,但这只是极快极快的一霎那,快得我几乎认为自己看花眼了,想再看时,他眼里依旧是淡漠镇定。 “见过将军。”八个将士异口同声,声音铿锵有力,动作整齐化一。 上官锋道:“免礼。” 宫女和太监纷纷向他请安,他只是略略一抬手,便转身推门,好像他来这里只是接受他们的跪礼。 我正想叫住他说声谢谢时,却见他忽然返身,脸上有锐利的怒气一闪而过。 同时两声惊喝响起,似晴空炸雷:“小心!” “小心!” 这短短的一刹那间,仿佛慢镜头一样,我的思维能力似乎停滞,半空里,似有两点火光呼啸而来,就像有两道闪电在我前面劈了一下。 上官锋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眼里惊慌之色一闪而逝,一根火箭就在我额前三寸停住,被他两个手指头夹住,箭头的火苗依然艳艳燃烧着,散发着一股呛鼻的说不清是什么燃油的气味。 我的胸口前也停着一支火箭,也被两个指头夹着,箭头的火苗在手指主人如墨的双眸中跳跃着,胜雪的白衣上被溅上星星点点殷红的血迹,赛过红梅傲雪,却丝毫不损他淡定出尘的风姿。 ‘叮’两只火箭落地的同时,随着一声‘保护将军和侯爷’的怒喝,八把出鞘的长刀把我们三人围成一个圈,宫门涌进来一批持刀将士,里三层外三层把三人周围围得像铁捅似的,举起的寒光闪耀的刀身光芒竟盖过天空炙热的骄阳。 宫女和太监这时才掩口惊呼出声。 上官锋抬手过肩向后一挥,将士们反刀回鞘,竟只有‘呛’的一声脆响,静静的,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仿佛他们不曾出现过一样。 八个将士依旧站立如松。 楚寒后退一步,上官锋也后退了一步,两人同时拱手见礼。楚寒道:“将军夫人无恙就好,楚某告辞!” 上官锋一怔,回道:“多谢!” 白衣袂袂,楚寒已越过高高的墙头连点树枝远去,只剩淡淡的话语飘渺却清楚的传来:“大丈夫……何须言谢。” 从头到尾,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过我一眼,‘将军夫人’四个字蜇得我胸口好疼好疼,又有什么堵住了压住了,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都什么时候了,柳芳华你还在这里自作多情,真是可笑又可怜。 我努力的展开笑容,很自然的拉住转身要走的上官锋,道:“谢谢你,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吧?” 上官锋被我拉住手臂,脚步一顿,并未回头道:“大丈夫何须言谢……没事不要出门。”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汗臭味,这是很男人的味道,我在心里笑笑。我放手,他脚步继续向前迈进。 我看着他高大挺拔而又略显疲惫沧桑的背影,忍不住又道:“你……小心点。” 他身形一顿,又往前走:“多谢!” 我笑着故意大声道:“大丈夫何须言谢!” 一旁的宫女太监都轻笑出声,我看见八个将士的本来锐利如鹰的眼都蒙上了一层暖色。 八天了,八天过去了。我在碧雨轩除了吃就是睡,有时和宫女太监们聊聊天,他们对我的平易近人感到欣喜,也对我的一些新奇想法感到惊奇。 只是外头的喊杀声,刀枪剑鸣声日渐清晰,有时甚至能听到人的惨叫声,凄厉而短暂,残夜梦醒时,能透过窗格看见映红大半边天的火光。 也有时大白天的小院里也会不时飞来几根火箭和从天而降的断刀剑刃,甚至是人的血淋淋残肢断臂和双目暴睁的头颅,把宫娥太监吓得好一番惊惶。 当然,这些都被那八个将士轻而易举的化去,有时,深夜无眠,我掀起软帘,就看见他们手抚刀柄立在院中,黑漆漆的看过去,就像八个屹立不倒的石像。 我私下里称他们为‘八大金刚’,这个称谓换来众侍从们的很长一段时间的嬉笑。 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如此惨烈凶猛的皇宫王位之战,不会波及到碧雨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秀兰很骄傲的告诉我,上官锋将军的黑甲军是樊国最强大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他远镇边疆,那些个元吉、郭破、等等异族从未攻破过他那道防线,而邻国麒麟国也不敢轻易冒犯,是上至朝野下至市井人人交口称赞敬佩的好将军。有黑甲军在,谁敢迎其锋?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一抹发光的红晕,让我想起少女和恋人相会时候的样子,她又信誓旦旦的保证,公主您放一万个心,将军定保我们安然无恙。 而小德子私下和我说,碧雨轩本来就是个不是很重要的地方,是作接待王公贵族的女眷临时休息用的,这儿住的也不是很重要的大人物。所以,那些大头头也不会在意这里,这是碧雨轩能保全的一个最大的原因。 而另一个原因是,上官锋将军是因为爱面子怕灭威风,怕别人嘲笑他连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才倾力保住碧雨轩的。小德子说这话的时候,是边看我的脸色边说的,未了,又加一句,第二种说法是不可能的,任谁都看得出来,上官锋将军可是真的很紧张公主您啊!那份心意真是让那些个宫女羡煞了眼哪。 对于任何说法我都嗤之以鼻,不过,每当我想起上官锋昂扬笔挺略显疲累沧桑的背影时,我的心底都会涌起一丝丝暖暖的感动。 第三十章 潮涨潮落 月黑,风高,忽然一下子静下来,悄无声息。 我从浅眠中猛然惊醒,这几晚,都已习惯在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杀声中昏睡,此时,一丝声息也无,却更让人心惊肉跳。难道……我不敢乱想下去,披衣下床,决定去看个究竟。 “公主……公主殿下……战争结束了,呵呵,没有流血没有死人,都结束了,天下太平了……呵呵……”秀兰欢呼着跑进来,快乐的笑声像银铃,碧雨轩登时一片灯火通明。 真的都结束了么?才八天,太快了吧,祥王也真有些雷霆手段,张思雨呢? 我现在最想知道张思雨的情况。和秀兰进来的还有小德子。 小德子不等我开口就笑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不日就可以和庆王爷团聚了,眼下只等祥王陛下登基加冕仪式一过,咋们就可以出去啦。” 我看了小德子一眼,这个粉面唇红的小太监有一双老练精明的眼睛,我问他:“还要等祥王登基后才能出去?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烧毁了这么多的……” 小德子挤挤眼,笑得像只小狐狸:“公主不必担心,想必祥王也没有耐心等到皇宫完全修缮好后才荣登大宝的。” 我不由得再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倒是个人才! 既然得知张思雨安然无恙,我的睡意又涌上来,终于可以睡个放心觉了。 这一觉睡到次日晌午才醒,八大金刚已经撤走了,黑甲军也撤离了。 我不禁有些失落,他们是真正的热血英雄,真正的好汉男儿,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是我由衷敬佩的铁血军人。 有时我想和他们交谈一下,或是去慰问说点感谢之类的话什么的,可看到他们目不侧视尽忠职守的严肃摸样,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们。 看着少了八个‘石像’的院子,我忽然觉得空荡荡的,现在极想看看外面被战火摧残后的情形。 开玩笑,如此宏观的场面几百年才能见一次?更何况是最巍峨辉煌的皇宫里。 便不顾众侍从们的激烈劝阻,小德子甚至掉下几颗泪来,说是怕流矢射中我,站在由好几个人的木梯上从宫墙头上望过去,还真的是宏观惨烈难以诉说。 整个皇宫好像躺在地上,浩大的建筑都横七竖八的互相枕籍着,仿佛呻吟,又像是挣扎。 远远的看来,那血色的火苗还没熄灭,一切亭台崇阁砖石瓦砾都煅得煊红。 炙亮的天际也像燃着火似的,灿烂的红点煊映着,它放着热烈惨黯的烟苗,扫着将坏未坏的墙角,这权势巅峰的地方,无限苦痛的斗争,为权利而斗争的地方,流淌着鲜红……鲜红的血! 有些躺着的还未被抬走的兵丁,他们身上的黑甲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 这些铁杆男儿郎,就这样悄悄地静静的走了,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就算记得也很快就会被遗忘。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股难以形容的难过和悲呛冲上嗓子眼,我不想也不忍再看下去,忍住眼眶欲坠的泪,无言滑下木梯。 大家看到我苍白肃穆的脸色,一时都屏息静气没有说话,我只是默默的回屋静坐。 三天,又过了三天。 就传来祥王登基的消息,国号为大周,前废王周庆,也就是张思雨,保庆王称号,享亲王待遇,依旧住在以前的王府。 太好了,太好了,只要张思雨没事就好,只要他没事就好! 我欢呼雀跃不已,而接下来的另一个消息则让我目瞪口呆。 刺死皇太后的张信,是丞相上官杰指使的,这个是新任丞相李言查出来的。而神捕侯爷楚寒认为此案多有疑点之处,可张信竟然在狱中畏罪自杀了,死无对证,所以暂时压下,留待楚寒慢慢调查。 上官杰已被削去官职,贬为庶人,和他的一大家子都暂时软禁在他的丞相府中。 而上官锋也被削去兵权,贬为御前侍卫,天天只能呆在皇上身边,哪儿都不能去。别的人我可不在乎,可是上官锋竟然被夺去兵权!他那样呆在祥王身边,不也是变相软禁么? 烈日炎炎,院子里一丝风也无,我却感到有些冷。 缓缓的坐下,双拳握紧,上官锋那挺拔沧桑的身影从我眼前闪过,那股难受和悲呛的感觉又上来了。 一旁的小德子见状道:“公主不必焦虑。” 我抬眼看他,他又看了秀兰一眼,秀兰会意,带着左右退下。 小德子压低声音看了看四周道:“依我看皇上是不会对上官将军不利的。” 见我凝神倾听的样子,他上前弯下腰在我耳旁极轻极轻地道:“上官将军在朝中上下乃至市井,一直都有很高的威望,而且,边疆那边,一向只有他才压得住阵脚……最主要的是,黑甲军就听他一个人的,所以,皇上一时之间是不会对他怎样的。现如今只是为了打压上官杰的势力……一山怎能容二虎呢?新任丞相李言可是个宰相肚里不能撑船的人啊……被奴才斗胆再言一句……就算上官杰一家全部下牢狱了……上官锋将军也是绝对不会反的,也绝对不会有事的……这就是人口中常说的‘愚忠’!,上官一家,除了将军,口碑都不怎么好……皇上是不会做出杀将军这样的蠢事的。” 听了小德子这番分析,我思索了半会,也觉得颇有道理,只要上官锋没事就好,那颗吊着的悲愤的心,也暂时放下了。 忽又思及一事,我正色对小德子道:“小德子!我要你记住一件事,切不可和本宫太亲近了,本宫现处于风雨飘渺之势,如若本宫失势了,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以你的机敏,睁亮眼睛找个有势的好主子,定会人前腾达!” 我的话音刚落,小德子高呼了声:“公主!”就扑通一声跪下,头磕到地上,声音里带着颤抖:“公主千万不要嫌弃奴才……这宫里的主子,哪个会把奴才当人来看……公主如此看重奴才,奴才就是万死也难报其之万一。” 他抬头,额头上赫然殷红一片,声音又是轻轻的:“如果公主要搬到庆王府里长住,奴才求您一定要带上奴才,奴才我对天发誓,奴才绝不是那等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奴才只有在公主身边,才觉得像个人!” 说完又连连磕头,磕出来的血,把青石砖都给染红了。 第三十一章 智亲王是被虐狂 我急忙拉他起来,心道这皇宫可真是奢靡腐烂黑暗的地方。 却听见背后响起几声哭声,秀兰和几个宫女也向我跪下,泣道:“求公主不要抛下我们,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公主对我们更好的人了……” “奴婢叫小月,请公主记得我。” “奴婢是秋菊,求公主走的时候带上我……” 我看着另跪地几个只哭并未说话的宫娥和小太监,当然明白他们是想留在皇宫中等待出人头地的机会的,各人有各人的志向。两个喜娘没有说话,也掏出了帕子抹眼泪。 我一一把她们扶起来,对秀兰、小月和秋菊问道:“难道你们的家人……” 我还未说完,她们哭得更厉害了,小德子插道:“禀公主,她们三个都是自幼被爹娘卖进宫的,现如今……怕是早就忘记她们了……” 我‘哦’了一声,看着她们哭得悲悲切切的样子,和小德子额上的血渍,恻隐之心大动,想了想便郑重其事地道“好!” 四人大喜。 我又加了句:“我会尽力带你们出去。但……如果以后你们跟着本宫的日子不好过了,就赶快回宫,也不要怨本宫,知道吗?” 四人跪地指天发誓:“请公主相信奴才(奴婢),誓死跟随公主,永不离弃!” 我叹了口气,看着喜极而泣的四人,心中暗暗想,就算以后不是公主了,也要努力让她们过得好些,我有着两千年的文化智慧,难道在这落后的古代过不下去吗?事后证明我和张思雨都是错的,当然,这是后话! 说了老半天的话,肚子早就饿了,现下时近黄昏,秀兰看我手按在腹上,扑哧一笑,脸上还带着几滴泪珠:“瞧我这记性,连晚膳都忘了给公主上,这就去端来。” 小德子在一旁打趣道:“还不快去,小心公主不要你了……” “呵呵呵呵……哈哈……” 众人笑成一片,笑声直上云霄,冲散了多日阴云。 忽然宫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撞碎了如铃的笑声:“禀报公主,仪琳求见!” 是她,那个初次领我来碧雨轩的主事宫娥。仪琳笑容满面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都对我福了福道:“参见公主!” 我的手一挥,让她们不必多礼。 仪琳道:“公主,庆王爷在迎送亭等您,接您回王府呢。” 我大喜:“好,现在就走。” 望了眼小德子他们的急切眼光,笑道:“本宫让小德子、秀兰、小月、秋菊侍候惯了,要带她们一起走……” 话还未说完,就被仪琳身后一个小宫女打断:“可这不合规矩,要禀报……” “禀报什么?”仪琳截道:“这轮到你说话的地吗?没大没小……。”她说话间依然巧笑嫣然,语气柔和动听,那个小宫女却把头深深低下去,再也不敢言,仪琳继续道:“公主,仪琳先行告退了,你们几个要跟随公主的就快点收拾东西吧,可别让公主久等了。”说完,又恭敬地向我福了福,带着两个小宫女离开。 小德子、小月、秋菊和秀兰欢呼一声,赶忙回各自的屋子收拾了一下,由小德子带路,往迎送亭赶去。 一路上的风光景色我无心欣赏,只是加快脚步,老远的就看见一个亭子里立着几人,走近了一看,其中一人面貌清秀文弱,神色却很淡定沉着,这跟他青涩斯文的外表很是不相配。往日眸子里隐忍的阴郁的火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淡。正是张思雨。 另一位身形矮胖,脸庞黑黑的,一双绿豆小眼,看起来像一位和气生财的掌柜,只是神情间时不时流露出几分倨傲。 还有一位年轻公子哥,穿着袭张扬艳丽的大红锦袍,五官俊秀,面若桃花,只是神色之间看来很是轻狂无礼,一幅很看不起人的自以为是的样子,让人生厌不愿接近。 我尽量放慢脚步,带着公主该有的仪态,慢慢的行近。 张思雨立在亭中,见我来了,面色淡淡的,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过,面向亭中另两人道:“来了,这位是丞相李言李大人,这位是四皇兄,智亲王。” 我微微一惊,智亲王和祥王乃一母所生,同胞兄弟,他外表的轻浮跋扈和祥王的冷峻阴沉完全不一样。至于李言,这种争锋露芒的危险人物还是少接触为妙。 进亭,小德子等四人守候在亭外,该有的礼数过了,只有智王爷一动不动的倨傲的睥视着我,目光轻浮,鼻子里还冷哼一声。 我不以为意,也不去理他。 李言的绿豆小眼转了转,忽笑道:“皇上还等着我回话呢,先行告辞。” 他走得极快,就像有火在烧他的屁股。 智王爷忽然怪笑一声,那声音,我还误以为是什么鸟类发出来的。 “你就是那老太婆封的‘莲花公主’?”他一步三摇的走向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视:“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是多漂亮的美人呢。” 张思雨冷冷的看着他,沉声道:“四皇兄……”智王爷猛然推了张思雨一把,声言尖厉:“谁是你四皇兄?你这个宫女生的贱子也敢和本亲王称兄道弟?” 张思雨冷不防被推得后退两步才站稳,他忽的轻轻笑了,目光定定转向我:“尊严还是生命?” 我嫣然一笑:“尊严!” 说罢回头对亭外的小德子他们四人严声厉色的喝道:“你们快到宫外等我,谁不听我的,就永远不要见我,本宫说到做到!” 我是不想连累他们,小德子楞了一下,就拉着很不情愿的秀兰等人走了。 见他们离开了,我和张思雨相视一笑,双双向智王爷靠近。 智王爷开始毫不在乎的看着我俩,见我和张思雨开始捋袖子,脸上浮出狞笑时,就不相信的有些惊慌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竟敢……竟敢打本亲王么?别忘了,我是皇上的亲弟弟!……哎哟……” 我和张思雨把他推到在地,张思雨先是赏了两耳光给他,接着就拳脚相加。 而我用上了女人最老最平常却很有效的法子,掐!我不会拧起他很多肉,而是用指甲拧起那么一点点皮肉,死命往上旋转着一掐,这样的掐法最痛了。 我们边打边骂他:“死小子,穿那么红干嘛?做龟gong啊?” “什么龟gong?分明就是人妖。” “人妖是什么……哎哟……我回头叫皇上杀你们的头……” “人妖就是不男不女的家伙,没有**的。” “啊……没有**?你们竟敢……哎哟好疼……” “人妖就是男女通上的,你不就是这样子的?” “哪有男人穿成你这样招摇yin荡的,一看你这贱样就恶心讨厌!” “我天生就是如此,谁不说我穿……穿得好看?” “你还嘴硬?看我不打死你!” “哎哟……啊……痛死我了……” 第三十二章 回家 奇怪的是,无论我和张思雨怎样骂他打他,智王都没有呼救过,他嘴里呼天喊地的疼,眼里却发着光。 “思雨,这小子八成是个被虐待狂吧?怎么看起来他还挺享受的样子?” “谁是思雨……啊……哎哟!” “关你屁事,皇宫本来就是个龌龊变态的地方,有这种人也不足为怪。” “哦,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满足了他?” “对!不能趁了他的意。” “好……”。 我和张思雨收手,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其实是我们打累了,随口乱说说,实在没了力气动弹,我的指甲都折断了八片。冷不防智王爷张口咬住了我的手掌,我惊痛一声,胡乱掐他一下,却发现正掐在他两腿之间最敏感的部位。 登时,智王爷嘴含着我的手掌,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怪叫,两眼往上翻去,接着,便松口滑下地躺着,浑身轻颤不已。 我和张思雨明显的看见,他的裤裆里迅速湿了一大块。 张思雨笑得眼里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这小子不会真的是个被虐待狂吧……哈哈……这样居然射了……皇帝家里……专出这种怪物……哈哈哈哈……” 我低头看着刚掐过那的那只手,又看看智王爷裤裆上湿漉漉的一片,一股恶心冲上,我大声干呕起来。这时,侍卫和太监才赶到。 “什么事?王爷?”智王爷依旧躺在地上,竖起一支手摇着,厉声道:“没你们什么事,下去,滚……谁要让本王瞧见,本王就要他脑袋搬家……不,是灭他九族!” 侍卫和太监很快就一溜烟的跑远了。 我和张思雨相搀着起身,再也不理会智王爷向外走去,张思雨还在笑个不停,我恼怒的又掐他几下,忍不住回头看看,智王爷还是躺在那里不动,那一双桃花眼正满含幽怨的盯着我。 我直直的打个哆嗦,皇宫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小德子他们正在宫门边焦急的等我们,见我和张思雨来了,都一个个喜笑颜开围过来:“公主,没事就好。” “给王爷请安。” “两位主子,都快急死奴才了。” “那个智王爷每日里疯疯癫癫的招人讨厌,没为难两位主子吧?” 我瞪了眼还在笑的张思雨一眼,转而向他们道:“没事,咱回家去。” “好嘞!”小德子等人应声跟上。 刚出皇宫,就见一素衣丽人在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前等候。赶车人冷着一张俊脸,有点眼熟,我想起来了,是张思雨的近身侍卫,常刚。 那丽人钗粉未施,却美艳不可方物,眸子里光华流转,令人不敢逼视。 “佩云!”我不禁呼出声,跑了过去。 佩云一见我们出来,眼泪就哗哗的流下,赶紧迎上来,拉着我的手泣道:“妹子……你受苦了……”只说了这一句,就哽咽着说不下去。 常刚跳下马车,拱手道:“见过王爷,见过公主!”说完又坐回马车上,不再言语。 张思雨只是点点头,我也不以为意,知道他本就是这样冷面的不苟言笑的人,回头对小德子他们道:“快来见过佩云小姐,这是我的姐姐。” 秀兰等人忙上前鞠礼道:“见过佩云小姐。” 张思雨过来搂住我和佩云的肩膀:“我可听你的话,把佩云赎出来了……走,有事回家说去。”我们一行人上了马车,往庆王府驶去。 庆王府门口台阶上,一蓝衣老者伫立观望。见庆王爷的马车到了,急忙跑下阶梯,见庆王爷下来,不禁老泪纵横:“王爷,您可回来了。” 张思雨扶我下马车:“这是徐管家。” 我笑着对徐管家点点头。徐管家的视线从我面上降下一点点,从颈间妖莲一扫而过,目露震惊之色,就要下跪:“老奴见过公主。” 我忙拦着他,扶他起来:“不必多礼。” 张思雨走在前头:“先进去。” 我从未白天如此清楚的看过庆王府的全貌,只见眼前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飞檐崇楼俱精美华丽,气势宏壮,开阔得一眼望不到边。小德子他们的好奇的欣赏着。 我始终拉着佩云的手,耳听到徐管家道:“王爷,您不知道哇,府中的仆人都走了一大半,还偷了王府不少值钱的东西,就是在祥王反了的那一天……” 张思雨截道:“下次别祥王祥王那样的叫了,人家现在已经是皇上了,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至于那些想走的人,本王也知道,树倒猕猴散,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本王不会怪他们,这世上势利的人多得去了,要走就随他们好了。这种人走了本王还更高兴呢,恩,好好的把公主他们安排妥当了就好。” 徐管家道:“是,王爷……请问公主他们是长住吗?” 张思雨停了停道:“这还用问?她就是我的亲妹子。” 徐管家忙应道:“是是是……王爷。” 我们被安排在咏春阁,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四间小房,一间正房,正房有三层高,雕梁画栋,十分精美,内有厅、卧、浴、书房、琴室等数间,都收拾得很干净素雅。 正好我住正房,秀兰他们住四间小房,好把我服侍周到,张思雨住的地方就在咏春院隔壁。佩云早就唤人准备好洗澡水,在可以躺四、五人的宽大的浴池中,我美美的洗着香喷喷的玫瑰花瓣澡,舒服极了。 前些天,皇宫里也有这种花瓣澡,可我从来没有放松过神经,现在就像出来了内有虎狼的牢笼一样,总算舒了口气,浑身轻松多了。 佩云坐在浴池边替我梳理秀发:“怎么短了那么多。是不是宫的人欺负你了?” “没。”我答道:“是我自己剪的,太长了碍事。” “自己剪的?”佩云讶道:“舍得吗?” 我笑着,趴在浴池边上回头看她:“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太长太多了就是累赘,走起路来多累?以后就这样披着了,多轻松啊。” 佩云放下木梳,惊讶的看着我:“就这样散着,不用发钗了?” 我笑着摇摇头:“不用,而且穿的衣裙我也要重新做过。” 在佩云疑惑的眼光中,我冷不防抓住她的手用力往下一拉,她惊叫着笑着掉入浴池中,水花四溅,和我嬉闹成一团。 从佩云口中,我才知道,现在王府里只剩下徐管家、一个老妈子厨娘和两个以前一直服侍庆王爷的小斯,还有侍卫常刚了,徐管家还担任花匠园丁。 以前的王府中的奴仆,可有五十几人之多。想起刚见到徐管家所说的那句‘王爷,您不知道哇,府中的仆人都走了一大半’时,看来还是在安慰张思雨。 第三十三章 营救小环 我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睡到自然醒时,睁眼往窗格外望去,日已西斜,已近黄昏,精神抖擞的下楼,见佩云正坐下楼厅里笑吟吟的看着我:“呵呵……小懒猪总算醒了,走吧,王爷等着一块用膳呢。” 晚饭就我们三人,在凉亭里,菜不多,三鲜鸭子汤、香爆牛肉、金钱玉树(香菇白菜)、一尾铁板活鲤、翡翠黄金糕,还有一个清炒丝瓜。 饭间,我问张思雨:“你一个月的俸禄有多少啊?” 张思雨道:“够我们这些人的吃穿用度,不会饿死。” “哦?”我道:“那我们明天起就要想办法赚钱了,佩云的钱我还没还呢。” 张思雨笑道:“佩云自己已经还了。” 我啊了一声,见佩云正微笑的看着我:“我把首饰都当了,找了个熟人说情,再加上王爷的面子,花了一千两黄金就出来了。青丝,是你让我下定决心呢。” “所以。”张思雨接道:“你并不欠我什么。” 我看了看两人,哈哈一笑:“那就好了,可是我们还要很好的生活下去,不是么?思……王爷,我们明天做点牙刷出来卖么?” 张思雨瞟了眼佩云道:“好哇,这儿的人只用盐来刷牙,牙刷做出来后,肯定大卖,肯定赚钱!” “什么是……牙刷?”佩云的眼神在我们之间转来转去。 我呵呵一笑:“等做后你就知道了。” 我忽的思及一事,大叫一声重拍了下桌子:“哎呀!我怎么把小环忘了?” 望着张思雨和佩云疑惑不解的眼光,我解释道:“是柳青丝……我身边的小丫鬟,很忠心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她留在上官杰那里,现在不知道被上官凌雪折磨成什么样了,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张思雨皱眉思索道:“这样去他们肯定不放人,不如……设个套,叫人把她买出来!” 我正想问下个什么套,耳边响起徐管家苍老而急切的声音由远而近:“王爷……王爷……不好了,智王爷来了。” 我们都吃了一惊,难道是来报复的?徐管家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过来,他身后快步跟着一个描眉涂粉上着唇红的太监。 那太监高扬着一张脸,佛尘一甩,神情倨傲,声音尖细:“见过庆王爷,见过公主,你们还不快出门迎接亲王?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了张思雨一眼,心中感叹人的现实,凉薄,一个宦官都敢欺负一个落势王爷,这宫里头的势利小人多得去了。小德子、秀兰、小月、秋菊等人早赶来,听到那宦官这句话气得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我用眼神制止他们。 张思雨倒没什么表情,安然自若的饮完杯中酒,淡淡道:“要迎接也是去迎接亲王,怎会迎接你这没根的男女不像的太监?”说罢起身飘然从他身旁掠过。 我及步跟上,在宦官身边驻足,展颜一笑道:“从前有个太监,后来下面……” 那宦官面上已然变色,听了我这句话忍不住问道:“下面怎么啦?” 我讥讽道:“还有什么下面,早就没有了。” “哈哈哈哈……”除了那宦官脸色难看至极,众人都笑得前俯后仰。 糟了,忘了小德子了,我眼望小德子看去,见他也在笑,但眸子里是掩饰不住悲伤。我走到他身边轻轻道:“对不起,我们不是在说你。” 小德子洒然一笑:“没事,奴才知道,公主千万别放在心上,奴才只是想起身世有些伤感罢了。” 行走的脚步忽然顿住,前面草地上智王爷站在那里,依旧穿着那件鲜艳的大红袍子,落日的晚霞绚丽的铺在他身上,似披了件五彩霞衣,更衬得他面赛桃花,脂粉风流。 只是他的桃花眼一直幽怨地盯着我,眼里似要滴出水来。 我感到一阵发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条件反射想起那湿漉漉的一片,那股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 “老七,我就找柳青丝!”他幽幽的说,眼睛依旧只看我一人。 张思雨嘿嘿笑了一下,轻轻在我耳旁说道:“别怕,这是我的王府,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我道:“是不敢对我怎么样,但让他那样望着你试试,我保管你酸得骨头都化掉,比被雷电还要麻人,不信,你去试试看!” 张思雨耸了耸肩,吸气做出个很冷的样子,呵呵一笑,转身走得很快:“相信相信,不过,他找你又不是找我。” 当草地上就剩我和智王爷两人时,智王爷一步三摇的向我走来,他的语气如寂夜怨妇:“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迎接我?” 我冷冷道:“为什么要我出来迎接你?” 他道:“因为我是亲王,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我道:“为什么你是亲王,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我就要出来迎接你?” 他道:“我现在是樊国最有权势地位的人……” 我打断他:“为什么是樊国最有权势地位的人,我就要出来迎接?” 他顿了顿,叹口气道:“为什么你有这么多为什么?” 我面无表情:“为什么我不能有这么多为什么?” 他似怔住,忽又笑道:“你这个女人真是讨厌又傲慢,不过,我喜欢。” 他一步一步走近,手即将拂上我的脸:“我就喜欢你这样强硬的女人。” 我后退两步,避过他的范围,抓住他的脖子,怒道:“死小子,白天被整得还不够痛是不是?” 他惊呼一声,很害怕的样子,竟然像女人那样双手交叉护胸,眼里却闪着桃色的光:“不要……啊……不要打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打我……” 还真是个虐待狂!我恶心之至,见不得他那欠揍的贱样,把厌恶化为力量,巴掌,指甲,腿踢一起来。 他哀呼着:“掐我……我喜欢掐……哦……太喜欢了……啊……疼得好过瘾啊……” 原来他喜欢这个,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我停下手,他诧异的抬头:“掐啊,怎么不掐了,不掐,打也行……” 我冷冷道:“答应我一个事,我就掐你。” 他急躁的叫道:“快说快说什么事。” 我道:“跟我去上官杰那儿,带一个丫头走。” 他道:“就这破事?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你要那个丫头做什么?” 我道:“关你屁事!” 他双手合十,满脸倾慕的看着我:“你太有男人味了……我喜欢。” 我快要翻白眼了,手下更使劲:“掐你这个人妖……掐死你这个变态!” 第三十四章 小环之死 远处,张思雨带着小德子和徐管家他们躲在凉亭后面看着这一切,秀兰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大发雌威,常刚依旧是冷眼望天,只要不伤害到王爷,一切他都漠视。 “天啊!公主好厉害哟!” “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想不到智亲王有这个怪癖。” “也只有公主能降服得了他。” “用力打他,打死他……” 张思雨缓缓道:“知道为什么本王留下你们看这个?” 众人同口道:“为什么?” 张思雨沉声道:“因为智亲王根本不顾及被别人看见,因为看到听到甚至想到的人都已经死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古怪乖戾的可怕疯子,以嗜杀而出了名的吧?” 众人点头。张思雨眺向草地:“这个心里变态的疯子,喜欢找理由杀人,他有时故意让别人窥见他的秘密,好让自己有个充分的理由下手,那样,他才会觉得满足。所以,你们切不可说出去,知道吗?” 众人惊愕的猛点头。 张思雨又面向常刚道:“去,看看那个老妈子厨娘和那两个服侍我的小厮,有没有异常,如果有的话……就杀了。” 常刚应道:“是!”,说罢,便飞身而去。 众人寒蝉若禁,望向张思雨的目光掺杂了一丝敬怕。 张思雨心里叹了口气,他只是给众人一种威慑,不下声色,怎么震得住他们,让他们知晓事态的严重,也不会轻浮妄言。至于那可能做刀下鬼的三人,张思雨尽量忽视,不知怎的,他现在也很想杀人! 那个跟着智亲王来的宦官,看着柳青丝折磨主子的场景,脸色连连数变,喃喃道:“怪不得不怕……原来姘了个相好的……” 柔软潮润的草地上,我最后一掐,掐在智亲王胸前两点上,我本来不想用这么歹毒的一招,可我实在是没了力气,双手酸痛无比,就狠拧那两点了。 智亲王一声怪叫,让我想起狼嚎的声音。“冤家,你……竟然捏人家那里!” 智亲王嗓音都变了调:“哦……啊……”他又痉挛起来,贴在我耳边喘息着道:“刚才我回府加了条亵裤,这下,湿了就看不出来了吧?哈哈啊……” 我实在受不了,扬腿屈膝,膝盖狠狠顶中他的肚子。 智亲王惨叫一声,颓然倒地,手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俯身上前揪起他的衣领,暴怒地道:“还不带我去上官杰那儿。”智亲王嘴里直哼哼:“冤家,这么急干嘛?也不让人家多休息会……” 我几乎是用吼的:“不行,现在就去……” “好好好……去去去……。”智亲王眼里又闪着那种倾慕的光:“冤家,知道么?你这个样子我好喜欢,太对本王的味儿了……” 我干脆不说话,直接拖着他的衣领口子向大门口走去。 智亲王哀呼道:“哎!冤家,给本王留点面子嘛,让人瞧见多不好……本王自己会走,别仗着本王的宠爱就无法无天……王春,你死哪去了,还不快滚过来……蠢奴才,回府把你剁碎了喂狗……” “哎……来了来了王爷。”那宦官屁颠屁颠地赶着来:“我来背您。” “滚开……死奴才。”智亲王一甩袖,转而笑脸向我,眼里似要滴下水来:“冤家……扶着我”。 我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猛然一嗓子,把智亲王和王春吓得一个激灵:“庆王爷!小德子!我们上上官府上要人去!” 张思雨和小德子闻声而来。 我瞥向智亲王道:“就你们两个?要不要再叫些人来?” 智亲王一扬下巴,冷哼道:“不是本王吹大。”他拍了拍王春的头:“就我这狗奴才去就够了,不过……嘿嘿,你这冤家开了金口,本王就屈尊一下了。” 王春献媚讨好的朝智王爷点点头,让我真的想起哈巴狗的样子。 上官府上门前冷冷清清的,连个站岗的侍卫也没有。王春大摇大摆的上阶使劲拍门,顷刻,门便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个脑袋,照了面,门大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哟,什么风把您老刮来了,真是三生有幸……” 王春不麻烦的挥手打断他:“别再放什么狗屁了,正主儿在后面呢,还不快叫上官老儿出来迎接。” 我径自上前过门而入,那中年管家一瞥见我颈间那朵巍巍妖莲,脸色大变,什么话也不说就匆匆往里内跑去。 王春怒斥道:“嘿!你这死东西……” 一只白嫩赛女子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阻止了他的话,智亲王慢悠悠的道:“走吧,快点办完事回吧,哪儿这么的多废话……是不是啊?冤家……” 张思雨和小德子作观花状。 我不着痕迹的哆嗦了下,暗暗恼怒,死变态,在什么场合都叫我冤家,真是难堪尴尬又丢人,不过,想来此行是有求与人家的,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 已是夜色,上官府冷冷清清的,虽然华丽气势远超过庆王府,但此时人静无声,颇显得空旷萧条。 我们一行人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直径到了堂厅,只见红木富贵雕花椅上,端坐着一明丽端庄的妙龄女子,她面色沉静如水,眼含淬冰,气势沉稳,见了智亲王和张思雨只是冷淡的行过礼就端坐着不发一言。 小德子上前叱道:“大胆,见了公主也不下跪!” 张思雨用眼色向他示意,小德子才冷哼一声退回,不发一言。 我也懒得和她废话啰嗦,开门见山的道:“我是来找小环的,人呢?” 上官凌霜抬眸望了我一眼,眸子里是说不出的古怪还有一丝得意,目光转向刚才带路的小厮,慢吞吞地道:“你问他。” 那小厮身子渐渐的抖起来,嗫嗫地道:“小环她……她早就病死了。” 如晴天霹雳,我被这个消息震得云云雾雾,眼前都摇晃起来。张思雨一把扶住我,我才站稳。 智亲王也赶紧搀住我的另一侧,媚眼如丝:“哎哟,我的冤家,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他又拨开张思雨的手:“不准你扶她,不过,看在冤家的面子上,就不和你追究了……哼!” 小德子在一旁焦急的道:“公主,您不要紧吧?” 我松开他俩,站定,厉声道:“是你们杀了她!” 上官凌霜端起茶杯,拈起茶盖拨了拨茶叶,轻啜了口,慢思条理地道:“是又怎么样?” 我冷笑一声,愤恨无比:“那她的尸身在哪?我要带回去!” 上官凌霜眼也不抬:“你问他。” 我望向那小厮,小厮只低头默不作声。上官凌霜咳嗽一声,小厮抬头,见上官凌霜的眼神如一支冷箭向他射来,他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喂狗了……不不不……不小心让狗给吃了……” 第三十五章 太监是武林高手 又宛如晴天炸雷,惊雷隆隆伴随闪电连续不断的炸响在我耳边,我摇摇欲坠,紧紧的抓住张思雨的手臂,心中的悲痛愤怒得无以加复,小环,那个圆脸大眼的对我关怀备至的小环死了……她的尸身竟被狗给吃了……她是因我而死的! 上官凌霜悠悠的喝着茶,残虐的眼神像一支冰锥射穿了我的心脏,嘴角得意翘起,像一弯刀刃。 我深深深吸了一口气,逼回即将溢出的泪水,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个女人,她的眼里带着欣赏的残酷笑意,有痛快,也有恨。 我直直的望入她的眸心深处,缓缓道:“是你自己找死的,别怪我,上官凌霜,还有你的妹妹……” 上官凌霜连连轻笑起来,像是听到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优雅搁下茶杯:“不要以为巴结上了一个皇子就以为有多了不起有多厉害。” 她的眼神扫过张思雨,满是不屑:“即使还勾搭上过一个废王,那又能怎么样呢?你有和我斗的本钱么?小环被我凌虐而死,你又能如何呢?野鸡在凤凰堆里再怎么掩饰再怎么装扮,不还是一只野鸡么?它生来就是这样贱,永远也高贵不了,一个脱光衣服当众跳舞不知羞耻为何物的贱女而已!” 我冷冷一笑,直接敲中她的痛脚:“我是没有多厉害多了不起,贱女而已,可楚寒还不是在洞房花烛夜抛下你这只凤凰跑来救我,啧啧,他那心急如焚的摸样,怕是对你从来未表露过吧?……” “住口……”上官凌霜霍的起身,眸子里森冷的杀意似要把我生生撕碎。我娇笑着,丝毫不理会她:“哎哟,还有那一次呢,就是在火刑场的那次,楚寒也来了,你不会是装作不知道吧?还是不敢跟楚寒说你知道,因为你怕面对楚寒喜欢我而只是把你当妹妹的事实?其实你心里明白楚寒他是因为你爹的命令才不得不娶你的,他是违心的……也是痛苦的……” “住口住口!……”上官凌霜全身哆嗦不已,死死的看着我,猛然一摔茶杯,随着‘裆’的一声脆响,大厅里涌进一群黑衣劲装的精悍汉子,个个手持亮晃晃的兵刃,眼里杀气腾腾。 忽然响起‘啪啪啪啪’的鼓掌声,智亲王哈哈大笑:“精彩!精彩!你们两个女人斗嘴可真精彩……再说几句再斗几句给本王听听啊……” 谁都没有理会他,张思雨脸色凝重,小德子护在我身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王春则是紧张的看守着智亲王,生怕他有个闪失。 上官凌霜手指着我,厉声道:“杀了这个贱女,今晚一定要她死!”“是!”黑衣汉子齐声应道,兵刃齐挥,亮过了烛光。 智亲王猛然上前一把抱住我,尖声道:“上官凌霜,你敢伤她,我要你满门抄斩!” 王春脸上变色,急急哀求:“王爷,她只不过是个女人,您就……” 智亲王一双桃花眼一瞪,竟有几分厉色:“你懂什么?只有她能满足我……你又不是没有这个本事!” 说话间,黑衣人已经围攻过来,我大惊失色,想不到上官凌霜会在府中对众人下毒手,死我并不惧怕,重要的是会连累其他人,小环已经因我而死,如果这几个无辜的人也死了,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我厉声道:“上官凌霜,你敢对智亲王下毒手?” 上官凌霜冷冷一笑:“所以,我只要你死!” 智亲王搂得我更紧,连连安慰道:“不怕不怕……” 我忍不住望向他,却见刀剑满天飞,王春已经和黑衣汉子打起来了。 只见王春动作快得出奇,那些黑衣汉子还未近身就倒下飞起,跌开了去,躺地时已是嘴角挂下血丝或身体受创流血不止,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大厅里桌椅瓷瓶皆破碎不堪,惨叫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不断响起。 我愕然。 想不到这个尖声细气擦粉涂唇的老太监是个武林高手,这才明白智亲王说的‘你又不是没有这个本事’原来是指这个。 张思雨和小德子紧紧地贴着我,而智亲王抱着我一直未松手,王春在我们身边转着圈,一边打一边往外出围。 上官凌霜紧随其后,厉声道:“今夜绝不能放过她!这是死令!” “是!”黑衣汉子沉声应道,有几个人飞身离去,看样子是去叫支援。 王春怪声怪气的狂笑着:“哈哈。杂家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别怪杂家没支会你们一声,中杂家一掌者,必死!哈哈哈哈……” 智亲王的声音跟着响起:“怎么样,这滋味爽快吧?本王早就说过了,你就是不信……” 王春百忙之中亦回头看了智亲王一眼,媚笑道:“奴才已体会个中一二,多谢王爷提点。” 我听了暗自心惊,扫了扫地上的黑衣汉子,见他们大多都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看样子,真的死了般,有的捂着受伤的部位坐在地上咬进牙关,脸色煞白呻吟不止,还在战斗的黑衣汉子一言不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悲愤。 我和张思雨还有小德子对视一眼,都发现彼此眼中的震惊。我忽然有点同情起他们来,他们也是人,也是爹娘生的,和我们无冤无仇,却只是主子的一个简单命令就必须赴死!刚才还是生龙活虎的生命,转眼间却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躯壳,不再会说话,不再孝顺爹娘了。 我掉转目光,不想再看。 张思雨轻轻道:“芳华别怕,有他在……”他瞥了眼智亲王:“你不会有事的?” 我向他笑了一下,见他处在险地仍沉着镇定,斯文秀气的面孔透出一股凛冽,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佩之意。 小德子环顾四周道:“主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谁?谁是芳华?” 智亲王的桃花眼转了转去。 我轻声道:“我的小名。” 智亲王哦了一声,随即笑道:“本王还是喜欢叫你冤家,哈哈……” 此情此景,在他的环抱之中,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想骂他句‘死人妖’,想到现在是人家在救咱们,不由作罢。不知不觉中,我们一路突围,出了大厅,来到厅外的庭院中。 夜已深,暗蓝的无尽苍穹只一弯残月高悬,投下清冷寒光睥视人间。 刚站定在开阔的庭院里,两边的长而婉转的回廊的飞檐屋顶上,和顺着白石子小道摆成两排的盆栽里,忽然凭空冒出了更多的黑衣人,手持寒光闪闪的利刃向我们扑来。 我和张思雨还有小德子面面相觑,张思雨竟然笑了:“想不到看到了传说中的忍者。” 我也被他逗笑了,接道:“恩,是忍者神龟呢。” 小德子二丈摸不着头脑:“忍者神龟?” 张思雨道:“就是很厉害的乌龟的意思。” “哦?哈哈……”智亲王忍俊不禁:“乌龟也会很厉害?老七,本王觉得你越来越有意思了,比以前可好玩多了。” 小德子苦笑道:“哎,我说三位主子,奴才可真没见过会杀人的乌龟呢!”说笑间,我只觉得满天满眼的黑衣人似跳丸的不断的飞身扑来,刀刃上的闪耀着的寒光竟使庭院中亮如白昼,惨哼声怒吒声连连响起,刺骨的杀气使周身的肌肤感到针刺痛般的寒意,不由得担心起来,这么多强悍不要命的死士杀手,王春他能应付得来吗? 第三十六章 命悬一线 却听见小德子惨叫了声,我心胆俱裂,凝目望去,只见小德子扑在张思雨身上,背后一道斜斜的刀口从肩胛一直延伸到腰际,衣裳裂开垂挂下来,**的背上那道长长的伤口触目惊心,皮肉翻卷,可以窥见里面红红的血肉和白色的筋,鲜血不断的从伤口泊泊涌出,顺着衣摆流淌到地面,很快就染红了整个背面。 而张思雨紧紧抱着他,不让他跌倒:“没事的,小德子,坚持会就好,我们很快就会杀出去的……你不是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吗?” 小德子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脸,他死死咬着下唇,近乎呻吟道:“奴才知道,王爷……可是王爷,你的手……能稍稍移点么?抓……抓到奴才的……的伤口了……” 张思雨:“……” 智亲王依然环抱着我,奚落道:“狗奴才,被主子挨着是天大的恩赐,就算抓死了也是莫大的光荣,你还在这叽叽歪歪的……” “太监也是人!”我和张思雨同时暴喝出声,对他怒目相视,倒把智亲王吓得一颤。 说到太监时,我和张思雨不由向在剧烈打斗的王春看去,见他正匆匆回头一瞥,似乎对我俩笑了下,脸上溅了几滴鲜血,衬在他的白脸红唇说不出的诡秘吓人。 我挣脱智亲王的怀抱想去看小德子,可他的手抱得很紧,我拍了下他的手臂,轻声道:“我想去看看他,受伤严不严重……” “可是……我怕……”智亲王在我耳旁喃喃细语。 我啊了声,恍然道:“原来你这个死小子把我当挡箭牌来使!” 智亲王颇有些委屈的道:“哎哟我的冤家……本王这可都是为了你……你难道还不知道本王的心吗?不然,本王早走了。” 小德子在张思雨肩上抬起头,无力的道:“公主不必担心,公主的心意奴才知道……真的知道,如果……如果奴才真的死了……也不打紧,奴才贱命一条,无须挂齿……但……但能为公主这样的明主去死……奴才心里高兴得很……奴才死而无憾……咳咳咳咳……” 小德子一气说了太多的话,嘴里都已咳出血来。 我连忙阻止他说下去,张思雨接道:“你不要再开口说话,不然更损耗心神,公主她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要明白她的心意,不要让她分神担忧你!” 小德子朝我和张思雨虚弱的笑一下,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头靠在张思雨肩上,垂下双目不再言语。 只见庭院里倒下的黑衣人越来越多,王春头脸身上溅了不少鲜血,他越战越猛,眸子里闪烁着如猛兽般的噬人凶光,状若疯狂,杀意正浓! 地上黑衣人的尸体渐渐增多,可是黑衣人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反而有趋多之势。 残月如弯刀,冷冷的把清辉洒下,不知钩走多少条人的魂魄,鲜血飚射,铺满大地,死尸叠层,伤者哀嚎,犹如修罗炼狱。 我一直由智亲王从背后抱着,后来干脆松力靠在他身上,惹得他抱怨声连连,不过还是没有松手。 我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上官凌霜,她清冷的立在那里,神情冷酷萧杀,紫色的衣裙上已贱上了点点斑斑的殷红,在这修罗炼狱里,犹如一个女煞神。她眼带恨意的死死地盯着我,犹如我是她仇恨得永远化不开的死敌。 我朝她挑畔一笑,刺激她:“楚寒待会就来救我了,信不信?” 上官凌霜没有开口,眸子里的狠绝又上一层。似是被她眸子里的寒光所至,我忽然脑中闪电般的想起一事,转向张思雨道:“小德子是不是为了你?……” 我的眼睛看向小德子的伤口。 张思雨眼光一闪,轻轻点点头。 然后,我和他俱是一怔,同时看向王春又瞥向智亲王,最后,两道目光落在了智亲王仍紧紧环在我腰上的手臂。 我又在张思雨的眼中看到了初见时的愤怒与屈辱,那阴郁的火又闪现出来。 我缓缓道:“可能不是……。”眼神又瞟向王春:“是他自作主张……” 张思雨冷哼道:“难说!”想了想,又道:“为什么只他挨了一刀,你们都没事?” 智亲王把头凑过来,不悦的道:“你们俩个在嘀嘀咕咕什么?” 张思雨笑道:“说你的奴才怎么如此不中用?把堂堂亲王,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困这么久?看样子,今晚是出不去了……” 智亲王闻言陡然怒道:“王春,你这个死奴才,还有本王等多久?难道要本王等到天亮不成?难道要本王留在上官府用早膳不成……没用的奴才,留你有什么用?改明把你赶回皇上身边去……” 我和张思雨心里一亮,原来,王春是皇上派给智亲王的,怪不得这么厉害! 那厢里,王春委屈的叫道:“哎呦我的主子,这些个死士杀了又来,来了又杀,杀了他还来……老奴纵然武艺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请王爷稍等片刻……杂家就不相信他上官府能有多少死士,就不相信杀不完他……等过会天亮了,必会惊动皇上,看他上官老儿能嚣张多久……” 智亲王的桃花眼滴溜溜的转了转,转向上官凌霜道:“本王的手臂都酸了……上官家的,只要你现在叫你的人退下,本王保证,皇上绝不会追究此事,怎么样?” 上官凌霜面无表情,抬眸看他,清冷地道:“王爷,我只要一个人她死,只要她死了,随王爷皇上怎么处置,别的话,凌霜不会多说。” 智亲王恼怒道:“你个死丫头,给你脸你不要脸,本王好心来劝你,你竟敢不知好歹……” “她本来就是个婊子!和上官凌雪是一对婊子姐妹花!”我扬声道,用肘部顶了下智亲王的腹部,让他把还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人家青楼勾栏里做妓女的都是光明正大的卖,而她们呢?有着显赫的身份地位却做着卑鄙的不为人知的下流勾当……比如说,陷害我!还有小环!真是比打开门来卖肉的婊子还不如!” 我满意痛快的看着上官凌霜苍白的脸,无血色的唇,和因握得太紧而颤抖的双拳。 小环,我是小小的帮你报复了一下。 耳边又响起智亲王的聒噪,他把脸贴过来看我,声音里满是兴奋:“冤家,想不到你骂起人来还如此带劲,本王真是捡到宝了……比那些个墨守成规的大家闺秀可有趣多了……” 张思雨好笑的看着我,扶好已昏迷的小德子,他的伤口被张思雨的外衣按住了,可也湿透了外衣,流血不止:“要不要我再帮你想些恶毒的骂人的话,我的字典里有很多的,不过,都太下流……。” 智亲王听了两眼发光,兴奋得快要尖叫:“还有更下流更恶毒的,老七,快说来听听啊……说啊……” 张思雨道:“你帮 我背着小德子,我就说给你听。” 智亲王一下子就泄了气:“那算了……” 却见上官凌霜侧脸和身边的黑衣人说了些什么,那黑衣人抱拳而去。 顿时生起不妙的预感,来袭的暴风雨会更加猛烈残酷。 念此,我看向张思雨,歉然道:“对不起,可能这次我们……” 张思雨截道:“不用说对不起,如果真的挂了……我们就一起回去!” “对,一起回去。”我笑了:“离开这个鬼地方。”智亲王不满起来:“一起回去?回哪里?你们两个有什么秘密瞒我?……” 话语戛然而止,屋顶上,庭院里,出现了许多手持劲弓的黑衣人,他们把我们围成一个圈,夜色下,闪着蓝光的尖利箭头对准我们。 第三十七章 救兵 打斗慢慢的停下来,没有弓箭的黑衣人缓缓后退,所有的人都静止不动。 王春暗自调息,压抑的鼻息似猛兽伺机待动的悠长杀机,护在智亲王身边不敢妄动,他全身上下都是鲜血,似在血中浸泡过般,目露凶光警戒的环视着黑衣人。 箭头上蓝汪汪的反光划过了他的眸心深处,王春勃然变色,眼锋扫过智亲王紧紧护卫不放双臂,眸子里尽是无奈和恼怒,知道多劝无益。大怒道:“尔等竟敢用毒!难道就不怕伤了智亲王?你们不要忘了,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他的语气缓下来,口气沉重森然:“上官凌霜,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要为逞一时之气,就断送了你爹爹的一切!陷你爹爹于万劫不复之地!” 上官凌霜的眼神闪了闪,似在挣扎,须臾,又决然冷言道:“你们放开她,我只要她一个人死!只要她死了,我上官凌霜任凭你们发落!……” 一个骄横的声音截断她:“对!只要她死了,我上官凌雪也任凭你们发落!” 众人转目望去,只见一个黄衣娇媚丽人在两个黑衣人的簇拥下自回廊拐角处袅袅行来,仇恨怨毒的眼神紧紧绞着我。 “妹妹!”上官凌霜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姐姐!”上官凌雪上前拉住凌霜的手:“无须多言,我是来看看那贱……婊子是怎么死的,死相如何?好把她像小环那样喂狗!” 闻言,我冷冷一笑,贱……婊子,学得还挺快啊,遂娇笑道:“哎哟,上官凌雪,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真是想死你了,还以为你被又你爹爹弄得下不了床呢?害得我都担心死了,还好你来了,要不然,我可叫人到狗窝里去找你呢,因为我知道,这阵子你和你爹**腻味了,喜欢和畜生行周公之礼了,小环就是不小心撞见你躺在那狗身下才被你灭口的,哈哈哈哈……真是好一对狗男女!” 我掩嘴笑得花枝乱窜,眸子里却一点笑意也无,冷厉的目光一直灼着上官凌雪,这番话我说得快而清楚又大声,让人无从插嘴,只见上官凌雪死死的抓住凌霜的手,身体瑟瑟的抖动着,带起了衣裙起了层层的褶皱。 唉,小环,现在我只能逞逞下流的口舌之利来为你报仇了,真是不知道你若听到了作何感想,希望你的在天之灵保佑我能替你报仇! 智亲王早把头埋在我颈间吃吃的笑,就连这位高贵的变态亲王面对我令人疯狂崩溃的骂语都颇觉得不堪。 我瞥向王春,一脸血污的他睁大两只眼睛,竟也听得如痴如醉。 张思雨对我微笑着作无奈状,轻轻道:“可惜我不会武功,要不然,哪用这么废力气,咔咔两下就结了。” 却听见上官凌霜一声厉喝:“放箭!” 箭已脱弦而出,谁能相救? 耳旁响起一声暴喝,如春雷炸响,王春迅速脱下外衣漫天扬舞,如舞动一片青云。 在这电光火石瞬间的同时,场中似多了一抹白云,一道银白色闪电烈烈闪耀。 我只来得及看见青衣乱舞,银白色闪电和蓝芒激射闪耀,‘叮叮叮叮’一连串的脆响,形成一网蓝、白、青的幽美潋滟的光幕。 些许黑衣人惨叫仰面倒下,或从屋顶一头栽下,倒地时已面色乌黑七孔流血而亡。 好霸道迅猛的毒!立着的黑衣人收弓倒退。 庭院里多了一人,白衣胜雪,双眸如墨,面若冠玉,在这满是死尸血污死气弥漫的修罗之地,有如嫡仙下凡,不染一点尘埃,出尘绝秀,正是楚寒。 银白色闪电在腰间闪过,又还原成了一环白玉腰带,原来他用的是软剑。 上官姐妹惊愕的看着他。 上官凌雪喃喃道:“姐夫……” 上官凌霜用力咬住下唇,脸色血色全然褪去,眸子里森冷满是杀气的光芒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凌霜。”楚寒道:“不要胡来!” 我的心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不由闭上双目努力的把紊乱的呼吸慢慢的平静下来,睁开眼,眸子里又是一片冷厉。我轻轻笑起来,决定做一次坏人;“楚侯爷,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吗?在皇宫,你给我解药的那次?难道你忘了?” “啊?”上官凌雪惊呼出声:“姐夫,那次蓝梦的解药是你给她的,难怪……”忽又自觉失言,掩口不语。 上官凌霜脸色更加苍白,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生气,如一座玻璃雕像,一碰即碎,只有眸子里刻骨的寒意,化为两片薄刃,要在我身上削下两片肉来。 薄刃在半空与我的仇恨之火相碰,激撞出看不见的点点火星。 望见她在我意料之中的怨恨眼神,很奇怪的,我竟高兴不起来,无丝毫快意,只感觉到无边的疲倦和厌烦,可我知道,我是放不开也回不去了,只有死,也唯有死,才能彻底挣开这责任的良心的仇恨枷锁。 楚寒转身面向我,目光极快的掠过颈间妖莲和智亲王紧紧环抱着我的手,比夜色更浓黑的眸子里掀起怒涛险浪,这也只是到了边缘,又是无底幽黑,最后是一丝无奈:“柳姑娘,你……。” 我掉过头去,合上双目,不再看他,怕再看着他就会舍不得,收不回目光。 我冷冷地道:“楚侯爷,难道还要本宫说第二遍?” 他还是把我当做为报家仇的女子,还是出于一种对弱质女流苦苦撑着挣扎的怜悯,他以为我为了报仇而自甘堕落,所以出于天生的正义感而要挽救我! 我不要,我不稀罕,我甚至愤怒。 有时候,自以为是的怜悯也是一种伤害! 他哪里知道,面前这个他一直想帮的女子不是柳青丝,而是一缕不需要任何同情怜悯的来自未来世界的芳魂。 残月如钩,冷冷的俯瞰人间,无星,夜幕灰暗,沉沉的似就压在头顶,压抑得令人敬畏窒息。小小如弹丸之地的庭院,空气似已凝结,稍碰便即要全然崩碎,黑衣人密密麻麻包围四周,蓝汪汪的箭头如毒蛇的牙。 王春状若煞神,戾气从身体内向周围潮水般涌出,动之即杀,让人望之心惊胆颤,不敢擅动。 楚寒神色清淡,袂袂白衣似要乘风而去,气势却如泰山,巨山危危悬与庭院上方,随时都可能压下,院毁人忘。 第三十八章 脱困 “姐夫,快过来呀。怎么还护着那贱婊子?”上官凌雪急呼道:“我们是一家人,你难道忘了爹爹对你的养育栽培之恩?” 闻言,我冷嗤一声,这恶毒的女人学骂人还学得挺快的。 上官凌霜轻轻呵斥妹妹:“别贱什么贱什么的乱叫,不要有**份!过不过来随他,多说无益!” 上官凌雪讪讪的掩嘴,垂首不语。 我抬眸看向楚寒道:“楚侯爷还是快过去罢,百行孝为先,人家都抬出孝道来压你了,不去就是不孝了。” 见他清冷的眼神扫过来,我的眸光慢慢转为黯淡:“而且,和我站在一起,确实有**份!” 楚寒转身看着我,眸子里一片清凉,那凉意穿过我的眼睛,透过心房,带起一阵阵冰冷的刀割般的钝痛。 我顶着那钝痛与他倔强对视,他的眸光清凉如水,没有丝毫暖意,仿佛听到他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何苦呢……”。 那钝痛来得更加剧烈,似有一把尖锐的矬子在心房上细细的磨挫着,我惨然一笑,随即正色,冷冷的掷地有声:“明知不可为,不能为,而为知,而必为之!有些责任良心,是永远也放不开!有些东西,是永远也回不去了!”说罢,掉过头去,不再看他。 忽听得张思雨爽朗一笑,大声道:“喂,我说,凌雪妹子,既然你唤楚侯爷作‘姐夫’,那么,你也算是我的娘子了,大家不都是名正言顺的昭告过天下么?我与你也算做是一家人了,还不快过来!” 上官凌雪不屑的啐了口:“谁是你娘子了?谁稀罕你这个贱子?” 张思雨眼里寒芒闪过,无所谓的哈哈一笑:“对,也是,差点忘了你要嫁就嫁皇上,要嘛就是像楚侯爷那样的名声地位都匹配得上的人,怎么会看得上无权无势的寒士?所以……不如……为了你名正言顺的嫁给皇帝……” 他边说着,边撕下身上的白色内衣一块,咬破中指急速写着,写完拎在手上,一扔:“我休书一封,也好还你自由之身,你愿嫁谁就嫁谁,嫁不出去千万不要回头找我……找了我也不要!” 那块白布从半空飘落,坠在一个黑衣人的尸身上摊开,点点殷红的字迹如红梅妖娆,黑色垫底,白衫如雪,雪上红梅绽放,黑、白、红三色相间在浓浓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分明,有一分残忍的诡美。 上官凌雪怒不可歇,气得发抖,看着那白布飘落,尖叫道:“我并未过门,你有什么资格写休书?……” 张思雨两手一滩,无奈的耸耸肩,眼里却是刻骨的寒意:“我有什么办法,天下人都知道啊,休了你,本王爷也好娶个正室,要不然你老占着位子岂不是委屈了人家?如若不休你,长时间下去,天下人都以为你我是有实的夫妻了……到时有谁还相信你是处子?那就只好给人做妾了……” 上官凌雪抖如秋风中的树叶,双唇无丝毫血色,颤抖的手指指着张思雨:“你……你你……”,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智亲王窝在我颈间小声道:“真过瘾,哈哈,真想不到老七什么时候骂人如此恶毒了……” 上官凌雪猛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喊叫,刺人耳膜,撕破了沉黑的夜幕,她双手不停的摇晃姐姐,不断的发出神经质的呼喊:“姐,快放箭……放箭……杀了他,杀了她们,姐……快放箭啊……杀死他们,全部杀了……。” 上官凌霜没有开口,任凭凌雪摇动着她的身体,只是深深的望着楚寒,眸子里闪过痛苦、哀求、幽怨及恨。 楚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上官凌霜的各种复杂情绪都沉溺在他深如瀚海的双眸中,如条条小溪汇入大海,平静得不见踪影。 上官凌霜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绝望,她的嘴唇动了动,正想说出‘放箭’两个字,却眺见不远处崇楼雕阁的窗格的剪纸上,忽然亮起昏黄的灯光,映出一个熟悉的清瘦身影,那身影举起手摇了几了摇,又立凝不动。 上官凌霜顿时热泪盛眶,那是她最尊敬的父亲的身影,她闭上双目,不让眼里溢出来,半晌,才从紧闭的双唇吐出一个字:“走!” 上官凌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姐姐,颤声道:“姐……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上官凌霜霍然转身,冷冷吩咐道:“把二小姐带走!”说罢离去。 黑衣人抱拳应道:“是!”扛起又叫又闹的上官凌雪跟在凌霜后面离开。 “柳青丝和那个贱子听着,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总有一天你们会死在我上官凌雪的手上,我发誓……你们会死得很难看……让你们死无全尸……” 临走时,上官凌雪尖厉的叫声响彻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所有上官家的人都褪干净了,仿佛余音还在。 夜深,凉如水,月上人头,满庭月影,照见院里的黑衣死尸和已干涸的血迹上,黑红斑驳,虫声唧唧,似在唱一首凄凉的哀歌。 见人都走了,王春上前对楚寒抱礼道:“多谢侯爷相救,杂家必定如实禀报皇上,替侯爷记上这一笔。” 楚寒眸光闪耀,淡淡道:“既然大家相安无事,又何必惊动皇上呢?皇上刚刚荣登大宝,需处理的政事多不胜数,就不要为这点小事惊扰到皇上了。” 王春双目内隐隐有针芒,向楚寒看去,却见他的眸子里深邃如大海,望之无边无际,无处着力,遂笑道:“侯爷说得是。” 楚寒抱拳道:“幸得智亲王与庆王爷安然无恙,楚某告辞!”说罢,往那座熟悉的高阁看了一眼,昏黄的烛光不见,已重归黑暗,便飞身离去。 我挣了挣智亲王的怀抱,恼道:“让我去看看小德子去!” 智亲王不依地道:“还在危险的范围,本王不能放,等出了上官府,本王就放开你。” 我还未说话,张思雨就接过话头道:“智亲王也是关心你,我们先出去再说,小德子的伤要紧。” 智亲王嘟囔道:“这还算是句人话!” 我踩了他一脚:“我说的就不是人话么?” 智亲王‘哎哟’一声,晃了两晃,两人差点没一起摔倒。 王春担心的扶着他:“哎呀,王爷,您小心着点脚下……死丫头,好心没好报……” 智亲王叫道:“不准你骂她……” 王春连连点头:“是是是……” 张思雨吃力的扶着尚在昏迷中的小德子道:“别说了,快走吧。” “……” 我们就这样一路上吵吵骂骂的回到庆王府。 第三十九章 筹谋 一下马车,小德子立即被焦急守候在王府阶梯下的佩云和秀兰等人呼天喊地的抬走救治。对抱着我的智亲王和满身是血的王春无视,也不知是不敢,还是焦虑小德子无心顾及。 智亲王下马车后又抱了会才肯松手,这时,天已蒙蒙亮了。 他由王春满口怨言的心疼的捏着手臂,撒娇似的向我道:“哎,冤家,你身上好香好软哦……本王的手快断了,又酸又疼又麻……还不快来帮着揉揉。” 我看着他叫痛的模样,又想起他抱了差不多一晚上,真的很累,一种叫感动的东西涌了上来,手不由自主的伸过去,揉捏了两下。 “哎哟……舒服真舒服啊……再揉揉再揉揉。”又凑近我,挤了挤桃花眼,柔声道:“本王就喜欢你那点子傲气……”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正经很认真,秀眉红唇,桃花眼里水光闪闪,颇有些含情脉脉的样子。 我的心忽的一跳,脸上觉得有些发热,垂目啐了口:“谁稀罕你喜不喜欢……不过,真的谢谢你救了我,下次可不要这样了,你……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不管了。” 智亲王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欢乐之意:“瞧瞧瞧……本王的冤家害羞了,哈哈哈……本王抱了一晚上,也值了……哈哈哈。” 张思雨跟我使了个眼色,看了看王春。 我会意,两人一起对他长拜到地:“多谢王大人救命之恩。” 王春眼也不抬,继续揉捏着智亲王的臂膀:“不要谢我,要谢的人是王爷,哼哼,如若不是王爷,你们就是横尸街头我也绝不会多看一眼。小丫头……” 他看了我一眼:“仔细服侍好王爷,不得有二心,否则……哼哼,不是杂家吓唬你!落在杂家手下的人,可是生不如死!”最后一句,他的眼神恶狠狠的,几乎是言声厉色。 看着他的眼光,我心里倒是吓一跳,不过,他确实是为了救我们而险象环生。 我正色对他敛礼道:“王爷对小女子的救命之恩青丝永世不忘,请王大人放心,青丝会把王爷当做朋友真心对待……” “什么朋友?”王春瞪眼,怒叱道:“你有资格做王爷的朋友吗?你要用奴才的忠心去好好的服侍王爷……” “王大人。”我打断他,丝毫不畏惧他的杀人目光:“大人难道不明白朋友比奴才更可靠更出自真心吗?什么是朋友义气,我想,王大人不需要我多说吧?” 王春一怔,眼里寒光闪过,须臾,喃喃道:“想不到你还是‘巾帼不让须眉’。” 智亲王拉着我的手,呵斥王春:“不要吓坏了她,狗奴才,不要仗着本王的宠信就眼里没有我这个主子,改明,把你踢回皇上身边去。” 王春连连讨好的笑道:“哪能呢?王爷,不如咱们回府如何?” 张思雨拱手道:“王大人还是先到本府换身干净衣服,小憩片刻,再回府如何?” 王春两眼一翻:“不用!” 智亲王叫道:“这个死奴才,本王还没开口你就替本王下决定啦,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本王今天不走了,就住在这里……” 王春哈腰赔笑道:“怎么会呢?王爷,您看,天都亮了,该休息了,王爷玉体最是要紧。”边说着,边像哄小孩那样,把智亲王拉上马车。 我和张思雨立在阶梯上,目送马车远去。 智亲王从车帘子里探出头来,一直用殷殷的目光灼着我,出了视线之外,我还能感觉到他那灼热的目光。 “这个王春变脸还真是快呀。”张思雨道:“对我们冷得像冰山,转过去,对老四却像条哈巴狗。这皇宫里的老太监,都成精了。” 我道:“皇上身边混的人,都不简单,快去看看小德子吧。” 张思雨应着,两人快步往府里行去。我们来时,大夫刚走。 所幸,小德子保住了性命,伤口并不是太深,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流血太多,需要人参,灵芝什么的营养补血品好好调养。 小德子没事就好,我和张思雨松了口气,可一个新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小德子必须吃的补品药物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当然,不吃这些只吃药也可保住性命,但我和张思雨绝不会这么做。 王府里值钱的东西在宫变时已经被拿得差不多了,每月的俸禄只够正常开销,买了那些珍贵补品就手头就很些紧了。 我和张思雨决定,马上做牙刷出来卖,肯定能赚到钱,做牙刷的同时还可以做点新世纪好玩新鲜的东西出来卖,只是古代所没有的。 说到做到,我是个性急如火的人,当下就去找佩云和秀兰去找做牙刷的材料。 “等一等。”张思雨叫住我,眼里有一丝神秘:“你的宝贝在你房间的妆台抽屉里。” 我的宝贝?是什么? 一道灵光划过脑海,我差点高兴得跳起来,连呼:“我知道我知道了……”赶忙往咏春阁跑去。 蹭蹭蹭上了三楼,我的睡房,唰的拉开犁木妆台下的抽屉,果然,那套火红的三点内衣和随声听静静的放在那里。 我轻轻把它们拿出来,紧紧悟在胸口,老天还是公平的,遗弃我的同时也让我遇到了张思雨,没有他,真是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在这,我有了一帮朋友,有了一个家,有了温暖,也让我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我看了看随声听里的电池,还好,没发霉,没变软,有用。 真想听一首故乡的歌曲,可始终还是舍不得按下按钮,电池用一点就少一点,在这里,有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只是现在的我没有想到,当下一次我的手指触碰到随声听时,它一次就用完报销了,而且是在战场上,救了我一次性命。当然,这是后来发生的事! 小心翼翼的放好随声听和内衣,心里记挂着小德子,下楼往他的住屋走去。 小德子真可怜,上身的衣物已经脱光,背上缠满了绷带,只能趴着睡。 他住的地方虽然简单,但也家具齐全,打扫得也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小月正端着一个空药碗走出来,剩下佩云、秀兰、秋菊都静静地默默地帮着清理地上的血污,和守候在一旁照顾他。 见我来了,都要行礼,我‘嘘’了声,望了眼已睡着的小德子,小声道:“秋菊留下,其余的人跟我来。” 第四十章 宫廷秘事(上) 来到外头的小院里,我坐在石凳上,叫她们也坐下,我沉吟半天,才把做牙刷的想法说出来,第一种材料我已经想好了,是竹子,它比较硬,比较薄,比较轻,拿在手里很光滑也很趁手。 现在,就差上面的毛了。 佩云等人听了我的想法,先是很惊奇和兴奋,然后是苦苦思索用哪种毛了。 这种毛,姑且先称之为毛吧,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太硬会伤到牙齿,太软根本刷不了。 几个人大瞪小眼,你望我我望你,都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半日,也没想出个子午卯丑来。 “不如,就用猪毛吧!”小月道:“就是猪脖子上的毛,在我的家乡,都用这个来刷地刷马桶。” “哈哈……呵呵呵……”大家笑成一团。 我望着这个瓜子脸的杏眼小姑娘,觉得她有说不出的可爱,我鼓励她:“说下去,怎么才能软硬适中呢?” 小月道:“先用冷水浸泡三个时辰,而后再用醋浸泡,泡得越久就越硬,想软一点就早点拿出来。” “这么简单?”我大喜,恨不得现在就看到一头猪,和一盆醋。 “恩。”小月点点头,美丽的杏眼忽闪忽闪的:“就是如此方便简单。” “好!”佩云站起身:“青丝,你现在就去睡吧,剩下的事我们来做,竹子和醋王府里都有,猪毛菜市就很容易弄到,你一个晚上没睡,等你睁开眼时,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不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佩云几个推阁楼。 “哎……”我忽然思及一事,问道:“服侍王爷的那两个小厮呢?我还未见过长什么样呢。” 众女静下来,佩云轻声道:“自那天智亲王来了后,连同厨娘一起……被常刚……” 刚刚喜悦的心沉了下去,我摇摇手,示意知晓了,自见到过智亲王后,张思雨就细陈了此人的厉害关系,我知道,他那样做,也只是防范于未然。 佩云又道:“还好他们都是很小被卖进王府的,没有亲人,那个厨娘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没有儿女……” 我道:“那不是没人服侍王爷了,秀兰和小月,你们先过去王爷那边,秋菊照顾小德子,厨房里……” 小月接道:“厨房里徐管家在,我可以帮他打下手。” “呵呵……”众女轻笑出声。 “可是……”秀兰道:“公主谁来服侍你啊?” 佩云道:“我来就可以了。” 我坚决婉拒,我一直把她当朋友的,怎么会要她服侍,无奈佩云态度坚决,只好暂时应了。 目送她们离去,我关上门往楼上走,与上官姐妹应付了大半夜,加上小德子受伤让我担惊受怕,确实有点乏了,脱衣,去鞋,上床,盖被,迷迷糊糊地的睡去。 上官府。 崇楼上,前任丞相上官杰的书房里,书房很大,摆设及其简单。 一张极大的挥墨青木案几,几上整齐的放着一叠书籍信笺和画卷,狼毫从高到底挂在小竹架上,一杯热茶正袅袅上着热气,案几前放了张宽大的红木椅,墙壁雪白,一盏琉璃宫灯挂在墙上窗格边突出的银钩上,并未点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上官杰长身立在案前,晨光从打开的窗格外撒进,四面雪白的墙壁的反光更衬得书房内宽敞明亮。上官凌霜和凌雪跪在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上,垂首不语。 上官杰放眼往窗外望去,亭台楼宇,水榭玉桥,九曲回廊,穿梭不停的仆人,都显得那么的矮小。 这是府里最高的一座楼,他喜欢俯瞰,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可以说他身居高位惯了,习惯了站在高处说话,就如同他站在最高的山峰顶上,俯视脚下如蝼蚁般的人群,那种感觉,有着无法诉说的满足和美妙,可要他站在山脚下仰望别人,不可能! 目光低转,待客的堂厅前的庭院就落入眼中,地面石板上还留着大块大块的淡淡暗红的血渍,昨晚,他就是在这窗格旁阻止凌霜杀柳青丝的。 良久,上官杰转过身来,看着跪在身前的两个女儿。 大女儿凌霜一直都深受他喜爱,也是他颇为骄傲的,沉稳内敛,冷静聪慧,是个进退有度的大家闺秀。 而二女儿凌雪,太过骄横张扬,不懂得隐忍,筹谋而后动,虽聪明伶俐却太过轻浮,办事不稳重老辣,难成大器。还好,两个女儿都很听话,对他很孝顺,可是昨晚凌霜…… 上官杰长叹一声,多年的心血差点要断送在她手里了。 听到爹爹的叹气声,上官凌霜的身子轻轻一颤,低声道:“爹……女儿知道错了……” 上官杰道:“知道错了就好。” 上官凌雪插言道:“爹爹,不是姐姐的错,是那个贱子和柳青丝太可恶了,您难道没听见他们是怎么说我和姐姐的吗?……” “住口!”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之怒,上官杰只是疲倦说了句,语气淡淡的似乎要随风飘散,凌霜和凌雪却更不敢乱言,头垂得更低。上官杰走了几步,在红木椅上坐下,这会,他觉得这样说话不太累:“你们俩要知道,锋儿还在皇上手里……凌雪,先下去吧。” 上官凌雪抬头,看了看父亲,嘴唇动了动,终还是未开口,瞥了眼姐姐,见凌霜凝然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她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光芒,一咬牙,走了出去。 每次都是这样,爹爹一有重要的事情就只跟姐姐和大哥商量,在他们眼里,她永远是不牢稳的,不可委托大任的,是一个永远不成器的花瓶似的二小姐。 可我也有雄心壮志的,我也有野心的!上官凌雪咬牙暗暗想,离去的脚步顿住,这一次,上官凌雪忽然很想知道爹爹这次到底和姐姐在谈些什么重要的大事,于是,凌雪轻轻的,悄悄的像猫一样灵巧蹲下身子,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门上。 上官杰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很舒服,很温暖,却没有想喝的**,感觉身体里某个部位和现在的感觉一样,这令他很愤怒很沮丧,却又很无奈,现在,只有无上的权力能令他满足,也是最实在的东西。 望着袅袅而上的白色烟气,透过去看,是模糊不清的,上官杰脸上露出了得意又嘲讽的笑容,有些事情是永远的拨不清,说不明白的:“凌霜,先起来吧。” “谢谢爹。” 上官凌霜淡淡的应道,起身,依旧是低首垂目。 (昨晚停电,所以没更新,大风!大雨!专门打车回来更新却发现停电!郁闷!) 第四十一章 宫廷秘事(下) “看看这个。”一块碧青透亮的玉佩出现在上官杰手中,由一根红色的丝络缠花结吊着。 上官凌霜凝神望去,被非凡难得的玉质吸住了眼光,玉佩沐浴在日琼的光辉中,竟碧绿得透明,那是无法形容的一种清澈的潺潺流动绿水般的奇妙感觉,竟然可以透过玉佩看到眼前的景物。 这时,上官凌霜才注意到玉佩的图案,她如枯井般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裂纹:“爹,这是……” 上官微微一笑,抚摩着玉佩上的麒麟图案:“对,这是麒麟国的皇族之物……是当年麒麟王展随风送给爱妃——皇城第一美人瑶姬的。” 上官凌霜忍不住道:“那爹……” 上官杰不在意她的疑惑,自顾说下去:“可惜红颜薄命,瑶姬入宫后,生下一个女儿就香消玉损了……凌霜,以色侍君,岂能长久?” 上官杰的眼神意味深长,凌霜顿有所悟,垂首不语,她知道,爹既然开了头,就会告诉她一切的。 上官杰搁下渐渐冷却的茶杯,缓缓道:“瑶姬只是一个空有美貌而善良无心机的柔弱女人,她的得宠不知惹来多少后宫嫔妃的妒忌,这也包括皇后马氏。还好,她生的的是女儿,如果是儿子的话……哼哼,怕是又多了条无辜的生命。展随风确实很喜爱瑶姬,喜欢她的温柔善良,喜欢她的心无城府,正是这种爱,让他保护瑶姬到产下女儿,但,也正是这种爱,加快了瑶姬的死亡。在一次展随风偶然的狩猎中,瑶姬在宫中忽然得急病而死,女儿不知所踪。展随风心痛震怒,却查不出凶手是谁,他当然不会蠢到认为爱姬是得病死的。查来查去,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马皇后。但却没有确切的证据。展随风痛失爱妃和女儿,龙颜震怒之下,不顾权衡利益废了马皇后,此案也牵连了不少人。” 说到这里。上官杰似乎有些感叹,深深的看着女儿:“明眼人都知道,马皇后是不可能冒险去杀瑶姬的,她都已经是皇后了,还求什么呢?你说是不是?凌霜?” 上官凌霜抬起头,本想说‘女儿愚钝’,却撞见父亲深不可测的眼神,心里一跳,转念间忙改口道:“杀瑶姬的人必定是有势力的嫔妃,可以和马皇后一较高下,瑶姬死了,她嫁祸给马皇后,正可谓一箭双雕。瑶姬的消失可以让君王的爱空虚后多放到她身上一点点,而后位的空悬好让自己有机可趁……好计!” 上官凌霜一口气说完后静立不语,等待父亲的满意笑容。 果然,上官杰笑道:“凌霜,说得不错,说得很对!”上官杰抚掌大笑,来回踱步,笑声渐收,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书房中:“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展随风从此不再立后,虚悬后位十六年,凌霜……” 上官杰的眼神闪烁不定,透着丝丝得意与诡秘:“柳青丝今天也十六了吧?” 上官凌霜的身躯剧烈一震,霍然抬头睁大美目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不……不可能的……爹,这不会是真的吧……” 上官杰正色道:“是真的,凌霜,记住爹的话,这世上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事,正如君王的爱,哼哼……” 上官杰冷嗤道:“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连连冷笑不已,把玩着手中的麒麟玉佩,仰头看着银钩上的琉璃宫灯,宫灯在灿烂的阳光中折射出绚丽迷蒙的光彩,让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如梦如幻,似真似假。 “当初展随风就是借助马皇后的势力才登上皇位的,如今马皇后被废,马氏一族渐渐不得宠。看起来展随风是因为瑶姬的死才迁怒马氏一族,可其实是展随风渐渐脱离了马氏的钳制,不再左右掣肘。他虚悬后位,那些明里暗里对马氏不满的虎视眈眈的名门望族,皇亲国戚都慢慢浮出水面,打击它压制它,最后,马氏一族如展随风心中所愿,衰败了下去。那些势力派们见大老虎终于倒了,便为着自己家的女儿能当上一国之母而撕破脸皮内斗起来。最后,是右相杨朝天杨家和军机首席大臣欧阳西华欧阳一族,还有左相程晚涛一脉渐渐占了上风。而他们家的三个女儿杨婉莹、欧阳千慧、程宝儿分别被封为仅皇后之下的莹贵妃、慧贵妃和宝贵妃。他们三大家族为了帝后之位明挣暗斗不休,然而……” 上官杰不屑的一笑,拿起已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嘲讽的笑意更深:“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展随风一直没有从三个贵妃里选谁做皇后,看起来,是为立谁为后而举棋不定,其实……哼哼,是他想均衡势力,不想再看到一家做大!好牵制那些旺族。事实上,他做到了,而且很成功!最让他开心的是,他暗里培植的势力在争后位那段时日里也稳固了,展随风如今是一个有实权的帝王,是一个真正的君王了。” 上官凌霜一直静静的用心倾听着,她其实最想证明的就是那件事,可她明白,爹爹告诉她这些绝不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而是和那件事有着紧密的关系! 上官杰很满意女儿的表现,他继续道:“杨、欧阳、程三大家族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晚了,可是他们已撕破脸皮,站定了敌对的位子,只好也只能寄希望与那荣誉无比的帝后之位上,期望麒麟王有朝一日能立自己的女儿。到如今已经十六年了,展随风虚悬后位十六年啊!这个英睿冷酷的男人……现如今,为父真的怀疑展随风那次偶然的狩猎是不是有意的?” 说到这,上官杰顿了顿,眯着眼睛看着凌霜,语重心长地道:“所以说,男人的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听到这里,上官凌霜觉得有一股冷意缓缓漫上心房,她本来冷寂的眸子此刻更加死寂冰寒。 上官继续道:“三大贵妃都生了一个儿子,莹贵妃的儿子叫展天林、慧贵妃的儿子叫展天赐、宝贵妃的儿子叫展天华。凌霜,记住这三个名字,因为,这三个人当中有一个很可能就是太子,下一任的麒麟王!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当中,展天赐最为看好,他是慧贵妃还是妃子的时候生的,今年二十五岁,是麒麟王第一个儿子,最受宠爱。可是……” 上官杰话锋一转:“展随风又做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决定,谁能找到当年瑶姬生下的女儿,皇子就可以做太子,平民朝官就可以加官进爵!” 上官凌霜一震,抬眼看父亲,眸子里光芒闪动,她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了,可更深的恐惧和担忧紧紧抓住了她。 “凌霜,为父就和你直说了吧。”上官杰直视她,正色道:“没错,柳青丝就是瑶姬的女儿,玉佩作证!可麒麟国的公主是你,凌霜!因为你拥有玉佩!为父要干什么就不用为父多说吧?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会让李言好过的,既然祥王要扫除爹。那爹是不会让他这个皇上坐得一帆风顺的!看他王位能坐多久!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爹就是要拼着当一次世人唾骂的千古罪人,就是死!也要咸鱼翻身!” 第四十二章 在古代卖牙膏 “不……不要……爹!”上官凌霜泪流满面,嘴唇哆嗦着,颓然坐在地上,悲伤绝望。 她宁可柳青丝活着,永远不要再见到她,甚至她和楚寒在一起都可以,也不想知道柳青丝为何会是麒麟国皇帝的女儿,就是不要爹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那样,上官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遭灭顶之灾! 上官杰不去看她,自顾说下去:“当年,柳放在麒麟国周游列玩,机缘巧合下,遇到了被瑶姬的忠心奶娘拼死救出宫外的柳青丝,那是在一片树林里,奶娘把尚在襁褓中的柳青丝和玉佩交给柳放后就因伤势过重死去了。爹当时和两个随从打那经过,那时,爹还不是丞相,只是一个小小的使官,去麒麟国商量两国边卡运输的事宜。爹一眼就看出了那奶娘身上穿的是宫廷服侍,只是见她满身是血,和一个锦缎包裹着的婴儿,明了绝对是后宫嫔妃争风吃醋那档子事。当时,因为爹的身份比较特殊敏感,又见了常人见不得的宫廷秘事,所以,躲避不及。至于那两个随从,爹想了想,还是咬牙杀了……唉!” 上官杰叹了一声,端起茶杯就饮,才发觉,杯是空的,不由放下:“也就是从那时起,爹的心肠就变硬了。后来,才知道,那小小婴儿竟是麒麟王之女!那柳放倒也是个清官,爹为了不让他认出,故意在各种场合避开他,又经过了年岁久远,人的面貌变化,直到爹当上丞相,他也没认出爹来。想不到柳放竟杀了鹤儿,虽然爹不喜欢那个酒囊饭袋无法无天的逆子,可他是爹的亲生儿子!” 上官杰一拳捶下,青木案几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爹早就想杀了柳放,怕他认出自己,可是因为他知府的身份不好下手,这次,爹终于起了狠心,找个机会把他全家九族都灭了。” 他起身按着桌面目光炯炯的看着上官凌霜:“这就是爹为什么留下柳青丝的原因!她是爹的一张底牌,也是筹码!不得已,不到绝地!爹是不会动用她的……可由于爹的大意,差点被凌雪坏了大事,还好,她被庆王所救……” 那块麒麟玉佩由红色的丝络掉着,在上官凌霜的眼前晃荡,颜色是那么的青翠透碧,怡人心扉,甘冽心田,美好得让人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只不过,柳青丝还是柳青丝,而凌霜你呢,是麒麟郭的公主!”俯身轻轻拿起凌霜的手,上官杰把玉佩放入她的掌心中,合拢五指,起身坐回红木椅上,不问女儿愿不愿意接受,不顾及她的感受,继续道:“你的年纪和柳青丝相仿,也是这么美,再加上岁月的流逝,又有玉佩作证,别人怀疑不到什么,就算有所疑惑,爹想,以你的聪明才智,定能应付过去……麒麟王重得爱女,定会欣喜若狂的!” 上官凌霜死死握紧那块玉佩,似要捏碎般。 她不要,她不稀罕也不屑做柳青丝的替身,她只要做爹的女儿,上官府的千金。她不要爹走险路行至绝地,让上官家倾覆无完卵!如若这样,她和楚寒怕是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上官凌霜仍抱着一线希望,艰难地开口,声音如妏吟:“爹,可以不……” 上官杰猛然喝道:“不可以!你是我上官家的女儿,就必须背负使命,你逃无可逃!”遂又沉沉的狂笑道:“为父如今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安排为父路过那个树林子,看见所发生的一切。前日因,今日果!这都是上天安排的!为的就是今时的镜地,让爹抓住那一线生机!这都是上苍的旨意!凌霜,不可逆天!” 上官凌霜闭上双眼,任玉佩冰凉了掌心,那道冰凉从掌心一直延伸到心里,让她一阵阵发冷。 痛苦和绝望淹没了她,泪水如关不了闸的河水,肆意的流淌着。她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 流吧流吧,纵情自己放纵一次,柔弱一次,把眼泪流干,只是过了这次后,她都永不再流泪! 凌霜腾地睁开眼,仿佛依稀记得曾经有个灿若春花的女子,好像也说过‘我今后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门外,凌雪使劲的按着胸口,怕‘砰砰’作响的心跳声被门里的人听见。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柳青丝竟是位公主!她怎么能比我还高贵?那个贱女? 凌雪的眼中迸射出无比怨毒嫉恨的光芒,她不在乎爹是否投敌叛国,不在乎全家人的生死存亡,可她接受不了,也不能忍受那个曾经踩在脚底下的女人比她荣耀尊贵的事实! 爹竟然把这个惊天大秘密只告诉姐姐,竟然瞒着她!仿佛她只是个局外人!只要一想到柳青丝穿着公主的华丽外衣,被皇帝、皇子们拥着宠着,被人奉承着过着富贵无比的日子,凌雪的心就嫉恨得撕扯般的生疼,眼里似要恨出血来,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姐姐。 我恨你们!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所有人对我上官凌雪刮目相看! 凌雪暗暗发誓,下唇咬出隐隐的血丝来,蹑手蹑脚地离去。 柳青丝!你休想当上麒麟国的公主,除非我死!凌霜你也不行,那个高贵的身份,还有那块玉佩,只能是我的! —————————————————————————————————————————————————————— 庆王府咏春阁。 一根竹子被常刚用佩剑劈碎,只见他手腕抖了几下,剑光暴长,银蛇乱舞,那上半节竹子就化作漫天竹雨落下,掉落在地时,就是一根根手掌长一指宽的竹片了。 我欢呼一声,立刻跑过去捡起,不理常刚那张臭脸。刚才我求他劈竹子时,他理都不理我,说他的剑只会用来杀人和救人,直到张思雨出来说话,他才臭着一张脸拔剑而行。 佩云和秀兰等人跟在我后面捡竹片,徐管家也站在一旁看热闹。石桌上放着一个大水盆,盆里是被醋浸着的猪脖子上的毛。众女的手里各捏着一片竹片,围着石桌坐成一圈,嘻嘻呵呵笑闹不已。 我不时的拈起盆里的猪毛,觉得差不多了,就全部取出,拿开水盆,把猪毛沥干醋液,把它铺开在石桌上晾干,用剪子剪成一小截一小截的。 可是,一个新的难题摆在我面前,怎么把猪毛一根根的镶到竹子里去。我伸手托腮,皱眉苦苦思索。 “不如用线吧?”小月说道。 佩云‘扑哧’一声笑出来:“可是针怎么从如此硬的竹子上穿过去呢?” “啊?”小月膛大眼睛,泄气的道:“这个奴婢没想过。” “呵呵……哈哈……” 众女笑得花枝乱颤。 秀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戳小月的额,啐道:“小蹄子,就你聪明,我们早就想过了……呵呵。” 小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只想出了上半……没想到下半……” “禀公主,不如用膏吧?”秋菊端着个空药碗从里屋走出,小德子已经好了很多,可以吃点稀粥了。 闻言,我眼前一亮:“什么膏?” 秋菊回道:“就是很粘的那种膏,叫‘白泥’,是平常用来粘东西的,很粘很牢靠。可以先把‘白泥’粘到竹子上,再把猪毛一根根插在上面就可以了。” 我大喜过望,恨不得跳起来抱着她亲两口,这个微胖的圆脸小姑娘,让我时不时的想起小环。 “快快快,府里有吗?快点拿过来……”我急忙吩咐道。 话音未落,徐管家和小月已经连连应着跑远了。 “有这种‘白泥’,牙刷做起来就费事多了。”我喜道。 佩云微笑着看着我,清澈如湖水的双眸闪着迷人的光:“‘白泥’价钱不算贵,十个铜板就能买一斤。” 一斤可以涂很多片竹片了,我暗想,非常的好,成本不高。 不一会,小月和徐管家各端着一个大碗返回。我起身一看,一个碗里是白色的浆糊样的东西,一个碗里是热水。 “‘白泥’碰过热水后就会变软,方便抹到竹子上,吹冷或用冷水浇过后就硬了。”佩云解释道。 小月接道:“公主,奴婢已经倒了点热水到‘白泥’里了。 众人一起动手,用一根竹片在竹头上抹上点‘白泥’,再快速把猪毛一根根密密麻麻的插上去,很快,一根最简陋的牙刷做好了。 “快,快去请王爷来看……”我兴奋不已,那着牙刷不住的用嘴吹,那样,‘白泥’凝固得快些。 顷刻,张思雨来了,着了身暗茶色便服,斯文清贵。 众女忙起身向他请安,他点点头,走到石桌前,拿起一根牙刷左看右看,脸色古怪之极,让我怀疑他现在是不是便秘? 我忍住笑,对他说道:“怎么样?还行吧?你妹妹我还是有头脑的。” 张思雨终于憋不住了,笑出声:“恩……呵呵,很好,现在就可上街叫卖了……呵呵哈哈……” 我瞪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吧,像便秘似的……” “哈哈哈哈……”张思雨干脆放声大笑,坐了下来,拿眼斜我:“牙刷是做好了,可是……牙膏呢?” “啊?……”我膛目结舌,我只想到牙刷,可没想到牙膏! 第四十三章 太监也救美 “早就为你做好啦!”张思雨从怀里掏出个小黑木盒子,放在石桌上,打开:“这是皂粉和盐做成的,傻瓜,还不快试试看。” “什么是牙膏啊?” “还有牙……牙膏的吗?” “这玩意怎么用的?真是新鲜啊……” “这两样东西应该是一对的,合起来用的吧?” 众女唧唧喳喳的,看着小盒子里的东西,稀奇不已。 我欢呼一声,拿起小黑盒子,看着里面透明的膏一样的东西,啐了口张思雨:“怎么不早告诉我?”随即又叫道:“端碗清水来……” 很快的,我和张思雨一人一根牙刷,刷得个不亦乐乎。 众人看得是目不转睛,嬉笑不已。 吐掉嘴里的最后一口水,我长叹一声:“好舒服啊……刷牙的感觉真好。”又对众人道:“你们也来试试。” 张思雨笑道:“本王先回房了,卖多少钱你们做主就行了。”说罢,反手身后,施施然走了。 “恭送王爷!”众人齐道。 我招呼她们过来试牙刷,佩云爽朗得很,二话不说就模仿刚才我刷牙的样子,刁了点牙膏刷了起来。 秀兰、小月和秋菊扭捏嬉笑了半晌,也跟在佩云身后照做。 佩云刷完,对我回眸一笑,美不胜收;“很好呢,很清新,像炎夏清晨凉爽的气息,感觉很不一样呢,真的很舒服。” “是呀是呀……”小月笑着叫道:“就像刚洗过澡一样呢,呵呵……” 徐管家也笑道:“公主真是兰心慧质,老朽也托了公主的福了,竟然用了这么好的东西……真是三生有幸啊……。” “呵呵……哈哈哈……” 众女笑成一团,为刚研制成功的产品雀跃不已。 我兴奋不已,已等不及:“那还不快拿到街上去卖……” “恩恩恩……”众女连连点头:“奴婢们去就好,公主留待府中等着好消息吧,等着奴婢带白花花的银子回来吧……” 徐管家乐呵呵地道:“老奴这就去店铺里买小盒子和皂粉,还有盐。都是现成的,很快的……” 秋菊留下照顾小德子。我坚持要去,可她们怎么也不肯,无奈,只好放弃。 可我不死心,开玩笑,在古代的街上卖现代的牙刷,这样有趣的事情我怎么会错过?怕惊骇世俗,拿了块面纱围住脸,遮住了颈间妖莲,飞快的跑向大门。 “等等……”是张思雨的声音。我顿住脚步,回首。常刚跟在他身后,窄袖褐色劲装,冷着一张俊脸,像是谁欠了他好多银子似的,满脸的不情愿。 “带上他,注意安全,小心上官家的人。”张思雨道。 还有保镖,不错不错,我才不管他的脸色有多臭,径自道:“走吧。”又拉着张思雨的手;“你不想去看看?走吧,闷在家里会发霉的,外面多好玩。” 张思雨拗不过我,可能他也想出去走走,便答应了,常刚一言不发的跟在我身后。 洛阳可真是繁华! 街道宽阔,店铺林立,人潮如流,热闹非凡。 小小的饭馆和几层楼高的雕阁酒楼里飘出了阵阵酒香和菜香味,门面光鲜的衣铺和各种小店比比皆是,各样小贩的吆喝声彼此起伏。 年轻男子轻绸白扇,潇洒风流,窈窕女子薄衫曼妙,艳丽多姿,老者孩童衣着光鲜,步履休闲自信,不时有马匹精轿扬声而过,其间竟有胡女异族参杂其中,袒露玉臂足裸,叮当环佩,妖娆艳媚,惹来路人频频回望。 我睁大眼睛,骨碌碌的看个够,买了支冰糖葫芦和两块绿豆糕,正要吃时才省起面纱垂面好不方便,便全都塞给张思雨。张思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慢慢啃起了冰糖葫芦。 “王爷,佩云就在前面。”常刚轻声道。 闻言,我精神一振,凝目望去,果然,街头前方转角的一小块空挡上,有人群围着,隐约听见秀兰和小月的声音。 “嘿……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牙刷,用来刷牙的,以后啊,您啊就不用手指刷了……” “没见过啊,来,让爷试试……” “先找粘点牙膏,这样才能刷去脏东西。” “哦,这样啊……还真新鲜。” “恩,噗……果真舒爽许多。” “是吗?让本老爷也来试试……” “我也要……我也要一根牙什么……刷。” “给我给我……” “都有的都有的,您先别急……” “不错啊,小姑娘……多少钱,怎么个卖法?” “不贵不贵,两个铜板就够了。” “什么两个铜板?太贵了,可以买十个包子了……” “哦,不算贵嘛,连老子平日里吃一顿打赏的钱都比这多……来十根,让老子那婆娘们也沾沾鲜去。” “……” 呵呵,想不到买的人还挺多的,我和张思雨还有常刚隐蔽在人群中,看着牙刷一根一根一把一把的买走,我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张思雨也是一样,笑意吟吟,看来,他已经从废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一会儿功夫,牙刷和一盒盒的牙膏就卖完了,铜钱和碎银子不断的掉入佩云和徐管家的荷包里,小月和秀兰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就卖光了?还有没有……”人群中有人问道。 徐管家忙点头笑道:“有有有……等会就送来。” “我们明天也来这里卖,您尽管来好了……” 佩云一抬头,就望见了我和张思雨,她掂起衣袖擦拭了下额上的汗珠,姿态优雅,清丽的脸上容光焕发;“青丝,来了啊,你们看,都卖光了呢……准备回去再多拿些。” 小月、秀兰和徐管家忙走来请安,张思雨挥手阻止了,道:“都快晌午,用午膳去。” “好啊!”我立刻赞成,古代的酒楼我还没光顾过呢,早就想去了。 佩云倒也落落大方,福了福:“那就多谢王爷了。” 小月和秀兰扭扭捏捏的相顾嬉笑,徐管家也乐呵呵地道:“老奴今午也省得操刀了。” 张思雨笑叹道:“你们这些个奴才,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拉着张思雨:“走吧走吧,别磨蹭了……” “小娘子,这是去哪呀?咦……这不是佩云吗?怎么从良了?还是给哪位贵人买去做妾了?啧啧啧,怎么穿得这么寒酸?不是给人玩腻了踢出来了吧?不过……这素衣淡粉的,仍不掩其天资,洛阳第一名妓果真不愧是第一啊……” 一个绿绸玉冠的公子哥用扇柄去顶佩云的下巴,被佩云面无表情的拨开。 这公子哥满脸麻子,举止轻浮粗鄙,他身后跟着几个很目中无人,吊儿郎当的随从。 小月和秀兰震惊地看着她,一直只是认为她很美丽非凡,没想到她就是那个出了名的花魁。 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 “她就是佩云?那个要几十百银子才肯见上一面的名妓?” “真是天姿国色,怎么如今沦落到来街上叫卖了?” “明天赶早来,来看看这个美人儿……” “就是不知如今许人没有,如若没有……” “没有又怎样?你还想娶回家做妾不成?你养得起吗你?” “对呀,不要到时候绿帽子多得都戴不下啰……” “哈哈哈哈……” “去去去……本公子的人也是你们能随便看的吗?”绿绸公子哥挥扇赶人,他那几个随从瞪眼挥拳,作势要打人。人群一哄而散,胆大的在稍远处观望。 佩云神色如常,眸子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悲伤愤怒,她不理会身边事,拿起什物就走。 绿绸公子哥拦在她面前,‘唰’的打开扇子在胸前扇着,笑得很猥琐:“哎……我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帮你解了围却不感谢我,难怪你的男人不要你,把你赶出门沿街叫卖了……不如跟着本公子回家享福吧?保管你欲仙欲死……” 那几个狗仗人势的随从也淫笑着上来拉扯佩云的衣衫。 徐管家指着他们斥责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还有没有王法了?”小月和秀兰也上前理论。 绿绸公子哥狂笑道:“我就是王法!哈哈哈……” “哈哈哈哈……”那几个随从附和着主子仰天狂笑着,对佩云更加无理放肆。 我气极,刚欲开口,张思雨一拉我的衣袖,轻声道:“他是军机大臣的儿子,郑元礼。” 我一听,更气得不行,望向他的眼神有了些许不信和鄙视:“军机大臣又怎么了?难道你怕了?” 张思雨深深望入我的眸心:“我是那种人吗?芳华,想不到你会那么看我!”说着,朝一直不动不言的无表情的常刚使了个眼色。 常刚点头,向他们走去,却猛然间抬头,眼神锐如鹰。 只见半空中飞来一个淡青的身影,闻得几声‘哎哟啊哈’,郑元礼和他的随从都倒在地上,手捂着脸嘴角流下血丝。 淡青色的身影站定,脸白如雪,唇色殷红,身形高瘦,神情倨傲,竟是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