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联少年班》 引子 一九三八年八月,侵占东北的日本关东军为了彻底消灭东北抗日联军,调集一百多万日伪军对东北抗日联军进行拉网扫荡。 你看老天爷都对日本鬼子的暴行而激怒,你看那天空中乌云翻滚,雷声隆隆,一场大暴风雨即将来临…… 你再看人间,无数架日寇轰炸机到处狂轰烂炸,战火硝烟弥漫大地,许多城市村庄变成废墟…… 数不清的日寇坦克在横躺竖卧的中国人死尸堆上开过…… 一队队日伪军跑步前进,日本军官挥舞战刀,歇斯底里喊叫…… 城市乡村,日伪军杀人放火,翻箱倒柜,抓鸡赶羊…… 一伙伙破衣烂衫的中国男女老少被日伪军押走…… 一群群中国百姓被日本鬼子疯狂屠杀,鲜血染红大地,死尸堆积如山…… 第一回 烈士山前祭英灵 七位少年初相识 一 黎明前的小兴安岭。暴风雨过后,山洪猛泻,江河暴涨。一座座被炸弹炸平的高山上,连根拔起的倒木随着山洪滚下山去;一片片被战火烧过的荒草甸子淹没在洪水中。 一声鸟叫划破黎明的黑暗,随着一线曙光,渐渐清晰的景物中,出现一座孤山。山并不高,山上长着的树木多数都拦腰折断,断木上有许多长出了新枝,却留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地上除了横倒竖卧,已经朽烂长出了木耳的倒木,就是大大小小的炮弹坑,炮弹坑虽被荒草掩盖,散落在荒草中的炮弹皮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是战场,而且有过激烈的战斗。 山上有十几座坟茔,每座坟前都立有木牌,木排上的字迹被雨雪冲刷得模糊不清。 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日军钢盔来到一座坟前。男孩个子不高,墩墩实实,大脑袋,大奔髅,圆脸膛,厚嘴唇,两道浓眉,一双大眼。一身又肥又大的旧军装,一双露了脚趾头的破布鞋还用绳子绑在脚上,腰间扎的皮带上斜插着两支匣子枪。人虽长得貌不惊人,但从走路那一溜快步上,却显得特别有精神头儿,使你感到是一个不肯让人的碴儿。 男孩名叫孙黑虎,父母都是参加磐石起义的老抗联,后被日本鬼子杀害。黑虎十岁被杨靖宇收留,跟着杨靖宇打游击。一年前在一次战斗中被打散,和杨靖宇的部队失去联系,被地方党组织送到另一只抗联部队,在连里当通信员。 黑虎先把钢盔摆在坟前,又用手就地捧了两捧土在钢盔边堆成两个小土堆,接着又撧了两根蒿草,退掉叶子插在小土堆上,随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连长,日本鬼子又来扫荡,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男孩话没出口,眼泪先流了出来,“连长,我不能经常来看你,千万别见怪!”男孩说着,又磕了三个响头,用衣袖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抽出腰间手枪,照着地上的日军钢盔连开三枪,钢盔被打出了三个洞,男孩把枪插在腰间,双手抱拳冲着坟墓连连拱手:连长,这日军钢盔就是见证,不打败日本鬼子,我黑虎不回来见你! 男孩用衣袖挨个擦着每座坟前木排上边的尘土,眼前浮现出一段过去的往事…… 傍晚,大雪纷飞,山风呼啸。几百日伪军包围着小山,小山前经过无数次激烈战斗,小山已被炮火轰平,山上的树木都被炸倒炸断,山坡上到处都是日伪军死尸,山上也倒着十几个抗联战士的尸体。在一个炮弹坑里,腿已经受伤的连长躺在那里,两手用力掐着不断往外流着血的伤口,大口喘息着问正在给他缠绷带的黑虎:“咱们还剩几个人?” “还剩,”黑虎慌乱的一边给连长包扎,一边转着头向四周看着,“还剩五个!” “快去!”连长用手把黑虎推开,大声喊着,“叫他们都到我这来!” “那,”黑虎打个愣,站着没动,“那你……” “别管我!”连长眼珠子瞪得吓人,“服从命令!” “是!”黑虎冲着连长敬个礼,转身弓着腰跑过去,分别跑到三个正隐藏在树后,从不同方向监视敌人的战士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把三个人都领到连长身边。 “同志们!”连长身子向上动了动,在黑虎帮助下坐起来,上身倚在弹坑壁上,“咱们只有十六个人,从早晨打到现在,六七百鬼子伪军,被咱们打死三四百,十几次冲锋都没冲上来,咱们的大部队已经顺利进了山里,阻击任务已经完成 。我看过地形,在后山有一处一百多米宽的断崖,那里没有鬼子兵把守,你们几个就趁天黑从那里摸下山,去找到部队。你们把枪都带上,把守榴弹都留给我。” “连长,”黑虎抓住连长的手,“那你……” “我的腿断啦,走不了,”连长摇摇头,“我掩护你们!” “不,连长,你不走我也不走!”黑虎倔强的把脖颈子一挺,“我是通信员,我的任务就是保护连长安全!” “黑虎,”连长用手摸着黑虎的头,眼睛也湿润了,“你是个好孩子,别看你年纪小,可打仗和大人一样勇敢,又不怕吃苦,跟着我一年多,咱们就像亲兄弟一样,我真打心眼里喜欢你!我知道你不怕死,可现在不是死的时候,咱们多活一个,不但能多打死日本鬼子,还能动员更多的人打日本鬼子。要想打败日本鬼子,光靠咱们抗联这几个人不行,只有把全国的人都动员起来打日本鬼子,才能把日本鬼子赶出咱们中国! “不!”黑虎仍倔强的摇着头,眼里流出了泪水“我就不走!要死咱们一块死,要走咱们一块走,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黑虎,”连长把自己的手枪插在黑虎腰带上,用手替黑虎擦着眼泪,“黑虎,我这把枪就送给你,你带着他,就像我在你身边! “不!”黑虎扑在连长身上,抱住连长大哭,“我不要你的枪,我要你的人! “快!”连长火了,两手用力把黑虎推到一边,冲着站在旁边的三个战士大声吼着,“你们三个把他给我拖走!” 三个战士上前架住黑虎的两只胳膊硬拖着走。 “不,不!”黑虎哭喊着拼命往外挣脱,“连长,连长……” 一阵山风,传来一个姑娘的歌声: 九;一八,大炮响, 鬼子兵,占沈阳。 蒋介石下令不抵抗, 扔下百姓遭了殃。 不是下令要劳工, 就是强征出苛粮。 逼得人们没活路, 上山去找大老杨。 …… 一个和黑虎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满脸喜气,摇头晃脑,蹦蹦跳跳,边唱歌跑上山来。 姑娘中等个儿,扎着两个羊角辫,长得并不算太美丽,皮肤黝黑,圆脸,浓眉,大眼,再加上那身又肥又大的破旧军衣,让人一搭眼就看出是那种粗狂,活泼,好动的女孩。 黑虎正低头擦着木牌,没有发现有人来。小姑娘老远就看见黑虎,停住脚步,眼珠转了转,抿嘴一笑,便随手掰了一根大树枝,悄手蹑脚绕到黑虎背后,把树枝的一头顶在黑虎背上,突然大喝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 黑虎被吓得浑身一抖,举起双手,嘴里喊着,“我投降,我投降!”身子却突然往后一仰,翻了个筋斗,人已经到了小姑娘背后,挺身站起,用手揪住小姑娘的羊角辨, 小姑娘痛得双手抱头,“哎呀,哎呀”直叫。 “嘿嘿!嘿嘿!”黑虎得意的笑着,手又故意向下拉了拉,“冬青,这回你服不服? “不服不服就不服!”冬青虽痛得呲牙咧嘴,却昂着头,抡起手中的树枝去打黑虎,黑虎吓得松开手,撒脚就跑。 “坏黑虎,坏黑虎!”冬青举着树枝在后边追,“我让你坏 !我让你坏!” 黑虎正跑着,被一个炮弹皮绊倒,摔进一个炮弹坑里。 冬青吓得“啊”的倒吸一口冷气,打个愣,随后跳进坑里,去抱黑虎:黑虎哥,黑虎哥! 黑虎被抱起,双眼紧闭,浑身瘫软。 “黑虎哥,黑虎哥!”冬青被吓哭了,用力晃动着黑虎,“黑虎哥,黑虎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黑虎突然身子一挺,把冬青压倒在地上。 冬青仰面朝天,被黑虎压着起不来,便用拳头狠狠打着黑虎,黑虎仍不起来,冬青两手从地上抓了两把沙土,同时塞进黑虎嘴里。 黑虎“噗噗”往外吐着嘴里的沙土,赶紧跳起,在地上边转着圈便用手抠着嘴。 冬青爬起来,却用两个拳头擂鼓似的打着黑虎的头:“你坏,你坏……” 黑虎两手抱着后脑勺,任凭冬青捶打,嘴里却不闲着:“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打爸,打爸。” 冬青害羞了,停住手,把脸扭在一边,撅起嘴生气:“哼!你总欺负我,我去找郭叔叔告你状!” 冬青转身就走,黑虎却站在那里得意地嘿嘿直笑:“你去,你去,别说找郭叔叔,你就是找杨叔叔我也不怕 !” 冬青走了几步又站住了,黑虎却走过去板起脸用手指点着冬青的脑门儿,板起脸教训:“冬青,你这个小懒猫,不帮助炊事员叔叔做早饭,又偷懒跑出来玩儿?” “哼!别没调查就乱发言!”冬青仍撅着嘴,把脸扭向另一边,“我是来传达抗联第三军政治部主任郭和同志的命令!孙黑虎同志,立正!” 黑虎赶紧双腿一并,打个立正:“是!” 冬青憋住笑:“稍息!” 黑虎赶紧稍息:“是!” 冬青又喊:“立正!” 黑虎赶紧立正:“是!” 冬青憋不住笑出声:“稍息!” 黑虎明白过来,扬起手要打冬青:“你敢耍我!” 冬青大笑着在前边跑,黑虎在后边追边喊:站住,你给我站住! 第一回 烈士山前祭英灵 七位少年初相识 二 盛夏的小兴安岭,到处都是绿。山是绿的,水是绿的,树是绿的,草是绿的。绿又绿得不同,深绿,浅绿,油绿,豆绿……初升的阳光,晶莹的露珠,既充满生机,又让你倍感神奇。这里的夏日虽不像春天那样山花烂漫,万紫千红。但那绿却别有情趣,是成长中的美。尽管这种美被日军的飞机大炮轰炸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添上了瑕疵。但美是永恒的,丑遮不住美,丑虽能一时得逞,终究会被美战胜。 就在那万绿丛中,有一排用绿草搭的窝棚,这就是抗联的临时驻地。 中间的一个草窝棚里。抗联西征第二路军总指挥郭和正和几个席地而坐的领导在开会。 郭和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在讲着话:“自卢沟桥事变以来,在我北满的牡丹江和松花江两岸抗战斗争迅猛发展。日伪当局非常恐慌,关东军司令长官植田谦吉和参谋长东条英机已经下令,日伪军围剿抗联已由南满转向北满,派出关东军主力的第四师团、第十师团和第八师团的一部,伪军混成第十六、二十三、二十七、二十八旅及靖安军四个团、兴安支队等共计五万多人,从牡丹江、老爷岭向西,宾县、珠河向北,巴彦、木兰、庆城、铁骊、绥棱、海伦一直到黑龙江边,形成一个大包围圈,企图把我北满的抗联压缩到松花江下游,聚歼在三江平原。为了粉碎敌人的围剿,北满省委决定,我抗联实行战略转移,冲破敌人的包围,到外线作战。为了开辟新的游击区,决定对部队整编后西征。西征共分三批,第一批由洼洪出发,从沙河子渡过松花江,在通河县小古洞筹集给养,然后从神树与桃山之间过呼兰河,沿铁骊、庆城到绥棱。第二批有两只部队,一只由萝北梧桐河老等山出发,经汤原西进。另一支就是我们……” 门外传来黑虎的声音:“报告!” 郭和歪头向门口看了一眼:“进来。” 黑虎把门打开一条缝儿,探进头来:“郭叔叔,你找……”见屋里开会,调皮的一伸舌头,赶紧退回去把门关上。 郭和笑了:“黑虎,快进来。” 黑虎悄手蹑脚进屋,压低声音:“郭叔叔。” 郭和站起身,走到黑虎身边,用手拍着黑虎的肩头:“黑虎,为了适应西征,指挥部决定整编部队,将你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成立一个少年班,任命你当班长,归警卫营管辖。人已经都到了,你先去和他们见个面,具体任务我开完会再和你谈。” 黑虎立正,敬礼:“是!” 第一回 烈士山前祭英灵 七位少年初相识 三 夏日的小河,水满为患,河床容纳不下,漫上了两岸。干涸时长在河床边一人多高的丰盛水草,也已被河水淹没。夹杂在水草中的马兰花,肥大的叶子也不露踪影,只有那蓝色的花朵带着一种傲气,不甘屈服的昂首挺立在水中。这兰花既不美丽,也不芳香,又只生长在河边池旁,出身山低贱,不与大树争高,不与花草争春。没有牡丹的艳丽,荷花的盛名,秋菊的美誉,冬梅的耐寒,但却有一种别样的美。而且美得实在,美得无华,美在内里。 河边的草地上,少年班的三男三女站成一排,黑虎站在队前。 黑虎身板挺直,目不斜视,高喊一声:“立正!” 少年班战士立刻一抖精神,全都立正站好。 黑虎又喊:报数! 少年班个个提高嗓门:“一、二、三、四、五、六!” 黑虎接着喊:“报名!自我介绍!” 冬青跨前一步,立正,敬礼:“报告班长,我叫李冬青,十六岁,来自三军三师!” 张铁牛跨前一步,立正,敬礼:“报告班长,我叫张铁牛,十五岁,来自六军三师八团!” 王栓柱跨前一步,立正,敬礼:“报告班长,我叫王拴柱,十五岁,也来自六军三师八团!” 崔英子跨前一步,立正,敬礼:“报告班长,我叫崔英子,十四岁,来自六军二师十二团!” 杨小山跨前一步,立正,敬礼:“报告班长,我叫狗旦,不,我叫杨小山,十五岁,也来自六军二师十二团,我们不是一个连!” 众人憋不住大笑,黑虎立刻大吼:“笑什么,严肃点!” 张春草跨前一步,立正,敬礼:“报告班长,我叫张春草,十六岁,来自六军四师!” 黑虎也跑进队伍,立正,敬礼:“我叫孙黑虎,十七岁,来自三军三师,现任抗联西征第二路军警卫团四连少年班班长!” 第一回 烈士山前祭英灵 七位少年初相识 四 少年班解散休息,三个姑娘在河边的马兰花丛中捉着蝴蝶,黑虎和张铁牛蹲在河边洗脸,杨小山和王栓柱倚着一棵歪脖子柳树在抽着纸烟。 杨小山长得干巴瘦小,尖嘴猴腮,小鼻子小眼。人虽像个瘦猴子,小眼睛眨巴眨巴,滴溜乱转,却显得十分精明。这会儿他把烟衔在嘴角,用一手做成喇叭状挡着,深吸了一口,然后拿下来,噗的吐了一口青烟,斜着眼看了黑虎一下,用手一碰王栓柱:“唉,栓柱,你看出来没有,咱们这个没有三块豆腐高的班长还挺牛哇!你看刚才集合时他那个熊样儿,大伙笑他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真把自己当成多大官! 王栓柱长得人高马大,粗胳膊壮腿,浑身是劲,连走路的脚步都比别人响亮,踏实。他把嘴里刚抽一口的纸烟拿下扔在地上,一脚踏灭:“我看咱们得想办法整整他,先给他来个下马威,杀杀他的娇气,让他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的,省得以后受他的气! 杨小山也把烟扔掉,兴奋的打了王栓柱一拳:“咱俩想一块去啦!” 杨小山和王栓柱手拉着手朝黑虎走过去。 黑虎洗完脸站起身,两手甩着水,正好甩到杨小山和王栓柱身上。王栓柱一把抓住黑虎肩头,稍一用力,就把黑虎的身体转了过来,随手啪啪打了黑虎两个嘴巴,横眉立目,一脸凶相:“你眼瞎啦?敢往老子身上甩水?” 黑虎转过身,冲着王栓柱连连抱拳拱手:“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王栓柱用手托起黑虎的下巴:“光说句对不起就行啦?老子这可是新军装,你给老子弄脏啦,用嘴给老子舔干净!” 张铁牛是个细高个儿,白皮肤,长条脸,细眉细眼,说话也细声细语,显得十分文静。这会儿赶紧过来,把王栓柱推走:“算啦算啦,栓柱,班长又不是故意的。” 王栓柱仍不依不饶,虽被张铁牛推得连连后退,却跳着脚用手指着黑虎:“孙黑虎,老子告诉你,咱们这笔帐先记着,总有一天老子要和你算!别以为你当个破班长就美得不知道姓啥,老子还真没把你瞧在眼里!” 黑虎气得手指王栓柱,干张嘴说不出话:“你,你……” 杨小山却嬉皮笑脸的凑到黑虎身边,伸手抽出黑虎腰间插着的两支匣枪,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了看,随手扔在地上,冲着地上的匣枪啐了一口:“呸!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带两套家伙显摆,还不知能不能拉开枪栓呢?” 看见这边一争吵,三个姑娘赶紧跑过来。跑在最前面的张春草没容分说照着杨小山当胸一拳,一脸怒气地说:“你干啥,想找茬儿是不是?” 杨小山被打得倒退几步,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摔倒,想说话,一见张春草那凶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你……” 张春草却不依不饶,又冲过去扯住杨小山的膀子拖回来,照着后心又是一拳:“把枪捡起来,还给班长!” 杨小山偷着看了张春草一眼:“这……” 张春草拳头在杨小山眼前晃着:“捡不捡?” 杨小三连连点头:“捡捡捡。” 黑虎却摆摆手:“算啦,春草,别难为小山啦,还是我自己捡吧。” 黑虎话没说完,崔英子已哈腰捡起枪,用手擦掉沾在上边的沙土,双手捧着递给黑虎:“班长,给你枪。小山好开玩笑,他是跟你闹着玩儿,你千万别生气,我替他给你赔礼道歉。” 黑虎接过枪,插在腰间,嘿嘿一笑说:“没关系,咱们初次见面,这就算是见面礼!” 王栓柱却挣脱张铁牛的手,跑过来当胸给了黑虎一拳:“不服是不是?”说着撸胳膊挽袖,“来,咱们比试比试!赢了,我拜你为师,输了跪地磕三头!” 黑虎却不示弱,把上衣一脱,扔在地上:“比就比,别以为你胳膊粗力气大,就可以骑在别人脖子上拉屎!” 两个人拉开架势,双方对峙着。王栓柱故意显摆,伸胳膊踢腿,浑身的骨节格巴格巴直响。黑虎却只站在原地,静静的观察着,瞅个空子,突然冲上去,头一低,来个黑狗钻裆,从王栓柱两胯间钻进,身子一挺,站了起来,随后头一低,用力一甩,便将骑在肩上的王栓柱抛出老远,王栓柱吭哧一下被摔在地上,爬了半天才爬起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低着头,红着脸走了。 杨小山过来,用手一点黑虎脑门儿,冲地吐了一口:“呸!投机取巧,算什么能耐?要比就比点真功夫,你看我的!”杨小山说着,走到一棵大树旁,双手抱着树干,蹭蹭蹭几下爬到树上,站在一根大枝桠上,一脸得意,冲着下边的黑虎招手:“是不是小子,是小子的,上来! 黑虎微微一笑,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随后飞跑起来,到了树下,身子一跃,竟腾空而起,双手抓住一棵离地一丈多高的大树杈,又借着树杈的弹力,向上跃起,,再抓住一棵大树杈,再借着弹力向上跃起,就这样,一连跃了几跃,站到了大树的顶尖上。 “好,好哇!”张春草第一个叫好,同时冲着黑虎竖起了大拇指,“班长,你真棒! 许多抗联战士闻讯而来,树下的人越聚越多,人们也都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杨小山还一脸不服气,两手做成喇叭状对在嘴上,冲着比他站得高出几丈的黑虎喊:“孙矬子,算你小子有种,咱们再比!” 杨小山是爬着下的树,黑虎却又从树上连翻几个跟头,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又赢得了一片掌声。 杨小山急了,黑虎脚跟刚落地,就上去抓住黑虎肩头,拖着就走。众人他们要干什么,都跟在后边嘻嘻哈哈看热闹。 河边有一座山峰,靠河的一面齐刷刷的被切断,一面墙似的矗立在那里,约有几十丈高,断壁悬崖,倒映在水中,让人看着都眼晕。 杨小山把黑虎拽到断壁跟前,松开黑虎,往两手心上吐了几口唾沫,手抓断壁,飞快的爬了上去,站在断崖上边,又得意的冲着下边的黑虎招手:“小锉子,有种你就上来,没种你就跪在地上给我磕仨头! 黑虎也不示弱,同样往手心上吐了几口唾沫,手抓岩石正要往上攀登,冬青却从后边扯住他的衣襟,拖出人群:“黑虎哥,别逞这个能,这悬崖断壁你没上过,太危险,一旦失手,会摔得粉身碎骨!” 黑虎生气的把冬青推到一边:“你别管,你没见他在上边叫号,我要是不攀上去,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我往后还咋有脸见人?” 冬青却又抓住黑虎衣襟不放:“我就管,我就不让你去!” 黑虎用力把冬青推倒在地,撒脚就跑,到了悬崖边,手抓岩石正要往上攀登,冬青从地上爬起跑过去,死死拽住黑虎后衣襟不撒手。黑虎急了,回身两手用力将冬青推进河里,这才手抓岩石,一点一点往上攀登,到了半山腰,脚下蹬的一块石头突然滑落,两手一松,大头朝下摔了下来。下边看热闹的战士们都不约而同的跑过去,伸出双手去接,黑虎摔落在人群里,砸倒了好几个战士。 第一回 烈士山前祭英灵 七位少年初相识 五 少年班住的草窝棚前,战士们都身背行李,列队站着,准备出发。 黑虎却挨个把行李拿下来打开检查。他先从冬青的行李里拿出一包书,用手掂了掂,随后扔掉:“这太重,不能带!” 冬青不服气的推了黑虎一把:“为啥?”随后哈腰捡起书,心疼地用手拍着粘在上边的泥土:“指挥部只让轻装,没说不让带书!” 黑虎生气地又从冬青手里夺下书,扔在地上用脚踏了几下:“我说不行就不 行!咱们是去打仗,不是去上学!郭叔叔在动员会上不是跟咱们说了,这次咱们西征要走几千里路,还要冲破鬼子的十几道封锁线,不知得打多少仗,除了吃的用的,其余的都不准带!” 冬青两手用力把黑虎推到一边,气得哭着边跑边说:“我不和你说,我去找郭叔叔!” 黑虎又检查杨小山,发现行李里有二胡,口琴,呱嗒板,立刻拿出来:“不行,这些也不准带!” 杨小山也不不服气地一把夺在手里:“我是文艺宣传队的,不带这些我咋宣传?” 黑虎又夺过来:“宣传队也不行!指挥部咋命令,咱们就得咋执行!” 杨小山又夺回来:“哼!你才当几天抗联,你知道这二胡是谁给我的吗?这是赵尚志叔叔给我的!我跟赵叔叔好几年,行军打仗,不管多苦多累,从没离过身!” 黑虎再次夺过来:“哼!你跟赵尚志叔叔,我还跟杨靖宇叔叔!杨叔叔常跟我们讲,咱们是革命军人,就得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杨小山再夺过去:“我就带,看你能咋的?” 黑虎又抢在手里, 杨小山又想去夺,黑虎往旁一闪,用脚一绊,杨小山闹个狗抢屎。杨小山急了,爬起来猛扑到黑虎身上,抱住黑虎的腰,摔了几下也没摔倒,便一口咬住了黑虎肩头,痛得黑虎啊啊大叫,挥手打了杨小山几个嘴巴,两个人便厮打在一起。 张春草边拉架边大叫:“别打啦别打啦!” 崔英子吓得哭了起来:“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抗联呢?抗联里有你们这样 的吗?” 张铁牛不屑一顾的把脸扭到一边:“什么抗联战士,真没教养,简直是小猪倌!抗联的脸都给丢尽了!” 王栓柱却一脸兴奋,叉着腰叫号:“好玩儿,好玩儿,真好玩儿!小山,使劲儿,使劲儿!” 冬青带着郭和跑过来,离着老远,郭和就从着他们摆着手喊:“住手,住手,黑虎你快住手!” 两个人看见郭和,都自动放手。 郭和到了跟前,用手指着两个人的脑门儿:“瞧你们两个,还打架,像个抗联战士的样子吗?” 黑虎却冲着郭和立正,敬礼:“报告总指挥,杨小山同志不服从纪律!” 杨小山帽歪衣破,鼻青脸肿,也冲着郭和立正、敬礼:“报告总指挥,是他孙黑虎……” 郭和呵呵笑着分别拍拍两个人的肩头:“好啦好啦,我都知道,这叫不打不相识。黑虎啊,我听冬青说你不让她带书,还把她的书踩在脚下?” 黑虎立正,敬礼:“是,报告总指挥!冬青同志不服从总指挥部的命令!” 郭和蹲下身,一本一本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本,用衣袖擦着上边沾的泥土:“噢!《巴黎圣母院》,《茶花女》,《毁灭》,好书哇,都是难得的世界名著!” 冬青上前接过郭和手里的书:“我爸爸是教书的,都是他死后留下的。” 郭和站起身,转对杨小山:“小山,你为啥和班长打架?” 杨小山猫腰捡起地上的二胡,口琴,呱嗒板,心疼的用衣袖擦着上边沾的泥土,眼泪都流了出来:“总指挥,他不让我带这些东西!” 郭和把冬青和杨小山拉坐在自己身旁,又摆手示意让其他小战士都坐下,两手分别抚摸着冬青和杨小山的头:“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孩子们,如果不是日本鬼子侵略我国,像你们这样年纪正是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现在为了消灭日本侵略者,你们从天南地北走到一起,成为光荣的抗联战士。咱们的处境十分危险,咱们的条件十分艰苦,可你们还坚持学习文化,学习技术,这就非常难能可贵!咱们是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队伍,咱们不光要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还要推翻旧社会,建设新中国。咱们抗日战士不光要看到眼前,还要看到长远,将来全中国解放,建设新中国的任务就要落在你们这些年青人身上,到那时候,如果没文化,不懂技术,就不能加快我们建设的步伐,还会落在别国的后面,就会像现在一样挨打,受欺辱!” 黑虎霍的站起:“总指挥,我有意见!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我想问你他们这些东西到底让不让带?” 郭和笑着回答:“这些书是学习用的,这二胡是宣传用的,当然可以带啦。” 黑虎怒冲冲地把肩上的背包往地上一摔:“总指挥,这班长我不干啦!你找别人吧!” 黑虎一甩袖子扭身就走。 张春草两手叉腰挡在他前面:“孙黑虎,你别走!为啥撂挑子,总得说个明白?” “哼!为啥?”黑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转身冲着郭和:“总指挥,我问你,这次咱们西征情况危急,任务繁重,条件艰苦,军队必须轻装,除了吃的和必用的,全都扔掉,是不是你在全军动员大会上亲口说的?” 郭和站起身:“是我说的,没错。” 黑虎跨前一步:“那我再问你,这书和二胡是吃的吗?是必用的吗?” 郭和摇摇头:“不是不是。不过,这属特殊情况,就应该特殊照顾。你们这个少年班,在咱们抗联就是个特殊的队伍,往后也就享受特殊待遇!” “哼!特殊……”黑虎转回身,用力把张春草推到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和会心的笑了,冲着黑虎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好,好样的!” 第二回 抗联踏上西征路 孙黑虎一计退敌 二 晌午,战士们刚坐下要吃饭,突然响起枪声,有人大喊:“不好啦,鬼子来啦!快跑哇……” 人们都大惊失色,爬起来就跑,慌乱中,有的连碗筷都没顾得拿。跑了一下午,天渐渐的黑了,前边传来就地休息的命令,少年班个个筋疲力尽,都四仰八叉倒在地上,饭都不想吃,便呼呼大睡。睡得正香,又都被枪声惊醒,爬起来拼命逃跑。跑到天亮,个个蒙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前边又传来就地休息的命令,少年班都坐在地上,互相一看,禁不住哈哈大笑。有的帽子歪了,有的鞋子丢了一只,个个衣服都刮得大窟窿小眼子。特别是王栓柱,两条裤腿全都刮开了线,像女人的裙子似的,大腿也露在外面。 黑虎坐在地上,一低头,看见自己脚上穿的两只布鞋都露出了脚趾头,不觉一笑,脱下鞋,在地上啪啪摔了摔沾在鞋上的泥土,打开肩上的挎包,找出针线,引针穿线,认认真真的缝起了鞋子。 冬青走过来,悄悄绕到黑虎背后,倒背双手,低着头看着黑虎缝鞋:“哟,黑虎哥,你的针线活越做越好啦,比我们女人的手都巧!” 黑虎抬头看了冬青一眼,嘿嘿一笑:“比以前是强多啦,记得咱们小时候跟着杨靖宇叔叔,衣服坏了都是杨叔叔给补,有一次你的裤子坏了,我给你补,把两条裤腿缝在一起。” 冬青赶紧伸出一只手捂住黑虎的嘴,趴在耳边悄声说:“快别说过去那些丢人陷眼的事,让人听了笑话!” 黑虎把冬青的手推开:“怕啥?人都是学会的,没有生来就啥都会的。” 冬青伸手夺下黑虎手里的鞋子,抛出老远:“这破鞋,还缝它干啥?” “哎哎,你干啥?”黑虎急了,把冬青推到一边,站起来要去找鞋,“你给扔啦,我穿啥? “黑虎哥,你看!”冬青把另一只始终背在身后的手伸到黑虎眼前,手里攥着一双新布鞋,“这是什么?” “鞋!”黑虎眼前一亮,一把夺在手里,“给我的?” “傻样儿!”冬青憋着笑,用手一点黑虎脑门儿,“不给你,给谁的?” “谢谢,谢谢!”黑虎嘴说着,用衣袖擦了擦脚,穿上鞋,来回走了几步,低头前后看了看,“哎,不大不小,正合适!” 冬青抿嘴一笑:“这叫量体裁衣,看脚做鞋!” “量体裁衣,看脚做鞋?”冬青的话使黑虎想起了什么,站起身,用手挠着脑袋,小声嘀咕着,突然一拍脑袋,说声“有啦!”便一脸兴奋,撒脚就跑。 “黑虎哥,黑虎哥!”冬青在后边追着喊,“黑虎哥,黑虎哥!”因为追不上,摇着头,:“这人,真是,穿双新鞋就……” 第二回 抗联踏上西征路 孙黑虎一计退敌 一 西征开始了。小兴安岭那崇山峻岭,古树参天,小溪流水,鸟雀成群,獐狍野兔,都不怕人。少年班走在队伍的最后边,毕竟是孩子,刚一开始,看啥都新鲜,到那都有趣儿,一个个兴高采烈,有说有笑。 最高兴的还是杨小山,真像个山猴子,前蹦后跳:“哎,你们知道吗?咱这关东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都出在咱脚下这小兴安岭!” 王栓柱也是乐乐呵呵,高腔大嗓的接上碴儿:“咱关东还有三怪,窗户纸糊在外,公公穿错儿媳妇鞋,十七八的大姑娘叼个大烟袋。” 张春草笑着给了他一拳:“那叫养活孩子吊起来。” 张铁牛把身上的背包往上掂了掂,摇头晃脑,慢声拉语:“要提起咱这黑龙江,兴安岭,不光处处都是宝,风光也是得天独厚的美。就说我的家乡境泊湖,不光景色宜人,还传说是王母娘娘设蟠桃会为玉皇大帝过生日,众多仙女为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唱歌跳舞,歌舞完毕,众仙女擦汗洗脸,仙女太多,洗脸的水灌满了天河。河水太多流到人间,落到牡丹江中,就成了一个大湖。其中一个仙女把王母娘娘的梳妆宝镜和洗脸水一起倒进了天河,落到湖底,这湖就有了灵气和宝气。不管刮多大的风,湖水也掀不起大浪,总像镜子一样平静、明亮。王母娘娘来取她的宝镜,看到这里比天上瑶池还美,就没有把宝镜取回,还把这里作为她的天外花园,赐名为“镜泊湖”。 冬青也来了兴致,手向着四周指着:“咱这里也是天下有名的雪乡,每年一入冬,就开始下大雪,雪比人还深,长达六七个月,皑皑白雪随物成形,堆积成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大蘑菇,再加上咱东北的草房,就形成了咱这里独特的风光。咱雪乡最热闹的还是过年,买年画,剪窗花、粘对子、扭秧歌儿,唱蹦子,放鞭炮、吃饺子……”说着说着竟扭了起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王栓柱摆着两手:“咱这过年还有好多说道,贴对子‘福’字要倒着贴,意思是‘福到(倒)’,年三十晚上煮饺子,破了皮不能说‘破了’,一定要说‘挣了’,意思是一年都有‘挣’不完的钱。记得我小的时候说‘破’了,还挨了我妈一巴掌。初五早晨煮饺子,不破也得故意弄破,叫‘破五’。 黑虎却叹了一口气:“咳!可惜咱这大好河山,如今被日本鬼子侵占,他们杀人,放火,坏事做尽!” 崔英子唱起了歌曲: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梁。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我有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 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 爹娘啊,爹娘啊, 什么时候, 才能欢聚一堂?!” 众人合唱,无不落泪。 第二回 抗联踏上西征路 孙黑虎一计退敌 三 黑虎跑到总指挥部休息的地方,警卫员将他拦住,问他干什么,他说有急事要找郭和,警卫员告诉他郭和正在开会。黑虎却把警卫员推开,自己闯进会场,先立正,后敬礼:“报告总指挥,我有急事想跟你说!” 郭和一见黑虎的样子,立刻笑了,冲着黑虎招手:“啊,是黑虎,来,坐下,有事慢慢说。” 黑虎没有坐下,又立正,敬礼:“总指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咱们这几天老逃跑是咋回事? 郭和也站起来,用手一拍黑虎肩头:“咱们被日军的一个联队跟上了,那个联队长名叫冈田,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九一八事变’攻打北大营有功,受到天皇嘉奖,联队长都是大佐,他却提升少将。因此傲气十足,目空无人,曾夸海口一年之内不把咱们抗联消灭,他剥腹自杀谢罪。” 黑虎用手一摸后脑勺:“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总指挥,我倒有个想法,离咱们这一百里有一座二虎山,两山中间是一条大道,道两边都是悬崖绝壁,咱们大部队找个隐蔽的地方先休息,只派一个团牵着鬼子在这山里转。鬼子装备好,训练有素,在平原上打仗有优势,一进这大山里就吃不开。咱们领着他转个十天八天,把鬼子转迷糊,然后把他引进二虎山。咱们的大部队先在山上埋伏,前后一堵,来个关门打狗……” “你小子行啊!”没等黑虎说完,郭和就兴奋的当胸给了黑虎一拳,随后又转着圈盯着黑虎看,“真想不到你这个大脑瓜里有这么多道道儿 ?你这个建议跟咱们指挥部想到一块去啦,你比咱们指挥部想得还周到,咱们指挥部是用整个部队作钓饵,你却提出用一个团,让咱们的大部队以逸待劳。好,好哇!来来来,坐下坐下,把你的想法好好说说!” 黑虎却被说得不好意思,用手摸着后脑勺儿:“这不是我想的,是杨靖宇叔叔打邵本良时用过的办法。” 第二回 抗联踏上西征路 孙黑虎一计退敌 五 黎明之前,天更黑暗,雾也下得更大。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二虎山上的战士们不约而同的精神一震,都迅速进入阵地,紧张的做着战前的准备。 吃顿饭的功夫,一直几百人的队伍从两山中间的大道上跑过,,边跑边朝天上开了三枪。战士们知道这是引诱鬼子的一团,都趴着没动。再过了有吃顿饭工夫,随着一阵马蹄声响,一队骑兵从大道上跑过,到了山涧的另一头,先跑过去的一团早已等候在那里,团长一声令下,战士们回过头来一起开火,骑兵纷纷从马上栽倒。出路被堵,火力太猛,两边的山涧又不能攀登,骑兵们赶紧调回马头,紧跟在后边的陆军也已赶到,一窝蜂似的拥进了山谷。就在此时,只见二虎山上升起了三发信号弹,战士们立刻把堆在悬崖边的大石头推下去。一时间,成百上千的巨石从两边山崖上滚下,轰隆隆的声音像万炮齐发,震耳欲聋,峡谷震荡,群山回应。崖下的鬼子兵都被这从天而降的石头吓傻了,来不及躲闪,便死的死,伤的伤。特别是那些骑兵就更惨,那些战马都被这些滚石吓得惊跳起来,许多骑手都被摔下马,不是摔伤,就是被马踏死。此时的鬼子兵真像无头的苍蝇,人惊马逃,不战自乱,互相践踏。山上的抗联战士推完石头,又一个劲的往下抛手榴弹,炸得鬼子血肉横飞,哀号一片。 联队长冈田开始骑在马上洋洋得意,因为天黑雾大,再加急于消灭抗联,好再次立功受赏。只顾追赶抗联,也没有看路。一进峡谷,他的马两条前腿都被石头砸断,那马扑倒在地上,冈田也从马上摔了下来,一条腿被摔断。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看, 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此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大雾也渐渐消散。冈田趴在一块大石头后,向四周瞥了一眼,这才看清两边那陡峭的悬崖绝壁,知道自己上了大当。眼看全军就要覆灭,又气又急,仓啷抽出腰间战刀,用力向上一挥,不是人声的喊着:“快,快,后队变前队,从来路返回去!” 那些没死的日本兵听到命令,都掉过头,慌乱的朝着山上乱打几枪,拥挤着向来路跑去。谁知先跑的人刚到谷口,一阵排子枪便迎面射来,立刻倒下一大片,跟在后边的赶紧又掉头往回跑。此时,两边山上,两头谷口,除了石头手榴弹,子弹也像雨点似的朝鬼子打,吓得鬼子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就在这时候,抗联负责堵住鬼子后路的二团团长立功心切,违反了指挥部只打不攻的命令,带头从谷口冲进来。冈田一见,心中一喜,赶紧命令部队从二团冲进的谷口突围。鬼子为了逃命,命令一下,都不顾枪林弹雨,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朝着谷口涌去。仗着人多势众,竟冲破二团的阻截,逃出了包围。 在山上的黑虎看到,惊得脸色大变,赶紧跑到指挥部,慌慌张张的对郭和说:“郭叔叔,不好啦!鬼子从二团堵的谷口冲出去啦!” “什么,你说什么?”郭和急得揪住黑虎衣领,“快说,怎么回事?” “二,二团长,”黑虎被勒得有点喘不出气,“二团长违反命令,擅自带着人冲进谷口,让鬼子有机可乘!郭叔叔,鬼子马上就得向咱们反击,他们人多,咱们人少,我看咱们还是先撤退……” “混蛋!”郭和气得骂了一句,立刻一挥手,“撤!” 第二回 抗联踏上西征路 孙黑虎一计退敌 四 凌晨,大雾笼罩着二虎山。抗联战士们悄悄来到山上,一进入阵地,就都满山搬大石头,垒墙似的往悬崖边上摆。少年班年龄小,大石头搬不动,就砍倒小树做撬棍,一点一点的挪。他们放到悬崖边一块,杨小山数一块,到了七十块,杨小山把手里的橇杠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好啦,咱们任务完成啦,快歇着吧,就等鬼子来啦!” 黑虎过去扯着膀子把杨小山拽起,大声吼着:“不行,谁也不能歇着!鬼子不来咱们就得搬,越多越好!” 杨小山一晃膀子挣脱了黑虎的手,不服气的把脖颈子一挺:“指挥部有命令,每人最少搬十块石头,我们搬够啦,你干啥不让歇着?”说着,又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躺,故意打起了呼噜。 黑虎又哈腰把杨小山扯起,耐心的劝说着:“鬼子一个联队有四千多人,咱们才一千多人,他们的武器装备都比咱们好,咱们这次是把他们引进死胡同,出奇制胜。又是夜间打仗,天有大雾,看不见对方。鬼子在山涧下,四千多人挤在长不到五百米,宽不足三米的地方,咱们用大石头砸,要比子弹杀伤力大。咱们准备的石头越大越多越好,现在累一点,等鬼子来啦,咱们多砸死几个鬼子也值得。” 杨小山虽心里服嘴却嘟囔:“我知道这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就怕你打不住狐狸惹一腚骚!” 第二回 抗联踏上西征路 孙黑虎一计退敌 六 抗联又跑了一天一夜,眼前出现一条大河。由于前几天下大雨,山洪暴发,河水上涨,原本几丈宽的河槽,早已漫了漾,已有十几丈宽,湍急的河水吼吼的叫着从高山上流下。大家都累坏了,上边还没下命令让休息,人们就都瘫倒在河边。一个通信员来把黑虎叫去开会,功夫不大,黑虎就回来了,用脚挨个踢着杨小山,王栓柱和张铁牛:“起来起来,快起来!指挥部命令我们马上过河!刚才传来战报,尾随我们的日本鬼子分两路左右夹击,企图把我们消灭在这河边!现在情况非常危急,敌人距我们不到二十里,估计不到两个小时就能赶到!如果我们不马上过河,等敌人来啦,我们想走也晚啦!大家都听说过咱们的红军抢渡大渡河的故事吧?如果咱们的红军不抢渡大渡河,就会像石达开一样全军覆没!现在,咱们的情况和红军一样,只有赶紧渡过眼前这条河,占领对面的山头,!指挥部命令我们少年班首先渡河,现在就把衣裳脱光……” 杨小山大惊失色:“什么?把衣裳脱光!这有男有女,就……” 黑虎明知自己语言有误,却找借口掩饰:“就你嘴快!我话还没说完,我是说把上身脱光,下身可以穿内裤!” 杨小山故意捣蛋:“报告班长,我的内裤坏啦!” 黑虎一脸严肃:“内裤坏了也不准穿长裤!大家都知道,这过河最怕穿长衣长裤,因为穿了长衣长裤,人一下水,长衣长裤就会浸进水去,不光会增加重量,还会鼓涨起来,人在水中不像在陆地,会水的可以,不会水的……” 张春草站起来:“请问班长,我们女同志也脱光上身?” 黑虎一脸尴尬,用手挠头:“你们女同志,你们女同志嘛,你们女同志可以穿内衣内裤!” 第二回 抗联踏上西征路 孙黑虎一计退敌 七 河对面的山头上,抗联战士们正在紧张的挖着掩体。 杨小山和王栓柱在一起,杨小山边挖边发牢骚:“我早就说打不住狐狸惹一腚骚吧!咋样,不但没把鬼子消灭,还让鬼子追得没命跑!我看咱们的总指挥脑袋进了水,他孙黑虎黄嘴丫子没蜕就听他的?先出了个什么‘关门大狗’的主意,结果狗没打着,还让狗咬啦!这回又整什么‘守株待兔’,就怕守不住让人家连兔都逮去!” 正巧黑虎走过来,从背后一拍杨小山肩头:“怎么,又说我的坏话?” 杨小山吓得浑身一抖,扭脸看见是黑虎,偷着吐了一下舌头,赶紧嘿嘿一笑:“哟,班长?瞧你累得一头大汗,来,我给你擦擦。” 黑虎用手挡住杨小山伸过来的衣袖,拉着杨小山坐在自己身旁:“小山,我都听到了,你刚才是在议论我那个 ‘关门大狗’的主意,实话跟你说,要不是二团长违反命令,日本鬼子那四千多人不全军覆没,也得死伤大半。再说这个‘守株待兔’,如果在河那边和鬼子打,那叫‘背水一战’,如果能有把握打赢,还可以一试。如果打不赢,就得全军覆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此险招。我跟着杨靖宇叔叔的时候,他提出四不打和四快,就是‘地形不利不打、不击中敌人要害不打、自己代价太大不打、对当地老百姓损害大了不打和快打、快走、快集中、快分散’。咱们过了河,在这设下埋伏,要比在河对岸有利得多,不但可以阻击敌人,还有退路。你再看这地形,河的对岸有五十多米的开阔地,过河到咱们这里还有五十多米开阔地,敌人到了河边,有河阻隔,他们一定要聚在河边,人就成了堆。咱们这里居高临下,河边又在咱们射程之内,此时向敌人射击,命中率就高。我们这里有树木,有掩体,我们打敌人容易,敌人打我们就难。敌人要想过河,在水中他们又不方便打枪,也只有挺着挨打。敌人过了河,还有五十米开阔地,虽然有一人多高的蒿草,蒿草挡不住枪子……” 王栓柱把手中的铁锹一扔,脸扭在一边,用鼻子哼:“哼!所得比唱得都好听,那日本鬼子可不是靠嘴能说败的,那得用枪打败!光凭一张巧嘴…… 王栓柱话没说完,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鬼子!” 河对岸的山头上,出现了无数鬼子兵。日军联队长冈田又换了一匹马,此时他坐在马上,用望远镜朝着对面的山头仔细观看,透过树木和杂草,隐约看见来回走动的人影和构筑工事挖出的新土。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啥模糊起来,眼前出现了幻觉,对面山头上的那些大树全都变成了一个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没人深的杂草却是数不清的黑洞洞枪口…… “太君,”朝鲜翻译凑到冈田跟前,轻声的问了一句,“抗联的就在河对岸的山上,咱们的过河?” 冈田被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从马上跌下来,连连摆手:“不不不,抗联的要到什么地方的干活?” 翻译拿出地图,在冈田面前摊开:“他们的一共的分三路,到绥海的会师!”翻译用手指着地图:“就是这个的地方!” 冈田冷冷一笑,把手一挥:“命令部队马上的撤退!深山的不进,绥海的等他们!” 翻译手捧地图愣在那里,想说又不敢说:“太君,抗联的就在眼前,咱们……” “你的看,”冈田用手一指对面的山头,“抗联的肯定的在那里埋伏的干活,他们的居高的临下,再看咱们的这里,到河边的五十米的开阔地,中间的又隔了一条河的,过了河的还有五十米的开阔的地。咱们的进山追击的抗联,大炮的重机枪的都没带的,咱们的如果的想进功抗联的,就得通过的这块开阔地的还有条河的,抗联的指挥员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他们的不在河的这边的阻击我们的,而是到河的那边的守株待兔的干活。我们的如果强攻的他们,就得遭受的极大的损失的干活,他们的只会付出的极小的代价的干活。我们的吃大亏,他们的占大便宜,我们的攻上的山去,他们的早已跑掉。这里的山高林密的,地形的复杂,他们的熟悉,我们的不熟悉,他们的打我们,我们的不知道,我们的打他们,我们的打不着。我们的不能因小的失大的,我们的到他们的会师地点的等着他们的,等他们的吃尽千辛万苦的到达目的地的,我们的这个,”冈田做了个两手一掐的姿势,接着又说,“他们的想在这里的守株待兔,我们的将计的就计,到那里守株待兔。” “妙,妙,妙!”翻译点头哈腰,伸出了大拇指:“太君不愧是东京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啊!” 冈田冲着士兵一挥手,日本兵们掉头就走,冈田却站了老半天,咬牙切齿的说:“抗联的,咱们绥海的见!” “鬼子跑啦!”杨小山第一个高兴的跳起来,一边喊着,一边举起枪“呯呯呯”朝天连开三枪。 少年班也都兴奋得互相拥抱,三个女孩子都留下了眼泪。 郭和一手拎着一个沉甸甸挎包,一手拿着两瓶酒走过来,黑虎首先看见,自己先打立正,随后大喊:“立正,敬礼!” 少年班的战士也赶紧立正,敬礼。 “好啦好啦,我不是来视察军务,我是来和大家喝酒的!”郭和却笑着晃动着手中的酒瓶,“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坐下,我给你们带来点好吃的,给大家换换口味!”说着坐在一块石头上,打开背包,露出几瓶肉罐头,一个个拿出来摆在眼前:“我是慰劳咱们黑虎的,感谢他一计退敌,你们是借了他的光!” “真香!”杨小山先拿过一瓶罐头,放在鼻子上闻闻,随后又翻过来掉过去看,“都是日本鬼子的货。哎,你们说这日本鬼子人都长得小,脑袋可都不空,就说这肉,他们放在瓶子里就不臭?咋整的呢?” “这就叫科学!”冬青一把夺过罐头,狠狠的瞪了杨小山一眼,“咱们都是借黑虎哥的光,你不是怕守不住连兔都逮去吗?这罐头你就别吃啦!” “我是说着玩儿。”杨小山又伸手把罐头夺过来,“你看咱黑虎长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一看就是个将军……” “去你的!”黑虎笑着打了杨小山一拳,“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拿破仑曾经有一句名言:‘不想成为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郭和打开酒瓶盖,往战士们拿出的茶缸里倒着酒,“咱们抗联战士不光要能打仗,还要会打仗。就像黑虎,会动脑子,能出主意!” 黑虎和张铁牛用匕首撬开罐头盖,摆在大家面前。郭和倒完酒,端起一个茶缸:“来,咱们为了黑虎一计砍掉了日本鬼子这个尾巴干一杯!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边,咱们这可是最后一顿好吃的啦!有日本鬼子跟着咱们,咱们隔三差五打他一下,多少还能缴获点战利品,改善改善伙食。这回鬼子不跟着,咱们说不定就得吃野菜,扒树皮啦!” 第三回 西征路上困难多 抗联战士苦有乐 二 天黑了,上级下令宿营,少年班围在一棵大树下,有的依着树干,有的躺在地下,有的手拿树枝,有的手拿衣服,拼命地在抽打着蚊子。 杨小山背靠着大树,用衣服蒙着头:“明天非下雨不可,这死蚊子咋这么多?能把人活活咬死!” 张铁牛紧挨着杨小山,用树枝打着蚊子:“还不让生火,要是生堆火,蚊子还能少得多。” 黑虎躺在地上,身上盖着青草,不耐烦的摆着手:“睡觉睡觉,快睡觉!别晚上不睡觉,白天行军装熊!” 杨小山气乎乎的站起来,冲到黑虎跟前,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你说谁装熊?蚊子咬睡不着,你不怕咬你咋不睡?” 黑虎黑虎也把身上的草一扬:“你们这么吵,我能睡着?” 杨小山双手卡腰,鼻子一哼:“哼!别肚子疼埋怨灶王爷,你还是不困,要是困早就睡着了,拿棒子打都不醒!” 黑虎又赌气的倒在地上,抓把草盖住脸:“哼!” 郭和带着警卫员朝这边走来,张铁牛最先发现,喊了一声:“总指挥来啦!快,快躺下!” 少年班都就地躺下,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郭和来到跟前,正好躺在黑虎身边的杨小山悄悄掀开蒙在脸上的衣服想偷看,一见郭和又赶紧盖上,郭和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说:“他们都睡着啦,咱们这山丁子就给别人吧。” 大家一听山丁子,全都不约而同的跳起,围住郭和一齐问:“郭叔叔,山丁子在那儿?” “在这儿。” 郭和蹲在地上,从衣兜里掏出几把山丁子,给大家分着:“这是炊事班的同志们上山拾柴采的,特意拿回来给你们吃。” 黑虎两手捧着一把山丁子,用嘴咬着:“郭叔叔,请带我们谢谢炊事班的叔叔们!” 郭和坐在孩子们中间,两手分别摸着身边的冬青和崔英子的头:“怎么,是不是蚊子咬睡不着?” 嘴里正嚼着山丁子的杨小山抢着说:“是,蚊子太多,八成明天要下雨。” 张铁牛接上碴儿:“指挥部又不让生火,要是生火……” 郭和又用手拍了拍张铁牛的肩膀:“咱们抗联这次西征,是被日本鬼子逼出来的。日本鬼子五十万多人,咱们才不足两千人,敌人比我们多十几倍,咱们不能和敌人硬拼。我们我们虽然甩掉了跟在我们后边的冈田这只尾巴,可还在鬼子的包围圈里,随时都有被歼灭的危险。为了不被敌人发现,只能采取秘密行动,不能暴露自己,只能在这大山里和敌人兜圈子,寻找机会冲出敌人的包围圈。指挥部不让生火,就是怕暴露目标,晚上生火火光照得远,几十里以外都能看见。孩子们,咱们现在的条件虽然艰苦,可比起红军长征爬雪山过草地还要好的多!来,我提议,咱们大家一起唱《露营之歌》。” 战士们在郭和带动下,唱起了歌: 铁岭绝岩,林木丛生, 暴雨狂风,荒原水畔战马鸣。 围火齐团结,普照满天红。 同志们,锐志哪怕松江晚浪生! 起来呀!果敢冲锋, 逐日寇,复东北,天破晓, 光华万丈涌。 浓荫蔽天,野雾弥漫, 湿云低暗,足溃汗滴气喘难。 烟火冲空起,蚊吮血透衫。 战士们, 热忱踏破兴安万重山。 奋斗啊!重任在肩, 突封锁,破重围,曙光至, 黑暗一扫光。 荒田遍野,白露横天, 野火熊熊,敌垒频惊马不前。 草枯金风疾,霜沾火不燃, 兄弟们!镜泊瀑泉唤醒午梦酣。 携手吧!共赴国难, 振长缨,缚强奴,山河变, 片刻熄烽烟。 朔风怒吼,大雪飞扬, 征马踟蹰,冷风侵人夜难眠。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壮士们!精诚奋发横扫嫩江原。 伟志兮!何能消减, 全民族,各阶级,团结起, 夺回我河山。 第三回 西征路上困难多 抗联战士苦有乐 一 盛夏的大森林,虽然阳光被树木遮挡不能直射,但却密不透风,格外闷热。再加连续十几天的急行军,抗联战士们个个筋疲力尽,步履艰难。少年班就更显狼狈,多日行走,不但鞋破了,脚也都磨出了血泡,瘸的瘸,点的点,有的还柱起了木棍。 杨小山无力地把手中的枪往地上一仍,四仰八叉瘫倒在地上:“哎呀!可不行啦!这一天走一百七八十里,都走了十来天,不是要人命吗?我算不走啦,就死在这儿! 黑虎上前揪住杨小山衣领拽起:“不行,我问你,想不想当抗联战士?要想当,就快走!要不相当,哼!” 黑虎用手枪顶住杨小山的脑门儿:“我现在就毙了你!” 冬青冲过来挡在杨小山身前:“黑虎,不,不行!” 黑虎气急地把冬青推个大趔趄:“你躲开,这没你的事!杨小山,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 杨小山却毫无惧色,故意冲着黑虎翻白眼:“ 我就不走,你打吧!你开枪啊,你开枪啊!你打死我,还省得遭这份罪!” 黑虎气得浑身直抖,上牙咬着下嘴唇:“你!” 黑虎推弹上膛,正要扣动扳机。真的要开枪,张铁牛猛冲过去,用手托起黑虎手中的枪:“不!班长,你不能……” 王栓柱和和张春草也过来帮忙,三个人合力将黑虎按倒在地,拼命夺枪,枪走了火。 崔英子吓得大哭起来:“不好啦,不好啦!要杀人啦,要出人命啦!” 冬青也吓得扭头就跑,还边跑边叫:“郭叔叔!郭叔叔……” 郭和闻讯跑过来,边跑边问:“怎么啦,怎么啦?” 黑虎气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手指杨小山:“他,他不走啦,躺在地上放赖!” 杨小山也赶紧爬起,一脸委屈:“不,郭叔叔,他,他要开枪打死我!” 郭和冲着愣在他面前的冬青一挥手:“冬青,去,告诉政委让部队就地休息。” 第三回 西征路上困难多 抗联战士苦有乐 五 五 第二天,天上仍下着大雨,战士们冒雨行军。雨大路滑,大家正在攀登一座高山,少年班都手扯着手,走一步,退两步,累得气喘吁吁。崔英子突然滑到,竟晕了过去。大家都吓坏了,赶紧围过来,杨小山抢先抱起崔英子,拼命摇晃着,流着泪喊叫:“英子,英子!你醒醒,你醒醒啊!” 张铁牛和王栓柱撑开一块油布遮在崔英子头上挡雨,冬青用手摸着崔英子的脉搏:“大家别害怕,她是饿晕啦,谁有水给她一口。” 站在旁边的张春草摘下背在身上的水壶,拧开壶盖,递给杨小山,杨小山接过水壶,小心翼翼的往崔英子嘴里倒着水。 郭和闻讯赶来了,看见黑虎站在旁边急得干搓搓手,立刻来了气,大声的呵斥:“黑虎,怎么回事?你还站在这干啥,不快去找卫生员?” 黑虎如梦方醒,赶紧立正,敬礼:“是!”撒腿正要跑,冬青站起身伸手把他拦住:“不用啦,郭叔叔,英子是长期吃不饱饿晕的,休息一下就会醒来。” 郭和更急了,上前揪住黑虎衣领:“你这个班长是干啥吃的?战士都饿晕啦,你为啥不向上级汇报?” 黑虎脸憋得通红,干张嘴说不出话:“我,我……” 冬青冲着郭和立正,敬礼:“报告总指挥,这事与我们班长无关,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少年班三个女同志经常帮助炊事班的叔叔们做饭,因为没有粮食,炊事班的叔叔们又挖不到野菜,为了能让战士们多吃点,他们经常饿肚子。我们三个也就每顿少吃点,想省出来给炊事班的叔叔。谁知崔英子体质太弱,竟饿晕啦!” 郭和松开揪着黑虎的手,紧紧的握住冬青的双手:“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苦了你们啦!”随后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脑袋,痛心疾首地说:“怪我,都怪我!我这个总指挥失职啊!” 崔英子醒过来了,郭和过去拉住她的手:“孩子,你受苦啦!你好好的养病,我这就回去发动全军来帮助你们!”郭和说完,转过脸来,手指黑虎:“孙黑虎,我告诉你,在这次西征中,你们少年班不许有一个掉队的!要有一个掉队的,我就拿你是问!” 黑虎赶紧立正,敬礼:“是!” 第三回 西征路上困难多 抗联战士苦有乐 四 晚上宿营,大雨仍下个不停,少年班的战士们把被单拴在树上做成一个帐篷遮雨。 黑虎从外边拎进一个热气腾腾的水桶,进门就喊:“开饭啦,开饭啦!” 战士们都各自拿出碗筷围过来盛饭,桶里根本没有饭,只是野菜汤。杨小山抢先盛了一碗,喝了一口,噗的吐了出来:“呸,呸!这是什么菜?巴苦巴苦,简直是毒药!” 冬青也盛了一碗,大口的喝着:“这可是上等的好菜,当年的皇帝都吃不着!婆婆丁,曲麻菜,消炎去火,即可药用,又可食用!” 王栓住喝着汤,也苦得只咧嘴:“我看咱炊事班得换人啦!不但没粮食吃,就连这野菜汤也没好的,全是些苦菜……” 冬青急了,把手中的谈完往地上一撂,冲过去揪住王栓住衣领:“你胡说什么?你了解炊事班吗?你知道炊事班的同志们有多苦吗?他们和我们一样行军打仗,身上还得背着锅碗瓢盆,我们宿营休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没有一粒粮食,他们还得到山上挖野菜,有时一宿都不睡觉!” 杨小山把一碗汤喝干,用舌头舔净碗边沾的菜叶,又到桶里拿起勺子盛了一碗,边喝边说:“三年不收,饿不死做饭的,在炊事班虽然苦点,喝汤也比咱们喝得干。” 张春草冲过来,夺下杨小三手里的汤碗,用力摔在地上,把碗摔碎,菜汤撒了一地,回手啪啪打了杨小山两个大耳光:“你放屁!你以为炊事班的同志都像你那么缺德?我们经常到炊事班帮忙,炊事班的同志从不留后手,都是让我们吃干的,他们喝稀的,做得少,不够吃,他们都经常挨饿!不信你问问英子,她……” 崔英子却跑过来用手捂住张春草的嘴:“春草姐,我求求你,别说啦,别说啦……” 第三回 西征路上困难多 抗联战士苦有乐 三 三伏天,娃娃脸,说变就变。上午还响晴响晴,过了上午突然飘来一片乌云,一阵大风,轰隆隆,轰隆隆,几声炸雷,天就像漏了一样哗哗下起瓢泼大雨。 黑虎和王栓柱一边一个正架着杨小山跟在队伍的最后边,雨下得太大,不对只好停下,少年班都蹲在一棵大树下避雨。 杨小山脱下上衣遮住脑袋:“妈的!真是屋漏又遭连阴雨,老天爷也看咱们好欺负!这深山老林,几千里连个兔子大的人都没有,又没吃没住,真他妈的走上了绝路!” 王栓柱用几棵树枝遮在头上,叹了一口气:“唉!这大雨到挡不住咱们,就是没粮吃要人命!整天吃些野菜野果,吃得拉稀跑肚,一天得上十几堂厕所。好汉子架不住三泡稀屎,上厕所蹲得都起不来! 冬青三个姑娘头上共同扯着一块油布,不顾大雨探出头,板起脸教训起杨小山和王栓柱:“就数你们两个怪话多!别忘啦,你们是革命战士,为了革命连命都能豁出去,吃点小苦就发牢骚?告诉你们,这才刚开头,往后吃的苦多着呢!要想干就忍着点,不想干我们不强留!” 杨小山吃不住了,把头上遮雨的上衣往地下一摔:“别张口闭口革命战士!革命战士咋啦?革命战士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饭!谁规定的革命战士有苦就不行说?我问你,革命战士就得说假话,有苦也得说甜?” 王栓柱也瞥了冬青一眼,小声附和着:“就是吗,郭叔叔常跟咱们讲红军长征的故事,他咋尽讲红军长征吃了多少多少苦,咋不讲红军长征怎么怎么甜?” 张铁牛为了替冬青解围,两手抱着头,赶紧站起来笑着说:“对对对,咱们革命战士就是要从实际出发,有苦说苦,有甜说甜,决不能弄虚作假!不过我还要提醒大家,古人不是说吃得苦中苦,方得甜上甜。大家别生气,我给你们讲一个传说中的雪孩子找妈妈的故事……” 张铁牛说着,随手撧下一根树枝,折断枝叶,只剩一根木棍,就像说书人似的用树枝有节奏的敲着树干,有板有眼,比比划划的讲了起来……: 话说很早很早以前,天上的王母娘娘开蟠桃会,在天宫里,无数神仙分别围坐在各自的桌前。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坐在上首,仙女们唱歌跳舞,喜气洋洋。 那王母娘娘虽有说有笑,心里却着急,为啥呢?宴会开始前她就派五仙女到蟠桃园去摘桃,到现在还没回来,蟠桃会马上就要开始,误了蟠桃会那可是杀头之罪!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列为要问,那五仙女为啥到现在没回来呢?原来那五仙女和看蟠桃园的一个卫士相好,平常王母娘娘管得紧,不让他们出天宫,五仙女就利用摘蟠桃的机会和卫士相会,忘了摘蟠桃。 蟠桃会开始,没有蟠桃,玉皇大帝发怒,把王母娘娘臭骂了一顿,蟠桃会也没开,各路神仙全都不欢而散。王母娘娘一气之下,带着仙女到蟠桃园去找五仙女,正碰上五仙女和卫士楼抱在一起,王母娘娘气坏啦,当场就把卫士乱刀砍死,将五仙女抓回去锁在房里不许出门,谁知过了几个月,五仙女却生了一个儿子,王母娘娘气得扯着孩子两腿从天上扔到人间。你说巧不,那孩子,那孩子却落在一只母虎口里,虎不但没吃他,还把他叼回去,让他吃自己的奶。王母娘娘听说,就下令让天兵天将在孩子呆的地方雪下三尺,地冻一丈,一年下六个月雪,想把那孩子冻死。谁知那孩子不但没冻死,还越长越壮实,因为在雪里长大,大家就叫他雪孩子。雪孩子长到十二岁,听说母亲的事,就上天宫去找母亲,王母娘娘不让见,雪孩子推到南天门,闯进凌霄殿,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都吓得四处躲藏。请来了杨二郎和孙悟空也拿不住,找观音菩萨和如来佛,人家是儿子找母亲,骨肉亲情,他们没法管。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无计可施,太白金星给出了个主意,在人间有一个东洋岛,岛上出了一个大魔头,那大魔头吃人肉,喝人血,却不拉人屎。那东洋大魔头每天要吃了成千上万的人,如果再不制止,用不了几年,就得把人间所有的人吃光。这雪孩子比孙悟空和杨二郎的能力还大,如果他能杀了那个大魔头,为人间除一大害,就让他们母子见面。玉皇大帝准奏,太白金星出来和雪孩子一说,雪孩子便答应,来到东洋岛,见到大魔头。两个人三句话没说上,就动起手来,三拳两脚,东洋大魔头就被雪孩子打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哀求:“我的投降,我的投降……” 第四回 杨小山私藏鸟蛋 孙黑虎愤怒摔鱼 一 部队又出发了,崔英子被几个男孩子轮换背着走。没到晌午,上边就下命令休息,还传下话让战士自己找吃的。黑虎他们把崔英子安顿好,让冬青和张春草看护着,四个男孩子就钻进山里去寻找食物。登上一座高山,就看见山下有一片湿地,湿地上长满蒿草,蒿草里有成千上万只鸟雀在栖息、飞翔。 “啊!鸟的世界,鸟的天堂!”杨小山兴奋得张开双臂朝山下边跑边大声喊,“啊哈,这么多鸟,真让人开眼哪!”跑进湿地,鸟雀都被惊得飞起,真是铺天盖地,嘎嘎直叫。 就在杨小山眼前,有一只大鸟见他不但不飞,还悠闲自得在地上行走,不时的回头看看杨小山。 杨小山本来就淘气,看见大鸟不怕人,便悄手蹑脚一点一点凑到大鸟跟前,猛的朝前一扑,想把大鸟搂在怀里。那大鸟听见后边有动静,立刻扑啦啦飞起,杨小山啪叽趴在地上,还沾了一嘴鸟毛。杨小山爬起来,噗噗噗吐着,掏出手枪正想打大鸟,突然发现旁边有一窝鸟蛋,立刻眼前一亮,赶紧把手枪插在腰上,在下头上的帽子,帽兜朝上放在地上,跪下一只腿,伸出两手正要去捧鸟蛋,随后赶来的黑虎却把他的手按住了:“别动!” “咋的?”杨小三不解,歪着脖看着黑虎,“这鸟蛋最有营养,我拿回去给英子煮熟吃,让她补补身子。” “你这个心意是好的,我也赞成。” 黑虎捡起杨小山地上的帽子给他戴在头上,还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咱们想给英子补身子吃的东西很多,不一定非得吃这鸟蛋。鸟是咱们人类的朋友,又是这山林的保护神,你像猫头鹰专门吃老鼠,啄木鸟专门吃树上的害虫,如果没有这些鸟类保护,咱们这大好的山林早就被害虫吃光啦!” “哼!”杨小山从地上爬起,用衣袖擦着嘴上的鸟毛,“那日本鬼子到处乱砍乱伐咱们的山林,把咱们的木材都运回他们国家,我看再有十年八年,咱们这小兴安岭上的树木都得被他们砍光!到那时候,鸟连窝都没处搭,还下什么蛋?” “日本鬼子那是作孽,咱们是扬善!”黑虎扬脸看着那些天空中那些自由飞翔的鸟雀,“古人早就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第四回 杨小山私藏鸟蛋 孙黑虎愤怒摔鱼 二 傍晚,外出找吃的人都回到了驻地,杨小山兴冲冲的跑到崔英子躺着的帐篷里,从衣兜里掏出四个鸟蛋放到崔英子手上:“这是我特意给你捡的,鸟蛋最有营养,你把打开生喝啦,消炎去火!” 崔英子感动得眼里浸满了泪水,紧握住杨小山的手:“小山,谢谢你!”崔英子说着,把两个鸟蛋放在自己的身边,另两个鸟蛋又放回杨小山手里:“小山,我留下两个,剩下的这两个你拿回去自己吃。咱们都十多天没吃粮食,只靠野菜汤渡命,大家身子是都很虚弱,你也吃两个补补身子。” 杨小山又把鸟蛋放到崔英子手里,语气坚决地说:“不,英子,我真是特意为你捡的!黑虎不让捡,我是背着他偷着捡的,你赶紧藏起来,千万别让黑虎看见,要是让他看见,我又得挨他一顿骂!” 崔英子也十分坚决,又把鸟蛋放到杨小山手里:“不!这两个我不要,你拿回去!” 杨小山又把鸟蛋放回崔英子手里:“不,英子,你拿着,你有病!” 崔英子又放回杨小山手里:“不,你拿着!” 杨小山又放回崔英子手里:“不,你拿着!” 两个人正推来推去,正巧被刚进来的黑虎看见,用手一点杨小山的脑门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个杨猴子,鬼心眼子就是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鸟蛋!” 杨小山也用手一点黑虎脑门儿:“你这个孙矬子,谁让你人低眼高,只能看见上边,看不见下边!” 黑虎当胸给了杨小山一拳:“你这个杨猴子!” 杨小山也当胸给了黑虎一拳:“你这个孙矬子!” 黑虎又打了杨小山一拳:“杨猴子!” 杨小山也同样打了黑虎一拳:“孙矬子!” 冬青和张春草进屋,都下得大惊失色,冬青赶紧跑过来,拦在两人中间:“你,你们又大架?” 杨小山和黑虎都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同时用手各指对方:“你……” 冬青如梦方醒,气得用拳头擂着杨小山:“你,你们是闹着玩儿?” 黑虎却过来劝阻:“好啦好啦,都别闹啦,咱们说正事。”黑虎说着,把手中拎的一个用上衣系成的包袱打开,用手指点这里面的东西:“英子,你看,我们进山里采的猴头蘑菇,今晚咱们就改善改善伙食,让你吃顿饱饭!这些可都是有名的山珍哪!就说这猴头,过去的宫廷名菜里排第一位,人不都说猴头燕窝鲨鱼翅吗!” 杨小山故意逗崔英子开心,便站在一旁叭嗒嘴:“啧啧!要是有小鸡炖上蘑菇,再来二两烧酒……” 张春草一拳把杨小山打得靠了墙:“你呀就知道吃!” 冬青凑到崔英子身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绢包:“英子,我和春草进山给你采了几只老山参和枸杞,这可都是大补药,喝上两回,保你能下床走路!” 王栓柱兴冲冲跑进屋,一把抓住黑虎:“班长,总指挥派人给咱们送鱼来啦!” 王栓柱话音没落,郭和的警卫员手提两条大鲤鱼进屋,故意把手往上一抬,那鲤鱼活蹦乱跳直甩尾巴,身上的水珠四处乱溅,吓得冬青和张春草分别躲到黑虎和王栓柱身后。 警卫员把鱼往黑虎手里一塞,板起脸说:“孙黑虎,这是总指挥亲自下河抓的鱼,一共才抓了四条,让我给你们送来两条!” 黑虎接过鱼,赶紧用另一只手和警卫员握手:“谢谢总指挥,谢谢总指挥!” 警卫员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孙黑虎,我告诉你,往后要想吃鱼自己去抓,别尽吃现成的!你知道不,总指挥部十几个首长才只有两条小鱼,你们七个人就吃两条大鱼!” 黑虎一听却来了气,追过来把鱼往警卫员手里一塞:“你拿回去,我们不要啦!请你转告总指挥,用不着他可怜我们!” 警卫员一愣,把手里的鱼又塞给黑虎,边跑边说:“不识好歹!” 黑虎把鱼摔在警卫员身上:“你才不识好歹!” 杨小山却跑过去,捡起地上已被摔死的鱼,用衣袖擦着鱼身上沾的泥:“干嘛干嘛,自古当官不打送礼的,能跟好吃的过不去,有病啊!” 黑虎气呼呼的坐在一个树桩子上,狠狠的瞪了杨小山一眼:“你才有病!” 总指挥的警卫员刚走,师部的警卫员又来啦,手里拎着两只死兔子,进门就嚷:“孙黑虎,师长今天打了四只兔子,让我给你们少年班送来两只!” 黑虎却把手一摆,没好气地说:“拿走拿走,快拿走!我们不稀罕!” 警卫员急了,冲到黑虎面前:“你咋的?师长好心好意派我来给你们送好吃的,你不但不领情,还赶我走?你有病啊!” 黑虎一跃而起,冲着警卫员怒目横眉:“你才有病!” 警卫员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你!” 杨小山赶紧过来,满脸是笑的一边推着警卫员,一边说:“别见怪,别见怪,他今天抽羊角疯,咱别理他,别理他!” “哼!”警卫员气得把兔子往地上一摔,转身就走,“有病!” 黑虎却追出去,手指警卫员背后跳着脚喊:“你才有病!” “算啦算啦,回去回去!”杨小山把黑虎推回来,随后又哈腰捡起地上的死兔子,还用衣袖擦着沾在上边的泥土:“大家都别愣着啦,快点,扒兔子皮,刮鲤鱼鳞,咱们今晚可要饱餐一顿!这蘑菇不能炖小鸡,咱们用它炖兔子。这鲤鱼咱们没佐料红烧,咱们清炖!” “不行!”黑虎却从杨小山手里夺过兔子,“咱们不能有好吃的就一顿包了,咱们得留着下一顿,今晚吃鱼,明天早晨再吃兔子!” “瞧瞧,瞧瞧!咱们班长多会过日子?”张春草插了嘴,用手点着黑虎,戏虐地说,“将来要是娶了媳妇,过日子也一定仔细!” “那当然,”黑虎紧绷着的脸确有了笑模样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古语说得好,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受大穷!” “听听,听听,咱们班长说的话!”张春草说着走到冬青身边,拉住冬青的手,“冬青姐,你听到了吧,将来你要嫁给咱班长,一定不会受穷!” “去你的!”冬青的脸立刻红了,抡起拳头追打着张春草,“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第四回 杨小山私藏鸟蛋 孙黑虎愤怒摔鱼 三 少年班正在吃晚饭,郭和带着警卫员来了。黑虎最先看见,赶紧撂下饭碗,站起身,喊了声:“起立!” 少年班除了崔英子坐着外,其他人都赶紧撂下饭碗站起来。郭和冲着大家摆手:“坐,坐,你们都坐,都坐,吃饭吃饭。” 黑虎也要坐下,郭和却把脸一板:“孙黑虎,你给我站起来!” 黑虎屁股刚沾地,赶紧站起,笑着说:“郭叔叔,你找我有事?” 郭和走过来,冲着黑虎大喊:“立正!” 黑虎赶紧立正,敬礼:“是!” “你好好给我站着!”郭和又从黑虎吼了一句,不再理他,走到崔英子身边,伏下身关切的问,“英子,好点没有?” “好多啦!”崔英子撂下手中饭碗,欠了欠身,“谢谢郭叔叔关心,谢谢郭叔叔给我们送鱼!” “谢什么,咱们官兵一至,当官吃啥,战士也吃啥!”郭和直起身子,叹了口气说,“我今天来向大家检讨,战士饿晕了我都不知道,严重的官僚主义,我还要在全军大会上做检讨!总指挥部党委已做出决定,今后每天行军提前两个小时休息,留出时间让大家自己找吃的,谁找到啥吃啥,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总部还决定,不准饿死一个人,不准有一个掉队的!” 杨小三立刻拍手:“总指挥,你可真体谅我们这些战士,跟钻到我们的心里一样儿!” 郭和连连摆手:“杨小山,你又给我戴高帽儿!咱们毛主席说过,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如果咱们的战士都饿死了,还怎么消灭敌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一口同音:“对!总指挥说的在理儿!” 冬青撂下饭碗,走到郭和身边:“总指挥,我想问你一句,黑虎哥犯了什么错,你让他站着,不让他吃饭?” 郭和立刻把脸绷起来,鼻子一哼:“哼!他能啊,我送的鱼他都敢摔!他不想吃我送的鱼,我就不让他吃饭!” 冬青闹了个大红脸,争辩着说:“郭叔叔,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也不能都怪他……” 郭和气更大了:“不怪他,怪我,我送鱼给你们还送出错来啦?” 杨小山走过来,嘻嘻笑着说:“总指挥,别生气,别生气!我们班长是属毛驴子的,得顺毛摸索,一呛着就尥蹶子!” 张春草走过来,扯住郭和的膀子,故意撒着娇:“郭叔叔,我们班长年轻不懂事,求求你,绕了这一次?” 郭和仍绷着脸:“你们谁求也不行,只有他自己求,我才让他吃!” 冬青走到黑虎跟前,用手捅了一下,不住的给他使眼色:“黑虎哥,咱总指挥生气啦,你就求求他,要不……” “哼!”黑虎鼻子一哼,脖子一梗,把脸扭到一边。 郭和却憋不住哈哈大笑,用手点着黑虎的脑门儿:“你小子有种!不怪杨靖宇总司令多次来信都夸你,说小子将来一定是咱抗联里的一员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将!冲你今天,我放心啦!” 黑虎也嘿嘿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生气。” 郭和当胸给了黑虎一拳:“好小子,你把我的脾气都摸透啦!” 黑虎仍嘻嘻笑着:“你教给我们的兵书上不是有‘知己知彼,百丈不贻’吗?” “好小子,你还抓住我的话把了呢!”郭和又给了黑虎一拳,随后冲外一招手,“警卫员,过来!”看警卫员走过来,郭和拉住警卫员的手:“黑虎,来,跟他握握手!他跟在我们身边,也是替我们这些首长着想,他话说错了,惹你生气,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次。” “是!”黑虎却先立正,敬礼,然后才和警卫员握手。 “你小子可别高兴得太早!”郭和用手拍拍黑虎肩膀,“我的警卫员说错话,你摔我的鱼我不计较,你们师长的警卫员可没惹你,你摔他的兔子他可不能绕你,到时候给你小鞋穿,我可管不了!” 第四回 杨小山私藏鸟蛋 孙黑虎愤怒摔鱼 四 吃完晚饭,战士们都累得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冬青和黑虎正倚着一棵大树在谈心。 “黑虎哥,咱俩的父母都被日本鬼子杀害,也都没有亲人,又是从小在一起,你就跟我的亲哥哥一样。” 冬青用手揪着树叶,悄声细语地说着,“我说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生气,就是生气我也得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心挺好,就是脾气太暴,说话又总爱教训人,对大伙虽然关心,但却不细心。就说现在天老下雨,咱们整天冒雨行军,大伙的脚经常泡在水里都被泡烂啦,走路一瘸一拐,都咬牙挺着,你也知道,你也心疼,还给大伙每个人修理了一根拄棍。你的脚也和大伙一样烂一样疼,可你背着个,拉那个从不顾自己。好事做了一大堆,人也得罪一大圈儿,不是批评这个不坚强,就是批评那个扯后腿,总说别人不如你,弄得大伙对你都有意见,明着不说,背后发牢骚。” “唉!”黑虎懊悔地一拍脑袋,叹了口气,“我自己也知道,我这死脾气不好,也想改,可一着急,就……” “ 黑虎哥,还有一件事,” 冬青把树叶放在嘴噗噗的吹着响儿,“我们女孩子脸都小,自尊心也强,你也像男孩子那样没轻没重的批评,都接受不了。比如英子,她身体本来就虚弱,又经常不吃饭,行军时常掉队,你不问青红皂白的老批评,她当面虽不说什么,背后经常哭。” “唉!”黑虎自己打着自己的嘴巴,“混!我真混……” 第四回 杨小山私藏鸟蛋 孙黑虎愤怒摔鱼 五 大雨仍不停的下着,晚上宿营,战士们疲惫不堪的把枪一扔,饭都不想吃,四仰八叉往地上一倒,再也不想爬起来。 黑虎端着一盆水,冬青在后边跟着,两个人来到少年班休息的地方,黑虎 放下水盆,冲着大家招手:“来来来,都过来,大伙都洗洗脚,这水里冬青放了十几种草药,对治烂脚有好处,既能消炎消肿,又能止痛止痒。” 杨小山从地上坐起,一脸怪相瞅着黑虎:“哎,我说大班长,自打咱们西征,这老天爷就天天下雨,从没露过日头,今儿才算看见!大班长,你这可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儿呀!” 冬青过去推了杨小山一把,冷着脸说:“小山,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革命同志,从四面八方聚到一起打日本鬼子,咱们就应该互相关心,互相帮助!” 王栓柱也坐起来,话里带这话:“就是吗!冬青说得对,再说人家黑虎是咱们班长,上级爱护下级,领导关心群众吗!” 黑虎毫不介意的嘿嘿一笑,用手一点王栓柱脑瓜门儿:“你呀,哪儿说话你都能接上,总怕人家把你当哑巴卖啦!说是说,笑是笑,不说不笑不热闹。来来来,咱们就这一盆水,大伙轮着洗,先洗水干净,后洗水可就葬啦!大伙抓紧洗,洗完脚就吃饭,吃完饭好好睡觉,养足精神头儿,明天行军别掉队! 杨小山立刻来了精神,抢先爬起,来到水盆跟前,脱下鞋把脚放进水盆 里,两手一扣放在脖后,显得十分舒适的长长叹了一口气:“哎呀,真舒服!你们大伙说说,这要是打败了日本鬼子, 革命胜利了 ,咱们娶妻生子,每天干活回来, 妻子端来一盆洗脚水,给咱洗洗脚,搓搓背,那该有多幸福哇!” 张铁牛也把脚深进水盆里,摇头晃脑的说:“等咱们革命胜利了,建设社会 主义,到那时候,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出门坐汽车,回家把澡搓!” 王栓柱抢过话头儿,乍乍乎乎的说:“等到了社会主义,咱们的科学技术也 发展了,种地不用人,割地用机器,炮弹能打几千里,摘下月亮给咱们孩子当球踢!” 张铁牛笑着打了王栓柱一拳:“你呀,真不怪人家管你叫大白话,你也真能白话!你知道那月亮有多大吗?还要摘下来给孩子当球踢?你们家多大的孩子能踢动月亮?” 王栓柱还不服,脸红脖子粗的犟:“月亮多大,谁还没看见咋的,还没足球 大呢!” 众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特别是杨小山,笑得仰倒在地上,把盆里的水都碰洒了。六 天上仍下着大雨,战士们冒雨行军。少年班全都主着棍子,一个个一瘸一拐,呲牙咧嘴,有的还直哼哼。 眼前出现一座高山,战士们在爬山。 黑虎和王栓柱抬着用几根木棍做的担架,担架上躺着崔英子。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再跌倒。 冬青和张春草一人拿着一件衣服支在崔英子身上,分别在两边护着,两个人也随着担架跌倒爬起,爬起跌倒。 杨小山和张铁牛接过担架,也和黑虎他们一样,跌倒爬起,爬起跌倒。 担架上的崔英子轻声的哼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大家都跟着崔英子唱,一个眼里都含着泪花。抗联战士们也都跟着唱,歌声压倒了雨声。 前边突然有人喊起来:“好消息,好消息!咱们和第一批西征的抗联部队会师啦!他们已经派人来迎接我们来啦!” 战士们都高兴地振臂高呼:“好哇!我们会师啦!我们会师啦!” 第五回 西征白马石会师 庆祝会载歌载舞 一 一 金秋十月,旭日初升,白霜遍地。被人们誉为五花山的小兴安岭奇光异 景,格外诱人。秋风吹过,落叶翩翩,如无数彩蝶在飞舞。山脚下一条小河,河上飘满落叶,河水缓缓流躺着,霞光从树缝中透过来,给河面铺上点点金星。河边有一块酷似白马的奇石,相传在很久以前,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因其石似一白马,故取名为白马石。 黑虎和冬青背靠背依靠在石上。黑虎手摸白马石,眼望远山,叹了一口气:“冬青,咱们这一路上可真吃了不少苦,没粮吃的那些日子,我都以为活不了啦!” 冬青用手轻轻的拍着石头:“黑虎哥,等打败了日本鬼子,咱们一定要回到这里来看看,在这立个碑,纪念咱们那些在这次西征中牺牲的抗联战士!” 黑虎手按石头,身子一跃,骑在石上:“等咱们打败日本鬼子,我要当个作家,把咱们这次西征的事都写出来,让咱们的后代永远记住日本子侵略罪行!” 冬青扑哧一笑,赶紧用手捂住嘴:“黑虎哥,你这个理想到挺好,可你得努力学习呀!你一天学没上,只在咱们抗联的识字班上学了几个字,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要当作家……” 黑虎从石头上跳下来,两手攥紧拳头,十分认真地说:“不会怕啥,咱用功学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日本鬼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败,至少锝十年八年,我一天学十个字,一年还学三千六百字,十年还学会三万六千字。” 不远处杨小山的喊声:“黑虎,冬青,快来呀!这有一棵山梨树,有好多山 梨,可好吃啦!” 随着杨小山的喊声,抗联班的战士分别从山上,河边,树从中跑出,个个欣喜若狂,挥臂高呼:“我来啦!我来啦……” 人们一呼百应,欢呼雀跃,群山回荡,峡谷回音。惊飞了河边的水鸟,吓跑了林中的野兔,连小松鼠都惊恐万状的蹭蹭爬上树梢…… 二 傍晚,抗联野外宿营地,少年班围坐在一起正在开会。黑虎站在中间,挥着手说:“总指挥部下命令,今晚咱们全军开联欢会,庆祝三路大军胜利会师。指挥部让咱们少年班出个个节目,这是为咱们部队争光的好事,不能装孬种,谁能行,报个名?” 杨小山举起手:“我算一个!” 黑虎把手往下一按:“好,还有谁?” 崔英子也举起手:“我也算一个!” 黑虎迟疑了一下:“你,你病还没好,能,能行吗?” 崔英子站起来,伸胳膊踢腿的活动着手脚:“你们都知道,我是饿晕的,咱们会师,我吃了几顿饱饭,就全好啦!” “那好,你算一个,还有谁?”黑虎先冲着崔英子一摆手,随后等了半天,看没人再吱声,就又把手一挥,“那就这么定啦,由小山和英子代表咱们少年班出节目,我可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一定要演好,可不许给咱们少年班丢脸!” 杨小山站起身,走到黑虎跟前,用手一拍黑虎肩膀:“孙矬子,你放心,我决不会给咱们少年班丢脸,到时候就怕你给咱们丢脸!” 黑虎当胸给了杨小山一拳:“你这个杨猴子,我也不出节目,我丢什么脸?” 杨小山一脸坏笑:“孙矬子,你就准备着点吧,别到时候抓瞎!” 黑虎听出杨小山话里有话,一把揪住杨小山衣领:“杨猴子,我可警告你,你要敢给我使坏,我扒了你的皮!” 第五回 西征白马石会师 庆祝会载歌载舞 二 晚上,无数点燃的松明子亮如白昼,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抗联战士们围坐一圈,正在开联欢晚会。 人圈里,杨小山拉着二胡,崔英子在跳舞。 两个人跳完,正要下场,王栓柱却喊了起来:“他们表演的好不好哇?” 众人同声回应:“好!” 王栓柱又喊:“再来个要不要?” 众人回应:“要!” 王栓柱带头鼓起掌:“大伙鼓鼓掌鼓励鼓励!” 众一齐鼓掌。 崔英子满脸羞涩,手足无措。杨小山却笑容满面,转着圈冲众人连连抱拳 作揖:“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的鼓励!今天我想说几句,咱们西征能取得胜利,靠的是咱们北满省委的英明决策,全体将士们的共同努力!咱们三军会师,是抗战史上的天大喜事!今天咱们召开庆祝大会,不能光让我们二人在此现丑。咱们抗联来自五湖四海,各行个业,什么样的能人都有,现在我就向大家介绍两位,他们就是我们的少年班班长黑虎同志和冬青同志,他们俩的二人转小帽《送情郎》唱得好极啦!大家想不想听啊?” 众人连拍手带呼喊:“想听!” 杨小山带头鼓掌:“想听大家就再鼓鼓掌!” 众人一起鼓掌。 黑虎和冬青都羞得满脸通红,坐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出声。张铁牛和张春草 硬把他们两人拉起,推到了人群里。 杨小山一脸得意的怪笑,一手拉着黑虎,一手拉着冬青,拖到场子中心:“ 现在我来介绍一下,他们二位就是黑虎和冬青同志,大家再给点掌声鼓励鼓励!” 黑虎狠狠的打了杨小山一拳,杨小山痛得一呲牙,手挠脑袋嘿嘿一笑,拉着傻愣在那里的崔英子跑出场子。黑虎这才苦笑着瞥了冬青一眼,冬青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儿,黑虎才长出一口气,双手抱拳冲着人群拱手:“谢谢大家捧场,谢谢大家捧场!今天我们就在此现丑啦!实话告诉大家,二人转我们不会唱,就给大家朗颂《反日大同盟》” 战士们一起鼓掌:“好!好……” 黑虎和冬青并排站着,大声朗诵起来: 一九三一年,倭寇侵蒙满, 半载间改成辽吉,炮击龙江垣。 杀我同胞如牛马,血流东北边。 言之落泪。思之痛惨。 痛哉,痛哉,死者真可怜! 愤哉,慨哉,生者有何感? 朝鲜沦亡数十载,可做前车鉴。 溯自“九一八”,辽吉起惨案, 全中华,任帝国主义踏践。 试看德意与日本,爪牙似利剑, 太平洋上暴露白刃尖。 起来,起来,上前线,去迎战, 我们大敌还有那些走狗和汉奸。 反日大同盟共勉旃。 青年立志,创造自由光, 低头看军阀政客先后去投降, 国民政府抱镇静,一味不抵抗, 他们听候国联欺骗和摧残。 打倒军阀大集团,打倒万恶国联。 中华民族联合起来,夺回我河山。 反日大同盟共勉旃。 伟哉大同盟,中华救命星, 牺牲赤心热血,跳出牢笼, 黑暗世界破,东亚放光明, 奋力图自由,人类乐融融。 平等平等,阶级不再生。 一切恶事都成落花,实现真大同。 反日大同盟共勉旃。 四 十五的夜晚,明月高悬,月光如水。 已近午夜,郭和正和任解放还坐在一起低声商量着。 郭和握着任解放的手:“老任,根据北满省委的决定,明天我就要带着部队离开这里到松嫩平原去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少年班就留给了你。这几个孩子父母都是咱们抗联的老同志,有的已经牺牲,有的调到外地。他们没有父母的关爱,都把咱抗联当成了家。他们还小,他们需要关爱,他们需要帮助,他们需要亲人。咱们抗联的每一个同志都要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关怀他们,帮助他们,都应该做他们的亲人。说良心话,这几个孩子自从西征就跟着我,虽才短短两个月,这几个孩子的天真可爱,英勇顽强,特别是对革命的忠诚,对共产主义信仰的执着,令我们有些大人都汗颜,真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时刻都离不开。现在革命需要,只能把他们留给你。咱们都是党培养多年的老党员,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些孩子刚和你接触,他们的脾气性格你都不了解,因为他们都是孩子,和咱们大人不一样,会作出许多出格的事,我总担心他们受委屈,受伤害。老任,我今天只嘱咐你一句话,不管这些孩子做了什么错事,你都要尽量原谅他们!” 郭和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用衣袖抹着泪水。 任解放眼里也噙满泪水,紧紧握住郭和的手:“老郭你放心,我也是做父亲 的人,我也有孩子,我会把他们当成我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对待!” 郭和和任解放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五回 西征白马石会师 庆祝会载歌载舞 三 野外露营的少年班,冬青几个女孩子搂在一起,杨小山几个男孩子分别躺在草地上。 黑虎还没睡,坐在一块空地上借着月光看书,连连打哈欠,实在困的不行,便站起身,怕惊动熟睡的战友,轻抬脚,慢落步,走到少年班睡觉的地方。先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冬青她们盖在身上,捡起张春草掉在一旁的识字课本,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插净粘在上边的泥土,放到她身旁。随后又用手托起杨小山的头,在头下塞了几把干草,把头颠得高些。又把张铁牛压在身下的枪慢慢抽出放在他身边,接着又把一只蹲在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王栓柱胸脯上的小蛤蟆拿掉,这才把书放在怀里,倚着大树坐下闭上眼睛正要入睡。郭和轻手轻脚走过来,默默地站在他们的身边,挨个看着这些睡态各异的孩子们。随后伏下身子摸摸这个脸,握握那个手,当摸到黑虎时,他睁开了眼睛,轻声说了一句:“郭叔叔。” 郭和赶紧摆手,示意让黑虎起来,两个人悄手蹑脚走到旁边一棵大树旁坐下,郭和紧紧握住黑虎的手:“黑虎,叔叔跟你说点事,你千万别声张。今天北满省委开会,决定咱们在这里会师的三支抗联部队重新改编,主力部队要深入松嫩平原开辟新战场,这里只留一少部分人,由任解放同志领导发动周边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巩固这块抗联老根据地。组织上考虑到你们少年班年岁太小,这次西征又吃了不少苦,由于过渡劳累和没有粮食,身体都拖垮了,再加上长期在雨水中行军,脚都被泡烂至今还没好,所以让你们留下。说句心里话,我确实舍不得你们,特别是你和冬青,你们俩的父母都跟我一起参加抗联 ,他们都为革命牺牲,临死前把你们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好你们,现在把你们扔在这儿,虽然都是一样的革命队伍,大家也都会尽心尽力照顾你们,总没有放在自己身边放心,这是革命需要,我们也只能服从组织分配。我和战士们本想和你们告个别,大家都怕一见面互相受不了,更怕那几个女孩子哭起来没完,就决定不告诉你们,我本想最后来看看你们,见你没睡,就忍不住告诉你。黑虎,你千万要保密,别让其它人知道,我们明天起早走,咱们就要分别了,战士们没啥送你们,就一人留了一颗子弹,他们托我交给你们,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请你替我交给他们,并代我向他们问候! 黑虎抱住郭和哭了起来:“郭叔叔……” 郭和也紧抱着黑虎流着泪:“黑虎……” 六 黑虎回到少年班睡觉的地方,挨个推着熟睡的人。 黑虎先推着冬青,小声的说:“冬青,冬青,醒醒,醒醒。” 冬青翻了个身,迷迷乎乎的说:“干啥?” 黑虎趴在冬青耳边:“冬青,快起来,有急事!” 冬青翻身坐起,揉着眼睛:“又不是鬼子来了,啥事,深更半夜?” 黑虎又趴在冬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冬青大惊,立刻跳起,慌慌张张推着身边的崔英子和张春草:“春草,英子,起来,起来,快起来!” 张春草慌忙坐起:“怎么,鬼子来啦?” 崔英子也紧忙爬起,懵懵懂懂喊:“不好啦,鬼子来啦!” 张铁牛和王栓柱也都惊起,分别抓起自己的枪:“鬼子,鬼子在那儿?” 杨小山也被惊醒,翻了个身,口中喃喃着:“竟瞎说,要鬼子来了,早就把咱们杀了,还能消停躺在这儿?” 冬青过去揪住杨小山的耳朵,硬把他拖起:“懒鬼,我看你是叫鬼子吓丢了魂,鬼子不来就不起来!” 杨小山疼得呲牙咧嘴,唉哟,唉哟直叫:“你轻点,你轻点,耳朵,耳朵呀!” 黑虎连连摆手使眼色:“小声,都小声点!” 黑虎神秘的招手,几个人凑到一起,脑袋碰着脑袋,低声说着。 七 黎明前的黑暗,抗联战士已经悄悄集合,郭和紧握住任解放的手:“老任,再见!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拜托多多照顾那几个孩子!” 任解放握着郭和的手摇晃着:“老郭,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一战士慌慌张张跑来报告:“报告首长,少年班都不见啦!” 任解放大惊失色:“什么,少年班不见啦?快,快,快去找!” 郭和却异常镇静,用手拍着于解放的肩头,呵呵笑着说:“老任,别紧张,少年班丢不了!这又是孙黑虎那小子搞的鬼!” 郭和趴在于解放耳边悄悄说着什么,任解放连连点头。 第六回 少年班集体抗命 抗联深山建密营 一 一丝曙光划破黎明前的黑暗,东方渐渐现出鱼肚白,眼前的千景万物越来越清晰。东方的天边出现一点红光,红光渐渐扩大,先染红了堆积如山黑云的四周,接着便将黑云都染成红色,变成满天朝霞,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山山水水都披上了红纱。一声鸟鸣打破了山林中的寂静,松鼠野兔等小动物也都从梦中醒来,松涛阵阵,小河潺潺,一只苍鹰鸣叫着在松林上空盘旋。 太阳越升越高,满山的桦树叶随风飘落,一群群大雁排着各种队行嘎嘎叫着向南飞去。 天近中午,通向山脚下的一条小路上,黑虎和少年班战士都坐在地上,有的打哈欠,有的打瞌睡。 黑虎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并不住探头向山里张望:“怎么回事?天都快晌午啦,任叔叔他们咋还没来?” 冬青倚着大树坐着,睡意未消的接了茬儿:“就是呢,任叔叔他们是不是不来啦?” 张铁牛躺在地上的爬起来,揉着睡眼:“我看八成是昨晚上咱们走漏了消息,任叔叔他们知道绕道走了。” 杨小山故意把嘴一瞥,拖着长声:“我看咱们这是傻老婆等呆汉子——白等。” 张春草立刻没好气的顶了他一句:“不知道别人急啥样儿,你还说风凉话?” 崔英子却接茬儿,明显的在帮杨小山:“啥叫风凉话?你睁眼看看天都啥时候啦?任叔叔说起早出发,他能虎弄咱们吗?咱们这是军队,有铁的纪律。上级命令起早出发,能等到中午吗?咱们还在这傻等,不是傻老婆等呆汉子是啥?” 刚起来到树林撒尿的王栓柱边系裤带边跑回来,忙不跌地喊:“来啦,来啦!郭叔叔他们来啦” 黑虎大喊一声:“快起来,站好队!” 众人全都站起,整衣挎枪列队迎接。 抗联分队长李闯带着几个战士匆匆赶来,没等到黑虎他们跟前,就冷着脸可嗓门吼:“孙黑虎,你敢带人偷偷开小差,知不知道你犯了军纪?” 冬青却挡在黑虎前面,没理辩三分:“你凭啥说我们开小差?我们二路军要离开,我们来送送不行啊?” 李闯被顶得满脸涨红,吭哧半天才说出话:“你们来送,来送他们谁说不行啦?可,可你们来送也得告诉一声,这么偷偷跑出来,让,让大家到处找!” 冬青用手指着李闯,逼近一步:“你咋知道我们没告诉?我们是二路军的,不是你们一路军的,我们二路军的人上哪儿还都得经过你们一路军批准呐?” 李闯后退一步:“现在部队已经重新改编,我们六军和你们三军合编在一起,主力部队已经转移,剩下我们这些少数留守部队更名为抗联六支队,你们少年班已经编入我们六支队二分队,我就是你们的队长!” 黑虎把冬青推到一边,把手伸向李闯:“命令呢?请把命令拿来我看看!” 李闯一时语塞:“命令?这,这,这时间紧迫,命令还没有下达!” 黑虎把手一摆:“那就对不起,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命令,我们还是二路军的部队,走,咱们去找郭叔叔!” 王栓柱首先响应:“对,咱们听班长的,咱们去找郭叔叔!” 杨小山也跟着起哄,还挥着手中的步枪呼口号似的:“走,咱们找二军去,咱们找二军去!” 李闯火了,伸手抽出腰间的手枪,卡喳推弹嗓膛,举枪朝天:“我看谁敢走一步,谁走我就不客气!” 黑虎也抽枪在手:“你敢,你有枪,我们这也不是烧火棍!” 双方都不约而同举起了枪,形势紧张得令人喘不出气来。 杨小山不知从那儿来的胆,竟嘿嘿怪笑冲着李闯的枪口跳着脚叫号:“你打,你打!”说着撕开衣襟,露出胸口:“你有种就往这儿打!” 任解放匆匆跑来,伸手夺下李闯的手枪,一脸不高兴:“李闯,你这是干什么?我让你来请同志们回去,你怎么……” 李闯由于气急说不上话:“他,他们……” 任解放立刻换上笑脸,用手拍拍黑虎肩头:“这怎么啦,一个个像斗架鸡似的?黑虎,快,快让大家把枪放下,你们有啥话都跟任叔叔说,任叔叔会给你们做主!” 黑虎收起枪:“任叔叔,你来得正好,我们要去找郭叔叔,跟二路军一起走!” 任解放笑了:“噢!原来就为这事呀?你早跟叔叔说呀,可现在你郭叔叔他已带着二路军走啦!” 黑虎冷哼一声:“我们现在就要去找他,任叔叔,你同不同意?” 任解放仍笑着抓住黑虎的手:“同意呀,当然同意!你们本来就是二路军的,郭叔叔又带着你们西征,受尽千辛万苦。一路上二路军的同志们对你们关怀照顾,无微不至。你们之间感情用语言难以描绘,你们想他们,找他们,我都能理解。可现在你们的郭叔叔起早就带着部队出发啦,现在最少也走出百里开外,你们就是去找他们也追不上。就是能追上,路上还会遇到鬼子汉奸……” 黑虎抽出手,转身要走:“任叔叔,你就闲话少说,你既然同意,我们现在就走,不管路上有多大难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那是我们的事,跟你就没关系!”任解放却又抢前一步抓住黑虎的手:“对对对,你说的在理!不过,黑虎,你郭叔叔临走时跟我说了,他早就把部队整编的事告诉了你,你也没提出不同意见。现在你郭叔叔走了,你却又要带着少年班去找他们,这……” 黑虎又把手抽出来:“我当时要提出来跟他去,他一定不会同意,我就留了个心眼儿……” 任解放又用手拍拍黑虎肩膀:“我看这样吧,现在天已快晌午啦,你们就是去撵也撵不上。你们还没吃早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建议咱们还是先回去吃饭,我现在就写封信,派人骑马去送给你们的郭叔叔,你们不都听他的话吗,就让他决定让你们去还是不让你们去,你们看行不行?” 黑虎迟疑了一下:“行倒是行,不过这封信得我写,我们每个人都在信上签字!” 任解放搭在黑虎肩头上的手向下一按:“行!这信就由你写。” 任解放从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日记本,打开撕下一页,同时摘下别在上衣兜里的老式钢笔,同时递给黑虎。黑虎拧开笔帽,蹲下身将纸垫在膝盖上,一笔一划的写字。同时,眼泪止不住噼哩啪啦往下落,浸湿了手上的纸。 黑虎边写边念:“郭叔叔,你咋扔下我们就走啦?你是嫌我们都是小孩子,怕成为你们的累赘?还是怕我们不听你的话,给你惹出许多麻烦?说句心里话,我们也不愿意拖累你们,也不愿意给你们添麻烦。可我们是小孩子,我们最大的才十七岁,最小的才十五岁,只是因为我们的父母兄妹都被日本鬼子杀害,我们恨日本鬼子,为了雪国耻,报家仇才来参加抗联!郭叔叔,哪个人不希望有个美好的家?哪个孩子不希望呆在父母的身边?是日本鬼子害了我们,是日本鬼子逼得我们家破人亡,实在没有了活路,才走上了这一步哇!郭叔叔,我们现在没有了家,没有了父母的爱护,没有了兄弟姐妹的关怀,抗联就是我们的家,你们就是我们的亲人呀!你和部队的战士们就像我们的父母一样关心我们,照顾我们,咱们在一起,让我们就像在家一样,无拘无束,欢欢乐乐,虽苦却感到甜,有泪往肚里咽!郭叔叔,现在你和战士们都走了,去上前线打日本鬼子,就因为我们是孩子才仍下我们。我们虽小,可我们也是抗联战士呀!我们知道咱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们不是耍小孩子脾气,也不是不服从组织纪律,我们是跟你时间长,有感情。咱们一块儿西征,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好不容易西征胜利,本想和你一起打鬼子,你却把我们仍下。郭叔叔,我们想你呀!你就答应我们吧,求求你,你就让我们上前线,我们不会给咱抗联丢脸的!” 黑虎写完,递给任解放,任解放看后点点头,随后递给站在身边的冬青,冬青含着眼泪看后用笔签上字又递给张春草,张春草哭着签上字又递给崔英子。少年班一个个传递,一个哭着签字。 少年班签完字,任解放将信交给李闯:“快去,回驻地骑马去追郭总指挥,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他,拿到他的回信立刻赶回来!” 黑虎却出人意料的抢上前,一把从李闯手里抢下信:“不,我们不让他送,我们信不过他!” 任解放又从黑虎手里拿过信:“那好,你们信不过他,我再派别人去。”说着转身将信交给身边的一个战士:“小刘,小李,你们两个去,记住,一定要找到郭总指挥,亲手把信交给他!” 两个战士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两个战士转身跑走,任解放才转过身,用手轻轻拍着黑虎的肩头:“黑虎,这回信已经送走了,咱们该回去吃饭啦?” 黑虎倔犟的摇着头:“不,我们就在这等回信!” “也好。”任解放又笑了,转身对身边的一个战士说:“小张,赶快回去通知炊事班,让他们马上把饭菜送到这里!” 小张立正,敬礼:“是 !”转身跑着走了。 饭菜挑来了。任解放和少年班围坐在路边,炊事员将挑子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中间。 任解放首先拿起酒壶,给在座的每个人面前的碗里都倒了一点酒,随后端起自己的酒碗:“来,少年班的同志们,今天是咱们抗联三支部队胜利会师后又分别的日子,我特意让炊事班的同志炒了点好酒菜,因你们不在,大家都没心情吃。咱们抗联虽有纪律不准喝酒,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你们少年班又是咱抗联特殊的部队。因为有这两个特殊,我就做主破破例,和大家一起来个一醉方休!不过,今天咱们既是破例,这喝酒就不能和平常一样,得有点说道。我想就以这些菜为题,出几个谜语,咱们谁猜对,这道菜就归他说了算,他让谁吃谁就吃,不让谁吃谁就不能吃,你们看行不行? 众人一起鼓掌:“行!” 任解放放下手里的酒碗,用筷子指着眼前的一碗菜:“你们谁知道,这是什么菜?” 杨小山抢先回答:“水煮猴头。” 任解放点点头:“对,小山说得没错,这是水煮猴头。别看这猴头在咱这山里看不起眼,可是以前宫庭里有名的一道菜,猴头燕窝沙鱼翅,是皇上最喜欢吃的。我现在就以这道菜出个谜语,你们听好啦!木和土相依,用上多三笔,打一个古代著名诗人的名字。” 众人都在思索,有的挠头,有的在地上比画。 张铁牛首先举起手:“我知道,是杜甫。” 任解放赞同的点头:“对,是杜甫。铁牛,记得杜甫有一首著名的诗《春望》,你能背下来吗?” 张铁牛站起身,倒背双手。摇头晃脑的念起来: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好!铁牛,”任解放端起桌上的水煮猴头放到张铁牛眼前,“这碗水煮猴头就归你,你让谁吃谁就吃,你要不让谁吃谁就不许吃!” 张铁牛先端起酒杯:“来,为了谢谢任叔叔和一路军同志们的热情款待,咱们干一杯!” 众人一口同音,都端起酒杯,碰杯,喝酒,吃菜。 任解放喝完酒后放下酒杯,又用筷子点着另一只碗里的菜说:“这碗菜你们认识不,这是蕨菜,也是咱们这里有名的山产品,每年春天采下来,放在缸里用盐水淹渍,啥时候都能吃。我再用这碗菜出个谜语,大家听好啦。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也打一个古代诗人,我先讲好,不是这首诗的作者,因为这首诗的作者是唐代的杜牧,我这个谜底是宋朝的一位著名爱国诗人,他的名字就在这诗里藏着,你们猜猜是谁? 大家思考,冬青抢先开口:“是陆游!” 任解放笑望着冬青:“你咋猜出是陆游?” 冬青用筷子在桌上画着:“中间的两句诗,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路和有,谐音陆游。” 任解放鼓掌:“对,冬青猜的对。冬青,那陆游有一首示儿诗你一定会背吧?” 冬青目视远方,一字一板的朗诵: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任叔叔,我也出个迷让大家猜猜。”黑虎说着用筷子敲了敲眼前的酒碗,“我就以这碗酒为题出一个迷。”端起酒碗用鼻子闻了闻,随后又仰起脸向天空中嗅了嗅:“这天上的酒咱没喝过,闻着可比咱地上的香。打一个古代爱国将领。” 杨小山眨巴几下眼睛,抢着说:“文天祥!” 黑虎点点头:“那文天祥有一首《过零丁洋》的诗你知道吗?” 杨小山得意洋洋地喝了一口酒,把筷子故意用力往地上一放,嘴一瞥,鼻子一哼:“哼!别尽趴门缝儿看人——把人都瞧扁啦!没那个弯弯肚子,也不敢吃镰刀头!”说完眯起眼,摇头晃脑,故意脱着长腔儿: 辛苦遭逢起一经, 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王栓柱也把筷子一撂,脱下外衣,卷巴卷巴往屁股底下一塞,习惯的撸撸胳 膊,挽挽袖,伸手从地下捡起一片刚落下的桦树叶,用嘴吹吹,这才举起树叶:“我就用这个树叶出个迷,这树叶粘家雀,也打一个古代著名爱国将领,你们猜猜是谁?” 始终没吱声的张春草抢先说了话:“岳飞,对不对?” 王栓柱点点头:“对,就是岳飞。”说完自己拿过酒瓶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一仰脖喝干,拿起筷子又要夹菜,黑虎却伸手把他拦住了:“栓柱,那岳飞也有一首著名的词《满江红》,你会背吗?” 王栓柱摇头:“我不会,我只管出迷,不管背诗。” 任解放接过话茬儿:“我说句公道话,栓柱虽不会背岳飞的这首《满江红》,他这个迷却出得非常好,咱先不说岳飞是家喻户晓的爱国名将,就说他这首诗也是千古传送,曾被誉为‘一词压两宋’。”任解放说到这儿,端举起酒杯:“来咱们喝口酒,然后我提议咱们会这首诗的一起来背颂岳飞的《满江红》! 众人一口同音:“好!” 众人喝酒,背诗: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六回 少年班集体抗命 抗联深山建密营 二 晚上,天上的明月被一片乌云遮住,飘洒的雪花落了一地,呼啸的北风刮得树木呜呜直叫。抗联战士们都冻得瑟瑟发抖,少年班男女分成两伙,三个女孩子扯着一条破军毯顶在头上遮寒,四个男孩子互相搂抱在一起取暖。 黑虎打了个冷战,叹了口气:“唉!想不到郭叔叔看了咱们的信还是不让咱们上前线!” 冬青冷得浑身抖做一团,说话都只打牙崩鼓:“其实郭叔叔也是为咱们好,再说这又是北满省委的决定,郭叔叔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杨小山这回又抓住了话把儿,赶紧撒怨气:“就是呢!大伯子背兄弟媳妇过河,挨累还丢脸!” 冬青怕杨小山的话刺痛黑虎,两个人再争吵起来,就赶紧岔开话题:“听说这个任叔叔还是清华大学的大学生!” 王栓柱高腔大嗓,拳头往地上一擂:“哼!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跟一个耍笔杆子的人打仗还能有……” 任解放朝这边走来,黑虎眼尖看见赶紧用手捅了捅王栓柱,低声说:“快闭嘴,任叔叔来啦!” 王栓柱惊得一吐舌头:“啊!任叔叔?” 任解放却装作没听见,来到跟前,呵呵笑着说:“怎么,天太冷,冻得都睡不着?” 孩子们都十分有礼貌的站起来:“任叔叔,坐,坐。” 任解放自己没有先坐,而是硬按着孩子们的肩头让他们先坐下,自己这才坐在孩子们中间,慈父般拉拉这个手,摸摸那个脸,替这个扑拉下脸上的雪花,把那个快要冻僵的手放在自己的嘴上哈气。任解放的这种随便,热情,立刻感染了孩子们,顿时打消了他们心里的防线,拘谨陌生一扫耳光,三个女孩子竟撒娇的一个坐在他的怀里,另两个分别倚着他也把脑袋拱进他的腋下。任解放在孩子们的热烈包围中也一脸幸福,开门见山的说:“刚才咱支队党委开会研究,咱们虽没有上前线去直接打日本鬼子,咱这里却是抗联的根据地,也就是咱抗联的家。咱不光要尽最大努力从各方面支援前方的将士们,还要在前方战士们受伤和太累的时候回到家里享受温暖,养精蓄锐。咱们既是抗联的家,就得有个家的样子,不能像现在这样成个流浪汉。党委决定在咱们这里安家立业,修建房子,囤积粮食,不光要为我们前方的战士做好长远打算,也要为我们眼前过冬作准备。现在刚入冬,咱们在野外露营虽然挨点冻还能挺过去,可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咱们再这样在这野外露营就会活活被冻死。” 黑虎抢先说话:“任叔叔,我同意支队党委的意见,杨靖宇叔叔就在山里修了许多密营,走到哪都有家,鬼子才打不垮,困不死!我还有个意见,现在日本鬼子为了对付我们抗联,真是费尽了心机,不光在军事上调动大批军队围剿我们,还企图困死饿死我们。围着我们根据地修炮楼,建调堡,还用枪硬逼着老百姓归屯并户,互相联保,粮米出粜。老百姓连吃大米白面都犯法,如今的老百姓自己都没粮吃,靠糠菜度命,他们就是想支援我们抗联,也是有其心无其力。我看这里的荒地很多,土质肥沃,咱们要是开荒种地,不光可以解决咱们自己的吃饭问题,还可以支援前方战士,一举多得。” 任解放高兴的用手拍着黑虎的肩头:“黑虎,你这个建议不错,一会儿我回去就召开支队党委研究落实。” 冬青从任解放怀里探出脑袋:“任叔叔,我看咱们应该成立一个抗战医院,培养一批医生护士,不光可以把他们派往前线部队救治伤病员,还可以深入到百姓家里为他们送医送药。” 任解放也拍手赞扬:“好,好,好!冬青这个意见提得好!大家还有什么好意见,一块儿提出来,我都拿到党委会上去研究。” 张春草举起手:“我看咱们成立一个被服厂。” 王栓柱也抢着说:“我看咱们成立一个兵工厂。” 崔英子小声说:“我建议成立一个抗联学校。” 大山里的气候,晚上凉白天热。艳阳高照,蓝天如洗,朵朵白云随风移动,变幻莫测。抗联战士正在修建房屋,有的在山上砍树,有的往回抬,有的建房子,少年班也都跟着忙里忙外,大家都干得十分起劲。 房子建房子是建在地下,在向阳的山坡上,挖进一人多深,上边横上木头,盖上树枝,然后再把挖出的土填在上边,土上栽上树,插上草。依山而建,三面借着山,正面镶上窗户和门,俗称“地营子”,冬暖夏凉,又不易被敌人发觉。 刚盖完了一个地营子,杨小山来了尿,因为冬青几个女孩子也在跟前,便走出挺远在一棵大树后解开裤带刚想撒尿,却发现张铁牛躲在那里两腿跪地,用匕首正往一块木板上刻着字。便偷偷一笑,没有撒尿,系上裤带,悄手蹑脚绕到背后,抬脚照张铁牛屁股上踢了一脚,把张铁牛踢得趴在木板上,这才说话:“好你个大懒牛,别人都在干活儿,你却跑这儿来偷懒?” 张铁牛却没发火,爬起来一只手伸进嘴里往外扣着木硝,一只手冲杨小山摇摆不让他声张。 杨小山感到奇怪,拱下腰一看,立刻大喊大叫起来,张铁牛跳起来用手去捂他的嘴都没捂住:“黑虎!冬青,你们快来看哪,张铁牛在这偷着给咱们的新房子刻门扁呢!” 少年班听到声音都跑过来,围住张铁牛,黑虎蹲下身,用手摩挲着木板上刻着的“抗联少年班”,眼睛都湿润了,默默的念着:“抗联少年班,抗联少年班……”突然跳起来,张开两臂,又蹦又跳,高声呼喊:“我们有家啦!我们有家啦……” 众人也高兴得拍手跳脚,齐声欢呼,王栓柱和杨小山把张铁牛抬起来,往半空中扔。扔了几下,才把张铁牛放下来。就在众人的一片欢笑声中,张春草却悄悄走过来,挨近张铁牛,呸的啐了他一脸唾沫:“你这个白脸曹操,心眼子就是多!” 张春草说完,竟出人意料的趴在张铁牛脸上吻了一下,满脸通红的跑走了。张铁牛却傻呵呵的愣在那儿,用手摸着被张春草吻过的地方。 王栓柱首先看到,立刻惊得大喊大叫起来:“哎,你们快看哪!春草吻了张铁牛!” 众人一起起哄:“好哇!春草吻了张铁牛?好哇!” 张春草却不以为然,脸都没红,“叫什么,叫什么,我喜欢谁我就吻谁,你们管得着吗?” 杨小山却一脸坏笑,两手往腰间一叉:“我看你对咱们班长也挺喜欢,你敢吻他吗?” “我就喜欢咱们班长,我就吻他,看你们能咋的!”张春草说着,真的跑到黑虎面前,抱住他就狂吻起来臊得黑虎满脸通红,拼命把张春草推开,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只有冬青却两手捂着脸跑走了。 地营子建成,一屋两室,中间用木板隔开,男女各住一室。他们现将黄土掺碎草和成泥,用提前做好的模具做成土坯,土坯晒干后搭成土炕。又在炕边挖个坑,把兄弟部队扔的破锅拿来扣在土坑上,再用土坯把锅和炕之间的空隙垒成空心墙连接在一起,用木绊子将锅烧热,即可冬季取暖,又能烧热炕。炕上铺些干草,就是他们睡觉的地方。炕的东西墙上下钉了两排木棍,木棍上放了几块木板,上层的放简易生活用品,下层的做简易桌子。屋中间摆了几个木墩,既可以做凳子,又能当饭桌。女孩子住的屋里,墙壁上还掏出几个洞,放些女人用的镜子梳子,虽简朴,却适用。黑虎等人把张铁牛刻的《抗联少年班》的牌扁挂在房门上,冬青又拿来用桦树皮里的薄膜剪的窗花用浆糊粘在窗上,大家正兴高采烈站在门前欣赏,李闯正巧从这里走过,看见窗上贴的窗花,立刻把脸拉了下来,抓住黑虎胳膊扯到一边,大声质问:“黑虎,你们窗户上贴的什么东西?” 黑虎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个愣,才磕磕巴巴地说:“贴,贴的窗,窗花啊!” 李闯揪住黑虎衣领,来回的推搡了两下:“你别跟我装糊涂,我不是问你窗花,我是问你窗花的内容?” “啊,内,内容?”黑虎回头仔细看了看窗花,“是,是‘双喜临门’,‘龙凤呈祥’啊!” “什么‘双喜临门’,‘龙凤呈祥’,”李闯把黑虎推了个大趔趄,“都是小资产阶级的东西,都给我揭下去!” “哎,我说分队长,你可别乱扣帽子!”黑虎却急了,一把揪住李闯衣领,“这剪纸可是咱们中国传统的民间艺术,流传几百年,你怎么能说是小资产阶级?” “你还敢说不是小资产阶级?”李闯红脖子涨脸,也用手揪住黑虎衣领,“你看看你窗户上都贴的是啥?‘双喜临门’,‘龙凤呈祥’,这都是结婚时贴的东西,咱们这是军营,又不是新房,贴这些喜庆的东西,让战士们看见会怎么想?” “谁规定军营就不准贴喜庆的东西?”黑虎用力把李闯推个趔趄,“咱们西征胜利,又建密营,这不是双喜临门是什么?” “我不管!”李闯又把黑虎推个趔趄,“这是命令,马上揭下去!” “什么狗屁命令!”黑虎又把李闯推个趔趄,“我就不揭,看谁敢揭?” “你不揭,我揭!”李闯冲过来想揭窗花,少年班一齐围过来,连推带搡,跌跌撞撞,推出好远,气得直跺脚,“孙黑虎,你,你们等着!我,我饶不了你,你们……” 六 晚上,躺在热乎乎的炕上,黑虎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哎呀,真舒服,躺在这热炕头上,可比蹲在露天地强多啦!” “那还用说!”正坐在木墩上洗脚的张铁牛接上话茬儿,“连老虎还有个窝呢,咱们人身上又没长毛。这就叫好赖有个家,老少有个妈呀1” “哎,”黑虎翻个身,用手推着已经睡着的杨小山,“小山,栓柱这几天晚上咋都半夜才回来,他这么晚在外边干啥呢?” “我不知道!”杨小山赌气把身翻过去,扯过两个人合盖的一条破军毯蒙住头,“人家愿意干啥干啥,你管得着?” “我想栓柱八成是在处对象?”黑虎故意要气杨小山,就用手挠着脑袋,眼睛却瞥着杨小山,“我看她对崔英子挺有好感,是不是两个人偷偷……” “放你娘的狗臭屁!”杨小山立刻急了,两手一掀把破军毯扔在脚下,身子一跃而起,骑在黑虎身上,两手按住黑虎胳膊,“,你,你再胡说,我,我掐死你!” “哎,哎,哎,”黑虎被压得喘不出来气,“我,我又没说你,你,你急啥?” “我知道你没说我,可你说英子,我不许你说她坏话!”杨小山拳头在黑虎眼前晃着,“你要再敢说一句,我就……” 门开了,王栓柱抱着两个新做的木盆进来了,刚洗完脚的张铁牛先发现,赶紧站起来,趿拉上鞋迎过来,接过木盆,反过来调过去仔细看着问:“哎,栓柱,这木盆是用一棵树墩掏空里边做成的,得费好大功夫,你从哪弄来的? “我自己做的呗!”王栓柱一看张铁牛的样子就来了气,一把夺回木盆,“我看咱们没有脸盆,就做了两个。” 炕上黑虎两个人也停止打闹,跳下地来,杨小山先从王栓柱手里夺过一个木盆 ,用手敲了敲:“做的不错,看样子是祖传手艺,做这种盆必须得用杨椴木,行话叫‘软杂’,因为‘软杂’沾水不裂,要是榆桦木,沾水一干就裂!” “正好,”黑虎也拿过木盆翻着看了看,“这个小的咱们用它洗脸,这个大的……” “这个大的,”王栓柱突然从黑虎手里把大木盆夺下,“这个大的不是给咱们用的!” “不给咱们用?”黑虎感到奇怪,愣愣的看着王拴柱,“不给咱们,给谁呀?” “给,给,”王栓柱的脸红了,低下头眼睛向隔壁瞥了一下,“她,她们女孩子爱干净,我,我做个大木盆好让她们洗澡。” “好小子!”黑虎照着王栓柱肩头打了一拳,“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多鬼心眼儿!”黑虎说着,便用拳头通通的敲着隔壁的木板:“冬青,春草,快过来,看看栓柱给你们带来什么好东西?” 隔壁的住的三个姑娘不知出了什么事,都穿着内衣跑过来,最紧张的还是冬青,拉住黑虎胳膊急切的问:“黑虎哥,咋的啦,咋的啦?” 黑虎从王栓柱手里拿过大木盆,向上一扬:“你们看,这是栓柱特意给你们做的让你们洗澡的木盆!” “真的?”三锢姑娘赶紧围过来,争抢着看木盆,爱不释手,乐得直拍手。冬青第一个握住王栓柱的手,不住的摇晃着:“栓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栓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张春草边重复着冬青的话,边趴在王栓柱的脸上吻了一下,王栓柱立刻羞红了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七回 抗联筹备过冬粮 孙黑虎火烧骑兵 一 在小兴安岭的西麓,有一个孙凌阁山,山虽不高,却如一只猛虎头东尾西卧在那里。此山的东和北紧连着小兴安岭,群山起伏,树木参天,放眼望去,正是人们交口称赞的“五花山”,红黄橙绿紫,五彩缤纷,虽没有春天的万紫千红,夏天的一色碧绿,和冬天的漫天既白,却以其独特的风光而自豪。西边是一片丘陵,已被开垦成农田,庄稼已经收获,裸露的田垄一方方一块块,再加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村庄,蜿蜒曲折的乡间道路,道路上吱吱作响的牛马车,是老天赋与人间最美的画图。往南却是一片河套平原,平原上长满杂树蒿草,树叶由绿变黄,蒿草也渐渐枯萎,登山远望,一片金黄。从大山里蜿蜒而下的诺敏河,如一条玉带飘动在这金锻子般的大地上。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孙凌阁山,虽不像黄山庐山那样名闻天下,这诺敏河也没有长江黄河似的妇孺皆知,可自从这里出现抗日联军,别说日本侵华关东军司令部的那些长官,就连东京天皇和首相都日夜不宁。 就在那山西的庄稼地里,抗联战士们正在捡被农民收割后落在地里的庄稼。这里是著名的“北大荒”,也是世界上少有的黑土地,地多人少,大部分土地又都掌握在地主手里,他们最少几十晌,几百晌,甚至上千晌,全靠雇工伺候。那些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受尽地主压迫的穷苦农民,为地主扛活,他们当然不会像伺候自己的土地那样精心,割庄稼是也就不会太干净,落得满地都是。抗联为了筹备过冬的粮食,支队党委就决定让战士们到这些庄稼地里来捡粮,百十多名战士们分散在地里,有的捡大豆,有的捡玉米,有的捡谷子,有的捡高粱。黑虎领着少年班在一块地里捡大豆,有的捡掉在地上的豆枝,有的摘豆茬上的豆荚,有的把捡的豆枝豆荚放在地头用木棒砸,砸完后把豆秸扔掉,剩下的豆粒再用风吹跑豆皮,那些金黄的豆粒仿佛在向着他们笑。 中午了,黑虎抱了一抱豆枝来到地头,把豆枝放在一个平坦的地方,就地划拉了一把干柴,放在豆枝下,掏出火柴先点燃干柴,随后豆枝便噼噼啪啪燃烧起来,等豆枝燃尽,黑虎又找了几颗没割净的麻植,撅了一把,用麻籽把火拍灭,战士们便都围过来,抢着用手捡灰堆里被烧得焦黑的豆粒吃。个个吃得满嘴是灰,边吃边用手指着对方的脸哈哈大笑。豆吃没了,大家的中午饭也就解决了,他们又到地边的水沟里洗了脸。吃火烧豆太干渴,黑虎又把头上的假帽子摘下来,放在水面上,让水自然的渗透到帽子的布面上,然后俯下身子,趴在沟边喝帽子面上渗透过来的水。秋天沟里的水虽不像夏日那样混浊肮脏,水面上仍飘着树叶草根,用黑虎这种办法在野外喝水可算祖传高招。黑虎喝完,其他的人也都挨着喝,等大家都喝完,黑虎把帽子按在水里洗了洗,拿出来拧了拧水,又戴在头上。大家又到地里去捡庄稼,天快黑了,离他们住的密营还有几十里地,黑虎才让大家装上豆子收工。没有口袋,他们有的脱下上衣,系上扣子,再用草搓成绳扎上下衣襟,把扬净的豆子装进去,再用草绳扎紧领口,把两个衣袖当背带,像一个背包似的背在背上。有的脱下单裤,系上两个裤脚把豆子装在裤腿里,在扎上裤腰,把两个裤腿往脖子上一骑。 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一片白菜地,白菜已被主人收回去,只剩下菜帮菜叶,黑虎却停下来,顺着菜地垄沟从一头走到另一头,认真的查看了一遍,就像发现什么宝物似的,兴冲冲的边从地里往出跑边挥着手喊:“这回咱们不愁没菜吃啦,明天咱们就来捡白菜!” 杨小山一看黑虎那过度兴奋的样子,憋不住乐了:“嘿嘿!我以为你这穷汉子捡到了狗头金,原来是捡到了白菜帮子啊!” “你个杨猴子,竟说怪话!”黑虎打了杨小山一拳,还是乐乐呵呵,“白菜帮子也比那苦野菜好吃!” “我看咱们捡回去腌成酸菜!”王栓柱也来了兴致,凑过来说,“我在家的时候,我爹给地主扛活,家里房无一间,地无一垅,每年秋天我妈都到地主家收过的白菜地里捡白菜帮子腌酸菜。” “不怪管你叫王大白话,说话连一点影儿都没有!”张铁牛用手一点王栓柱的脑门儿,“腌酸菜得有大缸。咱们吃水都没处盛,吃一桶拎一桶,还想腌酸菜?” “你说话才没影儿!”王栓柱却不服气,也用手一点张铁牛的脑门儿,“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没大缸咱们可以自己做,咱这山里有都是木头,把木头锯成板,再把板做成木桶,过去的古人都是用这种木桶盛水装东西!” “行,栓柱这个办法行!”黑虎兴奋的用手一拍王栓柱肩头,“明天咱们就来捡白菜帮!” 抗联不想惊扰百姓,全军出动到地里捡粮食,捡白菜,捡土豆,捡了不到十天,却惊动了一个人,他就是抗联刚西征时被黑虎设计吓退的日军联队长冈田。这会儿冈田正坐在县城的日军联队部逍遥椅上,洋洋自得的在听日本歌女浪声浪气的唱片,身子随着乐曲来回晃动,手指也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桌面。 “报告!”门外有人喊了一嗓子,冈田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关了唱机,坐直身子,回了一声,“进来!” 翻译手拿本夹进屋,立正,敬礼:“太君,最新战报!” 冈田身子没动,眼皮没瞭:“念!” 翻译打开本夹,边翻纸边念:“十月五日,盟军占领捷克苏台德地区,当地 官员组织人们夹道欢迎,盟军元首希特勒还亲自接受一个小姑娘鲜花。” “好!”冈田兴奋的两手一拍,“好!” “10月12日,”翻译看了冈田一眼,接着又念,“根据 9月7日,皇军大本营在御前会议上作出进攻华南的决定,皇军第十八、第一0四师团,从澎湖列岛的马公出航,在第五舰队海空兵力(含航空母舰“加贺”、“苍龙”、 “千岁”号和“龙骧”号等)的支援下,从广东省大亚湾登陆。次日,皇军轰炸广东惠阳。3天后,惠阳攻克,19日,皇军突袭增城,中国守军2万多人一触即溃。21日,余汉谋部撤出广州。皇军占领广州,全市发生大火。皇军占领广州后,切断了广九和粤汉两铁路联系,攻占从化城, 22日,皇军海军航空队的一百一十架轰炸机和第五舰队的舰艇编队袭击广东省虎门要塞,23日,皇军海军第三特别陆战队的铃木部队和陆军第二十一军第五步兵师团坂本支队,分别从广东省虎门要塞附近的亚娘鞋岛和鼻岛登陆,虎门、佛山、三水等地相机攻克。皇军仅用10天时间,就占领了广州、虎门等要地。” “好,太好啦!”冈田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像个高兴得发狂孩子,满屋边拍手边跳着脚,“国民党的军队真是一群乌合之众,皇军所到之处,一涂败地,溃不成军啊!照此下去,皇军的大东亚圣战唾手可得啊!哈哈哈!哈哈哈……” “太君,还有好消息!”翻译也一脸高兴,故意提高嗓门儿,“十月二十四日,皇军飞机在武昌金口赤矶山江面把中国的‘中山舰’炸沉!‘中山舰’原名‘永丰舰’,是清宣统二年(1910年)8月在我们日本三菱船厂订购的,造价为68万日元。民国二年(1913年)造成后由袁世凯政府的海军部接收,编入海军第一舰队。 中山舰在在他们中国近现代历史上具有极其特殊的历史价值,1925年4月13日,为纪念孙中山,被命名为中山舰。在其25年的服役中,先后经历了护法运动、孙中山广州蒙难、……” “好!好……”冈田停住蹦跳,用拳头一擂桌子,“这中山舰是他们中国的国魂,军魂,民魂,现在他们都没有魂啦,这个国家,哈哈哈!哈哈哈……” “10 且 28 日,国民党第二次国民参政会议在重庆召开……”翻译还要继续往下念,冈田一边摆手将他制止,一边坐回椅子,“如今中国的国民政府正像他们国内流传多年的寓言‘黔驴技穷’一样,蒋介石那头大叫驴不管咋尥蹶子,咋叫唤,最后还得被咱大日本这只小老虎吃掉!咱都听厌了蒋介石这头大叫驴的腔调,还是说说最近抗联有什么动静?” 翻译翻了几页纸,继续说着:“抗联分三路西征的队伍都在白马石会合,现在的大部队又钻进小兴安岭向北进发,已经到了中苏边界……” “看来抗联是被我们大日本皇军围剿得吓破了胆,”冈田站起来,走到墙上挂的地图前,“他们是在寻找退路,想到苏联去躲避。现在他们虽然逃出了咱们辖区,立刻给驻守在黑河的兄弟皇军部队发电报,把这一新的情况告诉他们!” “是!”翻译点头答应,随后又说,“太君,刚接到驻守黄家镇的第一步兵大队川崎大队长的电报,电报中说最近几天在阁山附近的田地里发现有一百多人在捡庄稼,他觉得这些人很可疑,农民捡庄稼并不奇怪,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捡庄稼,还都背进山里……” “你说什么?”冈田立刻大惊,赶紧转过身,拳头又用力一擂桌子,“抗联的,一定的是抗联的!他们的没有粮食的干活,想捡粮食的准备过冬的干活!” 冈田说着,伸手抓起电话,摇了几下,电话接通,立刻对着话筒喊:“骑兵大队的,我的命令,你们的马上的到阁山下的驻守的干活,发现的有捡庄稼的,通通的死了死了的干活!” 第七回 抗联筹备过冬粮 孙黑虎火烧骑兵 二 这天早起,任解放又带着抗联战士到庄稼地里来捡粮,人们刚分散开,就见远处又一队日本骑兵朝他们疯狂奔来,任解放赶紧下令撤退,战士们跑进一片松树林里,有的卧倒在地上,有的倚在树后,都掏出枪准备战斗。鬼子骑兵只有三十几个人,或许是知道自己人少怕吃亏,离树林一里之外却停住了,既没开枪,也没进攻,双方对峙着。任解放也怕鬼子调来大部队,便留下一部分人阻击,大部分借着树林掩护撤退。当他们登上阁山的时候,走在队伍前边的黑虎突然站住了,扯住任解放的胳膊,用手一指山下:“任叔叔,你看那是啥?” “鬼子军营?”任解放顺着黑虎手指方向一看,立刻一惊,“鬼子什么时候在这建了军营?看样子是骑兵,那么多战马,少说也有几百匹!” “任叔叔,”黑虎眼睛盯着鬼子兵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定是鬼子的骑兵大队” “不错,”任解放点点头,“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这些鬼子骑兵可是咱们的大敌呀!” “任叔叔,我想……”黑虎趴在任解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任解放立刻兴奋的打了他一拳,“好,好主意!” “支队长,”站在任解放身边的李闯许是从没见过任解放如此兴奋,十分不解的凑过来问,“咋回事,你这么高兴?” “李闯,你猜猜,”任解放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扯住李闯胳膊,“黑虎这小子给咱们出了个啥主意?” “不知道。”李闯摇摇头,“他趴在你耳朵边说的,我又没听着!” “你们看,”任解放用手指着山下的鬼子骑兵营,“鬼子的骑兵营就在咱们家门口,挡着咱们的出山路,大伙都出出主意,看用什么好办法能把他们除掉?” “偷袭!”李闯第一个开口,“咱们夜间乘他们睡觉偷袭呀!” “对,偷袭!”战士们也一致响应,“咱们趁他们睡觉,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个办法不错,”任解放用手拍了拍李闯肩头,“可敌人最少有七八百,咱们就一百多人,他们又是骑兵,都经过特殊训练,人人手里都有马刀,短兵相接,白刃格斗,咱们未必是他们对手,他们人有多,即使偷袭成功,也为必能获全胜,弄不好还会两败俱伤。” “这,”李闯用手挠着脑袋,“这,这……” “黑虎给咱们出个主意,大家看看咋样?”任解放把黑虎拉前面,“黑虎,你给大家说说你的想法。” “大家看,”黑虎也用手指着山下,“鬼子的兵营就建在这荒草甸之上,周围都是没人深的蒿草,十里之内又没有人家,现在又是秋天,蒿草都已枯干,再加上鬼子兵营院内大跺的喂马谷草,如果咱们给他放上一把火……” “放火?”战士们全都一惊,纷纷议论起来。 “三国时陆逊放火烧过刘备,今天咱们的孙黑虎要放火烧鬼子骑兵!”任解放冲战士一摆手,“咱们马上回密营,好好准备准备!” 四 战士们回密营后,任解放却带领战士们到山上抓老鼠和黄鼠狼。他们先找到老鼠洞,然后挑水往洞里灌,等老鼠爬出来,活抓住放进事先用铁丝做好的笼子里,一就抓几百个,怕饿死还得喂粮食。大伙都不知道黑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问任解放他又只笑不说,大家都在背后发牢骚。 晚上回来,吃完晚饭,在回住宿的路上,杨小山把黑虎拉到一边,悄声的问:“黑虎,任叔叔领着咱们抓这么多老鼠是不是你出的主意,到底想干啥?” “放火呀!”黑虎嘿嘿一笑,用手一点杨小山鼻尖,“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忘了咱们要放火烧鬼子骑兵大队啦!” “放火用老鼠?”杨小山更糊涂了,扯住黑虎的胳膊,“咋不用人?” “这事暂时可保密,我只当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许当别人说!”黑虎趴在杨小山耳边悄声说,“把这些老鼠身上都浇上汽油,用火点着,放到鬼子兵营四周,那里都是蒿草,老鼠身上着火四处乱跑,不比咱们人点火要快得多!” “那,”杨小山一听立刻来了兴趣,抓住黑虎的手摇晃着,“那咱们今晚就去放火。” “不行!”黑虎摇摇头,“咱们得等老天刮大风,刮到七八级大风。” “今天的风就不小。”杨小山扯着黑虎膀子就走,“走,咱们去找任叔叔,这事得越快越好,时间长了,走漏了消息,小鬼子再吓跑啦!” “不行!”黑虎身子一晃,挣出手来,“今天刮的是南风,如果放火,火就会烧进山里,把整个小兴安岭都会引着,连咱们的密营也得烧光。只有等到刮西北风……” “老天爷,快刮西北风!”杨小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天祈祷,“老天爷,快刮西北风,快刮西北风!” 不知是杨小山的祈祷感动了老天爷,还是老天真的有眼看不下去鬼子的暴行,刚刚刮着的西南风真的变成了西北风,而且越刮越大,周围的树木都呜呜直叫。 “起风啦!起风啦……”黑虎兴奋得拍手跳脚,满营房跑着喊,“西北风,西北风……” 任解放和战士们都跑出屋,看见天真刮起了西北大风,也都兴奋不已,任解放把手一挥:“带上老鼠汽油,出发!” 第七回 抗联筹备过冬粮 孙黑虎火烧骑兵 三 战士们回密营后,任解放却带领战士们到山上抓老鼠和黄鼠狼。他们先找到老鼠洞,然后挑水往洞里灌,等老鼠爬出来,活抓住放进事先用铁丝做好的笼子里,一就抓几百个,怕饿死还得喂粮食。大伙都不知道黑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问任解放他又只笑不说,大家都在背后发牢骚。 晚上回来,吃完晚饭,在回住宿的路上,杨小山把黑虎拉到一边,悄声的问:“黑虎,任叔叔领着咱们抓这么多老鼠是不是你出的主意,到底想干啥?” “放火呀!”黑虎嘿嘿一笑,用手一点杨小山鼻尖,“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忘了咱们要放火烧鬼子骑兵大队啦!” “放火用老鼠?”杨小山更糊涂了,扯住黑虎的胳膊,“咋不用人?” “这事暂时可保密,我只当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许当别人说!”黑虎趴在杨小山耳边悄声说,“把这些老鼠身上都浇上汽油,用火点着,放到鬼子兵营四周,那里都是蒿草,老鼠身上着火四处乱跑,不比咱们人点火要快得多!” “那,”杨小山一听立刻来了兴趣,抓住黑虎的手摇晃着,“那咱们今晚就去放火。” “不行!”黑虎摇摇头,“咱们得等老天刮大风,刮到七八级大风。” “今天的风就不小。”杨小山扯着黑虎膀子就走,“走,咱们去找任叔叔,这事得越快越好,时间长了,走漏了消息,小鬼子再吓跑啦!” “不行!”黑虎身子一晃,挣出手来,“今天刮的是南风,如果放火,火就会烧进山里,把整个小兴安岭都会引着,连咱们的密营也得烧光。只有等到刮西北风……” “老天爷,快刮西北风!”杨小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天祈祷,“老天爷,快刮西北风,快刮西北风!” 不知是杨小山的祈祷感动了老天爷,还是老天真的有眼看不下去鬼子的暴行,刚刚刮着的西南风真的变成了西北风,而且越刮越大,周围的树木都呜呜直叫。 “起风啦!起风啦……”黑虎兴奋得拍手跳脚,满营房跑着喊,“西北风,西北风……” 任解放和战士们都跑出屋,看见天真刮起了西北大风,也都兴奋不已,任解放把手一挥:“带上老鼠汽油,出发!” 四十里山路,战士们简直是一口气跑到,来到阁山,已近半夜,快到鬼子骑兵营,便都卧倒匍匐前进,摸到营外,只见营里静悄悄的,鬼子兵已经睡觉,门口的岗哨也都怀抱着枪在打盹。任解放一挥手,战士们立刻分散开来,把装老鼠的铁笼子笼门冲着兵营,分别摆放在四周,因为提前都浇上了汽油,摆放好之后,任解放又一挥手,战士们立刻把划着的火柴扔进鼠笼子里,同时打开笼门,那老鼠浑身倒着汽油,一沾火立刻燃烧起来,痛得吱吱叫着从笼门逃了出去,带着一流火光在草甸子上乱窜,有许多钻进了军营内的谷草垛。开始军营四周的草垫子上着起火来,接着谷草垛也燃烧起来。借着吼吼叫着的西北风,火越着越旺,眨眼之间,浓烟滚滚,烈燃冲天,方圆几里,都燃起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人站在一里之外,都被烤的受不了。抗联战士们点着火后都跑到西北方向离着火源很远站着看热闹,兵营里鬼子可惨了,火刚开始燃烧他们并不知道,等他们发觉火已经着大,特别是他们院里那些谷草垛,都垛在西北角,大火一着,西北风一刮,一个个大火球都落在鬼子兵住的棉帐篷里,棉帐篷又是易燃物品,沾火就着,帐篷一着,鬼子兵们连衣服都没顾得穿,赶紧往外跑,外边的火比屋里还大,浓烟呛得他们都睁不开眼,营房已成一片火海,几乎全被烧伤,真像热锅上的蚂蚁,哭喊嚎叫,四处乱窜。有神志清醒的,想顶着风往西北方向跑,却不知抗联正在那边等着他们,人一钻出火海,抗联一阵排子枪,前边的鬼子兵立刻倒下一片,后边的掉头又往回跑,没跑几步,边都倒在火堆里,四肢抽搐,拼命挣扎,最后被火烧得没了人形。 天渐渐的亮了,风也渐渐的小了,大火也渐渐的熄灭,十里草甸子成了灰烬,七八百鬼子骑兵全都烧死在里面。站在阁山上观望的战士们不知谁呯呯呯朝天放了三枪,看傻了眼的战士们仿佛被枪声惊醒,立刻欢呼起来,王栓柱和张铁牛一起上前把黑虎抬起来,合力往上扔,扔了几下,把他放下,黑虎却突然晕倒。人们都吓呆了,赶紧围过来抱起呼叫。冬青过来,给黑虎摸了摸脉,然后告诉大家没什么危险,黑虎只是因为精神过于紧张,突然一放松造成的暂时昏厥。等黑虎醒过来,任解放下令让人背着黑虎回了山里的密营。 冈田得到骑兵大队都被火烧死的消息,已经快到中午,他赶紧带着一千多人坐着汽车赶来,离着老远就看见那一片焦黑的土地,残火仍在燃烧,热气直扑脸,满天的烟雾呛得人只淌眼泪。到了火场跟前,汽车停下,冈田下了汽车。只见那些被烧死的士兵横躺竖卧,浑身焦黑,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特别是那些战马,因为都被拴在槽上,挣脱不了,都成堆死在槽前。冈田只站在火场外看着,虽一声不吭,但却能听到他那呼哧呼哧喘息声,上牙咬着下牙的格崩格崩声,还有那张老驴脸由红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白。冈田就像根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了什么,走到被烧毁的营房外,来到那些被烧得焦黑又变了形的装老鼠的铁笼子跟前,躬下身子仔细的看了看没有跑出笼子而被烧焦的老鼠,憋在心里的所有怒火如火山喷发一样突然冒出,一脚将铁笼子踢出老远,随后抽出战刀,冲上一挥,不是人声的喊着:“抗联的,统统地死了死了的干活!”冈田说着,冲着跟在身后的川崎下着命令:“你的立刻带着你的部队,先将的那些被烧死的士兵掩埋的起来,就在那阁山上的驻扎,先抓劳工沿着山修一条公路,派咱们的机械化部队昼夜巡逻,再在公路上每隔几里修一座碉堡,派兵驻守,严密监视抗联,不让他们出山。他们原来就没有粮食,现在捡了点粮食,也只能够吃一两个月。现在是秋季,他们可以采野果野菜充饥,等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他们既没有吃的,又没有冬衣,不饿死也得冻死。咱们再实行归屯并户,把离山二十里的农民都迁走,靠山附近成为无人区。还有对中国的农民实行粮米出粜,把他们种的粮食都一文不花的抢过来,然后再让他们花钱买咱们的粮食。咱们再把粮食里掺上糠麸锯末,让他们中国人吃了大便都困难,自己都难活命,想支援抗联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川崎赶紧立正,敬礼:“ “哈伊!”,赶紧跑过去要集合部队。冈田又把他叫回来:“回来,你的记住,对外的只说是不慎的失火,谁也不准的说是抗联的放火,谁要是泄露的秘密。死了死了的干活!” 川崎又立正,敬礼:“哈伊!” 第八回 抗联深山办夜校 少年班各显其能 一 初升的太阳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孩子,揉着朦胧的睡眼,从被窝里一点一点探出头来,渐渐的露出了整个红彤彤笑脸。满天火一样的朝霞,映红了半边天,小兴安岭的山水树木全都镀上了一层金,就连那展翅高飞的雄鹰,都变成了红色,令人感到神奇,向往…… 抗联密营的操场上,战士们每人肩扛一把镢头,站成一排,任解放站在队伍前边讲话:“同志们,为了坚持抗战,减轻百姓的负担,支队党委决定我们自己开荒种地,解决我们的吃饭问题。咱们要一手拿枪,一手拿镐,一边打仗,一边生产,把着北大荒建成北大仓,大家有没有信心哪? “有!”战士们齐声回答,那声音震得群山回荡,百谷回音,把那些落在附近树木上的鸟雀都吓得扑啦啦飞起,惊叫着逃向远方。 “有信心就好,这开荒可是个出力气的活,谁也不行装孬种!”任解放说完,把手一挥,“出发!” 在离住地不远的一个向阳的山坡上,任解放带领抗联战士在开荒。战士们有的在伐树,有的在挖树根,有的用镐头刨地,一个个汗流浃背,热火朝天。少年班几个人合伙正往外拖着一棵被战士们挖下来的大树根,因为树根太大,大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能一寸一寸的往前挪。黑虎还喊着口号:“一,二,使劲儿!一,二,使劲儿!” 王栓柱随声附和:“不许藏尖,不许偷懒,谁藏尖,谁偷懒,娶了媳妇就跪搓衣板!” 实在拖不动,黑虎这才说话:大伙歇会儿吧。 杨小山首先瘫坐在地上:“哎呀,可累死我啦!不怪古人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咱这地还没等种就快要把人累死啦!” 黑虎倚着树根坐着,一边喘息一边说:“你们说,咱这地里都种啥好?” 王栓柱四仰巴叉躺在地上,听到黑虎的话立刻来了劲头儿,赶紧坐起:“种麦子!你们没种过地不知道,这生荒地头一年只能种麦子,麦子种得早,清明前后就种上,出苗时杂草还没有出来,等杂草出来了,麦苗已经长高遮住了杂草。如果种别的庄稼,杂草太多铲不过来。” 杨小山也来了精神,拳头一擂地:“大喇叭说得对,咱们就种麦子,麦子能磨面,包饺子。自打参加抗联,别说平常日子,就连过年都没吃一顿饺子!这回咱们自己种麦子,收了麦子磨成面,好好吃顿饺子解解馋!” 张铁牛依着树根站着,摇着头说:“我看还是种玉米,玉米产量高,一亩顶麦子两亩。咱们就用这镐头能刨出多少地?光咱们自己就一百多人,还想支援前线,只有粮食多才能解决吃饭问题,咱们现在不是吃的好,而是填饱肚子。” 王栓柱却来了犟脾气,呼的站起,冲到张铁牛面前,吵架似的大声吼着:“你知道个屁!种玉米赶上唠年头草荒你能伺候过来吗?” 张铁牛故意气他,也站起来挥舞着拳头用同样的嗓门吼:“就种玉米,你能咋的?” 王栓柱也不服气的挥着拳头,瞪着眼珠子喊:“种麦子!” 张铁牛跨前一步,颈着脖子:“就种玉米!” 两个人越吵越火,竟像牛顶架似的撕扯在一起。黑虎等人却站在一边哄笑着看热闹。任解放看见赶紧过来,将两人拉开,也憋不住的笑着说:“我提个意见你们看行不行,咱们开出地,你们少年班每个人分几垄,自己愿意种啥种啥。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打出粮食可得归公啊。” 众人鼓掌呼喊:“好!” 王栓柱却激动得流出眼泪,挥着胳膊连蹦带跳的高喊:“我有土地啦!我终于有自己的土地啦!” 开了一天荒,大家不光累得浑身像散了架,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两手又都磨出了血泡,一动钻心疼,晚上收工了,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回营地。吃饭了,炊事员端上来的是水煮玉米粒。他们住在这远离人间的深山老林,没有碾子磨,不能把玉米碾成馇子,只能水煮玉米粒。炊事员虽然把玉米粒煮得熟熟的,可吃在嘴里却没滋没味儿。大家虽然饿得前腔搭后腔,因为天天吃这种水煮玉米粒,一见就没了胃口,都吃几口就撂下了筷子。别人都没想什么,王栓柱却去找任解放,要请几天假,任解放问他请假干啥,他说看见战士们整天吃水煮玉米和大豆,都吃腻了,他想利用山里的石头做一盘碾子,他的爷爷是石匠,他从爷爷那里学到一些手艺,如果有了碾子,可以把玉米碾成馇子,这样战士们就不用再吃水煮玉米粒。任解放一听立刻乐了,用手拍着王栓柱的肩头连说几声好。就这样,王栓柱每天起早出去,晚上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干啥。大家都在紧张开荒,没个连每个班都有任务,完成的受表扬,完不成的在黑板上公布,一个人都顶几个人用,少年班少了一个人,开荒任务还不减,大家都有意见,围着黑虎发牢骚。黑虎知道王栓柱去干什么,却故装不知,大家的意见更大。就这样过了十几天,王栓柱却领着十几个战士抬回一盘碾子,虽然比乡下常见的碾子小得多,但他们用人推这却轻巧灵活,把玉米放在碾子上,就能碾出馇子,炊事员把馇子里的糠皮用簸萁簸出,然后把馇子放在锅里一煮,再放里几把大芸豆,煮出来的馇子粥喷香喷香,战士们吃得津津有味儿,一碗接着一碗,要比平时多次一倍。到这时候,少年班才知道王栓柱这些天不和他们在一起,一个人出去干了什么。黑虎又抓住王拴柱的手举给大家看,只见他的手背不知被锤子砸伤多少次,伤口出脓冒血,肿起老高。手心也全是血泡,磨破的地方鲜血直流。冬青几个姑娘见了,心疼得攥着他的手掉眼泪。随后王栓柱又做了一盘石磨,战士们把石磨抬回来安放在密营院子里,炊事员把大豆用水泡开,放在石磨里,两个人抱着磨杆把大豆磨碎成豆浆,然后再把豆浆放在大锅里用水烧开,把烧开的豆浆用特制的豆腐布过滤到木桶里,放上少许卤水,豆浆就变成了豆腐脑,将豆腐脑装进用木板做的模子里,模子里仍用特制的豆腐布包上,模具上边盖上一块木板,木板上压了一块石头,一个小时候后将石头和木板拿下,模具里便神奇的出现白白净净,颤颤微微的大豆腐。再将大豆腐用刀割成小块,这就是我们常吃不厌的大豆腐。吃晚饭的时候,因为这石磨是王栓柱做的,为了感谢王栓柱,任解放特许少年班可劲吃一顿豆腐,结果杨小山吃得太多,撑得一宿都没睡觉,黑虎陪着他在外边走到天亮。 第八回 抗联深山办夜校 少年班各显其能 二 抗联有了住处,有了吃的,他们白天捡粮的捡粮,开荒的开荒,晚上又办起了夜校。夜校就在大家吃饭的食堂里,正面墙上挂着一块用多块木板并成的白碴黑板,任解放亲自担任教员给大家讲课,他站在黑板前用木碳往黑板上写字,战士们都并排坐在用木板做的简易凳子上,每个人身前都放有一块小木板,也都用木碳认真的抄写着黑板上的字。黑虎感冒,不住地用手擦鼻涕,因为手里拿着木碳,抹得满脸黑灰,坐在他前排的张春草看见想笑又不敢笑,便调皮地用手捅着身两边的冬青和崔英子,同时用手悄悄向后指着黑虎,三个人看后都憋着笑。下课了,冬青三个捂着嘴大笑着跑出课堂,黑虎出了屋,三个人手指着他笑得更厉害,黑虎被笑得有些发毛,傻愣愣的说:“你,你们,你们都笑啥?” 杨小山用手指点着黑虎的鼻子,乐得前仰后合:“笑啥,就笑你!你这学习可真够认真的啊,咱这抗联大学才上第一堂课,你不光在课堂上练习,还都写到脸上,这回去还能背颂。可惜咱抗联在这深山老林里,没有梳头镜子,你自己看不着哇!” 冬青捂着肚子把杨小山推到一边:“去你的!”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破得用布缠着的小镜,递给黑虎,强忍着笑:“你自己照照。” 黑虎用镜子照着自己的脸,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撩起衣襟一边擦着一边说:“你们看没看过戏,那戏里分红脸,黑脸,花脸,黑脸的都是忠臣,像包公,李逵……”他说到这儿,突然发现了什么,手挨个指着身边几个人的鼻子大笑起来:“你,你们还笑我呢?瞧瞧你们自己,真是老鸹落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几个人互相看着,各自的脸上都不同的抹着黑点,便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天刚蒙蒙亮,黑虎怀抱着一大抱桦树皮从山上回来,正在树林中练太极拳的杨小山看见奇怪的问:“黑虎,你这一大早扒这么多桦树皮干啥?” 黑虎停住脚放下桦树皮:“做本子啊。咱们学习文化没有纸本,只能往地上和木板上写字,写了擦,擦了写,咱们要用木碳写在桦树皮上,就能长期保留,也便于复习。” 杨小山竖起大姆指,连连称赞着说:“行,行!你不愧当我们的班长,想问题就是全面。古人都往竹简上写字,咱抗联战士往这桦树皮上写字要能保存下来,等将来打败了日本鬼子,解放了全中国,咱们这些桦树皮字就成了价值连城的历史遗物!” 黑虎用手指点了一下杨小山的脑门儿:“你这张嘴呀,针鼻那么点小事都能说得天花乱坠!” 杨小山一吐舌头,一边哈腰帮着黑虎抱桦树皮一边说:“俗话说好人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咱于叔叔在咱们抗联大学将课时不是说过,抗联战士不光要打日本鬼子,还要发动群众共同抗日。要宣传群众,不练成一张好嘴能行吗?” 黑虎和杨小山抱着桦树皮来到他们住的木屋前,却见王栓柱正骑在一块大石头上,身边放着许多被断折的约二三寸长的铁丝,每个铁丝的一头都被砸扁。王栓柱手里正攥着一根在石头上来回磨着被砸扁的一头,由于两手用力,铁丝磨得石头都直冒火星。 杨小山凑过去,歪着脖左瞧右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名堂,就用脚踢了一下王栓柱:“哎,大喇叭,你这是吃饱撑的没事在这消化食咋的?磨这些破钉子干啥?” 王栓柱没抬头,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儿:“你杨猴子才吃饱撑的没事干呢!我这是给大伙做世上独有的铁钢笔,咱们学习没笔只能用木碳,我想把这些铁丝都磨成刻刀,每人一个。咱这里满山是树,再锯些薄木板,咱们学习时就用这刻刀往木板上刻字,即可增加记忆力,又便于今后复习,不比咱们用木碳往木板上写字强吗?也省得咱们一下课都成三花脸!” 黑虎和杨小山一听都兴奋得跳起来,把手中的桦树皮一扔,三个人抱在一起,欢呼跳跃:“咱们想到一块儿去啦!” 第八回 抗联深山办夜校 少年班各显其能 三 清晨,在离营房不远的小河边的沙滩上,张铁牛正在用木棍在作画。 杨小山拉着黑虎跑来:“黑虎,你看看,我没骗你吧,张老蔫儿是不是在这儿?我早就看见他,有空儿就跑这儿来,跟你说你还不信,咋样儿,这回你信了吧?” 黑虎凑到张铁牛身边,看着画在沙滩上的一幅幅图画,迷惑不解地问:“铁牛,你这是干啥?” 张铁牛用衣袖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我呀,在画画!” 黑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眨巴着眼睛看这张铁牛:“画画?你在画什么呢?” 张铁牛手没停:“我要把咱们抗联的事都画在这里,把这十里沙滩变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画廊!” 黑虎兴奋地当胸给了张铁牛一拳:“好,你这个想法好!可就是你把画都画在这河滩上,要是涨大水……” 张铁牛腼腆的一笑:“没关系,我这是在练习画画,等我学好啦,我要把这些画都雕刻在这山里的石头上。你听没听说过咱们国家有个敦煌莫高窟,那里有成千上万座佛像,是几千年前流传至今,已成了咱们的国宝。等将来革命胜利后,我要把这里变成抗联英雄群雕,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让他们永远不忘这段历史!” 黑虎又兴奋地给了张铁牛一拳:“好!有志气,不愧是咱抗联战士!” 晚上,夜校下课,黑虎出了教室正往住的地方走,冬青把他拦住,悄声地说:“黑虎哥,一会儿到我那去一趟。” “啥事?”黑虎歪着脖看了看天,“都这么晚啦,有事明天再说吧。” “你去不去?”冬青立刻变了脸,小嘴也噘了起来,“你要不去,我往后就不理你啦!” “好好好,我去我去。”黑虎只得点头,“我先把书本送回宿舍。” 黑虎把书本送回宿舍,又跟杨小山几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撒谎说要到外边撒尿,抽空出来,咚咚咚,咚咚咚!的敲着隔壁冬青几个女孩子住的房门,屋里传来冬青的声音:“谁呀?” “冬青,是我。”黑虎把脸贴在门上,悄声地说,“快开门!” “门没栓,”冬青又回答,“进来吧。” 黑虎开门进屋,只见冬青正坐在地中央的简易桌子旁,用嘴分别品尝着摆满桌子的中草药。见黑虎进来,冬青坐着没动,将嘴里嚼烂的草药吐出来,又捏起一捏放在嘴里嚼着:“黑虎哥,你坐。” 黑虎看见冬青还在往嘴里放草药,立刻奔过去,抓住冬青的手:“冬青,我跟 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加小心,你就是不听!人都说十药九毒,这些中草药你又不认识,万一有毒……” 冬青顺势躺在黑虎怀里,仰着脸看着他:“没事儿,就是真有事儿,咱抗联战士,为了革命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点中草药?现在咱们部队不光缺少药品,也缺少医生,战士们多数都是工人农民,大家都不识几个字,我多少还念点书,趁现在年轻学个医生,不但能为咱部队伤病员看病,将来抗战胜利了,还可以为老百姓看病……” 黑虎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松开冬青的手,找话掩饰自己:“冬青,英 子和春草呢?” 冬青看黑虎红头涨脸的样子偷偷一笑,瞥了他一眼才说:“她们都出去啦!” 黑虎站到墙边:“你找我有啥事?” “非得有事,没事就不行找你啦?”冬青抿着嘴笑:“英子她们都出去了,我想找你说说话。” 黑虎的脸又红了,做贼似的两眼紧着向门外溜:“这这,这不好吧,要,要让别人看见……” 冬青仍坐着没动,只是低着头偷偷笑:“看见怕啥,咱又没做啥见不得人的事。” 黑虎转身要走,紧张得说话多走了调儿:“冬,冬青,那,那没啥事,我,我就走啦?有,有事明天再说。” 冬青急了,把手上的草药狠狠往桌上一摔,霍的站起:“孙黑虎,你给我站住!” 黑虎吓得一抖,扭回身愣愣的望着冬青,干张嘴说不出话:“冬,冬,冬……” 冬青真是又好气有好笑,故意绷着脸:“孙黑虎,你回来!我是老虎哇,怕我吃了你呀?” 黑虎想走又不敢走,被逼无奈才慢慢腾腾的走回来:“这,这……” 冬青用手拍拍身边的凳子:“坐下!” “哎哎!”黑虎点着头,在凳子另一头脸冲外只搭半个屁股坐下,一副随时要跑的样子,嘴里机械地回答着:“哎哎,是是。” 冬青用力一拍桌子:“坐近点!” 黑虎吓得浑身又一抖,欠了几次屁股,挪了半天没挪二寸,嘴里却答应着:“哎哎,是是。” 冬青紧憋着笑故意紧挨着黑虎坐下,黑虎立刻像火烧屁股一样赶紧向旁挪了挪,冬青噗哧笑出声,赶紧用手捂住嘴:“黑虎哥,我叫你来,是想我的书送给你。” 黑虎的眼里立刻放出光来,一脸惊异地问了一句:“送我书!送我啥书? 冬青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边,抱起摆放在床头的一摞书:“我想学医,这些文学书就没时间看,你要当作家,这些书用得着,我想送给你不知你要不要?” 黑虎兴奋地跳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连又问了几句:“你说啥?你要送我书?那,那你能舍得吗?” 冬青把书重重往黑虎手上一放,含而不露的说了一句:“送给别人我舍不得,送给你我啥都舍得!” 黑虎如获至宝,害怕冬青反悔似的抱着就跑:“那,那我就不客气啦!” 冬青假装生气的把脚往地上一跺:“就那么走啦,也不谢谢人家?” 黑虎边跑边回头,呲着牙冲冬青点点头:“谢谢,谢谢!” 第九回 孙黑虎步枪打飞机 鬼子兵被困老金沟 一 半夜,少年班男孩子的住室里,杨小山、张铁牛王栓柱都已躺下睡觉,只有黑虎坐在桌前照着翻开的书本用刻刀往桦树皮上刻字。 窗外,明亮的月光把窗纸照得发白,窗前大树的阴影像驴皮影一样在窗纸上来回晃动。室内燃着的松树明子火苗一闪一闪,冒出的黑烟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怪味儿。连着炕的地闷儿里燃烧着的木绊子噼啪作响,上边扣的铁锅已被烧红,烤得小屋暖烘烘。 “黑虎,”躺在被窝里的王栓柱探出头来:“你真想把这一大本书都刻在桦树皮上啊?” “嗯。”黑虎点点头:“要想当作家,就得多学习一些国内外名著。古人不是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学习也要讲究方法,这写一遍要比看十遍都记得牢。” 王栓柱穿着内衣下了炕,从靠墙的木箱里拿出几只木制手枪送到黑虎面前:“黑虎,你看看我最近研究的这几只手枪咋样?都和机关枪一样装梭子,避免装子弹的麻烦,即省事有快,比现在日本鬼子的手枪都强多了。” 黑虎接过一只翻看着:“嗯,不错,可惜是木头的,打不死日本鬼子。” 王栓柱却充满信心:“有木头的就不愁铁的,我明天就给咱们的兵工厂送去。咱们是当兵的,整天和枪打交道,啥枪好使不好使咱们最清楚,我早就下决心 要把这枪研究明白,等抗战胜利,我就要求到咱们自己国家的兵工厂,造出世界上第一流的好枪来!” 杨小山也从被窝里爬起,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桦树皮,塞到黑虎手里:“孙矬子,我写了一首歌,你给我看看。 黑虎展开桦树皮大声念了起来: 少年,少年, 我们是一群快乐的少年。 青松,翠柏和我们一起欢笑啊, 山花,小溪,看得见我们的笑脸。 野菜粥哇胜过那大米白面, 山泉水呀比那甘露还甜。 少年,少年; 我们是一群勇敢的少年。 杀鬼子,除汉奸; 枪林弹雨伴着我们啊, 父老,乡亲, 跟着我们一起抗战。 为革命啊甘抛头颅洒热血, 不获胜呀我们不会离前线。 少年,少年; 我们是一群有志的少年。 沙滩,木棍, 画出世上最美好的图画呀, 桦树皮,钉子刀; 写下人间最感人的诗篇。 只等到哇,革命胜利传捷报, 我们要啊,建设美好新家园。 清晨 ,密营边的河滩上,张铁牛正用两手捧着野兽刚拉在他昨天画的画上的粪便。 杨小山晨练跑过来,看见后跑上去把张铁牛推到一边:“哎呀,你这个张老蔫,你这是干什么?那是屎,你用手捧,不嫌葬啊?” 张铁牛又把杨小山推到一边,弯下腰仍用手去捧:“你懂什么,这是艺术,你没听说咱过去有不少老艺术家为了艺术,掉脑袋都不怕,咱还怕几摊屎?” 杨小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等到了冬天下了大雪,我看你还往那儿画?” 张铁牛一边捧粪便一边笑着说:“下了大雪就更好啦,我就往雪上画,咱东北到处是雪,我走到那儿就画到那儿,如果有机会,我就画到日本去,让那些日本人和他们的子孙都看看日本鬼子侵占我们中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黑虎扛着一大捆树枝走过来,张铁牛吃惊的伸开双臂上前阻拦:“你,你们这,这要干什么?” 黑虎都把树枝撂下,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我来保护你的画!刚才看你用手捧拉在画上的野兽屎,我想砍些树枝在河滩上埋成一圈障子,挡住那些野兽,省得再往你的画上拉屎。” 张铁牛兴奋地抱起黑虎在地上转圈,感动得都哭了起来:“黑虎,谢谢你!我,我,张铁牛……” 第九回 孙黑虎步枪打飞机 鬼子兵被困老金沟 二 山林里,黑虎正带领少年班采榛子,收集松树子。一只松鼠被他们惊动,嗖嗖嗖爬上松树,登在一棵大树枝上,瞪着眼睛看着。 一架日本侦察机突然飞来,在他们的上空盘旋。 黑虎突然发疯般朝着山下跑,少年班都大惊失色,拼命在后面边追边喊:“黑虎,黑虎……” 黑虎跑到山下的大草甸子前,猫着腰就地划拉了一堆干草,蹲下身,从兜里掏出火柴,将干草点燃,火苗立刻由小到大,工夫不大,整个草甸子就燃起熊熊大火。 日本的侦察机立刻飞来,在大火上空盘旋了几圈,就飞走了。眨眼功夫,几十架日本轰炸机呼啸而来,在草甸子上疯狂投扔炸弹。整个草甸子立刻硝烟弥漫,尘土飞杨。 黑虎和少年班都隐藏在山脚下的树从中,一架轰炸机朝着他们飞来,黑虎举起步枪,瞄准轰炸机打了几枪,轰炸机竟被打中,冒着黑烟掉进了山下的湖泊里。其它的轰炸机许是兔死狐悲,担心自己也被打中,全都吓得一溜烟飞走了 少年班都兴奋得拼命欢呼:“打中啦,打中啦!” 王栓柱把黑虎抱起来转着圈儿,众人围着起哄。 李闯带着几个战士骑马跑来,人没下马,便可着嗓门冲着少年班吼:“谁放的火,谁放的火?谁让你们放火,谁让你们放火?” 黑虎一见李闯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挺身站出来回答:“我,咋的?” 李闯跳下马,手里的马刀在黑虎眼前乱晃:“你,又是你!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大祸?你这一放火,就暴露了咱们的目标,日本鬼子就会进山扫荡,咱们,咱们……” 黑虎却毫无惧色,梗着脖子反驳:“李队长,我想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道咱们抗联是干啥的?我告诉你,咱们抗联是打日本鬼子的,不是钻耗子洞的!你以为我们蹲在这山沟里,日本鬼子就会放过我们吗?日本鬼子也都不傻,他们早知道咱抗联藏在这儿,所以才派侦察机来侦察,就是我不放火,他们这次侦察不到,下次还会再来!” 冬青也站到黑虎一起,帮着他说话:“日本鬼子不光想找到咱们,还想消灭咱们!” 杨小山站出来,两手卡着腰,说话还摇头晃脑:“日本鬼子不炸咱们,也得炸老百姓。黑虎故意放火把鬼子的飞机引过来,让他们往这没人的大草甸子里可劲儿仍炸弹,不省得他们去炸咱们前线的战士?这兵书上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用手挠着头:“叫,叫……” 张铁牛走过来,用手指点着杨小山的脑门儿:“你呀,这叫围魏救赵!” 王栓柱也走过来,撸胳膊挽袖:“人家黑虎用步枪打下一架飞机,这在咱们抗联可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呀!” 张春草手指着李闯:“就是吗,咱们应该表杨黑虎,你不问青红皂白,还来大喊大叫批评!” 崔英子也尖声尖气的嚷:“咱们应该给黑虎记大功!” 少年班一起围住李闯,异口同声的喊起来:“对,给黑虎记大功,给黑虎记大功……” 任解放带着一群战士跑过来,没到跟前,便大声回应:“对,大家说得对,是该给黑虎记大功!” 任解放跑到跟前,用手拍着黑虎的肩头,并竖起了大姆指:“黑虎,好样的!你能用步枪打落鬼子飞机,给咱们抗联开了个好头儿。日本鬼子的飞机也没什么可怕,咱黑虎用步枪就给打下来啦,往后咱们见到鬼子飞机就用步枪打,用机枪扫,说不定就能打下几架来!这次黑虎虽说违反纪律,暴露了咱们的目标,可他功大于过,支队党委还要给他记大功!同志们,咱们快去看看日本鬼子落水的飞机呀,说不定还能抓住几个俘虏呢!” 众人一呼百应,纷纷向山下跑去:“走哇,咱们抓俘虏去!咱们抓俘虏去……” 消息没腿,跑得更快。孙黑虎用步枪打飞机不但传遍了抗联,连冈田的上司也知道了,把他叫去臭骂了一顿,限他一个月内消灭辖区内的所有抗联。幸亏他撒谎说被火烧死的那个骑兵大队是自己不慎着火,否则两罪并罚,上司不枪毙也得撤他职。冈田回到联队部急得坐不住凳子,倒背手在屋地上来回走着。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走到桌前,拿起电话,用力摇通,嘴对话筒,却显得十分平静:“川崎君,我的命令,你的修公路的,修碉堡的,对抗联的实行经济的封锁,你的做得很好,我的非常满意的干活!” 电话里传来对方声音:“谢谢,谢谢长官的夸奖!” “川崎君,”冈田突然提高声音,“你的也知道,咱们皇军的派飞机的去抗联的住处的侦查的轰炸,飞机的被抗联的打落,这不但是咱们皇军的重大的损失,也给咱们的大日本帝国丢了脸面的干活。我的命令你的带着你的全部人马的进山剿灭抗联的干活!” “哈伊!”电话里又传出对方的声音,“不过,长官,我有一个的请求,咱们多次的进山的剿灭抗联,都没有的成功。这大山里的不像平地,咱们的不熟悉,一进山的就像瞎子的聋子的摸不清的方向,那些中国人的向导的又不可靠。太君,我的想先派几个人的装扮成老百姓的,进山的摸清抗联的驻地,然后的再……”翻译:“太君,你看……” 冈田却一脸兴奋,情不自禁的把没拿电话的手五指张开,用力往下一按: “川崎君,你的这个主意,吆西,吆西!我的祝你的马到的成功!” 第九回 孙黑虎步枪打飞机 鬼子兵被困老金沟 三 黑虎用步枪打落了飞机,战士们都高高兴兴,任解放却犯了嘀咕。因为他们的住址被暴露,早已猜到鬼子不会罢休,一定要派兵来清剿,刚刚安下的家又得搬到别处。这大山里虽然到处都可以建密营,可也得选择好适当地址,一是要离有人家住的地方近一些,最好走一两天就能到,这样既便于和群众联系,又容易找到食物。如果建在深山老林里,里人家太远,冬天大雪封山,走十天半月都找不到人家,一旦断了粮,就容易被困死。二是越往山里气候越不正常,他们想开荒种地,冰雹早霜,种的庄稼不但得不到收成,还白挨一年累。 已经到了半夜,任解放住的屋里还亮着灯,黑虎睡了一觉起来到外边解手,看见后走过去,用手轻轻敲了一几下门,屋里传出任解放的声音:“谁?” 黑虎在门外回答:“是我,任叔叔!” 屋里传出脚步声,任解放开门,“黑虎哇?进来吧!” 黑虎进屋,任解放指着地中间的的木墩:“坐。” 黑虎坐下:“任叔叔,你还没睡?” 任解放坐到炕沿上,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胳膊:“有点事,睡不着。” “任叔叔,是不是为了我打飞机的事?”黑虎站起身,走到任解放身边,紧挨着他坐下,“任叔叔,我知道你表扬我是为了鼓舞士气,可我打飞机暴露了咱们的目标,日本鬼子的飞机被打落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进山来清剿我们,我给咱们部队惹下了大麻烦……” “这不怪你,”任解放握住黑虎的手,“你能用步枪打下一架日本飞机,这不但对咱们抗联的全体将士是一个鼓舞,对日本鬼子也是一个沉重打击。日本鬼子侵占我国就仗着他们有飞机大炮,武器先进。可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的飞机会被我们用步枪打落。我看过他们的报纸,报纸上说我们抗联用步枪打落飞机是造谣,他们的飞机是机器出了故障而坠落的。鬼子嘴上不敢承认飞机是被步枪打落的,背地里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下决心要剿灭咱们。咱们和鬼子是死对头,他要消灭咱们,咱们也要消灭他们,咱们不能永远呆在这里,鬼子也不能永远不进山。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任叔叔,”黑虎抓紧任解放的手,身子也往跟前凑了凑,“咱们是不是得搬家?” “哎!”任解放叹了一口气,“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搬一次家谈何容易呀!先不说咱们费了多大劲建起的密营,就说咱们捡的这些粮食都得搬个十天八天。还有那些腌的十几大桶酸菜,一桶四五个人抬不动……” “任叔叔,咱不搬家,”黑虎摇动着任解放的手,“咱们给鬼子来个以假乱真……” “以假乱真?”任解放的大手用力握着黑虎的手,把黑虎疼得直咧嘴,“快说,什么叫以假乱真?” “任叔叔,”黑虎抽出手来,从炕沿上下了地,走到任解放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用手指着地图,“离咱们这白马石一百里有一个老金沟,那里以前出过金子,引来无数淘金人。现在金子淘没了,人也就都走了,却留下了许多淘金剩下的深坑。年头多了,那些深坑都被树叶填平,可人掉进去还很难爬上来。我想咱们先转移到哪里去,多搭些窝棚,再生火做饭,给敌人造成假象,把他们引到那里,然后再悄悄转移,让鬼子自己在山沟里转……” “好!好主意!”任解放兴奋的先把手往黑虎肩头上用力一按,随后又用手一点黑虎鼻尖,“你小子,太狠,太毒,出的都是绝户计!” 第二天,抗联只留下几个人看守密营,剩下的人都来到老金沟。他们为了虚张声势,故意大吵大嚷,有说有笑。又砍下许多树木,在沟里建起了房子,房子建得又高又大,离着多远就能看见。还到处引火烧荒,弄得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几十里外都能发现。黑虎的这招真灵,鬼子的侦察机果然在他们上空盘旋,许是怕被枪打中,飞得老高,明知步枪打不上,任解放还是让战士集体朝天空放枪,侦察机吓得掉头就跑。随后鬼子的轰炸机又来了,四五架飞机扔了许多炸弹,不管炸没炸中目标,也先后飞走了。战士们因为经常看见鬼子的飞机,什么是侦察机,什么是轰炸机,他们都分得非常清楚。鬼子的轰炸机一来,他们就钻进附近的山洞里隐蔽起来,鬼子的轰炸机一走,他们又出来,房子被炸塌了,他们又重新盖,还照样引火烧荒。就这样一连几天,鬼子都是先来侦察机,后来轰炸机,轮番轰炸。任解放虽然领着战士在这里折腾,早就在山里山外暗哨,这天有人悄悄告诉他,在老金沟四周发现有几个猎人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在窥探着他们。任解放立刻让让号兵吹集合号,号声一响,战士们立刻从四面八方集合到一起,任解放又下令让战士们跑步,做操,练刺杀。紧接着,山里山外的暗哨都回来向他报告,鬼子的一个步兵大队已经进山,正朝他们这里悄悄摸过来。任解放嘿嘿一笑,让战士们把屋里的火堆增加柴火,使之燃得更旺,把刚煮好的饭菜连锅碗瓢盆都仍在那里,然后带着部队转移。 抗联前脚走,川崎领着鬼子的步兵大队就来到了。他们白天没敢进攻,只是从四周悄悄包围,到了晚上,才下令进攻,先用炮轰,把抗联新建的十几栋房子全都炸塌,随后又用排子枪射击,打了足足一个小时,没听到抗联一声枪响,川崎大队长以为抗联都被炸死,这才让士兵到沟里去搜索。他们根本不知老金沟的底细,又是黑天,人一进沟,便都咕咚咕咚往大坑里掉,掉进去的不是死就是伤,士兵们都吓得不敢前进,川崎大队长却在后边用战刀逼着,士兵们如进鬼门关,个个吓得浑身颤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挪,好不容易挪到了抗联被炸塌的房子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拆除塌架的房木,里边除了被砸碎的锅碗瓢盆,连个人影都没有。川崎大队长知道上当,正想下令让士兵撤出,四周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鬼子兵成排倒下,川崎大队长肩上也中了一枪,战刀掉在地上 。等川崎大队长拼着命指挥士兵冲出老金沟,清点人数,被打死摔死了五分之一。川崎大队长不敢在这里久留,赶紧带着残兵败将顺来路回去。他们来时怕迷路走一段就用刀割掉一块树皮留作记号,回去时又顺着记号走,谁知走了一天,又回到了老金沟,天也黑了,川崎大队长不敢再进沟,就让士兵在沟边宿营,谁知他们刚做好饭端起饭碗要吃,四周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鬼子兵赶紧扔下饭碗仓促迎战。他们昨晚吃过亏,不敢在山里宿营,边打边撤,本想顺着原来的记号撤出山里,谁知走了一宿,又回到了老金沟。走了一宿路,打了一宿仗,再加没吃饭,鬼子兵连累带饿,枪声一停,都倒在地上起不来。好不容易又做好了饭,端起饭碗又要吃,四周的树林里又响起了枪声,抗联的枪又打得准,一枪一个,鬼子集中在一起,一阵枪就撂倒了几十个。鬼子顾不得吃饭,赶紧又拿枪还击,抗联打几枪就走,鬼子又不敢去追,因为这里山高林密,抗联在暗处,他们在明处,跟他们捉迷藏,人多在一起抗联只打冷枪,如果一分散,抗联就会把他们一个个消灭。抗联不打了,他们再想回来吃饭,可仓皇之中,盆扔碗摔,饭菜洒了满地,上边爬满了蚂蚁,根本不能吃。想要再重新做饭,又怕抗联再来打,川崎沮丧的把手一挥,命令部队拔寨启程,退出山里。这次他们不敢再顺着原来的记号走,只是一个劲的向南走,抗联却没有再偷袭他们,本来两天的路,他们却走了四五天,才走出大森林,一见到那些庄稼地,个个心里都像一块石头落地,全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冈田听到消息,赶紧坐车赶来,一见这些残兵败将,肺简直都要气炸了,手按战刀,真想把川崎送上军事法庭,可他隐瞒骑兵大队被抗联烧死,如果川崎给他周了老底,他也难免一死,只能长出一口气,把手一挥:“统统的回去修养!” 第十回 潘德仁暗下钓饵 二少年乔装卧底 一 冬青几个女孩子要建被服厂,厂房准备好了,却没有一尺布。托关系进城去买,因为冈田下令,一个人买布不准超过一百尺,超过一百尺,就是私通抗联,全家斩首。布店卖布要有详细记录,还要查验买布人的良民证,警察特务也明察暗访,弄得城里的布商都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卖,拿着钱买不到。眼下已进冬季,战士们都没有棉衣,几个女孩子却犯了愁,急得直哭。 黑虎却去找任解放,请求带少年班到山外去买布。任解放不放心,黑虎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任解放就点头答应了。黑虎回来就集合少年班,告诉要带着他们出山,大家都乐得直拍手。他们还都是孩子,整天再者深山老林里呆着都闷得慌,一听说让他们到山外,没有一个不高兴。黑虎让他们乔装改扮,他和冬青扮成少爷小姐,杨小山三个男孩子扮成家丁,张春草两个女孩子扮成丫环,连夜出发,天亮前过了鬼子的封锁线,来到离他们驻地最近的黄家镇。他们来得太早,镇里的大门还没打开,他们就在门外等候。大门打开,两个日本兵手持刺刀分别守在门口。黑虎却领着少年班大摇大摆朝大门口走去,日本兵见了他们,立刻把刺刀一挺,将他们拦住,吹胡子瞪眼的嚎叫:“良民证的干活?” 黑虎却不慌不忙走到日本兵面前,伸手到怀里摸出几张钞票,塞到一个日本兵手里:“太君,小小的意思,买包烟抽,行个方便的干活!” 日本兵看了一眼手里的钞票,立刻呲牙一笑,用枪示意:“你们的开路!” 黑虎点头哈腰:“谢谢太君,谢谢太君!”说完冲着身后的少年班一摆手,大家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黑虎领着少年班先找背街的一家布铺进去,掌柜的一见到他们立刻笑脸相迎,黑虎说他想结婚多买一些布和棉花,掌柜的却摇头说他们这里没有那么多,建议让他们到十字街潘家绸缎庄去买。因为现在日本鬼子对布匹和棉花管得紧,全镇中小布铺都没多少货,只有潘家绸缎庄掌柜的和住在镇里的日本宪兵小队长关系密切,他的儿子又是镇里的警察所长,只有他们一家货多货全。黑虎谢了掌柜,领着少年班一出店门,杨小山就拉住他的胳膊,悄声地说:“黑虎,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去,这布就先别买啦,等以后有机会再来买。” 黑虎明知杨小山的意思,却假装糊涂:“为啥?” “黑虎,”杨小山把黑虎扯到一边,“你没听掌柜的说,那个潘家绸缎庄跟日本鬼子宪兵小队长关系密切,他的儿子又是伪警察所长,说不定那个掌柜的就是个大汉奸,这个绸缎庄就是日本鬼子的耳目,咱们如果到他那买布,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说的有道理,”黑虎点点头,“可眼看到了冬天,咱们的战士还都穿着单衣,咱们不能让战士整天蹲在地营子里不出来吧?为了解决战士的穿衣问题,别说是一个汉奸开的绸缎庄,就是刀山火海咱们也得上。我想那个掌柜的就是个汉奸,他开绸缎庄也是为了赚钱,钱能通神,只要咱们多给他钱,他不会扔在外边!” 黑虎说着,两手一摆,把少年班都聚在一起,悄声地说:“大伙都有个准备,到时候看我的眼色行事!” 说完,故意用手搂着冬青,在众目睽睽下,直奔十字街。 潘家绸缎庄坐落在正街的十字街口,是全镇最漂亮,也是最大的一个商铺,离着老远,便能看见挂在门前那大金字招牌。铺面虽大,顾客却不多,黑虎他们进了店,就见几个伙计正围坐在里屋推牌九,都假装没看见,没人搭理他们。 见此情景,黑虎走进去,伸手到怀中掏出一把钞票,往桌上一放:“算我一个行吗?” “行行行!”那些伙计一见黑虎的衣着打扮,再加上放在桌上的那一大把钞票,伙计们一个个眼里都放出贪婪的光,不但连连点头,有的还起身让座。黑虎便大大方方坐下,和伙计们推起牌九。黑虎给杨小山使个眼色,杨小山等人就都进了里屋,围在四周假装看热闹,实际是在做眼线,他们挤在庄家身后,能看见庄家的牌,便背后用手指给黑虎传递消息,黑虎开始坐在天门押牌,伙计钱少,他钱多,几把牌就把庄家赢光。黑虎又做庄,玩了几把还是只赢不输,。黑虎再摆上牌,招呼伙计们押钱,连喊几声,伙计们也没人押钱。黑虎嘿嘿一笑,双手把面前的一堆钱推到桌子中间,随后冲着围在四周伙计招着手说:“来来来,把你们自己输的钱都拿回去!” “这,”伙计们都一愣,站着没人敢动。 黑虎冲着杨小山一使眼色,杨小山立刻挤到桌前,双手抓起桌上的钱,分别往那些伙计手里塞着:“拿着,拿着,别客气,别客气!就算我们少爷赏给大家的!” 伙计们手里拿着钱,立刻眉开眼笑,都点头哈腰冲着黑虎鞠躬:“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不用谢,不用谢!”黑虎站起身,摆着两手,“我还有事想求各位帮忙。” “少爷有事尽管吩咐。”一个年纪稍长的伙计给黑虎倒了一杯茶,“看少爷也是个仗义疏财之人,赢的钱都还给我们,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黑虎用手拍了拍衣襟,“就是想买点布和棉花。” “啊,少爷想买布和棉花呀?好说好说,这好说。”年长伙计立刻满脸是笑,用手指着柜台里摆着的布匹,“少爷你看,我们这里什么样的布和棉花都有,全镇也顶数我们这个店铺的货最多最全。少爷想买多少?” “不多,”黑虎从桌后走出,用手提着长袍,“十匹灰布,一百斤棉花。” “十匹灰布?”在场的伙计几乎都大惊失色,年长伙计拉着黑虎胳膊到一边,悄声地说,“少爷,不是我们不帮忙,这事实在不好办。不瞒少爷,这些布我们有,可我们一次不敢卖这么多。少爷你不知道,如今日本人为了冻死山里的抗联,对抗联实行全面的经济封锁,搞什么粮米出粜,不光把农民手里的粮食都抢走,还下令全县所有的店铺不准卖给抗联布匹棉花,对所有买布的人都要查看良民证,登记注册。特别是灰布,限量购买,每人最多不准超过一匹!” “不瞒诸位,”黑虎双手抱拳,冲着那些伙计连连拱手,“我家是开服装厂的,皇协军李团长奉命要进山剿灭抗联,昨天派副官到我们厂定做一百套军服,让我们三天后送去。我们以前都从哈尔滨进货,现在时间太紧,去哈尔滨来不及,就想就近进货。我也知道日本人管得紧,可我听说你们潘掌柜的跟住在这里的日本宪兵小队长松田是好朋友,他儿子又是警察所长,日本人管得再严,也不能不给他们的面子。再说做买卖都是为了赚钱,我可以按你们的原价提高两成,再每人给你们十块大洋做酬劳,你们合计合计,看行不行?” “少爷,”几个伙计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年长的伙计又走过来,“就按你说的办,钱一分不能少,还得给现钱。” “好好好!”黑虎满口答应,随后又冲着杨小山一点头,“小三,把钱拿出来,跟布点的几个兄弟结帐。” “是。”杨小山看了黑虎一眼,黑虎给他使了个眼色,便点头答应,“少爷。” 杨小山交完钱,伙计们便给他们从仓库里往外一匹一匹搬布和棉花。布和棉花搬出来,垛了一大跺,黑虎又对年长的伙计说:“大哥,你看这么多布匹和棉花,我们几个人也搬不动,我看你们后院子有马车,能不能劳驾你们用车给送出镇去?我们也不白用,给你们加一百块大洋,每个兄弟再给一块大洋。” 年长的伙计又和几个伙计合计了一下,便欣然同意。他们到后院套上马车,又帮着把布匹和棉花装在车上,车老板赶着车,黑虎又和伙计们一握手道别,这才带着少年班跟在马车后,朝镇外走去。 黑虎前脚刚走,绸缎庄掌柜的潘德仁就来了。伙计们赶紧向他汇报,他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倒背手在室内转了两圈,立刻把脚一跺:“抗联,一定是抗联!” “这,这,”伙计们都大惊失色,年长的伙计赶紧说,“现在他们走不多远,也就刚出镇,咱们去报告宪兵队!” “别别别!”潘德仁连连摆手把已经跑出去的伙计叫住,“日本人不讲理,咱们已经把布卖给抗联,这就犯下了私通抗联的罪名,卖的布又太多,就算宪兵的松田小队长不追究,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一旦传出去,让上边知道了,怪罪下来,咱们吃不了得兜着走!” “那,”伙计们都害怕了,有的吓得浑身发抖,“那,那咋办?” “咱们先别声张,”潘德仁用手捋着胡子,“抗联这次虽然买了一些布,可也只够做百十件棉袄,他们的棉裤还没着落。一定还会来买,等他们下次再来,你们先把来人稳住,然后派人报告宪兵队,把他们当场抓住,人赃俱获……” 潘德仁真猜对了,黑虎他们把那些布匹棉花运回山里,大家确实高兴了一阵子。可是等冬青她们把这些布匹棉花做成棉袄,每人分一件还不够,更不用说做棉裤,冬青她们又找黑虎商量,决定再下山买一次布。黑虎又去找任解放请示,任解放考虑他们已经去一次,怕被人家认出来,就决定派别人去。黑虎从任解放那里回来,因闲着没事,就和杨小山下起了棋。棋子棋盘都是用石头做的,张铁牛和王栓柱在两边都给黑虎支招。支招的比走棋的还来劲,两个人比比画画,吵吵嚷嚷。 张铁牛伸手拿过一个棋子,啪的往棋盘上一撂:“跳马!” 王栓柱伸手又把棋子拿回去放在原处,再拿起一个棋子:“跳什么马,出车!” 张铁牛不服,用手把王栓柱推到一边,重新拿起原来的棋子,又重重的往棋盘上一放:“就跳马,马踏车!” 王栓柱更不服气,抢上前把张铁牛推到一边,再拿起自己原来的那枚棋子:“出车,吃马!” 张铁牛又奔过来,和王栓柱边撕巴边嚷嚷:“黑虎,听我的,别出车,出马!” 杨小山烦躁的将两人推到一边:“去去去,都滚一边去!是你们下棋,还是我们下棋?你们要能下就上来!” 王栓柱更不听邪,又抢上前扯着黑虎膀子拖到一边,自己坐到黑虎的位子上:“来来来,小山,我跟你下一盘!” 杨小山却不耐烦的起身站起,一甩袖子:“谁跟你下棋得倒八辈子霉”! 王栓柱立刻火了,将棋盘哗啦一掀:“你不跟我下,谁也别下!”杨小山也火了,啪打了王栓柱一个嘴巴:“你干啥?你知道这石头棋盘铁牛花多少工夫才凿出来的吗?你要给弄坏啦,你能赔得起吗?” 王栓柱更急眼了,揪住杨小山的头发往地下按:“你,你敢打我?你……” 黑虎和张铁牛正要拉架,于解放推门进屋:“哟!这吃饱没事练起武来啦?” 王栓柱和杨小山看见任解放,也不约而同的赶紧松手,杨小山心眼来得快,立刻冲着任解放嘿嘿嘿笑着:“没事没事,闹着玩儿,闹着玩儿。任叔叔,任叔叔,你坐你坐。” 正搬木墩的黑虎一见任解放的脸色不对,赶紧放下,“任叔叔,你来有事?”“唉!”任解放叹了一口气,坐在木墩上,“刚接到消息,咱们下山买布的那 四位同志被日本鬼子抓去了!” “什么?”黑虎第一个急了,抓住任解放的手,“任叔叔,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四位同志又到你让他们去的那家绸缎庄去买布,”任解放显得心情很沉痛,伸手接过杨小山递给他的纸烟,张铁牛划着火柴给他点燃,放在嘴角深深吸了一口,“咱们是上了潘德仁这个狗汉奸的当啦!他表面上让伙计给咱们拿布,背后却派人给鬼子宪兵队送信,鬼子宪兵队突然闯进屋里,把咱们那四位同志全都抓走!” “妈了个x!”黑虎立刻气得用拳头用力一擂桌子:“潘德任这个王八蛋!任叔叔,咱们去把他抓来碎尸万段,为抗联战士报仇!” “对,这个仇咱们一定得报!”任解放点点头,把手里只抽一口的纸烟扔在地上用脚踏灭:“不过潘德仁这个老家伙太狡猾,他或许知道自己当汉奸不得人心,怕有人找他麻烦,出门总带着一帮打手,晚上从不在店铺里住,而是住在离镇上只有二里地潘家庄。他在庄里建了一个大宅子,宅子四周都用土垡子垒成一丈多高的院墙,院墙上还有炮眼。他又是胡子出身,手下又招了几十个当过胡子的成立了民团。潘德仁知道咱们抗联不会轻绕他,这几天他格外小心,不但加强了警戒,还放出了不少眼线。指挥部想派人去摸一下他的底细,如果派大人去,恐怕引起他的怀疑,决定派你们去,你们是孩子,他们不会注意。” 黑虎首先举起右手:“任叔叔,派我去!” 张铁牛也赶紧举手请求 :“任叔叔,派我去,我保证完成任务!要完不成任 务,你就枪毙了我!” 杨小山和王栓柱也不落后,同时举手:“我去,我去!” 任解放连称赞带摆手:“好好,坐下坐下。你们大伙都要去,这很好,不过支队党委决定派黑虎和杨小山两个人去。铁牛和栓柱你们俩也不要着急,打鬼子除汉奸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往后你们的任务多的很。黑虎,小山,来,咱们大家共同研究研究…… ” 第十回 潘德仁暗下钓饵 二少年乔装卧底 二 清晨,曙光透过树隙照在抗联驻地,任解放和抗联战士们都在往出送黑虎和杨小山。 任解放分别握着黑虎和杨小山的手,一再叮咛:“黑虎,小山,一定要沉着冷静,随机应变,千万不能胡来!记住,一定要发动群众,只要做好群众的工作,你们就如鱼得水!” 杨小山和黑虎一脸庄重,同时回答:“任叔叔,你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冬青走过来,把手里的几棵子弹放到黑虎手里,大大方方的说:“给你,这是郭叔叔临走时给咱们的,多一颗子弹,就多一份保险。” 站在一旁的张春草见黑虎傻楞在那里不知说啥好,赶紧推了他一把:“还傻楞着干啥?快谢谢人家呀!” 黑虎这才啊啊两声醒过神儿来,冲着冬青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崔英子却手指黑虎,突然大叫:“你们快看哪!黑虎脸红啦!黑虎脸红啦……” 黑虎真的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追打着崔英子:“你胡说,我再让你胡说!” 崔英子却跑到冬青身后,抱着冬青的肩膀,故意逗着黑虎:“打呀,你打呀?你咋不打呀?舍不得了吧?” 黑虎站在冬青面前,高举的拳头落不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黄家镇的十字街头,黑虎穿着一身破衣,腰里扎着一根麻绳,头上还戴着一顶破鸭舌帽和一群等在哪里找活干的农民坐在一起。不远处,杨小山躲在一户临街房屋的房山头边,不时探头向外张望。 一辆四匹马的马车进了镇子,潘德仁和女儿球香坐在车里,丫鬟小红和几个挎枪的护卫跟着车走着。 马车来到杨小山藏身的房屋前,杨小山突然汪汪汪,汪汪汪!学了几声狗叫,拉车的马立刻受惊,拼命的狂奔起来。赶车的老板摔到车下,连滚带爬躲过车轮。车上的潘德仁和秋香吓得面无人色,双手抓着车两边的护栏,被颠的屁股不沾车板。 护卫和小红也惊恐万状的跟在车后边跑边叫:“老爷老爷!小姐小姐!” 街上的行人都吓得四处奔跑,连声惊叫:“不好啦,马毛啦!不好啦,马毛啦!” 黑虎站起身,却和众人相反,一个箭步跳到路边,等马车跑到他跟前,身子一跃,乘势抓住里套的马笼头,用力往回一拉,里套的马咴的一声嘶叫,前蹄立起,把黑虎也带得双脚都离开地。等马前蹄落地,马车围着他转了个圈,这才站住,在场的人无不惊叹,有的竟竖起了大母指。 车老板先跑到车跟前,顾不得脸上身上淌血的伤口,吓得浑身发抖,赶紧跪在车旁,往地上邦邦磕着响头:“老爷,小姐,小的该死,让你们受惊啦!” 潘德仁先下车,气愤地踹了车老板一脚:“妈了个x,滚!”随后走到黑虎跟前,用手拍着他的肩膀:“小伙子,你真行!今年多大啦?” 黑虎腼腆地一笑:“老爷,小的今年十七。” 潘德仁满意的点了一下头:“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哪!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 黑虎点点头:“老爷,我不是,是外地来想找点活干的。” 潘德仁扬脸一笑:“噢,找活干的?小伙子,我看你对马挺内行,给我赶车 喂马,一年给你十两银子。” 黑虎心里在骂,脸上却显得十分感激地连连给潘德仁鞠躬作揖:“谢谢老爷!我还有个兄弟,我跟他商量商量。” 潘德仁却是满口答应:“不用商量啦,你兄弟也去,给我干半拉子,一年给五两银子。” 第十回 潘德仁暗下钓饵 二少年乔装卧底 三 傍晚,在潘家的马厩里,黑虎正端着一簸萁铡碎的草往马槽里添着,当填到槽尾栓着的一匹白马时,那马伸嘴咬了他一口,黑虎立刻用手里拿着的拌草杈子打了马嘴一下,那马才松开口撤到槽后。 杨小山偷偷溜进来,一脸紧张的趴在黑虎耳边悄声说:“黑虎,这潘德仁是个铁杆儿大汉奸,他儿子又给日本鬼子当警察所长,他那个叫秋香女儿更是个日本狂,你看她那个样儿,念的是日本学堂,住的是日本式的房子,穿的是日本衣裳,吃的是日本饭,说的是日本话,连走路都学日本女人的样子。别说他们的家里人,就连管家伙计丫鬟婆子都没一个好人。咱们在他家住着……” 黑虎一脸自信的微微一笑:“在他家咋的?书上不是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咱们要打他,住在他家不光对他家了解的更清楚,还能摸清住在镇上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再说咱们住在他家,日本鬼子和特务也不会天天搜家清查,咱们也安全,这在兵书上叫一箭三雕的好事。”黑虎说着把手伸向杨小山:“来,把枪给我。” 杨小山又是一惊:“你,你要我枪干啥?” 黑虎趴在马厩门口向四周瞧了瞧,回手把门关上:“咱们现在虽不是虎穴狼窝,也身处险境,枪带在身上危急时虽可保命,可长期带在身上迟早会被发现,咱们把它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不拿出来!” 杨小山极不情愿的从贴身衣兜里掏出手枪,用力地往黑虎手里一放:“你是班长,我只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咱俩可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是死是活在一块儿!” 黑虎冲杨小山使了个眼色:“去,到外边看这点儿。” 杨小山会意地点点头走到外边开门出去,黑虎也把自己的枪也掏出来,在马厩角落里找到一条破麻袋,用麻袋将两只枪包在一起,脚登马槽站起,将枪藏在马厩上的梁柁上。 门外传来杨小山啊啊的感咳声,黑虎赶紧跳下马槽,开门走到外边,管家张二狠手提鞭子走过来,二话没说,早着杨小山披头盖脸抽了几鞭,张口就骂:“妈了个x!吃完饭就跑到这来躲轻闲,害得老子到处找你!” 黑虎一见立刻来了气,冲上去挡在杨小山身前:“你干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 张二狠一见有人敢挡他的驾,立刻火冒三丈,抽出跨在腰间的手枪,枪口顶住黑虎的脑门儿:“妈了个x!打你,老子妈了个x枪毙了你!” 杨小山吓得脸色煞白,冲着张二恨连连摆手,话都说不成句:“你,你干什么?你,你不行胡来!” 杨小山边说边回头就要往马厩里跑,黑虎知道他要去拿枪,赶紧把他叫住了:“小山,你干什么?回来!” 小红突然出现,上前夺下张二狠手里的枪:“大管家,你这是干什么?这枪子可不长眼,一旦走了火,出了人命……” 张二狠一见小红,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啊,啊啊,是小红姑娘啊?你不伺候小姐,到这来……” 小红故意摆起了架子,神态傲慢,提高嗓门:“我是奉小姐之命,来请黑虎到房里说话。大管家,这黑虎可是救过小姐一命,小姐都待为上宾,咱们做下人的更得好好伺候,高看一眼。如果稍有慢待,让小姐知道,在老爷面前说几句不好听的,那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张二狠点头哈腰的说:“那是,那是,还求小红姑娘在小姐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美言几句。” 小红却是冷言冷语:“好话我都会说,只是人家小姐听不听我可管不了啦!” 小红说着,把脸转向黑虎,立刻甜甜的一笑:“黑虎,我们小姐让我来请你到她房里去,说要当面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黑虎却愣愣的站在那里犹豫着:“这……” 杨小山却来了兴趣,推了黑虎一把:“快去呀,还站着干啥?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去了说不定……” 小红也拉住黑虎的胳膊,硬拖着走:“走吧走吧,人都说千里有缘来相会,你跟我们小姐这是缘分。你没打听打听,在我们小姐眼睛里,除了日本人,见到中国人笑一笑都少,上赶着找你,这叫一见衷情!” 张二狠看见黑虎被拉走,脸立刻变了,抬脚照着傻看着的杨小山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妈了个x!还看啥?快他妈了个x的上场院打黄豆去!” 秋香的房间里,整个房间全是日本装饰,秋香穿着一身崭新的日本和服,正坐在镜子前描眉画唇。 门外传来小红的声音:“小姐,开门哪,客人我请来啦!” 秋香边答应边起身,荒乱中将梳头油瓶挂落地下,顾不得捡:“哎哎,来啦来啦!” 秋香打开房门,黑虎站在门外刚想迈脚,见屋里华丽的装修,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这……” 小红却在身后推了他一把:“没事,你进去吧!” 小红随手把房门关上。 秋香用日本女人的礼节给黑虎行了个大礼:“你好,欢迎光临!” 黑虎不知如何还礼,紧张得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这这这……” 秋香哈哈大笑,上前扯住黑虎的手:“黑虎哥,你坐。” “这,”黑虎还是头一次被姑娘这样拉着,心怦怦乱跳,脸涨得通红,想坐又不敢坐,“这,这,这……” 秋香却显得十分大方,满脸是笑把两手移到黑虎双肩上,用力一按,硬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黑虎哥,你坐,你坐呀!怎么见我连坐都不敢,我又不是老虎,怕我吃了你呀?” 黑虎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半蹲半坐,吭吭吃吃说不出话:“我,我……” 秋香转过身去,故意摇摆着腰身,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茶的工夫,黑虎赶紧站起身,见秋香倒完茶拿起茶杯要转身又赶紧坐下。 秋香笑盈盈的端着茶水又来到黑虎面前,一手抓过黑虎搭在身下的手,另一只手将茶杯往他手上一放:“黑虎哥,你喝茶。这是日本最著名的茶叶,泡茶的水也是从日本带来的。黑虎哥,你喝口尝尝,人家日本的东西就是比咱中国好,你不服不行!” 黑虎手沾茶杯就像碰上了火炭,浑身吓得一抖,赶紧抽回手,连摇头带摆手:“不不不,我不喝水,我不会喝水。” “黑虎哥,你连水都不会喝?”秋香噗嗤笑出了声,赶紧转过身用手捂住嘴,偷笑着走到桌前,放下茶杯,又拿起盘中的一个苹果,用刀削着皮,同时偷眼从对面的镜子里看着身后黑虎的一举一动。 黑虎见秋香转过身,又赶紧站起,长出一口气,秋香故意一回头,黑虎又赶紧坐下。秋香假装低着头削苹果,黑虎又赶紧站起。 秋香削好苹果,转身又递给黑虎:“黑虎哥,你吃苹果。” 黑虎又连摆手带摇头,身子尽量还往后仰:“不不不,我不会吃,我不会吃。” 秋香故意拉下脸,假装装生气的把手里的苹果往桌上的茶盘里一扔:“你茶也不会喝,苹果也不会吃,话会说吧?那我就陪着你唠嗑儿吧。” 秋香说着,紧挨着黑虎往沙发上一坐,黑虎吓得赶紧站起:“小,小姐,你,你叫我来有啥事?要,要没啥事,我,我就先,先走啦”。 秋香可真生气了,抢上前扯住黑虎的胳膊又硬按着坐在沙发上:“你给我老 老实实坐着,我话还没说完。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叫你来,是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黑虎的脸又红了:“小姐,你千万可别这么说,我正巧碰上,谁也不会见 死不救。” 秋香坐在黑虎对面:“黑虎哥,你从小练过武吧?” 黑虎又摇着头:“没有,我从小没了爹娘,七岁就给财主放猪,十岁放马,整 天骑马,熟能生巧。” 秋香又起身坐到黑虎身边:“黑虎哥,我跟我爹说好了,你从明天起不用赶车喂马干那些下人干的粗活儿,往后就天天赔我到学堂去念书。” 黑虎又赶紧站起:“小姐,我可没进过学堂,一个大字都不识。” 秋香又把黑虎拉坐下:“没进过学堂怕啥?人都是学而知之,没有生而知之。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往后你就别叫我小姐,叫我秋妹,我叫你虎哥,当着外人就说你是我表哥,我是你表妹。我让小红去澡房烧水,一会儿她带你去洗洗身子,回来再把我给你买的那套新衣服换上。今晚就别到伙房去和那些下人挤着睡,去客房安歇吧。” 黑虎又赶紧站起:“小姐,这样不好,我本来是一个下人,还是和下人在一起,如果住客房,怕别人说闲话……” 秋香又扯住黑虎胳膊硬拉他坐下,刚要说话,小红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不好啦!黑虎的兄弟被大少爷抓走啦!” “什么?”黑虎和秋香都大惊失色,异口同声,“走,咱们看看去!” 第十回 潘德仁暗下钓饵 二少年乔装卧底 四 小红说的少爷就是秋香的哥哥那个当伪警察所长的潘二狗。 那么,潘二狗为啥要抓杨小山呢?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杨小山被管家赶到场院,场院里几十个伙计正用马拉石磙子在压黄豆。用石磙子压黄豆,只要铺完场,用一个人赶着马,除了翻场,其他人都没事干。黑虎便和伙计们躲进场院屋子里。因为闲得无事,杨小山就说起了评书。 杨小山坐在人群中间,手里还拿个木板做惊堂木,连说带比划,说的是窦尔墩发配关东,讲得有声有色,伙计们都听直了眼。 话说康熙二十二年秋的一天早起,从北京刑部大牢到菜市口的大街上,沿街两旁突然站满官兵。刑部大牢的牢门哗啦打开,狱吏们从牢里推推搡搡带出一个犯人。只见此人重铐重镣,破衣烂衫,浑身的伤口还在往下滴着血。因为长期蹲大狱,被折磨得早已没了人形儿,只有背上插着的那块木牌上一个大大的斩字下,窦尔墩三个字才让人知道此人是谁。 再说这窦尔墩被推上囚车带到菜市口,窦尔墩的老母和两个儿子早已等在哪里给他送离别饭,一见儿子,窦母只哭叫一声“儿啊!”便晕了过去。那窦尔墩见了母亲,也是泪流满面,拼命想挣脱紧抓着他的官兵:娘!娘…… 轰!轰!轰!三声炮响,高坐在监斩台上的监斩官把令箭往台下一扔,高喊一声:时辰到,行刑! 台下的官兵立刻同时呼应:时辰到,行刑!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刽子手,立刻举起鬼头大刀,就在那大刀刚要往下落的工夫,只听刑场外有人高呼: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随着话音,只见一个太监手捧圣旨,翻身下马,展开圣旨,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朝廷钦犯窦尔墩因聚众谋反,盗御马,劫皇纲,朕钦点死刑。问斩之日,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亲自求情,朕决定免其死刑,流放黑龙江从军,交萨布素管理。另将其母和两个儿子咱收做官奴,待日后窦尔墩在边疆立功后再赎回。钦敕!” 从昏迷中醒来的窦母听到圣旨,真是又惊又喜,立刻从两个孙子怀中站起,捡起地上刚给窦尔墩送离别饭的一个粗瓷大碗,捧了几把地上的沙土装进碗里,有咬破中指,将血滴在碗里,双手捧着递给窦尔墩:儿啊,你今天能活命,多亏萨将军是个识才之人。你此去边关,咱家穷娘没啥送你,就送你这碗带血的土,娘让你永远带在身边,娘让你记住,这土是咱国家的根,这血是咱老百姓的心! 娘希望你到了边关,能为国争光,为百姓争气!窦母说着,竟将头朝着搭监斩台的木柱用力撞去,当时撞得脑浆迸除,气绝而亡…… 杨小山正说在热闹的时候,突然有人惊叫一声:“掌柜的!” 众人一抬头,看见潘德仁和张二狠,不知啥时后已站在了他们身后,杨小山吓得一吐舌头,赶紧闭嘴。围坐着的长工伙计们也都慌忙站起,惊恐万状地打招呼:“老爷!” 没等潘德仁说话,张二狠抢先瞪起眼珠子,骂了句:“妈了个x!”就举起手中的皮鞭,正要朝杨小山头上抽去,潘德仁伸手拦住了,走到杨小山跟前说:“我听书看戏,那窦尔墩都在河北,从没听说他还流放到咱们黑龙江?你说的是真的,还是瞎编的?” 杨小山赶紧给潘德仁双手抱拳施了个大礼:“掌柜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爷爷在瑷珲挖过金子,那里有一个窦集屯,相传是当年窦尔墩住的地方,现在那里还留有窦尔墩的遗物,也流传着许多窦尔墩的故事。” 潘德仁来了兴趣儿,拉住杨小山的胳膊说:“他窦尔墩是绿林好汉,我也是当胡子出身,这叫鲇鱼找鲇鱼,嘎鱼找嘎鱼,走,到我屋里去,把你知道的窦尔墩的事都给我说说。” 潘德仁家客厅里,大人孩子坐了一屋子,都在支楞着耳朵听杨小山讲窦尔墩的故事。杨小山坐在桌后,桌上放着茶壶瓜子,丫鬟婆子不断的给他倒水。还真像个说书先生,一手拿着一块木板,一手拿着两个小碟,时而拍木板,时而打小碟,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说得唾沫星子直飞:“你们知道那老毛子国的皇上叫什么吗?叫撒谎。那撒谎不但杀人不眨眼,还妄想独霸世界,侵占了他周围的许多小国家还不死心,对咱中国这块放在嘴边的肥肉更是馋得直淌哈拉子,因咱中国是个大国,人口比老毛子多的多,撒谎不敢像起伏小国家那样公开出兵侵占,就派一小股部队想先试探一下,那个领头的叫秃耳朵,带着两千人马一进咱们中国就烧杀抢掠,还占领了咱们中国的雅克萨城。康熙就派彭春为主帅,萨布素为副帅,带领五千人马围住了雅克萨。咱中国乃是礼义之邦,讲究先礼后兵,攻城之前,彭春决定先派个人去给老毛子送封信,劝老毛子撤兵回国。彭春信写好了,和手下将士们研究半天,决定派窦尔墩去送信。再说窦尔墩拿着信来到雅克萨城下,城门早已紧闭,他会几句老毛子的话,就用老毛子话冲着城上喊,告诉老毛子他是大清朝特使,来给老毛子送信。城门开了,窦尔墩刚迈步要进城,只听城上砰的一声枪响,一火光从他头顶飞过,将他头戴钢盔上的红缨都打落在地。窦尔墩却没在乎,仍旧挺胸迈步往前走,又听砰砰两声枪响,又有两道火光分别从他身两边擦身而过,子弹将他晃动着的两条胳膊的衣袖穿透,窦尔墩只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这功夫,又有一个鹅蛋般大小的圆东西从城上从城上扔到他脚下,里边还嗤嗤冒着烟,窦尔墩知道这是一颗炸弹,便飞起一脚,将那颗炸弹踢向半空,只听轰的一声,那炸弹在半空中爆炸……” 杨小山刚说道这儿,潘德仁的儿子潘二狗带着几个伪警察闯进屋里,一进门,潘二狗就对手下一挥手:“快,把这个反满抗日的小崽仔捆起来送到皇军宪兵队!” 伪警察立刻冲过去,把杨小山按住用绳子就捆。 杨小山拼命挣扎,嘴里不停的喊叫:“你,你们干什么?你,你们凭什么抓我?” 潘二狗冲到杨小山跟前,啪啪打了他几个大嘴巴:“妈了个x,你小子还他妈了个x的嘴硬!你他妈了个x的反满抗日……” 满屋的人都吓得混乱起来,桌子碰到了,茶壶摔碎,瓜子花生撒了一地。孩子哭,大人叫,争相逃跑的人挤在门口出不去。 坐在桌旁边抽着汗烟,听得正入神的潘德仁立刻拉下脸,拿下嘴里的烟袋,往桌腿上磕掉了烟灰:“二狗,你这是干什么?他是我请来的,一家人在这听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跑回来搅局?” 潘二狗转过身,面对潘德仁:“爹,你上了这小崽子的当!这小子一定是抗联派来卧底的!他说的评书虽没涉及大日本皇军,却是想借窦尔墩反对沙皇入侵来影射大日本皇军,煽动百姓反满抗日!爹,多亏张管家派人提前给我送信,我这才先带人来抓他,这要是让大日本皇军知道,治咱们个窝藏反满抗日分子的罪名,咱们全家人就都得被枪毙!” 潘德仁家大门口,潘二狗和伪警察正连踢带打往外推搡着杨小山。黑虎和秋香气喘吁吁跑来。 秋香气乎乎的扯着潘二狗肩头拖到一边:“哥,你这是干啥?平白无故,到家里来抓人?” 潘二狗一晃绑子挣脱秋香的手:“你小孩子家知道个啥?这小子他妈的不是个好东西,一定是抗联派来的奸细!” 秋香也不示弱,照潘二狗当胸一拳,把潘二狗打的倒退几步,趔趔趄趄差点摔倒:“就你明白!人都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难道连个兔子都不如?人家黑虎救过爹和我的命,对咱家有恩。这小山是黑虎的兄弟,你不看曾面还得看佛面吧?再说这黑虎和小山是爹上赶着让来咱家作短工的,爹在这市面上混了多少年?吃咸盐也比你多吃几麻袋。爹的眼睛啥时候揉过沙子?你也知道有多少抗联都栽在爹的手里?他是不是抗联爹会不知道?哥 ,爹可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这样到家里来抓人,这要是传出去,爹的脸还往哪搁?要是让日本皇军知道咱家窝藏抗联,咱这全家人的脑袋可就……”秋香说道这儿,把脸转向了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潘德仁:“爹,你说是不?” 潘德仁的脸立刻红了,干咳两声走过来,拉着脸说:“二狗,你妹子说得对!把人留下!” 潘二狗却来了劲,晃动着手枪:“不行!皇军说了,宁错杀一万,也不放走一个抗联!他来路不明,是个可疑分子!我是奉皇军之命,把他带回警察所审问!谁要敢阻拦,就是违抗皇军,我立刻枪毙了他!来呀,把这个黑虎也给我绑起来带走!” 秋香却在潘德仁面前大哭大叫,用拳头擂打着潘德仁后脊梁,撒起泼来:“爹,你看你养的好儿子!连你这个爹都不放在眼里,亏你还是个管着上百户人家的维持会长,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还想管别人!”秋香说着,掏出手枪,枪口顶在自己的脑门上:“爹,你说你去不去救黑虎和小山,你要不去,我就死在这儿!” 潘德仁吓得脸色大变,连连冲秋香摆手:“别别别,别别别,我去,我去!” 第十一回 日本学堂被火烧毁 卖国汉奸全家被杀 一 镇上日本宪兵小队队部,小队长松田坐在桌后,潘二狗和两个日本兵笔直站在两边,黑虎和杨小山五花大绑站在屋当中。 松田狼一样的眼光紧紧盯着黑虎和杨小山半晌,突然哈哈大笑,笑够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杨小山跟前,用手扳着杨小山的下巴颏儿:“你的说那个窦尔墩的是英雄?” 杨小山转着眼珠偷瞥着每个人的脸色,听到松田问他,连连点着头回答:“啊啊,是是。是英雄是英雄。” 松田却摇摇头,先伸出小拇指敖慢的在杨小山眼前摇晃着:“你们中国的英雄的小小的!” 随后又伸出大母指:“你们的狗熊的大大的!”见黑虎用眼瞪他,便气势汹汹的走到黑虎跟前,用手又托起黑虎的下巴:“你的不服?”冲着两个日本兵一摆手:“给他的松绑!” 潘二狗赶紧过来阻拦:“太君,使不得,可使不得呀!他,他……” 松田却抽出战刀,刀尖指着潘二狗的鼻子:“巴格牙路,你的闭嘴!你的再敢管皇军的事,死了死了的有!” 潘二狗吓得脸色大变,连连点头:“哈伊,哈伊!”接着便用手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巴,还便打便骂自己:“我该死,我混蛋!我多嘴,我,我……” 松田把战刀插入刀鞘,挽了挽衣袖,突然出手抓住黑虎的手,做了一个掰手腕的动作:“来,咱们这个的干活!” 黑虎也不示弱,用鼻子一哼:“哼!来就来,谁怕你咋的?” 松田狂傲的哈哈大笑,笑后扯着黑虎来到桌前,一边一个,两个人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手握着手,掰起了手腕。两个人各自用力,你把我按下,我把你按下 ,两个人都瞪圆眼睛,呲牙咧嘴,把脸憋得通红,却没分出输赢。松田又扯着黑虎的手拉到院子里,两手比画着作出一个摔跤的动作,接着就跳脚晃腰,伸胳膊摇头,活动着筋骨,做着摔跤前的准备。黑虎虽双手抱肩,站着没动,却毫无惧色,斜眼看着松田。松田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一步蹿到黑虎跟前,两手抱住黑虎的腰,就地转了一个圈儿,两手用力往外一扔,黑虎被重重的扔在地上,满脸泥土,爬了半天没爬起来。松田得意地正哈哈大笑,黑虎却突然从地上爬起,低着头,躬着腰,钻进松田的两胯之间,一挺身,把松田驮起,也就地转了一个圈,一低头,一用力,把松田扔出一丈多远,松田被摔得吭哧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两个日本兵赶紧跑过去伸手想扶,松田骂了一句日本话,两个日本兵赶紧立正,敬礼,嘴里连声说“哈伊,哈伊!”后退两步。松田费力的爬起,脸被摔破,往下淌着血,用手抹了一把,突然又啊的一声怪叫,抽出腰间战刀,双手举起,照着黑虎头上用力劈了下去。 潘德仁正巧赶到,吓得脸色煞白,跑上前抱住松田的腰:“太君,太君!别别别,别别别……” 松田被潘德仁推得直往后退,手里的刀劈不着黑虎,气得一脚把潘德仁踢倒在地:“你的,潘的,什么的干活儿?” 潘德仁赶紧从地上爬起,用手扑拉扑拉身上的泥土,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伪币塞到松田的库袋里,冲着松田使了个眼色,又用手一指黑虎,点头哈腰:“太君,太君,我的这个的干活。” 松田满脸的怒气立刻消了一半,眼睛仍紧盯着潘德仁:“你的,潘的,你的说他们不是抗联?” 潘德仁又赶紧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松田突然又双手举起战刀,在潘德仁的脑袋上停住:“你的担保,他们要是抗联的,你的死了死了的干活!” 潘德仁吓得浑身发抖,脸淌虚汗:“哈伊,哈伊,我的担保,他们日后要被查处是抗联,我的全家都死了死了的干活!” 半夜,在潘德仁家马棚的小房里,黑虎和杨小山并排躺在土炕上。 马棚里,马儿正在嘎吱嘎吱的吃着刚填进去的草料,有的马儿边吃边不安分的邦邦刨着蹄子,有的马儿为争抢草料互相撕咬…… 杨小山用手摸着脑袋:“哎呀我妈的妈,我姥娘啊!差点把我吓尿裤子!这个潘二狗真他妈的是个王八蛋,把咱们抓去送给宪兵队,都怪你,不让带枪,要是带枪,我非崩了潘二狗那个狗日的!” 黑虎用手捂住杨小山的嘴,压低声音说:“小点声,小心墙外有耳。咱们的任务是来侦察的,不到万不得已,咱不能暴露身份。这次还真亏了潘德仁,想不到他还会给咱们担保?” 杨小山用鼻子一哼:“你做梦去吧,他潘德仁会有那么好心?我想一定是他的那个宝贝女儿逼他做的!” 黑虎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是秋香……” 杨小山用手一点黑虎的脑门儿:“我看你的脑袋就是有毛病,人家小姐让你住客房,那客房不比咱这工棚子强多啦!宽屋子大炕,就你一个人,你不住,非得到这儿来挤?” 黑虎同样用手一点杨小山脑门儿:“别忘了咱们是抗联,咱们是来执行任务,不是来享福。” 杨小山把脸凑到黑虎耳边,低声的说:“黑虎,是不是那小姐对你有意呀?” 黑虎有赶紧用手捂住杨小山的嘴:“别瞎说!要传出去不好。”杨小山又趴只黑虎耳边问了一句:“哎,黑虎,你跟那个小姐在一块儿,她没要跟你那个……” 黑虎的脸立刻红了,用拳头打着杨小山:“去你的!再胡说,我打死你!” 第十一回 日本学堂被火烧毁 卖国汉奸全家被杀 二 第二天清早,黑虎牵着那匹曾咬过他的大白马,往车辕里套,那马却始终耍脾气不往车辕进,黑虎来气,栓在一个木桩上,举起手中鞭子狠狠地打了马一顿,再把马牵回套车,那马不但不往车还里进,还一个劲的尥蹶子。黑虎却突然身子一跃,骑到马背上。那马立刻受惊,一声长嘶,前蹄立起,黑虎揪紧马鬃,险些掉下马去。马又在院子里撒欢尥蹶子转着圈,跑了一会儿,黑虎仍稳坐在马上,那马又突然卧地打滚,黑虎又赶紧跳下马,等那马身子往起一站,黑虎又手抓马鬃翻身上马。那马又一声长嘶,四蹄腾空,身子跃起,越过一人多高的板障子,冲出村子,跑向野外。此时在场的人才一阵惊呼,纷纷跑出院子在后边追赶。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黑虎骑马跑回,此时再看人马都通身是汗,遍体白霜,腾腾冒气。黑虎又跳下马,再把马往车辕里套,那马却俯俯贴贴掉过屁股,钻进车辕。 黑虎把车套好,牵着马来到秋香住的上房门口,秋香才在小红的陪同下才走出屋子,先没有上车,而是左右转着圈看着黑虎,把黑虎看得直发毛。 秋香许是看够,这才站住脚,转身冲着小红说:“小红,去,上仓库拿一只好匣子枪!” 小红赶紧边跑边答应:“是,小姐!” 小红手拎匣子枪跑回来,气喘吁渔的把枪交给秋香:“小姐,你要的枪!” 秋香接过枪用手熟练地拉了几下枪栓,还用嘴吹吹枪口,然后把枪重重的往黑虎手中一放:“给你,给我当保镖没枪怎么行?这枪以后就永远归你啦!会使吗?” 黑虎假装不会,摇着头却伸手接过枪:“不会。” 秋香又伸手从黑虎手里拿过枪,拉开枪栓,压上子弹:“这年头有枪的就是爹,没枪的就是三孙子!” 正巧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她家大门外讨饭,秋香举起枪,连描都没描,砰的一枪,子弹打在小姑娘的腿上,小姑娘立刻跌倒在地上,两手抱着流血不止的腿哇哇大哭。秋香却一脸得意,随后把枪又往黑虎手里一放,仰天哈哈大笑:“你们看见了吧,这就是现在的中国,这就是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 黑虎啪的把枪摔在地上,啪啪打了秋香两个耳光:“混蛋!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开枪打死人,还有王法没有?”黑虎说着,赶紧跑过去,嚓嚓撕下自己的衣襟,撸起小姑娘的裤腿,给小姑娘包扎好,双手抱起小姑娘,就朝院外走。 “你!”秋香脸被打得立刻肿了起来,气得简直发了疯,哈腰捡起手枪,跑过去拦住黑虎,枪口往他的脑门上一顶:“你,你敢打我?你,你,你……” “小姐,小姐!”小红脸都吓白了,赶紧跑过来,拼命夺下秋香手里的枪,“这枪不长眼睛,万一走了火,你后悔也来不及!” “哼!”秋香气得一跺脚,狠狠瞪了黑虎一眼,随后冲着站在旁边的一个伙计说,“快去,到帐房拿一百两银子,把这个穷要饭的送到医院去!” 第十一回 日本学堂被火烧毁 卖国汉奸全家被杀 三 在通往镇上的乡间土路上,黑虎坐在辕马后的车老板座位上赶着马车,秋香和小红都坐在马车上里。杨小山和几个随从都背着长枪小跑着跟在车后。 黑虎始终板着脸,小红用肩膀碰了一下秋香,冲着黑虎背后一使眼色,秋香会意的点点头,抿嘴一笑,把手放在黑虎肩头上:“黑虎哥,还生我的气呢?上可别气坏了身子,别人不心疼,我还心疼呢!黑虎哥,我不就打伤一个要饭花子么?就惹你这么生气。黑虎哥,其实我也是为了她好,黑虎哥,你想想,如果我不把她打伤,她在我们家不但连个米粒也讨不去,,说不定我爹还会放狗咬她。我把她打伤,给她一百两银子,他不但能把伤治好,还有余钱,往后也就不用讨饭啦!” “哼!”膀子一晃,挣脱秋香的手,啪的用力打了架辕的马一鞭,马被打痛突然往前一跑,把车上的秋香摔了个大趔趄,多亏小红手疾眼快把她抓住,否则就被摔下车去。秋香却不记恨,还冲着小红做了个鬼脸,嘻嘻笑着故意往黑虎身上靠,黑虎往车边躲,秋香跟着往车边挪,黑虎无处可躲,只好下车。秋香也下车,还往黑虎身上靠,把黑虎挤到路沟里,不慎摔倒,惹得众人哈哈哈大笑。 秋香突然两手捂住肚子蹲在地上,显出非常疼痛的样子,呲牙咧嘴,直劲哎哟。 小红赶紧跳下车,用手扶住秋香:“小姐,小姐,你,你这是咋的啦?” 秋香疼的好像都站不起来,一副哀怜的目光瞅着黑虎:“我,我肚子疼。” 黑虎也赶紧搀住秋香,一脸焦急的样子说:“那,那快上车,到镇里找先生看看。” 秋香在黑虎和小红的搀扶下站起:“我,我今早不知吃啥吃坏了,要拉肚子,想,想上厕所。” 黑虎赶紧松开手,后撤一步:“那,那让小红陪你去。” 秋香却一把抓住黑虎的膀子:“不,我就让你陪我去!” 黑虎一脸难色,搓着手说:“这,这……” 小红站在旁边想笑还不敢笑,跨前一步,站到黑虎面前,故意把脸一绷:“孙黑虎,你别忘啦,你是个下人!当下人就得服从主子!主子让你干啥就得干啥,你敢违抗主子,那你是不想干啦?” 杨小山也过来打圆场,一边推着黑虎,一边给他使眼色:“就是吗,黑虎,你是小姐的保镖,小姐到那儿你就得跟那儿。再说咱这地方抗联和土匪经常出入,小姐一个人上厕所,万一要被抗联和土匪抓去,那……” 黑虎红头涨脸,赶紧掰开秋香紧抓肩头的手,急得边往后退边说:“这,这……”秋香又一把抓住黑虎的手硬拖着走:“这,这,还这啥?还不快走,一会儿拉裤子里啦!” 黑虎被动的让秋香拖着走,走出几步,秋香却突然抱住黑虎狂吻起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镇里的日本学堂,杨小山趴在窗前舔破窗纸,用手指扣了个小眼儿,用一只眼睛往里偷着看。 屋内,十几个中日男女学生身穿和服,在听一个日本老师在讲课。 讲台上,日本老师在黑板上正用中文写着:“我们的大东亚共荣圈的目的,不光是要用武力占领中国,还要在经济上,文化上,传统道德,风俗习惯,就连吃穿住行都得是我们大日本的,换句话说,就是让中国灭种……” 杨小山赶紧离开窗子,冲着站在墙角的黑虎招手,黑虎不知啥事,悄手蹑脚走过来,杨小山用手指着屋里,黑虎也用一只眼趴在窗户纸的小眼儿里偷看,只看一眼,立刻撤出,用手拉着杨小山,来到旁边的一棵树下,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随口骂了一句:“妈的,该死的日本鬼子,他们侵占咱们中国,原来是想让咱们灭种!” “妈了个x!”杨小山也张嘴就骂,“原来日本鬼子侵占咱们,早就预谋好啦!他们的学堂不是教学生学文化,而是教学生杀人放火,还教他们怎么能让咱们中国人灭种!还让那些学生去放火烧咱中国的学堂,暗杀咱们中国老师……” “妈的!”黑虎气得咬牙切齿,把脚一跺,“这日本鬼子可真是头顶长疮,脚底下冒脓,坏透了腔啦!他想烧咱们中国人的学堂,咱们先去把他日本鬼子的学堂烧了!” 杨小山立刻拍手赞同:“我也这么想,咱们……” 两个人的脑袋凑到一起,小声嘀咕起来。 第十一回 日本学堂被火烧毁 卖国汉奸全家被杀 四 深夜,满天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日本鬼子晚上戒严,街上没有一个行人,甚至没有一家敢点灯,死一般寂静的小镇上,只有鬼子岗楼里的探照灯不断地向四处扫射,雪白的亮光照射在住户的窗户上,熟睡的人们立刻被惊醒,孩子吓哭母亲赶紧捂住嘴。在这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乱世年代,老百姓虽都小心翼翼,噤若寒蝉,还说不定哪一天就大祸临头,死无葬身之地。 在日本学堂外,黑虎和杨小山一前一后出现。黑虎放哨,杨小山悄手蹑脚贴着墙根一步一步挪到窗下。用舌尖舔破窗纸,用一只眼往里瞧了半天,随后捏着嗓子学了两声猫叫,再听听屋里没动静,这才点头示意黑虎。黑虎凑过来,两人合力撬开窗户,黑虎先从窗户跳进屋,杨小山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也随后跟了进去。床上日本教书先生正在呼呼大睡,两个人迅速扑过去,将教书先生按住,掐脖子捂嘴,教书先生拼命挣扎,两个人最后用被捂死。两个人把房子点着,跑了出去。 大火映红了小镇,也惊起了熟睡的人们,更惊动了日本宪兵小队长松田,他带着无数日伪军围住被火烧过的日本学堂废墟,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着。潘二狗真像一条哈巴狗,点头哈腰的跟在后边。大街上,日本鬼子的宪兵队骑着摩托往返而过而过。 一个日本曹长检验完了了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教书先生,摘下口罩,扔掉手套,来到松田跟前打个立正:“报告,尸体是先被人掐死后放火!” 潘二狗赶紧凑到松田前面:“太君,一定是山上的抗联……” 松田却左右开弓打了潘二狗几个大嘴巴:“八嘎!抗联的离这里几百里地,他们难道长了翅膀?” 潘二狗被打得嘴角流血,疼得呲牙咧嘴,还得赶紧立正、敬礼:“哈伊,哈伊!”接着又自己啪啪打着自己嘴巴:“太君!小的多嘴,小的糊涂!” 松田抽出战刀向上一举,失声嚎叫:“快快的,快快的!把全镇的教书先生统统的抓起来!” 潘二狗和日本曹长立刻立正、敬礼:“哈咿!哈伊!” 日本宪兵队,松田面目狰狞坐在桌后。潘二狗和几个日本曹长站在门口。那些有的穿长衫有的带眼镜的中国教书先生被抡番推进推出。 刑讯房里,那些中国教书先生有的被吊在梁柁上,有的坐老虎凳,有的被灌辣椒水,声声惨叫,目不忍睹。 日本宪兵队的饿狗圈里,被打得遍体鳞伤、淹淹一息的教书先生们被扔进去,立刻被饿狗嘶扯。 松田焦躁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走动,突然停住,拳头猛击桌子:“八格牙路!几十个中国的教书先生都统统的审过,都的不承认杀死大日本的教师!八格牙路!难道……” 潘二狗又点头哈腰凑到松田跟前:“太君,我到想起一个可疑的人。” 松田立刻两眼放光:“什么的人?” 潘二狗一脸神秘地趴在松田耳边嘀咕着,松田满脸杀气,用手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快快的,快快的!统统的抓来死了死了的,统统的抓来死了死了的!” 潘二狗赶紧立正、敬礼:哈伊,哈伊! 傍晚,一片乌云遮住落日,晚霞把乌云的四周都镶上了金边。小山村里炊烟袅袅,鸡进架,猪进圈,就连那些在街上玩耍的孩子们也被父母喊着回家,不想回的,被父母打两巴掌踹两脚,哭着往家走。 潘家大院大门口,潘德仁依在门旁,正用牙签剔牙。院内的马棚前,黑虎和杨小山在铡喂马草。 潘二狗骑着马带着几个随从飞驰而来,到了大门口,连马都没下,绷着脸问潘德仁:“爹,咱家新雇的那两个小工呢?” 潘德仁也拉下脸,把牙签往地上一扔:“在院里干活呢,又咋的啦?” 潘二狗立刻拔出手枪,冲着院子一指:“快,快去把他们抓住!” 伪警察冲进院里,站着按铡刀的黑虎首先发现情况,赶紧扔下铡刀,掏出秋香送给他的手枪:“不好,黑狗子来抓咱们来啦!” 坐着入草的杨小山也赶紧站起,三步两步进了马棚,手把马棚门:“快,快进来!” 两个人钻进马棚,伪警察已经到了马棚前,黑虎蹲在马棚窗户下向外开枪,一枪就把冲在前边的伪警察打倒。 潘二狗挥着枪 :“真他妈的是抗联哪!还有枪哪!快,快抓住他们,好向皇军请赏!” 黑虎又一枪,把潘二狗打中摔落马下。 潘德仁跑过来,抱起潘二狗连哭带叫:“二狗!二狗……” 杨小山登上马槽,从亮柁上拿下用麻袋抱着的手枪,跳下马槽,把黑虎的枪还给他,把自己的插在腰间,随后掏出匕首,飞快的割断栓在槽上的十几匹马缰绳,打开马圈门,那些被枪声吓惊了的马匹立刻从打开的门冲出来,满院乱跑,吓得那些伪警察嚎叫着四处躲避。杨小山和黑虎乘机一人骑着一匹马边打枪边冲出院子,眨眼即逝。 第十二回 杨小山故弄玄虚 少年班智捉叛徒 一 清晨,在抗联的驻地,冬青和张春草等几个在家的少年班战士都站在门外焦急的向远处张望。 冬青叹了一口气:“唉!从咱们内线传来的消息,说黑虎和小山昨晚从潘德任家骑马跑出来了,才四十里路,怎么一宿还没回来?是不是半路上出了事?” 张春草手搭冬青肩头,趴在耳边悄声说:“你呀,是不是心里有他啦?” 冬青脸立刻涨得通红,挥着拳头追着打张春草:“你胡说,再胡说……” 伸长脖子正张望的王栓柱突然边大叫边跑起来:“回来啦,回来啦!黑虎和小山回来啦……” 大家都显得异常兴奋,不约而同跟着王栓柱跑,同时招手呼喊:“黑虎,小山……” 黑虎和杨小山一人骑着一匹马跑过来,两人也在马上高兴的招手回答:“铁牛,栓柱……” 双方跑到一起,黑虎和杨小山跳下马来,张铁牛和王栓柱分别和他俩拥抱在一起,站在一边的冬青却背过脸用手背摸眼泪。 张春草看见了,过去狠狠的给了黑虎两拳,黑虎被打得一愣,抬头看了看:“春草,你……” 张春草给了黑虎一个眼色,同时用手一指冬青。黑虎会意的点点头,松开张铁牛,来到冬青身边,扯住她的手拉到一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镜子,放到冬青手里: “给你,这是我从潘德仁的大小姐哪儿拿的,听说是日本女人用的。” “我才不要呢!”冬青把小镜子扔在地上,抽出手,把脸扭到一边,嘟起了嘴, “别的女人用过的东西,还是偷的!” 张春草跑过来,哈腰捡起镜子,用衣袖擦了擦,照着自己的脸:“哎哟!这可是好东西呀,瞧瞧这东洋货,做得多好哇,说不定是谁家祖传的宝物呢!” 张春草说着,走到冬青身边,抓过冬青的手,掰开紧攥的拳头,把镜子往手掌心里一塞,用手拍了一下冬青肩头:“ 冬青姐,你可真有福气,瞧咱班长多疼你,知道这镜子是咱们女人最心爱的东西,咱们没有,特意给你偷一块。这可是咱班长的一颗心哪,你要不要我可要啦!” “去你的!”冬青打了张春草一拳,红着脸跑走了。 晚上,少年班男战士的住室里,黑虎坐在地中央正在擦拭着秋香给他的那把手枪,杨小山坐在地铺上,正在有声有色的在向围在他身边的少年班战士讲着: 杨小山盘着腿,两手比划着:“黑虎赶着车送那个小妖精上学,走到半路上,那小妖精说肚子疼要上厕所……” 黑虎突然站起身,走过来用手捂住杨小山的嘴:“不许说,你敢说,我……” 黑虎冲着杨小山呲牙瞪眼,挥动着拳头。 王栓柱却把黑虎推走:“去去去,一边去!” 杨小山狡黠地眨动着眼睛,故意停住不说,正听到兴头上的张铁牛用手推着他的肩头催促着:“说呀,说呀,你都快说呀!” 杨小山怪笑着瞅着黑虎:“人家不让,这是秘密,我要说出去,就怕……” 冬青却冷着脸一把揪住杨小山的肩头,一用力将他扯起:“说,到底咋回事?” 杨小山笑嘻嘻的冲着黑虎做着鬼脸:“黑虎,我可要说啦,我不说,冬青得吃了我?” 王栓柱也推搡着杨小山一个劲催促:“快说吧,没事,是不是那个小姐让黑虎陪她上厕所?这不算啥事,只要没做那见不得人的事,说了也不犯纪律!” 杨小山又冲着黑虎有意眨眼睛:“黑虎,我可说啦?” 黑虎把脸扭向一边:“说就说,你自己的嘴,我想堵也堵不住!” 杨小山说着,故意干咳两声:“那我可就说啦!却说那小妖精手捂着肚子,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可把咱黑虎吓坏啦,赶紧半跪在地上,两手搂着小妖精的腰,那个关心劲儿呀,就跟是自己的媳妇差不多。你们想不想听听我学学咱黑虎当时说的那几句话的样子?” 王栓柱先来了兴趣儿:“想,想,快说快说!” 杨小山用眼睛瞟着冷着脸的黑虎,一脸怪笑,吔声吔气,有意加油添醋:“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呀!快,快上车,我拉你上镇里找看病先生……” 黑虎急了,冲过去当胸给了杨小山一拳:“哪来的这事?你竟胡说八道!” 抓着杨小山肩头始终没松手的冬青也怒不可竭,用力将杨小山推得仰倒在地铺上,鼻子一哼,狠狠瞪了黑虎一眼,怒冲冲跑到门口,用力推门出去,正和开门进来的任解放撞在一起。 任解放捂着额头进屋,奇怪的看着冬青:“哟,这是怎么啦?你们瞧,冬青的嘴撅得能挂住油瓶啦!” 冬青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不好意思的一笑:“任叔叔,对不起!” 少年班异口同声冲着任解放打招呼:“任叔叔。” 冬青搬过一个木墩:“任叔叔,你坐。” 任解放冲着众人做了一个手势:“来,大家一起坐,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少年班围着任解放坐下,任解放掏出烟口袋卷了一支纸烟,杨小山拿个正在燃烧的松明子给任解放点着火,任解放放在嘴里抽了一口,这才说话:“刚才接到咱北满省委的命令,有一个外号叫刘大个子的叛徒被日本鬼子调到咱们镇上接替潘二狗当伪警察所长,咱们的抗联女英雄赵一曼就是这个刘大个子出卖过的,因为这个家伙知道咱们抗联不会轻饶他,到处躲避,十分狡猾,咱们抗联兄弟部队几次派人想击毙他,都被他跑掉了。这次省委命令咱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他出掉!” 杨小山立刻气得骂起来:“这个王八蛋!原来是他出卖的赵一曼姐姐!我要见到他,抽他的筋,扒他的皮,给赵一曼姐姐报仇!” 崔英子立刻又抹上了眼泪,边哭边说:“赵一曼姐姐当年在我们珠河游击队,连伪满的哈尔滨报纸都登出了《共匪女头领赵一曼,红枪白马猖獗于哈东地区》的报道。她在抗联队伍中任团政委时,有一次队伍被日本鬼子包围,她主动要留下掩护部队突围,团长说她是女同志不同意,平时从没发火的一曼姐却急了,冲着团长吼 ‘什么男的女的!谁说女同志就不能打掩护!’” 杨小山也抹起了眼泪:“ 一曼姐牺牲之前,最想念的是自己的儿子。生她儿子的时候,她正在宜昌做地下工作,把孩子生在一个陌生好心妇女的半间砖房中。在往上海找党组织的途中,她身无分文,背着孩子一路讨饭,受尽了千辛万苦,几乎在上海街头把孩子卖掉。一曼姐临刑前一天,给儿子留了一封遗书, “母亲对于你没有能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母亲因为坚决地做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希望你,宁儿啊!赶快成人,来安慰你地下的母亲!在你长大成人之后,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 崔英子也抹了一把眼泪,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一曼姐的那首《滨江述怀》: 誓志为人不为家, 跨江渡海走天涯。 男儿若是全都好, 女子缘何分外差? 未惜头颅新故国, 甘将热血沃中华。 白山黑水除敌寇, 笑看旌旗红似花 任解放感慨万端的说:“是呀,咱这抗联的队伍里,有英雄,也有狗熊,像刘大个子这样的叛徒,为了自己的活命,出卖革命战友,因此咱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革命败类除掉!支队党委研究决定用一石三鸟之计……” 第十二回 杨小山故弄玄虚 少年班智捉叛徒 二 小镇上赶集的日子。大街上的人却不多,那些做小买卖沿街摆着摊子,为招揽顾客,不停吆喝。一对日伪军突然出现,吓得那些做买卖的赶紧收摊逃跑,买东西也如见瘟神,四散躲藏。跑得慢的被鬼子伪军抓住,抢鸡夺鸭,浑身乱摸。一时间,孩子哭,大人喊,大街上一片混乱。 少年班乔装打扮分散在四处。黑虎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前假装看糖葫芦,肩膀突然被人抓住,回头一看,大惊失色:“秋香!是你?” 秋香满脸怒容,一句话没说,死死抓着黑虎肩头就往外拖 ,黑虎被拖得踉踉跄跄,怕北鬼子发现,干张嘴不敢嚷。附近的杨小山和冬青看见赶紧过来拦阻。冬青怒冲冲的揪住秋香的衣领:“你,你干什么?” 秋香一把把冬青推开:“我干什么你管不着!” 冬青又冲上去揪住秋香衣领:“我怎么管不着?他是我哥哥,跟你不认不识,又没招你惹你,你扯他干啥?” 秋香牙齿咬得个崩个崩响,有一把把冬青推个大趔趄:“他是你哥哥?哼!我看他是你女婿吧?你说我跟他不认不识?你说他没招没惹我?他打死我哥哥,害死我爹,弄得我家破人亡,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杨小山走上前,右手插在装枪的衣兜里:“秋香,咱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知道我们的底细,今天你要识相乖乖的把他放了,牙崩半个说个不字……” 杨小山使个眼色,王栓柱和张铁牛等人也围拢过来。 秋香毫无惧色,冷笑几声:“哼!你不用敲山震虎,以为我怕你们呢?今天我也把丑话说在前边,你们要让他乖乖的跟我走,我只跟他说几句话,不会伤害他。否则……”秋香说着,歪头看了一眼那些横行霸道的日本兵:“我一喊,咱们谁也别想活!” 黑虎却左右为难,偷着对杨小山摆手:“小山,你们快去执行任务,别管我,千万别把事情闹大,让……”说着用眼色示意不远处的日本鬼子和伪军鬼子。 杨小山和黑虎对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冲着其他人一摆手:“咱们走!” 冬青却固执的不走:“不,咱们走了,黑虎……” 杨小山却半认真半玩笑的说:“没事,冬青你放心,黑虎不会被吃了的。” 杨小山硬把冬青拖走。 秋香把黑虎拉到城郊的一片树林里,抱住黑虎大哭起来…… 原来黑虎和杨小山一跑,潘家大院就乱了套,潘德仁两口子正抱着潘二狗尸体失声嚎哭。松田带着一队骑摩托的日本兵来到院外,门卫点头哈腰的过去迎接,被松田一刀从前心捅到后心,松田抽出带血的战刀,一脚把还没死的门卫踹倒。松田随后又冲着日本兵一挥指挥刀,日本兵立刻冲进院里,把哭嚎成一团的潘家人围了起来。 满眼泪水的潘德仁止住哭声,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来到松田面前刚说了一句:“太君”,就被松田一刀劈成两半。松田接着又一举指挥刀,日本兵立刻冲着几十个披麻戴孝的潘家男女老少开起枪来,在一片哭嚎惨叫声中,突然突然发现趴在地上秋香,立刻又一举指挥刀,喊了句日本话的停止,鬼子兵停止射击,松田走到秋香身边,扯住她的胳膊,说了句“花姑娘的,大大的好!”便把秋香硬往外拖。 秋香边哭边用拳头捶打着黑虎:“我恨你,我恨死你!是你害死我全家,是你让我无家可归,是你让我流落街头,向人乞讨!我恨你,我恨死你……” 黑虎机械的站在那里,任凭秋香打骂,嘴里只说:“这,这,这……” 秋香打累了,哭够了,这才又倚在黑虎怀里,抬头望着黑虎的脸,满眼含泪:“黑虎哥,自打你走,我就到处找你,终于找到了,你带我去参加你们的抗 联吧?” 黑虎连连摇头:“不行,这事我说了不能算!” 秋香从黑虎怀里跳出,又哭着问:“咋的?嫌我出身不好,还是被鬼子糟蹋过?” 黑虎又连连摇头:“不,不是,我们抗联……” 秋香却不依不饶:“你们抗联不是讲统一战线,不管出身如何,只要决心抗日,就可以参加吗?” 黑虎手足无措:“话,话是这么说,可,可这抗日可不是嘴说说就能把鬼子说出中国,这得豁出命来跟鬼子拼,随时都可能掉脑袋!” 秋香死死抓住黑虎的手:“不就是个死吗?我现在爹妈都死了,家也没了,就剩我这一个人。古人云,‘人生自古虽无死,留得丹心照汗青’。国民党那么多军队,又有飞机大炮,一见日本鬼子就吓得耗子见猫似的逃进关里。你们这些缺吃少穿的抗联,却豁出命来跟日本鬼子干,都是一样的人,我也不缺胳膊少腿,你们能干,我为啥不能干?往后我就跟着你干,你上哪儿我上哪儿!上刀山下火海,我跟着你一块儿!” 黑虎显得十分焦急的:“哎呀,不是!我们抗联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我们都得跟着共产党!” 秋香撒轿的抱住黑虎的腰:“我不管,我就跟着你!我就跟着你!” 黑虎赶紧把秋香的手掰开:“不行,我们共产党不是胡子,我们铁的有纪律!”秋香却坐在地上,拍手打掌大哭大叫耍起泼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这个 丧天良的!你杀死了我的哥哥,牵扯爹娘被日本人杀了,家被日本人烧了,我已家破人亡!为了找你,我逃荒要饭,露宿街头,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 黑虎急得团团转,想伸手去拉,有不敢拉:“秋香,你别哭,我,我……” 秋香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站起:“算啦,求人不如求自己!天底下是空的,我就不信没有我吃饭的地方!” 黑虎急得不知说啥好:“别别别,秋香,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就在这个镇上找个地方住下来,千万别乱走,我回去跟领导商量,如果同意,我来接你!” 秋香立刻问了一句:“那你们领导要不同意呢?” 黑虎回答不出:“这……” 秋香当胸一拳把黑虎打倒在地,鼻子一哼,头也不会的就走。 黑虎想叫却没叫出口:“秋……” 小镇的闹市上,杨小山来到正在搜查一个女人的刘大个子跟前,突然叫了一声:“三舅!” 不怀好意的刘大个子正把手伸进女人的怀里四处乱摸,听到杨小山的叫声吓了一跳,十分警惕的紧盯着杨小山问:“你,你是谁?你,你怎么认识我?” 杨小山却一头扑进刘大个子怀里,显得十分亲热的:“三舅,你忘啦,我是你的老外甥二丑子呀!” 刘大个子却是一脸狐疑,用手抓着着杨小山的下巴:“你是二丑子?你是我的外甥?” 杨小山激动得眼里都流出了泪水:“三舅,这还能假吗?听娘说我三岁那年咱巴彦老家闹水灾,庄稼颗粒不收。三舅租了地主刘大麻子三垧地种,刘大麻子硬逼着要地租,三舅拿不出,刘大麻子要绑你送官府,你一气杀了刘大麻子,跑到张作霖队伍里当了兵。九一八事变,张学良一枪没打,带着队伍进了关,你开小差跑回县城。本想安安心心做点小买卖,没成想日本人整天派飞机到处仍炸弹,把我姥姥姥娘和舅母都炸死了,你一气就去当了抗联。后来听说你被日本人抓住投了降,日本人还让你做了官?” 刘大个子仍不相信,用枪点着杨小山的脑门儿:“我自从离开家,从没回去过,你当时才三岁,怎么会认出我?老实说,你是不是抗联派来的?” 杨小山却来了火,把刘大个子的手枪扒拉到一边:“三舅,你投降了日本人,就真变得六亲不认啦?” 杨小山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伪满报纸,塞到刘大个子手里:“三舅,你自己看看,这报纸登着你的像,别说你自己的亲外甥,恐怕全满洲国的人都认识你。”刘大个子突然把手枪插进枪套,蹲下身用手抚摸着杨小山的头:“二丑子,真是你?不是作梦吧?” 杨小山乘势抱住刘大个子,嚎啕大哭起来:“三舅,我终于找到你啦!” 刘大个子也掉了眼泪,两个人紧抱在一起,半晌,刘大个子才松开手,叹了一口气:“二丑子,你咋知道我在这里?” 杨小山用衣袖抹着眼泪,仍哭得抽抽搭搭:“三舅,只打你参加抗联,日本人和为警察就三天两头找我爹我妈逼问你的消息,还把我爹我妈抓进监牢关了好几年。听说你降了日本人,才把他们放出来。我家房子被日本人烧了,地被刘大麻子的儿子霸占去了,一家人没活路,爹妈就领着我到处讨荒要饭,几天前才来到这里,爹妈都病倒在破庙里,他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啦,眼看就要饿死,我没办法,才出来想给爹妈讨点吃的,正巧碰见了三舅,这会我爹我妈有救啦!” 刘大个子显得非常激动,扯住杨小山的手:“走,二丑子,领三舅去看看你爹你妈!” 破庙在镇子东北角,几棵歪脖子老榆树,树叶已经褪光,树枝上落着一群麻雀,叽叽喳喳,探头探脑向庙里瞧着。因为那破庙破得眼看就要倒塌,平时很少有人进,是麻雀们的天堂,现在屋里有人,占了他们的地方。自己的乐园被别人强占去,鸟雀们自然不满意,便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夺回自己的家园…… 那么,破庙里的人是谁呢?原来是黑虎领着少年班坐在里边,大家正等得不耐烦,在外边瞭望的王栓柱匆匆跑进来,高腔大嗓的喊:“来啦来啦!黑虎,小山把那个刘大个子领来啦!” 黑虎立刻紧张起来,赶紧从地上站起:“快,快,都隐避好,按计划行事!” 黑虎和王栓柱持枪紧贴在门两旁,其他人都分别躲藏在佛像后。 这工夫,就见杨小山拉着刘大个子的手来到破庙前。 这是任解放设的一条“引君入瓮”的计策。少年班临来时任解放就早已通过内线把刘大个子的家乡住处,出身简历都弄清楚,并决定利用亲情来打动他。刘大个子当抗联时,日本鬼子到处抓他,他吓得不敢回家。投降日本鬼子,日本鬼子不抓他,因为他叛变投敌,使许多抗联战士被抓,特别是赵一曼,那是深受百姓爱戴的英雄,抗联当然不能容他,曾多次派人暗杀。他只能四处躲避,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投,就像个小偷一样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杨小山一张巧嘴,一口一个三舅的叫着,叫得刘大个子心里热乎乎,唤起了埋藏在心底的亲情友情,早已忘掉了戒心,身不由己的跟着杨小山走。两个人来到破庙前,杨小山伸手相让:“三舅,请,里边请!” 刘大个子走进屋,随口叫着:“姐姐,姐夫,我来看你们……” 刘大个子话没说完,黑虎和王栓柱已从左右一起扑上,抓胳膊按肩头,杨小山也在后边帮忙,三个人一齐用力将刘大个子按倒,其他人也都跑出来,用绳子将刘大个子捆绑起来,并用刘大个子的帽子塞在他的嘴里。还用一个麻带把刘大个子装上,扎上麻袋口,黑虎和王栓柱又抬着麻袋把刘大个子仍在庙后事先准备好的马爬犁上,黑虎冲着众人一摆手,众人分散开,黑虎自己坐上马爬犁,打个响鞭,拉爬犁的两匹马便开始奔跑起来。 第十二回 杨小山故弄玄虚 少年班智捉叛徒 三 镇门口日本鬼子的岗楼前,两个日本兵正在搜查行人。黑虎赶着马爬犁来到跟前,黑虎拉住马,下了马爬犁。 一个日本兵走过来,手中的刺刀对准黑虎的胸口:“你的,什么的干活?良民证的有?没有的,抗联的,通通的死了死了的有”! 黑虎赶紧掏出良民证,点头哈腰的递给日本兵:“太君,太君,良民证的有,良民证的有。” 日本兵接过良民证看了一眼,又把刺刀指向爬犁上不断动着和刘大个子被憋得吭哧吭哧的麻袋:“这个,里边什么的干活?” 黑虎又赶紧从兜里掏出几张日伪钞票,塞到日本兵手里:“太君,里边猪的干活,里边猪的干活。” 日本兵看看手里的钞票,冲着黑虎满意的呲牙一笑,随后用刺刀冲着炮楼大门一指:“你的,良民的大大的,你的过去干活!” 黑虎赶紧又点头哈腰:“谢谢太君,谢谢太君!” 黑虎牵着马爬犁走出炮楼,突然从腰间抽出双枪,回手砰砰两枪,两个站岗的日本兵应声而倒。黑虎跳上马爬犁,打马如飞,顺着官道,狂奔起来。 岗楼上的日本兵立刻大乱,机关枪朝着黑虎背影扫射。岗楼上的日本曹长立刻摇起电话,向松田汇报。 松田在办公室接完电话,立刻冲着身边的两个日本曹长一挥手,气急败坏的喊叫:“八嘎!抗联的打死了我们的哨兵,立刻下令全镇的皇军统统的去追!” 两个日本曹长立刻立正,敬礼,同声回答:“哈伊!” 乡间的大道上,黑虎赶着马爬犁飞奔,马跑得浑身是汗,腾腾冒热气。马爬犁的后边,松田带着几百日伪军在后紧追不舍,黑虎偶尔回头打枪。日伪军也不断开枪放炮,枪炮声响成一片。 黑虎赶着马爬犁跑过一座木桥,松田带着部队也追到桥上,突然轰的一声,木桥爆炸。埋伏在桥两边的抗联突然出现,任解放挥枪高喊一声:“打!” 抗联战士一起开火,日伪军死伤一片,松田吓得骑马逃跑。 黑虎把马爬犁赶到道下,把马栓在一棵大树上,也跑去参加战斗。 战斗很快结束,抗联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黑虎回到马爬犁前,把装刘大个子的麻袋从爬犁拖到地上,解开麻袋口,把刘大个子从里边倒出来。刘大个子在麻袋里憋得差点背过气,因双手被反绑,趴在地上爬了半天没爬起来。黑虎照他蹶着的屁股猛踹几脚,大声呵斥:“快起来,走,见我们队长去!” 刘大个子从地上爬起来,黑虎用枪顶着他的脊梁骨:快走,磨蹭啥?再不走,我就一枪崩了你! 刘大个子因嘴被堵着,干呜呜说不出话,黑虎又照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刘大个子这才乖乖往前走。可没走几步,突然用脚往后一登,正登在黑虎两裆之间,黑虎疼得啊一声怪叫,仍下手枪,双手捂住两裆,呲牙咧嘴蹲在地上。刘大个子乘机撒脚就跑,黑虎一手捂着两裆,一手摸起地上的手枪,照着刘大个子开了一枪,因被踢处疼得太厉害,连手都发抖,枪没打中,刘大个子已经钻进了树林。 枪声一响,附近的战士们全都听到,王栓柱首先跑过来,赶紧扶起黑虎,一脸焦急的问:“黑虎,你怎么啦,你这是这么啦?” 黑虎疼得站不住,手捂下身,说话都费劲:“我,我……” 王栓柱急得不知咋办,冲着人群喊:“冬青,冬青,黑虎受伤啦!黑虎受伤啦……” 冬青跑过来,一见黑虎的样子,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黑虎,你,你……” 黑虎用手指着刘大个子逃跑的方向:“刘,刘……” 冬青立刻明白,更加吃惊:“什么,刘大个子跑啦?他,他把你打伤啦? 栓柱,快,快去抓刘大个子!” 王栓柱点头答应一声“哎”,便把黑虎交给冬青,拎着枪就朝刘大个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杨小山和张铁牛等人也都跑过来,杨小山帮着冬青扶住黑虎,也一脸惊慌,十分关切的问:“黑虎,你咋啦?黑虎,你咋啦?” 冬青却抢先替黑虎回答:“刘大个子跑啦,还把黑虎踢伤啦!” 杨小山更是吃惊:“什么?刘大个子跑啦!他,他咋跑的?他在麻袋里自己把绳子解开啦?” 黑虎摇头,十分费力的说:“不是,是我……” 杨小山立刻揪住黑虎的衣领:“什么?是你把他放啦?好哇,你个黑虎,你敢放走叛徒?”杨小山说着,用手枪顶住了黑虎的脑门儿:“说,刘大个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不说,我,我崩了你!” 冬青急了,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黑虎前面:“你干什么,杨小山!你疯啦!黑虎是那样的人吗?” 任解放走过来,笑眯眯的说:“好啦好啦,小山,可别冤枉黑虎啦!你想想,你们少年班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才把刘大个子抓住,黑虎怎么会把他轻易放走,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黑虎,你说是不是?” 黑虎连连点头,连疼带感动,眼泪都流出来了:“是,是。” 杨小山却不服气,收起枪,嘴里嘟囔着:“不管怎么说,他是负责看管刘大个子的,现在刘大个子跑啦,他能没责任?”崔英子往一边推着杨小山:“算啦算啦,小山,现在是打仗的时候,有责任没责任也没功夫追究。再说是放的是跑的谁也没看见,只有抓住刘大个子才能问明白。” 任解放站在大家中间,摆着两手说:“大家放心,刘大个子一定跑不了,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一定会把他抓住!因为不光在我们东北有我们抗联,在全中国都有我们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今天抓不住,明天一定会把他抓住!就是我们现在抓不住,将来我们打败日本鬼子,解放全中国,也会受到人民的审判!” 王栓柱起喘吁吁跑回来,冲着任解放立正,敬礼:“报告,刘大个子在小树林里被人打死啦,是用木棒击中头部,脑浆都打冒出来了,淌了一地,打死他的木棒附近没有找到。” 任解放用手拍拍杨小山的肩头:“怎么样,小山,我说他跑不了吧!像他这种背叛革命的无耻叛徒,全国共讨之,人人共诛之!” 突然有人惊叫:“你们看,日本鬼子在镇里的炮楼起火啦!” 众人全都惊喜万分,异口同声:“真的!” 任解放却笑呵呵的说:“这就是咱支队党委设的一石三鸟之计。先让少年班抓住叛徒刘大个子,借此引蛇出洞,在这里设下埋伏,消灭了松田在镇上的三百多日伪军。然后再派李闯带着一小股部队去端日本鬼子在镇里的老窝儿!咱们打胜这一仗,少年班可是立了个大头功啊!” 第十三回 潘秋香投奔抗联 孙黑虎据理力争 一 战斗结束,抗联战士们满载战利品行进在群山峻岭中,秋香却远远的跟在后边。来到抗联驻地外,战士们都回了住室,秋香不敢进去,蹲在驻地外的一棵大树下,几天没吃东西,实在太饿,周围又没有可吃的东西,边用手揪了几把干草,放在嘴里一点一点的嚼着。天渐渐的黑了,秋香非常害怕,一根沾满血迹的木棒放在身边,并不住的回头回脑看着。突然传来一声狼嚎,秋香吓得扔掉手中的干草,抓起木棒,浑身颤抖着往树后躲。狼嚎声越来越近,由一只变两只,由两只变多只,一群恶狼围住秋香,有蹲有坐,有扒土有直立,秋香吓得往树上爬,爬几下掉下来,掉下来又赶紧往上爬,终于爬到树上,骑在一棵大树杈上,高声呼喊:“救命啊!救命……” 正在外边站岗的黑虎和杨小山听到秋香叫声,都吓得的倒吸一口冷气,啊的叫出声。 黑虎一脸惊慌:“不好,有人!快,小山,你去告诉金叔叔,我去看看!” 黑虎说着,拎着枪朝喊声的方向跑来,离着老远,便看见围着秋香的狼群,大惊失色,赶紧朝天放枪,狼群许是听惯了枪声,并不害怕。杨小山带着十几个抗联战士跑来,大家一起开枪狼群才被冲散。黑虎先跑到树下,夺过杨小山手里燃烧着的松树明子往上一看,立刻惊叫:“啊,秋香!” 秋香早已吓得浑身颤抖,两手紧抱树干,话都说不出来,只低着头冲下啊啊的叫。 黑虎赶紧把手里的松树明子交给身边杨小山,双手抱住大树,蹭蹭爬了上去,抱住秋香:“秋香,别怕,狼都被我们赶跑啦!” 秋香趴到黑虎肩上只叫了一声“黑虎哥”,便晕了过去。 抗联驻地冬青几个女孩子的房间,屋里点着松树明子,屋里屋外挤满了人,躺在地铺上的秋香突然手捂肚子翻身打滚,哎哟,哎哟及其痛苦的呻吟起来。众人都大惊失色,冬青手把秋香的脉门号了一会儿脉,立刻冷下脸说:“对不起,请男同志都出去吧。” 黑虎却一脸焦急的挤到冬青身边问:“冬青,秋香怎么啦?她,她得的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冬青的脸变得更难看,大声对黑虎吼:“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冬青说着,竟显得十分烦躁的双手往外推着黑虎:“出去,出去!你们这些男人都快点给我出去!” 黑虎等人被赶出房屋,冬青随手关上门。其他的战士都走了,黑虎不放心,站在窗下等着,杨小山扯着黑虎的胳膊拉到一边,悄声的问:“秋香她,她……” 黑虎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她……”杨小山把嘴贴在黑虎耳边悄声说:“我不是说她的病,我是担心她能不能把鬼子领来呀?” 黑虎却急了,当胸给了杨小山一拳:“你胡说什么!她爹妈都让日本鬼子杀了,她也让日本鬼子糟蹋啦!她对日本鬼子恨之入骨。” 杨小山用手揉着胸脯:“那,那她上咱们这来干啥?” 黑虎显得十分焦躁的来回走着:“她是想当抗联,跟我说过,我没敢答应。” 冬青突然冲出屋,一手揪住杨小山脖领,一手用手枪顶住杨小山脑门儿:“你给我老实说,黑虎在秋香家时和没和她作过那种事?” 杨小山吓得直躲:“秋香,别别别!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冬青收回枪,却回身啪啪啪狠狠打了黑虎几个大耳光,转身要走,黑虎却不顾满脸疼痛,扯住冬青焦急的问:“冬青,冬青,秋香她,的得的什么病?要,要不要紧?” 冬青没好气一轮胳膊挣脱黑虎的手,头也不回的边开门进屋边说:“她流产啦,死不了!” “啊!”黑虎和杨小山几乎同时惊叫,杨小山一屁股坐在地上,黑虎也靠在了墙上,张着大嘴闭不上。 第十三回 潘秋香投奔抗联 孙黑虎据理力争 二 傍晚,黑虎拉着秋香的手来到任解放的住室前,秋香却在也不肯往前走,紧攥着黑虎的手,胆怯地说:“黑虎哥,咱,咱还是别去啦?我,我害怕!” “你呀,怕什么?”黑虎硬拉着着秋香往前走,“秋香,你别怕,我不是跟你说过,你要想参加抗联,必须得任叔叔批准。任叔叔人可好啦,从来都没见他发过脾气。再说还有我,我帮你说几句好话,任叔叔一定会答应。” “黑虎哥,我,我,”秋香还是拼命往后挣,“我,我……” “就你这样,一点勇气都没有,还能参加革命?”黑虎却火了,松开秋香的手,“不去拉倒!我可丑话说在前边,你要不去,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我们这是抗联驻地,除了抗联战士,是不准外人在这里住!” “黑虎哥,我,我,”秋香没了主意,用手抹起了眼泪,“黑虎哥,我,我……” “走吧走吧,”黑虎又抓住秋香的手,拉着往前走,“你来时咋跟我说的,为了打日本鬼子,上到山下火海都不怕,到了关键时刻,要打退堂鼓?” 黑虎说着,两个人已到了任解放住的地窝子门口,黑虎咚咚咚敲了三下门。屋里任解放正和李闯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听到敲门声,任解放没抬头,喊声:“进来!” 黑虎打开门,拉着秋香的手进屋,迈进门坎儿,立正,敬礼:“报告,孙黑虎少年班班长有重要事情向支队长报告!” “奥!是黑虎哇?”任解放站起来,伸手相让,“什么事,来,坐下说!” “任叔叔,”黑虎没坐,而是把秋香推在前面,“这是潘秋香同志,他想参加咱们抗联,以前跟我说过,我没敢答应,今天他亲自来向您申请,请您答应。” “参加抗联?好哇,好哇!”任解放脸露喜色,伸手握住秋香的手,“欢迎,欢迎!” “我有意见!”坐在旁边的李闯站起来,冲着任解放敬了一个礼,“支队长,这个潘秋香出身在剥削阶级家庭……” “剥削阶级家庭咋啦?”没等李闯说完,黑虎便一个箭步冲到李闯面前,脖子一梗说,“谁规定剥削阶级家庭就不能参加抗联啦?那咱们任叔叔家里还有几百晌地呢?你虽出身贫苦农民,可你还参加过张作霖的旧军队!” “你,你!”李闯被黑虎顶得满脸通红,嘴张了半天才说出话,“你怎么能拿我们和她比?我,我们和她不一样,她 ,她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卖国汉奸!” “他的父亲和哥哥是卖国汉奸,她是卖国汉奸吗?”黑虎却不示弱,伸手揪住李闯衣领,“我们的政策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又不是皇帝时候的一人犯法,祸灭九族!” “好好好!”任解放过来,一手用力掰开黑虎紧攥李闯衣领的手,一手拍着他的肩头,“黑虎,我看这样吧,你先回去开个班务会,让大伙讨论一下是否同意让秋香同志留在咱们抗联,然后将讨论结果上报给分队,分队研究后再报给支队,支队党委讨论后再决定!” “好!任叔叔,我就听你的!”黑虎说着,气哼哼的瞪了李闯一样,拉住秋香胳膊就走,“走,秋香,咱们先回班里开会!” 少年班男宿舍里,少年班围坐在一起开会。窗外,秋香趴在窗户上偷偷听。 黑虎正在发言:“咱们今天开会讨论让不让秋香参加咱们抗联,大家有啥说啥,同意就说同意,不同意就说不同意。” 杨小山第一个举手:“我不同意秋香参加咱们抗联,她哥哥是日本的伪警察所长,她爹是个大汉奸,不光多次领着他的民团偷袭咱们抗联,还把咱们抗联战士抓住送给日本鬼子。黑虎打死了他哥哥,他爹虽是被日本鬼子杀死,也因咱们而起,她跟咱们有血海深仇!再说她对穷苦百姓也没感情,我亲眼见她开枪打伤讨饭的孩子。” 张铁牛也紧接着发言:“我同意小山的意见,她虽和鬼子有仇,那是自找的。就像墙头草,那边风硬随那边。再说她是富人家的孩子,从小吃好喝好,她过不了咱抗联这艰苦生活,就是参加咱抗联,一旦被鬼子抓去,非叛变不可,到时候她要是供出咱们这个密营,咱们都得被日本鬼子抓去,那损失可就大啦!” 张春草插嘴说:“秋香也挺可怜的,父母都被日本鬼子害死了,家破人亡,一经无处可去,现在来投靠咱们抗联,咱们不是讲抗日统一战线,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愿意抗战,咱们都应该欢迎!” 崔英子也附和着:“春草说得对,抗日不分先后,革命不分早晚,她来投靠咱们,咱们就得欢迎。” 杨小山头却摇的像拨浪鼓:“人心隔肚皮,谁也没钻谁心里看去!她要是日本鬼子派来做卧底的呢?” 黑虎摆摆手:“我看咱们今天就讨论到这吧,于叔叔他们下山去发动群众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向他汇报,让他最后再决定。” 秋香在窗外偷偷听着,听到这儿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少年班男宿舍,黑虎正趴在桌上往桦树皮上刻字,冬青匆匆忙忙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黑虎,不好啦!不好啦!秋香不见啦,秋香不见啦!” 黑虎惊得跳起,把桌子都碰翻了:“什么,你说什么?秋香不见啦?她,她……” 冬青也一脸焦急:“咱们开完会我回营房,发现秋香不在,她的随身东西也没了,我去问站岗的,他们说看见秋香背个包袱去了后山,他们以为去洗衣服,也没阻拦。我和崔英子、张春草去找找便了后山也没找着!” 黑虎抓起挂在墙上的手枪:“快,快叫杨小山、张铁牛咱们一块儿去找!” 深山老林里,黑虎领着少年班在溪边树林里四处搜寻,呼喊秋香的声音此起彼伏。 天渐渐黑了,任解放也带着抗联战士们来了,人们手举火把仍在搜寻。 天渐渐的亮了,抗联战士们都累得瘫倒在地上。 黑虎倚着一棵大树,显得十分懊悔,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唉!这秋香不知到底跑哪去了?咱们找了一宿,连个影儿都没见,要是迷了山,遇上黑瞎子老虎可怎么办?” 张春草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手一拍大腿:“咱们开会时我就发现窗外有个黑影,估计一定是秋香知道咱们开会研究她的事在偷听,听到咱们的话,误以为咱们不收留她。” 黑虎叹了一口气:“唉!我领着她去找任叔叔,正好李队长也在,我一提李队长就火了,我和他吵了起来,任叔叔也没答应,让咱们开会研究。我让她进屋听听咱们大伙的意见,她不肯,说她在大家爱面子不好说话。” 冬青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冲着黑虎发火:“亏你还是个抗联的班长,你懂不懂咱们的纪律?她秋香是你什么人,你什么话都跟她说?现在人丢啦,你得负全部责任!” 黑虎被说得满脸通红,想说什么说不出:“我,我……” 崔英子却哭了起来:“这可咱办?秋香爹妈都死了,家也被日本鬼子烧了,人也被日本鬼子毁了,为了杀日本鬼子报仇,才来投奔咱们抗联,可咱们……” 张铁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冲着崔英子发火:“嚎啥?你就会嚎!大伙说得也都是实情,她本来就是汉奸的女儿,谁知道她到咱们抗联来要干啥?” 杨小山却摆着两手打起了圆场:“算啦算啦,事情也都发生了,再吵也没有用。依我看秋香不会在山里,一定是下山了。” 黑虎两眼一瞪,把拳头猛地往树干上一擂:“找,不管她在哪儿,咱们一定得把她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已经被日本鬼子糟蹋了,咱们不能让她再落到日本鬼子手里遭蹂躏!” 第十四回 日本兵比赛杀人 孙黑虎私自下山 一 晚上,在抗联会议室里,战士们正在开会。 任解放站在台前讲话:“同志们,日本鬼子为了彻底消灭我们抗日联军,除了调兵遣将加紧对我们的围剿外,还在山外实行了归屯并村,逼迫老百姓搬家,不搬的就全部杀死。昨天,在离县城十五里地的王家屯,住在县城的一队日本鬼子来逼老百姓搬出这个屯子,老百姓不愿意搬,日本鬼子就把全村的男女老少赶到村外的一个空场上大屠杀,其中有一个叫冈村的小队长和一个叫川藤的日本兵比赛杀人,那个冈村一口气杀了九十八个,那个川藤杀了九十五个…… 黑虎愤怒的站起:“任叔叔,咱们去杀了冈村和川藤这两个王八蛋!“ 会场上群情振奋,众人挥臂高呼:“对,杀了这两个杀人狂,杀了这两个杀 人狂!” 任解放冲着众人一摆手:“杀是一定要杀,如果让这两个杀人狂再留在世上,不知道他们还得杀多少咱们中国人!” 黑虎举起右手:“任叔叔,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少年班吧?” 任解放摇头:“不行!冈村和川藤都住在县城里,县城里日本鬼子和伪军有一、二千人,再加宪兵特务,你们几个孩子太危险!咱们得好好研究研究,没有十分把握,我们不能蛮干。好,现在散会,大家都回去做好准备,等支队党委研究后再告诉大家!” 散会了,战士们纷纷走出会场,少年班围住黑虎,七嘴八舌的议论:“班长,看来这次杀岗村和川藤没咱们的份啦!” “连郭叔叔都瞧不起咱们,把咱们看成是孩子!” “走走走!”黑虎一脸不耐烦,连连摆着手,“回去回去,睡觉睡觉!” 少年班个个讨了个没趣儿,都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任解放刚起床,杨小山慌慌张张跑来,气喘吁吁地说:“任叔叔,不好啦!黑虎昨晚不知去哪儿啦!” 任解放也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杨小山摇头:不知道,我们一起来,看见他床上没人,山前山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 任解放一挥手:“他一定是去县城杀冈村和川藤!快,快集合队伍!” 清晨,县城日本宪兵队对面街上的一个卖大果子摊前,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忙着炸大果子。 黑虎蹲在旁边,一手拿碗豆浆,一手拿几条大果子,虽然在吃饭,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宪兵队。 打扮得妖里妖气的秋香胳膊上挎着一个胖男人走过来,看到黑虎,走到近前,用脚照着黑虎屁股上踢了一脚,又冲着黑虎的脸上呸的啐了一口,和男人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黑虎被踢得仰倒在地上,一抬头,又被啐了一脸唾沫,本想发作,歪脖看清是秋香,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愤怒的把手里的浆子碗和大果子往地上一摔,冲着秋香的背影啐了一口,扭头就走。 黑虎又走到一个小酒馆门前,他昨晚私自下山,走了一宿夜路,有饿又累,本想吃几根油条,又碰上秋香,惹了一肚子气,不知为啥就想喝酒,一见酒馆正合心意,便走了进去。小酒馆看样子已有好长时间没开张,显得十分萧条冷清,没有一个客人,桌子上都落了一层灰,黑虎进屋也没人打招呼,只见一个老者坐在灶间的凳子上打盹。黑虎走过去,故意咳嗽一声,老者被惊醒,用手揉着眼睛:“你,你干啥?” “吃饭!”黑虎一见老者那没睡醒的样子,想笑却笑不出来,“你这不是酒馆吗,挂着幌子不开张啊?” “开张开战,”老者这才明白过来,赶紧站起,“你,你吃啥?” “简单点,来一个炒菜一壶酒,越快越好。”黑虎说着,自己找个抹布,来到靠窗的一张桌前,抹了抹桌凳,靠窗坐下。 老者赶紧舀水刷灶,生火炒菜,工夫不大,酒菜端了上来,黑虎便自眞自饮起来。 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走进来,到了黑虎跟前,用手一拍黑虎肩头:“你叫黑虎吧?” 黑虎一惊,习惯的把手伸进装枪的衣兜里,一抬头,见是个陌生的女人,便迟疑一下才问:“你,你是……” 女人甜甜一笑:“我是你小姨,咱娘俩从没见过面。” 黑虎更加吃惊:“小姨?我咋从没听说过我还有小姨?” 女人却大大方方的坐在黑虎对面:“我和你妈是表姐妹,从小在一块儿,十二岁时被卖给人家当童养媳,没回几趟老家,你妈又死得早,你当然没听说。” 黑虎立刻起疑:那,那你咋认识我? 女人先没回答,冲着坐在柜台里的掌柜的喊了一声:“掌柜的,再来壶酒,来盘菜!” 老者答应着赶紧起身到厨房拿出一壶酒,一盘菜放到桌上,点头哈腰的说:“夫人,酒菜都来啦,您慢慢喝,慢慢喝,缺啥少啥再吱一声。” 女人掏出一张百元的伪币往桌上一放:“拿去,这是酒菜钱!连我外甥的也一起付啦。” 掌柜的满脸是笑:“啊,夫人,太多啦,太多啦,小的去给你找钱。” 女人却摆摆手:“不用啦,不用啦,你下去吧,我要和外甥叙叙旧。” 女人说着,拿起酒壶,自己先倒了一盅,又给黑虎满上一盅,端起自己的酒盅:“来外甥,小姨先陪你喝一盅,有啥话咱娘俩边喝边唠。” 黑虎被迫和女人碰了杯,两人各自喝下。 女人拿起筷子先给黑虎夹了一口菜放进他碗里:“外甥,吃菜。” 女人又自己夹了一口放进嘴里,随后又拿起酒壶,给黑虎倒了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又给黑虎夹了一口菜放进碗里,这才撂下筷子,叹了一口气:“傻孩子,小姨虽不长回家,可三年二年也回去一次,我和你妈也是亲表姐妹,又是从小在一块儿,每次回去都要见上一面,你妈生你的时候,我还在她身边。可惜你命苦,八岁时你爹你妈参加什么磐石起义被日本人杀害了,你就成了个孤儿,沿街乞讨,后来又听说你去投奔了什么杨靖宇……” 黑虎连使眼色带摆手,端起酒杯:“小姨,咱们过去的事就不用说了,来,咱们喝酒。” 黑虎说着,一口把酒喝干,随后拿起筷子,先给女人夹了一口菜放进碗里,自己这才又夹一口放进嘴里咀嚼着:“小姨,咱老家离这几百里,你人生地不熟,怎么会到这儿?” 女人也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放下酒杯,又叹了一口气:“唉!为了活命,我也是被迫来到这里。不怕外甥你笑话,小姨是被人卖到这里的青楼……” 黑虎拳头用力往桌上一击:“这世道……” 女人又拿起酒壶先给黑虎倒满一杯,随后自己又倒一杯,放下酒壶,用手摸着黑虎的衣服:“外甥,看你这样子,在这个世面上混的也不太好,好像是要饭的叫化子。唉!这世道有钱的人就是爷,没钱的是孙子!来,咱娘俩把这杯喝下,小姨陪你去买几件新衣服。人是衣服马是鞍,外甥你要是穿上一套好衣服,也是一表人才,走在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也得多看几眼!” 黑虎却被说得不好意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姨,你说什么?” 女人站起身,拉着黑虎的手就往外走。黑虎心里虽然直打鼓,本不想去,嘴张了几张也没说出口,半推半就跟着走了。 女人拉着黑虎进了一家服装铺,卖衣服的掌柜的赶紧打招呼,女人便把黑虎推到柜台前,帮他挑选衣服。挑了几件,女人又拉着黑虎到试衣镜前试衣服。黑虎穿上一件上衣,女人在帮他系扣子时故意伸手去碰了一下他装手枪的衣兜,黑虎吓得脸色大变,浑身一抖,用手去捂。女人一笑,抽回手去。 第十四回 日本兵比赛杀人 孙黑虎私自下山 二 女人手拉着打扮一新的黑虎从服装铺出来,直奔望春楼,来到楼下,黑虎却站住不走了。女人笑着用手推着黑虎:“走哇,怎么不走啦?嫌小姨这个地方脏?” 黑虎回答不上来,憋得满脸通红:“这,这……” 女人显得非常生气,扔下黑虎自己上楼梯:“小姨也没瞒没藏,你自己掂量着办,要认你这个小姨,你就上来,要不认,你立刻就走!” 黑虎迟疑一下,跟在后边上了楼,女人回眸一笑,又伸手拉住黑虎。 两个人上了楼,那些丫鬟婆子便都冲着他们打招呼。进了一个房间,女人随手搬把椅子:“黑虎,你坐。” 黑虎坐下,女人又拿起茶壶到了一杯茶放在黑虎面前的茶几上:“黑虎,你先喝茶暖暖身子,小姨进里屋换件衣服。” 女人进里屋,黑虎在闷头喝茶。 秋香从里屋出来,悄悄从背后抱住黑虎:“黑虎哥!” 黑虎吓得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从椅子上跳起,看清秋香,更惊得张嘴结舌:“你,你你……” 秋香扔抱着黑虎的后腰,还把脸贴在他的脊背上:“怎么,黑虎哥,见小姨时亲亲热热,一见我就像见了老虎?” 黑虎突然暴怒,身子一晃,挣脱出来,回手打了秋香几个大嘴巴:“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你,你还有脸见我?” 黑虎举起巴掌还要打,秋香却把头拱到黑虎怀里:“打呀 ,打呀,你打死我呀!” 黑虎用力把秋香推开,颓丧地两手抱头蹲在地上:“无耻!” 秋香委屈地连哭带捶打着黑虎的脊背:“是我无耻,还是你无能?要不是你,我能落到这种地步!是你害了我,就是你害了我!我恨你,我恨死你!” 黑虎一把抱住秋香:“秋香!” 秋香抱住黑虎:“黑虎哥!” 两个人紧抱在一起痛哭。 那么,秋香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原来那天晚上秋香趴在窗子下听了少年班的发言,心已凉了半截。知道抗联不会收留,便连夜离开抗联,她在深山密林里奔跑着。夜深天黑,大森林里更加阴森可怖。风刮树木,呼呼作响,虎啸狼嚎,鸟雀惊飞,野兔吓跑。冬青手拎一根木棒,拼命奔逃。跑一会儿就用木棒敲几下大树,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敲山震虎”。因为在这大森林里,像虎豹狼熊等凶猛动物极多,用木棒敲树是祖辈传下来的办法,用这种办法把大树敲得嗡嗡响,会把附近的野兽吓跑,能保证人的安全。秋香才十七岁,本来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前呼后拥的大小姐,现在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怎能不害怕?,不用说那狼嚎呼啸,风吹草动都吓得她头皮发炸,浑身打颤。一步都不敢停留,只是没命的跑哇,跑,衣服剐破,鞋子跑丢,累得实在跑不动,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 秋香解下腰带挂在树上想上吊,眼前却浮现出黑虎勇拦惊马的场面。 秋香站在悬崖上边上,悬崖里却出现黑虎骑马枪击伪警察,冲出她家院子。 “孙黑虎,我喜欢你!为了你,我要活下去!”秋香满眼泪水,振臂高呼,群山回响,峡谷震荡。 天还没有亮透,一个小村庄里,秋香披头散发,破衣烂衫敲一户农家门:“二姑,二姑!” 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探出头来:“谁呀?” 秋香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二姑,我是秋香!” 二姑惊喜的跑出来:“秋香!你还活着?” 二姑和秋香抱在一起痛哭。两个人哭了一会儿,二姑停止哭声,又用衣袖替冬青擦了擦眼泪:“孩子,别哭啦,再哭你爹妈也哭不活,走咱们进屋,你还没吃饭吧,二姑给你做点吃的!” 两个人进屋,二姑在锅上做饭,秋香蹲在灶前烧火,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从内室出来。 秋香赶紧站起身招呼:“二姑父,我来吵醒你啦?” 二姑父打了个哈欠,边说边往外走:“啊,是秋香啊!啥时候来的?” 秋香低下头:“二姑父,我刚到。” 二姑两手叉腰拦在门口:“大清早你又干啥去?” 二姑父大烟隐上来,不住打着哈欠:“我进趟城。” 二姑手指二姑夫的鼻子:“你真不要脸!又要上烟馆去抽大烟?” 二姑父扯着膀子把二姑拉到一边:“抽啥大烟,咱连锅都快接不开,那还有钱买大烟。” 二姑用手指着二姑父鼻子尖:“你还有哪个x脸,抽大烟把房子地都卖啦,把两个闺女也卖啦,再抽就得卖老婆!” 二姑父又把二姑的手推开:“当着孩子面瞎说啥!秋香老也不来,我到城里赊点肉给孩子包顿饺子。” 二姑冲着二姑夫脸上啐了一口:“呸!说人话不拉人屎!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到城里赊肉?全城谁不认是你,赊根针都怕你赊不来。” 二姑父走了,饭也做好了,秋香帮着二姑端上桌,秋香狼吞虎咽吃饭,二姑坐在一边叼着大烟袋边抽烟边抹着眼泪:“秋香,按理说你的爹妈都死了,家也没了,百十里地来投奔二姑,二姑本该收留你。可二姑不敢收,不是二姑不念咱姑姑侄女的情分,二姑是怕收留你更害了你!你二姑父抽大烟,把几百垧地四挂马车都卖了,还把你大姐卖给了一个哑巴,你二姐卖给了一个傻子,家里能卖钱的东西都卖了,吃粮都得东借一碗,西借一瓢。这日本人真是脚底下长疮,头顶上冒浓,坏透气啦!他们不光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在咱们中国到处开大烟馆,让咱们中国人抽大烟,都抽上瘾,一个个黄皮拉瘦,啥活都不能干。就像你二姑父,一天不抽大烟,就折腾得死去活来。秋香,不是二姑撵你,我这个家你实在不能呆,我怕你二姑父起坏心眼儿,到时候……” 二姑的话还没说完,屋门就被踹开,几个小伙子闯进来,其中一个指着秋香:“就是她,快,把她带走!” 二姑用身体挡在秋香前面:“你,你们要干什么?” 小伙子一把将二姑扯到一边:“干什么?你男人把她一两银子卖给我们妓院!”二姑连气带急已经说不出话:“他……” 小伙子冷冷一笑:“他呀,他拿了钱在日本人的大烟馆抽大烟呢!” 二姑瘫坐在地上拍手打掌大哭:“这个老不死的!他,他可把人坑啦!” 二姑突然站起身,冲到厨房拿起菜刀抹脖子自杀。 秋香扑过去抱起二姑大哭:“二姑!二姑……” 秋香被两个男人左右架着胳膊硬拖出屋。 第十四回 日本兵比赛杀人 孙黑虎私自下山 三 黑虎气急地用拳头一擂桌子:“你二姑父真不是人,他,他,我这就去杀 了他!” 秋香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唉!不用去杀,二姑父已经死啦。二姑死后,他没地方吃饭,就沿街乞讨,大伙都知道他,恨得不给他饭吃,最后饿死在街头,我给他收了尸。” 黑虎拉住秋香:“秋香,别在这个鬼地方啦,快,快跟我走!” 秋香用力摆开黑虎的手,摇着头:“跟你走,你们抗联能要我吗?” 黑虎回答不上来:“这……” 秋香却显得十分平静,坐在黑虎对面:“黑虎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日本鬼子把你们抗联那几十个人的图像贴得满县城,悬赏捉拿,你还是个重点。你是冒死来找我的吗?” 黑虎摇摇头:“不是,我也不瞒你,我也是偷着跑出来的,是想找机会杀冈村和川藤。” 秋香给黑虎倒了一杯茶水:“我也听说了,这两个家伙前几天比赛杀人,一个人就杀了九十多,杀完人也知道后怕,怕有人报仇杀他,整天蹲在宪兵队不敢出来。这宪兵队就有一百多日本鬼子,紧挨着宪兵队就是日本大队部,住有一千多日本兵,挨着日本大队部是伪军一个有一千多人的保安团,再加伪警察,总计少说也得有二千五百人,就凭你们留在山里的那一百多人的抗联,就是都长三头六臂,想拔这颗老虎嘴里的牙也只有死路一条!” 黑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把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我早拿定了主意,就日夜在宪兵队门口等,他总得有出来的时候。” 秋香抓住黑虎的手,摇着头:“黑虎哥,这县城就像阎王殿一样,到处是日本鬼子,别说大街小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不断头的巡逻队。整个县城又都被几人高的城墙围着,四门又有日本鬼子看守,白天开放,晚上关闭。黑虎哥,你就是守株待兔把他守出来,你把他打死,也会惊动日本鬼子,你也逃不出去。日本鬼子不也得把你打死吗?你一命换一命,值吗?” 黑虎挺身而起:“有什么不值?他们两个是杀人魔鬼,如果不把他们除掉,不知还得有多少咱们中国人被他俩残害!杀了他们,就是把命搭上也值!” 秋香又把黑虎拉坐下:“黑虎哥,你是抗联战士,你要活着,不知还能杀死多少日本鬼子!” 黑虎又站起来:“我们当抗联就早已把这一百多斤豁出去啦,贪生怕死的就别当抗联!” 秋香又把黑虎拉坐下:“黑虎哥,我知道你们抗联个个都不怕死,可死也得死的值。黑虎哥,我到有一个办法,可以把冈村和川藤引出来,不过我得有个条件!” 黑虎又站起来:“行!只要你能把这两个坏蛋引出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秋香又把黑虎拉坐下,将椅子往他身边凑了凑,攥住黑虎的手:“黑虎哥,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帮你杀了冈村和川藤,你得答应让我和你一起参加你们的抗联!” 黑虎拉着秋香的手又站起,还把另一只手搭在秋香的手上:“好!我答应你!” 黑虎和秋香说着唠着,不知不觉天已黑了,吃完晚饭,黑虎站起身向外走,秋香把他叫住了:“黑虎哥,你干啥去?” 黑虎回答:“我去找个客栈。” “黑虎哥!”秋香急了,扯住黑虎胳膊拉回来,“你别忘啦,这是县城,不是你们的抗联密营!日本鬼子到处抓你还抓不着,你自己还想送上门去?黑虎哥,你别看我这个地方千人恨,万人骂,却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你只有呆在我这里,日本鬼子才找不到!” “这,”黑虎迟疑着,想走又不想走,想说又不好开口“可,可是……” “黑虎哥,你放心!”秋香早已看出了黑虎的心思,硬按着肩膀让他坐下,“我知道你嫌我身子脏,咱俩就在一个屋,也是自己睡自己的,我也不会和你睡在一个被窝儿。” “不,不是,”黑虎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我……” “黑虎哥,”秋香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看着黑虎如坐针毡的样子暗自发笑,“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这,”黑虎不知如何回答,摆着手,“我,我……” “黑虎哥,”秋香整理好床铺,抱着一床被子放在地下,“你们共产党不是讲”‘男女平等’吗?你们抗联里不也有女同志嘛,你难道没和她们单独在一起过吗?我听说你和冬青从小就在一块儿,你还背着她走几百里找抗联?” “那,那是小时候!”黑虎急了,从椅子上跳起,“现,现在……” “黑虎哥,”秋香抿嘴一笑,把两手搭在黑虎肩上,“瞧你,我跟你开个玩笑!” “哼!”黑虎两膀一晃,挣脱秋香的手,“拿男女之间的事开玩笑?你……” “好啦好啦,黑虎哥别生气!”秋香又甜甜一笑,转到黑虎前面,又把一支手搭在黑虎肩上,“时候不早啦,睡觉吧。” “不!”黑虎又一晃膀子,挣脱秋香的手,“我今晚不睡,就在这站着!” 黑虎说着,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窗向外望着。这是一幢全县城唯一的二层楼房,如果白天站在这二层楼上,全县城都可尽收眼底。到了这晚上,除了日本鬼子的兵营和几处大商家有电灯,其它的人家都点麻油灯。时至半夜,多数人家都已熄灯睡觉,全城几乎一片漆黑,天上又没有月亮,更加显得阴森可怖。县城四门鬼子岗楼里的探照灯,就像魔鬼的眼睛在窥视着每一个角落。对面鬼子宪兵队不时传来犯人被拷打时声声哀嚎,令人毛骨悚然。街头巷尾鬼子的巡逻队不时出现,大街上几乎无人走动,人们时时刻刻都在日本鬼子的监视之下,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黑虎依窗站着,秋香先拿一件衣服给他披上,也紧贴黑虎站着,站着站着却靠在黑虎身上睡着了。黑虎把她抱到床上,盖上被子,自己却坐在凳子上打盹儿…… 第十五回 潘秋香设计诱敌 杀人狂同被击毙 一 清晨起来,秋香和黑虎匆匆吃了早饭,秋香穿着一套非常漂亮的日本和服来到日本宪兵队门口,像等人似的在门前转来转去。黑虎却打扮得像一个日本特务,倚在对街一个杂货铺门口观望。 一身农民打扮的李闯突然出现,抓住黑虎的胳膊硬拖着走。黑虎拼命往外挣脱着:“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拉着我干什么?” 李闯仍一声不吭,继续拉着黑虎走。秋香看见赶紧跑过来,两手叉腰拦在李闯前面,满脸怒气的说:“你是谁?你干啥?青天白日你就敢在大街上抓人?” 李闯也是横眉立目,说出的话也充满火药味儿:“我是谁你管不着!我倒要问问你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秋香却抢上前,用力掰着李闯攥着黑虎的手:“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妹!” 李闯用另一支手用力把秋香推到一边:“你胡说八道!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是在我身边长大,从没听说他有什么妹妹!” 秋香又冲过去,抓住李闯的手用力往开掰:“他没亲妹妹还没有叔伯妹妹,没有叔伯妹妹还没有姑舅妹妹!我,我是他干妹妹!” 李闯又用手把秋香推到一边:“什么干妹妹,我看你是他的……” 李闯话没说完,秋香却扑上去一低头用嘴咬住李闯的手背,痛得李闯啊的一声大叫,飞起一脚,把秋香踹出一丈多远,四仰八叉摔在地上。黑虎急了,上前揪住李闯的衣领,怒不可竭的吼着:“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打人?” 李闯又抓住黑虎的胳膊硬拖着走:“哼!打人!你走不走,你要不走……” 秋香却不顾一切的爬起来,拦在李闯的前边:“不走,就不走!看他能把你咋的?这是日本宪兵队,只要我喊一声……” 黑虎却对秋香连连摆手:“别别别,秋香,听我的,你先回去,我跟他去,待会儿我去找你。” 秋香却用手指着李闯的鼻子:“我告诉你,他跟你们去只一个小时,过一个小时他要不回来,我就上你家去找!” 李闯拉着黑虎的手绕开大街,走进一个胡同,来到一个门上挂着“张家老中医”的门前,连门都没敲,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见张大夫正坐在桌前给一位老太太诊脉。看见他们,张大夫赶紧站起打招呼:“哟,李大哥,你啥时候来的?” 李闯仍一脸怒气的回答:“刚到,张大夫,我这个孩子病了,麻烦你给看看。” 张大夫连连点头:“好好好,请先到后屋歇歇,我给这位老大娘看完就给你看。” 张大夫说完,冲着里屋喊:“孩子他妈,来客人啦!” 一位夫人从里屋出来,见到李闯立刻满脸是笑的打招呼:“哎呀,是李大哥,快,快里边请!” 张大夫家是四合小院,张夫人领着他们从前屋的后门出去,穿过小院,来到后屋,打开后屋门,张夫人笑着对李闯说:“李大哥,你们先进屋歇着,我去给你们倒茶。” 看着张夫人走了,李闯的气又上来了,扯着黑虎的脖领子拎推进屋,往地当心的凳子上一按,自己坐在炕沿上,拳头敲鼓似的擂得炕沿咚咚响,:“你说,你是什么抗联?你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你敢私自离开部队,到这县城里来找旧情人?你知道不知道,大伙为了找你,全支队都出动?” 黑虎站起来,低着头急得直跺脚:“不,不是,李,李队长,我,我是来……” 李闯从炕沿上跳下来,大拳头在黑虎眼前晃着:“你还敢犟嘴?不是,不是,什么不是?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敢跑城里来逛窑子?你以为我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的就是潘德仁的女儿秋香,她就在望春楼当窑姐,你昨天晚上在她那儿住一宿,今天一早就跟她逛街?是我亲眼见到的,你还想打赖?你给我老实说,你跟那个姑娘到底咋回事?你今天要不说清楚,等回到部队我就关你禁闭!” 黑虎委屈得都哭了起来:“不是,我,我,我跟她……” 第十五回 潘秋香设计诱敌 杀人狂同被击毙 二 张大夫给老太太号完脉刚站起身,秋香手持匕首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二话没说,就把匕首按在张大夫脖颈子上:“说,刚才进来的那两个人呢?” 老太太一见,吓得啊的一声怪叫,立刻晕倒在地。 张大夫却显得非常镇静,不慌不忙的说:“小姐,缺钱说句话,用不着这个!” 秋香却张嘴骂了起来:“放你妈的狗臭屁!姑奶奶不要钱,就要人!你他妈的要不给姑奶奶交出来,姑奶奶就一刀捅死你!” 张大夫妻子从里屋跑出来,先去扶起晕倒的老太太:“大妹子,你这是……” 秋香却始终一脸杀气手揪张大夫衣领扯起:“都他妈的少废话,快说,人哪去啦?再不说,姑奶奶就不客气!” 张大夫冲着妻子一使眼色:“去,领她到后院见李大哥。” 张大夫妻子会意的点点头,把刚刚苏醒过来的老太太放坐在椅子上,这才对秋香说:“走吧,大妹子,我领你去找人。” 张大夫妻子领着秋香从后门出来,穿过后院,到了后屋窗下,便冲着里边大声喊:“李大哥,来客人啦!” 秋香一愣,手里的匕首立刻顶紧张大夫妻子后腰。 屋里的李闯听到张大夫妻子的声音,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抽枪在手,警惕地依到门旁。 门开了,门外传来张大夫妻子的声音:“大妹子,人在里边,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你啦!” 秋香进门,李闯立刻用枪顶住她的太阳穴,冷笑着说:“真看不出,你的胆子还真不小,还敢找到这里?” 秋香却也毫无惧色,嘿嘿冷笑着说:“这里咋的?又没挂杀人刀!不瞒你们,我早就跟在你们后边,知道这里是你们抗联的秘密联络点,所以才敢来!来时我已告诉我的好姐妹,如果我一个小时不回去,就让她们去报告日本人,让日本人来个端你们这个窝!” 李闯早已气得火冒三丈,鼻子一哼说:“哼!你敢?你要让我看见一个日本人的影子,我立刻就崩了你! 秋香也同样用鼻子哼:哼!有人么不敢?我现在没爹没妈,在这个世上就黑虎哥这一个亲人,为了他,我什么都能豁出来!李队长,我不是吓唬你,这屋就咱们三个人,你要是敢用枪崩了我,就不怕我黑虎哥用枪崩了你?” 李闯惊得身子一抖,转眼去看黑虎,见黑虎不但真的怒目横眉紧盯着他,右手还紧紧按在装枪的衣兜上,心里就有些发毛,竟把注意力都转向黑虎:“黑虎,你……” 李闯的话没说完,秋香却乘机突然一低头,躲开李闯的枪口,随后双手抓住李闯握枪的手腕,一把将枪夺下,随手退下子弹,把空枪扔给李闯,大大方方的往椅子上一座:“李队长,请坐下,咱们好好谈谈行吗?” 李闯气乎乎的坐下:“有啥话你快说,我们还有事,没功夫跟你磨嘴皮子!” 秋香却不慌不忙,先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李闯和黑虎一人倒了一杯水,这才又坐下,还把右腿压在左腿上:“李队长,有句话我得说明白,黑虎进城不是来找我,是来杀冈村和川滕,我们俩只是凑巧碰上。他是你们抗联的人,他私自离开你们的队伍违反了你们的纪律,你咋处置他我都没意见,只是你别把我扯上。这冈村和川藤也确实该杀,不过说句良心话,凭黑虎一个人要想杀他俩那是不可能。俗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身为妓女,可同日本鬼子有杀父之仇,和黑虎又有一面之交,我倒想帮他一把,不知李队长是否能同意?如果李队长觉得你们堂堂的抗联靠青楼女子帮忙觉得丢脸的话,那……” “这,”李闯想说什么,嘴张了几张没说出口,看了一眼黑虎,“黑虎,你看……” “我,”黑虎红着脸摇摇头,“我没意见,李队长你说咋办就咋办?” “既然黑虎没意见,”李闯狠狠的瞪了黑虎一眼,又把头转向秋香,“那我就听听你的意见。” 傍晚,在日本鬼子宪兵队门外,秋香仍穿着日本和服径直来到大门口,学着日本女人的样子给守门的士兵深鞠一躬,说了几句日本话,士兵立刻显得十分热情的摆手让她进去。来到宪兵队宿舍前,只见川藤正和一个日本兵在摔跤,其他的人围在四周拍手叫号。 秋香故意咳嗽一声,一日本兵发现立刻惊喜的大叫:“花姑娘的干活!日本的花姑娘……“ 日本兵真如苍蝇见血,马上围过来你拉他扯,有的还亲嘴扒衣裳。秋香拼命 挣扎,同时用日本话向川藤求救。 川藤停止摔跤,十分恼怒的冲过来打了抱着秋香不放的日本兵几个大嘴巴, 还骂了几句日本话。 秋香一脸委屈的扑到川藤怀里便大哭起来,川藤赶紧把秋香领到墙角处又亲又吻。接着川藤推过一辆跨斗摩托车,把秋香抱紧跨兜里,众目睽睽之下,骑上摩托,打着火,拉着秋香出了宪兵队,顺着大街直奔望春楼。 躲在宪兵队街对面的黑虎看见,撒脚在后边急追。 川藤骑着摩托来到望春楼下,停下摩托,连火都没息,又从跨兜里抱起秋香,噔噔噔上了楼,用脚踹开秋香房间的门,把秋香仰面放在床上,便迫不及待的先扒下秋香的衣裳,随后自己也脱个精光,身子一跃上了床,用力往秋香身上一扑,不料秋香却乘其不备摸出褥下的一把尖刀,插入川藤心脏,川藤惨叫死亡。 秋香把川藤的尸体推到一边,不慌不忙起身穿好衣服,出了房间,关上门,来到门卫室,拿起桌上打电话,摇通后对着话筒:“喂,是皇军宪兵队吗?” 话筒里传来一个日本男人粗声粗气的回答:“我的是,你的那里?” 秋香故意显得十分害怕:“太君,我是望春楼的潘秋香,我这里发现了抗联里的孙黑虎!” 话筒里男人的声音:你的悄悄的,不要打草惊蛇的干活,我们的马上的就去的!” 第十五回 潘秋香设计诱敌 杀人狂同被击毙 三 大街上传来摩托声,黑虎两手各拎一把匣枪跑上望春楼,楼里的打手见了跑过来拦截,黑虎呯呯朝天放了两枪,打手们吓得赶紧退到后边,楼里其他的人也都吓得失声喊叫,四处躲藏。秋香见了跑过来往楼下推着黑虎:“黑虎,还不快走,冈田带着宪兵队马上就来啦!” “不!”黑虎抓住秋香胳膊,边往外拖边说:我不能把你扔在这儿,我要带你一起走!” 来啦! “不行!我不能走!”秋香却拼命挣脱出来:“我要一走,望春楼的姐妹们就 得遭殃!” 黑虎迟疑了一下:“那……” 秋香推着黑虎:“你快走,别管我,按咱们和李队长合计的计划行事!” 黑虎急得直挠头:“那,那你……” 秋香仍推着黑虎:“你走你的,我自有办法!” 黑虎又抓住秋香的胳膊:“不行,我不能让你在冒险!我已经对不住你一回,不能再对不住你第二回!” 黑虎说着,把秋香拖到走廊里,朝天棚放了两枪, 挥着枪喊:“你们都听着,我是抗联的孙黑虎,这个秋香是我们的死对头,他的哥哥就是我杀的,他的爹妈也因我被日本人杀害!现在她又勾引日本宪兵队的川藤,现在我已经把川藤杀死了,现在就带着这个秋香回去公审!我还要告是你们,今后谁要敢还想她秋香一样卖国求荣,我们抗联决不会饶他!” 就在这工夫,冈村带着的十几个骑摩托车的日本宪兵来到楼下,他们熄了火,纷纷跳下车,冈村一挥战刀,喊了句日本话,便带头冲上楼梯。 手拉秋香倚在门边的黑虎抬手一枪,冈村立刻被打中,从楼梯上摔到地下。 埋伏在四周的李闯等十几个抗联也一齐开火,日本宪兵都被击毙。 黑虎拉着秋香跑下楼,气喘吁吁的冲着李闯喊:“李,李,李队长,快,快让大伙把日本鬼子的衣服都扒下来换上!” 李闯挥着手枪冲战士们喊:“快,快,快把日本鬼子的衣服扒下来换上。” 战士们扒下日本鬼子的衣服都穿上,又戴上日本鬼子的钢盔,穿上日本鬼子的皮靴,变成了日本鬼子的宪兵队。黑虎也给秋香穿上一套日本鬼子的服装,自己也换上一套,拉着秋香坐上了一辆日本鬼子的三轮摩托车,由一个战士开着。李闯和战士们也分别跨上摩托车,李闯一挥日本战刀,喊了声:“快,快走!” 战士们驾驶着摩托车冲向了大街。 这时候,整个县城都被枪声惊动了,联队长冈田又气又急的不断摇着电话下达命令。紧闭的城门前,岗楼里的日本曹长正在接电话,同时连连点着头:“哈伊,哈伊!” 曹长接完电话,立刻对站岗的日本兵喊了句日本话,日本兵吹起口哨,岗楼里睡觉的日本兵都纷纷起来,荷枪实弹分列在城门前,做好战斗准备。 李闯等人的摩托来到,日本兵摆旗让停下。 摩托车停下,李闯下车,径直朝日本鬼子走去。 日本曹长赶紧迎过来,立正,敬礼:“长官!” 李闯打了曹长两个耳光:“八嘎!你们的,我们的在抓抗联的干活,你们的关城门的什么的干活?” 曹长赶紧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冈田联队长的刚打来的电话,命令我们的关闭城门,不准的放出一个人的干活! 李闯又打了曹长两个耳光:“八嘎!我们的宪兵队发现抗联的已经爬过城墙的跑了的干活,我们的宪兵队的奉命你追赶的,你们的城门的不开,延误战机,放跑抗联的干活,死了死了的有!” 李闯说着,用枪逼住曹长的脑门儿,抗联战士也都纷纷举枪分别指着日本兵。曹长吓得浑身直抖:“开城门的,快快的开城门的!” 日本兵打开城门,李闯等人上了摩托车冲出城去。 冈田带着大队日本兵坐着汽车来到,听了曹长的报告,立刻打了他两个耳光, 随后一挥手,带着日本兵追了出去。 乡间路上,李闯等人骑着摩托车飞驰。 后面冈田坐着汽车在追赶。距离越来越近,互相开火。 摩托队来到一个大山坡中间,李闯突然命令:“停车,钻山!” 抗联战士们停下车,纷纷下车,把摩托车并排横在路上,钻进树林。 冈田带着的汽车刹不住,撞在摩托车上,翻进道下,日本兵都被扣再车里,死的死,伤的伤,冈田浑身是血的从车底爬出,站了几站都没站起来。 李闯和抗联战士们在深山老林里走着,黑虎慌慌张张跑来:“李队长,不好啦!秋香没跟咱们来?” 李闯也一惊:“怎么,她……” 黑虎边跑边回头说:“李队长,我去找她!你回去跟任叔叔说一声。” 李闯一愣,边追边招手:“哎!黑虎,黑虎……” 第十五回 潘秋香设计诱敌 杀人狂同被击毙 四 张大夫给老太太号完脉刚站起身,秋香手持匕首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二话没说,就把匕首按在张大夫脖颈子上:“说,刚才进来的那两个人呢?” 老太太一见,吓得啊的一声怪叫,立刻晕倒在地。 张大夫却显得非常镇静,不慌不忙的说:“小姐,缺钱说句话,用不着这个!” 秋香却张嘴骂了起来:“放你妈的狗臭屁!姑奶奶不要钱,就要人!你他妈的要不给姑奶奶交出来,姑奶奶就一刀捅死你!” 张大夫妻子从里屋跑出来,先去扶起晕倒的老太太:“大妹子,你这是……” 秋香却始终一脸杀气手揪张大夫衣领扯起:“都他妈的少废话,快说,人哪去啦?再不说,姑奶奶就不客气!” 张大夫冲着妻子一使眼色:“去,领她到后院见李大哥。” 张大夫妻子会意的点点头,把刚刚苏醒过来的老太太放坐在椅子上,这才对秋香说:“走吧,大妹子,我领你去找人。” 张大夫妻子领着秋香从后门出来,穿过后院,到了后屋窗下,便冲着里边大声喊:“李大哥,来客人啦!” 秋香一愣,手里的匕首立刻顶紧张大夫妻子后腰。 屋里的李闯听到张大夫妻子的声音,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抽枪在手,警惕地依到门旁。 门开了,门外传来张大夫妻子的声音:“大妹子,人在里边,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你啦!” 秋香进门,李闯立刻用枪顶住她的太阳穴,冷笑着说:“真看不出,你的胆子还真不小,还敢找到这里?” 秋香却也毫无惧色,嘿嘿冷笑着说:“这里咋的?又没挂杀人刀!不瞒你们,我早就跟在你们后边,知道这里是你们抗联的秘密联络点,所以才敢来!来时我已告诉我的好姐妹,如果我一个小时不回去,就让她们去报告日本人,让日本人来个端你们这个窝!” 李闯早已气得火冒三丈,鼻子一哼说:“哼!你敢?你要让我看见一个日本人的影子,我立刻就崩了你! 秋香也同样用鼻子哼:哼!有人么不敢?我现在没爹没妈,在这个世上就黑虎哥这一个亲人,为了他,我什么都能豁出来!李队长,我不是吓唬你,这屋就咱们三个人,你要是敢用枪崩了我,就不怕我黑虎哥用枪崩了你?” 李闯惊得身子一抖,转眼去看黑虎,见黑虎不但真的怒目横眉紧盯着他,右手还紧紧按在装枪的衣兜上,心里就有些发毛,竟把注意力都转向黑虎:“黑虎,你……” 李闯的话没说完,秋香却乘机突然一低头,躲开李闯的枪口,随后双手抓住李闯握枪的手腕,一把将枪夺下,随手退下子弹,把空枪扔给李闯,大大方方的往椅子上一座:“李队长,请坐下,咱们好好谈谈行吗?” 李闯气乎乎的坐下:“有啥话你快说,我们还有事,没功夫跟你磨嘴皮子!” 秋香却不慌不忙,先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李闯和黑虎一人倒了一杯水,这才又坐下,还把右腿压在左腿上:“李队长,有句话我得说明白,黑虎进城不是来找我,是来杀冈村和川滕,我们俩只是凑巧碰上。他是你们抗联的人,他私自离开你们的队伍违反了你们的纪律,你咋处置他我都没意见,只是你别把我扯上。这冈村和川藤也确实该杀,不过说句良心话,凭黑虎一个人要想杀他俩那是不可能。俗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身为妓女,可同日本鬼子有杀父之仇,和黑虎又有一面之交,我倒想帮他一把,不知李队长是否能同意?如果李队长觉得你们堂堂的抗联靠青楼女子帮忙觉得丢脸的话,那……” “这,”李闯想说什么,嘴张了几张没说出口,看了一眼黑虎,“黑虎,你看……” “我,”黑虎红着脸摇摇头,“我没意见,李队长你说咋办就咋办?” “既然黑虎没意见,”李闯狠狠的瞪了黑虎一眼,又把头转向秋香,“那我就听听你的意见。” 傍晚,在日本鬼子宪兵队门外,秋香仍穿着日本和服径直来到大门口,学着日本女人的样子给守门的士兵深鞠一躬,说了几句日本话,士兵立刻显得十分热情的摆手让她进去。来到宪兵队宿舍前,只见川藤正和一个日本兵在摔跤,其他的人围在四周拍手叫号。 秋香故意咳嗽一声,一日本兵发现立刻惊喜的大叫:“花姑娘的干活!日本的花姑娘……“ 日本兵真如苍蝇见血,马上围过来你拉他扯,有的还亲嘴扒衣裳。秋香拼命 挣扎,同时用日本话向川藤求救。 川藤停止摔跤,十分恼怒的冲过来打了抱着秋香不放的日本兵几个大嘴巴, 还骂了几句日本话。 秋香一脸委屈的扑到川藤怀里便大哭起来,川藤赶紧把秋香领到墙角处又亲又吻。接着川藤推过一辆跨斗摩托车,把秋香抱紧跨兜里,众目睽睽之下,骑上摩托,打着火,拉着秋香出了宪兵队,顺着大街直奔望春楼。 躲在宪兵队街对面的黑虎看见,撒脚在后边急追。 川藤骑着摩托来到望春楼下,停下摩托,连火都没息,又从跨兜里抱起秋香,噔噔噔上了楼,用脚踹开秋香房间的门,把秋香仰面放在床上,便迫不及待的先扒下秋香的衣裳,随后自己也脱个精光,身子一跃上了床,用力往秋香身上一扑,不料秋香却乘其不备摸出褥下的一把尖刀,插入川藤心脏,川藤惨叫死亡。 秋香把川藤的尸体推到一边,不慌不忙起身穿好衣服,出了房间,关上门,来到门卫室,拿起桌上打电话,摇通后对着话筒:“喂,是皇军宪兵队吗?” 话筒里传来一个日本男人粗声粗气的回答:“我的是,你的那里?” 秋香故意显得十分害怕:“太君,我是望春楼的潘秋香,我这里发现了抗联里的孙黑虎!” 话筒里男人的声音:你的悄悄的,不要打草惊蛇的干活,我们的马上的就去的!” 大街上传来摩托声,黑虎两手各拎一把匣枪跑上望春楼,楼里的打手见了跑过来拦截,黑虎呯呯朝天放了两枪,打手们吓得赶紧退到后边,楼里其他的人也都吓得失声喊叫,四处躲藏。秋香见了跑过来往楼下推着黑虎:“黑虎,还不快走,冈田带着宪兵队马上就来啦!” “不!”黑虎抓住秋香胳膊,边往外拖边说:我不能把你扔在这儿,我要带你一起走!” 来啦! “不行!我不能走!”秋香却拼命挣脱出来:“我要一走,望春楼的姐妹们就 得遭殃!” 黑虎迟疑了一下:“那……” 秋香推着黑虎:“你快走,别管我,按咱们和李队长合计的计划行事!” 黑虎急得直挠头:“那,那你……” 秋香仍推着黑虎:“你走你的,我自有办法!” 黑虎又抓住秋香的胳膊:“不行,我不能让你在冒险!我已经对不住你一回,不能再对不住你第二回!” 黑虎说着,把秋香拖到走廊里,朝天棚放了两枪, 挥着枪喊:“你们都听着,我是抗联的孙黑虎,这个秋香是我们的死对头,他的哥哥就是我杀的,他的爹妈也因我被日本人杀害!现在她又勾引日本宪兵队的川藤,现在我已经把川藤杀死了,现在就带着这个秋香回去公审!我还要告是你们,今后谁要敢还想她秋香一样卖国求荣,我们抗联决不会饶他!” 就在这工夫,冈村带着的十几个骑摩托车的日本宪兵来到楼下,他们熄了火,纷纷跳下车,冈村一挥战刀,喊了句日本话,便带头冲上楼梯。 手拉秋香倚在门边的黑虎抬手一枪,冈村立刻被打中,从楼梯上摔到地下。 埋伏在四周的李闯等十几个抗联也一齐开火,日本宪兵都被击毙。 黑虎拉着秋香跑下楼,气喘吁吁的冲着李闯喊:“李,李,李队长,快,快让大伙把日本鬼子的衣服都扒下来换上!” 李闯挥着手枪冲战士们喊:“快,快,快把日本鬼子的衣服扒下来换上。” 战士们扒下日本鬼子的衣服都穿上,又戴上日本鬼子的钢盔,穿上日本鬼子的皮靴,变成了日本鬼子的宪兵队。黑虎也给秋香穿上一套日本鬼子的服装,自己也换上一套,拉着秋香坐上了一辆日本鬼子的三轮摩托车,由一个战士开着。李闯和战士们也分别跨上摩托车,李闯一挥日本战刀,喊了声:“快,快走!” 战士们驾驶着摩托车冲向了大街。 这时候,整个县城都被枪声惊动了,联队长冈田又气又急的不断摇着电话下达命令。 紧闭的城门前,岗楼里的日本曹长正在接电话,同时连连点着头:“哈伊,哈伊!” 曹长接完电话,立刻对站岗的日本兵喊了句日本话,日本兵吹起口哨,岗楼里睡觉的日本兵都纷纷起来,荷枪实弹分列在城门前,做好战斗准备。 李闯等人的摩托来到,日本兵摆旗让停下。 摩托车停下,李闯下车,径直朝日本鬼子走去。 日本曹长赶紧迎过来,立正,敬礼:“长官!” 李闯打了曹长两个耳光:“八嘎!你们的,我们的在抓抗联的干活,你们的关城门的什么的干活?” 曹长赶紧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冈田联队长的刚打来的电话,命令我们的关闭城门,不准的放出一个人的干活! 李闯又打了曹长两个耳光:“八嘎!我们的宪兵队发现抗联的已经爬过城墙的跑了的干活,我们的宪兵队的奉命你追赶的,你们的城门的不开,延误战机,放跑抗联的干活,死了死了的有!” 李闯说着,用枪逼住曹长的脑门儿,抗联战士也都纷纷举枪分别指着日本兵。曹长吓得浑身直抖:“开城门的,快快的开城门的!” 日本兵打开城门,李闯等人上了摩托车冲出城去。 冈田带着大队日本兵坐着汽车来到,听了曹长的报告,立刻打了他两个耳光, 随后一挥手,带着日本兵追了出去。 乡间路上,李闯等人骑着摩托车飞驰。 后面冈田坐着汽车在追赶。距离越来越近,互相开火。 摩托队来到一个大山坡中间,李闯突然命令:“停车,钻山!” 抗联战士们停下车,纷纷下车,把摩托车并排横在路上,钻进树林。 冈田带着的汽车刹不住,撞在摩托车上,翻进道下,日本兵都被扣再车里,死的死,伤的伤,冈田浑身是血的从车底爬出,站了几站都没站起来。李闯和抗联战士们在深山老林里走着,黑虎慌慌张张跑来:“李队长,不好啦!秋香没跟咱们来?” 李闯也一惊:“怎么,她……” 黑虎边跑边回头说:“李队长,我去找她!你回去跟任叔叔说一声。” 李闯一愣,边追边招手:“哎!黑虎,黑虎……” 第十六回 孙黑虎仗义鸣枪 张山花逞强比武 一 天刚麻麻亮,黑虎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外,正要进村,突然发现许多日本鬼子已把村子包围,正偷偷的往村里摸。黑虎赶紧藏在一棵树后,朝空放了一枪。 枪声惊动了村里人,有人喊了一声:“日本鬼子来啦!” 原来村里住的是这一带有名得胡子头张海青,枪声一响,他们立刻从睡梦中 惊醒,依靠房屋隐蔽,和日本鬼子发生激烈战斗。 一个骑在马上的日本指挥官挥舞手中战刀,正在指挥日本兵冲锋,从背后偷偷摸上去的黑虎一枪将其击毙,鬼子兵立刻大乱,抬着指挥官的尸体逃走。 张海青跑出屋,紧握着黑虎的手:“小兄弟,真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打枪给我们报信,我张海青这几百号人就都得死在日本鬼子手里!” 黑虎一惊:“张海青?你就是海青帮的张海青?” 张海青嘿嘿一笑:“咋的?兄弟,你看我不像?” 黑虎连连摇头:“不不不,大叔,我是想不到在这儿能遇到你!” 张海青把大手往黑虎的肩头上一搭:“兄弟,我张海青闯荡江湖多年,将的就是一个信义二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好好谢谢你!你说话,要钱,要枪,只要我能办到的!” 黑虎紧握住张海青的手:“大叔,你说这话就外道啦!咱们都是中国人,日本鬼子侵占了咱们的国家,杀咱们的同胞,毁咱们的家园,掠夺咱们的财产,日本鬼子是咱们中国人的死对头,咱们中国人就得联起手来同日本鬼子干!我早就听人说你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宁死不降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曾答应让你做松江省保安司令你都没干!大叔,你不问我要什么吗?我不要钱,不要枪,就要日本鬼子的脑袋!” 张海青紧握黑虎的手连连晃动着:“好!小兄弟,爽快!小兄弟,你说得对!打日本鬼子咱们单打独斗是不行,抗联的任解放找过我多少回,让我和他们联手共同抗日,我看他们抗联就那么千八百个人,没瞧起他们……” 黑虎摇摇头:“大叔,你别看抗联人少,他们可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咱就别说他们在关里打日本鬼子的事,就说在咱们东三省,到处都有抗联的队伍,杨靖宇,赵尚志,李兆麟这些抗联的英雄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张海青的女儿张山花从人群走出来,用手揪住黑虎的衣领:“冲你说这话,你一定是抗联里的人啦?” 黑虎点点头:“不错,我就是抗联里的人!我名叫孙黑虎!” 山花立刻惊得睁大了眼睛:“孙黑虎?你就是那个用步枪打飞机,闹潘家大院,智擒刘大个子的孙黑虎?” 黑虎又摇摇头:“是我不假,可没你说的那么神!再说那都是我们任解放任队长设下的计策好!” 山花刚要说话,站在一旁的二的当家高大贵抢先开了口:“你说你是抗联,为啥不跟着大部队,一个人跑出来干啥?” 黑虎瞥了一眼高大贵:“我出来找人,我们刚在县城杀了岗村和川藤这两个万人恨的杀人魔鬼,日本鬼子大部队来追我们,我们有一个同志失散了。” 高大贵却竖起大母指:“了不起,了不起,你们抗联了不起!不过我听说是一个叫潘秋香的窑姐把冈村和川藤引出来的?你们抗联要杀两个日本鬼子还得靠窑姐的白屁股,了不起,了不起呀!” 众人捧腹大笑。 黑虎被笑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走:“哼!笑人家,有胆量自己上县城杀两个日本鬼子让大家看看!” 山花却抢前一步拦在黑虎前面:“听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敢进县城去杀日本鬼子?孙黑虎,你别趴门缝儿看人——把人都瞧扁啦!要说抗联杀日本鬼子,我服!就你一个黄嘴丫子没蜕的毛头小子,你有多大本事,也敢在这说大话?孙黑虎,这泰山可不是堆的,牛皮也不是吹的,是骡子是马敢牵出来遛遛吗?骑马,打枪,摔跤,敢跟我比试比试吗?” 黑虎瞧了山花一眼,随后摇摇头:“跟你?一个小丫头,我怕摔坏你!” 一个叫高顺子的小头目上前打了黑虎两个大嘴巴,随后用枪顶住黑虎脑门儿:“妈了个x!哪来的臭小子,敢跟我们大小姐这么说话?妈了个x,老子崩了你!” 张海青却挥起手中马鞭狠狠抽了高顺子两鞭:“高顺子,你干什么?还不把枪收起来!他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咱们得知恩图报,不能干那些忘恩负义的事!再说他是抗联的人,咱们打狗还得看主人,往后……” 张海青还要举鞭打高顺子,山花却抓住张海青的马鞭:“爹,我们不是忘恩负义,是这小子太狂,我们是想杀杀他的傲气!” 高大贵也接上茬儿:“是啊,大哥,我看这小子是仗着抗联的势力,根本没瞧起咱们!大哥,你看这样行不?他救了咱们的命,咱们给他钱他不要,他们抗联现在最缺的是枪支弹药,咱们派人给他们抗联送十支枪,一千发子弹,还了他这份人情,今后咱们和他们抗联一刀两断!” 张海青赞同的点点头:“行,这个主意不错!小兄弟,你看行不?” 黑虎却摇摇头:“张叔叔,我说过 ,咱们都是为了打日本鬼子!我们抗联讲的是统一战线,凡是打日本鬼子的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决不会瞧不起那位。刚才如果我语言冒犯,我在这里给众位道歉!至于说我救你们那完全是出于正义,根本不像这位大叔说的要什么人情!如果你们把我们抗联看作是你们的朋友,送给我们枪和子弹,我们举双手欢迎!如果你们是为了还人情,那我们坚决不要!张叔叔,常言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从心里说,不但我,就连我们抗联对你们海青帮都非常佩服!特别是我们任队长,一提起你来,都竖大母指,赞不绝口。张叔叔,人都说千里有缘来相会,咱们今天能见到一起也是缘分,希望诸位有空到我们抗联做客,咱们后会有期!” 黑虎说着,双手抱拳冲着众人施了个大礼,转身要走,山花却上前把他拦住:“别走,我有话说!” 黑虎一愣:“小妹妹,你还有什么事?” 山花却双手卡腰,气势凌人:“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回答,现在我再问你一句,到底敢不敢和我比武?” 黑虎嘿嘿一笑:“不是敢不敢,如果说以武会友,自然没啥,只是咱们初次相识,你又是个女孩子……” 山花又急了,一把揪住黑虎衣领:“你就说敢不敢比,别说没用的!” 张海青笑了,用手拍着黑虎的肩头:“小兄弟,我这个女儿从小没娘,跟我一起在这绿林中长大,大家都宠着她,任性惯了,还爱钻牛角尖。她要认准的事,你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今天就委屈小兄弟,和她比画比画,就按你说的,咱们以武会友,输赢我都请客!” 黑虎迟疑一下:“这……” 高顺子又凑上前,用手一点黑虎的脑门儿:“哎,小子,敢不敢跟我们大小姐比呀?小子,你倒说话呀?小子,你要是不敢跟我们大小姐比,赶快跪地上磕仨头吧!” 一个小青年在旁边插了一句:“跪地磕头不行,得从我们大小姐的裤裆下钻过去!” 几个小青年立刻同声呼应:“对,从我们大小姐裤裆下钻过去!” 黑虎被逼得来了劲,撸胳膊挽袖子:“比就比,你说咋比?” 这工夫,在抗联的驻地,冬青正倚着一棵大树,一脸焦虑地向远处张望。张春草从背后悄悄走过来,故意轻咳一声,冬青没听见,张春草又大声咳嗽,冬青一惊,回过头来,见是张春草,没有答理,仍继续张望。 张春草手搭冬青肩头:“冬青姐,自从黑虎走后,你饭吃不下,觉睡不着,整天站在这儿伸着脖望,大伙怎么劝你也不听,再这样下去你……” 冬青叹了一口气,眼泪立刻流出来了:“昨天李队长回来说他又跑回县城去找秋香,我担心……” 张春草搂住冬青的脖子:“冬青姐,听说你和黑虎从小岁就在一块儿?” 冬青挎着张春草的膀子,两个人边向前走冬青边回忆: 我和黑虎哥都是辽宁磐石县二区吉昌子人,我十岁那年,爹妈参加了“磐石工农反日义勇军”我就跟着到了部队。我的爹妈在战斗中先后牺牲,部队的叔叔阿姨们带着我,先被一个叫常占的胡子合并,后来又改编成红军游击队,队长孟叔叔被地主骗去杀害,游击队也遭偷袭,政委和后任队长全都牺牲,部队也被打散,我也流落街头成了要饭花子。那次我三天没吃饭,饿得晕倒在大街上 ,等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躺在破庙里,身边坐着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男孩子,因为不认识我心里非常害怕,爬起来就要跑,男孩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告诉我他叫黑虎,也和我一样,爹妈也参加了磐石暴动,都是在这次地主偷袭中牺牲,他因为是地下交通员,没在部队,才免了一死。黑虎哥还告诉我,现在被打散的义勇军都跟着杨靖宇叔叔上山抗日,他是奉杨叔叔之命来寻找被打散的义勇军将士和他们的家人。黑虎哥还答应带着我上山去找杨靖宇叔叔…… 第十六回 孙黑虎仗义鸣枪 张山花逞强比武 二 在小山村外的一片诳野上,黑虎和山花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在中间。天空飞过一群麻雀,山花双手打枪,两只麻雀被打落地下,高顺子上前捡起,一手一只高举过头顶:“你们看,咱们大小姐双枪打双鸟!” 高顺子边说边走到黑虎身旁,挤眉弄眼,讥讽的说:“哎,小子,你行吗?要是不行赶紧给我们大小姐陪个不是,求我们大小姐原谅你!” 黑虎没说话,也拎着双枪走到不远的一棵树下,树上也落着一群麻雀,黑虎哈腰捡起一块石子,朝树上一抛,树上的麻雀都吓得扑啦啦飞起,黑虎照着麻雀砰砰打了两枪,四只麻雀被打落在地上,高顺子又上前想捡,哈腰看看却没捡,而是用脚偷偷地想把麻雀踩在雪里。 站在远处的山花却等不及了,冲着高顺子喊:“高顺子,你还磨蹭啥?快拿过来让大家看看他打了几只?” 高顺子连声哎哎答应着,只捡起一只,用手高举着跑回去:“大小姐,你看你看,他就打一只,他就打一只!” 站在一旁的张海青却又挥起手中马鞭,狠狠抽了高顺子几下:“妈了个x!你还敢当着大家的面撒谎?明明是四只,你却说一只,像你这样不讲诚信,咱们海青帮还怎么在这世面上混?” 山花却一脸不服气的冲着黑虎一瞪眼:“哼!麻雀一过之间能打四个,算你能!”山花说着,又冲手下一挥手:“牵马来!” 在抗联驻地,冬青和张春草搂抱在一起,冬青仍在回忆: 重山峻岭中,黑虎拉着冬青行走。 一条小河,河上一棵倒木为桥,黑虎先走上倒木,做手势让冬青走,冬青却不敢走,黑虎背上冬青过桥。两个人走到桥中间,冬青害怕,身子乱晃,两个人一同掉进水里。 天黑了,黑虎捡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又脱下自己的上衣放在草上,招呼着站在一边的冬青:“冬青,来,躺下睡觉,我给你打更。” 冬青却手抱肚子:“黑虎哥,我,我饿。” 黑虎点着头把冬青揽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似的摇晃着:“冬青,忍着点,咱们马上就要找到杨靖宇叔叔,等找到杨靖宇叔叔,让他给咱们包牛肉馅饺子,做猪肉炖粉条。” 冬青趴在黑虎肩头哭了:“黑虎哥,我,我饿得实在受不了!” 黑虎有点手足无措:“来来来,冬青,你坐你坐,黑虎哥给你讲一个望梅止渴的故事。说的是三国时期,有一年夏天,曹操率领部队去讨伐张绣,那天气热得出奇,那太阳就像火一样,部队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行走,石头都烫脚。到了晌午,就更热的不行。大家的衣裳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少士兵都晕倒在地上。那曹操一看部队越走越慢,怕耽误打仗,心里那个急呀!可是几万人马没有水喝,都渴得眼看要死了。那曹操就是有办法,用马鞭指着前方的一片树林里一指:“你们看,前面是一大片梅林,那里的梅子又大又好吃,咱们快点走哇,到梅林好吃梅子!”士兵们一听,就像已经吃到了梅子,立刻来了精神,加快脚步朝前走。” 冬青坐在黑虎怀里,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黑虎哥,我还是饿!” 黑虎搂住冬青,眼泪流出来了:“冬青,我也饿!” 黑虎和山花比武场地。手下牵过两匹马,山花拉过一匹翻身上马,傲气十足:“光枪打得准不算,咱们再比比马上功夫! 山花说着,两腿一夹马镫,马立刻狂奔起来。 天高云淡,大雁南飞。山花身披红敞,跨下白马,在那金色的草原上放马奔驰,更显英姿飒爽,无比俊美,在场的人们几乎都看直了眼。 张海青微笑着用手一拍傻愣在那里的黑虎肩头:“小兄弟,快上马追呀!” 黑虎身子一抖,如梦方醒,翻身上马,马上加鞭,追了上去。 张海青冲着众人一挥手:“走,咱们都看看热闹去!” 众人都骑上马紧跟在后边。 山花飞马跑到一条小河边,立刻勒紧马缰,那马“咴儿”的一声嘶叫,前蹄腾空,身子立起,山花却稳坐在马上,丝毫不见惊慌。再一勒马缰,那马就地转起了圈子,并用前蹄刨地,扬颈长嘶。山花两腿一夹马镫,那马又一声长嘶,顺着河边狂奔起来。山花却在马上做着各种表演,什么蹬里藏身,鞍鞒站立,耍马戏一样即精彩又让人悬着心,赢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片掌声。 山花表演完了,勒住马缓缓的走回来,跳下马,把马缰绳一仍,一脸得意地冲着黑虎一点下巴:“该你的啦!小心点,别摔掉大胯!” 黑虎只淡淡的一笑,走到马前,把马鞍笼头摘下扔到一边,那马本是一匹烈马,有了笼头鞍銮还可约束,没了笼头鞍銮,便撒起欢儿来。黑虎没等骑上,马就要跑,他手疾眼快,抓住马鬃,飞身上马。那马一声长嘶,立刻狂奔起来,黑虎只用一手紧揪马鬃,身子仰着却不沾马背,就像玩木马一样,还在马背上左右来回飞荡着。 几百看热闹的人鸦雀无声,都屏住呼吸,看得直了眼。 黑虎停住,跳下马,山花却冷不防抽出身边一个同伙腰间挎的马刀,没容分说,就朝黑虎当头劈了下去。黑虎被弄得手足无措,赶紧左右躲闪,惹得旁边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 张海青抽出马刀架住了山花的刀:“花儿,看在爹的面子上,饶了他吧。这刀枪没眼,万一伤了他,抗联那头儿咱也不好交代。再说他是咱的救命恩人,咱还没谢谢人家!” “不行!”山花却不依不饶,刀尖指着黑虎的鼻子,“我要和他比马刀,他要再赢了我,我给他磕头拜师!” “算啦,”张海青却满脸是笑,把马刀插进背后的鞘里,“花儿,弟兄们这一早都陪着你,还没吃早饭,走,咱们都回去吃饭。” “不!”山花却固执的摇着头,“除非他认输给我赔礼道歉,要不……” “小姐,对不起!”黑虎却双手抱拳,冲着山花连鞠三躬,“请你原谅,请你多多原谅!” “哼!”山花把马刀一扔,扭头就走。 “小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和她计较。”张海青却也两手抱拳,冲着黑虎连连施礼,“这丫头被我惯坏啦!” 第十七回 高大贵心怀叵测 张山花将计就计 一 农民家的炕头上。张海青和黑虎及山花几个人围坐在桌旁吃着猪肉炖粉条,喝着烧酒。 张海青先拿起酒壶给桌上的人每人倒了一碗,端起酒碗对着黑虎:“小兄弟,来,我敬你一碗!” 黑虎赶紧双手抱拳,冲着张海青连连拱手:“大叔,实在对不起,我不会喝酒。”张海青放下酒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肉放进黑虎碗里:“那好,咱们以实为 实,不会喝就不强求。来,吃肉。” 山花却伸手把黑虎的碗拿到一边:“不行,不会喝也得喝!干我们这行的,就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要瞧得起我们,就把酒喝啦!要瞧不起立马走人!” 黑虎被逼无奈,只好点点头,放下筷子:“好,我喝!”黑虎说着,端起酒碗,仰脖一口喝干,呛得直咳嗽,喝完用手抹了一下嘴巴,还把空碗底朝上空空让大家看。 山花把黑虎的饭碗又送到他面前:“还说不会喝酒,一口就喝一碗!你是救命恩人,我们不敢慢待。来,我也敬你一碗!”山花说着,拿起酒壶倒了一碗酒,两手捧着重重的往黑虎面前一放:“少说废话,喝下去!” 黑虎连摇头带摆手:“不行,我真的不行!我不会喝酒,真的不会喝酒!” 山花却不依不饶:“不行也得行!男子汉大丈夫,连酒都不会喝,还配做男人!”山花端起酒碗,揪住黑虎衣领就要硬往嘴里灌。 张海青生气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花儿,你咋这样不懂事?人家不喝就拉 倒,你硬给人家灌,这要传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 山花竟生气地把酒都泼在黑虎脸上,酒碗往地上一摔,跳下炕哭着跑出去了。黑虎不知所措的:“哎,哎!这,这……” 黑虎要下炕去追,被张海青拉住了。 张海青生气的手拍桌子:“小兄弟,别管她,坐下吃饭!是我这个当爹的没 管教好,让你见笑啦!” 黑虎也面带愧疚:“大叔,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不好,若得她生气。” 张海青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唉!小兄弟,不怪你,今天这孩子不知为啥……” 另一农家屋里,高大贵和高顺子等几个人正在一边推牌九,一边说话。 高顺子嘴里叼着烟卷儿,两手洗着牌:“二当家的,你看出来没有,咱们大当家的今个儿对这个小抗联有点反常?” 高大贵码着牌:“我早就看出来,大当家的是想在抗联那里留一条后路!” 高顺子将嘴里的烟头拿下仍在地上,用脚踏碎:“二当家的,我看咱们应该灭了这个小抗联,断了咱们大当家的后路!” 高大贵抓着牌:“灭不能灭,要是在咱们这灭了,大当家的一定得急眼,要查出来,咱们谁也活不成!” 坐在高大贵身边的一个人接茬儿说:“那,那咱们就想个办法把这个小抗联赶走。” 高大贵摇头:“不,咱们既不能灭,也不能赶走,是要想办法把这个小抗联留住。” 在座的人都一惊,异口同声的反问:“留住?” 高大贵点着头,抓过骰子仍在牌桌上:“咱们要把这个小抗联当成法码留在咱们这里,利用他设计除掉大当家的身边的人,还要把罪过安在这个小抗联头上,让大当家的和抗联势不两立,到那时候不用咱们动手,大当家的就会把这个小抗联除掉。咱们再告诉抗联,让大当家的和抗联结上仇,他们‘鹬蚌相争’,咱们坐收渔人之利! 在场的人都竖起大姆指,异口同声的称赞:“好,好主意!” 高顺子抓了一张牌,皱起了眉头:“我看那个小抗联也是个猴精,又跟咱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咱们这儿呆不了几天,咱们留不住。” 高大贵吃上一张牌,又打出一张牌:“咱们留不住,有人能留住!” 高顺子叉上一张牌,也打出一张牌:“谁?” 高大贵糊了,把手中的牌摊在桌上:“大小姐呀!你们别看大小姐好像对那个小抗联挺恨的,实际那是爱!那叫爱极生恨,咱们要再添油拨灯,让那小子占上大小姐的便宜,那时候,就怕打都打不走啦!哈哈哈!哈哈哈……” 第十七回 高大贵心怀叵测 张山花将计就计 二 清晨,在村头的路口上,张海青正和黑虎握手告别:‘小兄弟,回去给你们任队长带个口信儿,就说我谢谢他,等改日有闲空儿,我一定登门拜访!” 黑虎也十分客气:“张叔叔,我也谢谢你对我的热情招待,非常欢迎你到我们抗联去!” 一个手下慌慌张张跑来,离着老远就喊:“不好啦,不好啦!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大小姐要自杀,大小姐要自杀……” 张海青大惊失色,赶紧松开黑虎的手:“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手下气喘吁吁,张着大口哈哧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小姐突然拿起枪顶住自己的脑门儿哭叫着说不活啦!” 张海青也慌了神儿,赶紧紧冲着黑虎一抱拳:“对不住,小兄弟,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恕不远送,路上小心!” 张海青说着,就和手下急忙往回走,黑虎招手想叫,却没叫出声,只愣愣的站在原地。 张海青跑回农家屋子里,只见山花用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你们都出去,都出去!别过来,谁也不行过来!” 满屋子的人都急得手足无措,惊恐万状的喊:“大小姐,不能,千万不能啊!” 高大贵也在人群里假装劝说:“大侄女,听高叔叔一句话,你为了那么一个小抗联,就这样死不值得!你爹也是没办法,抗联咱得罪不起,只能委屈你!再不好也是你爹,从小把你带大,也不容易!” 高顺子也接着茬儿:“大小姐,你说句话,我这就去把那个小抗联一枪崩啦!” 山花却烦躁的挥手跺脚:“你们都出去,都出去!别管我,别烦我!” 张海青进屋,一见女儿惊得边大叫边冲过去抢山花手里的枪:“山花,山花!你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山花却一边躲避一边大哭大叫:“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为了那个小抗联,你当着众人的面羞辱我,你让我还咋有脸见人,你还让我怎么活?” 张海青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孩子,你呀,是你非要逞能跟人家比武,比不过又不服气,反倒怪起我。” 高大贵挤过人群走到张海青身边:“大哥,不是兄弟说你,你今天实在是有点过火,不光打了顺子,还让大侄女当众丢丑。我看这样吧,找那个小抗联来给大侄女陪个不是?” 高大贵说着,又转身对山花边眨眼边说:“大侄女,叔说的行不行?” 山花用衣袖抹着眼泪:“行是行,他光陪不是不行,得给我跪下磕三头!” 高大贵有又转身问张海青:“大哥,你看?” 张海青显得十分为难的说:“他,他已经走啦!” 山花又跳起脚来大哭大叫:“我不活啦,我不活啦!我就死,我就死!” 高大贵却对身旁的高顺子说:“顺子,快骑马去把那个小抗联追回来!” 村外的土路上,黑虎正低着头赶路,高顺子带着几个人骑马追上,围住黑虎,纷纷跳下马,一拥而上,将黑虎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黑虎拼命挣扎着问:“你,你们干什么?” 高顺子狠狠抽了黑虎几马鞭:“干什么,等回去你就知道啦!” 高顺子说着,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把黑虎用绳子栓在马后,高顺子这才挥手让手下上马,让黑虎跟在马后跑。跑回村子,高顺子才让手下把黑虎从马后解下来,推搡到山花要自杀的屋内,高顺子把黑虎拖到山花面前,两手用力往下按着他的肩头:“跪下”! 山花立即拿下顶在太阳穴上的手枪,随后狠狠打了高顺子几个耳光,又把手枪顶在高顺子太阳穴上:“你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谁让你们把他绑起来的?说,谁让你们把他绑起来的?” 高顺子吓得浑身直抖,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我……” 山花又打了高顺子几个耳光,突然冲着众人挥动手枪:“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等众人全都离开,山花慌慌张张先插上房门,随后来到黑虎身边,一边解着绳子一边道歉:“黑虎哥,对不起,让你受了委屈,真的对不起!” 山花给黑虎解开捆在身上的绳子,又赶紧用衣袖擦擦炕沿儿,满脸是笑的说:“黑虎哥,你坐,你坐。” 山花见黑虎坐下,又赶紧拿起放在放在柜盖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黑虎前面:“黑虎哥,你喝茶。” 山花见黑虎仍冷着脸不吱声,便不自然的呲牙一笑,自己拿只凳子坐在黑虎对面:“黑虎哥,你还生我的气呐?黑虎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你走,想让你留在我们这儿。我看你不光人挺可靠,还会武功,我爹岁数大了,跟着他的人虽不少,能靠得住的没几个。黑虎哥,你也看出来,我爹和你一见面就喜欢上你,你要是能留在我们这儿,将来当个大当家的……” 黑虎把身边的茶碗往旁边一推,站起身来说:“原来你们把我绑来就是为这个?我实话告诉你,这不可能!我是抗联战士,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我们不光要打败日本鬼子,还要解放穷苦人,建设新中国。想让我跟你们当胡子,干那些烧杀抢掠……” 山花又把黑虎推坐在炕沿儿上,自己也挨着黑虎坐下:“黑虎哥,你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你不想跟我们干也行,你也先留在这儿,实话告诉你,我爹早就想投靠你们抗联,手下有些人不同意,你要是能留在我们这儿,咱们一块儿劝劝我爹,如果我爹能带着队伍投靠你们抗联,不光对你们抗联有好处,你也立了一大功!” 黑虎迟疑了一下:“这,这个……” 第十八回 海青帮火并内讧 孙黑虎设计除奸 一 一农家院子里,黑虎挑着一担水,山花跟在后边走进院里,屋里的一位老大娘赶紧迎出来,边伸手要接扁担边感动的说:“哎呀,孩子,快给我,快给我,这离井沿儿一里多地,让你一个这么好的孩子挑水,累坏了大娘心疼!” 黑虎却没把扁担给大娘,仍自己挑着:“大娘,没事。我从小就干惯啦,挑挑水不算啥!咱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气!” 山花抢过话头说:“大娘,人家是抗联,听说抗联经常帮老百姓挑水干农活儿,跟老百姓好得就像一家人!” 大娘感慨的说:“唉!抗联就是好哇,是咱老百姓自己的队伍,跟咱老百姓连着心呐!” 张海青走进院子,接过话茬儿:“抗联跟老百姓连着心,我海青帮就跟老百姓离着心啦!” 大娘赶紧把话拉回来:“哎哟,是大当家的呀!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这老婆子胳膊肘往外扭!你杀富济贫,除暴安良,你对咱百姓的好处,大伙永远都不会忘!” 张海青刚要说话,一个手下慌慌张张来报:“大当家的,不好啦!日本鬼子把咱们的老家抄啦!” 张海青大惊:“什么!你说什么?” 几个伤胳膊断腿的弟兄进屋,一起跪地痛哭:“大哥!” 张海青急得说不出话:“这,这是怎么回事?” 又一个人来报:“大当家的,快,快走!又有好几百日本鬼子冲着咱们来啦,离村子不到一里地!” 张海青暴跳如雷,抽出手枪:“妈的!小日本鬼子,老子和你拼啦!” 后边围上来的人都一呼百应:“对!大当家的说得对!咱们跟日本鬼子拼啦!” 黑虎却跑过来拦在张海青前边:“大叔,不能去。咱们跟日本鬼子打仗,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高大贵接上茬儿:“智取?怎么智取?日本鬼子抄了我们的老家,打死了我们几十个弟兄,现在又追到我们的门上来,你不让我们跟他们拼,让我们都做夹尾巴狗哇?那我们海青帮的十几年英名不全都丢尽啦?我们今后还咋在这个世面上混?又怎么能对的起咱们那些死伤的弟兄们?他们在九泉之下不得骂我们忘恩负义吗?” 高顺子也挥着胳膊喊:“二当家的说得对!咱们海青帮怕过谁?日本鬼子狗日的,欺负到咱海青帮头上啦,咱们就要和狗日的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众人又一口同声呼喊:“对,咱们就去和狗日的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大当家的,你说话呀!” 张海青手枪一挥:“走!” 黑虎却把张海青拉住:“大叔,听我一句话,咱们不能和日本鬼子拼!大叔,你想想,日本鬼子几百人,咱们才一百多人,人家又是有备而来,咱们伧猝迎战。再说,日本鬼子刚抄了咱们老家,现在又来打咱们,他们的消息为啥这么准,这里一定有原因。咱们再和他们硬拼,正中了他们奸计,恐怕会全军覆没!大叔,你好好想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山花也拉住张海青的手,恳求着说:“爹,黑虎哥说得有理,你就听他的话吧?” 张海青又把手枪一挥:“撤!” 张海青带着队伍从村后撤走,队伍一路小跑,一口气跑出了一百多里地,天快黑了,又来到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刚进村口,一个老汉迎出来,热情的说:“哎呀,是海青大侄子啊?你可好长时间没来啦,听说你在河东,今儿啥风把你给吹我们这河西来啦?” 张海青赶紧下马:“唉!三叔哇,一言难尽哪!你老有没有啥好吃的,快让婶子给我们准备点,我们早上还没等吃饭就遇上日本鬼子,跑了这一上午才把日本鬼子甩掉,可把我们饿坏啦!” 老汉举手相让:“好好好!进屋进屋快进屋,我昨天到河里镩冰眼打了些蛤蟆和小鱼,让你婶用土豆炖蛤蟆,咱爷们好好喝两盅!” 一伙人簇拥着老汉进了屋,有的坐在炕上,有的站在地下,抽烟的,唠嗑儿的,一老太太在厨房忙着烧火做饭,黑虎从外边抱着柴火走进厨房,放下柴火,挽起袖子,端起老太太淘好的米盆:“老奶奶,你做菜,我来给你捞小米饭。” 正在切菜的老奶奶奇怪的看着黑虎:“哟!小伙子,你也会做饭?” 黑虎正在往锅里倒淘好的米:“会,从小就会。” 老奶奶仍盯着黑虎:“小伙子,看你这么眼生,你是新来的吧?” 黑虎蹲在灶坑前烧火:“是。我是过路,碰上张叔叔他们正和日本鬼子打仗,就留下来。” 老奶奶又问:“听你的口音,不像我们本地人?” 黑虎点点头:“我是辽宁磐石县人。” 老奶奶一愣:“磐石县人?听说抗联有个磐石游击队就是出在你们那儿吧?” 黑虎又点点头:“是。” 老奶奶接着问:“那杨靖宇你都听说过吧?” 黑虎还是点点头:“听说过。” 山花倚在厨房门口:“三奶奶,他是蒙你呢!他就是磐石游击队的,先跟着杨靖宇在南满打游击,后来被调到北满,跟着郭和西征,他当少年班长,才来到 黑虎奇怪的看着山花:“这就怪啦,我的事从没跟谁说,你咋知道这么清楚?”山花调皮的挤眉弄眼:“我能掐会算,就像诸葛亮,前算八百年,后算八百载!”老奶奶咧着没牙的嘴笑了:“小伙子,你别听花儿糊弄你,她可是个有心眼儿 的丫头,一定是派人去摸了你的底。” 门外突然有人大叫:“不好啦,日本鬼子又来啦!” 张海青赶紧跳下炕:“快,快走!” 山花气得骂了起来:“他妈的,见了鬼啦!这日本鬼子盯上我们啦!” 张海青带着队伍又跑了半宿,又到了一个村庄里,随着一阵狗咬,疲惫不堪的来到一个大地主院门外。张海青用马鞭指着紧闭的院门命令身边的高顺子:“敲门,快敲门!妈拉个x,狗日的日本鬼子,追得老子都快饿死困死啦!” 高顺子下马敲门:“开门,开门,快开门!” 院内有人打着哈欠问:“谁呀?三更半夜的,不让人睡个消停觉!” 高顺子提高嗓门喊:“我们是海青队,张爷的队伍!” 院内人赶紧换了腔调儿:“哎哟!是张爷的队伍哇?您稍等,您稍等,就开门,就开门!” 大门打开,看门的小伙探出头来:“快,快进来!” 众人下马进院,主人出来迎接,张海青和主人握手刚要说话,看门小伙慌慌张张来报:“掌柜的,不好啦!日本人进了村子!” 主人一惊:“张爷,这……” 张海青气得一跺脚:“他妈的!这日本鬼子长了千里眼,老子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跟来啦!” 高大贵凑到张海青身边悄声说:“大哥,我看这事蹊跷,一定……” 张海青立刻警惕起来:“说,怎么回事?” 高大贵趴在张海青耳边小声嘀咕:“大哥,自打这个小抗联来,咱们……” 张海青点点头,压低声音:“我也觉得奇怪,别声张……” 第十八回 海青帮火并内讧 孙黑虎设计除奸 二 张海清又带着队伍跑出了村子,这次他没再像以前那样去投奔村庄,而是绕路直奔深山老林。临走时张海青让几个手下保护山花到县城亲戚家躲避几天,父女分手时,山花抱着父亲大哭,同时嘱咐父亲照顾黑虎。张海青点头答应,山花走了一段路,心里惦记着黑虎,便不顾手下劝阻,调转马头去追赶父亲。跑了一天一夜,终于追上了父亲。此时的张海青正带着队伍在树林里休息,手下都分散在四周生火烤吃的。山花下马正要去找父亲,却发现黑虎却被脱了外衣绑在树上,高顺子正用树枝往他身上狠狠的抽打:“小兔崽子,你嘴够硬的?你不开口,老子非让你开口不可!说,你是不是日本汉奸?” 黑虎遍体鳞伤,说话都有气无力:“不是,我……” 高顺子咬牙切齿:“妈的,你还不说!”高顺子说着,掏出一把匕首,扯出黑虎的舌头:“说不说?不说老子就割了你的舌头!” 山花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跑过来,离着老远就大喝一声:“高顺子,你给我住手!” 高顺子大惊,回头一看:“啊,大小姐!大当家的不是让你去县城亲戚家,你怎么……” 山花没说话先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了高顺子两马鞭:“我就觉得这里有事, 爹最心疼我,怕我出事,从来都没让我离开他半步,今天却突然让我去县城,我还想是爹知道咱们被日本鬼子盯上怕早晚被消灭,让我到县城去躲避。我是掂记大伙才回来,没想到你们是想把我支走好害他?” 高顺子用手捂着脑袋,疼得呲牙咧嘴:“大小姐,你误会啦!大当家的让你去县城,真是为了躲日本鬼子!大小姐,你也知道,咱们这些日子只要一住下,日本鬼子就知道,弄得咱们连饭都吃不上。咱也不能这么老躲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初五,早晚得和日本鬼子打一仗。就凭咱这百十多号人,怎么打也打不过日本鬼子,大当家的才让你躲出去。大小姐,自从这个小抗联来,咱们就被日本鬼子盯上了,大当家的怀疑咱们有内奸,他又最可疑。” 山花又打了高顺子两马鞭:“胡说八道!谁敢说他是汉奸?再说一句,我用枪崩了你!赶紧把他放了!” 高顺子两手抱着脑袋,一脸为难的说:“大小姐,这不行!这是大当家的吩咐的,没有他的话,我可不敢放。” 张海青拎着马刀走过来,一脸怒气的问:“怎么回事?” 高顺子扑通跪在张海青面前:“大当家的,大小姐逼我放人,你看……” 张海青把手中的马刀一挥:“不行,不查清楚谁也不准放人!” 山花撒娇的抱住张海青:“爹,你真糊涂!他是抗联的人,咱们要把他弄个好歹,抗联要知道能饶了咱们吗?” 高顺子抢着说:“那他要是日本的奸细呢?” 山花啪的打了高顺子一个大嘴巴:“我看你才是日本奸细!高顺子,你滚一边去,这没你说话的地方!你要再敢多嘴多舌,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爹,你咋不想想,他要是日本奸细,能一枪打死日本鬼子的小队长?就算日本鬼子使苦肉计,也只能拿咱们中国人当垫背的,决不会豁出一个小队长!就算他是日本奸细,咱们也只能能交给抗联让他们处治,现在咱们就让日本人撵的无处藏身,再和抗联结下梁子,咱们不是自己找死吗?” 张海青没了主意:“那,这……” 山花又扑到张海情怀里:“爹,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我把他押着交给抗联,让抗联自己处治,咱们既没得罪他们,还送个人情,这样两全其美……” 张海青点点头:“也好,就依你!花儿,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再派两个人?” 山花摇摇头:“爹,不用,咱们这儿到抗联的驻地也就百十来里地,又都是深山老林,没有人家,用不上一晚上就到。我一个人还带着枪,人去多了不好!” 高大贵从人群众站出来说:“大哥,我看这个小抗联不能放,如果把他放回去,就等于放虎归山。如今咱们已被日本鬼子盯上啦,抗联再从背后……” 没等高大贵把话说完,山花便拉下脸抢过话头儿:“高叔叔,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把咱们这支队伍都葬送在日本鬼子手里呀?” 高大贵被说得满脸通红,干吭哧说不出话:“这,这,大侄女,大…… 山花说着,又转向张海青:“爹,我这次明着是送黑虎哥回去,实际上是想亲自见见他们领导,跟他们把话说清楚。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咱们和抗联都是打日本鬼子的,咱们不能合并到一起,可以联起手来。爹,咱们现在是处在危难之中,只能广交朋友,不能树敌过多……” 张海青连连点头:“好好好,山花说得对,就按山花说的办!” 高大贵却哼了一声,袖子一甩,扭头就走。 深山老林里,黑虎和山花并马而行。 东方破晓,山花勒住马,双手抱拳冲着黑虎拱拱手:“黑虎哥,这儿离你们驻的地方只有二十里地,我不能再送啦!你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黑虎也勒住马,摇着头说:“我现在还不能离开你们!” 山花一愣:“黑虎哥,为啥?” 黑虎跳下马,紧缩着眉头,思索着说:“山花,我看你们那里的奸细没除掉,我就这么走了,一是不放心,二是不揪出奸细,你们也危险!” 山花也跳下马:“你要不走,我爹他们怀疑你,早晚会把你除掉。” 黑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咱们将计就计……” 两个人凑到一起小声嘀咕了一阵,同时上马,马上加鞭,又朝来路跑了回去。他们跑回张海青队伍的驻地,就见一个人鬼头鬼脑摸出营外,学了几声狼叫,附近立刻传来山狗的吠声,紧接着闪出一个人,两个人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一个人钻进树林,一个人返回驻地。 山花下马悄悄在后跟着,来到海青帮驻地,岗哨看见是山花,没有阻拦就让她进去。海青帮住在一片密林里,临时搭起了草棚子,这工夫还都在睡觉。山花向岗哨问了几句什么,便绕过几个草棚子,径直走进一个草棚子,揪起躺在地铺上的高顺子,用枪顶住他的脑门儿:“王八蛋,说,日本鬼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他妈的出卖我们!” 高顺子吓得浑身直抖:“大,大小姐,你,你……” 草棚子里人都被抄醒,张海青坐起来:“花儿,你干什么?” 山花用枪敲了两下高顺子:“爹,干什么,你问他自己!” 黑虎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了屋,众人都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惊叫:“啊!孙警长……” 高大贵抽出手枪顶在张海青太阳穴上,冷冷一笑说:“大哥,实话告诉你,这都是我安排的!小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阻止你投奔抗联,大哥只要你下令把这个小抗联除掉,你还是我们的大哥,咱们还是好兄弟。如果你不把这个小抗联除掉,那咱们……” 高大贵一使眼色,屋里的许多人都突然掏出枪来,一起指向黑虎和山花。 高顺子太阳穴上虽被山花用手枪顶着,却也一反常态,脸现得意的说:“大当家的,弟兄们都是好意,快说话吧,免得……” 山花用枪口用力一顶高顺子太阳穴,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住嘴!谁要敢碰我黑虎哥一下,我就先崩了你!” 黑虎面对四五支枪口,突然哈哈大笑:“高大贵,你今天要敢对张叔叔父女下毒手,你的死期也就到啦!高大贵,你好好想想,这海青帮是张叔叔一手拉起来的,弟兄们跟着张叔叔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在这海青帮的队伍里,不知有多少弟兄受过张叔叔的恩惠?不知有多少弟兄被张叔叔救过命?不知有多少弟兄原本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跟着张叔叔才有吃有喝?不知有多少弟兄被地主恶霸害得家破人亡,投奔张叔叔才报仇雪恨?他们都有心有肺,张叔叔对他们的好他们不会忘记。高大贵,你仔细想想,你再睁开眼睛看看,这满屋子的海青帮的弟兄们,有几个会忘恩负义,亲手杀害张叔叔父女?高大贵,跟着你的是少数,跟着张叔叔是多数,在跟着你的少数里,还有不少人上你的当,受你的骗,有的现在就已经后悔!高大贵,你现在要是把枪放下跪在张叔叔面前求他或许能保住你一条命,如果你执迷不悟,我敢断定,没等你的枪响,你的脑袋就得先开花!海青帮的弟兄们,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没等黑虎把话说完,草棚子外已经围满了人,屋里也有许多人的枪口也转向高大贵等人,听了黑虎的问话,屋里屋外异口同声回答:“小兄弟说得对!高大贵,你个王八蛋!你要敢碰大当家的,我们就抽了你的筋,把了你的皮!杀你全家,灭你九族!” 高大贵吓得满头大汗,把手枪一扔,跪在张海青面前:“大哥,是小弟一时糊涂,你看在小弟跟你多年的份上,饶了小弟这一次吧?” 张海青一脚把高大贵踹倒,鼻子一哼:“高大贵,咱们从此一刀两断!现在就分家,愿意参加抗联的跟我走,不愿意参加抗联的跟你去!” 第十九回 孙黑虎自关禁闭 海青帮投奔抗联 一 小兴安岭的冬天,要比别处来得早。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晶莹的雪花飘飘洒洒,如万千蝴蝶漫天飞舞,将那荒芜裸露的大地掩盖起来,变成一个洁白的世界。深山老林里,青松戴着白帽,白桦披着银装,就连那些枯蒿败草都钻在雪被里猫冬。大雪装点下的千景万物显出一种别样的美。 黑虎身穿一套新做的深蓝色棉袄棉裤,头戴一顶新貉皮毛子,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红色围巾,腰扎皮带,斜挎两支匣子枪,骑着一匹枣红马,喜气洋洋的回到了抗联驻地,正在站岗的杨小山看见,立刻跑过去,一脸惊奇的睁大眼睛打量着黑虎:“哎,孙矬子,你小子是不是要娶媳妇呀?这打扮得像个新郎官一样,在那儿认了个有钱的干爹呀?” “杨猴子,去你的!”黑虎打了杨小山一马鞭,跳下马,拉着马和杨小山并排走着:“我可真遇到了一件大喜事,就是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也能猜到!”杨小山眨巴着小眼睛,一脸的坏笑,“你一定是娶媳妇啦!这身衣服就是你媳妇送给你的,你说是不是?” “你再瞎说,”黑虎的脸红了,举起手中马鞭,“我抽死你!” 杨小山撒脚就跑,边跑边大声喊:“孙黑虎娶媳妇啦!孙黑虎娶媳妇啦……” 杨小山的喊声立刻惊动了整个抗联驻地,战士们全都从住室里跑出来,最高兴的还是少年班,,你拥他抱,张铁牛和王拴柱合伙把黑虎抬起来。只有冬青站在远远的地方背过脸用衣袖擦着眼泪。 就在人们兴高采烈围住黑虎问这问那的时候,站在一边的任解放却突然大叫:“来人哪 ,把孙黑虎给我关进禁闭室!” 众人都大惊失色,冬青第一个跑过来,拉住任解放的手:“任叔叔,你……” 杨小山抱住任解放,假装亲热的:“任叔叔,黑虎一走,全小分队属你最惦记,急得这些天晚上都不睡觉,他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我知道你心里最高兴。任叔叔,我知道黑虎私自下山,违反了咱们的纪律,可他杀死了岗村和川藤这两个大坏蛋,为民除害,也可将功补过。还有他说服了海青帮来归顺咱们,虽只有一百多人,对咱们也是大喜事。任叔叔,过去皇上一有喜事就大赦天下。这黑虎私自离山,也给咱们带来了两桩喜事。任叔叔,你要有气,我替你打他几下,看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就绕过他这一回吧。” 少年班都围上任解放恳求:“是啊,任叔叔,小山说得是,你就念黑虎是初犯饶过他这一回,以后他要敢再犯,你就狠狠地处罚他!” 任解放十分欢喜的挨个摸着少年班战士的头:“好好好,既然你们都求情,我就答应你们这一回,今天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少年班都高兴得又蹦又跳:“行行行!谢谢任叔叔,谢谢任叔叔!” 黑虎却来了犟劲,头一晃,身子一挺:“不行,我既然违反了纪律,就得按律处罚!再说我又是班长,我犯了错误不处罚,我还咋说别人?” 黑虎说着,摘下枪,脱下军服:“任叔叔,我这就去禁闭室。” 黑虎说着,推开众人的阻拦,昂首挺胸,走进紧闭室。 杨小山给少年班使了个眼色,少年班便都跟在黑虎身后一起进了紧闭室。 那紧闭室原来是一个地下菜窖,因为菜已吃光,用来堆放杂物。黑虎进去后,将杂物归拢到一处,腾出一块地方,便靠冲墙垂立,面壁反省。少年班进来后,冬青用拳头一边给捶着黑虎的肩膀,一边埋怨:“你呀,真傻!大伙都给你求情,任叔叔都答应了,你非自己来找苦吃?” 崔英子却哭了:“就是,蹲几天禁闭倒没啥,受过处分要记入档案,对你将 来……” 杨小山也一个劲的抱怨:“反正你愿意蹲禁闭,我们大伙都在这儿陪着你,和你一块儿写检查,和你一块儿蹲禁闭,和你一块儿受处分!” 黑虎却一脸烦躁,头也不回的摆着手:“走走走,你们都走,别来烦我!” “你真没良心!”冬青第一个来了气,在身后啪的给了黑虎一个大嘴巴,“大伙为了你,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小山也生了气,往外推着大家:“走走走,咱们都走!他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自己愿意在这呆着,就让他在这里呆七七四十九天,谁也不行给他送饭,谁也不行来看他!” 抗联驻地外,山花骑着马来到营房前。 岗哨发现,一拉枪栓:“站住,干什么的?” 山花下马,冲着岗哨敬了一个举手礼:“抗联同志,请你通报一声,就说有个张海青想见你们任队长。” 岗哨也同样敬了一个礼:“请稍等,我们马上去报告!” 一个岗哨在这里守着,另一个岗哨跑回去报告,工夫不大,任解放和战士们出来迎接。 任解放先和山花热情握手,随后便由山花带领等在后边的张海青。两人相见,又热情握手。 任解放一手紧攥着张海青的手,一手拍着张海青的肩膀:“张大哥,你终于想通啦!” 张海青也笑着回答:“还亏了你们的黑虎,他不光救了我们的命,还帮我们除掉了内奸。你们抗联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这么有本事,你们这些大人就更神通广大。难怪日本鬼子出动几十几万人马围追、阻截、清剿,不但没把你们消灭,还越清剿根据地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壮大,让人打心眼儿里佩服!” 任解放举手相让:“张大哥,咱们别光顾在外边说话,咱们屋里请,屋里请。” 大家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张海青父女回到驻地,进了大会议室,抗联战士和海青帮都围坐在一起抽烟,喝水。 山花走到任解放跟前:“任叔叔,黑虎呢?怎么没见他?” 任解放嘿嘿一笑:“他私自下山,违反纪律,正在蹲禁闭。” “什么!你们让他蹲了禁闭?”山花大惊失色,掏出枪来,枪口顶在任解放的太阳穴上:“原以为你们抗联是仁义之师,想不到你们这么不讲人情道理!黑虎虽私自下山,可他杀了日本鬼子的两个杀人狂,为咱们中国人除了一大害!还救了我们几百人的命,就是犯了错,也可以将功抵过!你敢快把黑虎给我交出来,我们带他走!你要敢说个不字,可别怪我不客气!” 张海青上前夺下山花的枪,又狠狠打了她两个嘴巴:“花儿,你干什么?这不是咱们胡子队,这是抗联,人家有纪律!” 张海青说着,双手抱拳,冲着任解放连连拱手:“任队长,请你看在我女儿初来咋到,不懂规矩,你饶了她这一次!” 任解放赶紧把张海青扶住:“张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既然来投靠我们,咱们就是一家人。俗话说家合万事兴,你我都是做父亲的人,对孩子都有特殊的感情。山花还是个孩子,别说她没做错啥,就是做错啥,咱们也不能和孩子一般见识。” 山花却急得哭了:“爹,他们把黑虎……” 任解放哈哈哈大笑,用衣袖替山花擦着眼泪:“孩子,看把你急的,我们抗联是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我们不光要打败日本帝国主义,还要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建设新中国。像我们这样一支有远大理想的队伍,没有铁的纪律能行吗?黑虎私自下山是立了大功,可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必须分明。孩子,话我是这么说,你可冤枉了任叔叔。当时我是要关他禁闭,可少年班的那些孩子们求我,我因为他是孩子,就原谅了他。谁知黑虎自己非要去蹲禁闭,谁劝也劝不了,正好你来啦,你到禁闭室去看看吧,少年班那些孩子都在那儿陪着他呢。” 任解放说完,便对身旁的一个战士说:“小李,去,带山花去紧闭室!” 小李冲着任解放立正,敬礼:“是,支队长!” 第十九回 孙黑虎自关禁闭 海青帮投奔抗联 二 紧闭室里,黑虎还在面冲墙壁站着,少年班也都坐在屋里,一个个困得直打盹,山花突然开门进来,一见黑虎立刻扑过去抱住大哭:“黑虎哥!黑虎哥……” 黑虎一惊,见是山花,吓得脸色大变,赶紧把她推开:“山,山花,快,快别,别别别,你,你啥时候来的?” 山花又抱住黑虎,破涕为笑:“黑虎哥,你忘啦,咱们不是说好的,你回来报告,我们随后就到,你还说你去接我们,可你……” 黑虎用手一拍脑袋,后悔不迭地说:“瞧我这脑袋,我都给忘啦!” 山花撒娇的用拳头捶着黑虎的脑袋:“你坏,你真坏!我就知道你心里有别人,没把我放在心上!” 黑虎两手抱头,左躲右闪:“好啦好啦,山花,别闹啦,快别闹啦!我正在蹲禁闭,要是让领导知道,还得受罚!” “我看谁敢?”山花扯住黑虎的胳膊,拉着往外走,“走,黑虎哥,此处部养爷,自有养爷处!咱们不在这抗联干啦,跟我去当胡子,照样打日本鬼子,还吃香喝辣,比在这穷山沟里强多啦!” 黑虎赶紧捂住山花的嘴,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说:“山花,别胡说!让外人听见……” 山花却倔强的把黑虎的手推开,故意提高嗓门:“外人听见怕啥!你拼死拼活给抗联卖力,立过多少战功,就算你做错,也该将功补过!可他们却不讲情面,还关你禁闭!走,咱不干啦!” 黑虎急了,用力把山花推开:“山花,你闭嘴,再胡说,我不理你啦!” 山花也来了气,鼻子一哼,身子一扭,背过脸,撅起嘴,委屈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黑虎赶紧过去替山花擦眼泪:“山花,别生气,我,我……” 山花却突然抱住黑虎,破涕为笑:“黑虎哥……” 山花一进屋,少年班就都知趣的走出屋外,大伙都挤在窗下偷听,其他人都暗暗发笑,冬青却受不住,一脚踹开门,冲进屋里,啪啪啪打了黑虎几个大耳光:“不要脸!” 山花立刻火了,抽出腰间手枪,枪口顶在冬青脑门上:“你是谁?你敢打我黑虎哥,我,我……” “哼!”冬青毫无惧色,也抽出手枪顶在山花脑门上,“我是他妹妹,我打他在外边寻花问柳不学好,让他长长记性!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你是谁?” “我,”山花被问得回答不上来,停顿了一下才说:“我也是他妹妹!你,你怎么知道他在外边不学好?” “哼!”冬青又用鼻子一哼,瞥了一眼站在旁边急得手足无措的黑虎,“他要学好,能让女人追到家来!” “你!”山花立刻满脸涨红,两手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山花,山花!”黑虎边追便喊,“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呸!”冬青冲着黑虎背影啐了一口,也两手捂住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院子里,停着几只马爬犁,十几个海青帮的人在搬爬犁上的东西。任解放手里拿着一个日记本,战士们搬一样他往本子上记一样,张海青跟在他身后,边指挥边说:“任队长,我知道咱们抗联缺少粮食,布匹,就把我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儿都拿了出来,有大米白面,猪肉粉条,还有几千块大洋。任队长,我听说你家原来有几百晌地,为了抗战,你把家里的土地分给农民,财产也全都捐了出来?” 任队长只笑笑说:“为了革命,我们把整个身子都豁出去了,还能在乎那点财产!” 张海青点点头:“说得是啊!所以……” 张海青话没说完,山花便哭着跑过来,抓住张海青的胳膊:“爹,咱们走,不参加抗联啦!” 张海青一愣:“花儿,咋回事儿?参加抗联不是你提出来的,咋又变卦啦?” 山花显得十分委屈的摇晃着张海青的胳膊:“爹,他们抗联欺负我!” 张海青当时就不乐意了,拉下脸:“有这样的事?花儿,别哭,跟爹说说,是谁欺负你啦?” 任解放也走过来,用手拍着山花的肩头:“山花,你爹说得对,告诉叔叔,是谁欺负你,叔叔给你做主!” 黑虎气喘吁吁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山,山花,别,别生气,冬,冬青是误,误会。” 山花挣脱张海青的手,站到黑虎面前,两个拳头擂鼓似的捶打着黑虎前胸:“你还护着她?她明明是故意的,你还护着她!”山花又偎在张海青怀里,一脸委屈的手指着黑虎:“你看他呀,你看他呀!” 张海青疼爱的用手拍着山花肩头:“好啦好啦,花儿,别哭啦!爹奉命带着队伍到外地去开辟根据地,你也跟爹一起走,省得……” 山花又从张海青怀里挣脱出去,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不跟你们去!爹,我要跟着黑虎,他上哪儿,我上哪儿!” 张海青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花儿,咱们现在是抗联的队伍,不是当胡子,得服从上级的命令,不能自个儿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不,我就不跟你们去!”山花摇着头,又扑到任解放怀里,“任叔叔,任叔叔……” “好啦好啦!”任解放蹲下身,笑着用手替山花擦着满眼的泪水,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任叔叔给你做主,不跟你爹去,就跟孙黑虎,他上哪儿你上哪儿!”任解放说着,转过脸十分严肃的喊了一声:“孙黑虎!” 黑虎身子一抖,赶紧跨前一步,冲着任解放立正,敬礼:“到!” 任解放站起身:“孙黑虎,现在我命令张山花同志正式编入你们少年班,她是新同志,你一定要多多帮助她,同时要搞好新老同志的团结!记住,千万不能出问题,要是出了问题,我就撤你的职!” 黑虎又冲着任解放立正,敬礼:“是!支队长,保证完成任务!” 晚上,抗联班男孩子的住室里,平时为了节省,只点一支松树明子,今天却点燃五六支,整个屋子都被照得通亮,松树明子燃放出的浓烟和刺鼻的气味儿呛得人不住咳嗽。 少年班正围坐在一起开会,原本七个人,又多了一个山花。冬青和山花分别坐着,都嘟着嘴,把脸各扭在一边,连看都不看一眼。黑虎坐在正中间,一脸尴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说什么,又难张口。其他的人男女分开,看着冬青和山花以及黑虎的样子,都忍不住偷着捂着嘴笑。 “啊哈!”黑虎用手挠了挠头,终于干咳两声开了口,“我首先传达支队党委的命令,从今天起张山花同志正式编入我们少年班,大家鼓掌欢迎!”黑虎说着,带头鼓掌。杨小山和张铁牛、王栓柱三个男孩子也轻拍几下,张春草和崔英子因为偎坐在冬青身边,冬青没鼓掌,他们两个人也没鼓掌。虽然掌声稀落,三个女孩子也没好脸,山花却毫不介意,满脸是笑的站起来,冲着大家鞠躬:“谢谢,谢谢!” “啊哈!”黑虎又干咳两声,冲着山花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坐下,“下面我还要强调一个问题,咱们都是革命同志,应该互相团结,互相帮助。特别是老同志 ,更应该帮助新同志……” “班长同志,”冬青却举起了手,“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可以吗?” “可以,”黑虎虽然嘴上答应,心里却怦怦直跳,知道冬青是在找茬儿,“李冬青同志,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班长同志,”冬青瞥了一眼山花,正好山花也看她,两个人都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把脸转向一边,“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张山花同志的出身历史吗?” “可以,当然可以。”黑虎终于长出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也落回了原处,又啊啊干咳两声,站起身,在屋地来回走着,“张山花同志也和咱们一样都是穷苦人出身,家里因为穷,母亲生下山花为抵债到地主家当奶妈,被地主侮辱上吊自杀,父亲张海青为报仇和几个好兄弟杀了地主,落草为寇,杀富济贫。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东北,他父亲带着部下参加义勇军打鬼子。日本鬼子抓不住他,就派人多次劝降,给他高官厚禄他父亲都不动心。这次带着部下投靠咱们抗联,不光把所有的枪支弹药都带来,还给咱们带来了大米白面,猪肉粉条……” “班长同志,”冬青又举起手,再次瞥了一眼有些洋洋得意的山花,“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一下,这张山花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黑虎打个愣,脸立刻红了,吭哧了半天才说出话,“我,我们是同志关系呀!” “同志关系?”冬青下了炕,走到黑虎面前,“班长同志,我再问你,她张山花一到咱们抗联听说你被关禁闭,就用枪指着任叔叔要人,到了紧闭室,抱着你又亲嘴又贴脸,一般的同志关系会这样吗? “这,这,”黑虎回答不上来,“这这这……” “班长同志,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山花坐不住了,也举起手来,“你和李冬青同志是什么关系?” “我,我们,”黑虎也没法回答,吭吭吃吃的说,“我,我们也是,也是同志关系呀。” “你们,你们也是同志关系?”山花却冷冷一笑,“那我咋听说你们还在一个被窝里睡过觉?” “你,你胡说!”冬青急了,一步冲到山花面前,一手扯着衣领把她拖下炕,一手挥着拳头,“根本没有这回事!你造谣,你诬蔑!” “我造谣吗,我污蔑吗?”山花却是一脸得意,“这可是班长亲口对我说的,不信你就问问班长。” “好啦好啦,都别斗嘴啦!”黑虎站起来,把冬青和山花拉开,“我承认,我和冬青是在一个被窝里睡过觉,不过那还是小时候,那年她十岁,我十二,我们的父母都参加磐石起义,后来起义失败,我们的父母都被日本鬼子杀害,我们两个讨饭在街头相遇,一起进山去找杨靖宇叔叔。我们走了一个多月,没吃的我们扒树皮,嚼草根。杨叔叔在大山里,深山老林有野兽,有毒蛇,冬青害怕,每到晚上她都躺在我怀里才敢睡觉。等找到杨叔叔,杨叔叔让我们分开睡,冬青哭闹着不干,杨叔叔就让冬青和我睡一个被窝儿。不过我可要声明,我和杨叔叔十几个人都睡在一铺炕上。别说咱们小时候兄妹睡在一个被窝里,就是现在还不知有多少穷苦人一家人扯着一床被子盖。同志们,是日本鬼子把我们的国家搞穷啦!让我们没饭吃,没衣穿,所以我们才来参加革命,打倒日本鬼子,建设新中国!” “冬青姐,”山花却走到冬青面前,眼里含着泪,“咱们都从小没了娘,我跟着父亲,虽没有吃过你那么多苦,可咱们女孩子,爹再疼咱们也和在娘跟前不一样,有些话只能对娘说,不能对爹说。冬青姐,不瞒你说,我一见黑虎哥就喜欢上了他,可我也知道你比我更喜欢他,你们俩从小在一起,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喜欢是喜欢,爱情是爱情,冬青姐,你放心,我决不会和你抢黑虎哥,我只想和你做个姐妹,希望你能答应!”山花说着,把手伸给了冬青。 “山花妹妹!”冬青激动得也是满眼泪水,扑过去紧紧抱住山花,“我答应,我答应!” 啪啪啪!在场的人都鼓起了掌。 第二十回 黑虎热心帮战友 冬青嫉妒是非多 一 清晨起来,战士们洗把脸,就都各自拿着碗筷到食堂吃饭。山花咬了一口玉米面饼子,喝了一口野菜汤,只喝一口就撂下走出屋外。 黑虎看在眼里,撂下自己的饭碗跟了出来。 黑虎紧跑几步,追上山花,关切的问:“山花,怎么又没吃饭,是不是病啦?” 山花摇摇头:“不是,我吃不下。” 黑虎和山花并肩走着:“山花,我知道你是吃不下,咱们抗联不像你们当胡子,专吃有钱的大户,天天喝酒,顿顿吃肉。现在日本鬼子为了消灭我们,不光经常派兵清剿,还对我们实行经济封锁,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他们在山外的农村归屯并户,搞甲保连坐,又修碉堡,盖岗楼,再加伪警察特务明察暗访,老百姓想帮助咱们都非常困难。日本鬼子怕农民给咱们送粮食,又搞了粮米出粜,挨家挨户把农民家里的粮食抢走。咱们这儿是抗联的后方基地,除了留守部队,还有兵工厂,被服厂总共百十多人,早就缺少粮食,现有的一点粮食,还是大家到地里一粒一粒捡的。你带着队伍来了,虽然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大米白面,可这几天,任叔叔考虑你们吃惯鸡鱼鸭肉,突然让你们吃野菜不习惯,所以才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你父亲他们一走,带来的粮食也快要吃没了。咱们眼下的的粮食不多,现在已经入冬,将来大雪封山,咱们就得困在这山里出不去,到开春还有几个月,俗话说细水长流,咱们仅有的一点粮食,要准备吃这一冬天。今天咱们能吃玉米面饼子喝野菜汤就不错了,再过些日子恐怕连粮食粒都没有,艰苦的日子还在后头……” 山花扑到黑虎怀里:“黑虎哥,别说了,我这就回去吃饭!” 黑虎拉着山花的手回到食堂,来到自己吃饭的桌前,看到自己和山花碗里的玉米面饼子和野菜汤都没了,只有空了的碗筷还摆放在桌上,黑虎立刻就急了,用手指着自己的碗筷:“我的饭菜呢,我的饭菜谁给吃啦?” 冬青端着碗筷走过来,冷冷一笑:“我吃啦,咋的?你们吃鸡鸭鱼肉吃惯啦,不稀罕吃我们这些粗茶淡饭,你们扔得起,我们扔不起,你们不吃,我们吃。嫌我们抗联的饭不好吃,日本鬼子的饭好吃,到他们那吃去呀!” 黑虎气得都说不出话,手指冬青:“你,你,你你……” 山花却两手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在抗联的被服厂里,山花和少年班的几个女孩子正在缝衣服扣子。 山花缝完一件,穿在自己身上试一试,结果扣子缝得不匀称,系上扣子衣服显得皱皱巴巴,生气地把扣子都扯掉,衣服摔在一边,扭过脸抹眼泪。 冬青看见,也生气地把手中的衣服摔在一边,出了屋子。 工夫不大,黑虎跟着冬青进来,山花一见黑虎,立刻委屈地扑到黑虎怀里大哭起来。 冬青呸的冲着黑虎啐了一口,摔门而出。 黑虎却笑着用手拍着山花肩头,安慰着说:“好啦好啦,山花,别哭啦。人都是学会的,没有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来,我教你。”黑虎说着,拿过针线,熟练的把线穿进针眼里,随后又拿起山花扔的那件衣服,手把手教山花缝扣子。 山花看见屋里的崔英子和张春草不住的用眼瞪他,就故意的倚在黑虎怀里,还一脸幸福的晃着头。 冬青又从门外闯进,生气的把那些已经缝好的衣服乱翻乱扔:“哼!自己没长手,还得让人家教!” 黑虎放下衣服,用教训的口气说:“冬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山花从小没了娘,跟着他爹在胡子队里混,没学过做针线活,你不好好教他,还说风凉话!” 冬青气得把衣服一摔,哭着跑了出去。 崔英子也气得把手中衣服一摔,过来揪住黑虎衣领:“孙黑虎,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敢对冬青姐这样大呼小叫,你知道你离开这些日子,冬青姐心里有多苦吗?” 张春草也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接上话头儿:“就是嘛,冬青姐她整天站在山头上张望,真是望眼欲穿。” 冬青又冲进屋来,扯开崔英子:“英子,别理他,他的良心早被狗叼去啦!” 山花为了气冬青,故意当着众人面吻了黑虎一下。冬青气得一口吐沫啐在黑虎脸上,又哭着摔门而去。 第二十回 黑虎热心帮战友 冬青嫉妒是非多 二 清晨,大雾弥漫着山林,草木上都挂着洁白的霜花,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 在抗联驻地外的旷野上,黑虎和山花正在遛马。 远处,冬青跟在后边,张铁牛跑来,扯住冬青胳膊硬往回拉,冬青挣脱,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黑虎和山花走到一条小河上,河面已结了冰,山花突然猫下腰抓起一把雪,朝黑虎脸上摔去。黑虎也不相让,同样猫腰抓起一把雪,朝着山花脸上摔去。两个人一起大笑着,在冰面上打着雪了仗。 远处的树林里,冬青倚着树呆呆的张望,张铁牛悄悄走来,把自己的棉衣披在冬青身上。冬青只看他一眼,又回过头继续呆望。 黑虎和山花打累了,便坐在冰上休息,山花依偎在黑虎怀里,山花突然吻了黑虎一下,起身就跑,黑虎也起身在后面追。山花跑进树林里,围着大树转,两个人在树林里捉起了迷藏。欢快的笑声震得树上的霜花啪啪直掉,林中的小鸟扑啦啦飞起。 远处的雪地上,冬青背着脸遥望远方,泪珠儿挂在脸上。张铁牛走来,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冬青。冬青回脸望了一眼张铁牛,突然扑进怀里,抱住张铁牛失声痛哭。 晚上 ,任解放正在屋里看书,冬青气呼呼连门都没敲,就闯进屋来,任解放一抬头,赶紧放下书打招呼:“冬青,这么晚了,有事吗?” 冬青眼泪在眼圈直转:“任叔叔,我不想在这儿啦,我想去找郭叔叔!” 任解放一惊,站起身:“怎么,冬青,是谁惹你生气啦?” 冬青忍不住哭了起来:“任叔叔,是黑虎!他,他除了和汉奸的女儿,就和胡子头的女儿……” 任解放哈哈大笑,走过来亲切的用手拍着冬青肩头:“你们这些孩子呀!” 冬青停止哭泣,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泪,嘴撅的能挂住油瓶:“任叔叔,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还笑人家?人家都十七岁了,你还拿人家当孩子!” 任解放笑着点头:“对对对,咱冬青长大啦!冬青呀,叔叔知道是咋回事啦,可叔叔管不了这事。你们都大了,自己的事都得自己作主,特别是感情上的事,别人更插不上手,就得你自己去争取。冬青呀,叔叔是过来人,叔叔掏心窝子跟你说,你要是真喜欢黑虎,你就更不能离开他!来,冬青,叔叔是过来人,叔叔教你点办法。” 第二十回 黑虎热心帮战友 冬青嫉妒是非多 三 清晨,天刚放亮,黑虎出屋倒洗脸水,山花兴冲冲跑来。 冬青也来了,看见山花,赶紧藏在屋后。 山花拉住黑虎:“黑虎,快走,咱们赛马去!” 黑虎爽快的点头答应:“好,我把洗脸盆送屋去。” 山花急忙边往回跑边回头喊:“快点,我去牵马!” 黑虎立刻进屋,放下洗脸盆就走出来。冬青却从屋后走过来,扯住黑虎的胳膊拉着就走:“黑虎,走,我跟你说点事!” 黑虎掰着冬青的手往外挣脱:“冬青,啥事儿,要不急等我……” 冬青生气的松开手,把脸一扭,撅起嘴:“我知道你烦我,别人找你让你干啥你干啥,我一找你……” 黑虎赶紧哄着冬青:“好好好,冬青,快别生气啦!这要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要告到任叔叔那里,我又该受批评!有啥话你快说,我洗耳恭听。” 冬青故意提高声音:“你知道不,大伙都在背后议论你!” 黑虎一愣:“议论我啥?” 冬青把嘴一撇:“说你跟那个胡子的女儿……” 黑虎赶紧捂着冬青的嘴,眼睛还紧张的向四周瞧了瞧,压低声音:“冬青,别人愿咋说就咋说,你可不能跟着瞎说!山花她刚参加咱们抗联,过不惯咱们的生活,咱们大伙应该多关心她,让她感到咱们抗联这个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同志们都像一家兄弟姐妹那和睦友好,只有这样她才能渐渐适应咱们的艰苦环境,锻炼成坚强的革命战士!如果我们歧视她,她就会感到孤独,无助,时间久了就会跟我们离心离德,甚至离开我们!” 山花牵马过来,看见冬青和黑虎神神秘密的说话,立刻来了气,跃上马背,马上加鞭,冲着黑虎和冬青直冲过去,吓得两人惊叫着赶紧躲开。与此同时,山花在马上照着黑虎狠狠的抽了一鞭,痛得黑虎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晚上,在黑虎的住室里,黑虎正在手把手教山花写字。 黑虎边说边用手比划:“你的名字叫张山花,张就是把弓拉长,山就是有高有矮,花是草……” 张铁牛开门探进头来:“黑虎,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黑虎没抬头:“有话就在这说呗,没看我在教山花写字。” 张铁牛态度变得强硬起来:“不行,你快出来,我要单独和你说!” 黑虎也来了倔脾气:“我没功夫,你愿说就说,不说拉倒!” 张铁牛闯进屋里,抓住黑虎的胳膊就往外拖。黑虎不住往外挣,嘴里喊着:“铁牛,你放开我!铁牛,你干啥?你干啥……” 张铁牛把黑虎扯到驻地不远处的树林里,两个人并排坐在一棵倒木上。张铁牛把一只手搭在黑虎肩头上,叹了一口气:“唉!黑虎,说真的,你和冬青从小在一块儿,她的心里只有你!” 黑虎也把一只手搭在张铁牛肩上,也叹了一口气:“铁牛,我知道,可我从小就把她当成亲妹妹,我是她的哥哥!我们在找杨靖宇叔叔的时候,还一块儿插草为香跪地结拜,我是哥哥,她是妹妹,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张铁牛气得从地上跳起,一手揪住黑虎衣领,一手紧握拳头在黑虎眼前晃动:“孙黑虎,你胡说什么?你要敢再胡说,我一拳头打扁你!” 黑虎也大动肝火,红脖子涨脸,身子一边往外挣,一边用两手用力掰着张铁牛揪着脖领子的手:“铁牛,你相信我,我没有胡说,这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冬青!” 张铁牛揪着黑虎脖领子的手没松开,另一只手的拳头照着黑虎鼻梁狠狠砸下:“我问什么问,人家冬青不是让你做她哥哥,是让你一辈子对她好!” 黑虎被打得鼻口冒血,用手抹了一把,也一拳击在张铁牛右眼上:“你,你打我?好,好,张铁牛……” 张铁牛也被打得眼睛青肿,用一手捂着,脚下一个扫荡腿,黑虎身子一歪,脚下雪地一滑,便摔倒在地。黑虎爬起来,发疯般的扑向张铁牛,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在抗联的卫生室里,冬青在给黑虎和张铁牛上药,包扎。 冬青用手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瞧你们两个,还抗联战士哪,就像小猪馆!为啥打架?” 黑虎生气的把嘴冲着张铁牛一撅:“你问他!” 冬青又转过脸问张铁牛:“铁牛,到底咋回事?” 张铁牛鼻子一哼,也把嘴冲着黑虎一撅:“你问他!” 山花闯进屋来,抱住黑虎就哭:“黑虎哥,你,你这是咋的啦?咋让人家打这样啊?” 黑虎冲着山花一使眼色,山花立刻扑过去揪住张铁牛衣领,拖着就走:“张铁牛,你敢打我黑虎哥,走,咱们找任叔叔说理去!” 冬青上前拼命掰着山花的手:“你干什么?这是卫生所,要打架到外边打去!” 山花两手卡腰,冲着冬青来了:“你问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俩打架都是为了你!我看都是你背后使的坏!” 冬青发疯般的往外推着屋里的三个人:“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冬青把三个人推出门外,把门一关,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第二十一回 冈田重金买叛徒 抗联密营遭破坏 一 消息没腿,跑得更快。张海青归顺抗联的当天,日本住在县城的冈田联队长就知道了,他立刻召集手下的大队长开会研究对策。 会场上的气氛十分沉闷,大队长们都知道冈田狂傲的脾气,如果打了胜仗,你就是骂他八代祖宗都不会生气,如果打了败仗,他就会处处找茬儿。因此,大队长们一个个低着头,不但不敢出声,连喘气都得憋着。 冈田一看大队长们都不吱声,本来窝了一肚子的火突然爆发,手拍桌案站起: “八嘎!你们的都哑巴的干活?我的问你们的干活,你们的为什么的不说?” 步兵大队长川崎站起来,冲着冈田啪的打个立正,随后敬了一个礼:“报告联队长,我的意见是张海青的投靠抗联,会使抗联的如虎添翼的干活,对我们皇军的大大的不利!” 冈田看见有人发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川崎点点头坐下:“你的坐下,继续的说下去的干活。” 川崎开始有些紧张,见冈田很满意,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也冲着冈田点点头,随后坐下:“联队长,我的意见,是咱们的要趁他们刚刚的联合在一起的,还互相的存有戒心的机会,尽快的将他们统统的消灭的干活!否则,等他们的团结成的一个人的时候,我们的再想消灭的他们的时候的干活,就非常的困难的干活!” 冈田连连点头,脸上已经露出了很少有的笑容:“说,你的说。” 川崎也是一脸得意,转着头扫视了一遍在座的每一个人,随后故意咳嗽一声,目的是提醒大家注意:“联队长,如今的抗联的蹲在深山的老林里的不出来,我们的多次的讨伐的都吃了大亏的干活,我们的对山里的抗联的没有办法的干活,可以在山外的干活,利用的他们的中国人的打中国人的干活。他们的中华的民族,是一个的懦弱的民族,贪婪的,自私的,虚荣的,愚昧的,是他们的民族的劣根性的干活!我们的大日本的民族的像狼一样的,他们中华的民族的像狗一样的,只要我们的给他们的一滩屎的,他们的就会抢得互相的撕咬干活。联队长,我的听说,张海青的投奔抗联,他的手下的有一个的叫黄大贵的不同意的干活,两个人的分道扬镳的干活,我们的去找黄大贵的干活,多多的给他的钱,大大的升他的官……” “吆西吆西!”冈田兴奋得啪啪啪鼓了三下掌,随后站起身,用手指着川崎,“我的命令,这个任务的就交给你的干活!” 川崎赶紧冲着冈田立正,敬礼:“哈伊!” 再说这黄大贵,自打和张海青分开,就自立门户,因为他听说书的讲清朝有一个大战窦尔墩的黄三太,就自称“三太爷”。说也奇怪,黄大贵和张海青分家时只有三十四人,时隔一个月,却发展到三四百人,成了这一带最大的胡子头。他在张海青手下的时候,不让吃喝嫖赌,他不敢胡来。现在离开张海青自己说了算,便为所欲为,生活放荡。他们当胡子的,都靠抢有钱人家活着,行话“吃大户”,有钱人家都怕他们,也都尽量巴结他们,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虽对有钱人家的女人眼馋,却轻易不敢动。穷人家的女人也有长得俊俏的,可穷人家的女人不但穿得破旧,家庭条件也有限,卫生方面都不好,有的甚至一辈子都没洗过澡,再干净的女人身上也有一股怪味儿。这黄大贵才三十刚出头,以前从没沾过女人,如今搞女人,精力又特别旺盛,每晚都要换一个。搞女人搞得多了,自然也要挑挑拣拣,他最近却不搞中国女人,专搞日本女人。因为日本女人不光比中国女人长得白净,还由于民俗民风的不同,日本女人对男人都毕恭毕敬,又特别讲卫生。日本原来就有大批妓女,侵占中国后,为了赚钱,有许多妓女不远万里到中国来,几乎在每一个被日本侵占的中国县城里,都有几个甚至几十个只有日本女人的妓院。仅从这一点上就看出日本人会做生意,他们的军队打到那里,他们的妓女就跟到哪里,使你在军事上成为他们的俘虏,在肉体上也成为他们的俘虏。许是搞女人也像吸毒一样有瘾,这黄大贵搞日本女人也搞上了瘾,仗着有钱,黑天白日蹲在日本妓院里不出来。这天他刚跟一个日本妓女搞完穿上裤子,门嘭的一声被踹开了,川崎带着几个日本兵闯了进来,黄大贵吓得脸色大变,伸手要去摸枪,却被两个日本兵上前按住手。 川崎坐在椅子上,两只闪着凶光的眼睛盯了黄大贵半天,这才干咳两声开了口:“你的,就是黄大贵的干活?” “是,老子坐不更名,站不改姓,老子就是黄大贵!”黄大贵虽然两手被两个日本兵分别抓住背在身后,心里也突突跳,可脸上却没有惧色,“你们是谁?” “我的吗,”川崎冷冷一笑,故意把手中战刀拿起,用手试着刀刃,“我的名叫佐藤川崎,是皇军驻中国关东军的步兵大队长的干活!” “啊,是,是川崎队长?”黄大贵一听川崎两个字,立刻下的脸色大变,浑身也不住的颤抖起来,“你,你们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川崎仰面哈哈大笑,笑后用手一拍黄大贵箭头,“你的,不要怕的干活,我们的是想和你的交个朋友的干活。” “交朋友?”黄大贵“呸”的从中川崎啐了一口,“你们日本人和我们中国人是你死我活的冤家对头,我头可断,血可流,绝不会和你们交朋友!” 川崎嘿嘿一笑,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又冲门外使了个眼色,一个日本兵进来,把一个包袱放在黄大贵面前,随后打开,包袱里面全是白花花大洋。 “这,”高大贵的两眼立刻放出贪婪的光芒,“这,这……” “这里说话不方便,”川崎站起身,拉住高大贵的手,“咱们借一步说话。” 第二十一回 冈田重金买叛徒 抗联密营遭破坏 二 在阁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有一个破马架子,马架子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四周都用木头支着,没有门窗,用破草帘子挡着,房顶上还露着一个大窟窿。屋里的土炕上没有炕席,炕上躺着一位重病在身的老太太。老太太身上盖着一床破棉被,佝偻成一团,瘦得皮包骨,不住的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活不了多久。 “娘!我回来啦!”随着声音,一个小伙子匆匆进屋,撂下手里拎的东西,脱鞋上炕,跪在老太太身边,眼里流出了泪水“娘,你,你这是咋的啦?” “二,二富,”老太太艰难的睁开眼,混浊的泪水顺颊而下,“你,你咋才回来呀?娘寻思再也见不到你啦!” “娘,”二富子趴到老太太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参加了抗联,纪律严,不像在海青帮,想干啥就干啥。” “你,你参加了抗联?”老太太脸现喜色,用自己干瘦的手抓住二富的大手,想说什么,由于着急又不住的咳嗽起来,“好,好哇!二,二富啊,抗联是咱们穷人的队伍,你一定要好好干!多杀日本鬼子,为你爹报仇!” “娘,我知道!”二富拿过包袱打开,里边是两只死山鸡,“娘,我们任支队长听说你有病,特意让我给你带回两只山鸡补身子,还让卫生员给你拿了些药。” “唉!咱,咱穷人就要见青天啦!”老太太感动得眼里又流出了泪水,“老天爷终于睁开眼啦,共产党是咱穷人的大救星啊!” 二富刚要说话,门开了,黄大贵手拎两条鲤鱼从外边进来,小伙子见了先打个愣,随后又打招呼:“大贵哥,你,你怎么来啦?” “二,富哇,这些天娘有病多亏大贵在身边照顾啦。”老太太支撑着坐起,用手拍着炕沿,“大贵,大娘有病这些日子就够麻烦你啦,你还买东西干啥?” “大娘,”黄大贵把鱼放在凳子上,呵呵笑着说,“我和二富在海青帮是好兄弟,他投靠抗联,我没投靠抗联,虽各走各的路,可我们多年在一起,兄弟情宜不能断。您老有病,我来照顾这是替二富兄弟尽一点孝心。” “大贵哥,”二富跳下炕,握住高大贵的手,“谢谢你!” “二富兄弟,”高大贵把二富拉到窗前,趴在耳边悄声说,“我想求你一件事。” “大贵哥,”二富憨厚的一笑,“有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想参加抗联,”高大贵开门向外看了看,这才一脸神秘的压低声音,“想求你领我去见任解放。” “这个,”二富迟疑了一下,“大贵哥,你要投靠抗联,直接去找海青大哥,他正带着队伍在火道西打游击,里咱们这儿还近。再说你在海青帮又是二当家的,跟着海青大哥多年,他听说你要参加抗联,一定非常高兴。” “二富兄弟,”黄大贵抓住二富的手,显得一脸为难,“你也知道,因为参加抗联的事我和海青大哥掰了交,现在再去找他怕他不理我,他手下的弟兄也一定得笑话我。我想直接去找任解放,投奔他去。” “大贵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二富抽出手来,叹了口气才说,“按理说你想投奔抗联这是件大好事,我应该领你去见任队长。可我现在跟着海青大哥,离开山里一个多月,也不知道任队长他们在什么地方。” “二富兄弟,你是不相信我吧?”高大贵手指二富,仰脸大笑, “二富,你别拿我当小孩子!谁不知道你是交通员,经常进山和任解放联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就是从任解放那里回来的。” “大贵哥!”二富为了掩饰自己,也哈哈大笑,笑后立刻严肃起来,“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是为了照顾我娘,你是冲着我来的?” “二富兄弟,看来你在黑龙帮这么多年没白混哪!”高大贵用手指着二富的鼻尖,冷冷一笑,“我实话告诉你,这是日本人的意思,你要识向,跟我合作,否则……”黄大贵说着,冲着门外拍了三下手,门立刻被撞开,川崎带着一伙日本兵闯进屋来,同时还把二富的两个姐姐和家人全都五花大绑的押进来。 “姐姐!”二富立刻大惊失色,想去拉姐姐的手,却被日本兵用刺刀挡住,“姐夫……” “二富兄弟,”黄大贵走过来,用手拍着二富的肩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也看到了吧,你的亲人都在这儿,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就是领着皇军去找任解放,否则你两个姐姐她们这十几口人……” “好,我领你们去!”二富也冷笑一声,用手指着黄大贵的鼻子“黄大贵,你小子说话可要给话作主,你要敢骗我,我就是做鬼都不会饶恕你和你的主子!” 午夜,天正下着大雪,西北风吼吼的叫着,把下在地上的雪重新卷起,变成雪团子,抛向天空,再从天上砸下来。胳膊粗细的树枝被折断得遍地都是,甚至连一搂多粗的大树都被连根拔起,天地间浑浑噩噩,十米外都看不清人。 二富在前,一千多日本兵跟在身后正朝抗联密营悄悄的逼近。眼看就到密营,二富突然一回身,夺下身边一个日本兵的三八大盖枪,砰砰砰朝着身边的鬼子开了三枪,鬼子兵立刻大惊,跟在他身边的几个鬼子兵同时向他开枪,二富身中数枪,摇晃几下,摔倒在地,微笑着死去。枪声一响,日本指挥官川崎大惊失色,一挥手中战刀,喊了声:“绞死给!”立刻带着部队,饿虎扑食般朝抗联密营冲过去。 枪声早已经动了密营里的抗联,幸好只是抗联一个分队。当初建密营时,任解放就留了一个心眼儿,他怕密营建在一起,一旦被鬼子发现,就会全军覆没。他就把密营分成三处,每处相隔十里,形成一个三角形。这个密营正是三角的最上边的角,也是抗联的前沿阵地,驻守在这里的是李闯的一个分队。因为天下大雪,战士们没事都坐在一起学文化,也是麻痹大意,他们连岗哨都没设,枪声一响,第一个听到的就是李闯,他大叫一声不好,赶紧抽枪在手,从密营里跑出,就见到上千的鬼子兵已将密营围住,赶紧躲在一棵大树后,砰砰砰朝着鬼子兵开枪。屋里的战士们也都冲出来,各找隐蔽物,一起开枪朝鬼子兵射击。鬼子兵在川崎指挥下立刻把他们包围,一场激战,战士们全都牺牲。李闯也身中数枪,血流不止,可他并没有伤中要害,看见身边的战士一个个倒下,他也把枪扔掉,躺在地上装死。日本鬼子一看没有人抵抗,以为他们都被打死,也就没人过来细看,李闯趁鬼子兵不备,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外爬,等爬出鬼子兵的视线,这才艰难的站起来,手捂伤口,掰了一根树枝拄着,一点点的朝任解放住的密营挪。李闯虽然走得慢,可他是抄近走,川崎领着的鬼子兵虽然摧毁了抗联的密营,可一清点死尸,只有二十几个人,就知道不是抗联的主力。领着他们来的二富又死了,没有向导,天又下着大烟雪,十米之外就看不到人,鬼子兵早就迷失方向。川崎此次来就是为了找到任解放,他就命令兵分四路,分头寻找。如果在平原上,十里路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到,可在这深山老林里,再加这漫天大雪,真有千里之遥。李闯身受重伤,咬牙坚持,一步一步往前挪,鬼子兵是一个个散开,拉网式一点一点往前搜索。李闯走得慢,鬼子兵走得快,时间不长他们就发现了李闯,一个鬼子兵举枪要朝李闯射击,却被他们的小队长拦住了,同时命令鬼子兵不许声张,悄悄的跟在李闯后边。李闯只顾低头走,并没有发现后面跟着人,当他走到任解放住的密营前,习惯的一回头,这才发现跟在后边的鬼子兵,也是急中生智,他赶紧掏出手枪,朝着后边的鬼子兵连放三枪,三个鬼子兵应声倒下,他也由于伤势过重和劳累过度摔倒在雪地里。 此时天刚傍晚,密营里的战士们还没休息,听到枪声,全都从屋里冲出来,没等指挥员下命令,就和鬼子兵激战在一起。鬼子兵虽有一千多,他们分成四路寻找抗联,兵力分散,来到密营的不到二百人,抗联在这里就有七八十人,他们又熟悉这里的地形地物,鬼子兵虽比他们多,抗联还占优势,第一次进攻被他们打退,战士们还从雪堆里找到了李闯,把他背进密营。可是枪声一响,其他的鬼子兵也就闻讯赶来,鬼子兵越聚越多,几场激战,战士们又牺牲了十几个,任解放一看再坚持下去,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便命令部队趁着晚上边打边撤出密营…… 第二十二回 大雪封山度日难 抗联将士苦当甜 一 雪后初晴,阳光透过树木照在洁白的雪地上,金光银辉,交相互映,晃得人睁不开眼。任解放带着抗联战士在那没膝深的大雪中艰难跋涉,一个个都拄着木棍,跟头把式,浑身是雪,脸挂白霜,张着大嘴喘气,早已精疲力竭,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气。 他们撤出密营,怕鬼子追赶,连夜顶着大雪跑出一百多里,累得实在走不动,正巧看见一个山洞,他们就钻进里边藏了起来。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他们就在山洞里蹲了三天,大雪一停,他们才派人下山侦查,确定鬼子没有追赶,这才从山洞里出来。他们仓促离开密营,不但没带一粒粮食,就连碗筷行李都没带,天下大雪,又怕鬼子发现,在山洞里硬挺着饿了三天,出来时几乎都站不起来,个个走路都打晃。暴风雪是坏事,也是好事,第一日本鬼子没有追赶他们,第二一下暴风雪,山里的兔子山鸡都蒙头转向,兔子在没膝深的雪地里跑不动,几个人一围,不用枪,用木棒就能打住。山鸡一惊动更是不知东南西北,把头扎进雪堆里,尾巴露在外面,只要悄悄的爬过去,用手都能抓住。除了伤员外,任解放领着其他的战士在山林里打兔子,抓山鸡。大家虽然饿着肚子,却都兴高采烈,你呼他喊,热热闹闹。天已晌午,大家陆陆续续回到山洞,有的拎着山鸡,有的背着兔子,个个都是满载而归。大家就地拾了些干树枝,点着火,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烤起了山鸡兔子,饱餐一顿。任解放又下令留下伤员,并派冬青几个女孩子照顾,就带着大家返回密营。密营是他们的家,不但又锅碗瓢盆,还有他们藏起来的粮食蔬菜,如果不把这些东西找回来,这大雪封山,交通不便,在这深山老林里,他们这一个冬天恐怕就很难活着出去。 任解放带着战士们好不容易回到密营,却都傻了眼。只见密营不但全都被炸毁,他们藏在地窖里的粮食蔬菜都被翻出来扔在外边,引来无数野猪,兔子,乌鸦,就连狐狸,黑熊都来光顾。整个密营一片狼藉,别说吃的,就连用的都没有了。来时抱着的极大希望,现在全都化为泡影,人们都像掉进冰窟窿,浑身都凉透了。林海茫茫,雪地漫漫,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前进无路,后退无门。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他们却真被逼上绝路。 就在这时候,忽听几声马嘶,黑虎一听马叫,立刻一喜,惊叫一声:“大白马?我们的大白马!” 黑虎话音没落,只见两匹白马嘶叫着跑过来,正是黑虎和山花两个人骑的战马,两个人几乎同时跑过去,两匹马也跑到他们跟前,嘶叫几声,亲切的用嘴舔着他们的衣服。两个人也各自用手抚摸着自己的马头,眼里都流出了泪水。 眼看密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由此却引来了许多野生动物,任解放便下令让每人打一只猎物,战士们便对着野生动物开枪,枪声响过,兔子,山鸡,野猪,狍子倒下一片,剩余的全都吓得惊慌逃蹿。不只是谁打中了一只狗熊,子弹打在狗熊肚子上,肠子都流了出来,狗熊却用前爪把肠子塞到肚里,大吼一声,朝着战士们猛扑过来。大家开始都远远的站在那里看,当黑熊突然扑过来,立刻都吓呆了,有的站在原地不动,有的吓得四处乱跑。黑虎却冲过去,推开傻愣在那里的战士,举起手枪,照着黑熊连开两枪,子弹不偏不倚从黑熊张着的大口中穿过,黑熊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咽了气。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都围过来看死熊。 此时,任解放又下令让战士们就地生火,烤熟猎物,饱餐一顿。因为密营已经暴露,怕日本鬼子再来找麻烦,任解放便带着战士离开,又走了一百多里,回到他们避雪时住山洞,在那里重建密营。 深山老林里,黑虎领着少年班三个男孩子在齐腰深的大雪里艰难拔涉。他们有的背枪,有的拿着大斧。杨小山手里拎着一只死野鸡,王栓柱肩上背着两只死兔子,个个都是浑身白霜,头冒热气,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累得实在走不动,黑虎无力的往大树上一靠,张着大口喘息:“哎呀,哎呀!实在走不动啦,咱们歇会儿。” 张铁牛也和黑虎靠在一棵大树上,抬头望了望天:“黑虎,天都过晌啦,咱们回去吧,这么大的雪,太晚了贪黑更不好走,再迷了路……” 黑虎摇摇头:“别忙,咱们没吃的,战士们都出来打猎,咱们驻地附近的野鸡兔子都被打光了,咱们走远点,能多打几只。眼看要过年啦,咱们得多准备点,平时没啥吃可以饿肚子,过年总得吃饱吃好!” 王栓柱把手里的大斧往树上一砍,身子四仰八叉倒在雪里发起了唠骚:“咱们人没吃的,你和山花还养着马,又喂草又喂料,要把那两匹马杀啦,够咱们吃一天啦!” 黑虎实在站不住,身子一摊,就势坐在地上,说话都有气无力:“栓柱,不是我老批评你,你看问题就是太简单!那马怎么能杀着吃肉?你没想想,咱们抗联是干啥的,咱们是打日本鬼子的!那日本鬼子天上有飞机,地下有坦克大炮,宪兵警察又都骑着跨斗三轮摩托。咱们抗联只靠两条腿,咱们走一天,人家只用几个小时。马就是咱们的腿,咱们骑马虽然跑不过日本鬼子的飞机大炮,要比咱们的两条腿快得多。这打仗既要靠计谋,也要靠速度,古人不是说‘兵贵神速’,‘出奇制胜’。” 张铁牛也依着大树坐在地上,抓着雪往嘴里塞:“黑虎,你这一说马我倒有个主意,你去跟山花说说,咱们骑着马打猎,不光能走得远,打到的猎物还能用马驮。 杨小山却用手把雪挖出一个大坑,身子躺在雪坑里:“要说马,山花骑的那匹马可算是一匹宝马,别看长得没有日本鬼子的大洋马高大,跑起来却比日本鬼子的大洋马还快。” 王栓柱从雪地上坐起:“山花对那马比对他爹都亲!谁要碰一下比打他爹还厉害!” 杨小山也从雪坑里坐起:“哎,黑虎,你敢不敢打赌?别看你对山花那么好,你要是能借出山花的马骑一次,我就趴在地上让你当马骑?” 王栓柱立刻咧开大嘴乐了:“小山,这赌你可不敢打!你知道人家黑虎和山花是什么关系?说不定早就在一个被窝儿睡过觉,人家山花人都让黑虎骑,骑骑马还能舍不得?” 黑虎立刻红了脸,抓起一把雪就照王栓柱头上砸去:“你胡说,我再让你胡说!” 王栓柱一歪头,虽然剁过雪团,散雪却落了他满头满脸。王栓柱也抓起一把雪抛向黑虎,两个人便嘻嘻哈哈的打起了雪仗。张铁牛和杨小山吓得跑到一边站着拍手叫号。 一声马嘶,山花骑马跑过来。山花在马上一挥马鞭,打了个响鞭:“好哇,你们嘴说出来打猎,却躲在这儿打雪仗玩儿?看我回去不报告任叔叔,你们就等着挨训吧!” 杨小山冲着张铁牛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黑虎,山花来啦,咱们那个赌你还敢不敢打?” 黑虎停住和王栓柱打闹,瞪了杨小山一眼,为掩饰尴尬,用两手扑拉着满头满身的雪:“山花,你咋来啦?” 山花跳下马,随手把马缰绳往马脖子上一搭:“我咋不能来?你们出来打猎,咋不告诉我们一声?” 黑虎不敢正面看山花那双直视的眼睛,低下头,嘿嘿一笑:“这冷冬数九,大雪封山,你们女同志……” 山花身子一跃到了黑虎跟前,挥着马鞭:“我们女同志咋的?我们女同志就不能打……” 山花的话还没说完,她骑的那匹马像突然受到了什么惊吓,先偏头侧耳听了听,随后扬鬃乍尾,向天一声长嘶,随后也身子一跃,到了山花跟前,一偏头,就把山花撞到,那马也就地卧倒,山花想爬起,那马又用头把她按下。趴在地上的山花突然惊叫:“不好,有老虎!”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虎啸,一只东北猛虎凌空而下,亏得山花的提醒,黑虎和王栓柱迅速抽枪在手,几乎同时朝天开枪,猛虎吼叫一声,又凌空而起,被枪声吓跑。 几个男孩子都被吓傻,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呆呆望着猛虎逃走的方向,杨小山和张铁牛还不断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趴在地上的山花就像从梦中惊醒,半晌才爬起来,抱住马的脖子疯狂的亲吻起来,那马也用嘴舔着山花的衣裳。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围上来,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马的身体,眼里都禁不住流出了泪水。 第二十二回 大雪封山度日难 抗联将士苦当甜 二 兴安岭的冬天,因为天气特别寒冷,天空中始终漂浮着像烟一样的薄雾,就连太阳也像怕冷似的要比山外出得晚。吃完早饭,黑虎就和山花出来遛马。两个人各自骑着一匹白马,走出密营,黑虎便来了兴趣,提议两个人赛马,山花立刻响应,两个人便挥鞭打马,两匹马同时嘶叫,扬开四蹄,在林海雪原上奔驰。两个人骑的马虽比不上古书书中关羽骑的赤兔和秦琼骑的黄骠马,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千里良驹,尤其是在这没膝深的大雪里,如果不是走贯这里的山路雪地,就算是关羽的赤兔和秦琼的黄骠马转世,也未必能跑得起来。他们的两匹白马就像在雪上飞一样,穿山越岭,跳涧跨壑,抽袋烟工夫,就跑出几十里。两匹马大汗淋漓,浑身是霜,黑虎和山花也是满身白雪,成了白胡子老头儿老婆儿。两个人互相看着哈哈大笑,同时跳下马,拉着马慢慢往回走。快到密营时,两个人把马缰搭在鞍桥上,让马自由的去找草吃,他们并肩坐在山坡上,黑虎叹了一口气,用手指着自己的大白马:“山花,你知道我这匹马是怎么得来的吗?” 山花用马鞭在雪上画着圈儿,摇摇头:“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 黑虎伸手抓起一把白雪塞进嘴里,又叹了一口气,:“这马还是我到潘家庄卧底时,我给潘德仁家赶车喂马,第一次到马槽填草,他就咬了我一口。后来我才知道,这匹马不但好咬人,还不拉车拉犁,赶车的喂马的都看不上它,除了吊起来打,就是虐待,故意把缰绳栓短,让它少吃草料,甚至不让吃草料,把它饿得瘦得皮包骨,走路都打晃。我看是匹好马,就精心喂养,潘二狗抓我时,我骑着它逃了出来,救我一条命。回到密营,我就天天训练,把它训练成一匹合格的战马。人都说老马识途,这次咱们密营被日本鬼子破坏,几十匹战马都被虏去,只有这两匹白马跑了回来,可见古人说的宝马效主确有其事。这马虽不会说话,却通人性,谁对它好,它都知道。唉!说起这马,我心里也有愧,日本鬼子的几千匹战马,都死在我手里。第一次是在二虎山,我们把鬼子引进山涧,用石头砸,最惨的就是战马,石头从山上滚下来,战马首先受惊,四处乱跳,被砸伤砸死的就多。第二次是在阁山脚下,我出主意火烧鬼子骑兵,七八百匹战马付之一炬。战马本来无错,可他们驮着鬼子兵,要比步兵跑得快几倍,对我们中国人的伤害就要增加几倍甚至几十倍,古人才流传下射人先射马,当年关羽过五关斩六将,除了他本人武功高强,他骑的赤兔马也功不可没……” 山花身子往黑虎跟前凑了凑,把头仰在黑虎怀里:“黑虎哥,听说你在潘家庄认识一个姑娘,后来那姑娘沦落到青楼,你还去和她相会?” 黑虎的脸立刻红了,把山花推到一边:“别听他们瞎说!山花,我有正经事想和你说。” 黑虎又偎到黑虎怀里,仰起脸,故作扭捏的说:“黑虎哥,啥事,你说?” 黑虎又叹了一口气:“我想把马杀掉!” 山花惊得跳起来,赶紧跑过去抱住正在吃草的马头:“黑,黑虎哥,你,你说什么?” 黑虎站起来,走到山花身边,也用手摸着马的脊背:“现在天是最冷的时候,又大雪封山,山外的鬼子又对咱们加紧封锁,咱们原来的密营也被鬼子破坏,储存的粮食蔬菜都被他们糟蹋,大家一个多月都没有吃到一粒粮食,只靠到山里打野生动物充饥。咱们一百多人,每天每人吃一只兔子,一天就的一百多,在咱们驻地方园百里几乎都被吃光,有时几十个战士们出去一天也打不倒几只,大家饥一顿饱一顿。眼看又要过年,年三十晚上,大家都要高高兴兴吃一顿团圆饭。” 山花赶紧把黑虎推到一边,双手死死的抱住马头:“不,黑虎哥!我不杀,我不能杀!” 黑虎又走过来,手扶山花由于过于激动而浑身颤抖的肩头:“山花,别害怕,我不是要杀你的马,是要杀我的马!”黑虎说着,走到自己的大白马跟前,用手从头到尾摸了一遍,那马也亲切的用嘴舔着黑虎的衣服。到了最后,黑虎哈腰从地上撧了一把草,用手掌托着送到马的嘴边,马把草叼到嘴里,又吐出来,仰天长啸三声,随后把头靠在黑虎身上,低下去,两眼竟流出了泪水。黑虎也掉了眼泪,突然抽枪在手,枪口对准马的太阳穴,正要扣动扳机,山花突然扑过来,抓住黑虎拿枪的手腕,用力推向一边,失声喊着:“黑虎哥,不要,不要哇!” 枪声响了,是黑虎另一只手里的手枪,随着枪响,大白马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挣扎几下,临死时还坚强的抬起头,看了黑虎一眼,两串泪珠涌出眼眶。 山花趴在大白马身上失声哭喊:“大白马,大白马……” 晚上,少年班男孩子的卧室里,杨小山又盘腿坐在地铺中间,不断地用手摸着肚子,还一个劲的打饱嗝儿:“哎呀,饿了十几天啦,今天才吃顿饱饭 。这马肉可真香啊!” 坐在旁边的张铁牛使劲打了杨小山一拳,同时看着蒙着头躺在地铺上的黑虎给他使眼色:“小声点,别让黑虎听到,他为救大伙杀了他心爱的马,你没看他心里正难受,连马肉都没吃,还把马皮马骨埋到白马石下?这工夫心里正烦,你要惹急了他,不揍你才怪!” 杨小山吓得一吐舌头,冲着黑虎做了个鬼脸,赶紧用两手把嘴捂上。王栓柱和张铁牛也想笑不敢笑,都用手捂住嘴。 屋门开了,冬青几个女孩子,各自手里都拎着一个大小不一的包袱,兴冲冲的推门闯进来。 冬青先把包袱放在地铺上,刚要说话,山花一眼就看见黑虎躺在地铺上,头上蒙着棉袄,立刻大惊失色,把手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扔,跑过去把脸贴在黑虎脸上,“黑虎哥,你,你怎么啦?是不是病啦?你,你哪不舒服?” 黑虎坐起来,用手揉着眼睛,无精打采的说:“我没病,困了想睡觉。” 冬青却朝山花啐了一口,随后笑着打开包袱:“要过年啦,没什么礼物送给你们,我给你们一个人做了一件坎肩,是用秋天咱们打的大雁绒毛做的。这大冷天穿在身上,能给你们挡挡风寒。来,一人一件,都穿上试试合不合身。”冬青说着,从包袱里拿出坎肩,分别递给杨小山,王栓柱和张铁牛,黑虎也把手伸出来,冬青却像没看见,把包袱里剩下的一件坎肩包上夹在腋下。 张春草看见偷偷笑了笑,也走过来把包袱放在地铺上打开:“我用兔子毛给你们每人做了一双棉袜子,你们也试试合不合脚?”张春草说着,也从包袱里拿出棉袜子,给杨小山等一人一双,也没给黑虎。 崔英子也解开包袱:“我呀用黑瞎子皮给你们每人做了一副手闷子,来,你们也一人一副。”崔英子也和张春草一样,没给黑虎。 黑虎尴尬一笑,却带头双手抱拳冲着冬青、张春草、崔英子拱手道谢:“谢谢,谢谢!谢谢冬青!谢谢春草!谢谢英子!谢谢,谢谢!” 张铁牛几个男孩子也都学着黑虎的样子拱手道谢。随后便故意在黑虎面前显摆,穿坎肩,试手闷子,黑虎却只当没看见,一个劲的傻笑。 山花知道冬青几个女孩子是因为她才故意刁难黑虎,心里虽不高兴,脸上却带着笑,把自己的包袱放在地铺上解开:“黑虎哥,我手笨不会做针线活儿,咱们过年都时兴贴年画,我就用桦树皮剪了几张年画送给你们。先说明,我剪的可不是财神,灶王,胖娃娃,年年有鱼。我剪的都是咱们抗联里的英雄,有杨靖宇将军,赵一曼烈士,八女投江……” 山花话没说完,冬青凑到黑虎跟前,脸贴着脸说:“黑虎哥,不怪你喜欢山花,人家不光手巧,嘴也会说。” 黑虎被说得满脸通红,回答不出,众目睽睽之下,只好装傻嘿嘿笑着,用手一点冬青脑门儿:“冬青,你咋也没大没小,还跟哥哥开玩笑?”冬青却把嘴一噘,脸一扭:“哼!哥哥,哥哥,还不知你是谁的哥哥呢?” 张春草也凑过来,抢下冬青肩上的包袱,往地铺上一放,一脸怪笑的冲着黑虎说:“班长,别人都分到了东西,就你没有,说实话,你到底想不想要?你不想要就拉倒,想要就给我们几个女孩子每人鞠个躬。” 冬青却伸手夺过包袱,搂在怀里:“鞠躬不行,想要谁的东西就亲谁一口!” 山花气得把冬青推到一边,随后抓住黑虎胳膊从地铺上扯下:“黑虎哥,走,咱不要她们的,我给你做!” 第二十二回 大雪封山度日难 抗联将士苦当甜 三 天刚蒙蒙亮,黑虎起床走到室外,就见张铁牛正用铁锹从驻地外往院子里一下一下端雪,黑虎急了,上前夺下张铁牛手里的铁锹,生气的往远处一扔:“你疯啦?这雪咱们费多大劲才扫出去,你还起大早收回来?你是不是吃饱撑的?要是闲得没事干手痒痒,就去上山砍点烧柴!” 张铁牛只呲牙一笑,捡回铁锹:“黑虎,昨晚山花剪的年画提醒了我,咱过年不能光吃喝玩乐,还要过得有意义。咱们黑龙江过年正是冰雪的世界,我想利用这冰雪搞点雕塑,也像山花一样,把咱们抗联的那些英雄制成冰雕雪塑,不光咱们天天能见到他们,也让他们和咱们一样,欢欢乐乐过个年!” 黑虎兴奋地当胸给了张铁牛一拳:“好,你这个想法好!我这就回去叫小山他们,大伙帮你一起干!”黑虎说完,就跑进屋里,扯着杨小山和王栓柱的耳朵从地铺上揪起,两个人疼得咧着嘴叫,听说张铁牛要做雪雕,都乐得合不拢嘴,穿上鞋就往外跑。 真不是吹,原本是一堆白雪,他用铁锨三下五除二就制成一个雪雕,虽没有精雕细刻,只是一个雏形,却是栩栩如生。张铁牛刚刚完成一座,王栓柱走过来,围着雪雕仔细的看了看,用手指着:“哎,铁牛,这不是日本鬼子吗?你咋还雕这日本鬼子呢?” 张铁牛冲着雕塑吐了一口吐沫:“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东条英机,是大战犯,就是他发动侵华战争,犯下滔天罪行,给我们中国人民造成巨大伤害!我把他雕塑在这儿,咱们天天能见到这个大仇人,就会不忘国耻,增强打败日本鬼子的信心!还有咱们每个人路过这儿的时候,都骂他一句,吐他一口吐沫,就用咱们四亿中国人的吐沫星子,也会把日本鬼子淹死!” 张铁牛说完,大家就呸呸呸的一起朝东条英机吐起了吐沫。 又走到一座雕塑前,张铁牛又指着说:“哎,铁牛,这是咱们少年班哪,怎么只有七个人呢?咱们加上山花应该是八个呀?” 张铁牛看了山花一眼,赶紧解释:“啊,我雕塑的是咱们西征刚开始,全军开誓师大会那天咱们七个在一起,山花是后参加咱们抗联的,所以没有她。不过,我特意为她雕塑了一个,大伙看看像不像。” 张铁牛又领着大伙来到一座雕像前,手指雕像:“你们看,这就是山花,仔细看看,像不像她?” 王栓柱围着雕像转一圈,摇摇头:“我看不像山花,倒像冬青。你们看,山花是圆脸,冬青是瓜子脸,山花大眼睛,冬青……啊,我明白啦!你小子是跟我们玩心眼儿?明明雕的是冬青,却唬弄我们说是山花,我看你是不是对冬青有点那个意思?” 张铁牛被说得红了脸,挥着拳头围着雪雕追打王栓柱:“你胡说,你再胡说……” 大年三十,抗联的驻地,被战士们精心装点得焕然一新。院前院后的大门上,用松枝绑了一个拱形门,门两边各用三根高杆绑成的三角架,三角架的木杆上分别刻着“喜迎新春”,“欢度佳节”。三脚架的顶端放着冰灯,冰灯是用水桶装上水,放在外边,等桶里的水冻了一半,把里边的水倒出去,挨着桶的地方就冻成了一层冰,然后再用热水贴着水桶边倒一圈,冰沾热后和水桶分离,把冰拿出来,就成了水桶形状的冰灯。冰灯里插上松木明子,等着晚上点燃。院子里大大小小冰雕雪塑,形象逼真,栩栩如生。每个窗户上都贴着用桦树皮剪的窗花,门上是用桦树皮刻的对联。 少年班分别扮成《西游记》中的唐僧,沙僧,猪八戒,孙悟空,白龙马,牛魔王,铁扇公主,红孩妖。大家都兴高采烈,又蹦又跳的在扭秧歌。抗联战士们围在四周,有的敲盆敲碗,有的鼓掌叫好。 扭着扭着,山花突然晕倒,大家慌慌张张的把她抬进屋里,冬青给她把了把脉,冲着挤得满屋子焦急的看着她人摆了摆手:“没事,她是饿晕了,先给她点水,再让她吃点东西就好啦!” “饿晕啦?”黑虎觉得有些奇怪,用手挠着脑袋,“她,她怎么会饿晕?自打密营被鬼子破坏,咱们虽然没有粮食,还有兔子山鸡,就算有时吃不上饭,也不至于……” “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张春草用手一点黑虎脑门儿,“天天跟她在一起,她的心思都不了解?我实话告诉你,自打你杀了马后,她就担心她的马也有一天被杀,就顿顿少吃东西,希望能节省点,尽量延长时间。” “我,我真混!”黑虎懊悔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我咋就没想到?” 山花醒来,挣扎坐起:“我,我这是怎么啦?” “你呀,晕倒啦!”黑虎挤到她身边,用手打着自己的嘴巴,“都怪我,太粗心!山花,我送你去你爹那里,他们在山外,那里的条件要比我们好。” “不,我不走!”山花抓住黑虎的手,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黑虎哥,我就跟着你,再苦再累也不怕!” “可,”黑虎没了主意,急得直跺脚,“可你……” “算啦,”冬青把手里的一碗兔子肉往黑虎手里一塞,“别猪肚子插葱心,假装象!这是碗兔肉,看你喂不喂她?” 三十夜上,在密营外的树林里,一座用冰雪砌成的雪堡,雪堡拱型的门洞上雕刻着“水晶少年宫”。张铁牛站在门口,双手抱拳,笑迎客人:“过年好,过年好!” 少年班其他人拱着手鱼贯而进:“过年好,过年好……” 雪堡里的四个角落点着松树明子。正中间是一个大冰桌,冰桌中间是一个用冰做的大盆,盆里盛着一条用冰雕刻的翘首摆尾的大鲤鱼。鱼盆的四周分别摆放了四只用冰做的小盆,其中两个小盆里又分别盛着用冰雕刻的猪肉粉条,小鸡蘑菇,两个小盆是用冰雕刻的水饺。冰桌上还有一只用冰雕刻的酒壶,八只用冰雕刻的酒杯。冰桌周围是八个冰凳,少年班的八个人分别坐在冰凳上。 张铁牛先站起身,拿过酒壶,假装给每个人都到了一杯酒,随后坐下,端起面前的酒杯:“今晚是初夕夜,是咱们祖上流传几千年的传统节日,也是咱们中国人最快乐的一个夜晚。咱们中国人千里万里都要在今天赶回家团聚,一家老少坐在一起吃上这顿年夜饭。自从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中国,不知有多少人被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在今天这个晚上,又不知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冻饿街头?为了保家卫国,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建设新中国,咱们在党的领导下,八个少年从天南地北聚在一起参加抗联。咱们虽然吃不上真的鸡鸭鱼肉,烧酒饺子,我就用这冰雪给大家做些假的。古有望梅止渴,今天咱们借假解馋!来,咱们先干一杯!” 众人都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象征性的互相碰了一下,假装一饮而尽。 黑虎放下杯子,拿过酒壶,也假装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咱们在这假装喝酒没意思,咱们祖上传下过年猜谜对春联,我提议咱们就对春联你们看咱样?” 众人一起鼓掌:“好!” 杨小山端起酒杯,假装一口喝干,站起身,一只脚登在凳子上,故意干咳两声:“春前有雨花开早,福满人间喜事多!” 张铁牛连摇头带摆手:“不好不好,这是老掉牙的春联!春联结合现实才有意义。我说一副你们大家听听咋样?‘九一八日本鬼子侵占咱东北,八月一共产党发表抗战宣言’,横批是‘抗战到底’!” 黑虎带头鼓掌:“不错,我也说一副。枪声,炮声,喊杀声声声入耳,家恨,民恨,亡国恨恨恨不忘!’” 没等黑虎说完,冬青抢过话头:“我给你对一副横批,杀敌立功!” 第二十三回 张山花运粮牺牲 大白马思主饿死 一 “打春别欢喜,还有四十冷天气。”今年是过年以后打春,用老百姓的话叫春脖子长。冬春交替,是一年中气候变化最频繁的季节。那冬天虽像一个垂死的人拼命挣扎着不愿离开人世,却挡不住春天的来临。可打春以后,不但白天一天比一天长,阳光也像恋爱中的少女变得多情多意,连风都显得温柔体贴,再也不像冬天那样刮鼻子刮脸。 黑虎和山花一个人牵着一匹马,肩并肩在山上走着,马儿不时的用前蹄刨开积雪在啃食着地上的枯草。天空中一只雄鹰在盘旋,树林中一群喜鹊在枝头鸣叫。 “山花,我想,我想,”黑虎突然停住脚步,低下头,红着脸憋了半天才说出口,“我想,我想和你结婚!” “什么?你,你,”山花真像听到晴空霹雳,顿时愣住了,“你疯啦!你才十八岁 ,我才十七岁,年岁还小,再说,再说……” “不,山花,我是认真的!”黑虎话已出口,一切顾忌全都打消,扔下马缰,抓住山花的手,“山花,答应我!山花,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自从我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咱们虽然年纪不大,可在咱们这里十四五岁结婚的并不在少数,咱们抗联虽然有纪律,也没有限制男女多大年龄结婚的规定。如果你答应,咱们就去找任叔叔,求他答应咱们!” “可是可是,”许是事出突然,山花也羞得满脸通红,把手从黑虎手中抽出来,手足无措的说,“可是冬青她喜欢你,你们俩又是从小在一起,青梅竹马,如果咱俩结婚,冬青姐她,她……” “就是为了她,我才要和你现在就结婚!”黑虎又抓住山花的手,显得十分激动的说,“我虽和冬青从小在一起,我也知道她喜欢我,可我只把她当成亲妹妹,自从你来之后,冬青心生嫉妒,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看见咱俩就生气,还偷偷跟在后边监视。咱俩现在虽然还不到结婚的年龄,可咱俩先订婚,这样可以使冬青彻底断了对我的念头,让她死心,也省得别人说三道四,咱们可以大大方方在一起,不怕别人说闲话!” “这,这,”冬青仍犹豫不决,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就,就……” “咋的,你不愿意?”黑虎却火了,松开冬青的手,“说句痛快话,行还是不行?要是行,咱们就定下来,要是不行,就拉倒!” “我,我,”冬青却抓住黑虎的手,红着脸喃喃着,“我同意,可,可……” “你同意就行!”黑虎却没容山花多说,嘿嘿笑着跳上自己的马,一哈腰抱起山花按在马背上,两腿一夹马镫,那马便狂奔起来。 “黑虎,黑虎!”山花却在马上拼命挣扎,可着嗓门喊,“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人都说“度过冬天的人,最知道春天的温暖。”春天真的来了,抗联战士们个个都兴高采烈,任解放却高兴不起来。严冬虽然难熬,可有大雪封山,日本鬼子不敢进山扫荡,让他们的安全有保障。春天积雪一化,日本鬼子不会让他们安安稳稳呆在山里,马上就会进山扫荡。再就是春天是青黄不接季节,山下的农民多数都没粮吃,抗联的吃饭问题就更难解决。冬天树叶落光,野草枯萎,再加下大雪,兔子山鸡无处可藏,打起来容易。春天草木开始发芽生长,大山里草木繁盛,密不透风,兔子山鸡到处可藏。他们本来想开荒种地,可没有种子,种地也没指望。这工夫,任解放正在办公室里,倒背着手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忽听门外咚咚咚!有人敲门,他脚步没停,冲外喊了声:“进来!” 黑虎拉着山花进屋,黑虎首先立正,敬礼:“报告队长,少年班战士孙黑虎有事请示!” 任解放停住笔,站起身热情的打招呼:“哎哟,是黑虎和山花呀,快,坐坐。” 黑虎和山花都没有坐,黑虎拉着山花的手也没松开,黑虎用另一只手又立正,敬礼:报告首长,我不坐。报告首长,我想和山花结婚,请首长批准!” “什么,你们要结婚?”任解放大惊失色,隔着桌子伸手抓住黑虎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和山花想结婚!”黑虎却毫无惧色,身子用力一晃,甩开任解放的手,“我和山花想结婚,请组织批准!” “你小子,尽给我来突然袭击!”任解放许是过于兴奋,隔着桌子啪啪打了黑虎两个大耳光,“好,我同意!不过,”任解放又停顿一下,当胸给了给了黑虎一拳:“你们年龄还太小,现在就结婚……” “任叔叔,”始终没敢抬头的山花却跨前一步,接过话茬儿,“我们只想先订婚,等到抗战胜利后再结婚!” “这还差不多!”任解放又隔着桌子当胸给了黑虎一拳,呵呵笑着说,“咱们就这么说定啦,你们先订婚,等过了二十岁再结婚。”任解放说着,突然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唉!按照咱们这里的老规矩,新人订婚应该请老亲少友,还得摆几桌酒席。可咱们现在已经断粮几个月,山上的兔子山鸡也快打光了,我实在拿不出好东西给你们庆贺。我看这样吧,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是咱们传统的花灯节,你们就定在那一天,咱们连过节再给你们开庆祝订婚大会!” “任叔叔,”山花又跨前一步,这才抬起头来,“我想下山去找老关系搞点粮食?” “搞粮食?”任解放真是又惊又喜,绕过桌子走过来,就像听错了时的紧盯着山花的脸“山花,你要下山搞粮食?”任解放说着又摇摇头:“现在正是春荒不接的时候,咱们又早就缺了粮食,能下山搞点粮食当然好,可现在日本鬼子对咱们封锁得非常紧,只你一个人……” “是呀,山花。”黑虎也紧抓住山花的手,一脸担心地说,“任叔叔说得对,就你一个人下山太危险,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一个人去最合适。”山花摇摇头,语气坚决地说,“目标小,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如果去的人多,日本鬼子在山下都归屯并户,镇镇设据点,屯屯修炮楼,再加甲长保长,警察特务,一旦被发现,不但粮食搞不到,连人恐怕都回不来。” “那好,山花。”任解放用手拍了拍山花肩头,仍呵呵笑着说,“那好,山花,你快去快回,一定要在正月十五之前赶回来,我们还等着给你和黑虎操办订婚大会!” “任叔叔,你就放心吧。”山花先冲着黑虎深情的一笑,随后和任解放握了握手,“我一定按时回来,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二十三回 张山花运粮牺牲 大白马思主饿死 二 “黑虎要和山花订婚啦!”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密营,其他的人都显得非常高兴,奔走相告,少年班却都像听到晴空霹雳,一个个全都惊呆了。特别是那几个女孩子,都气得摔盆子砸碗,故意骂杂。张春草实在气不过,扯着冬青的胳膊边往外拉着边说:“走,冬青,找那个缺大德,丧天良,没心没肺的孙黑虎算帐去!” 冬青开始只是坐在地铺上闷着头不吱声,张春草的话真像山洪爆发后所有的水都聚在水库里,突然在大坝上打出了一道口子,憋了很久的 洪流一泻而出 。冬青一甩胳膊,挣脱张春草的手,不耐烦的说了句:“我不去!”便两手捂住脸,呜呜的大哭起来。 冬青一哭,几个姑娘全都毛了手脚,像劝又不敢劝,想说又没话说。都愣愣的看着冬青,一个个小心翼翼,互相递着眼色,连说话走路都加着小心。 冬青开始只是哭,哭够了却爬上地铺,打开自己的包袱翻找着东西,找出了几块布料,量尺寸,画虚线,接着就裁剪,随后拿出针线,做起了衣服。 “冬青,你这是干啥?”张春草实在憋不住,上前一把夺下冬青手里的布料,气愤的摔到地铺上,“都火烧眉毛,你还……”‘ “黑虎哥就要订婚啦,我想给黑虎哥做套新衣服!”冬青又从地铺上拿回布料,一边缝着一边说,“你们不知道,黑虎哥对我有多好!” 冬青说着,叹了一口气,两眼竟放起光来,进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是在磐石起义失败后,冬青的父母被日本鬼子杀害,日本鬼子大搜捕,只有十岁的冬青在亲友的掩护下逃了出来,她有亲不敢投,有友不敢靠,流落他乡,沿街乞讨。这天她来到一个大地主家的门前,想不到地主的儿子不但不让家人给她东西,还放出恶狗来咬她。就在冬青被恶狗撵得无处躲藏时,一个比他刚大一点的小男孩手拿木棒冲过来拼命打狗,恶狗被他打跑了,地主的儿子却带着一帮打手把小男孩狠狠打了一顿。冬青当时都吓蒙了,只蹲在墙角处手捂着脸浑身发抖。地主的儿子指挥打手打够小男孩,带着手下扬长而去。小男孩却不顾头破血流,忍着浑身伤痛爬到冬青身边,用微弱的声音问:“小妹妹,你没伤着吧?” 冬青却没说话,愣愣的看了小男孩半天,突然扑在小男孩身上,真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呜呜的大哭起来。 就在那时候,冬青才知道,小男孩名叫孙黑虎,父母也是在参加磐石起义后被日本鬼子杀害。因为孙黑虎十二岁,冬青就管他叫黑虎哥,两个人就像亲兄妹一样,冬青处处都受着黑虎哥照顾…… 这天晚上,黑虎把山花送走之后回到住的地窖子,扬小山几个男孩子就不断的和他开玩笑,为了躲开他们的纠缠,黑虎就早早的躺在地铺上假装睡觉。谁知躺着躺着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中抗战真的胜利了,抗联战士们和老百姓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庆祝胜利。任解放为他主持婚礼,黑虎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山花……梦中的笑声把杨小山几个人都惊醒,没好气的把黑虎推醒。黑虎却始终沉浸在美好的梦中始终睡不着,一直到天亮,赶紧爬起来,连脸都没顾得洗,就跑到营门外去等山花。可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山花的影子,正在他万分焦急中,忽然听到远处一声马嘶。黑虎立刻兴奋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山花回来啦!山花回来啦来啦……” 咱们再说山花,骑马走了一宿,东方刚刚破晓,来到一个小村子外。山花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把马缰搭在马身上,用手拍了拍马头,轻声地说:“大白马,好好在这等着,我进村去一趟,一会就回来,千万别乱跑。” 大白马好像听懂了她的话,走到路边,用前踢刨开积雪,用嘴啃着冻干的草。 山花抽出手枪,绕开大路,从胡同高抬脚,轻落步,一点一点朝村里走,所到之处却引来一阵狗叫。 在村中的一个破马架子前,山花停住脚步,四周看了看,悄手蹑脚摸到窗前,轻轻的敲了两下窗户,趴着窗棂小声叫:“二舅,二舅,我是山花,我是山花。” 屋里有响动,一个女人开门,探出头来:“山花,快进屋!” 屋里没点灯,山花坐在炕沿儿上,见屋里只有一个女人,随口问了一句:“二舅妈,咋就你一个人在家,我二舅呢?你挺个大肚子,眼看就要生孩子啦,我二舅把你一个人扔在家也放心?” 二舅妈抱住山花哭了起来:“你二舅,你二舅早都被日本鬼子杀啦!” 山花也紧抱着二舅妈哭了起来:“二舅妈,你说什么!我二舅被日本鬼子杀啦?什么时候?” 二舅妈抹着眼泪:“去年秋天,粮食刚打下来,日本鬼子就搞什么“粮米出粜”,挨家挨户翻粮食。你二舅看我怀孩子,偷着藏了几十斤小米让我坐月子吃,被日本鬼子翻出来了,当场就用刺刀挑死!” 山花气得咬牙切齿地大骂:“日本鬼子这些王八蛋,欠下咱们中国人的无数血债,我们一定要他们用血来偿还!” 二舅妈也气得用拳头擂着炕沿:“这些日本鬼子真比传说中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妖魔鬼怪还凶狠毒辣,他们拿咱们中国人都不如一条狗!别的不说,就说去年秋天翻粮食,日本鬼子到处杀人放火,吓得咱老百姓东躲西藏,都没心思种庄稼,田地都撂荒了,到秋本来打不了几粒粮食,地主要租,官府要税,警察来搜,特务来翻,家家几乎都颗粒不剩。日本鬼子最后还来要,没有粮食,就用刺刀捅。最可恨的是把那些妇女扒光衣服吊起来,用刀把乳房割掉,那些受侮辱的妇女全都自杀。还把几岁的孩子用刺刀挑起来,用力摔在地上,把孩子的脑浆都摔出来。日本鬼子知道自己在中国做的坏事太多,咱老百姓都恨不能活吃了他们!抗联是专门打日本鬼子的队伍,和咱们老百姓是一条心,抗联想着咱老百姓,咱老百姓也惦记着抗联。日本鬼子知道抗联要和咱老百姓联合在一起,他们也就灭亡了,因此才下毒手把咱老百姓的粮食都抢走,省得咱们给抗联送粮食,,想活活把抗联饿死!” 山花又抱住二舅妈:“二舅妈,真想不到像你这样一个大字不识,整天围着锅台转的女人,还能懂这么些大道理!” 二舅妈叹了一口气:“到啥时候说啥话,到啥年头出啥人。他日本鬼子都骑在咱们脖颈子上拉屎拉尿,逼得咱们都没了活路,咱们还好坏不知,甚至帮着日本人害咱们中国人,那样的人连畜生都不如!”二舅妈说到这儿,放低了声音:“山花,二舅妈早就听人说,咱这东山里有一伙抗日联军,领头的叫任解放,专门打日本鬼子……” 山花趴在二舅妈的耳边:“不瞒二舅妈,我和我爸都参加了抗联,我就在任解放的队伍里,现在抗联连一点粮食吃都没有,不少同志整天吃野菜都长了大粗脖,还有的同志整天拉稀,一天上几十次茅房。我下山来就是想通过亲友搞点粮食,看你们这样,我只好到别处去再想想办法。” 二舅妈拉住山花:“不用,当真人不说假话,你二舅知道我怀孩子,偷着藏了几十斤小米,日本鬼子来搜查时正巧我上娘家,日本鬼子要粮食你二舅说没有,他们就把你二舅吊在房梁上打,你二舅被打得发了几次昏硬咬牙没说,日本鬼子一看咋打也打不出粮食,就用刺刀把你二舅捅死了。你二舅用死给我和没出生的孩子留下点粮食,你都拿去给抗联吃,好让他们多杀日本鬼子,给你二舅和那些被日本鬼子害死的中国人报仇雪恨!” 山花又紧抱住二舅妈,激动得流出了眼泪:“二舅妈……” 第二十三回 张山花运粮牺牲 大白马思主饿死 三 黎明,天上飘着雪花,晨雾笼罩着群山,晶莹的树挂美丽而又神奇。 山花牵着大白马,马背上驮着一小袋粮食,在深山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着。 大山里的春天虽比山外要来的晚,可积雪已悄悄融化,树枝上吧嗒吧嗒往下掉水,向阳的山坡已露出土地。渐渐融化的积雪上结了一层冰,脚踏上去虽不像刚下雪时一踩到底,雪面上却十分光滑,稍不小心就摔跟头。林子里的鸟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喜鹊也登在枝头喳喳叫着,仿佛在告诉人们:“春天来啦!春天来啦……” 山花正走着,突然听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把马缰搭在马背上,爬上一棵大树,骑在一棵粗树杈上,朝着来路张望。 远处,一队日本鬼子悄悄跟了上来,山花赶紧下树,摘下马笼头,匆忙用缰绳把马背上的粮食绑牢,嘴贴马耳朵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用手重重的一拍马背,马懂事的昂头长嘶一声,飞奔而去。 山花抽出双枪,隐在一棵树后,等到日本鬼子靠近,瞄准日本鬼子放了两枪,两个日本鬼子应声而倒。趁着日本鬼子慌乱之机,山花向旁边的一条岔路跑去。日本鬼子在一个小队长的指挥下边放枪边追。 山花是怕日本鬼子发现抗联驻地,故意向相反的方向引诱,跑几步隐在一块大石头后,等到日本鬼子靠近,又放两枪,又有两个日本鬼子被击毙。就着样,山花跑几步回头打两枪,便有两个日本鬼子应声而倒。最后跑到一个悬崖边上,悬崖向阳的一面积雪已开始融化,上边露出一道深沟,沟边的裸露石头犬牙交错,狰狞可怖。回头再想打围上来的日本鬼子,一扣扳机,枪里已没了子弹,山花连想都没想,把两只手枪同时抛向渐渐逼近的鬼子兵,同时啊的一声大叫,随后便奋不顾身地冲向敌群,空着两手同几十个日本鬼子搏斗。拼到最后,山花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抱住一个日本鬼子跳下悬崖。鬼子兵都惊得呆了,站在崖边探头朝下望,只见悬崖的积雪里出现一个大黑洞,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摇着头离开了。 在抗联驻地的营房外,黑虎和少年班的战士都站在哪里焦急张望。 远处传来一声马嘶,黑虎兴奋的一挥手,撒脚朝马嘶方向跑去:“山花回来啦!山花回来啦!” 山花的大白马跑过来,黑虎上前拦住,那马冲着他前踢刨地,并不住的回头咴儿咴儿直叫。黑虎一见马身上只驮着粮食,立刻惊叫:“不好,山花一定出事啦!崔英子,你快把马送回驻地,向任叔叔报告,其他的人都跟我去找!” 黑虎带着少年班顺着马蹄印边跑边寻找,跑出几十里,发现由十几个伤残的日本鬼子,有的拄棍,有的用人架着,狼狈不堪的从山上缓慢的下来。 黑虎立刻藏在一棵大树后,同时向后一摆手:“日本鬼子,快,快隐蔽!” 少年班藏进树林,个个举枪瞄准,做好战斗准备。日本鬼子来到他们跟前,黑虎挥手大喊:“打!” 少年班立刻开火,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战士们憋了一冬天的火,此时全都发泄出来,打得又准又狠,枪声一响,鬼子兵倒地一片,几个活的拼命逃跑,黑虎第一个冲出去追赶,同时双枪齐发,枪声一响,鬼子兵应声而倒。十几个鬼子兵,眨眼之间就被他们消灭。一个负伤的鬼子兵从地上费力的爬起来要跑,杨小山举枪想打 ,黑虎举手把他拦住了,紧走几步,来到鬼子兵面前,用手枪指着他的脑门:“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正在跟踪一个女抗联?” 日本兵吓得瘫倒在地,同时颤抖着伸出大母指:“是的是的,花姑娘的大大的厉害!大大的厉害!” 黑虎揪住鬼子兵的脖领子从地上拖起,同时照屁股踹了一脚:“走,前边的带路,去找那个女抗联!” “哈伊,哈伊!”鬼子兵连连点头,被黑虎两只手枪顶着后腰,乖乖的带着少年班朝来路返回。走了几步,黑虎便站住,左右看了看,叹了一口气:“唉!看样子山花是怕日本鬼子找到咱们住的地方,才故意把鬼子引向和咱们驻地相反的地方!” 走在前边的杨小山惊异的喊叫:“黑虎,快来看,这有两个死日本鬼子!” 张铁牛走过去,翻动着鬼子尸体查看着:“你们看,子弹都是从脑瓜门儿打进去的!一定是山花,就她使双抢,别人没有这样好的枪法!” 众人继续往前走,杨小山又发现什么大叫:“黑虎,这儿还有两个死日本鬼 子!” 张铁牛又翻看了鬼子尸体,抓把雪搓着粘在手上的血迹:“和前边死的一样, 子弹都是从脑门儿打进去的!” 大家继续往前走,不断发现日本鬼子尸体。走到山崖上,杨小山累得喘着粗气:“班长,三十个,山花一共打死三十个日本鬼子!” 张铁牛叹了一口气:“山花真是个弹无虚发的神枪手!” 王栓拄惋惜的摇着头:“可惜山花两只手枪才只有三十发子弹,如果她再有 子弹,这几十个日本鬼子都得被死在她手上!” 杨小山又发现什么惊叫起来:“你们看这儿,山花一定是没子弹后赤手空拳和日本鬼子搏斗,光这儿就死了四个!”黑虎焦急的一挥手:“快,快大伙分头找,看能不能找到山花的尸体?” 众人分头找了一圈儿,又都回来摇头说没有。 黑虎又揪住日本兵的衣领,用枪点着他的脑门儿:“说,快说!那个女抗联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日本兵用手一指悬崖,同时双手一搂做了个抱住跳下悬崖的动作:“花姑娘的!这个的干活!” 杨小山惊得脸色大变:“这,这么说,山花抱着鬼子跳了悬崖?” 黑虎想都没想,跑到崖边,把身上的棉衣脱下往地上一扔:“我下去看看。” 杨小山探头向悬崖下望了望,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啊!哎呀我的妈呀,你们看那有个雪洞,一定是山花跳进去时留下的,深不见底!” 黑虎手抓悬崖正要下,冬青一把抓住,急得哭了:“黑虎哥,黑虎哥……” 张铁牛和王栓拄也抓住黑虎不放,硬把他拖上来,黑虎急了,啪啪分别打了两人一耳光:“你们干什么?” 杨小山急得直跺脚,用手指着山涧:“黑虎,你不要命啦!你看……” 黑虎却拼命往外挣脱:“松手,你们都松手!万一山花她没摔死,只是摔伤,这样的大山涧,她爬不上来,咱们再不去救她,不得活活饿死!” 张春草用身体挡住黑虎:“班长,你先别下,咱们想想办法!” 冬青眼睛一亮,用手指着山下:“你们看,那里全是靰鞡草!咱们把靰鞡草割下来,搓成绳子,用绳子绑着人下去……” 杨小山第一个赞成:“行,这个办法不错!咱们快去割靰鞡草,然后搓成绳子,好救山花。” 黑虎没再说什么,也跟着大家去割靰鞡草。在山里生活的人,随时都会碰见毒蛇猛兽,身上必带三件东西,一是枪,二是刀,三是锹。抗联战士很少有身背大刀的,都带匕首。此时大伙跑到山下的草塘里,有的掏出匕首割靰鞡草,有的搓草绳。抽袋烟工夫,大伙便搓成胳膊粗细十几丈长的三根草绳,随后又来到悬崖上,把三根草绳的一头分别算在黑虎,张铁牛和王栓柱的腰上,再把绳子的另一头栓在树上,用人扯着一点一点把三个人放下山涧,三个人背靠背,拿出身后背的短柄铁锨,顺着山花掉下的雪洞往四周挖着扩大,边挖边往下去,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他们才挖到了底,就见山花两手抱着日本兵早已死去,黑虎一见叫了一声:“山花!”便扑过去抱住山花失声痛哭。张铁牛和王栓柱边拉边劝,过了好一会儿,黑虎哭够了,这才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过去想把山花手掰开,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掰开,张铁牛和王栓柱过来帮忙,三个人合力才掰开,黑虎脱下上衣,让张铁牛和王栓柱帮忙把山花尸体绑在自己身上,这才冲着上边喊话。此时任解放也已带着抗联战士赶来,众人合力往上拉绳子,把黑虎三个人拉上崖顶。 第二十三回 张山花运粮牺牲 大白马思主饿死 四 山花的尸体平放在雪地上,冬青和张春草、崔英子给她梳理着头发,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整理着衣服。冬青从山花衣袋里摸出一本日记,坐在旁边抹眼泪的黑虎看见,立刻扑过去夺在手里,紧贴自己的胸口,半晌,突然扑到山花身上大哭起来:“山花,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你答应过我的,要回来和我共同参加订婚仪式,还答应和我结婚,咱们要白头到老!可你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众人把黑虎拉开,黑虎手捧笔记本,透过模糊的泪水,黑虎的眼前浮现出过去的往事……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天上飘着白云,圆圆的月亮像调皮的孩子捉迷藏一样,在云层里钻进转出。繁星也似初恋的少女,站在远处偷窥心上人。晚风吹得林涛阵阵,阔叶树变黄的叶子纷纷而下。大森林里爱管闲事的山狗不断的汪汪狂吠,远处不时传出狼嚎呼啸?;?;…… 在抗联宿营地,黑虎正坐在一棵树下,借着月光用灰炭往桦树皮上写字,山花兴冲冲跑来。 山花站在远处,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冲他招手:“黑虎哥,你过来!” 黑虎抬头看了山花一眼:“干啥,你没看人家在写字吗?” 山花嘿嘿笑着:“黑虎哥,我有好东西,你来不来?你不来可没你那份儿!” 黑虎立刻来了兴趣,站起身走近山花:“好东西?一定是啥好吃的吧?” 山花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举起:“黑虎哥,你看,这是啥?” 黑虎惊喜得跳起来:“钢笔,笔记本!这可真是比金子还好的好东西,你从哪搞儿来的?” 山花凑到黑虎身边,把脸贴在黑虎脸上,悄声说:“我给我爹稍信儿,让他给我买的!” 黑虎赶紧后退一步,十分羡慕地伸出手请求:“山花,能给我看看吗?要不, 让我摸摸就行?” 山花扑哧笑了,用笔记本照着黑虎脑袋打了一下:“我是特意给你送来的, 咱们少年班人人有份!黑虎哥,给你!” 黑虎喜出望外地把钢笔和笔记本紧紧贴在胸口上,随后高举着又蹦又跳:“我 有笔啦,我有本啦!今后再不用桦树皮写字啦!高兴啊,真高兴!”许是高兴得发狂,黑虎竟不顾一切的抱起山花在地上转圈子:“山花,谢谢你,真得谢谢你!” 山花却趁机在黑虎脸上亲了一口,黑虎臊得满脸通红,赶紧撂下山花,跑进屋去。 山花却在后面追着喊:“黑虎哥!黑虎哥……”黑虎一跃而起,挥着笔记本高喊:“山花!山花……”刚喊两句,就晕倒在地。冬青吓得失声喊叫着扑过来,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给黑虎急救,半晌,黑虎才醒来,没睁眼睛,便呼的坐起,失声哭喊:“山花!山花回来啦!我看见山花回来啦……” 冬青想把黑虎按倒,却被黑虎一把推开,随后跳起,先扯住冬青,懵懵懂懂的问:“冬青,山花呢?山花呢?山花回来啦,我把她背回来的!” 冬青摔开手,背过脸用衣袖抹眼泪。 黑虎又拉住杨小山的手问:“小山,小山!你看见山花了吗?你知道她上那去啦吗?你知道快告诉我呀!” 杨小山抱住黑虎忍不住哭出声。 黑虎挨个拉着少年班问,大家都忍不住抱着他哭。黑虎突然推开众人,跑到正指挥着抗联战士淹埋山花尸体的任解放身边,用力把任解放推得坐在地上:“你,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把山花埋在土里呀!” 黑虎拼命的用两手扒着刚埋起的坟头上的土,失声哭叫着:“山花,山花!你起来,你起来呀!咱们说好了的呀,现在一起打日本鬼子。等打败日本鬼子,成立新中国,咱们一起上大学,毕业后我当剧作家,你当电影演员。我把咱们抗联少年班的事都写出来,你演……” 晚上,黑虎躺在地铺上,正发着高烧,浑身疼痛,哎哟,哎哟直叫唤。少年班都一脸焦急的围在他身边。冬青从外边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不住的用嘴吹这上边的热气,由于太着急,被脚下的一双鞋拌了一下,身子一歪,差点摔倒,手上的粥溢出来,手都烫起了泡,嘶嘶咧了咧嘴,来到黑虎身边,用汤勺舀了一勺粥,用嘴吹了吹,送到黑虎嘴边:“黑虎哥,任叔叔听说你有病,特让炊事班把山花运来的小米给你熬了一碗粥,趁热乎你喝一点。” 黑虎却摇摇头,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不,我不喝!山花为了这点小米送了命,我,我……” 冬青把汤勺放在碗里,腾出的手抓住黑虎的手,眼泪立刻流出来:“黑虎哥,你,我……” 张春草挤过来,把脸贴在黑虎脸上:“班长,你都三天没吃没喝,大伙都知道,山花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再想她,也不能随她去。再说山花是日本鬼子害死的,咱们得找日本鬼子报仇,你这样不吃不喝,连炕都起不来,更别说走路。我想山花如果在天有灵,他看到你这样也会伤心的!” 其他人也都异口同声的接茬说:“是呀,黑虎,你躺了三天,大家在这陪你三天,你要是再不吃不喝,我们……” 外边传来一声马嘶,杨小山叹了一口气:“唉!自打散花死,她的大白马也和你一样三天没吃没喝,饿得趴在地上都起不来,却还整天叫。” 黑虎突然撩起身上的破军毯,一跃而起,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冬青赶紧硬把他按倒,黑虎却奋力她的手:“别,别拦我,我,我去看看马。” 张春草用手碰了一下冬青,又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冬青会意的点点头,又把黑虎扶起,扶着他下地,帮他穿上鞋,又给他穿上羊皮袄,戴上狐狸皮帽子,这才在杨小山帮忙下扶着黑虎出了屋。 来到马棚前,只见山花骑的那匹大白马卧在槽下,四腿蜷缩在一起,头耷拉在地上,眼睛闭着,已经没有一点精神。许是听到了黑虎的脚步声,艰难的睁开眼睛,冲着黑虎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又无力的把头低下,眼里却流出了泪水。 饲养员手捧一碗小米送在马的嘴前,那马却摇头并把嘴挪到一边。黑虎走过去,接过米碗,跪在马前,眼里流着泪水,有气无力的说:“大白马,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驮着我们去杀日本鬼子,为你的主人报仇!” 大白马仍摇摇头,把嘴挪开,用舌头舔着黑虎的衣袖,眼里仍流着泪水。 站在一边的饲养员叹了一口气:“唉!自从山花死,这马三天一口草一口水都没进肚。开始整天叫闹,怕它挣脱缰绳逃走,我们就用大绳绑上。现在不叫不闹,趴在地上已经站不起来啦!唉!人都说马通人性,这话一点不假。我伺候了十几年马,亲眼见得多啦!连马都知道感恩报主,有情有意,可有些人连牲畜都不如!” 黑虎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站在身边的杨小山几个人说:“小山,快去找几个木杆,咱们把马抬起来,放牠出去,让牠自己去找草吃。” 杨小山答应着,和王栓柱一起找了两根胳膊粗细的木杆,在众人帮助下先把木杆的一头插到马的肚子下,然后众人合力把木杆抬起,马也随着站起,黑虎用手拍了拍马头:“大白马,去吧,去找你的主人!”黑虎话没说完,背过脸用衣袖擦着眼泪。 大白马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伸出舌头舔舔黑虎的手,摇摇晃晃的走出马圈,走到营房大门外,还回头嘶叫一声,这才一步一挪朝山里走去。 黑虎站在营门外,一直看着大白马,直到看不见影子,这才大叫一声:“山花!”立刻晕倒在地。 天刚麻麻亮,战士们还都没起床,杨小山被尿憋得急了,便从地铺上爬起来,披上棉袄,趿垃着鞋开门到外面撒尿,刚解开裤带,就发现了什么,手提裤子立刻返回,跑到正躺在地铺上蒙着头的黑虎跟前,用手边推边喊:“黑虎,黑虎!快起来,快起来!” 黑虎在大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刚刚吃点东西,身子虚弱,倒在地铺上一动都不想动,不耐烦的把身子转过去,没好气的说:“你疯啦?天才亮……” 杨小山眨巴着小眼睛,把嘴凑到黑虎耳边,突然大喊一声:“孙矬子,山花的马死啦!” 黑虎就像听到晴空霹雳,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跃坐起,两手紧紧揪住杨小山脖领:“你说什么?你听谁说的?” 杨小山被揪得喘不上来气,拼命用手掰着黑虎的手:“我刚才看到的,李闯领着几个人从外边太回来,嚷嚷着要扒皮吃肉!” “什么?混蛋!”黑虎嘴里骂着。已经跳到地下,穿上鞋扯着杨小山往外走,“走,咱们看看去!” 两个人来到屋外,就见几个战士正兴高采烈围在死马旁边,李闯手拿一把匕首,正蹲下身要剥马皮,黑虎一见眼珠子都红了,立刻冲过去,大喝一声:“住手!” 李闯被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惊愕地望着黑虎说:“你,你……” 黑虎没容分说,啪啪啪打了李闯几个大耳光,张嘴就骂:“混蛋!你这个连牲畜都不如的王八蛋,良心让狗吃啦?这马为了主人还不吃不喝宁肯饿死,你们却要扒皮吃肉,你们还是人吗?” “你,”李闯被打得眼冒金星,口角流血,刚想站起,见黑虎把手枪顶在脑门儿上,干张嘴说不出话:“你,你,你……” 任解放闻讯赶来,抓住黑虎握枪的手用力推到一边:“黑虎,你干什么?快把枪放下!” “任叔叔,他,他,”黑虎把枪扔在地上,抱住任解放哭了起来,“任叔叔,他,他……” “黑虎,我都听说了。”任解放用手亲切的拍着黑虎的肩头安慰着,同时把脸转向李闯,表情严肃地说:“人家黑虎说的对,连不会说话的哑巴牲畜都有情有义,知恩图报,咱们人不能连牲畜都不如!马上带几个战士把这匹马抬到山花坟前刨个坑埋啦!” “哼!”李闯站起身,把手中的匕首嗖的插在身边的树上,转身就走,“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大伙!妈的,大伯子背兄弟媳妇过河——费力不讨好!” 第二十四回 任解放巧设苦肉计 少年班智劝日本兵 一 黑虎打了李闯,被众人拉回宿舍,坐在地铺上撅着嘴生闷气,午饭晚饭都没吃,晚上早早躺下蒙着头大睡。第二天清晨,还没起床,任解放就派人来找他,黑虎脸都没洗来到任解放的住室,没等开口,任解放就告诉他李闯昨晚带着他的分队不知去向。黑虎一听,真如当头挨了一棒,只觉脑袋嗡嗡响,眼前冒金星,身子晃了几晃,要不是用手扶住墙,就得晕倒在地上。任解放却命令他去把李闯找回来,黑虎的心里更像压了一块铅,沉得连气都喘不出来,还得硬挺着立正,敬礼,回答:“是!” 从任解放住室出来,少年班都等在门外,一见黑虎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围过来问长问短。第一个是冬青,抓住黑虎的胳膊急切的问:“黑虎哥,任叔叔叫你去干啥?” 黑虎却一脸不耐烦,一甩袖子挣脱冬青的手:“李闯昨晚带人走了,任叔叔让我去把他们找回来!” “什么?”张春草先是大惊失色,随后又愤愤不平,“这任叔叔也太不讲理啦!他李闯私自离队,背叛革命,跟咱们班长有什么关系呀?” “唉!”黑虎叹了一口气,十分沮丧的说,“谁让我昨天为了山花的马打了他几耳光!” 冬青立刻跳起来,许是故意让人听到,扯开嗓门喊:“这又不是你的错,是他李闯没良心,要吃山花的马肉!” 杨小山却把手一挥:“走,咱们去找任叔叔评评理!” “对!”众人一呼百应,挥着手喊,“走,咱们找任叔叔去!” “站住!你们都给我站住!”黑虎却一个箭步冲到前边,张开双臂挡住众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吼着,“你们还嫌不乱哪?好汉做事好汉当,我的事用不着你们管,我自己会处理!回去,回去,都给我滚回去!” 李闯带着的十几个人走了一宿,天亮时来到离密营一百多里的一个叫六颗松的的地方停下,连口气都没喘,便带着大家建密营。大伙铲雪的铲雪,伐树的伐树,干得热火朝天。天近晌午,大家停下来燃起篝火烧烤野物,放哨的战士来报告,说黑虎要找他有话说。李闯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把手一挥,不耐烦地说:“去去去,告诉他,我不见他,让他快滚蛋!” 李闯话音刚落,黑虎却出现在他面前,满脸是笑,双手抱拳,冲着李闯拱着手:“李队长,对不起,我来负荆请罪,希望你看在我是个孩子,原谅我,带着战士们回去?” 李闯正坐在一棵倒木上,手拿一只烧好的山鸡在用手撕着吃,一见黑虎,二话没说,抡起手中的山鸡照着黑虎脸上打过来,见黑虎一闪身躲过,立刻站起,冲着身边的战士挥着手吼:“快,快把他给我拖出去!” 战士们都扔下手中的野味,纷纷站起,其中两个动作迅速的小战士上前分别抓住黑虎的胳膊,先缴了他插在腰间的两只手枪,同时用力往后一拧,将他的胳膊背到身后,在众人的帮助下,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黑虎扛在肩上,任凭黑虎挣扎喊叫,不理不睬,扛出一里多地,扔在了雪地上。黑虎从地上爬起来,气哼哼的再要去找李闯,又被两个站岗的战士抓住,用绳子绑在一棵大树上,黑虎气得跺着脚大骂:“李闯,你王八蛋!你要有种,就快来见我……” 战士们听到黑虎的骂声,都气得直咬牙,刚拿起要吃的野物又都扔下,纷纷拔出枪要找黑虎算账,李闯却摆手制止,并劝大家说黑虎是个孩子,别跟他一般见识。谁知黑虎却骂不住口,从中午一直骂到晚上,李闯仍像没听见似的不理不睬,还派一个战士给送了只烧好的山鸡,战士撕下一只鸡腿送到黑虎嘴里,黑虎闭嘴不吃,战士故意气他,自己用手撕着大口小口吃,显出吃得非常香,还吧嗒嘴,咽口水,挤眉弄眼,有意馋他。黑虎生气的把脸扭到一边,仍大骂李闯,骂到半夜,李闯他们早都躺在临时搭起的窝棚里休息,黑虎人也累了,嗓子也哑了,实在骂不动,又一天没吃东西,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第二十四回 任解放巧设苦肉计 少年班智劝日本兵 二 黑虎第二天清晨醒来,却发现自己已躺在密营的地铺上,少年班都围在身边。一见他醒来,都兴奋的拍着手叫:“醒啦,醒啦,黑虎醒啦!” “我,”黑虎在大家的搀扶下坐起来,一脸迷惑的问,“我怎么在这儿?” “昨晚李闯派人把你抬回来的!”崔英子趴在他耳边悄声地说,“把我们都吓坏啦,守了你半宿!”说着,用手一扯冬青:“你看冬青姐都哭啦!” 冬青却不好意思的把脸扭到一边,推开崔英子的手,到地中间的火炉子上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一边用嘴吹着热气,一边用汤勺舀出一勺送到黑虎嘴边:“黑虎哥,这是炊事班的叔叔特意为你熬的,我怕凉了,特意在火炉子上热着。黑虎哥,听说你昨个儿一天没吃饭,来,快趁热吃。” “我自己来。”黑虎接过饭碗,冲着大家一笑,嘶哑着声音说,“李闯不理我,我生气骂了他一天,瞧我这嗓子都哑啦!” “李闯这个王八蛋!”王栓柱气得拳头一擂地铺,把铺上的干草都震齐老高,“连一点面子都不给!” “就是呀,”张铁牛也是一脸怒气,接着茬说,“都是在一个战壕里滚出来的生死弟兄,黑虎去请他,就算不给面子,也不能不管顿饭哪!” “他妈的!李闯他瞧不起黑虎,就是瞧不起咱们少年班!”杨小山伸手摘下挂在墙上的手枪,跳下地铺,“走,咱们找他算帐去!” “对,咱们找李闯算帐去!”张春草和崔英子同时响应,都把手一挥,“他带头搞分裂,要是不服,咱们就崩了他,为咱们抗联清理门户!也可‘杀一儆百’看往后谁还敢……” “冬青,”张铁牛也摘下枪,边穿羊皮袄边说,“你别去啦,在家照顾好黑虎。” “这,”冬青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杨小山刚打开门要往外走,任解放却出现在门口,一见他们的样子楞住了:“你,你们这是要干啥去呀?” “找李闯去!”其他的人见到任解放都停住脚步闭口不言,王栓柱却把任解放推到一边,还故意把手里匣子枪往上一举,随口骂了一声,“这个王八蛋,听说他把黑虎绑在树上冻了一天,还没给饭吃?” “回来,回来!”任解放却笑了,扯住王栓柱膀子拖了回来,“进屋,进屋,有话屋里说。” 任解放进了屋,先走到黑虎铺前,本想安慰他,没想到黑虎一见任解放就来了气,把手里的粥碗塞给冬青,蒙着头躺下,假装睡着,还故意打起了呼噜。任解放轻声问了冬青一句“黑虎还没醒?”冬青摇摇头,给任解放使了个眼色,同时用手偷着指指黑虎。任解放会意的点点头,紧挨着黑虎坐在地铺上,笑呵呵的说:“看样子你们心挺齐呀,班长受点委屈,大伙气都不小,不杀了李闯你们的是气不能消哇?” “那当然!”正脸冲里坐在门槛子上的王栓柱霍地站起,哗啦推弹上膛,“他李闯私自把队伍带走,搞分裂,背叛革命,就算黑虎打他一气之下,情有可原,可黑虎去请他,他还把黑虎绑在树上一天不给饭吃。多亏现在是开春儿,天气暖和,要是冬天,非把黑虎冻死!” “是啊,任叔叔,”杨小山凑到任解放跟前,把身子倚在任解放身上,拉住任解放的手,一边故意摇晃着一边恳求,“栓柱说的没错,他李闯参加抗联多年,又是分队长,他私自把队伍带走,此头一开,对其他的人都要有影响,会涣散军心。再说这要是让日本鬼子知道,他们高兴不说,再派人来劝降,李闯要是投靠了日本鬼子,那对咱们可就更不利啦!任叔叔,我看咱们趁他现在还举棋不定,派兵把他们消灭,免除后患?” 杨小山说着,还趴在任解放耳边悄声地说了几句,任解放听后哈哈大笑,用手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你要想杀李闯,得先杀我!” “什么?杀你……”在场的人几乎都大惊失色,冬青第一个把抓住任解放的手,“任叔叔,你……” “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是我让李闯走的!”任解放先把冬青拉坐在自己身边,随后又摆手示意让其他的人坐下,这才干咳两声,慢条斯理的说,“我是用了一个‘借鸡生蛋’的计策,眼下已经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山外的老百姓种的粮食都被日本鬼子‘三光政策’搜刮干净,他们连自己吃的都困难,更没有粮食支援咱们。咱们自从去年冬天密营被毁,到现在几个月都没见到粮食。山花下山去给咱们弄了点粮食,却搭了一条命。这冬天有雪野物好打,开春雪一化野物能藏在草里就不好打,再说长期不吃粮食,咱们人也受不了。日本鬼子可以烧杀抢掠,当胡子的也可以明强暗偷,咱抗联有纪律,不动百姓一针一线,可咱们要活下去,就得想办法。离咱们这一百多里有一只山林警察队,那队长是李闯的一个远房表哥,他们虽是替日本人办事,可那个队长还有一点良心,并不是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我就让李闯他们假装投靠到他的部下,他们有日本人供军饷,一可以减轻咱们的负担,二还可以借机给咱们搞到一些粮食。更主要的是做哪些山林警察的工作,使他们弃暗投明,归顺咱们抗联,共同打日本鬼子!” “原来是这样啊!”王栓柱第一个恍然大悟,用手一拍脑袋,“我,我们,我们都,都错怪了李闯!” “这不能怪你们!”任解放掏出烟口袋,捻了一支纸烟,杨小山给划着火,他衔在嘴上,抽了一口,“我让黑虎去请他,也是用的‘苦肉计’,大家都知道黑虎的脾气,让他去找李闯,李闯不回来,如果不把他绑上,他敢杀了李闯,那计策就落空了。我就是想借着黑虎这一闹来虚张声势,让鬼子觉得李闯是死心塌地跟咱们掰交,让他们能信任李闯,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那你咋不早说?”黑虎忽地把蒙在头上的破军毯一掀,挺身从地铺上坐起,“你们设套,让我去钻?” “哈哈哈!”任解放大笑着用手拍着黑虎的肩头,“我要说了,你能去吗?”“就是嘛!”杨小山一脸得意的怪笑着,“孙矬子,任叔叔这叫知人善任,这 出戏要没有你小子能演好吗?” “滚一边去!”黑虎当胸给了杨小山一拳,又呸的冲他脸上啐了一口,“我让人家当猴耍,你还在旁边敲锣!” 任解放正要开口,一个战士进来敬礼报告,说那个日本俘虏又昏过去啦,任解放赶紧站起来就要走,却被黑虎一把拉住了:“任叔叔,什么日本俘虏?” 没等任解放开口,冬青却抢过话头:“就是咱们找山花的时候抓住的那个受伤的日本兵,他开始不吃不喝绝食,后来被大家劝得吃了饭,却又拒绝让咱们给他治伤。他的腿被枪子打穿,现在十几天,早已化脓,如果再不及时治疗,不但要把腿截肢,恐怕还有生命危险。” “那,”黑虎却显得十分着急,两手一按地铺便跃到边上,边低头穿鞋边说,“任叔叔,我去看看!” “好!”任解放停住脚,却关照说,“黑虎,千万别动粗!咱们共产党有纪律,不准打骂俘虏!” “我知道!任叔叔您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们少年班来处理吧!”黑虎点点头,把手冲着众人一挥,“走,跟我看看这个日本兵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日本俘虏独自住在一个地窝子里,他名叫龟山,不到二十岁,腿被子弹打穿,现在已经十几天,因拒绝治疗,早已发炎,肿得连棉裤都穿不上,只能穿一条内裤。黑虎他们进来时,已处于昏迷状态,两个医生紧急抢救,龟山从昏迷中一醒来,立刻拔掉针管,挥拳踢脚,嗷嗷喊叫,两个医生急得搓手摇头,一脸无奈。黑虎却把手一挥,冲着傻愣在那里的王栓柱和杨小山:“栓柱,小山,快过来,咱们把他按住!” 王栓柱和杨小山应声而上,三个人一个按头,一个按脚,一个按手,费了好大力才把龟山按住,黑虎又冲着两个医生大声喊:“快,快给他做手术!” “这,”两个医生迟疑着,互相看着,“这,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黑虎火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吼,“救人要紧!快给他做手术,出了问题我负责!” 两个医生这才赶紧过来给龟山处理伤口,龟山也算条汉子,在当时那种缺医少药的艰苦条件下,处理伤口根本没有麻醉药,医生给她割开化脓的伤口,他痛得满脸冒汗,浑身直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等医生处理完给他上完了药,黑虎等人刚松开手,他却伸手去扯绷带,黑虎实在气急了,又扑上来把龟田按住,冲着杨小山等人喊:“小山,拿绳子来,把他给我捆上!” “这,”杨小山迟疑着站在那里没动,黑虎立刻急了,大声吼着说起了粗话,“杨猴子,你没长耳朵哇?还傻愣着干啥?快,拿绳子!” 黑虎看杨小山仍站着没动,又喊王栓柱:“栓柱,你快过来,拿绳子帮我把他绑上!” “哎。”王栓柱却答应一声,哈腰捡起地上的绳子,正要绑龟山,冬青却过来一把抢下绳子,冲着黑虎大声喊:“黑虎哥,不能捆!咱们抗联有纪律,不准虐待俘虏!你这样拿绳子捆他,违犯纪律,要受处分!” “什么处分不处分,我不怕!”黑虎却晃着脑袋可着嗓门吼,“人命关天!现在救人要紧!” “黑虎,救人没错!”张铁牛也过来劝说黑虎,“可咱不能胡来,这事要是传出去,被日本鬼子知道,上了他们的报纸,可就给咱们抗联抹了黑!” “是啊,孙猴子,”杨小山也帮着劝说,“他是个日本兵,是咱们的敌人,为了他背黑锅不值!” “闭上你那个臭嘴!”黑虎把手一挥,又冲着王栓柱喊,“栓柱,你来帮我按着,你们不绑,我绑!你们害怕,我不怕!” “哎哎哎!”王栓柱答应着,过来按住龟山,黑虎起身拿过绳子,把龟山双手捆起来,随后又对王栓柱说,“来,你抬头,我抬脚,咱们把他抬到咱们住的屋里去!” 第二十四回 任解放巧设苦肉计 少年班智劝日本兵 三 龟田被抬到黑虎他们住的地窖子,放在了地铺上,抬他的时候,又喊又叫,又蹦又跳,可身子一沾地铺,却一声不吭,闭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没睡假装睡。到了吃饭的时候,黑虎从厨房端来一碗小米粥,用手推着龟田:“哎哎,起来起来,吃饭吃饭!” 龟田却连眼睛都没睁,身子一滚,背过脸,没理他。黑虎来了气,把粥碗放在一边,扯着龟田脖领子扯起来,随后用一只手捏住嘴巴,硬把龟田扭到一边不看他的脸扭过来,同时用另一只手拍打着龟田的脸:“怎么,你不想吃饭?我告诉你,你知道给你吃的是什么吗?是小米粥,你知道这小米粥是怎么来的吗?这是用人命换来的! “就是呀!”冬青也气呼呼的把手中的碗筷桌上一放,走过来帮着腔说,“你们日本鬼子在我们中国不但烧杀抢掠的同时,还搞经济封锁!实行什么粮米出粜,把老百姓家的粮食全都搜光,连口粮都不给他们留一粒!”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日本鬼子,我告诉你!”张春草端着饭碗走过来,用筷子指着龟田的鼻子,“这点小米是一个丈夫,为他即将临产的妻子藏起来的,想让妻子坐月子时用来补身子吃的,那个丈夫被你们吊在梁柁上活活打死,都没有说出藏粮地方!” “他的妻子却把丈夫用生命保护下来的这点小米送给了我们抗联!”崔英子眼里已含着泪,“我们一个战友为了把这点小米运回来,在路上被你们发现,逼得跳了悬崖!” “小鬼子,你看看我们吃的啥?”杨小山端着饭碗走过来,腾出一只手揪住龟田脖领,从地铺上拖着坐起,随后把饭碗往他眼前一送,“这小米我们都舍不得吃,天天吃野菜,留着给伤病员吃。你这个敌人却享受我们伤病员的待遇,你还不满足?” “如果我们抗联被你们俘虏,你们让我们蹲大狱,受酷刑。”王栓柱也走过来把小米粥端起来,塞到龟田手里,“我们却把你们当客人一样,不打不骂,还给你们治伤。你们日本是虎狼之地,我们中国是仁义之邦,我们抗联有纪律,不准不虐待俘虏!你却把我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妈的,小日本!”王栓住气呼呼地走过来,夺下龟田手里的饭碗,“不吃拉倒,我拿去喂狗!” “栓柱,不得无礼!”黑虎夺下王栓柱手里的饭碗,又塞到冈田手里,“冈田君,听我一句劝,赶快吃饭,快点把伤养好,我们已经和你们日本的的反战同盟会联系,等你的伤养好就通过他们把你送回国!” “你的,真的?”龟田又惊又喜,撂下饭碗抓住黑虎的衣领,“你的,没有骗我的干活?” “我骗你干什么!”黑虎用手摆开龟田抓着衣领的手,随后用拳头捶了几下自己的心口,“我们共产党人从来都说话算话,如果到时候我说的话不算话,你就用枪崩了我!” “哈伊,哈伊!”龟田冲着黑虎连连点头,脸上竟露出了笑容,拿起粥碗,两手捧着,连勺子都没用,便西里呼噜的喝了起来 。 谁都不会想到,龟田和黑虎本是两个冰火不能相容的冤家对头,又都是十头牛拉不回的犟眼子,却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那龟田别看不到三十岁,却是个老兵,“九一八事变后”来到中国,仗没少打,从东北一直打到关内。可他几乎都和国民党军队打仗,国民党一触即溃,节节败退,连南京总统府都丢了。因为总打胜仗,自然会以此为荣,难免骄傲,对中国军队不屑一顾,对中国人就更瞧不起。他本来在南方,因苏德战场苏联开始大反击,德国连连战败,日本已预料到苏联战胜德国后会出兵东北,就赶紧从南方战场往东北调兵,企图和苏军决一死战。龟田所在的部队就是这个时候被调过来的,被补充到冈田的步兵大队。他以前从没跟抗联打过仗,来到东北和抗联交手多次,抗联总是出其不意的偷袭,从不和他们正面交手,总吃败仗却连抗联的真实面目都没见过。这次他们一个小队跟踪一个抗联,想不到那个抗联机警善战,双手使枪,枪法又特别准,真是一枪一个,弹无虚发。几十人抓一个人,不但没抓住,如果不是那个抗联没了子弹,就会全军覆没。这在大日本皇军的战争史上,恐怕都是前所未有。许是龟田在中国作恶不多,得到神灵保佑,他中的这一枪偏了一点点,子弹打在了他的大腿腋处,如果再偏一点,就打到了他的命根上,就是不死,也是个终身残废。如果再往上一点,就打在他的肚子上,开膛破腹,也就命归西天。受伤被俘,他才真正见到了这些让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皇军将士说不清,摸不透的抗联战士。他想象不出世上还有这样的军队,这还能算个军队?没有统一的军装,没有整齐的武器,一个个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吃野菜,煮树皮,跟野人没什么两样。到了抗联,让他更想不到那个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的抗联还是个女人。作为一个大日本军人,一个从小就受过“武士道”精神熏陶和训练的老军人,竟不明不白的败在一个中国女人手上,让他不但感到气愤不服,也觉得羞辱戏弄。按照他们大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他只能以死殉国,可落在抗联手里,身不由己,想死不能,所以才拒绝吃饭,治伤。是黑虎说的那句治好伤送他回家话让他改变了初衷,来到中国近十年,整天在枪林弹雨中拼命,早已和家人失去联系。他当兵时不满二十岁,没有娶妻生子,家中只扔下一个老母,家境贫寒,体弱多病,靠给人家打工维持生计,多年不见,不知老母是死是活,只能在梦中想见,多次梦醒泪湿枕头。回家这是他们这些多年在外的日本兵共同的心愿,也是他们闲暇时最爱谈的一个话题,许多士兵都珍藏着临行时家人送给的物品。睹物思人,身在异国他乡,见到这些物品,就像见到家人,也就更加思念自己的亲人 。因此龟田一听说送他回家,心里立刻燃起了一线希望,他不但喝了稀粥,也不再拒绝治疗,伤口也渐渐痊愈。因为挨过黑虎的绑,对黑虎还是耿耿于怀 ,想不到的是黑虎对他照顾特别精心,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兄弟一样。开始因为他大腿受伤,行动不便,大小便时都得让人扶着到外边,黑虎却把便桶拿到屋里,便后再给倒出去。吃饭时因为龟田不会使中国筷子,他就手把手教,龟田会下中国的象棋,黑虎一有空儿就陪着他玩。黑虎怕龟田整天在屋里呆着闷,还经常把他背到外边晒太阳。两个人还在一起互相学习各国的语言文字,中国的字不好写,黑虎就手把手教。黑虎这样做少年班开始都不理解,杨小山把他拉到外边,埋怨他说要想找爹伺候找一个中国的,也犯不上找一个外国的。想不到黑虎却嘿嘿一笑,摇着头说你不懂,伺候这个外国爹可比咱们中国爹用处大啦。咱们对日本俘虏不但不杀,还像对待咱们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伺候他。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日本侵占咱们中国,是那些当官的造的孽,他们这些当兵的是替当官的卖命。他们家也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也有那揪肠挂肚,扯不断打不烂的亲情友情,等他病好了,再把他送回国去,他不但心里会记着咱们的好处,还会向他的亲友们讲咱们的好处,那就会一传十,十传百,让那些日本人知道咱们中国人的好,他们就反对他们的政府侵略咱们,也不会再 让他们的子女当兵来打咱们,这叫“攻心战术”。当年楚汉战争时韩信就用“四面楚歌”之计,使项羽的将士思念家乡,军心涣散,项羽战败,投江自杀。 杨小山一听就乐了,沼泽黑虎当胸一拳,用手点着脑门儿:“你这个孙矬子呀,一肚子花花肠子,就差不能生孩子!” 黑虎又趴在杨小山耳边,一脸神秘的悄悄地说:“我伺候龟田的好处不光这些,这小子是个旗语兵,日本军队靠旗语互相联络,这旗语兵在打仗时非常重要,把这小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把他伺候好了,跟他学会了日本话,再学会了打旗语,往后咱们再扮日本鬼子就会更像,让他们分不清,挨了咱们打还以为是自己打自己呢!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在黑虎和少年班的精心照料下,龟田的伤全好了,在日本“反战同盟”派人来接他的时候,抱着黑虎哭成了泪人,走时把珍藏在身边的母亲照片送给了黑虎,走出挺远还不住回头冲着黑虎竖大拇指:“中国人的,这个!抗联的,这个……” 第二十五回 潘秋香深山遇救 老猎人隐姓埋名 一 夜晚的一场小雪,旧雪上又盖上了新雪,就像人又换上了新衣,显得格外精神。初升的太阳把金色的光辉大森林,耀的人都睁不开眼。一只不知趣的乌鸦在树上不停的蛞噪,令人感到厌烦。 山花的坟前,黑虎先用树枝清扫坟上的积雪,随后又把坟上那些枯萎的松枝拿掉,在附近树上又用手撅了些新松枝,在坟上摆成一个大花圈。花圈里用手捧了一层白雪,用树枝在白雪上写下 “山花”字样。 黑虎站起身,冲着山花的坟头立正,敬礼:“山花,今天是你死后的第七天,按照咱们这里的习俗,都要给死去的人烧七。山花,我知道你从小就在马上和枪声中长大,如果没有马和枪声陪着你会感到寂寞,你的马已经陪着你去了,你从不离身的两支手枪也放在了你的身旁。还有你参加咱们抗联后才学会读书写字,你平时练字用的桦树皮和灰墨炭我也给你烧啦!山花,我本想把这些东西留着做纪念,可一想道你在天上一个人会寂寞,你要看见这些东西,就会想起咱们在一起的日子。山花,你虽参加抗联不到一年,你不愧为一个抗联战士,你没给咱中国人脸上抹黑!山花,我知道你死时没有闭上眼睛,你是惦记着日本鬼子还没有效灭,咱中国人还在受欺压,受奴役?山花,你放心吧,有咱共产党在,有咱抗联在,日本鬼子一定会被消灭,咱中国一定会解放!山花,你好好的安息吧!你的仇我们会替你报,日本鬼子欠下咱们的血债,我们一定要让他们用血来还!中国人世世代代永远都不会忘记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中国这段耻辱的历史,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们这些为消灭日本帝国主义而献出最宝贵生命的先烈们!” 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黑虎一惊,回头大喝一声:“谁?” 旁边的树丛中跑出一个人,黑虎立刻去追:“站住,你要不站住我就开枪啦!”看样子那个人是常在山里转的人,跑起来非常快,黑虎在后边拼命的追赶, 还是拉了一大截,他几次举起手枪,又怕误伤好人只好又放下。两个人一口气跑出有十几里地,都累得跑不动,到最后只能在雪地里爬滚。 山脚下的一条小溪边,出现一个用草搭的窝棚,前边跑的人气喘吁吁开门进去,赶紧关上门,用身子倚住。半晌,听听外边没动静,这才回过身子,慢慢的把门推开一道缝儿,刚探头向外张望,想不到早已守候在门边的黑虎突然跃出,一下就把那人扑到在地,一脚踏住前胸,一手用手枪指着脑门儿:“别动,动我就打死你!” 被压在底下的人憋得都喘不上气:“黑,黑虎,黑虎哥,是,是我!我,我是秋香!” 黑虎大惊失色,抬起脚,伸手把秋香从地上揪起:“秋香!你,你怎么……” 秋香抱住黑虎放声大哭:“黑虎哥……” 两个人进了草窝棚,并肩坐在一起,秋香边哭边在回忆…… 原来那天深夜秋香和黑虎一起逃出县城,进了山里,秋香怕还像以前抗联嫌她出身不好不收留,还得给黑虎添许多麻烦,便趁人不备偷偷溜走。深山密林里,天又黑,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秋香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又不辨东西南北,只是拼命奔逃,天刚亮时,连累带饿,晕倒在地。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草窝棚里,身下铺着干草,一个衣衫褴褛,满头白发的老猎人守在身旁。 秋香挣扎着要爬起来,老猎人赶紧把她按下:“孩子,你是饿晕了,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拿点好吃的。” 老猎人起身到窝棚的角落里,拿出一只烧熟的兔子往秋香手里一塞,叹了一口气才说:“孩子,快吃吧。刚烧好,还热乎着呢!唉!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跑到这深山老林来,一定是有一肚子说不出来的苦哇!” 秋香抱住老猎人痛哭起来。老猎人用手轻轻拍着秋香后背:“别哭,别哭,孩子别哭。有啥委屈跟爷爷说,爷爷或许能帮你的忙。” 秋香抬起头来,用衣袖抹了抹眼泪,仍不住抽泣着:“谢谢爷爷!我爹妈都让日本鬼子给杀啦,他们还要杀我,我没地方躲藏,才跑到这深山老林里!” 老猎人又紧紧把秋香搂在怀里,又长叹了一口气:“唉!日本侵占中国真是造孽呀!杀人如麻,逼着中国人反抗!唉!多行不义必自毙!唉!日本战败已成定局!唉!孩子,别难过啦!你要信得过爷爷,就在爷爷这呆着,你放心,有爷爷在,日本不敢再来欺负你!” 秋香立刻警惕起来,奇怪的看着老猎人:“爷爷,你是猎人吗?你要是猎人,整天蹲在这山沟里,怎么会知道日本鬼子的事?” 老猎人笑了,疼爱的用手揪了一下秋香鼻子:“你可真是个鬼精灵!猎人也是人,也得吃穿,也得经常到山外去,一到山外啥消息会不知道?” 老猎人真把秋香当成了亲孙女,不但天天进山给她打野物吃,还手把手教她打枪。秋香因对老猎人不了解,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假装不会打枪,举着猎枪的手直抖,老猎人在旁边把着手纠正。 秋香故意不愿意学,把枪一扔,都起嘴生气:“真费劲,学这玩艺干啥?” 老猎人不知从哪来了脾气,二话没说,扯住秋香的头发按在地上就打。秋香被打得口鼻流血,咬牙忍着不吭一声。老猎人打够了,却疼爱的抱起秋香,紧紧楼在怀里,眼里流着泪说:“孩子,爷爷打疼你了吧?孩子,别怪爷爷,爷爷是恨铁不成钢啊!” 秋香也紧抱住老猎人,趴在他的肩头上哭:“爷爷!” 老猎人用手拍着冬青肩头:“好啦,孩子,不哭。咱走进山里的人都是苦命人,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会到这里来受苦遭罪!孩子,来,咱爷俩边吃边说。” 老猎人说着,从以前准备的干柴垛上抱了一抱干柴,在窝棚前燃着一堆篝火,秋香和老猎人围坐在篝火旁正在烤着山鸡。老猎人两手分别拿着一根铁条,铁条一端插着山鸡,另一端拿在手里,把插着山鸡的那一端放在火上烤着,并不断的来回翻动。秋香只在旁边往火上加柴。山鸡烤好,老猎人递给给秋香一只,自己留下一只,先扯下一只鸡腿,放在嘴里边啃边说:“孩子,爷爷教你学打枪,你不愿意学,爷爷打你是不是生气啦?孩子,不是爷爷硬让你学打枪,是这个时代逼得你不学不行啊!日本人口不到中国的十分之一,为啥敢出兵不光侵占了半个中国,还侵占了整个东南亚?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日本是个军事强国,日本的男人从孩子起就接受军事训练,日本推崇的是“武士道精神”。日本兵一进中国,烧杀抢掠,打骂强奸视同儿戏,与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中国一个有着四万万人口的大国,为什么屡遭列强侵略,除了政府腐败无能,经济落后,军事上不强大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偌大个国家没有几个兵工厂,造不出飞机坦克,亿万民众也只知道日出而耕,日落而坐,不知枪炮为何物。如果不是日本进中国用枪炮打醒,恐怕中国人至今仍在背颂着“孔孟之道”!吃一堑,长一智。什么时候中国到了“全民皆兵”的时代,别说小小的日本,就是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也不敢碰一根毫毛!” 秋香一头扑进老猎人怀里,用手摸着老猎人的长胡子:“爷爷,你说的有理,我今后一定听你的,跟你好好学打枪!” 第二十五回 潘秋香深山遇救 老猎人隐姓埋名 二 清晨,一条瀑布下,虽已入冬,大地早被冰雪覆盖,瀑布却仍流着清水,水中还冒着热气,四周山石树木都结着晶莹剔透的树挂,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更显美丽神奇。 一条梅花鹿正在瀑布下喝水。不远处的树林里,秋香和老猎人悄悄的靠近,老猎人把枪往秋香手里一塞,点头示意让她打。秋香摇头不敢,老猎人冲她瞪眼挥拳,秋香战战兢兢举起枪瞄准,闭着眼睛打了一枪。梅花鹿没被打中,吓得仓惶而逃。老猎人大怒,抢过猎枪,掉过枪托暴打秋香。梅花鹿受惊逃走,老猎人扯着秋香在后追赶,老猎人突然停住脚步,扯着秋香躲到一棵树后,只见一条狼叼着一只兔子走过来,两个人悄悄跟在后边,来到狼窝前,狼把死兔子放在地上,仰头刚要嚎叫,老猎人却举起猎枪,一枪便把狼打死。两个人正要过去拣死狼,却从窝里跑出一条刚出生的小狼崽,不知母狼已死,钻到母狼肚下吃奶。老猎人掉过枪托要打小狼崽,秋香扑上去抱起小狼崽就跑,老猎人在后边追边喊:“放下,快放下!” 猎人的小窝棚前。秋香正在喂小狼崽兔子肉,还像哄小孩一样嘴里不住的叨念着:吃吧吃吧,吃得饱饱的,就不再想妈妈啦!唉!多可怜的小乖乖,和我一样,没爹没妈。 秋香哼起了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有依靠; 缠着妈妈抱一抱哇, 躺在妈妈怀里撒撒娇。 搂着妈妈脖子亲个嘴呀, 睡在梦里都是笑…… 窝棚门打开,老猎人夹着行李卷走出来。 秋香赶紧站起拦住:“爷爷,你这是要干啥?” 老猎人生气地一把把秋香推开:“我怎么说你都不信,你非要养这只狼,不听我的话,早晚得受这只狼的害!咱们分开住,从此一刀两断!” 秋香抱住老猎人撒起了娇:“爷爷,你这说的是啥话?不就养一个狼崽子吗?就把你老吓成这样?你老打了一辈子猎,别说一只小狼,就是黑瞎子老虎都不知打死多少,一只小狼……” 老猎人无可耐何的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傻孩子,这养狼不是养狗,人都说‘狼子野心’,狼的本性就是吃人,从娘肚子里生出来就学着吃人,我就怕你养狼为患,到时候吃了亏!” 秋香却摇着头:“我不信,那日本鬼子从娘肚子生出来也不会杀人,在他们自己国家也不杀人,为啥到了中国就杀人成性?” 老猎人无可奈何的摇着头,长叹一口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中国人太善良,所以……” 第二十五回 潘秋香深山遇救 老猎人隐姓埋名 三 白天,在一个向阳的山坡上,老猎人正在教秋香用雪橇滑雪。 秋香不会,脚上绑着雪橇,手拿撑杆,站在山头望着山下发呆,老猎人却从背后用陈钢照她屁股上打了一下,秋香浑身一抖,惊叫一声,身不由己的向下滑去。由于害怕,身子掌握不住平衡,立刻摔倒,弄得浑身是雪,趴在地上不起来。老猎人却走过来,抡起手中撑杆没头没脑的暴打起来。秋香一声没吭,咬牙挺着爬起,继续练习,渐渐的学会,终于能顺着山坡滑出很远。 长成半大的小狼跟在她后边,见老猎人打他,站在一边呲牙瞪眼哼哼着。一只山鸡被惊得飞起,小狼跑过去,山鸡在天上飞,小狼在地下跟着,山鸡往地上一落,小狼立刻扑过去一口叼住,跑回来扔在秋香身边。老猎人伸手想拣起,小狼却吼叫着冲老猎人发威,秋香用手打了小狼一下:“小狼,干什么,不许对爷爷这样!” 小狼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歪头看了老猎人一眼,这才摇摇尾巴走开。 到了晚上,秋香和老猎人吃完饭分着睡觉。秋香因为白天学雪橇太累,一倒下就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被隔壁老猎人住室传出的一声惨叫惊醒,一跃而起,冲进隔壁,惊得话都说不出,只叫了一声:“啊!” 原来小狼正咬住老猎人的咽喉拼命往外拖。老猎人已经说不出话,手脚拼命挣扎。秋香紧急中喊出一句:“小狼,你干什么?”手中拿着枪已顾不得放,用力抛出,砸在小狼的头上。小狼松开口,歪头看了秋香一眼,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了秋香一眼。 秋香赶紧双腿跪地,抱起老猎人,失声哭喊:“爷爷!爷爷……” 老猎人已经奄奄一息,干张嘴说不出话,只用手拍着前胸,秋香伸手在贴身衣兜里掏出一个纸皮日记本,放到老猎人手里,老猎人费力的点点头。随后又做手势让秋香扶他坐起,用手抚摸着秋香的头发,有气无力的说:“孩子,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也要死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啦。孩子,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你们中国人,我是日军的一个少佐。从参与皇姑屯炸死张作霖,到南京大屠杀,走遍半个中国,杀人,抢财,强奸,究竟做过多少坏事,已经无法用数字计算。许是我坏事做得太多,遭到了老天报应,我的妻儿老小在日本遭了车祸,连七十多岁的老母和八岁的孙子都没能幸免,一家七口只剩我一人。我杀人已经杀怯了手,一见人血就发抖,晚上睡觉总做恶梦,又眼见共产党的军队越战越多,皇军战败已成定局,眼看在军队再干下去,迟早会被共产党军队杀死或俘虏,为了逃条活命,便偷偷离开军队,来到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想偷度晚年,没想到连中国的狼都不容……” 老猎人话没说完,头一歪,死在了秋香怀里。 草窝棚里,秋香正在翻看着老猎人的日记。 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清晨,沈阳南皇姑屯三洞桥一声惊天巨响,奉系大帅张作霖乘坐的火车被炸,坐在第八节车厢里的张作霖身负重伤后不治身亡。此次事件是皇军住在东北的关东军高级参谋河本大作亲自策划,我也奉命参加了这次爆炸,爆炸后我曾协助中尉神田泰之助拍摄了照片。因为我知道这些照片的重要性,是唯一能再现 “爆杀张作霖”事件始末的证据,在冲洗照片时我偷着留了一份……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晨,我跟随五、六万皇军冲进了早已弃城而逃的蒋介石的南京总统府。 我们一进入南京就开始大规模烧杀奸掠。五、六万皇军发疯般向全城每个街巷,除了大屠杀、大焚毁和大抢劫,还对南京全城妇女进行了三个月的大规模集体强奸、群奸、轮奸、奸杀和残害。整个南京成了一片火海血海。 我们出来奸淫抢劫和放火杀人,都是三五成群、结队结伙。有的皇军为了奸淫方便,在大街上竟直接将生殖器暴露在外边,遇到妇女,上至七、八十岁老太太,下至不到十岁的小女孩,都予以轮番奸淫。 我们到水西门一家有母女四人,长女十七八岁,次女十二三岁,小女才八九岁。我们冲进屋后对她们全部轮奸,长女次女被奸淫得不省人事,小女还小,我们就用手撕裂开她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幼小阴部进行轮奸,当场被奸死。 在中华门附近有一老妇已七十多岁,我们剥下她裤子后嫌她松驰干瘪,就先用鞋底把阴部打肿,再予轮奸。在下关,我们要强奸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妪,老妪说:“我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能奸淫吗?”我们说“不用你生儿子”,就扑上去撕衣扒裤进行强奸。四象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被我们轮奸后用刺刀扎进她阴部惨死。三牌楼一位老妇被我们轮奸后,还用刺刀逼着她用舌头舐掉下体上的秽物。 在中华门 我们把一妇女轮奸后又切开肚子,然后焚尸。还有一个孕妇即将临产,被我们轮奸后剖开肚子,用刺刀挑出胎儿取乐。有三个少女在中华门城头上被我们轮奸后羞愧愤恨,跳江自杀。有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被我们捉住强奸,该少女死不相从,同我们拼打,被我们用军刀把她一劈两半。我们抓住一孕妇后打赌,以猜腹中胎儿的性别为胜负条件,他们扒光孕妇衣服后便举刀慢慢剖开大肚子,扒出胎儿。。有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被轮奸以后还被赤身裸体押到大街上游街,有一女子被我们轮奸时,两个幼女在旁哭泣,我们便用刺刀捅进她们的肛门,挑到火中活活烧死。有一个小姑娘被我们十三个人轮奸,因厉声呼救,就用刺刀捅入小腹惨死。在东岳庙一个老太太被我们轮奸后用刀杀死,并将竹竿插入她的阴户深处。有一个妇女被我们轮奸时因旁边有一个婴儿在啼哭,就用枕头将婴儿闷死,。还有一次在轮奸一名妇女时,把哀哭的婴儿扔进开水锅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在黄泥塘地洞里被我们轮奸,轮奸后又开枪打碎了她的头。有一卖鸡的妇女被我们轮奸后,又用高尔夫球棒等脏物强塞进她的阴道里,致使该妇女腹胀而死。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被被我们一脚踢翻,又对头狠命一踩将其踩扁,血和脑浆流了一地……。 秋香气得把笔记本摔在地上,用双脚拼命的践踏着:强盗!畜生…… 天还没有亮透,大雾笼罩着群山。秋香抱着老猎人的尸体,走出窝棚,走上山峰,把老猎人的尸体轻轻放在雪地上,用两手扒开积雪,又抱起老猎人尸体放进雪坑里,又用手扒着积雪把老猎人埋上。这才跪在雪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爷爷,你虽是日本人,作了那么多坏事,本来是我们中国人的仇人,千刀万剐也解不了我们的恨!可你救了我的命,对我有恩,我们中国人讲良心,仇是仇,恩是恩,爱憎分明。你过去虽然做了许多对不起我们中国人的事,可你能迷途知返,放下屠刀,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以前的过失。我们不计前仇,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现在我还认你这个爷爷。爷爷,先委屈你老在这儿住几天,等来年春天冰雪化净,能挖动土的时候,我再给你下葬。你在国内没有了亲人,可在中国有我这个孙女,只要我还活着,逢年过节我都会来给你上坟烧纸。爷爷你放心,我一定要找到那只害死你的小狼,亲手杀死它为你报仇!” 秋香说完,站起身来,从绑腿上抽出匕首,在雪坟前的一棵大松树上刻下“猎人爷爷之墓”,双手正扑拉着沾在身上的雪,一抬头,发现不远处小狼正站在那里望着它。冬青立刻掏出腰间手枪,举枪要打,小狼却扭身钻进树林。冬青追了几步,小狼早已跑远,气得把枪一扔,左右开弓打起了自己的嘴巴,打够了,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第二十六回 秋香蜕变成狼人 群狼咬死日本兵 一 清晨,猎人的窝棚里,躺在地铺上睡觉的秋香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翻身正想睡,听到外边有踩雪的咔哧咔哧声,立刻警觉,抽出枕在头下的手枪,一跃而起,悄悄走到门边,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儿,探头向外望了望,这才开门走出去,立刻愣住了。 门外扔着几只已死的山鸡和兔子,雪地上新留下的都是狼的往返脚印。秋香恼怒的将山鸡兔子扔出老远,举枪朝天打了三枪,失声喊叫:“小狼,你这是干什么?小狼,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许是听到枪声,一队日本兵悄悄围了上来。小狼却跟在日本兵后边,突然扑上,咬住一个日本兵的大腿,日本兵惨叫着被拖倒。随后,小狼便在日本兵中横冲直撞,发疯般的狂咬日本兵。 窝棚里的秋香听到动静,立刻冲出窝棚,边开枪向日本鬼子射击,边乘乱逃走。在山里转了一天,傍晚又转回来,窝棚已被日本鬼子放火烧毁,四周的树木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秋香在废墟里寻找东西。先抓起烧焦的食盐,放在嘴里立刻吐出。又拿起烧得只剩一半的火柴盒,拉开一看,里边的火柴全都燃烧成黑色,气得把火柴盒扔掉。 秋香砍树割草重新搭建窝棚,窝棚搭好后拾了一堆干柴想点火,浑身摸遍找不到引火的东西,气得一脚把干柴踢飞。 秋香钻进窝棚,没有火,冻得浑身发抖,肚子又饿了,呲牙咧嘴不住咝哈,急得两手捂着肚子在窝棚里来回走着,实在挺不住,只好蹲在地上,拖过小狼回来的兔子,掏出匕首,熟练的剥了兔子皮,掏出内脏,拧下一只兔子腿,闭着眼睛,放在嘴里啃吃起来。 就这样,几乎每天晚上小狼都来给秋香送野鸡兔子,送完就走,见不到狼的影子。秋香却不用外出打猎,每天都吃生肉。开始不习惯,觉得一股血腥味,别说吃,一见就想吐,吃一口都难以下咽,饿得没办法,只能闭着眼睛吃。吃下去不但不消化,还常拉肚子,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吃出了香味,一顿不吃都觉得馋。 眼看冬天就要过去了,一天比一天变暖,这天傍晚, 秋香解开衣扣,突然发现自己身上长了毛,脱衣细看,浑身都长了毛,先是惊惶失措,随后裹上衣服,趴在地铺上大哭。 秋香发现自己身上长了毛,便发了疯。先脱下衣服拼命揪着身上的毛,累得手都抬不动,浑身的肉皮痛得钻心,还是拔不净。气得抓起一根木棒把屋里的东西全砸个稀巴烂,直到折腾得筋疲力尽,躺在地上不能动才罢休。这大山里虽只有她一个人,也觉得满面害羞,就像外边有无数只眼睛在看着她,议论,嘲笑,感到没脸在见人,只有一死了之。拿起匕首,咬紧牙,闭上眼,一狠心,用力把匕首照心脏猛地一刺,就在那冰凉的匕首沾上肉皮的一霎那,却突然停住了。此时此刻,她仿佛听到周围有许多人在叫:“秋香,不能死!你家仇未报,国恨未雪,你这样死不值啊!”秋香用力的把匕首抛出,噗的一声刺在一根木柱上,她两手抱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真可惊天地,泣鬼神,整个草棚都在晃动,插在木柱上的匕首也不住的颤抖。 “日本鬼子,我恨你们!我要把你们斩尽杀绝!”秋香哭着,喊着,整个心都被仇恨包围着。如果不是日本侵占中国,她的父亲也不会当汉奸,也不会有孙黑虎他们这些抗联,也不会招来灭门之祸,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也就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是日本鬼子害了了她,也害了他们一家,她和那些被日本鬼子害得家破人亡的千千万万中国人一样,和日本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杀鬼子,为那些死难的父老兄弟姐妹们报仇!”在她的耳边仿佛有亿万人在呼喊,在召唤。她突然一跃而起,伸手拔下那把刺在木柱上的匕首,疯狂的照着草棚四周的那些木柱乱刺起来,仿佛身边全是日本鬼子,边刺边大声呼叫:“杀!杀!杀……” 自此之后,一连多日,秋香都没有走出这个窝棚,大小便都硬憋在晚上。幸好有小狼天天给他送食物,使她没有挨饿。她在窝棚里也没闲着,起早贪黑练刺杀,草窝棚里所有的木柱几乎都被她刺遍,弄得草窝棚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时间久了,秋香的心也就渐渐的平静了。虽然见到身上的毛心里就烦,总是用手拔,明知拔也拔不尽,拔了还长。这天,秋香实在闷得待不住,就到外边想散散心。刚登上一座山头,就见有一队日伪军正悄悄往山里走,看样子是发现了什么,边搜索边前进。秋香知道鬼子是在找抗联,因为他们行走的路线正是朝着抗联驻地。鬼子许是被抗联打怕了,他们走走停停,小心翼翼,一个上午也没走出十里地。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秋香一见鬼子,气就不打一出来,正想下山找鬼子报仇,鬼子却送上门来。他见鬼子人太多,大概有二百多人,就悄悄跟在后边寻找机会。一直跟到晚上,鬼子宿营休息,他们都住进临时帐篷里,外边只有几个站岗的哨兵。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晚上,大森林显得更加黑暗恐怖,夜风吹过,林涛呼啸,野兽嚎叫,站岗的鬼子哨兵都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在一个地方站着,端着枪来回转磨。鬼子真成了惊弓之鸟,都十分警觉,哨兵们轮换站岗,最多一个小时就换一次。秋香一直等到半夜,也没找到好机会,只能冒险。她一手拿手枪,一手握匕首,伏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挪。许是老天有眼要帮她忙,风越刮越大,云越来越厚,天也越来越黑。秋香都快爬到哨兵身边都没被发现。就在哨兵刚转过身去,秋香突然一跃,手持匕首正要刺向哨兵的后心,鬼子养的狼狗听到动静,突然狂吠起来。站岗的哨兵立刻惊觉,看样子是经过特殊训练,动作十分敏捷,身子没转,手中带着刺刀的步枪却从腋下向后刺出,同时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了。秋香本能的往旁一闪,匕首没有刺中,鬼子兵已乘机转过身来,一挺刺刀又照秋香前胸刺过来。秋香另一只手的枪也响了,可惜没有打中。这工夫日伪军听到动静,纷纷起来,整个驻地一片日伪军的喊叫声。在别处站岗的两个鬼子哨兵听到枪声也跑过来,三个鬼子兵分成三角把秋香围在中间,想脱身都不能。就在这危机之中,小狼突然出现,咬住一个哨兵大腿将其拖倒。就在鬼子兵被这突然意外惊得一愣神的时候,秋香乘机连开两枪,两个鬼子兵应声而倒,秋香这才长出一口气,撒脚就跑,钻进了树林里。后来的日伪军没发现人,只看见小狼,小狼却朝着另一方向逃跑,日伪军边打枪边追赶,秋香这才脱了身。 第二十六回 秋香蜕变成狼人 群狼咬死日本兵 二 天黑林密,日伪军追了一阵,也没追上小狼,他们返回时,早有人把三个被打死的岗哨拖回来,发现是被人打死的,日军已猜到一定是抗联来偷袭。他们更是胆战心惊,指挥官下命令部队朝四周搜索,就象梳头一样,人挨着人一点一点向外扩展。折腾到天亮,也没见个人影。匆匆吃了点饭,就又拔寨启程,继续向山里走。这一次他们可真成了风声鹤泪,草木皆兵。一个个端着枪,一寸一寸的往前挪,树上偶尔掉下一片树叶,都把他们吓得浑身一抖,听到一声鸟鸣倒退几步。整整一天,才走了不到十里。到了晚上,又赶紧支起帐篷宿营。有了昨天晚上的教训,岗哨派得更多了,不担忧明哨,还有暗哨,流动哨。 秋香并没有走远,她始终在远处监视者鬼子,一直到鬼子晚上休息,她才匆 匆的吃了点东西,在鬼子宿营不远处爬上一棵大树,用手捂着嘴学着野狼的叫声。 嗷,嗷,嗷!嗷,嗷,嗷……开始只是她一个人在叫,紧接着附近的一条狼 也跟着嚎叫起来。再接着便有无数只野狼跟着嚎叫起来。一只狼,两只狼,十只 狼,百只狼,千只狼。不到一个时辰,鬼子宿营地周围几乎排满了狼。黑暗中, 只见绿莹莹的凶光。那些数不胜数的狼围着日伪军不住的嚎叫,声音有高有低, 有粗有细。那些大大小小的狼有的呲牙,有的瞪眼,有的转圈儿,有的仰望。 有的用嘴拱着地失声嚎叫,有的后腿坐在地上立起身子,有的伸着长舌头,有的 疯狂咬树,有的拼命拔草,个个蓄势以待,只等头狼一声令下,便一起进攻。 日伪军都被惊动,许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都吓得面如土色,如临大敌,一个个端着枪随时准备迎战。 小狼出现,嚎叫一声,平地跃起,冲到日伪军跟前,疯狂厮咬。其它的野狼也都一起冲向日伪军,一场激烈的人狼大战立即开始。日伪军仗着手里有枪,枪打刀刺,那些狼一批批倒下,却一批批冲上,日伪军被咬死,咬伤,狼嚎人叫,人狼大战,世上罕见。 一直到天亮,鬼子兵多数都被咬死,只有十几个逃了性命。死的都被野狼撕扯得开肠破肚,一片狼籍。野狼吃饱都走了,又惹来成千上万的乌鸦,铺天盖地,争抢啄食人肉,连淌在地上的血迹都被乌鸦当水喝。 活着的鬼子伪军除了伤就是残,一个个浑身是血,丢盔卸甲,狼狈不堪。跑回住在阁山脚下的日军大队部,那大队长正是川崎,一见这些人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手指着那些士兵,干张嘴说不出话。听了那些鬼子兵的汇报,立刻带着几百日伪军进了山,来到日伪军被野狼乌鸦吃得只剩骨头的地方,川崎下了马,把马缰扔给卫兵,绕着白骨堆走了一圈,拣起骨头闻了闻,扔下白骨,往马靴上蹭了蹭粘在白手套上的血迹,突然仰天长笑,笑后从随从手里要过公文包,打开后拿出纸笔,蹲下身,把公文包垫在膝盖上,铺开纸,俯身在纸上写下这样的话: 东条首相,自从皇军侵占中国,烧杀抢掠,可谓无恶不作。皇军在中国的种种作为,连禽兽都不如,不光逼得全中国人民强烈反抗,连野狼都专吃皇军。如今的大日本皇军,就像一艘被打得千疮百孔的战舰,陷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迟早沉没。东条首相,此次侵华战争不光给中国人民带来极大的伤害,有几千万中国人死在炮火之中,让他们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此亡国之恨,也给我们大日本民族带来灭顶之灾。我们日本几百万来中国当兵打仗的男人也死伤无数,活着的也朝不保夕,还有几十万随军被征做“慰安妇”的妇女也饱经磨难,成为战争的徇葬品。东条首相,希望你能反思过去,吸取此次战争的深刻教训,尽快停止这种灭绝人性的侵略行为,今后我们应该以邻为友,不应以邻为敌,更不应以邻为肉。促进世界和平,让邻帮人民世代友好下去。东条首相,此次侵华战争正应了中国那句 “多行不义必自毙”。因此,我以一个亲临战场的目击者最后奉劝你一句,战争压不倒任何一个弱小的民族,侵略者必败,和平才是世界的为未来! 大队长写完,把纸叠好,交给随从,命令去送给冈田。随从接过书信,立正敬礼,上马就走。川崎却突然拔出腰间战刀,刀尖冲着肚子,一咬牙,一闭眼,啊的一声怪叫,战刀从腹部刺进,当时死去,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日伪军抬着川崎的尸体垂头丧气的正往山下走,身披狼皮的秋香悄悄跟在后边。一个扛着机枪的大个子日本兵落在后边想撒尿,刚解开裤带,一抬眼看见躲在树后的秋香,吓得惊叫一声:“狼仙的,狼仙的……”大个子连裤带都没顾得系上,用手提着,跟头把式跑回部队,端起机枪就朝鬼子兵射击,日伪军嚎叫着倒下一大片。日军小队长举枪把大个子打死。 消息没腿,跑得更快。日伪军一百多人进山打抗联被野狼吃掉的消息不胫而走,全县的老百姓几乎都知道了,人们都说是狼仙显灵。就在日伪军被狼吃附近的一个山洞里,不只是谁在在洞口立了一块大青石,青石上刻着“大仙堂”三个大字,洞里的墙壁上钉了一张狼皮,狼皮下放了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四角石香炉,香炉里烧了香,香炉两边还摆放着馒头,猪肉,粉条等供品。 附近的老百姓听说了,都偷偷的来大仙堂烧香上供。秋香每天晚上都住在大仙堂里,吃着那些供品。因为她浑身长毛,不敢见人,便晚上来,起早走。这天她出于好奇,便爬上大仙堂后边的一棵大松树,骑在大树杈上想看热闹。 太阳升起来了,四周的山间小路上,来上供烧香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人们背筐挎娄,议论纷纷。一个老太太看样子是信佛的,双手合十,边走边祷告:“老天有眼哪,派狼仙你下凡专吃日本鬼子!丧尽天良的日本鬼子在咱中国坏事干绝,狼仙你一定要把在咱们中国的日本鬼子吃得一个不剩,让他们断子绝孙,世世代代都侵占不了咱们中国!狼仙,你一定要保佑咱们老百姓平平安安?;?;……” 一青年接茬说:“狼仙真的显灵啦,要不几百日本鬼子进山打抗联,他们有枪有炮,咋能被野狼吃啦?” 一个老头附和着:“这可是开天辟地从没有的事,看来这日本鬼子是气数尽啦!” 一中年妇女啐了一口说:“是日本鬼子在咱们中国做恶太多,惹怒老天爷,才遭此报应!” 一中年男人左右瞧瞧,一脸神秘的压低声音说:“听说日本的一个大队长看了那些被狼吃剩下的日本鬼子尸骨后都绝望自杀,临死前还给他们的天皇写了一封遗书。” 一青年也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听说没,那些日本鬼子抬着那个自杀的日本大队长往回走,一个拉在后边撒尿的日本鬼子亲眼看见狼仙跟在后边,吓得当时精神失常,跑回部队端起机枪就打日本鬼子,打死好几十人,后来被当官的枪毙了,要不不知道得打死多少日本鬼子!” 另一个老头叹了一口气:“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树上的秋香正听得得意,实在憋不住咳嗽一声,众人都吓的大惊失色,抬头一看,见到秋香,都吓得撒脚就跑,边跑边喊:“不好啦,狼神显灵啦!狼神显灵啦……” 第二十七回 秋香二次投奔抗联 少年班人人学滑雪 一 中午,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在少年班男孩子的住室里,杨小山正趴在桌子上写字,冬青推门探进头来,一脸焦急的问:“小山,黑虎哥还没回来?” 杨小山一脸怪笑的抬头看了冬青一眼:“没有,怎么,想他啦?” 冬青闯进屋,照着杨小山后脊梁捶鼓似的连捶三下:“你胡说什么,在胡说,我打死你!”冬青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怎么搞的?今天山花烧七,黑虎哥一早就去给她上坟,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杨小山认真起来,撂下笔,皱着了眉头:“不会吧?要不我去看看?” 黑虎只穿内衣内裤,冻得浑身发抖的出现在门口。 冬青大惊,跑过去扯着黑虎膀子拉到火炉子旁:“黑虎哥,你,你这是怎么啦?” 黑虎冻得咝咝哈哈,直打牙帮骨,伸出两手在火炉子上烤着:“我,我,我怕山花冷,就把棉衣脱给她。” 冬青气得当胸给了黑虎一拳:“你,你是不是想山花想疯啦?山花早都死啦,她人在坟墓里,还能知道冷热?” 杨小山也赶紧从凳子上站起,从地铺上扯过一条破军毯,连头带脚给黑虎围上,同时用手摸着黑虎的额头:“哎呀,这么烫?一定是感冒发烧神志不清!冬青,快去拿药,给他打一针!” 冬青便答应边往外跑:“哎哎,我就去,我就去!小山,黑虎哥就交给你啦,你可把他看好,千万别让他再跑出去!” 工夫不大,冬青就背着药箱跑回来,在杨小山帮助下,给黑虎量体温,听心脏,本来没感冒,秋香却说他是重感冒,硬逼着让黑虎躺在地铺上,给打了一针。把屋里能盖得东西都给黑虎盖上,还不断往地上的火炉子里加柴,把个火炉子烧得通红,烤得人都不敢近前。 晚上吃饭,冬青让黑虎在屋里躺着她去给端来,黑虎非坚持自己去食堂,冬青拗不过,只好让他去了。 进了食堂,黑虎盛了一碗饭端着就要往外走,冬青赶紧跟过来:“黑虎哥,你咋不在屋里吃,外边太冷,饭端出去就凉啦!吃凉饭会肚子疼,落下毛病遭一辈子罪!” 黑虎却一脸惊慌:“这,这屋太热,我,我想端到宿舍去吃。” 黑虎出了食堂,张春草凑到冬青身边,悄声的说:“冬青,黑虎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你不盯着他……” 冬青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跑了出去。 冬青跑出食堂,却见黑虎根本没回宿舍,而是用衣服包着饭朝营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回头回脑张望。 冬青觉得奇怪,悄悄跟在后边。 黑虎来到山洞前,倚着一棵树向四外望了望,随后站在洞前,击了三下掌,洞内也回应三下,黑虎猫腰钻进洞里。 冬青悄悄靠近,趴在洞口探头向里张望,吓得差点叫出声,赶紧用手捂住嘴,回身就往密营跑。 跑回密营,径直进了黑虎他们的住室。杨小山等人都坐在地铺上闲唠嗑儿。 一见冬青慌慌张张进来,都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从地铺上跳下来,围住冬青问:“冬青,你,你怎么啦?你,你这是……” “我,我,”冬青连急带累,哈哧带喘,“我,我,我看见了狼,狼神!” “什么?”杨小山等人立刻感到又惊又奇,一连声的追问:“冬青,你在那儿看见的?你没看错吧?” “就,就在,”冬青气还没喘均匀,用手向外一指:“就,就在那边山洞里。” “走,冬青,”杨小山等人立刻来了兴趣:“领我们看看去!” 几个人来到山洞前,为了不打草惊蛇,都隐藏在树后,冬青仍惊魂未定,用手指着洞口悄声说:“就在那洞里。” 杨小山用手推着王栓柱:“栓柱,你进去看看。” 王栓柱赶紧往后退:“我可不去,我怕冲撞狼仙遭报应!” 张铁牛不知从哪来了冲劲儿,抢前一步,把头上的狗皮帽子摘下塞给杨小山:“我去!这狼仙是专门跟日本鬼子作对,帮助咱们抗联。现在它显灵现身,就是让咱们去看它,咱们要是不去,狼仙生气,往后不帮咱们,不便宜了日本鬼子!” 冬青拉住张铁牛衣衣服底大襟,一脸紧张地说:“铁牛,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开枪!” 张铁牛点头回答:“我知道。” 冬青伸手摘下张铁牛身上的手枪,跨在自己的肩上。张铁牛掰了一个大松树杈,退净枝叶,用手拎着,立刻卧倒,匍匐前进,到了洞口,正要探头往里张望,屋里传出一声大喝:“谁?” 黑虎和秋香出现在洞口,张铁牛抬头一见秋香,吓得妈呀一声惊叫,回头就跑。冬青和杨小山几个人也吓得从树后跳出要往回跑,却被黑虎叫住了:“冬青,小山,你们别怕,她是秋香!” 晚上,在少年班女孩子的住室里,秋香就像几天没吃饭,正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野菜汤。不知是饿极还是珍惜,喝完后碗边沾的菜叶和汤汁她都用舌头舔了又舔,惹得站在她身边的张春草和崔英子都憋不住捂着嘴偷着笑。 冬青坐在地铺上,把脸扭向一边噘着嘴呼哧呼哧生闷气。 屋门开了,黑虎拿着一条破军毯进来,不自在的呲牙一笑,紧走几步来到地铺前,把军毯往地铺上一放,冲着冬青尴尬地一笑说:“冬青,秋香来了,我怕你们晚上睡觉没盖的太冷,把我的这条军毯拿来了,你们大伙一块儿用。” “拿回去!”冬青不知从哪里来的气,了黑虎一眼,用鼻子一哼,随手抓起军毯扔在地上,“用不着你替她操心!没有你的军毯,我们也不会让她光着身子睡觉!” “这,”黑虎被窘得满脸通红,想要捡军毯又不好意思哈腰,傻子一样愣在那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这,这,不,不是……” “哟,那得谢谢你呀!”张春草为给黑虎解围,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嘻嘻笑着, “大班长,你今天是怎么啦,又送衣服又送军毯?咋对我们这些女同志这么关心哪,是不是爱上谁啦?” “就是吗。”崔英子也走过来,哈腰捡起军毯,放在鼻子下闻闻,“呀,这男人的汗泥味儿真诱人哪!大班长,你要想送给谁就直接说得了,何必还绕个弯子,拿我们当傻瓜呀?” “春草,英子,你们千万别误会!”秋香吃不住劲了,用碗挡着脸,“我和黑虎哥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我今天来参加抗联,咱们就是同志,我也不瞒你们。黑虎哥在我家的时候,我们是清白的,我怀的孩子是那个糟蹋我的日本小队长的。黑虎哥私自进县城去杀那两个杀人狂的日本鬼子,是在我的屋里住了一宿,可我睡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一宿没睡呀!” “秋香,你不用跟他们解释!”黑虎不知从哪儿来的气,从崔英子手里夺过军毯摔在地铺上,瞪起了眼珠子,“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黑虎说着,用手指着张春草和崔英子:“你们两个给我听好啦!现在我以少年班班长的名义正式通知你们,秋香已经过咱们抗联支队党委讨论同意,批准她参加咱们抗联。从今天起他就是咱们抗联中的一员。她的出身不好,又沦落青楼,现在身上又长了毛,希望大家不要歧视耻笑她,如果谁敢欺负她,让我知道可就不客气!” 黑虎说完,白了冬青一眼,鼻子一哼,头也不回的推开门走了,关门时故意一用力,砰的一声,震得屋里墙上的土哗啦一声掉下来不少。 “你!”冬青气得从地铺上跳下来,想要去追,却站住了,“你……” 第二十七回 秋香二次投奔抗联 少年班人人学滑雪 二 抗联驻地操场上,少年班正在训练,队伍站成一排,黑虎穿着一身又肥又大的棉衣棉裤站在队伍前边发号施令:“立正!稍息!” 张春草用手碰了一下冬青,憋不住用手捂着嘴笑:“冬青姐,你看黑虎穿的那棉袄棉裤,大得就像老道袍。” 冬青鼻子一哼:“哼!他那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把自己的棉袄棉裤送给别人,自己挨冻!” 张春草用手拉了一下冬青衣襟儿,用商量的口气说:“冬青姐,我看咱们今晚贪黑给他做一套吧,瞧他穿那套衣服,又肥又大,行动不方便,也不保暖。” 冬青把脸一扭:“我才不管他呢!” 张春草扑吃一笑:“你真不管哪?你要不管,我可要去找秋香啦!” 冬青打了张春草一拳头:“死丫头,一肚子花花心眼儿!” 黑虎看见,立刻大吼:“张春草,李冬青,你们两个干什么?训练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解散后马上写检查!” 冬青和张春草相互做了个鬼脸,一吐舌头。 到了晚上,冬青和张春草坐在地铺上,一个在做棉袄,一个在做棉裤。两个人边细心的做着针线活儿,边小声的唠着嗑儿。 张春草把已做好的棉袄袖子用手往外翻着:“冬青姐,你说这黑虎是个多实在的人,他咋也学会撒谎了呢?本来把棉袄棉裤脱给秋香,却糊弄咱们说盖在山花坟上。” 冬青被针扎了手,手指放在手上吹着:“唉!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爱情吧!不知这爱情到底是什么,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吧?要不为啥会把人弄得精神不正常!” 崔英子扯着黑虎胳膊硬拖进屋,一进门坎儿就嚷:“冬青,我说你找他他不信,让我硬拽来啦!” 张春草立刻把脸一绷,手里的棉裤一摔:“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贪黑给你做棉袄棉裤,让你来试试合不合身,你还……” 崔英子瞟了冬青一眼,和张春草相视一笑,故意把嘴一瞥:“人家班长心里有别人,自然瞧不上咱们啦!咱们才是烧火的棍子一头热呢!” 黑虎站在门口虽满脸通红,却一言不发,只嘿嘿傻笑。 张春草跳下地铺,来到黑虎身边,抓住胳膊扯倒屋地中央,扯过冬青已做好的棉袄往黑虎肩上一披,用手指一点黑虎额头:“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 黑虎突然换成笑脸,双手抱拳,冲着三个姑娘连连作起了揖,故意逗趣儿,怪声怪气的说:“谢谢,谢谢!” 三个姑娘被逗得哈哈大笑。 三个姑娘帮着黑虎穿上新做的棉袄棉裤,崔英子替他结好棉袄扣子,又用手细心地摘掉沾在棉衣上的棉花绒,倒退两步,两手卡腰,不错眼珠儿的看着黑虎,拍着手说:“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怪不得咱黑虎哥那么有女人缘儿?你们看,穿上这身新衣服,真像个白马王子!” 张春草嘴一瞥,鼻子一哼:“哼!什么白马王子,我看是驴粪蛋子——外边光!” 黑虎又双手抱拳,冲着三个姑娘作了三个揖:“谢谢,谢谢!” 黑虎说完,转身要走,却又回过身,又冲着三个姑娘作了几个揖,先笑后说话:“冬青,春草,英子,我再求你们一件事,秋香现在还穿着我的棉袄棉裤,她以前只披兽皮,没有内衣,求你们帮她做一套!” 冬青立刻绷起脸:“咱们这被服厂有针有线也有布,她自己也有手,不会自己做你操的那份闲心?” 黑虎又嘿嘿一笑:“她出身在富贵人家,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下人伺候惯啦,没做过针线活儿。” 张春草歪着脖围着黑虎转了一圈,嘴里接连渍渍渍,哟哟哟几遍:“你们看看咱们班长,把那个秋香真当成自己的媳妇啦!” 崔英子憋着笑,用手往外推着黑虎:“这事我们早都想到啦,已经替她做好了内衣内裤,就等她回来换呢!你呀,快走吧,再丢人陷眼,冬青姐就得活活让你气死!” 黑虎连点头带作揖:“谢谢,谢谢!我替秋香谢谢你们!” 黑虎说着转身要走,刚迈一步又回过身:“冬青,春草,英子,我还有一件事求你们,你们一定要答应我!秋香出身在地主汉奸家庭,和咱们相比本来就有自卑感,现在身上又长了毛,更觉没脸见人。你们都是女孩子,拜托你们多关心她,帮助……” 冬青气得脸色铁青,咬着牙,跺着脚,用手指黑虎大吼:“出去,出去,你快给我出去!” 上午,少年班都在操场上训练,秋香走到黑虎身边趴着耳朵低声说着什么。 黑虎一惊:“什么!又要上厕所?秋香,你这一上午怎么老去厕所,是不是病啦?冬青,秋香她总上厕所?你快领她回卫生所检查检查。” 冬青自动出列,立正敬礼:“报告班长,秋香她以前总吃生肉,现在突然改成吃野菜汤,胃里接受不了,坏肚子是正常现象。” 黑虎把眼一瞪:“什么正常现象?胡说八道!一上午去十多趟厕所,谁能受得了?你是卫生员,赶紧想想办法,给她治好。” 冬青又立正,敬礼:“报告班长,办法倒有,让她把头发剪下来用火烧成灰,再加点草木灰一起喝下就可止泻。” 黑虎更火了,冲到冬青面前,举起手要打却停在半空没落下来:“竟瞎扯,那头发和草木灰能治啥病?” 冬青又立正,敬礼:“报告班长,你要不懂就别乱发言,那草木灰在医学上叫百草霜……” 黑虎不耐烦的一挥手:“算啦算啦,我不管你什么霜,你现在就去给她配药,治不好她的病,我可不饶你!” “你!”冬青气得边跑边抹眼泪。 吃过中午饭,黑虎在几个女孩子的屋门口来回不停地走着,走到门口,伸手想开门,几次手搭门上又缩回来。 张春草走过来,离着老远一见黑虎的样子,便停住脚步,憋不住用手捂住嘴背过脸偷着乐,随后故意咳嗽一声。 黑虎被吓了一大跳,回头一见是张春草,立刻走过去,换上一副笑脸:“春草,你来得正好,我求你一件事,你快去找春草借几本医学上的书,我想查个病方。” 张春草一惊:“咋啦?黑虎哥,你病啦?” 黑虎红着脸摇摇头:“不,不是,是我想查查医学书上有什么良药秘方能治秋香身上长出的毛。” 张春草先把嘴一瞥,随后围着黑虎歪着脖转着圈看,接着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黑虎哥,你也不发烧哇,怎么我看你精神有点不正常?秋香身上长毛冬青姐不是早告诉过你,那是长期不吃食盐的原因吗?冬青姐正在给她治疗,你这是信不过冬青姐呀?怪不得你不敢进屋自己去跟冬青姐说,要是让她知道,她会恨死你!” 第二十七回 秋香二次投奔抗联 少年班人人学滑雪 三 傍晚,抗联战士们正在吃晚饭,王栓柱和张铁牛两个人架着黑虎慌慌张张从外边回来,跑在前边的杨小山一进营房就可着嗓门喊:“冬青冬青!快,快!黑虎受伤啦!黑虎受伤啦……” 正在吃饭的人们全都大惊失色,纷纷从屋里跑出来,围住黑虎问长问短。 看样子黑虎的腿伤了,一条腿提着不敢着地,痛得呲牙咧嘴,连话都说不出来。冬青扒开人群挤到跟前,跪下一条腿,撸起黑虎裤脚,见黑虎的腿上青一块紫一块,便焦急的问:“你,你这是怎么搞的?” “他,他上山去,去采药,”张铁牛呼哧带喘,说话都接不上气,“在悬崖上摔下来!” “什么,你,你上山采药?”冬青更是吃惊,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上山采药干啥?” “他不知从那得来的偏方,用中草药能治秋香身上长的毛。”王栓柱也大口喘息着,同时用衣袖抹着额头上的汗珠,“硬拉着我们上山采药,在一处悬崖上发现了那种药,他爬上去,岩石松动,把他摔下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冬青急了,生气的把黑虎裤脚往下一撸,冲着张铁牛和王栓柱一挥手,“快,快把他抬到屋里去!” “黑虎哥!”秋香也跑过来,抱着黑虎大腿就哭,“你,你为我……” “滚开!”冬青扯住秋香胳膊,边硬往一拉边吼着,“他的腿摔断啦,你想让他残废呀?” 黑虎被抬到他住的地铺上,冬青让张铁牛和王栓柱硬给他脱下棉裤,冬青这才爬上地铺,双腿跪在黑虎面前,两手抓住他受伤的腿,从脚脖子往上一点一点的仔细检查着,最后断定是膝盖下的小腿骨折。冬青给他上药包扎,心里有气,故意用力捏着断骨的地方,疼得黑虎“哎哟哎哟”只叫,冬青又照他断骨处狠捶两拳,黑虎杀猪般的嚎叫:“哎呀妈呀,疼死我啦,你轻点儿!” “秋香姐,求求你!”秋香扑过来,一边哭一边拼命的掰着冬青攥着黑虎大腿的手,“黑虎哥是为我受伤的,你心里有气就从我出,别再怪罪黑虎哥!” “你滚开!”冬青用力把秋香推到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是医生,我是在给他治病,不是要他的命!” “黑虎哥,是我连累了你呀!”秋香却拼命用头撞着土墙,同时哭喊着,“我不该来,我不该来呀!” 张春草和崔英子赶紧跳上地铺抱住秋香,秋香拼命挣扎几下,却晕了过去。 这天早晨,少年班几个女孩子正在酣睡,秋香先醒了,伸了个懒腰,爬起来,穿上鞋,下了地铺,一推门,见外边下了大雪,立刻惊喜的大叫起来:“下雪啦,下大雪啦!”秋香喊叫着跑回到床铺前,分别推着正在睡觉的人:“冬青,春草,英子,快起来,外边下大雪啦!” 冬青不耐烦地把秋香的手推到一边,翻了个身,把几个人合盖的旧军毯扯着往头上一蒙:“干什么,大清早不让人睡觉!” 张春草坐起身,大了个哈欠,叹了一口气:“唉!天一下大雪,咱们进出山就困难,吃粮又成了问题。唉!又要挨饿啦!” 秋香却兴高采烈,穿好衣服跑出屋外,趴着黑虎他们男孩子住的地窖窗户前,边敲边喊:“黑虎哥,黑虎哥!快起来,快起来!下雪啦,下雪啦……” 室内黑虎连打哈欠,坐起身:“下雪不训练,正好睡个懒觉,大清早就来吵,真烦人!” 黑虎腿伤还没好,穿好衣服,下了地铺,一瘸一点开门。谁知刚一露头,秋香立刻扯住膀子拖到外边:“黑虎哥,走 咱们滑雪去!” 黑虎一愣:“划拉雪?那,那等我去招呼小山他们,就咱俩,那得啥时候能划拉完?” 秋香急得一跺脚:“哎呀!黑虎哥,你误会啦!我不是让你去划拉雪,我是让你去滑雪!” 黑虎更蒙了,用手挠着脑袋:“滑雪,什么滑雪?滑什么雪?” 秋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瞧我这张笨嘴!滑雪是咱们东北人独有的特技,就是用特制的雪撬在学上滑行。” 黑虎立刻来了兴趣:“在学上滑行?那雪撬就像马爬犁?” 秋香点点头:“道理是一样,可比马爬犁快得多!” 黑虎抬眼紧盯着秋香:‘这么说你会滑雪?” 秋香又点头:“我也是进山以后老猎人教的。” 黑虎抓住秋香的胳膊拉着就走:“走,秋香,你教教我!” 秋香被拉得身不由己:“黑虎哥,你先别急,我的雪撬放在山洞里,我先去取回来。” 黑虎松开秋香,摆着手说,“那好,你去取雪橇,我去叫小山他们!” 黑虎说完,开门进屋,在地铺上挨个的扒拉着杨小山和张铁牛:“起来,起来,快起来!外边下雪啦,咱们都秋香学滑雪去!” 少年班的几个男孩子一个个睡眼朦胧,跟着黑虎来到宿营地外的一个山坡上,秋香脚上绑着雪橇,手拿两个撑杆,像一个教练,站在队前讲话:“同志们,大家都知道,咱们这里一到冬天就下大雪,大雪一封山,日本鬼子虽然不能进山扫荡,咱们出山也非常困难,经常搞不到粮食,只能饮饥受饿。如果咱们学会滑雪,就像雄鹰长了翅膀一样腾飞起来,大雪不在是困难,而是帮手。不光进出大山自由自在,更可以出其不意地打日本鬼子!现在我就先给大家做个示范。” 秋香说完,腰一弓,腿一绷,撑杆一支,顺着山坡滑了下去。只见她真像一只灵巧的燕子,顺着山坡,绕着树木,飞一样的滑了下去。站在山上的几个人都看得呆了,等到秋香再从山下返回来,黑虎带头鼓掌。 秋香又来到一处悬崖边上,从悬崖上滑下,半空中还连翻了两个筋斗,随后稳稳的落在地上。 黑虎都失声惊叫,接着又是一阵掌声,在等秋香从山涧下返回来,便都一齐围上去,张铁牛和王栓柱两个人还把秋香抬起来,欢呼,跳跃,不光秋香几个女孩子全都跑来,连任解放都领着所有抗联战士都聚在一起观看。 一时间,滑雪成了抗联的热门话题。大家都争先恐后自己做雪橇,纷纷找秋香教他们滑雪。其他人都是自愿学滑雪,少年班却是黑虎硬逼着他们学,还限他们三天学会,如学不会,还不让吃饭。刚开始,都不会滑,因为不会滑,往起一站就摔倒,爬起来再摔倒,摔倒再爬起来。冬青连续摔倒后躺在雪地上不起来,秋香看见滑过来伸出双手想把她扶起,冬青没好气的用力推开,同时瞪了她一眼:“滚开,我不用你,自己能站起来!” 秋香被冬青推倒,摔在雪地上,半天才爬起来。正好黑虎也滑过来,怕撞上她往旁边一闪,啪唧摔倒在地。秋香正有气无处发,走过去,用手中的撑杆照黑虎撅着的屁股上打了两下,大声吼着:“起来,快起来!” 黑虎疼得一咧嘴,抬头看了秋香一眼,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来,费力的往起爬,爬起来没站稳,又摔倒,秋香又照屁股打了两撑杆。黑虎又忍痛爬起,脚下一滑,又摔倒,秋香又举起撑杆要打躺在地上的黑虎,冬青却爬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黑虎前面:“你干什么?我们抗联有纪律,不许打骂士兵!你,你凭什么打人?” 秋香却不示弱,哈腰把冬青拉开,生气的用撑杆猛打着黑虎:“我现在是教练,我是按照教练的规章办事!如果违反了抗联的规矩,等训练结束后我再作检查!” 王栓柱和张铁牛赶过来,把黑虎搀起,黑虎因腿伤没好利落,再加秋香一顿暴打疼得都站不起来,两个人一人架一只胳膊搀回宿舍。黑虎躺在地铺上连身都翻不了,疼得呲牙咧嘴直哎哟。 张铁牛正忙着往地上的火炉子里填柴,炉子上放着的一盆热水,热水已经烧热,热水里放着一条毛巾,他用手边涮着毛巾边说:“想不到这秋香能这么狠,对黑虎下死手!”杨小山从水盆里拿出热毛巾给黑虎敷在伤口上,故意用手摸着他的屁股,嘴里逗趣儿说:“哎哟啥?这叫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 黑虎照着杨小山屁股打了一巴掌:“去你的,再胡说,我打断你的腿!” 屋门开了,秋香进了屋,一见黑虎的样子,赶紧跑过去,没等说话,眼泪先流了出来:“黑虎哥,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为难你,让你当众出丑,我也是没有办法呀!黑虎哥,你想想,我的出身不好,又做过妓女,大家都瞧不起我。现在我教大家学习滑雪,我说的话都不当耳旁风,没办法,我只能你开刀,惩一儆百……” 冬青收拿着打针的药物器械进来,看见秋香,连手里的东西都没顾得撂下,便往外推着秋香:“出去出去!你来干什么?还想打一把掌给个甜枣哇!” 第二十八回 孙黑虎巧设离间计 抗联神兵惊破敌胆 一 十几天过去了,少年班不但都学会了滑雪,全体抗联战士也都学会了滑雪,这可是真如虎添翼,以前令人望而生畏的林海雪原,如今成了平坦大道。 这天早晨,黑虎正带着少年班练滑雪,滑了一阵,大家都累了,坐在一起休息,黑虎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冲着大家一摆手,兴冲冲地说:“起来起来,咱们去找李闯,听说他已经升任山林警察大队副,他整天吃香喝辣,让咱们在这里吃苦受累。咱们得敲他一竹杠,让他给做点好吃的解解馋!” 真是一呼百应,少年班没一个不赞成的,大家站起身,在黑虎的带领下,直奔李闯的森林警察大队滑去。一百里地,他们不到两个小时就赶到了。站岗的一见他们,立刻拉动枪栓,大声喝问:“站住!干什么的?” “妈的,瞎了你们的狗眼!”黑虎嘴里骂着,双手撑杆一点,立刻到了岗哨跟前,抡起手中撑杆,照着岗哨屁股狠打两下:“叫你们李闯大队副来,就说他兄弟来啦!” “是是!”哨兵被打得晕头转向,连连点头答应,用手捂着屁股跑回去报信。李闯在几个勤务兵簇拥下走过来,一见黑虎立刻乐了,用手指着黑虎鼻尖儿:“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小子!说,干啥来啦?” “干啥来啦,你说干啥来啦?找你算帐!你把我绑了一天,没给我饭吃,把我饿出胃病,我要找你赔偿损失!” “哈哈哈!就知道你小子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李闯亲热的抓住黑虎的手,摇晃着说,“原来你小子是想敲我竹杠!” “谁长了雄心豹子胆,敢敲你大日本皇军山林警察大队副的竹杠啊?”黑虎狡黠的眨巴着眼睛,嘻嘻笑着,“就是这一冬天老吃野菜汤,想到你这儿解解馋!” “好!”李闯欣喜的用手拍黑虎的肩头,回身对跟在身边的勤务兵说,“去,到食堂告诉做饭的,就说我来了几个亲戚,让他们给做一桌好吃的!” “是!”勤务兵立正,敬礼,转身跑走。李闯挨个跟少年班握了握手,随后便拉着黑虎的手进了营房。 这里住的全是用圆木搭起的房子,俗称“木克楞”, 虽然两木之间有空隙,四处透风,屋子里取暖用的是日本鬼子的空油桶,将油桶的一头用剁子剁掉,另一头却从上边凿个窟窿,然后放倒在地上,冲上的窟窿按上炉筒,从剁掉的一头往里填木绊子,把整个油桶都烧得通红,屋子里热得都穿不住棉袄。李闯领着少年班来到他的住室,大家就像一家人似的毫不客气地坐下,勤务兵给每个人沏了一杯茶水,又给拿来瓜子糖果,花生冻梨。大家吃着喝着,说着笑着,饭菜也已做好,端上来摆在桌上,就在他们围坐在一起准备吃饭时,一个勤务兵慌慌张张进屋,冲着李闯立正,敬礼:“报告大队副,大队长传来命令,皇军顾问藤野少佐奉冈田联队长的命令来咱们这里视察,请你马上带着全大队的人到操场集合迎接。大队长还特意嘱咐,营房内不准留一个人,包括伙夫马弁,这个藤野即蛮横又狡猾,要防止他突然搜查,要是被他查出来,当场就会被枪毙!” “这,”李闯打个愣,站起身问勤务兵,“那藤野带来多少人?” “报告大队副,一个日军小队。”勤务兵又立正,敬礼,“估计三十多人!” “看样子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黑虎也站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狗皮帽子扣在头上,“你既然有公务,我们先告辞。” “黑虎,别走!”李闯却伸手把黑虎拦住了,表情严肃地说,“现在藤野已经来了,如果你们在这个时候走,就是不被他们发现,也难免有人告密,他们抓不住你们,我们也会受牵连!” “那,”黑虎和少年班都急了,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李闯,“那,那咋办?” “大家不用急!”李闯却显得从容不迫,冲着勤务兵一摆手,“快去仓库找几套警察服来,给他们一人换上一套!你们就跟我一起去操场,到时候在看我的眼色行事!” 勤务兵拿来了衣服,少年班很快就换上,立刻变成山林警察,跟着李闯来到操场。此时警察大队所有人员几乎都在这里集合,一千多人排成两列,黑虎和他的少年班为了不引人注意,都站在后排。 藤野在大队长的陪同下来到操场,他站在队伍前边,瞪着狼一样的眼睛挨个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真想从外表看到内心。 “啊!”黑虎对藤野并不害怕,他是看见藤野身后跟着的那个中国人吃惊。那个人就是他在潘家庄认识的大管家张二狠,真是山不转水转,想不到两个仇人竟在这里见面。少年班其他的人没和张二狠见过面,他可能不认识,黑虎,杨小山和秋香张二狠肯定会认出来。见张二狠跟着藤野朝他们面前走来,黑虎便冲着杨小山使了个眼色,杨小山会意的点点头,随后用手碰了碰站在身边的秋香,三个人几乎同时低下头。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张二狠好像发现了他们,走到他们面前站住了,同时用手拨开前排队伍,来到黑虎面前,用手抓住黑虎下巴向上托起,同时大惊失色,刚喊出:“太君,他……”黑虎却出手如电,一支匕首插进了张二狠的前胸,张二狠身子晃了几晃,咕咚摔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便咽了气。与此同时,黑虎同时拔出腰间双枪,砰砰两枪,毫无防备的藤野应声而倒。少年班的其他人也纷纷拔出枪来,照着跟在藤野身后的鬼子兵射击。李闯和他带来的抗联战士也不约而同的响应,眨眼之间,三十多鬼子兵全都被打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那些山林警察都吓呆了,当他们反应过来时,李闯已经冲天连放三枪,随后站在队伍面前大声喊着:“弟兄们,都不用怕!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抗日联军!弟兄们,你们也都亲眼看见啦,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中国,到处烧杀抢掠,咱们成千上万的同胞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下!我知道弟兄们谁也不愿意当亡国奴,为日本鬼子做事也是生活所迫,你们看到国人被欺,民族遭难心里也不好受。可为了养家糊口,你们也没办法。弟兄们,我们抗联只杀日本鬼子,咱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此时黑虎也冲到队伍前,两手挥舞着双枪,大声喊着:“警察弟兄们,我也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抗联早就知道藤野要来视察,故意设计除掉他。现在你们已经被我们抗联包围了,如果你们肯放下武器,我们会给你们一条生路,如果你们敢对我们开一枪,我们立即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好啦,都别说啦!”早就站在队伍前边,被两个抗联战士用枪逼住的警察大队长跨前一步说了话,“弟兄们,你们已经看到了,现在几十个日本皇军死在咱们这里,咱们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分辨。日本人都心狠手辣,他们绝不会饶不过咱们,落在日本人手里咱们也是死,如果咱们和抗联作对也是死路一条。我倒有个想法,不知你们是否愿意。树倒猢狲散,咱们各走各的路。你们如果有愿意参加抗联的,你们就跟李大队副去,如果不愿意参加抗联的,你们就跟我去占山为王当胡子!如果你们即不愿当抗联,也不愿当胡子,我给你们钱让你们回家。可有一条你们必须记住,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对外传,包括自己的妻子儿女,如果谁走露了风声,我会杀他的全家!” 黑虎到李闯那里虽闯了大祸,却因祸得福,又有一百多山林警察跟着他们参加抗联,使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许多。回到密营,任解放气得真想打黑虎几个耳光,却只长叹一口气忍住了。谁知这黑虎却给脸往鼻子上抓挠,又闯了一场大祸。 这天他们练滑雪,年轻人好胜,互相叫起劲,比起赛,在那白雪皑皑的深山 老林里,你追我赶,各不相让。从早晨到中午,不知滑出多少里,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眼前出现一条山路,路上跑着一副马爬犁,爬犁上坐着七八个日本兵。 一见日本兵,黑虎眼前立刻一亮,摆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在雪地上,那马爬犁虽跑得飞快,可没有滑雪快,黑虎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少年班悄悄赶到马爬犁前面,隐蔽在路边的树林里。等鬼子马爬犁一到,黑虎第一个双枪齐发,两个鬼子应声而倒。其他人也一齐开火,眨眼之间,七个鬼子兵死的死,伤的伤。黑虎带着少年班冲到马爬犁跟前,从地上揪起一个受重伤的日本兵,用日本话一问才知道,在这山里有一个老虎口,在那里驻扎着一支七八百人的伪军独立团,团长名叫李向东,今天正大摆宴席娶九姨太,这几个鬼子兵是冈田联队长派来给他送礼。黑虎一听眼珠转了几转,立刻来了主意,一枪把鬼子兵打死,双枪往腰带上一插:“走,咱们也去李向东的酒席宴上喝两盅!” “什么?”少年班的人几乎全都大惊失色,杨小山一把揪住黑虎衣领,“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呀!咱们杀死这么些鬼子兵不赶快跑,还想去送死?” “咱们有他们这身皮,”黑虎用手一指死在地上的鬼子兵,胸有成竹的嘻嘻笑着说,“那李向东不但得好好招待咱们,说不定还得给咱们送点礼。听说李向东以前是土匪头子,九一八事变后参加过义勇军,后来叛变投降日本鬼子,是个铁杆汉奸。像这样卖国求荣的民族败类,为了孝敬主子,连媳妇都能舍出去。咱们今天就去见见他,瞅机会崩了他,让他喜事变丧事!” 黑虎说完,就和大家一起把死鬼子的衣服扒下来换上,又把死鬼子尸体抬着扔到路边的树林里用雪埋上,都坐上马爬犁,杨小山坐在前边赶着马,直奔老虎口。 离着老虎口还挺远,锣鼓喇叭鞭炮声就不绝于耳,等他们到了跟前,就见营房里人山人海,新娘新郎正在举行婚礼,站岗的卫兵一见他们是日本兵,赶紧立正敬礼,回头冲着院里喊:“团长,冈田联队长派人送礼人来啦!” 一个营长听见了,赶紧带着一帮士兵迎出来,冲着黑虎点头哈腰,同时指挥士兵牵马搬东西。正在跪在地上拜天地的李向东听说后,连他爹娘都没拜,起身就跑过来给黑虎行礼作揖。黑虎等人被众星捧月似的让进上房,那些长辈们坐着席位都给他们让出来,有人端上茶水喜糖,苹果桔子,新郎李向东匆匆拜完天地,把新娘送进洞房,连亲友都顾不得招呼,就赶紧过来和几个营长亲自陪着他们说话。 酒宴开始,李向东亲自陪着黑虎他们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黑虎假装酒醉,突然站起说要去看看新娘,李向东因为和日本兵打交道多年,知道日本兵都特别好色,本不想让黑虎他们去看自己的新婚娘子,可他们是日本人,自己是受人家的管制。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正是一个甘愿做亡国奴的悲哀。 心里不满意,表面上还得强装笑脸,不但连连点头答应,还得亲自在前边带路。来到新房,只见新娘子正蒙着头红盘腿坐在炕上作福。 “花姑娘的,大大的好!”黑虎摇摇晃晃,脚步都走不稳,一见新娘子立刻来了精神,欣喜的高叫一声,便凑到新娘子跟前,双手搂住,连啃带吻,嘴里还不住的说,“闹洞房的干活,闹洞房的干活!” “太君,太君!”站在一旁的李向东虽气得脸色发青,却敢怒不敢言,还陪着笑脸,“太君,太君,花姑娘的没意思,咱们喝酒的干活!” “你的,统统的开路!”黑虎却把李向东推个大趔趄,随后又把手伸进新娘子怀里四处乱摸,“花姑娘的,大大的好!皇军的大大的喜欢!” “太,太君,”李向东笑得比哭都难看,扑嗵跪在地上邦邦磕响头,“太君,你,求你看在冈田联队长的面子上饶了贱内吧?” “你们的中国的传统的干活,闹洞房的不分大小的干活!”黑虎假装生气,用手揪住李向东的衣领,瞪圆了眼珠子,“我们的大日本皇军的闹你们中国人的洞房的,你们的不满意的干活?” “不不不!”李向东吓得脸色大变,连连拱手给黑虎做着揖,“太君,太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你们的不高兴,”黑虎一把将李向东推坐在地上,冲着少年班一摆手,“皇军的开路的干活!”黑虎他们刚走出屋,李向东又追出来,拉住黑虎的手,“太君,您别生气,您千万别生气!我给您赔礼,我给您赔罪!”说着左右开弓打起自己嘴巴,边打边说:“太君,常言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您是冈田联队长派来的,今天我惹您不高兴,我该死,我不是人!” “哈哈哈!哈哈哈?;?;……”黑虎仰天大笑,笑后用手拍着李向东的肩膀,“你的对大日本皇军的忠心耿耿的干活,冈田联队长的经常夸你是这个的!”黑虎说着竖起大拇指:“冈田联队长的说,最近要提升你做剿共司令的干活!” “谢谢联队长,谢谢太君!”李向东又跪地上给黑虎磕了三个响头,站起后冲着跟在身边的副官说:“张副官,快去,把咱们的大米白面和猪肉粉条多给冈田联队长拿回点,这也是咱们孝敬皇军的一点心意!” 副官答应着走了,工夫不大,就领着一帮士兵抬的抬,背的背,大米白面猪肉粉条整整装了一爬犁,两匹马拉着都费劲。黑虎他们走了,李向东带着手下送出四五里,人都看不见,还站在那里招手。 黑虎他们离开老虎口,几个男孩子都笑个不停,女孩子们却都紧闭着嘴不吭一声。黑虎已猜出他们不高兴的原因,就故意逗趣儿,用手捅了一下杨小山:“哎,杨猴子,我摸那个新娘子的时候,你咋只在一边看,我给你使眼色你咋也不伸手呢?” “呸!不害臊!还有脸说呢?”冬青先啐了一口,白了黑虎一眼,“调戏妇女,违犯军纪,等我回去告诉任叔叔,非关你禁闭!” “是呀,黑虎哥,”秋香也接过话头,吞吞吐吐地说,“看你平常也挺正经,今天咋耍突然起流氓?” “嘿嘿 !”黑虎却得意的呲牙一笑,“我这用的是离间计,这才刚开个头,好戏还在后边!” “什么,离间计?”少年班都被黑虎的话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栓柱扯住黑虎胳膊不让走:“哎,班长,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快给大伙说说,别让我们都蒙在鼓里呀!” “嘿嘿!这是军事秘密!”黑虎故弄玄虚,用手绢擦拭着手枪,“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 第二十八回 孙黑虎巧设离间计 抗联神兵惊破敌胆 二 马爬犁来到他们杀死鬼子兵的地方,黑虎突然大喊一声:“停下!” 赶爬犁的杨小山赶紧喊了一声“吁——”,随后扯住马缰,马爬犁停下,黑虎却急切的冲着少年班一挥手:“杨猴子,快,你们把爬犁上的东西都带走,立刻回密营!” “那,”少年班几乎都感到惊异,异口同声的问,“那你呢?” “我去给冈田联队长送个信!”黑虎却是一脸笑意,就仿佛是去会老朋友那样轻松自如,“咱们杀了他的部下,还假冒他的手下调戏了他的心腹,不去告诉他一声,也显得咱抗联不仗义!” “你……”少年班刚才是惊,现在却是怕,特别是杨小山,上前用手摸了摸黑虎额头,“你也没发烧,怎么说胡话?你刚才说了,咱们杀了冈田的部下,又调戏了他的心腹,那个冈田要知道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你不赶紧逃跑,还想送上门去,你这不是找死吗?” “就是呀,黑虎哥,”秋香也抓住黑虎的手,一脸焦急地说,“小山说得对,咱们现在应该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要让鬼子发现,咱们想走都来不及啦!” “就因为这个,我才让你们赶快走!”黑虎却是一点也不感到紧张,还面带笑容,“你们走了,我这心里也就踏实啦!” “黑虎哥,”始终冷着脸的冬青走过来,仍一脸严肃地说,“我知道你一向做事都是三思而后行,可我也要提醒你,千万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哈哈哈!哈哈哈……”黑虎却仰天大笑,笑后不以为然地说,“冬青,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也请大家放心,现在日本鬼子还没有消灭,祖国人民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请大家相信,我的使命还没完成,不会白白的去送死!现在我以抗联少年班班长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带着爬犁上的东西离开这里!” 大家一看黑虎动了真格的,都不再说话,把爬犁上的好东西分别背上,找出藏起来的雪橇,捆绑在脚上,临走的时候,秋香拉住黑虎的手,话没出口,眼泪先流出来了:“黑虎哥,我们走了,那你……” “你们不用管我,我会平安回去的!”黑虎说着,掏出匕首,割断了爬犁上的一副马套,翻身上马,同时掏出手枪,照着自己的小腿肚子砰的打了一枪,子弹将腿肚子穿了个洞,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在场的人几乎都惊得失声大叫:“黑虎,你……” 黑虎却满不在乎的嘿嘿一笑,打马如飞,还回头向着大家招手:“同志们,回头见!” 黑虎骑在马上,任凭腿上流着血,一路狂奔,来到二十里外的黄家镇。因为镇里住着一个中队的日本鬼子,四门都修着炮楼,炮楼里有鬼子兵站岗。黑户跑到炮楼前,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假装昏迷不醒。炮楼上站岗的日本兵看见是他们自己人,赶紧跑过来把他扶起,连呼带叫,黑虎才慢慢的醒来,睁开眼睛,声音微弱的用日本话说:“快,快带我,我去见中,中队长,我,我有重要事向他,向他报告……”话没说完,又昏过去了。鬼子兵见他腿上还流血,赶紧替他包扎伤口,随后一个大个子日本兵背上他,就朝镇里的中队部跑。到了中对部,门卫问清了情况,赶紧向中队长报告,中队长命人把仍在昏迷中的黑虎抬进屋里,紧急抢救,黑虎又醒了过来,看见中队长,便断断续续的用日本话说:“中,中队长,老,老虎口的李向东良心的大大的坏啦!他,他今天娶九姨太,冈,冈田中队长派我们小队长去给他送贺礼,我,我们小队长喝多了,到新房摸了她的新娘子,他当面没说啥,却暗中派人在我们回来的路上下黑手,我们一共八个人,其他人都被打死了,我用刺刀割断马套,骑上马这才逃出来!” “八嘎!”鬼子中队长气得骂了一声,赶紧抓起桌上的电话向冈田汇报,冈田一听更气得暴跳如雷,连叫几声,“死了死了的干活!”当即命令鬼子中队长带着全部人马去剿灭李向东。 黑虎被送到鬼子的随军医疗队治伤,鬼子中队长带着人马来到老虎口,那李向东刚刚送走客人,正在新房抱着新娘子亲热,手下慌慌张张来报,他也毛了手脚,袜子都没顾穿,抛出屋外,就见几百鬼子兵已把他们包围,几十挺机枪架在四周,他手下的那些人也都被鬼子兵从各个住室里押出来,站在院子里,因为喝多了酒,呕的呕,吐的吐,眼皮都挑不起来,站在那里东倒西歪,有的竟趴在地上睡着了。 李向东也喝得醉眼朦胧,走路摇摇晃晃,由于着急,一出门就被门槛子绊个大马趴,门牙摔掉了一颗,爬了半天才起来,看见这阵势,吓得酒醒了一半,裤子当时就尿了,直往下滴嗒水,不知都不会迈。两个日本兵过来架住他的胳膊拖死狗似的拖到鬼子中队长面前,他才强打精神站起来,冲着鬼子中队长行了个举手礼,说话都费劲:“报,报告太君,皇,皇协军独,独立团长李……” 李向东的话还没说完,鬼子中队长就用战刀一指他的鼻子尖:“你的,今天的结婚的干活?” “哈伊!”李向东学着日本人的样子,打个立正,敬个举手礼,同时身子往前一倾,打个饱嗝儿“是,太君!请,请都进屋去喝,喝,喝喜酒!” “你的说,”鬼子中队长又用战刀一指他的鼻子尖,“冈田联队长的派人来的给你的送贺礼的干活?” “哈伊!”李向东又打个立正,敬个举手礼,同时身子往后一仰,一口酒饭差点吐出来,同时举起右手发誓,“感谢皇军对我们这些皇协军的关心,为了大日本的共荣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你的说,”鬼子中队长就又用战刀一指李向东的鼻子尖,“冈田联队长的派来的小队长的调戏你的妻子的干活?” “太君!”李向东委屈得张着大嘴哭了起来,扑嗵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一步,抱住鬼子中队长大腿,“太君,你可要为我做主哇!我一个堂堂的皇协军团长,妻子被人当众调戏,我没脸见人哪!我……” “八嘎!”鬼子中队长骂了一句,一脚把李向东踢翻在地,同时啊的一声怪叫,双手紧握战刀柄,照着李向东胸膛猛刺下去,只听噗的一声,战刀从前胸插透后背,鬼子中队长又用力向下一按,整个肚子都被切开,五脏六肺全都淌了出来。李向东惨叫一声,临死还没忘记叫他的主子“太君”,可惜只叫出一个“太”字,就伸腿瞪眼。 “啊!”李向东的那些手下几乎同时惊叫,都吓得闭上了眼睛,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鬼子中队长已经抽出战刀,同时把沾满满鲜血的战刀向空中一举,不是人声的喊了一句:“绞死给!”那些围在四周的日本兵同时开火,机枪吐着火舌,李向东的手下在惨叫声中成排的中弹倒下,有幸活着的又被鬼子兵补了一刺刀,尸体堆成了山,鲜血染红了地。为了消灭证据,鬼子中队长下令鬼子兵把那些死尸堆在一起,浇上汽油用火点燃,化为灰烬。他还不肯罢休,又命令鬼子兵把新娘子和那些来给李向东贺喜的家人亲友都关进木屋里,把全部的木屋都用火点着,几十个大人孩子活活被烧死烧焦。 天黑了,看着火渐渐的熄灭了,鬼子中队长往战靴上蹭了蹭战刀上早已凝固的血,这才带着手下返回到黄家镇,他没有回大队部,先去医疗队看那个受伤送信的日本兵,可到医疗队一问,医生告诉他那个日本兵已经被联队长冈田亲自派人接进县城。鬼子中队长这才回到中队部,赶紧给冈田打电话汇报,汇报完了,为了讨好上司,便恭维的说了一句冈田对将士关心,亲自派人接受伤送信伤兵,谁知冈田却回答说没有这回事,这时候两个人才查觉到事情不对,知道上抗联的当。特别是冈田,气得把中队长大骂一顿之后,还捶胸顿足,砸桌子踢椅子,回过味来失声嚎叫:“苦肉计!离间计!借刀杀人计……” 那么您一定想知道黑虎是怎么走的吧?原来黑虎让少年班离开他自己要给鬼子送信,少年班嘴上答应,实际上并没走,等他骑马一走,大家便悄悄跟在后面,黑虎从正门进了黄家镇,少年班却从鬼子挖的壕沟进了镇,等鬼子中队长带着部队走后,因为他们的身上都穿着鬼子兵服装,杨小山就出主意,假冒是冈田派了接人,也多亏那个日本俘虏龟田教会他们说几句日本话,鬼子哨兵用日语简单询问几句,就当成自己人,放他们进去,这才顺利把黑虎接走。 第二十八回 孙黑虎巧设离间计 抗联神兵惊破敌胆 三 少年班两次利用滑雪消灭鬼子,让大家进一步认识到学会滑雪的诸多好处,大家学滑雪的热情也就更高了,任解放又想出了一个主意,利用抗联都会滑雪的便利,把抗联分成若干个小组,深入到敌人的后方去打击敌人。 日本鬼子为了使东北成为他们的附属国,不但在军事上占领,经济上封锁,文化上渗透,最毒辣的就是在政治上的殖民统治。不光在省市县派他们的人担任长官,还在广大农村实行了甲保连坐制度。中国的封建社会是一人犯法,祸灭九族,日本鬼子不但继承了中国的封建制度,而且是有过之而不及。他们实行的是一人犯法,不但祸灭九族,还得祸灭九邻,甚至祸灭全村。他们把一个村子的十户为一牌,设有牌长,牌内联保,如有一户违法,其他九户就要受罚。若干牌以上设甲,设有甲长,甲内再联保,甲内如果有一户违法,全甲的人都要受罚。若干甲以上设保,若干保以上设警察署。警察署又在各村设警察所,各甲保都设自卫团,设有团长,团里的成员和团长都有枪,一个村子最少的十几人,最多的几十人。他们名义上是维护村里治安,实际上都听从日本人调遣,也是给地主老财看家护院,根本不为百姓办事,可他们的经费却从老百姓身上出。因为 “自卫团”是日本鬼子的爪牙,百姓都骂他们狗腿子,好人给钱也都没人干,除了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懒蛋子。这些人平时就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现在有日本人给撑腰,就更加肆无忌惮,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如果铲除这些害群之马,不但使日本人失去帮凶,也让那些地主老财没了撑腰的,更为老百姓出了一口恶气。任解放便决定给日本鬼子来个釜底抽薪,先从这些自卫团下手。 再说那鬼子住在县城的联队长冈田,几次进山清剿抗联都大败而归,为了困死饿死抗联,又非常害怕抗联和群众接触,几乎把所有的军队都驻守在山边,还沿山挖了几百里长的壕沟,每隔五里修一座炮楼。在后方除了县城和几个主要村镇驻有日伪军外,大部分村庄都只有警察所和地主组织的自卫团。他们人虽不少,欺压百姓一个顶俩,有的甚至比日本人还凶残,可让他们打仗就都成了狗熊。 正巧天又下大雪,吃完早饭,任解放下令战士们出发,并亲自挂帅,带领一个小组。战士们都会滑雪,原来几百里的山路要走几天几夜,现在一天还用不上。天黑以后,分别从鬼子两个炮楼之间越过封锁线,因为靠山一带鬼子兵多,为了不惊动他们,又滑出一百多里地,这才按照部署,分散行动。 黑虎腿上的伤虽没好,本不让他来,可劝不住,只能随他。天黑雪大,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黑虎带着少年班进了一个村子。因为临来前早就计划好,进村就直奔自卫团。来到自卫团,却见屋里还点着灯,可能是天下大雪,门外没有站岗的,黑虎一挥手,让其他的人隐蔽,自己悄悄的摸到窗前,用舌尖舔破窗纸,再用一只眼顺着窗洞往里偷看,只见屋里十几人正围在桌子前推牌九,吆五喝六,吵吵嚷嚷,真能把房顶抬起来。黑虎又冲着隐蔽的人做了个手势,手拎双枪一脚踹开屋门,砰砰朝房顶放了两枪,随后大喝一声:“不许动,都举起手来!” 少年班有的跟着黑虎冲进屋,有的从窗户把枪伸进屋里。屋里的人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都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纷纷举手投降。 黑虎指挥少年班缴了这些人的枪,随后用枪点着一个青年的脑门儿:“告诉我,那个是团长?” “他,他,”瘫在地上都站不起来,手指着一个黑大个儿,“他是团长!” “你过来,”黑虎用枪一指黑大个,随手下了他别在腰上的王八盒子,“走,领我们去找你们团长!” “哎哎,是是!”黑大个连连点着头,举着双手从人群里走出来,扑嗵跪在黑虎面前,连磕头带作揖,“兄弟,你别杀我,我没做坏事啊!我家还有妻儿老娘……” “少罗嗦!”黑虎揪住黑大个脖领从地上扯起,用枪指着他的后背,“快走!” “班长,”杨小山拦住黑虎,趴在耳边悄声问,“他们咋办?” “把他们的枪都拿走,”黑虎也悄声趴在杨小山耳边说,“人都放了。” 杨小山冲着少年班一摆手,大家上前把刚缴获的枪都背在肩上,黑虎堵住门口冲着自卫团训话:“今天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我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抗联,我们本来是打日本鬼子的,不打中国人。今天为啥要来打你们,因为你们是日本鬼子的帮凶,你们当中有些人比日本鬼子还坏,我们本来想把你们交给老百姓开斗争大会,让老百姓有仇报仇,又冤报冤!因为你们都是中国人,人不亲土亲。你们当中坏的也是极少数,今天就绕你们一次,今后如果你们谁还敢再给日本鬼子当狗腿子,让我们抓住,立即枪毙!”黑虎说着,冲着杨小山说:“小山,拿出纸笔,把他们的人名都挨个记下来,咱们下次好来找他们算帐!” 杨小山答应一声,从衣袋里掏出纸笔,挨个的把那些自卫团的人名字记下来,黑虎冲他们一挥手,说了句:“你们走吧,今后别让我们抗联再碰到你!” 那些自卫团都如释重负,抢着往外跑,几个人都挤在门口出不去,其中有一个绊倒,其他人都从他的身上踩过去,痛得他杀猪般嚎叫。那个团长也想趁机溜走,黑虎手疾眼快,用枪顶住他的脑门儿:“你别走,放老实点!赶紧领我们去找保长!” 为了防止抗联进村活动,除了自卫团,鬼子伪军,宪兵特务,白天挨家搜索,晚上大街小巷巡查。看谁不顺眼,不是说你是“政治犯” 就是“经济犯”,“国事犯”,“思想犯”,不明不白就被抓进大牢。老百姓挨打受骂那更是家常便饭,这里从七八十岁的老人到七八岁的孩子,几乎没有不挨打的,人们走在路上都得四处留神,害怕碰上鬼子伪军。个个提心吊胆,家家朝不保夕,都生活在极度恐怖之中。再加上贫穷落后,农村根本没有电,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电是何物,晚上只能点煤油灯,麻油灯照明。天一黑人们几乎都睡觉,大街上很少有人走动。今晚下大雪,鬼子伪军才没出来,就连狗都躲起来不再狂吠,小村子静得像死了一样。 看样子保长并不是个太有钱的人,住的是三间草房,中间开门,东西住人。开门就是厨房,却有四副锅灶,东西住人的屋里也是南北炕,一共住着四家人,在这一带是最常见的。老少三代挤在一铺炕上,不到三米的土炕,有的竟睡十几个人,老百姓都形容像装豆包。俗话说的关东山三大怪里的“公公穿错儿媳妇鞋”,讲的就是这件事。这里离小兴安岭只有一百多里路,木材多得很,又到处都是荒草甸子,齐腰深的苫房草满眼都是,和泥制土坯也非常容易,只用五块大洋就能盖上三间草房,可农民却盖不起。由此便可见在日本鬼子统治下的老百姓那才叫真正的一贫如洗,这就是揭穿他们大肆宣扬的大东亚共荣圈骗局最好证据。 黑虎他们押着自卫团长来到保长家里,自卫团长叫门,保长妻子出来开门,听说要找保长,立刻来了气,说了句“他晚上从来不在家睡,不知道死哪去啦!”便赌气把门关上。 “这……”黑虎他们一愣,自卫团长却笑了,一反刚才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把手一挥:“我知道他在哪儿,我领你们找去!” 自卫团长在领着黑虎他们找保长的路上,却来了精神,向他们讲起了保长的为人。 这保长家原来也是个大地主,只有保长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不但吃喝嫖赌,还抽大烟,扎吗啡,父母活活气死,家底也被他折腾光了,流落街头,成了要饭花子。日本侵占中国,住在镇上的鬼子小队长听说了他的事,就让他当了村里的保长。这小子仗着手里有权,又有日本人撑腰,更是无恶不作。敲诈勒索,欺压百姓的事太多说不过来,就说他霸占女人,村里谁家姑娘媳妇长得好,她都要强迫和人家睡觉,连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谁家新娶媳妇他都要先睡头一宿,连他的亲表妹都不放过。如有不从,他就以反满抗日抓进监狱。他现在霸占的也是一个刚结婚的媳妇,因为这个媳妇长得太漂亮,为了长期霸占,媳妇结婚的当天,他就串通日本人把她男人抓走当劳工。 自卫团长说着,来到了一个破得用木柱支着的草房前,自卫团长上前叫门,新媳妇出来开门,听说找保长,头一低,转身进屋。黑虎他们进屋,保长还光着身子躺在炕头上,一见自卫团长张嘴就骂:“妈了个x!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老子在睡觉吗?” “保长,”自卫团长却是一脸怪笑,走到炕沿边低头在耳边小声说,“是抗联找你!” “什么?抗联!”保长真像晴空听到一声霹雳,吓得一跃而起,伸手去摸枕头下的手枪,黑虎出手更快,枪口顶在他的胳膊上,保长赶紧抽回胳膊,光着身子颤抖着龟缩到墙角,连急带吓,说话都不利落,“抗,抗联老,老爷,你,你们不是在,在山里,离,离这里好几百,好几百里地,咋,咋这么快,这么快就来啦?” “少他妈的废话!”黑虎用枪逼着保长,提高声音,“快穿衣服,跟我们去村公所!” “哎哎,是是。”保长答应着,浑身发抖的穿着衣服,许是被吓懵了,竟拿着裤子往头上套,套了半天没套进去,黑虎他们看着都忍不住笑。就在这工夫,保长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一手搂住也吓得坐在炕里的新媳妇的腰,另一手握着的匕首紧按在新媳妇的脖颈子上,同时大喝一声:“你们都别动,谁动我就杀了他!” “啊!”这突来的变故使在场的每个人都大吃一惊 ,大伙几乎同时举起枪来,枪口对准保长,黑虎却从着大家摆摆手:“别开枪,咱们不能伤了群众!”黑虎说着,又冲着保长说:“你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说。” “你们都把枪放下!”保长却来了劲头,脸红脖子涨的冲着黑虎喊,“退到屋外去,我就把他放啦!” “好好好,我答应你。”黑虎首先把枪放在地上,边往后退边说,“大伙都把枪放下,退到屋外去。” 保长一见黑虎他们都放下枪往后退,便松开新媳妇回身用头顶破后窗户,正想挑出去,想不到黑虎一扬手,一把匕首正中保长后心,保长闷哼一声,头在外,身在内,趴在窗台上死去。 新媳妇先是一惊,随后跪在炕上冲着黑虎他们磕头:“抗联兄弟,谢谢你们救了我!” “大姐,快起来!”冬青上前把新媳妇拉起,同时给披上一件棉袄,“不用谢。我们抗联就是咱们穷人的队伍,是为咱们穷人打天下的!” “是呀,大姐。”黑虎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保长的手枪,用手惦着,“等打败了日本鬼子,建设新中国,到那时候就没有穷人富人,也就没有土豪恶霸,地痞流氓。人人平等,共享太平!” 黑虎让自卫团长叫人把保长的尸体抬走,他们又安慰了新媳妇几句,便离开村子连夜赶回密营。回去大家一碰头,人家别的小队一宿最少的都去了二个村子,多的都去了三四个村子,有的不但杀死几个甚至十几个汉奸恶霸,还带回不少好吃的东西。只有他们自杀一个,还两手空空,别人虽没说什么,他们却觉得丢面子。黑虎就又去找任解放,提出骚扰鬼子伪军,任解放听了他的计划,立刻答应。到了晚上,任解放就又带着抗联出发,这次他们不是去对付那些自卫团,而是要去打鬼子沿着山边设的岗楼。因为他们上次打那些自卫团,消息一传出,那些没挨打的自卫团也都毛了手脚。抗联一夜之间就消灭了了几十个自卫团,简直是神兵天降,令人都不敢相信。说不定哪天抗联就打他们,个个提心吊胆,加倍小心。那冈田得到消息,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抗联消灭了那些自卫团,就等于砍断了他一只胳膊,打瞎了他一只眼睛。他们日本国家本来就小,人口也少,现在侵占了半个中国,兵力原来就不足,又每天成千上万死伤,就越来越少,也只能占主要城市和军事要地。要想统治那些大片沦陷区的百姓,还得靠中国人。他们实行的保甲连坐制度就是利用那些土豪恶霸,地痞流氓做为他们统治的辅助工具,现在冈田苦心扶持多年的汉奸走狗被消灭三分之一,以后还说不定抗联什么时候再消灭剩下的三分之二,不但他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更可怕的是那些百姓如果没有警察自卫团的镇压,就会起来和他们作对,到那时候,群起而攻之,他们这些大日本皇军的末日也就不远了。头忙顾头,脚忙顾脚。冈田赶紧下令从岗楼抽调一部军队,一边维护被抗联消灭的警察所和自卫团的治安,一边帮助再建警察所和自卫团。谁知他这样做使守岗楼的军队减少,却让任解放他们趁机钻了空子。任解放仍把部队化整为零,分成若干小组,每组分包几个岗楼。他们不进攻炮楼,而是专门打站岗的哨兵。因为岗楼上都有探照灯,他们先用枪把电线击断,使探照灯灭火,探照灯一灭,鬼子伪军全都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任解放他们脚上绑着雪橇,一走一过之间,瞄准岗楼上的哨兵一枪击毙,打完就走,等岗楼上的鬼子伪军发觉跑出来,他们早已藏到一边。过一两个小时,鬼子伪军看四周没动静,又都回到岗楼里,抗联再出来又将哨兵击毙,鬼子伪军跑出来,他们又藏到一边。原来每个岗楼里驻守鬼子兵也只有一个小队,驻守伪军的一个排,现在被冈田调走一半,每个岗楼也只剩十几个人,只能守在岗楼里不敢离开。又没了电,探照灯也不亮,鬼子伪军又怕抗联攻打炮楼,全都不敢睡觉。抗联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抗联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击毙他们一个卫兵,打完就跑,仗着脚下的雪橇,眨眼就没影儿,简直快得枪子都追不上。就这样,抗联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把鬼子伪军弄得精疲力竭,晕头转向,一宿也没敢眨眼。天一亮,抗联都回密营睡觉,鬼子伪军却不敢休息。因为那些岗楼不是建在村头路口,就是交通要道,一道白天,他们就得检查行人,搜索车辆,忙了一天,到了晚上,刚刚躺下想睡觉,岗楼上的电又突然没了,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在楼顶站岗的哨兵又被打死,等鬼子伪军慌慌张张跑上岗楼顶,打枪的抗联早已不知去向。鬼子伪军一个个精神紧张的在岗楼顶呆了一个多小时,个个紧握钢枪,睁大眼睛,却没有发现什么动静。此时虽已过立春,确实乍暖还寒的季节,岗楼离地十几米,越高风就越大,俗话说春风入骨,那些鬼子伪军虽然比抗联穿得好,可长时间在高处站着也都冻得浑身发抖,看看没啥动静,就都回到岗楼里。谁知他们前脚刚走,又听砰的一声枪响,站岗的哨兵又被打死,鬼子伪军又赶紧跑上岗楼顶,可打死哨兵的人早已无影无踪。晚上虽没有月亮,可他们在高处,洁白的雪地上,如果有人影也还看得见。同时,他们害怕抗联进攻岗楼,早已把岗楼四周几百米的地方树木砍倒,房屋推平,几乎连杂草都没有,成了一片广场。那些抗联简直就是和鬼子伪军捉迷藏,鬼子伪军一回岗楼里面,他们就出来打死岗哨,鬼子伪军一上岗楼顶就无影无踪。就这样,一连七个晚上,抗联都来骚扰,弄得鬼子伪军吃不好,睡不着,一个无精打采,哈欠连连。岗楼里的鬼子伪军被折腾得晕头转向,他们哪个住在县城里的联队长冈田更是彻夜不眠,精神崩溃。从第一个晚上的第一个岗楼的哨兵被打死,他就接到电话,与此同时,几十个岗楼的哨兵又几乎同时被打死,电话又几乎同时打进来,接了这个接那个,整整一宿没断。打电话的都要求让他派兵支援,可他心里明白,这是抗联的小股部队故意骚扰,派出大部队那是黑瞎子打苍蝇——白费力。派小股部队一怕被抗联吃掉,二是远水不解近渴,等他派去部队,抗联早就无影无踪。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抗联从不和他硬拼,不是偷袭,就是巧计。现在他不但害怕抗联攻打,更害怕百姓造反,整天疑神疑鬼,寝食难安。 这天中午,炮楼里的十几个鬼子兵正在吃饭,黑虎带着少年班都穿着日本兵服装出现在跑楼前。黑虎跟着俘虏兵龟田学过旗语,他在远处就向炮楼里站岗的日本兵打旗语,日本兵以为他们是自己人,就向他们的小队长报告,小队长赶紧撂下饭碗带着日本兵出来迎接。黑虎他们穿的是宪兵服装,在日本的军队里,宪兵是管着普通士兵的,一见面假扮成小队长的王栓柱先来个下马威,啪啪啪打了真日本小队长几个大耳光,还用日本话骂了几句。在日本军队里上级打下级那是正常,下级挨了打不但不敢还嘴,还得哈伊哈伊打立正,黑虎他们正是利用了日本鬼子的这一弱点,打完之后又缴了他们的枪,那些鬼子兵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被黑虎他们用枪逼着往炮楼里抱他们提前预备取暖做饭的干柴,等到黑虎他们把干柴点着,才恍然大悟,知道是上了抗联的大当…… 第二十九回 潘秋香回乡扫墓 李冬青进城学医 一 抗联学会滑雪,又利用大雪打了几个漂亮仗,打死的鬼子伪军虽然不多,却把他们吓破了胆,真是谈起抗联色变。更主要的还是抗联威名大振,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让百姓看到了希望。又缴获了许多战利品,使苦熬了一冬天的生活有了大大的改善。为了庆祝胜利,任解放特意让食堂做了些好吃的,喝起庆功酒。少年班围坐在一桌上,大家喝的正高兴,早已喝得满脸通红的任解放,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来到桌前,倒了满满一杯酒,站着都打晃,说话也费劲:“来,来,我,我敬秋,秋香一杯!咱,咱们能,能打这么多,多胜仗,全,全靠秋,秋香教会咱们,咱们滑雪,滑雪!” 秋香本来不会喝酒,任解放敬她,她不能不喝,谁知任解放一开头,其他人都过来敬酒,不喝架不住大家逼,只能硬着头皮喝。三杯酒下肚,人也醉了,却来了劲头儿,和大家比上了赛,黑虎怕她喝多在旁边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帮着她喝,气得冬青回了住室。秋香最后还是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张春草和崔英子把她搀回宿舍,趴在地铺上哇哇大吐,吐完了又哇哇大哭,张春草几个姑娘劝不住,只好把黑虎叫过来,谁知秋香一见黑虎抱住她不松手,哭得更厉害,大家你说他劝,秋香终于不哭了,却紧抱着黑虎不松手,黑虎一要走她就哭,弄得黑虎没办法,只好坐在那里陪着,秋香抱着他睡着了,黑虎却一直坐到天亮。秋香醒来又大哭不止,一问是想她爹妈,眼看来到清明节,让黑虎陪她回家扫墓。清明节扫墓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秋香一家人被日本鬼子杀害,想回家扫墓也是天经地义,黑虎只好答应。 因为清明节这天抗联的全体战士都要给山花扫墓,秋香只好提前一天去给家人扫墓。他家的墓地离抗联驻地一百多里,又全是山路,现在积雪已经融化,雪橇用不上,秋香和黑虎便起了个大早,拿着提前买好的烧纸上路了。 这大山里的春天虽比山外要来得晚,春天的脚步却悄悄的来到,让您看得见,摸得着。最先报告春天信息的还是小鸟,消失了一冬的牠们又回到了林中,在枝头嬉闹鸣叫,沉睡的大森林被他们渐渐的唤醒。被称作贵如油的第一场春雨虽然夹杂着雪花,但还是准时而来,那沙沙声就是春姑娘在向久别的大地母亲的亲切问候,仿佛在说:“妈妈,我回来啦!”。向阳山坡上的积雪已经化静,依稀可见的小草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娃娃,从母亲的被窝里探出尖尖的绿脑袋,东瞧西望,惊喜的看着这陌生的世界。柳条虽没睁开了黄眉绿眼,但已从严冬的僵硬变得柔软,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在展示着自己充满活力的青春。小河上的冰还没有化开,河面上淌着的雁翎水,恰似一群比赛奔跑的孩子,一路笑声,调皮的对着大山喊叫:春天来啦!春天来啦…… 天快傍晌,秋香和黑虎来到他家的墓地前,坟墓是去年秋天才埋起来的,坟上还没有长草。秋香全家被杀,父亲和哥哥因为投靠日本,为非作歹,害了许多乡亲,人们都恨之入骨,全家人被杀,无不拍手称快,尸体放在家里四五天都没人帮助掩埋,秋香东家磕头,西家参拜,最后才有几个老人帮忙才运到墓地,草草掩埋。刚埋时都是新土,入冬后积雪覆盖,看不出什么。现在积雪一化,新土变实,就看出当时土埋得少,露出白茬的棺木。秋香一见,立刻扑上去,抱住棺木失声痛哭。黑虎在一边想劝又不好开口,急得抓耳挠腮,搓手跺脚。 就在这工夫,一个带着眼镜,挎着匣枪,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几个随从的青年飞马来到近前。青年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随从,手拎马鞭走到秋香跟前,故意啊哈咳漱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对秋香说:“哟,是秋香妹子呀?想不到你还能在清明节来扫墓祭祖?” “啊,是三哥?”秋香一见青年,赶紧用衣袖抹了抹泪水,站起身和青年打招呼,“你不是去东洋念书,啥时候回来的?” “我年前就回来啦!”青年摘下眼镜,用手绢擦着,“秋香妹子,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啦!” “你不也一样吗?”许是故人相逢,格外亲切。秋香见到青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用手一刮青年鼻子,“瞧你,都长了小胡子?才去日本几年,就忘了祖宗,穿衣打扮,简直就是个日本鬼子!” “听说你以前比我还亲日呢?念日本人学堂,穿日本女人和服,连说话都不说中国话?”青年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秋香妹子,听说是你爱上了一个叫孙黑虎的抗联,这位跟在你身边的青年一定就是他吧?怎么不给三哥介绍介绍呢?” “黑虎哥,你过来。”秋香却显得十分大方,冲着站在一棵松树下假装用手揪着翠绿的松枝的黑虎一招手,随后扯住青年胳膊拉到黑虎面前,“这是我二叔的大儿子潘有才,去日本留学才回来。他在我们家排行老三,叫三哥!” “三哥好?”黑虎客气的伸出手和潘有才握了握,随后自我我介绍,“我叫孙黑虎,是抗联少年班的班长!” “听说过,听说过。”潘有才却显出十分高兴,站在黑虎面前边打量边点头,“真是英雄出少年哪!人长得虽不出奇,名声可是威震关东,都上了日本人的报纸,连东京的东条首相都知道!秋香妹子,听说大伯大哥十几口就是因为他才被日本人杀害的?” “三哥,你不了解情况,别听旁人瞎说!”秋香的脸红了,为了掩饰尴尬,走到潘有才骑的马前,用手抚摸着长长的鬃毛,“三哥,想不到你见只兔子都吓得没命跑的胆小鬼,留洋五年,还能学会骑马?这马看着好眼熟,是我哥当警察所长时骑的那匹黄骠马,听说这匹马认生人,见到生人连踢带咬,三哥你是怎么把这匹马训服的?” “时势造英雄吗!”潘有才微微一笑,用手拍着腰间的匣子枪,一脸傲气的说“如今战乱年间,有枪就是草头王。男子汉大丈夫得顺时势而立,不能逆潮流而动。”潘有才说着,走到马前,用手拍着马鞍,想说什么,又显得很难开口,憋了半天,终于说出口:“秋香妹子,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三哥,什么事,你说。”秋香许是睹物思人,低头思索着什么,没有看潘有才,随口而说,“我听着呢。” “秋香妹子,”潘有才的脸立刻板了起来,干咳一声,“咱们族里已经合计过,准备把大伯大哥和你家所有人的坟从祖坟迁出去,因为大伯大哥是投靠日本人的卖国汉奸,咱潘家祖坟里不能埋这样辱没祖宗的不忠不孝子孙!” “三哥!”秋香一听急了,转过身,面对着潘有才,真可谓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我爹我哥是汉奸,可我妈我嫂子还有我七岁的侄子他们不是汉奸,我爹我哥的坟你们可以迁出去,我妈和我嫂子她们的坟你们不能迁!” “秋香妹子!”潘有才也一反刚才那和和气气的样子,鼻子一哼,冷冰冰的说,“这是咱们潘家全族决定的事,不是你我说谁迁谁不能迁!” “那,”秋香见潘有才口气坚决,知道再争辩也没用,就退一步,“那你们想把我家的坟迁到什么地方?” “除了咱们老潘家的山林土地外,”潘有才手中摇晃着马鞭,脸上洋洋得意,“埋在哪儿都行!” “怎么?”秋香即气又惊,揪住潘有才衣领,“我们家自己的地里也不准埋?” “你们家的地?”潘有才掰开秋香紧揪脖领的手,同时用力把秋香推到一边, “那是你们家以前的地,现在你们家的地都被政府没收啦,你们家已是房屋一间,地无一垄!” “什么,你说什么?”秋香不光是急,而是怒,又一把揪住潘有才衣领,“我 们家的地让政府没收啦?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家被杀没几天,”潘有才显得很不耐烦,又用力掰开秋香紧揪衣领的手,“县政府就下来文件没收了你们家的地。” “那,那一定是有人告密!”秋香连急带气,眼泪都流出来了,“三哥,你听没听说是谁告的密?” “我不知道!”潘有才摇摇头,“那时候我在日本还没回国。” “三哥,”站在一旁显得若无其事的黑虎走过来,插了一句,“你既然那时候还在国外,你怎么知道秋香家的土地都被政府没收?” “我,”潘有才被问得一时无法回答,吭哧了半天才说出话,“我,我是听家里人说的。” “三哥,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想问问你。”黑虎两眼紧盯着潘有才的脸,仿佛已看出什么秘密,“三哥,我想问一下,没收秋香家土地的是那个国家的县政府?” “当然是满洲国的县政府!”潘有才觉得黑虎问得有些奇怪,转过头不认识似的紧盯着黑虎的脸,同时警惕的把右手放在了腰间的手枪把上,反问了一句,“你说在咱这东北还有那国政府?” “三哥,这就不对啦!”黑虎却一点也不紧张,脸上还带着笑,“秋香他爹和哥哥为满洲国政府效力,你们说他们是汉奸,是不忠不孝,还要把他们的坟从祖宗的墓地迁出去。看来你们潘家是个懂忠孝廉耻的家族。按理说这个汉奸的县政府的话你们是不能听的,却为什么要接受他们没收秋香家的土地呢?” “这,这个,”潘有才被问得张嘴结舌,一脸尴尬,“这,这是族里那些老辈们做出的决定,我,我也不太清楚!” “三哥,我还想问一句,”黑虎跨前一步,炯炯的目光直逼潘有才的脸,“县政府没收了秋香家的土地,那土地不像桌椅板凳,他们也拿不走,又把地分给谁家了呢?” “这,这,”潘有才更回答不上来,憋得满脸通红才说,“这,这我也不清楚,那,那得回村里去问保长。” “那好,”黑虎却爽快的答应,还拍拍身上的土,“三哥,就麻烦你领我们去村里找保长问个清楚行吗?” “黑虎哥,”秋香急了,拉住黑虎的手扯到一边,悄声地说,“这,这能行吗?” “没事。”黑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安慰秋香,“你放心,有我在,保你平安无事!” “去村里?孙黑虎,你要和我去村里?”潘有才一听却仰天哈哈大笑,笑得用手直抹眼泪,“孙黑虎,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不怕我抓住你送给日本人?” “抓住我?”黑虎也仰天大笑,笑后用手指着跟在潘有才身后的四个随从,“潘有才,我不是小看你,就凭你手下这帮自卫团想抓住我……”黑虎说着,双手一动,立刻从腰间拔出双枪,再一抬手,只听砰砰砰几声枪响,只见潘有才四个随从腰间跨的手枪带都被击断,手枪都掉落在地上。最惊险的还是潘有才,他系在脖子上的领带结被枪子穿了一个洞,半截领带被风刮起,挂在树枝上。 “啊!”潘有才吓得怪叫一声,瘫坐在地上,裤裆立刻湿了,指着黑虎的手都僵住,“你,你,你你……” “三哥,对不起,起来走吧。”黑虎却走过去,挨个从地上捡起枪,全都插在自己腰间,用枪指着潘有才:“三哥,能不能起来啦,要起不来,我拉你一把?哎呀,三哥,你把裤子尿啦?” 黑虎和秋香押着潘有才回到村里,直接进了潘有才家的大院,一进大门,黑虎立刻关上大门,随手上了锁,接着用枪指着看门人的脑门,眼珠子一瞪说:“把钥匙拿来!” “这,”看门人吓得浑身直抖,眼睛看着潘有才,“少爷,这……” “把钥匙给他!”潘有才不知道黑虎要干什么,又惊又怕,“孙黑虎,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黑虎从看门人手里接过钥匙,装进兜里,嘿嘿一笑,“我就是要你们从现在起不准一个人从这里出去!今天咱把丑话说在前边,你要是敢偷着派人去告诉日本人,我就灭了你的全家,潘秋香家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潘有才习惯的伸手去摸枪,这才发现枪不在身上,气得咬牙切齿,“孙黑虎,算你狠!” “三哥,”秋香却笑着走到潘有才身边,用手拍了拍肩膀,“到家啦,把县政府没收我家土地的文件拿出来吧?” “这,这个……”潘有才一时回答不出,吭哧半天才说,“那,那文件在我爹那儿,你,你找他要去。” 黑虎和秋香用枪逼着潘有才一进他家院子,家人就被惊动了,纷纷跑到院子里,孩子哭,大人叫,乱成了一锅粥。秋香却不慌不忙的走上台阶,冲着一位穿戴整齐的绅士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话没出口,眼泪先流出来了:“二叔!” “哼!”二叔却脚一跺,脸一扭,“你这个败坏家门丧门星,还有脸回来?” “二叔,”秋香虽碰了个软钉子,仍不气不急,又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和我爹是亲兄弟,一母同胞,我爹活着的时候你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哥哥长哥哥短,没少沾我爹的光。我爹死的时候,我跪在你家门口求你,你却眼看着我一家人的尸体在外暴晒三天都不闻不问。二叔,我知道,我爹是替日本人办事,你怕受牵连,我不怪你。可现在你接替了我爹的保长,也是替日本人办事,也许是日本人逼你,你不干不行,我也不说什么。我今天是来给我爹娘扫墓,碰见三哥,他告诉我家的土地都被县政府没收,政府的文件在你这儿,我想看一看,不知二叔能不能答应?” “啊,你问这个?”二叔在众人面前遭秋香数落,脸上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听到秋香最后一句话,这才如释重负,长叹了一口气才说,“有这事,你家的土地是都被县政府没收了,文件就在我屋里,你要看,我这就给你拿!” “不用啦!”看二叔抬脚要走,秋香摆手拦住了,“二叔说有文件,就一定有文件,我相信二叔不能骗我。二叔,我还想问一句,县政府把我家的土地没收以后又分给谁啦?” “这,”二叔停顿了一下,干咳一声才说话,“没分给谁,我每垧地花十两银子买回来啦!” “啊,是这样。”秋香长出一口气,眨动着大眼睛说,“二叔,这地既然是你花钱买回来啦,财宝不出外国,我想每垧地花二十两银子再买回来,不知二叔肯不肯卖?” “这,这个,”二叔又停顿一下,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秋香,“你,你想一垧地再花二十两银子买回去?” “是。”秋香显得十分认真地点着头,反问一句,“二叔,你同意啦?” “一垧地二十两银子,你知道你家有多少地吗?”二叔眯着眼,用一种瞧不起的目光看着秋香,“你家连土地带山林,一共五百垧,得一万两银子,就凭你,拿得出吗?” “我拿不出,二叔能拿出哇!”秋香却扑哧一笑,随手拔出插在腰间的手枪,两手来回的摆弄着,“二叔,记得我小的时候,咱家并不富裕,爷爷奶奶是从山东逃荒来的,靠给地主扛活养活一家人,就因为家里太穷,我爹才山上去当胡子。自打日本进中国,我爹回村里当保长,仗着日本人,巧取豪夺,十几年的功夫,咱家才有了上千垧土地。我爷爷奶奶死后,你和我爹分家,家产二一添作五,我爹还把土地给了你一半,又给你盖起了这处豪宅。二叔,我记得咱们没分家以前,你是个败家子,整天游手好闲,不但吃喝嫖赌,还抽大烟,扎吗啡。我爹在世时,对外人是无恶不作,蛇蝎心肠,可对你这个亲兄弟却不薄。二叔,咱们老潘假的万贯家财是我爹和我哥挣来的,现在他们人虽没啦,可还留下我这么一个女儿。二叔,我实话跟你说,我现在已经参加了抗联,我们抗联不光要打败日本帝国主义,还要建设新中国,做到耕者有其田,没剥削,没压迫,人人平等,全民富裕。二叔,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要回我们家的土地,把它分给咱们村里没有土地的穷人。二叔,我爹死了,你是他的亲兄弟,你要是带管我们家的财产和土地我无话可说,你不该插圈儿设套儿独吞我家财产和土地呀!二叔,我还跟你说句实话,我来不光是代表我自己,也是代表抗联。抗联你没见过,也听说过吧?我们这一家就死在抗联手里,你家恐怕还不如我家,如果你得罪了抗联,二叔,我不说,你也……” “这,这这,”二叔立刻被吓住了,浑身直抖,“大,大侄女,你,你……” “爹!”潘有才跑过来,抱住二叔摇晃着,“爹,你不能听她的,她是在吓唬你,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啊!” “三哥,”秋香走到潘有才跟前,用手枪点着他的脑袋,“你说我吓唬你,那好,我现在孤身一人,要钱没钱,要势没势,活着一个人,死了一个鬼,没牵没挂。你们无情,我也无义,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先崩了你!二叔也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还没娶媳妇,我就让你家从此断子绝孙!” “大侄女,大侄女!”二叔先慌了手脚,抱住秋香的腰哀求,“把枪放下,把枪放下,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哈哈哈!哈哈哈……”秋香扬脸大笑,抽回枪又用手掂着,“还是二叔懂事!三哥,你在日本留过几年学,我也在日本学堂念过几年书,咱们都以为日本是人间天堂,其实那是人间地狱。咱们在他们那里别的本事都学不会,就学会了日本人的骄傲,自负,目空一切。古人云‘骄军必败’。一个军队如此,一个民族也如此。他们自以为是,妄想称霸世界,却不知早已是过街老鼠,正遭到人人喊打!三哥,你刚从日本回来,你还不知道抗联的厉害,我想你已经见到了黑虎哥的枪法,我不是吓唬你,现在你的一家几十口人的命都攥在他的手心里,只要他的手指头一动,这个院子立刻就会血流成河,一片死尸!” “你,你!”潘有才气得跺脚顿足,冲着黑虎和秋香直翻白眼,“你,你们……” “大侄女,大侄女!”二叔赶紧把秋香拉到一边,点头哈腰的说,“你三哥他才出学生门,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大侄女,大侄女,有啥话你跟二叔说,二叔替你办,二叔替你办!” “二叔,我也没别的意思。”秋香故意装起了样子,挺起胸,昂起头,“二叔,你也知道,这日本的天下就是好人受气,坏人神气。咱潘家的土地都是我爹和我哥仗着日本人的势力从别人手里霸占来的,自日本人来了这十几年,别的村不说,就咱村被我爹和我哥迫害的家破人亡的就不知有多少。现在我爹和我哥都死了,俗话说人不死债不烂,我爹和我哥虽然死了,可他们欠下的不是钱财,而是血债。人都说父债子还,我的一家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女儿,我就是浑身剁成八瓣,也偿还不了我爹和我哥欠下的血债。二叔你也知道,我爹和我哥死后没给我留下什么钱财,只有那几百垧土地。为了替我爹和我哥还债,就想把我家的土地都分给咱村没土地的穷人,想请二叔派人把全村的人都召集来,还得请二叔亲自代表我爹写地契……” “这,”二叔的脸就像被人搧了一耳光,当时由红变白,想说什么,干张嘴说不出来,“这,这……” “这么,”秋香惦着的手枪握在手中,哗啦推弹上膛,“二叔,你是不是不想代表我爹写地契?” “不不不,我写我写。”二叔吓得连连摆手,随后冲着站在身边的管家大声说,“快去把全村人都召集到这儿来开会!” 第二十九回 潘秋香回乡扫墓 李冬青进城学医 二 黑虎和秋香两个人一走,冬青就硬拉着张春草来到密营外的小溪边。 夹着雪花的小雨就像清洗剂,把大山里的一切都洗刷一新,就连空气都格外的清爽怡人。 张春草显得十分高兴,不是翘着脚撧下一根柳枝,用手扒开刚鼓起的芽胞,就是蹲在地上用手拨开枯草,掐下几棵嫩草芽放在嘴里咀嚼着,在不就揪朵刚裂开红嘴冰凌花,放在嘴边闻闻,接着猫腰捡个石子抛向林中,随后张开双臂哄赶小鸟,同时嘴里还哼着歌: 春风习习,小雨蒙蒙, 小草冒绿,柳条儿泛青; 山溪静静的流淌啊, 林中的小鸟儿在争鸣。 问春天呀,你为啥来得这么晚, 让我们艰难度过那漫长的严冬? 早春呀,早春,迟来的早春哪, 我们终于又见到了你的笑容。 早春哪,早春, 在这情窦初开的季节里, 有多少少女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情? 情郎哥呀,情郎哥, 想起你我就面红耳赤, 情郎哥呀,情郎哥, 你早就深深扎根在我心的中。 你呀你,你呀你, 你搅醒了我多少甜甜的梦, 你呀你,你呀你, 你让我神魂颠倒眼看就要发了疯。 如今严冬过去春已来, 咋还见不到你娶亲的花轿喇叭声? 冬青却用两手分别堵住耳朵,跺着脚说:“别唱啦,别唱啦!” 张春草就像不认识冬青,歪着脖瞅着她的脸:“怎么啦,冬青姐?我唱歌怎么惹了你?” 冬青拉着脸,用手点着张春草的脑门儿:“你唱的是什么破歌儿?情郎情郎的,烦死人,烦死人!” 张春草一脸不解,趴在冬青脸上:“哎,这就怪啦,这是我在你日记上看到的,怎么……” 冬青立刻挥齐拳头追打着张春草:“好哇,你敢偷看我的日记!” 张春草两手抱着脑袋,边跑边乞求:“冬青姐,饶了我吧,我就看这一次!” 两个人跑上一座山坡,累得呼哧带喘,实在跑不动,便四仰八叉瘫倒在地上。头上的树林里,一只喜鹊冲着她们喳喳不停的叫,冬青心烦,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朝喜鹊抛去,喜鹊吓得惊叫着飞走。 冬青坐起,两手撕扯着地上的枯草,叹了口气:“春草,我想找任叔叔请求离开这里。” 张春草惊得坐起,瞪着大眼睛紧盯着冬青:“你说什么,你要离开这里?” 冬青点点头:“嗯,我早就有这个打算。” 张春草爬过来,躺在冬青怀里,仰着脸看这冬青的眼睛:“是因为黑虎哥?” 冬青把身边的一块大石头推下山去,眼睛盯着朝下滚的石头,摇摇头:“唉!不能怪他,都怪我自己不争气!从我和黑虎哥一起上山找杨靖宇叔叔参加抗联,到现在已经七八年,几乎天天在一起,我却没有得到黑虎哥的心!” 张春草也来了气,也把脚边的一块石头踢下山去:“就怪那个山花,还有那个秋香!要说山花人长得还可以,那个秋香有什么好,长了一身毛,晚上脱光身子挨在一起都能把人吓死!还恬不知耻,整天缠着黑虎哥!” 冬青又把一块石头推下山去,眼望着远处:“这也不能怪人家!人都说郎才女貌。山花虽没文化,却是个女中豪杰。你闭上眼睛想想,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少女,身披红氅,坐下白马,手使双枪,不但百发百中,一枪还可打二鸟,就咱们是男人也得喜欢!秋香虽没有山花的英姿飒爽,却是个出类拔萃的才女。人家出身在富贵人家,从小饱读诗书,又念过日本的洋学堂。别的不说,就说她教会咱们滑雪,让咱们冬季能走出这林海雪原,转战千里奇袭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天上飞机,地下坦克,骑兵,摩托队,成千上万人围追堵截,还能冲出重围,还连一根毫毛都没碰到,连远在东京的日本首相都被震惊。不但在咱们抗战史上,就是在人类战争史上都创造了奇迹。像这样优秀的才女,那个男人能不爱?” 张春草急了,揪住冬青的衣领:“那,那你就打算这样放弃?” 冬青却显得十分平静,两手用力掰开张春草揪着衣领的手:“这不是放弃,是退出。黑虎哥从小把我当成亲妹妹,我也把他当成亲哥哥,我们虽不是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亲。黑虎哥既然不爱我这个妹妹,我这个妹妹就应该成全他,主动退出,让他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黑虎和秋香从潘家庄回来,天已傍晚,雨雪早已停止。晚霞从云缝里射出,如无数支金剑刺破那万千朵黑云,给这大山披上一层美丽的红纱。 两个人走到驻地外的小河边,许是被那美丽的晚霞所吸引,两个人却不想再走,并肩坐在沙滩上。黑虎捡着地上的石子不住的往河里抛,秋香却攥着一把石子两手来回的倒换着。 一只苍鹰在他们头上盘旋,落在河边的小鸟都吓得惊叫着钻进树林,一只正在河边饮水的兔子刚想要跑,苍鹰突然扑下,兔子突然掉头,跑得太急,一头钻进秋香怀里。秋香两手按住,搂在怀里,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兔子的绒毛,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黑虎乐了,伸过手边要抓兔子边说:“嘿!这才叫‘守株待兔’!咱们在这儿坐着,兔子自己就往怀里钻。咱们有好多天没吃到兔子肉,咱们把它拿回去,让大家喝顿兔肉汤。” 秋香却把黑虎的手推开,身子向旁边挪了挪,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不!你看这兔子被鹰吓得到现在心跳得都能听见,浑身还在发抖。这些小动物也和咱们人一样,弱肉强食,咱们人还可以反抗,这些小动物只有逃避。它逃到我怀里是想寻求保护,如果我们把它杀死,它会更伤心!” 黑虎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你们这些女孩子,真叫人……” 秋香把兔子放开,看着兔子钻进草丛:“黑虎哥,我想回潘家庄。” 黑虎一听就急了,瞪着两只大眼睛紧盯着秋香的脸:“什么,你说什么?你想回潘家庄,不想参加我们抗联啦?” 秋香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连连摆手,憋得满脸通红:“不,不是,黑虎哥……” 黑虎真的生气了,冷下脸,手一甩,转身就走:“好!要去要留随你的便!参加我们抗联打日本鬼子是自愿的,我们决不会逼迫某个人!” 秋香赶紧跑过去,拉住黑虎的胳膊:“黑虎哥,你别走,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不想参加咱们抗联,是我在这儿怕影响你!” 黑虎把秋香的手甩开,脚步没停:“胡说八道!你参加抗联是我介绍的不假,你是自愿参加,又经过分队党支委研究同意,我们都是革命同志 ,你怎么会影响我!” 秋香又拉住黑虎:“黑虎哥,你听我把话说完不行吗?” 黑虎又把秋香的手甩开,停住脚步,蹲在地上,一脸不耐烦:“好好好,你说你说。” 秋香也紧靠着黑虎蹲下,随手掐断一棵刚冒绿的小草,用母指和食指捻搓着:“黑虎哥,说句良心话,你们抗联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像兄弟姐妹一样好,特别是你,你们越对我好,我的心里就越觉得愧咎。” 秋香说到这儿,两手上下握住黑虎搭在一起的两只大手:“黑虎哥,你别误会,我要离开这儿,实际是为你好。我上次来到你们这儿,就看出冬青对你很好,这回来,我看见冬青经常一个人偷偷在哭,我猜一定是你对我太好她心里不好受。黑虎哥,我看出冬青心里有你,你们俩又是从小在一块儿……” 黑虎来了气,猛地抽出手,起身就走:“这个冬青,我早就跟她说让她照顾你,她怎么变得这样,我去找他!” 秋香被推得坐在地上,赶紧爬起,小跑着边追黑虎边喊:“黑虎哥,黑虎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呀!” 第二十九回 潘秋香回乡扫墓 李冬青进城学医 三 吃完晚饭,任解放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看报纸,黑虎兴冲冲进屋,刚迈门坎儿,看见任解放,立刻笑嘻嘻的问:“任叔叔,看的什么报哇?” “你自己看。”任解放把报纸递给黑虎,站起身也一脸兴奋地右手指点着报纸说 :“你看这日本人的《滨江日报》上都登了你们少年班!” “是吗?”黑虎一脸好奇,展开报纸念着,“抗联里有一个少年班,他们个个都会滑雪,一天烧毁皇军三座炮楼,偷袭皇军七个警察所,炸毁皇军十辆汽车……”黑虎看到这儿,高兴得把报纸往头上一扔,张开双臂,跳起来喊:“哈哈,这回我们少年班可是窗户眼吹喇叭——声名在外啦!这日本的报纸一登,不光咱全东北,就是日本东京都得知道,那东条英机要是看到这条消息,鼻子都得气歪啦!” “是啊。”任解放倒背着手,在屋地来回走着, “刊登你们少年班的日本报纸不光《滨江日报》,还有《大同日报》,《盛京时报》。据可靠消息,住在县城里的那个日军联队长冈田看看了这些报纸,气得下令把所有刊登你们的报纸都收缴,用火烧掉。” “这可多亏了秋香啊!”黑虎哈腰捡起丢在地上的报纸,一边用手拍打着粘在上边的灰土,一边说,“如果不是她教会咱们滑雪,咱们也不能打那么多漂亮仗。任叔叔,我建议支队党委应该研究给秋香记一大功?” “你说得对,”任解放坐在桌边的木墩上,点着头说,“我们是该给秋香记大功,我明天就召开党委会研究。” “任叔叔,我还有件事想向你汇报……”黑虎话没说完,就听见咚咚咚有人敲门,随后传进一个姑娘的声音:“报告!” “是冬青?”黑虎一惊,没说的话赶紧咽下去,“她,她怎么来啦?一定是来找我?” “怎么?”任解放觉得十分诧异,两眼紧盯着黑虎的脸问,“你和冬青闹别扭啦?” “没有。”黑虎摇摇头,趴在任解放耳边低声说,“我今天陪秋香去给他父母扫墓,我怕冬青误解。” “啊,是这么回事。”任解放会意的点点头,用手拍拍黑虎的肩膀,“你放心吧,没事的,正好她来啦,我跟她解释。” “任叔叔在屋吗?”冬青又敲了三下门,冲着屋里大声说,“我是冬青,我有一件事想向你汇报!” “是冬青啊?”任解放笑着看了黑虎一眼,回身冲着外边高声回答,“我在屋,门没栓,进来吧。” 冬青一进屋,立刻冲着任解放啪的两腿一并打个立正,随后又举右手敬礼:“报告支队长,少年班战士李冬青有事向您请示!” “冬青,快坐。”任解放却显得非常热情,满脸是笑的用手一指桌子对面的一个木墩,“什么事,坐下说。” “任叔叔,”冬青在任解放对面坐下,刚要说话,一扭头看见黑虎,脸一红,为掩饰自己,赶紧打招呼,“啊,黑虎哥也在这儿?” “我来借几张报纸看。”黑虎也显得十分不自在,边说边抓起桌上的几张报纸,边匆匆离开边说,“你们有事你们谈,我先走啦!” “哼!”冬青一见黑虎的样子,立刻来了气,冲着黑虎的背影啐了一口,霍的站起身,冲着任解放说,“任叔叔,我有个请求,请你答应。” “什么请求?”任解放手里拿着一支笔,在桌上乱画着,听了冬青的话,放下笔,用手又一指着桌对面的桌对面的木墩,“冬青,你别急,有什么话,坐下说。” “任叔叔,我想到县城的医院去学习学习。”冬青显得十分激动,刚坐下又站起来:“任叔叔,咱们这抗联支队和后方基地共有二三百人,只有二个卫生员,医术也不高,战士负轻伤或有小病能简单的处理,如果有大病或重伤员就没办法。任叔叔,请您批准我到县城的大医院去学习一年半载,等我回来……” “好!冬青,你这个想法很好!”没等冬青说完,任解放赞同的点着头,“正好在县城里就有咱们一个交通员开的医院,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就开个党委会研究。” 天刚要放亮,黑虎几个男孩子还躺在地铺上蒙头大睡,被一阵咚咚咚的紧急敲门声惊醒,秋香在门外喊:“黑虎哥,黑虎哥!快起来,快起来!” “哎哎,就来就来!” 黑虎吓得脸色巨变,赶紧爬起,趿拉着鞋打开门,手把门框,一脸关切的问,“秋香,出啥事啦?一清早就跑来……” “黑虎哥,黑虎哥!”秋香已经急得哭了,抓住黑虎胳膊,往外拉着说,“黑虎哥,冬青要走啦,春草英子正送她!” “什么,你说什么?”听到冬青要走,黑虎也急了,不相信秋香说的是真的,揪住她的衣领,张着大嘴,瞪圆了眼睛问,“冬青要走,她要上哪儿去?” “她要到县城去学医生!”秋香边抽搐着用衣袖抹着眼泪,“昨晚她去找任队长,任队长批准了,她起早要走时候才偷着告诉春草和英子。” “这个冬青!”黑虎气得脚一跺,拳头用力砸向门框,“她真是长大翅膀硬啦,连我这个哥哥都不放在眼里?,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还不是被你逼的!”正在穿衣服的王栓柱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要不是你一脚踩只两只船,冬青能……” “你胡说什么?”黑虎正火冒三丈,一听王栓柱的话不顺耳,立刻奔过去,一把抓住王栓柱正往身上穿的棉袄,用力扯下,随手抛到地下,两手紧攥着的拳头在王栓柱眼前晃动着,“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你放屁!”王栓柱也火了,一探身伸手揪住黑虎头发,光着膀子就势把黑虎的上半身按在地铺上,两个拳头擂鼓似的锤着,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没良心的……” “你,你,”黑虎用头在王栓柱怀里猛地一撞,王栓柱四仰八叉倒在地铺上,黑虎趁势一跃上了地铺,骑上王栓柱,“你,你才混蛋!” “别打啦,别打啦!”秋香连哭带叫的冲进屋,抓住黑虎膀子硬拖下地铺,“黑虎哥,冬青马上就走啦,你不去送送她,还有闲心打仗?” 黑虎也急了,赶紧穿上衣服,扣子都没顾得系,跟着秋香往外跑。跑到大门外,看见崔英子和张春草都抱着冬青哭。 “哭,哭,你们这些女孩子就知道哭!”黑虎显得十分不耐烦,跺着脚说,“冬青是去学习,又不是去上刀下山火海!” “就怨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哭红了眼睛的崔英子冲过来,揪住黑虎的衣领,“你要是对冬青姐好点,她能走吗!” “你胡说什么!”黑虎的气更大了,一把将崔英子推了个大趔趄,“冬青是自愿到医院去学习,跟我有啥关系?” “你呀!”崔英子哭笑不得,用手指一点黑虎的脑门儿,“真是榆木头脑袋——不开窍!” 秋香走过来,笑呵呵的说:“黑虎哥,冬青姐要走啦,说不定一两年都不能见上一次面,你不去送送她?” 黑虎却迟疑着:“这……” 秋香扯着黑虎胳膊拉到冬青身边,把黑虎的手往冬青手上一放,两手分别推着两个人的脊背:“走吧,走吧,再不走可就没机会啦!” 冬青突然抓住秋香的手,眼泪在眼圈里转着:“秋香,黑虎哥就交给你啦,好好照顾他,希望打败了日本鬼子,你们俩能结婚,我们都来喝你们的喜酒!” 冬青说完,抓过张春草手里的背包,往右肩上一挎,头也不回的走了。 黑虎打个愣,随后边追便喊:“冬青,等一下,我送送你!” 第二十九回 潘秋香回乡扫墓 李冬青进城学医 四 在抗联驻地外的小河边,黑虎替冬青拿着背包,和冬青并肩走着。 冬青随手撅下一个柳枝儿,用手摘着刚打骨朵的毛毛狗:“黑虎哥,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咱俩在一起,一到春天你就用柳条给我拧叫叫,整天哄着我玩儿,天天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唉!人要不长大该多好,一长大……” 黑虎用脚往河里踢着石子,眼睛盯着石子落水后荡起的涟漪:“你净说傻话,人怎么能不长大,人要不长大,那就是有病!” 两个人来到一眼清泉边,冬青蹲下身,双手捧着全水喝了几口,甩着手上的水,叹了口气:“唉!真是天下最美还是家乡水呀!人在家乡的时候,并不觉得家乡有什么好,可人要一离开,就觉得家乡什么都好,这泉水也比过去甜!黑虎哥,你还记得不,咱们西征刚来到这儿,都几天没吃东西,饿得连路都走不动,那可真是饥又饥,渴又渴,一见这泉水,大伙都趴在泉边像牛一样咕咚咕咚喝水,喝了个大肚子,等咱们和先来的部队会师,他们招待咱们吃饭,大伙都吃不下。” 黑虎也蹲下身,用两手捧水洗了几把脸,接过冬青的给的手帕擦了擦脸,又把手帕还给冬青,也长叹了一口气:“唉! 古人说‘天之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想想西征时,咱们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是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咱们不但做到了,还能使咱们的队伍不断的发展壮大。当初的西征让咱们抗联遭受巨大损失,活下来的人却更坚定。我相信,咱们抗战一定会胜利,日本鬼子一定会被咱们赶出去,共产党一定会坐天下!咱们或许活不到那个时候,看不见革命的胜利,只要咱们的子孙后代不再受战争摧残,过上没有剥削,没有压迫,自由,和平,幸福的生活,咱们在九泉下也会欣慰!” 冬青用手拍打着水面:“黑虎哥,我记得宋朝杨万里好像有一首写泉水的诗叫《小池》,我忘了内容,我送给你的《唐宋诗词选》里有这首诗,不知你看没看过?” 黑虎用两手撩拨着泉水:“看过,我都能背下来。‘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情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冬青站起身,用手帕擦着手:“黑虎哥,你看,这泉水河水都是水,你说是泉水好,还是河水好?” 黑虎也站起身,接过冬青递给的手帕,擦完手又还给冬青:“泉水是地下水,水质好,又清凉,适合饮用。河水是地上水,是雪水雨水汇集,混浊不清,适合灌溉。就跟咱们人一样,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冬青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摇晃着手帕:“黑虎哥,你说泉水河水和人一样,各有长短。你看这泉水文文静静,不声不响,出身清白,看外表不招人喜爱,却把美藏在心里。这河水整天嘻嘻哈哈,到处显能,出身复杂,外表很讨人喜欢,内心里却肮肮脏脏。黑虎哥,你说你是喜欢泉水,还是喜欢河水?” 黑虎被问得红了脸,吭哧半天才说出话:“这个,这个,我说过泉水河水都各有所长,各有缩短,我,我都喜欢他们的长处,不喜欢他们的短处。” 冬青蹲下身,用手拨开枯草,掐下几棵青草芽,随后又走到旁边的一棵刚大骨朵的冰凌花前,又掐下一个花骨朵,这才又走回到黑虎身边,一手举着草芽,一手举着花骨朵:“黑虎哥,你看,这小草和花就是不一样。这花最会随机应变,应时应景,是靠着外表的美丽才讨人喜欢。这小草却只有一种颜色,扑扑实实,默默无闻,人们都看不上眼。黑虎哥,你说是这花好还是草好?” “这个,这个吗?”黑虎一时回答不上来,想了想才说,“这花和草也都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黑虎哥,”冬青还想说什么,黑虎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几粒子弹放到冬青手里:冬青,这是上次我到潘家大院去侦察时你送给我的,现在还给你,你带上…… “你!”冬青却把子弹扔在地上,夺过黑虎手里的背包,往肩上一跨,两手捂着脸哭着跑了。 黑虎不知所措,捡起子弹,在后边边追边喊:“冬青,冬青……” 黑虎看着冬青跑远了,愣愣的站了一会儿,这才垂头丧气的走回密营。少年班都站在门口等着,看见他的影子,秋香第一个迎过去,扯住黑虎的胳膊急切的问:“黑虎哥,你和冬青姐谈得怎么样?” 黑虎叹了一口气,懊悔的自己打了一个嘴巴:“我把她上回送给我的子弹还给她,她把子弹一扔就哭着跑了,我喊她不理我!” 秋香急得一跺脚,眼泪都流出来了:“哎呀,黑虎哥,你咋这么笨哪!你没想想,哪个女孩子轻易会送给男孩子东西?送给你东西,就连心都送给你啦!你却还给人家,这能不让人家女孩子伤心?” “你说什么?”张春草也走过来,当胸给了黑虎一拳:“你把冬青姐给你 的子弹还给她啦?” “嗯!”黑虎一见众人的目光都咄咄逼人,赶紧低下头,“我的意思是让她多带几粒子弹,危急时……” “混蛋!你这个大混蛋!”张春草啪啪啪打了黑虎几个耳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这个猪,你这个牛!你这个……” 几场小雨,春姑娘的脚步终于迈进了这大山,积雪融化后的荒凉腐败被绿色覆盖。山绿了,树绿了,水也绿了。在抗联驻地外的小河边,秋香在洗衣服,一边洗着,一边在回忆着往事…… 清晨,一阵紧急的集合号声,把正在熟睡的战士们惊醒,大家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集合。任解放全副武装的从屋里出来,走到队伍前面,习惯的一举右手提高声音说:“同志们,刚才地下交通员送来情报,日本住在县城的岗田联队长又派一个大队的日伪军进山,要对咱们进行春季扫荡,咱们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彻底粉碎敌人的阴谋,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战士们同声回答,那声音震得四周的树叶都直抖动,树上的鸟雀扑啦啦飞走。 “那好,”任解放又把右手向下一按,“大家马上回去做好战斗准备!” 战士们都自动散开,任解放也转身要走,秋香却跑过去把他叫住:“任叔叔,我有个对付鬼子扫荡的办法想和您说说。” “对付鬼子的办法?”任解放立刻来了兴趣,停住脚步,盯着秋香问,“秋香,快说说,什么办法?” “任叔叔,”秋香靠近任解放,用手挡着嘴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任叔叔,我在老猎人那里学会了一些对付野兽的办法,像挖地窖,埋地枪,设地箭,挂铁丝套,我想咱们这些埋伏设在鬼子走的路上,现在雪已经化静,树林里都是枯蒿败草,只要咱们好好的隐藏,鬼子就不会注意,咱们在设法把他们引进咱们的埋伏圈,到那时咱们不用费一枪一弹,就能消灭许多鬼子。” “好!”任解放立刻兴奋抓住球香的两手,由于过于激动太用力,攥得秋香直咧嘴,“好,秋香,就按你说的办!” 任解放说完,立即让站在身边的通信员去集合队伍,等队伍集合完毕,他又站在队前向大家讲了秋香的建议,随后便和大家一起带上所需要的东西,走出离密营十里之外的地方去下埋伏。因为刚开春,地还冻着,不能挖地窖,只能在草丛树林中埋地枪,下地箭,设野兽套,一连忙了三天,在十里方圆之内全下上了埋伏,就等着鬼子来钻。 鬼子真的来了,他们来了一个大队,为了把鬼子引进埋伏圈,任解放派李闯带着十几个战士在鬼子的来路边埋伏,等鬼子一接近,李闯喊声“打”,便首先开火。打了几枪,领着战士拔腿就跑,鬼子兵在后边紧追不舍,跑到埋伏附近,绕个弯走了。鬼子不知是计,傻呵呵的还往前追,全都跑进了埋伏里,不是被地枪击中,就是被地箭射伤,更惨的就是被铁丝套套住腿大头朝下吊在树上。任解放又带着战士埋伏在四周打冷枪,此时的鬼子兵真是牛犊子叫——懵了门。一个个鬼哭狼嚎 ,惊慌失措,四处乱窜,自相践踏,早已失去了“武士道精神”。那个大队长骑的马也被地枪打死,他从马上摔下来,头破血流,丢盔卸甲,顾不得那死伤三百多部下,带着残兵败将,向条落水狗,夹着尾巴逃出了深山。回到县城,立刻不但被冈田连搧几个大耳光,挨了一顿臭骂,还被撤了职,送上军事法庭。 这一仗打得漂亮,抗联个个兴高采烈,都坐在大礼堂里开庆祝大会。 任解放在前面讲话:“同志们,咱们这次能取得歼敌三百多的大胜利,多亏潘秋香同志出的好主意,带领大家埋地枪,栓撅搭杆子,下地箭,让敌人钻进了咱们的埋伏圈。这次战斗咱们一个人没伤,分队党支部决定给潘秋香同志记一等功!下面请咱们少年班班长孙黑虎同志给潘秋香通知戴花!” 众人鼓掌,黑虎手拿大红花给秋香戴在胸前。秋香激动得抱住黑虎痛哭流涕…… 秋香从回忆中醒来,用手抹了抹眼泪,继续洗着衣服,洗得累出了汗,四周瞧瞧没人,便解开衣扣拿着一面的衣大襟扇风,扇着扇着一低头,透过被风鼓起的贴身内衣,发现自己胸脯长的绒毛没有了。真是又惊又喜,赶紧解开内衣,露出前胸,不但整个胸脯,就连胸沟里长得最长最密的黑毛也不见了。此时的秋香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再用手摸了摸前胸后背,确定整个上身除了腋毛之外,其他地方的毛全都褪掉,她还以为在做梦,赶紧把食指放进嘴里用力咬了一下,觉出了疼,这才相信是真的。许是高兴得无法控制,又跑到附近的一片树林里,脱下裤子看了看自己的下身,下身也和上身一样,除了该长毛的地方,其他长毛的地方也全都蜕净。秋香自从发现自己浑身长毛,就再从没敢看一眼自己的身子,平时也都多穿几件衣服裹得严严的,今天看见自己身上的毛全都蜕了,不但不顾春寒把衣服脱光把自己的全身都看了一遍,还跑到河边用冰冷的河水把全身都擦洗一遍,虽冻得浑身发抖,一个劲的打牙帮骨,心里却比吃了蜂蜜拌白糖还甜。穿好衣服,剩下的衣服也顾不得洗,她要赶紧回去把这个喜讯先告诉给黑虎。 就在秋香抱起地上的衣服起身要走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有几十个日本鬼子悄悄包围过来。秋香扔下衣服,匍匐在地,赶紧掏枪射击,双方激战,秋香多处受伤,右腿也被打断,站不起来,手枪也打没了子弹,鬼子围过来,秋香一点一点的爬进河里。鬼子兵都跑到河边,几十支枪一起朝河里射击,秋香被乱枪击毙,沉下河底,河面上冒出一股血水,染红了整个河水。 枪声惊动了密营里抗联,黑虎知道秋香到河边洗衣服,怕她出事,首先带着少年班赶来,看见鬼子兵,就猜出秋香有危险,喊了一声打,双枪一齐开火,双方激战,抗联战士陆续赶来,把鬼子包围,全部歼灭。 黑虎顺着秋香受伤后爬向河里的血迹,跳下河去,打捞秋香尸体,河水不深,很快就找到,抱起来失声哭喊:“秋香!秋香……” 第三十回 杨小山接受新任务 崔英子百里送情郎 一 秋香一死,黑虎又受到一次重大打击,埋葬秋香后又一病不起,躺在地铺上不吃不喝,唉声叹气。少年班围着劝三天三夜,嘴皮子差点磨破,黑虎都没当耳旁风。杨小山眨巴着小眼睛,手挠脑袋想了半天,立刻有了主意,他把王栓柱拉到一边,趴着耳朵低声嘀咕几句,王栓柱点点头,走到屋中间,边扭秧歌边扯开粗嗓子唱起了民谣: 满天星,数不清, 东边道,出英雄, 抗日英雄无其数, 杨靖宇数第一名。 “你胡说!”杨小山冲过去,一手揪住王栓柱衣领,一手紧攥拳头在王栓柱眼前挥动着,可这嗓门喊,“我说赵尚志叔叔才数第一!他在孙朝阳队伍中当马夫的时候就设计打下宾县 ,还带着珠河游击队 ‘土炮攻宾洲’!” “杨靖宇叔叔数第一!”王栓柱也不示弱,用力推开杨小山,也挥动双拳,嗓门更大:“他智救‘赵旅和马团’,‘奇袭老岭隧道’,还有‘杨邵斗法’! 杨小山拳头擂鼓似的敲着王栓柱的的脑袋,跳着脚喊:“还是赵尚志叔叔厉害!他指挥‘肖田地突围战’‘搂草打兔’‘ 攻打五常堡’,连日本鬼子关东军司令长官都说 ‘此战必有名将指挥’! 王栓柱当胸给杨小山一拳:“杨靖宇厉害!” 杨小山反手也给黑虎一拳:“赵尚志厉害!” 王栓柱再给杨小山一拳:“杨靖宇厉害!” 杨小山也给黑虎一拳:“赵尚志厉害!” “好啦!”黑虎大吼一声,从地铺上一跃而起,“都闭你们的臭嘴!” “真是邀将不如激将!”杨小山和王栓柱却都笑嘻嘻的走过来,冲着黑虎连连拱手:“孙矬子,你终于开口啦!” “你,你们耍我?”黑虎从地铺上跳下去,挥起拳头去打王栓柱和杨小山,“你们敢耍我!” 杨小山心眼多开门先跑到外面,王栓柱被黑虎抓住,揪住耳朵,痛得呲牙咧嘴,连连求饶:“黑虎,饶了我吧,是杨小山出的主意呀!” “好,我去找他算账!”黑虎松开手,开门出去。杨小山在外边正趴在门缝往里偷着看,一见黑虎开门,撒脚就跑,黑虎在后边紧追,两个人走马灯似的绕着院子跑,少年班和许多抗联战士都跑出来围成一圈看热闹。 崔英子站在人群里,不顾众人奚笑,挥着胳膊给杨小山加油:“小山哥,快跑,快跑哇!” 张春草也拍着手,跳着脚为黑虎助威:“黑虎哥,加油,加油哇!” 杨小山终于支持不住,被黑虎抓住,两个人互相抓着膀子支起了黄瓜架,支了一会儿,杨小山被黑虎摔倒,按在地上。众人上前劝解,黑虎才松开,刚想要走,崔英子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拦在前面,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无不震惊:“黑虎哥,咱俩摔一跤?” 黑虎愣住了,像不认识崔英子似的瞪圆了眼睛盯着她:“你,要和我摔跤?” 崔英子跨前一步,一甩短发,挽着衣袖:“怎么?不敢?” 张春草跑过来,拉扯着崔英子:“英子,你这是干什么?” 崔英子把张春草推到一边,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他总欺负小山哥,我,我……” 黑虎摇摇头转身要走,趴在地上的杨小山突然爬起,抱住黑虎双腿将黑虎摔倒,骑在黑虎身上。崔英子也过来,帮着杨小山一起按住黑虎。黑虎往起拱了几次都没拱起来,累得呼呼直喘粗气。张春草也气得跑过去抓住崔英子膀子奋力往旁边拽,崔英子抱住张春草的腰,两个人同时摔倒,滚在一起。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就在这工夫,任解放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有人在地上打架,立刻来了气,走过来大声喝问:“你们干什么,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公开打架,你们还像个抗联战士吗?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 黑虎一见任解放,赶紧松开手,站起身来,为了掩饰尴尬,低着头走到任解放面前,假装用手拍打着粘在身上的泥土,头却一个劲的往下低。 此时杨小山也已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崔英子和张春草还在地上滚,赶紧上前扯起崔英子,随后来到任解放面前,恭维的点着头,满脸是笑的说:“任叔叔,对不起,我们在练习摔跤,打扰您啦,请您原谅,请您原谅!” “练摔跤?”任解放被气得笑了,把手一摆,“那好,我就在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不再追究。小山同志,我正要去找你,在这碰上了,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杨小山跟着任解放回到办公室,任解放先两手按着杨小山的肩膀让他坐在木墩上,随后走到地中央正在生着火的火炉子前,拿起坐在上边的水壶,倒了一碗热水,端着送到杨小山手里,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说话:“小山,刚接到北满省委的指示,日本鬼子早就企图进攻苏联,为了提前做好准备,从全国各地抓去大批劳工,不但在虎林县修筑了‘虎头要塞’,还在黑龙江边偷着从江底挖隧道。为了彻底粉碎日本鬼子的这一阴谋,北满省委已经派地下党员秘密侦查,为了配合他们的工作,决定让咱们再派人混进劳工队伍,查明具体位置,然后派人送给苏联。支队党委经过研究,决定派你去……”杨小山回到少年班,把任解放的话跟大家一说,大家都像哑巴了一样沉默不语,默默地帮着杨小山收拾东西。人们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连屋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大伙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真像进了炸药仓库,一不小心碰出一丝火花,就会引起爆炸。 杨小山心中虽酸酸的,脸上却挂着笑,他先拿出一个日记本,交到黑虎手里,随后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长叹一口气:“黑虎,我这次奉命去当劳工,心里明白凶多吉少。大家都知道现在流传着的顺口流,‘千里百里被抓来,死了没人往外抬,只见劳工天天进,没见劳工活着出’。黑虎,这是山花送给咱们一人一个的日记本,我舍不得干别的用,里边记的都是我写的诗歌,你给我保存着,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你还交给我。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等革命成功,成立了新中国,你就交给历史博物馆展览,让咱们的子孙后代看看咱们这些在战火硝烟里的少年们的亲身经历!” “小山!”黑虎话没出口,眼泪先流了出来,和杨小山紧紧抱在一起,“小山,别说丧气话,我们等着你回来!” 杨小山松开黑虎,又摘下腰间的手枪,交给王栓柱:“栓柱,这把手枪还是赵尚志叔叔给我的,我用这把枪不知打死日本鬼子多少,现在我把他交给你,请你带我保管。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你就物归原主,如果我一个月不能活着回来,你就上交给部队。现在咱们抗联缺少武器弹药,部队再把这只枪发给别人,可以打死更多的日本鬼子!” “杨猴子,”王栓柱却当胸给了杨下山一拳,眼里也闪着泪花,“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杨小山松开王栓柱,又把一条破军谈交给张铁牛,随后和他握了握手:“铁牛,咱们抗联个个都穷得身无分文,我也没啥好东西送给你。这条破军毯是缴获日本鬼子的战利品,还是一个老抗联送给我的,自从西征咱们成立少年班,咱俩每晚都合盖着,现在我去当劳工,盖的麻袋头,枕的破木头。再也用不着这条军谈,我就把他送给你,希望你盖在身上的时候还能想到我!” “小山!”张铁牛抱住杨小山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着他的后背,“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 杨小山松开张铁牛,又拿出一卷桦树皮交到张春草手里,叹了一口气:“唉!春草,这是任叔叔交咱们学习文化时我做的课堂笔记,我把他送给你。我从小没爹没娘,六岁就给地主放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参加抗联后才学点文化。这个课堂笔记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有许多错字,可是我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后人看了或许会见笑,却代表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穷苦孩子渴求知识,刻苦学习,报效祖国!” “小山!”张春草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抱住杨小山哇哇大哭,“你别说啦!你别说啦……” 杨小山离开张春草,又把二胡,口琴和一个葬兮兮的破布包交给崔英子:“这把二胡和口琴还有这包行头是我爹留给我的,是我们的传家宝……” 杨小山话没说完,崔英子却把包袱扔在地上,大庭广众之下,抱住杨小山狂吻起来:“我不要你的东西,我就要你这个人!” 杨小山拼命挣脱出来,哈腰又捡起二胡口琴和包袱,重新塞到崔英子手里:“英子,谢谢你!唉!说实在的,我杨小山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像今天这样有人把我当朋友。不瞒大家,我的身世从没向外人说过,今天咱们要分开了,或许今生今世都很难见面,我也就不藏不掖。我爷爷就是唱蹦子的,是咱们东北有名的“杨老乐”,我爹叫“杨小乐”,父子俩走遍全东北,给无数人带来欢乐,自己却穷得丁当响。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东北,那年日本鬼子要庆祝“九。一八”侵占东北胜利,伪县长派人把我爷爷和我爹找去唱蹦子,爷爷和爹不去,被抓进大牢。日本鬼子当着爷爷的面用刀一块一块的割我爹身上的肉,逼着爷爷给他们唱,爷爷背过脸去,一直到爹被割死,始终没开口。日本鬼子把爷爷带回监牢,爷爷用头撞墙而死。那年我五岁,我娘又被一群日本兵糟蹋而死。我一个好端端家就这样被日本鬼子毁掉,只剩我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那年冬天下大雪,我被冻得倒在路旁,被带着抗联路过的赵尚志叔叔发现救了我,我才成为一名抗联战士。英子,自从咱们在抗联少年班相识,我拉二胡你跳舞,在一起合作,为部队做宣传,得到大家的好评,支队党委还给咱们发了好多奖。英子,从心里说,我确实很喜欢你,梦想着等抗战胜利,成立新中国,我就娶你为妻,咱们夫妻合作,把咱们祖传的蹦子唱遍关东,唱遍全国!英子,我这个愿望恐怕不能实现了,抗战一定能胜利,新中国一定会建成!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希望到革命成功那一天,你找机会到我的家乡交给我们杨家的人,告诉他们我的故事,让他们继承我们杨家唱蹦子的传统,让咱们老百姓在新中国活得开开心心!” 第三十回 杨小山接受新任务 崔英子百里送情郎 二 杨小山走时,任解放带着全体抗联战士送行。大家拥抱,握手,虽难舍难离,还是分开,只有崔英子,一直陪着走。杨小山多次劝她回去,她就是不肯。两个人走了一百多里路,来到了阁山上,下了山就是大平原,杨小山只好站住了,提出如果崔英子再不回去,他也不走了。崔英子这才停住脚,两手去解衣服扣,杨小山一惊,赶紧按住崔英子的手:“英子,你,你干啥?” “不干啥,我想送你点东西。”崔英子说着,把杨小山的手从胸前挪开,解开衣服扣,从紧贴胸口处拿出一件新缝制的白布坎肩,面带羞涩,重重的往杨小山手里一放,“小山哥,这是我昨晚贪黑缝的,眼看就到夏天,你去的地方又没有女人,你们男人又不会做衣服,我特意给你缝了这件坎肩,天冷贴身穿着保暖,天热时只穿它凉快!” “谢谢你!”杨小山感动得泪水在眼圈直转,却硬挺着没让流出来, “英子,我走啦,你多保重!” 杨小山说完 ,用手轻轻的替崔英子擦干眼泪,抓住崔英子两手用力握了握,自己的眼泪控制不住,赶紧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崔英子站在山上,望着杨小山的背影,却用二人转曲调唱起了自编的民歌: 哥哥你要出征, 小妹妹来送行。 骂一声老天爷, 你咋不下雨刮大风, 好让我们多呆几分钟? 哥哥你要出征, 小妹妹来送行。 骂一声日本鬼子害人精, 太平日子你不过, 到处侵略打战争。 叫一声情郎哥你呀仔细听 你到前线打日本 妹妹在家把你等 等到抗战胜利后, 你抬花轿把握迎。 把我迎…… 崔英子没唱完,杨小山却扭头跑回来,抱住崔英子狂吻起来…… 崔英子回到密营,就像突然长大。她已前是少年班最快乐的人,整天无忧无虑,唱歌跳舞,就在西征时她被饿得晕倒,醒来后还和人开玩笑。可自杨小山一走,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不但整天沉默寡语,还每天到山上捡一块石头,回来后摆在她的床头,聚少成多,床头已经摆成一座小山。这天夜里,外边正下着大雨,崔英子趴在地铺上,两手在不停的数着床头上的那堆小石头:“一,二,三……” 崔英子数完之后,又将石子细心的堆成了一个小山形,堆成后又用手推倒,然后再重数:“一,二,三……” 崔英子数完后又堆成一座小山,堆完又推倒重数,数完又堆成小山。就这样,堆了推,推了堆,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从天黑一直到午夜。 躺在身边的张春草翻过身来,把手搭在崔英子肩上,叹了一口气才说:“英子,听我话,睡觉吧,你这几个石头子都数了半宿,你就是数到天亮也不会把小山数回来。” 崔英子又不耐烦的把刚堆好的小山推倒,拉着张春草一起坐起来,也叹了一口气:“唉!小山走了都三十一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张春草搂住崔英子,把自己的脸紧贴着崔英子的脸,身子来回的晃着:“他离咱们几千里,又在日本鬼子的劳工营里,四周是电网,到处是岗楼,几千日本兵看守,他就是变成鸟这大雨天也飞不回来!” 崔英子也紧搂着张春草,眼里含着泪花,唱起了歌: 风雨交加的夜晚, 有多少离散的情人无眠? 情人啊,情人, 你远在天边, 却近在眼前。 情人啊,情人, 你不在我的身边, 却在我的心间。 你为啥不变成一只苍鹰, 顶风冒雨飞回到我的身边? 你为啥不变成一条蛟龙, 腾云驾雾在我的上空盘旋? 我愿化作一把雨伞, 撑在你的头上遮挡风寒。 我愿化作一堆篝火, 把你淋湿的衣服烤干。 我愿化作一道闪电, 瞬息之间看到你的容颜。 情人啊,情人,远在天边的情人哟, 你是否听到这风雨的呼唤? 情人啊,情人,多日不见的情人哟, 你是否看到他乡的那双泪眼? 思念,思念,无尽的思念, 融入狂风暴雨, 化成霹雳闪电。 汇入奔腾咆哮的江河大海, 好让你那远航的帆船归岸。 凝聚成清澈的山泉小溪, 使你那干涸的心田被滋润得春意盎然, 使你那干涸的心田被滋润得春意盎然…… 室内,崔英子和张春草拥抱在一起满含热泪同时唱着。 室外,风狂雨骤,霹雳交加。花草扑倒,大树折断。山洪暴发,江海呼啸…… 第三十一回 杨小山深入虎穴 当劳工宁死不屈 一 深夜,由北林子通往佳木斯的铁路上,一辆老式的闷罐火车正在行驶。 杨小山和无数劳工挤在一起,共同哼唱着《劳工叹》: 正月里,正月正; 日本鬼子抓劳工, 有钱的人家花钱顾哇, 没钱的人家自己顶。 二月里,龙抬头, 劳工上火车,人人都发愁, 手把车门往外望啊, 这条大路可怎么修? …… 火车走了一天一夜,天亮时才停下,车门打开,那些被挤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厢里的劳工们,刚见到一线光亮,却见车站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无数挺机枪对着他们。等他们像赶鸭子似的被押车的日本兵从火车上赶下来,立刻又上了用苫布蒙着的汽车。汽车离开火车站就钻进了山里,在崎岖的山路上又颠簸了一天一夜,汽车也停下了,劳工们从车上下来,眼前出现一条大江,大江边就是沾满劳工血泪的“虎头要塞。” 史料上这样记载:“虎头要塞是日本关东军在中国东北东部原中苏边境上的 一个军事基地,是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期间留下的极其重要的罪证之一。它位于黑龙江省虎林县虎头镇(今虎林市虎头)周边完达山余脉丘陵中,西起火石山,东至乌苏里江,与俄罗斯的伊曼隔岸相望,南起边连子山,北至虎北山。中心区域正面宽12公里,纵深6公里。在此方圆数十公里的范围内,共有大小十余处要塞,由猛虎山、虎北山、虎东山、虎西山、虎啸山五个阵地组成。其中,猛虎山是主要阵地,虎东山、虎北山为其两翼前沿阵地,成钳形以南北两线呈护卫阵势,虎西山、虎啸山两个阵地位于猛虎山主阵地西面,为猛虎山后方第二线阵地。 主阵地猛虎山由中猛虎山、东猛虎山、西猛虎山三个丘陵组成,周围是沼泽地带,形成难以通行的天然屏障。中猛虎山是日军虎头国境守备司令部的所在地,标高111。8米,距东、西猛虎山两制高点直线距离分别为350米和300米,距乌苏里江约2000米。地下工事以中猛虎山为中心,由隧道与东、西猛虎山地下要塞相连。地下工事包括指挥所、通讯室、士兵休息室、伙房、浴池、粮库、弹药库、发电所等,并有竖井直通山顶观测所和通风口、排气孔、反击口等通道。 日本关东军修建虎头要塞的目的在于以此作为进攻苏联的战略基地。因为虎头的军事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它恰好仅次于伯力和海参崴的中心点,扼制苏联远东乌苏里铁路的咽喉,同时它又是远东苏军进入东北腹地的捷径通道。 为达到对苏联战略进攻的目的,虎头要塞的兵力、火力配备极为强大。1939年3月,关东军建立了第4国境守备队,守备队辖3个步兵大队、5个炮兵中队、1个工兵中队。此后,又多次扩大编制,增加兵员。初期以仓周藏少将为司令官,守备队以步兵和炮兵各12个中队为基干编成一个旅团,兵员总数为8000人。1941年是虎头国境守备队编制兵员和装备的鼎盛期。在此期间,虎头要塞仓库中储备的粮食、被服、弹药、燃料,足可供养超过10000名士兵三个月以上。各要塞的守备队兵力也增至1个师团12000人。各要塞的火力配备方面,除步兵常规武器外,在虎东山西侧部署了30厘米口径榴弹炮2门、24厘米口径榴弹炮2门;在中猛虎山西侧部署了15厘米口径加农炮6门;在虎啸山南侧和东猛虎山北侧共部署了10厘米口径榴弹炮8门。各步兵中队分别配备了17门山炮、16门92式步兵炮、8门中迫击炮。另外,虎头要塞设置了高射炮阵地,装备高射炮18门和高射机枪10挺,用于要塞的对空防御。 为加强重型火炮威力,在西猛虎山西北山麓构筑了巨炮阵地,将东京湾要塞的海防巨炮40厘米口径榴弹炮运抵虎头要塞,该炮炮身直径1米,长约20余米,最大射程20公里,炮弹长4米,弹头直径40厘米、长1。2米,最大装药量为1000公斤,备有炮弹200发。巨炮阵地炮塔为半地下钢筋混凝土结构,炮口直对东南方苏联的伊曼铁桥和拉佐水塔。这门巨炮的任务是在对苏作战中对乌苏里铁路运输中枢进行毁灭性打击,破坏伊曼铁桥和拉佐给水塔,摧毁苏军铁路运输设施和给水设施。同时在虎头镇以西30公里的火石山还修筑了列车炮阵地,驻有一个列车炮中队,装备24厘米口径的列车炮,最大射程50公里,用于对苏进行切断交通、断绝水源、骚扰后方补给、炮击军事目标等远距离作战。原基地设在虎头,因其射程太远,且机动性强,后移至火石山。 为防御敌方飞机和大口径重火炮的攻击,虎头要塞的各地下工事均在山体底部挖掘,所有的地下设施顶部浇灌水泥混凝土,重要部位的钢筋混凝土覆盖厚度达3米。在地上,利用地形构筑成环绕山体的战斗掩体和交通壕,形成具有一定纵深的、便于平面立体交叉发挥火力的地面工事,并设有出入地下要塞的通道、观测所、射击孔及通讯联络设施,使地上地下军事设施联成一个整体。为防止敌方坦克的攻击,在各阵地周围都设置了铁丝网障碍。 正是由于虎头要塞的分布范围广、工事规模大、军事设施全、防御坚固、攻击力强,日本关东军将其吹嘘为永久要塞,是“东方的马奇诺防线”。” 杨小山他们这些劳工一到“虎头要塞,”首先看到的就是漫山遍野的尸骨,堆成了一座座尸骨小山。因为是上一年冬天扔在山上,尸骨被雪埋住,冻僵,开春雪一化,尸骨暴露出来,天气一热,便开始腐烂,那股血腥和臭气呛得人连气都喘不出来,初来乍到的人都得捂住鼻子。一下汽车,就又被日本兵用枪逼着去干活。他们还是在坐火车前吃了一顿掺沙子的橡子面疙瘩汤,稀得几乎看不见有面块。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汽车,不但一口饭没吃,连口水都没让喝,有许多人一下车就饿得晕过去。那些日本兵就像野狼闯进羊群一样,鞭子抽,警棍打,枪托砸,刺刀捅,行动稍慢一点当场就被刺死。 杨小山被分配去挖江底隧道,日本鬼子真是狼子野心,为了进攻苏联,不但黑龙江边修建“虎头要塞”还在黑龙江底挖一条秘密隧道,想直接挖到江对岸苏联境内,进攻苏联时从隧道偷偷进攻。那隧道是像煤窑一样,先从地面垂直挖进几百米深井,再从井底斜着往江底挖。那深井就有百米方圆,江底的隧道并排可以跑两辆汽车。劳工们挖土还算容易,可挖出的土得运到地面上,那个年代也没有推土机,挖掘机,全靠劳工们得一筐一筐往外背。江底隧道已挖进几千米,还得爬几百米高的梯子上到地面,劳工们每人都身背一百多斤土筐,上上下下,筋疲力尽不说,日本鬼子还让他们昼夜不停,白天全出工,晚上两班轮换,要从早晨六点干到晚上十二点才让你休息,第二天早六点还得照样干,每天得劳动十八个小时,还只让吃两顿饭。劳工们过度劳动,再加吃不饱饭,又不给他们发衣服,也没处理发,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披头散发,就跟野人差不多。 因为这是一个秘密隧道,日本鬼子为了防止泄密,也为防止劳工逃走,不但在隧道的四周设了多层电网,修了无数的岗楼,几十里地之外还派有军队昼夜巡逻。几千劳工在这里劳动,外边站岗的不算,光跟在身边监视他们的日本兵就有几百人。劳工们一跟着一个,走在杨小山前边的一个劳工稍迟了一步,监工的日本兵立刻掉过手中枪托,举起来狠狠砸在劳工后脑勺上,劳工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脑浆迸出,当即死亡。 杨小山刚要停下,他身后的一个老劳工推了他一把,杨小山白了日本兵一眼,含泪转身走开。 一个劳工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一个日本兵上前扯着两条腿拖走。 杨小山上午来到就干活,一直干到半夜,日本鬼子才让他们回劳工们住的简易工棚子里。他们吃饭还得排着队,每人一个由橡子、豆饼、树皮等磨成的混合面窝头,一碗只飘着几个菜叶的稀汤,汤里浮着几只已死的小黑虫。排到杨小山,他看见菜汤里的虫子一阵恶心想要吐,做饭的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哼!看见汤里有几个小虫就恶心,没让你看见汤里的死老鼠!” 杨小山真不想吃,可已经三天没吃饭,又背了一天半宿的土,连累带饿,迈步都困难,他拿着馒头,端着菜汤想到旁边找个地方坐着吃,没想到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劳工伸手一把就把他的馒头夺,还啪的打了他一个耳光,张嘴就骂:“妈了个x!没他妈的长眼,不他妈的孝敬我们营长,就他妈的吃饭?” “你,你干什么?”杨小山可真急了,伸手要去抢,在隧道里推他的那个老劳工又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跟他说:“小兄弟,算啦,听老哥一句劝,千万别招惹他们。他们是国民党的战俘,营长姓关,参加过喜峰口和台儿庄战役,后来他们那个团都投降日本,只有关营长带着他这个营不投降,被他们团长骗去硬缴了戒,先被押在河北的一个集中营,后来又被押送到这里。别看那个关营长现在虎落平阳,可手下还有三百多人,都听他的指挥,就连日军那个在这里的总指挥土肥大佐都怕他三分。就说前几天有一个叫杨六子的劳工向日本人告密,被他们掐死在厕所里。” “那,那这干一天活一个人就给这么一个馒头,还让他们给抢去,也不能让他们这样欺负人!”杨小山仍憋着一肚子气,掰开老劳工的手,站起身,“我去找他们营长说理去!” “小兄弟,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老劳工又抓住他的手,硬把他按下,看看四周没人,这才趴在耳边低声说,“小兄弟,你当过兵吧?” “这,”杨小山不觉一愣,惊异的望着老劳工,“你,你怎么知道?” “我也当过兵。”老劳工把两手搭在杨小山肩上,用力向下一按,“咱当兵的人不光行走坐卧和老百姓不一样,那眼神也不一样。咱们在隧道里,你看见那个被日本兵用枪托打碎后脑勺的劳工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当兵的。” “佩服佩服!”杨小山佩服的五体投地,双手抱拳冲着老劳工连连拱手“老哥,你真是好眼力!老哥,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我是关里人。”老劳工点点头,苦笑笑说,“兄弟,你叫我老哥,你猜我今年多大岁数?” “你呀,”杨小山趴在老劳工的脸上,仔细的看了看,“你呀,最少五十岁!” “唉!”老劳工叹了一口气,又用手拍拍杨小山肩头,“一进日本人这劳工营,人就变成鬼!小兄弟,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到这里才半年,就成了五十岁的老头?小兄弟,咱们都是当兵的,我也就不瞒你。我姓刘,是关内八路军的一个连长。我看你不像在国民党军队当兵,一定是东北的抗日联军,咱们都是自己人。你们抗联有个少年班,那可是窗户眼吹喇叭——名声在外,在我们关内的八路军也都知道。你我都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军队里打日本鬼子,咱们是自家兄弟,所以我才给你提个醒。小兄弟,你不知道,这关营长也是个爱国的英雄,我们曾在雁门关并肩打日本鬼子。就怪蒋介石这个王八蛋,他不真心抗日,却一心想消灭咱们共产党,就在后来国民党和咱共产党搞摩擦时,我们被日本人钻了空子。他们先包围了我们这个团,我们向关营长他们那个团求援,他们却按兵不动,我们寡不敌众,在掩护大部队突围时被俘。日本鬼子打完我们又去打关营长他们,结果他们也成了俘虏……” “咱们中国被日本鬼子侵占,都是蒋介石使的坏!”在那个时代,每个共产党人提起蒋介石都是气不打一处来,杨小山一听眉头立刻皱起来,张嘴就骂,“要不是蒋介石那个王八蛋搞什么‘先安内而后攘外’,九一八事变时下令张学良不抵抗,日本鬼子也不能那么快就侵占咱东北,如果当时在东北和日本鬼子打,就是打不赢,至少可以削弱他的兵力,也不会那么快就占领半个中国!蒋介石哪个王八蛋,他不但坑了咱老百姓,也坑了他自己的部下,不知有多少人成了日本鬼子的俘虏,在给日本鬼子当劳工!” “蒋介石哪个王八蛋咱就别提他啦,越提越生气!”刘连长把自己手里的馒头塞给杨小山,又用手拍拍他的肩头,“小山兄弟,你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吧?来,把这个吃啦!” “刘连长,”杨小山又把馒头塞给刘连长,摇着头说,感动得差点流出眼泪,“你也饿了一天,还是你吃吧。” “小山兄弟,你就别客气啦!”刘连长紧握住杨小山的手,摇晃着说,“我只是少吃一顿饭,你们肯定几天没吃饭。我们来时坐了五天五夜火车,日本鬼子只给我们吃了一顿饭,他们是怕我们饿死。” “自古传说下地狱,可谁也没见过是啥样。”杨小山咬了一口窝头,苦涩得差点吐出来,抻了几次脖也没咽下,闭着眼睛喝了一口汤,这才勉强咽下。“给日本鬼子当劳工,才真正的是下了人间活地狱!” “在日本人眼里,根本不把咱们中国人当人,都不如他们养的一条狗!”刘连长越说越气,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崩咯崩响,“咱们这里日本鬼子就有一个饿狗圈,那些饿狗专门吃活人,每天都有几个劳工被扔进饿狗圈里喂狗!我听人说自从日本鬼子开始修这个虎头要塞,被他们抓到这里的十几万劳工战俘,除了被他们折磨死,就是被他们秘密杀死,没有活着出去的。还说有一次把二千多战俘劳工集中在猛虎山西麓(猛虎谷)的洼地里,举行完工酒宴,用酒菜酬劳,劳工们正在吃饭,日本鬼子就用重机枪把他们全都打死,宴会场成为杀场……” “咱们不能在这等死,”杨小山在抗联吃糠咽菜是家常便饭,草根树皮他也吃过,这劳工饭要比那草根树皮还难吃。这种橡子面是野生橡子树结的果实,本来是喂猪的饲料,日本鬼子却磨成面粉给劳工们吃。那橡子面又苦又涩,本来就不好吃,那些丧尽天良的日本鬼子还往里掺沙子,谷糠,甚至锯末子。杨小山吃着馒头真比吃药还难咽,可人饿极了在难吃也得吃,就边吃边说,“得想办法逃出去!” “逃,谁不想逃?谁愿意在这等死?”刘连长眼光黯淡下来,叹了一口气,“可你也看到,这里不但到处有岗楼,还拦着几层电网,又有一万多日本鬼子看着,就咱们这些战俘劳工也来自天南海北,成分复杂,日本鬼子还派特务假扮劳工卧底,我们已前也秘密串联几次都有人告密,不但没逃出去,还被杀死不少人!” “那个关营长是啥意思?”杨小山不但把馒头吃完,汤也喝光,还用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你们不是认识,没跟他联系联系?” “没有。”刘连长摇摇头,眉头不觉皱了起来,“他是国民党的王牌军,瞧不起我们这些土八路,在这里,共产党和国民党可真是同床异梦啊!” “这样不行,咱们一定要争取关营长他们!”杨小山也皱起眉头,搓着手思索着,“咱们一定要主动接近他们,只有国共同心,才有逃出去的把握。” 第三十一回 杨小山深入虎穴 当劳工宁死不屈 二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没亮,杨小山他们就被日本兵用棍棒打起,脸都不让洗,又被赶着去吃饭。大家按先后次序排着队领饭,杨小山刚领到一个橡子面窝头,正想去领菜,突然听到做饭的喊:“没啦没啦,饭菜都没啦!没吃着的就等晚上吧!” “这,”黑虎打个愣,刚想说什么,刘连长冲他眨眨眼,摆摆手,黑虎赶紧凑过去,刘连长向四周看了看,趴在他耳边低声说,“小兄弟,看见了吧?就这样不如猪狗的食还不让咱们吃饱,这些日本鬼子的心该有多黑?” “妈的!”杨小山气得骂了一句,把手里的窝头塞给刘连长,正想过去找做饭的评理,却见昨晚抢他馒头的那个小劳工却端了一盆窝头从厨房走过来,杨小山一见那气就不打一处来,跨前一步,伸开双臂拦住小劳工,“兄弟,别人都没吃饭,你拿这么多给谁送去呀?” “妈了个x!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啦?敢他妈的管老子们的闲事?”小劳工手里端着盆,却抬脚踹了杨小山一下,“老子们他妈的为了打日本鬼子,脑袋别在腰后,现在他妈的被俘送到这吃苦遭罪,多吃他妈的几个窝头你们还他妈的说三到四?” “这窝头是按人头分的,”黑虎也不示弱,两手紧握着的拳头真想狠狠地照小劳工的鼻梁给他两下,却强压怒火忍住了,“你们多吃几个,别人就得挨饿,大伙都靠出苦力干活,谁不吃饭也受不了!” “放你骂得狗臭屁!”跟在小劳工身边端着菜的两个小伙子撂下菜盆,边骂边冲过来抡起拳头就要打杨小山,“妈拉个x!从哪冒出来这么个王八蛋?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老子们是他妈的干什么的!” “兄弟兄弟!”跟在杨小山身后的刘连长赶紧跑过去,挡在杨小山身前,“兄弟兄弟,他是我兄弟,刚来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兄弟们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请兄弟们带我回去和关营长说一声,我会带着这位兄弟亲自向他道歉!” “好!”端窝头的小劳工从旁边踹了杨小山一脚,鼻子一哼,眼珠子一瞪,“今天就给你刘连长一个面子,下一次在敢找老子们的麻烦,哼……” “不敢不敢,下次绝对不敢!”刘连长一边拦着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的杨小山,一边连连给小劳工拱手作揖,“铁头兄弟,回去跟关营长说一声,让他别生气!” “哼!”杨小山看见小劳工几个人洋洋得意的走了,气得鼻子一哼,脸一扭,“亏你还是个共产党员,见几个国民党兵还低三下四,真给咱共产党丢脸!” “嘿嘿,小兄弟,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丈夫得能屈能伸!”刘连长却一点都不生气,又把杨小山拉到一边,悄声地说,“你昨晚还说要联合关营长他们一起逃出这个人间地狱,你现在就和他们翻脸,你还咋去联合?” “这,”杨小山被说得答不上话,从刘连长手里夺下自己的窝头,刚放在嘴里要吃,却见一个没领到窝头的老劳工突然晕倒在地上,杨小山赶紧跑过去扶起老劳工,把自己的窝头塞在他手里,“大叔,快,快吃吧!” “孩子,”老劳工又把窝头塞给杨小山,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小兄弟,我年长你几岁,就算是你的大哥!小兄弟,看你还是个孩子,长得又小又瘦,就被日本鬼子抓来当劳工。唉!看见你就像看见我的老兄弟,他也和你一样,才十五岁就被日本鬼子抓劳工,因为力气小,干活跟不上趟,被日本鬼子活活打死。我一家八口人,被日本鬼子杀的杀,抓的抓,连刚出生的小孙子都死在他们的刺刀下。自打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中国,咱们中国人哪家都有一本血泪张,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咱不说别的,就说这抓劳工,别处咱不知道的不说,就说咱们这里最少有上万人,把咱们就像猪狗一样圈在这里,挨打受骂咱也不说,就说连猪狗都不如的饭菜,还不让咱们吃饱。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日本鬼子故意折磨咱们,让咱们的体力下降,干活时就没力气,动作稍慢,就被他们活活打死。不打死的,让你累得干不动,倒在地上,不是被拖走喂狼狗,就是扔进万人坑。小兄弟,你比我年轻,要争取活下去,或许能等到日本鬼子被打败投降那一天,你能活着走出这人间地狱,为我们这千百万劳工到法庭上做个见证。也要告诉咱们的后人,让他们记住他们的祖先被日本人侵占时所受到的苦难,时时告诫他们不忘国耻,千万别做亡国奴!我咬牙活着本想为报仇,可现在看来这仇报不成啦!小兄弟,大叔就拜托给你们这些年青人啦!我岁数大啦,早已土埋半截,活着不但白给日本鬼子出苦力,还得和你们争饭吃!今天我就先走一步,你们谁要能活着出去,日后别忘了把我的骨尸从万人坑里找出来,送到我的家乡,让我能落叶归根!” 老劳工说着,握了握杨小山的手,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一头撞向了支撑板棚的木柱,当场头破血出,晕倒在地。杨小山起身要去抱起,身边的却把它拉住。劳工们都惊得呼叫起来,门外站岗的日本兵闯进来,用刺刀照着躺在地上的老劳工胸口连刺几刀,老劳工的肠子和鲜血淌满一地。 杨小山气得挣脱刘连长的手,扭身就走,眼里却早已浸满了泪花。 又劳累了一天半宿,劳工们都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他们住的简易工棚子里。工棚子全是用原木搭建起来,俗称“木刻楞”。为了防止劳工们逃跑,日本兵不让留窗户,门全是用四寸厚的松木板特制而成,当时的木工都不用元钉,全是用卯和楔子,门结实得用锤子砸都砸不断。到了晚上,日本兵又在门外加上锁,劳工们拉屎拉尿都在屋里,劳工们在这里真和蹲监狱差不多。屋子里没有炕,也没有地铺,劳工们只在地上铺些干草,就和猪狗一样蜷缩着。时值初春,乍暖还寒,屋子里又没生火,不脱衣服躺在草堆里还冻得浑身发抖,根本睡不着觉。由于屋地潮湿,在家常年不脱衣服,劳工们身上的虱子都成堆,用手随便在贴身衣服缝里一摸,就可以抓到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虱子太多痒得难受也睡不着觉,杨杨小山就和身边的劳工们闲谈。 “大哥,”杨小山先问身边的一个中年劳工:“你家住在那儿?” “唉!”中年劳工先叹了一口气,接着就抹起了眼泪:“我家住在奉天城外,伪满政府要国兵,我们家哥三个,我是老三,大哥二哥都娶了媳妇,我没成家,就顶替了他们。到县里检查完身体,就被装进一辆闷罐车中,火车开了三天三夜。等车停下后,几千人都呆住了,只见到处是炮楼、铁丝网和电网,每隔四五米就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日本军官牵着狼狗,四周都架着机枪。这才知道是被骗到这里来给日本鬼子当劳工。” “他妈的!这些日本鬼子,真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气啦!”又一个青年劳工坐起来,气愤的说:“就拿我来说吧,我家住在上海,我还是个中学生,那天我和几个同学放学回家,走在路上,一两日本汽车突然停下,车上下来一帮日本兵,二话没说,把我们十几个学生抓进车里,开进火车站,装进闷罐车,就拉到这里,家里都不知道我们上那儿去了,爹妈还不知道得急成啥样。” “咱们被抓到这里还算好的呢,好歹是在咱们国家,还能有出去的机会。”又一个老劳工坐起来,警惕的向四周瞅了瞅,这才压低声音说:“我们一个屯子被抓走的几十人,听说都运到了日本。离咱们几万里,还隔着海,永远都回不来啦!” “兄弟们,我看这日本鬼子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杨小山也坐起来,招手让大家凑到一起,压低声音说:“他们在咱们中国把坏事做绝,早已惹怒了咱老百姓。咱中国有句老话叫“得人心者得天下”,这日本鬼子在咱们中国不得人心,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别看他们有枪有炮,他们日本人少,咱们中国人多,只要咱们抱成团,一个人打一个人咱们打不过,十个人打他一个人绰绰有余……” 这天晚上,天上正下着大雨,狂风呼啸,雷电交加,暴雨如注。劳工营四周岗楼里的探照灯,不停的向院子里照射着。破败不堪的简易工棚在风雨中摇晃,劳工们冒雨用木头支撑。日本鬼子为了便于看管,让劳工们把老工营建在隧道边,这里紧挨黑龙江,地势低洼,一下大雨,江水暴涨,劳工们住的工棚子就被大水淹没,屋子上边再到处漏雨,根本不能住人。劳工们都冒雨跑到院子里,整个院子黑压压的几千人,乱乱哄哄。鬼子兵怕劳工们闹事,出动几百人在四周监视,风雨太大,他们都裹紧雨衣,把脸缩进帽子里,顺着风站着。 就在这时候,杨小山趴在刘连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刘连长点点头,随手啪啪打了身旁一个劳工两耳光,劳工立刻大喊大叫:“打人啦打人啦!”随后便去追打刘连长,其他几个劳工也趁机动手扭打在一起,场面立刻混乱起来。日本鬼子最怕的就是劳工们抱成团,劳工们打架这说明他们之间有矛盾,正和日本鬼子心意,他们只站在一边看热闹,不出大乱子他们不会出面干涉。杨小山他们是故意制造这个机会,他见人群一乱,就先两手抱头蹲下身子,随后又趴在地上,接着便匍匐着一点一点爬,因为有人掩护,很快就爬出人群,趁鬼子兵不注意,躲开探照灯,来到了鬼子养的恶狗圈后。这恶狗圈紧挨着鬼子的电网,杨小山趴在恶狗圈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电工钳子,接着又解下缠在腰间的两根铁丝,先把铁丝从木缝里插进狗圈,再把铁丝的一头互相搭在一起,然后用钳子夹着另一头搭在电网上,因铁丝通电,又互相交叉,交叉处连电立刻冒出火花。此时天下大雨,恶狗圈里也积满了水,恶狗们都泡在水里,水本身就导电,杨小山就是利用这个原理,使恶狗圈里的恶狗都触了电,眼看着恶狗都被点击死。杨小山做完这一切,又偷着爬回到人群中,因为有刘连长他们这些八路军俘虏的掩护,杨小山才能成功。 第二天一早,鬼子兵发现他们的恶狗被电击死,立刻报告他们的总指挥黑田大佐,黑田一听气得暴跳如雷,便命令全军出动。劳工营上空响起了凄厉的哨声,战俘劳工们刚起来还没吃饭,就被日本兵连打带踢全都赶到院子里, 在他们的四周架起几十挺歪把子机枪,几千支黑洞洞的枪口也对着他们,整个劳工营笼罩着—片令人恐怖气氛。 “你们的,是谁昨晚用电击死皇军的狼狗?”黑田手握战刀,用脚踢了一下堆放在地上的死狗,“你们的有人的想与皇军的对抗,死了死了干活的!” 看见战俘劳工们没人吱声,黑田冲着身边的日军小队长一使眼色,小队长点头会意,冲着身边的几个日本兵一挥手,日本兵气势汹汹地扑过去,从人群中扯着膀子拖出五个劳工,就在众人面前按在地上,将衣服全都扒下,一丝不挂的绑在一排木桩上。 “你们的说,是谁的用电击死了皇军的狼狗?”黑田走到被绑着的劳工面前,手举战刀不是人声的喊,“你们的不说,统统的死了死了的干活!” “你们的说不说?”黑田见劳工们都低着头不吭声,立刻把战刀一挥,“统统的死了死了干活!” “哈伊!”五个日本兵同时嚎叫一声,立刻端着刺刀如狼似虎地扑向那五个被绑的劳工,在场的人们都以为日本兵会一刀刺死这五个劳工,许多人不忍心看到同胞受害,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 “王八蛋!”杨小山气得低声骂了一句,挺身就要站出来,站在他身边的刘连长赶紧用身体挡住,同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趴在耳边低声说,“小兄弟,听我话,千万别吱声!黑田这是杀鸡给猴看 ,那几个人都是国民党的战俘,他是在和关营长叫板 。如果没人看吭声,黑田就只能杀那几个人,如果有人吭声,他们就要顺藤摸瓜,杀死更多的人。你没看他们国民党都站在那里没人吭声,如果你出面就正中了黑田的奸计,不光我们这些八路军的俘虏都得被杀,恐怕还得连累许多百姓。” “啊!啊!”被绑着的劳工声声惨叫,撕心裂肺,在场的劳工们却敢怒而不敢言。更让人不能容忍的是日本兵的刺刀并没有刺进劳工心脏,而是在他们那精光的身躯上乱刺乱挑。他们并不去刺劳工们的致命部位,只在身上挑开一些皮肉。 劳工们不停地惨叫着,日本兵们却开心的笑着。被观看的战俘劳工们的心也像被刺刀剜肉一样疼痛,紧缩…… 看那些劳工仍不开口,日军小队长向他身边的一个曹长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个曹长转身回到他们的住处,工夫不大,提着一壶开水走回来,到了一个被绑着的劳工身边,双手把壶举过劳工头顶,哗的一声,那滚烫的开水从劳工头上浇下,只听劳工又啊的一声惨叫,立刻晕了过去。 看见那些劳工仍没人开口,黑田又冲身边的小队长一使眼色,小队长也冲身边的的曹长一挥手,曹长领着三个日本兵又走回他们的住处,同时拎来四壶开水,也和第一个一样,把滚烫的开水从头到脚浇到被绑着脱光的劳工身上,劳工们又在撕心裂肺的嚎叫中昏死过去。黑田见还是每人吭声,又从小队长一挥手,小队长冲着身边的曹长一招手,曹长来到小队长身边,小队长趴在曹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曹长又领着几个日本兵走了,工夫不大,一个人牵了一条狼狗走回来,他们牵着狼狗又来到那几个被绑的劳工身边。那些狼狗都是经过专门训练,只咬中国人,不咬日本人,牠们一见中国人,立刻扑上去撕咬,那几个被热水浇得昏死的劳工在一阵阵巨大的疼痛袭击下又醒过来,被热水烫熟的皮肉—块一块地撕下来,痛苦的身躯扭动、痉挛、惨叫…… “王八蛋!”杨小山终于忍不住,大骂一声,用力推开刘连长,从人群里走 出来,手指着黑田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两条腿的畜生,你们这群丧尽天良……” 杨小山的话还没骂完,几个日本兵早已把他围上,四五把持刀同时架在脖子 上。 “你的,这个!”黑田狞笑着走过来,用手拍了拍杨小山肩膀,竟竖起了大拇指,“你们中国的东亚的病夫,是—群的乌合之众的干活。只有你的这个!你的说,我们的那些养在圈里的狼狗是你的电用击死的干活?” “不是!”杨小山却毫无惧色,摇摇头说,“不是,是你们日本人自己!” “你的,胡说!”黑田把战刀也架在杨小山脖子上,故意来回蹭了几下,刀刃割进肉里,鲜血都流了出来,“你的敢污蔑皇军,死了死了的有!” “你才胡说!”杨小山用手把黑田的战刀推开,昂起头挺着胸脯,“黑田,你好好动动脑子想一想,昨天晚上下大雨,我们一共两千多战俘劳工,你们用一千多人在场看着 。相隔五米就站着一个士兵。我们这些战俘劳工又没有长翅膀,能在你们那些日本兵头上飞过去吗?我们又不像耗子会打洞,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鸟在你们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飞出去你们也会发现!再说用电击死狼狗那是懂行的人才能想出的办法,我们这些老百姓多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识,在家里连电灯都没见过,我们怎么会想到用电击死你们的狼狗?还有,我们想往你们电网的上搭铁丝,必须得有专用电工钳子,如果用手拿,铁丝导电当场就会被点击死。这种专业电工钳子都在你们的日本电工手里,我们这些战俘劳工怎么能拿到?” “这,这,”黑田被问得张嘴结舌,吭哧半天没说出话,“这个,这个……” “黑田,我看你是贼喊捉贼,故意栽赃陷害!”杨小山一见黑田卡了壳,更来了劲,跨前一步,用手连连指着黑田的鼻子“这是你们日本关东军玩惯了的把戏,九一八事变前你们制造了‘中村事件’和‘万宝山事件’,九一八事变当天你们又制造了‘柳条湖事件’,‘卢沟桥事变’,你们借口士兵失踪,炮轰卢沟桥,侵占我们全中国!今天你们为了屠杀我们这些无辜的战俘劳工 ,又故意派人用电击死狼狗,寻找借口,借机杀人!” “你,你,”黑田气得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双手举起战刀照着杨小山头上就要劈下。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从劳工队伍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膀阔腰圆的壮汉子,只见那个壮汉子一个箭步就来到黑田身边,伸手攥住他正高举战刀的手,一脸怒气地说“黑田大佐,你凭什么无故杀人?” “你的?”黑田一见壮汉子,立刻收回战刀,同时脸上露出奸笑,“关营长的, 他的是你的部下?” “不是,”关营长摇摇头,两目炯炯闪光,“他说得句句在理,代表了我们这些人的心声!” “对,关营长说得对!”战俘劳工们齐声呼喊,同时不顾日本兵的阻拦,拼命向前拥挤,“你们日本人自己做的缺德事,却往我们中国人身上扣屎盆子!” “怎么样,黑田大佐?”关营长却显得一脸得意,用戏虐的口气对黑田说,“你看到了吧,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别以为我们中国人都是好欺负的,我们这些人早晚也是死,惹急啦,就和你们拼命!” “好的!”黑田仓啷把战刀插进刀鞘,用手拍了拍关营长的肩膀,“关的,看 在你的面子的,我今天的就饶了你们的干活!” 第三十二回 众劳工集体暴动 杨小山为国捐躯 一 一天无话,到了晚上,劳工们收工回来吃饭,杨小山拿着碗筷正站在人群里排队,铁头手拿几个橡子面窝头来到他跟前,扯着胳膊拉到一边,把馒头往手里一塞,“小兄弟,我们营长说啦,你救了我们兄弟,今后和我们一样待遇,吃饭的时候就不用排队,保证让你吃饱!” “不,”杨小山摇摇头,又把橡子面窝头塞到铁头手里,“请你回去告诉关营长,就说我谢谢他的关照。同时也请你转告关营长,我们大家都是劳工,应该有饭大家吃,有衣大家穿,谁也没有什么特殊!” “好,小兄弟,你有种!”铁头用手拍拍杨小山肩头,同时竖起了大拇指,“我回去一定转告!” “铁头大哥,我想去拜会你们关营长。”杨小山紧紧的握了握铁头的手,又孩子气的用手照着铁头手掌拍了一下,“能给我引见一下吗?” “当然可以!”铁头又用手拍了拍杨小山肩头,“我们营长一直夸你,你要去见他,我们举双手欢迎!” “那好,”杨小山显得十分高兴,又握了握铁头的手,“我去找个人,咱们一起去!” 杨小山找到刘连长,两个人跟着铁头出了食堂,刚走到关营长住的窝棚门口,就被站岗的日本兵横着持刀拦住了,铁头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塞到日本兵手里,日本兵才放了行,杨小山他们进屋,关营长正坐在地铺上骂:“妈了个x!黑田这个王八蛋,他想杀鸡吓唬猴,拿我姓关的人开刀!” “营长,咱们那几个兄弟死得好惨哪!他们打日本鬼子的时候可都立过战功啊,还受到蒋总裁的嘉奖!”围在他身边的几个战俘都眼泪汪汪,扯着关营长胳膊哭诉,“营长,咱们一定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一定要报仇!”关营长拳头一捶地铺,咬牙切齿的说,“妈拉个x!那个日本曹长最他妈的坏,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弄死!” “说得对,”刘连长接了一句,走过来笑呵呵的用手一拍关营长肩头,“老关,咱可是多年的老相识,当年在雁门关一块打日本鬼子那可好得像亲兄弟,自从被日本鬼子抓住成了战俘,咱们却成了陌生人,你真想应了那句‘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呀?” “志不同而道不合嘛!”关营长却显得十分冷淡,爱答不理的说,“孙兄冒着杀头的风险来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我是沾了别人的光啊!”刘连长显得毫不在意,仍满脸是笑,拉住杨小山的手,“听说你请了我的这位兄弟,我怕他年轻气盛,和你说不到一起,就不请自来做个帮手嘛!” “这位小兄弟,你坐你坐!”关营长却对杨小山十分热情,扯住他的的手拉到自己身边,“小兄弟,你年纪不大,胆量不小,你敢在黑田面前站出来,说的话又句句在理,把黑田的嘴都堵住啦!佩服,佩服啊!” “关营长,你太客气啦!”杨小山坐在关营长对面,紧握着他的手说,“和你们这些血战台儿庄的抗日英雄比呀,我可差远啦!”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关营长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当年如果不是蒋总裁下令国共搞摩擦,我也不会坐山观虎斗,结果闹个两败俱伤,我和刘连长全成了日本人的阶下囚!唉!想当年大战雁门关时刘连长还救过我的命,我却恩将仇报,猪八戒啃猪蹄——自残骨肉,让日本人钻了空子。想起来真是惭愧,觉得对不起共产党啊!” “老关,这也不是你的错。”刘连长也紧挨关营长坐下,用手拍拍他的肩头,“那都是蒋介石使的坏,咱们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好啦,过去的事咱就不说啦!”杨小山往关营长身边凑了凑,拉住关营长的手,“我们今天来是想和你合计合计咱们不能坐在这等死,得想办法逃出去。” “唉!”杨小山的话说到了关营长的痛处,他又叹了一口气,“小兄弟,刘连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瞒你们,我们全营官兵从未断过越狱的念头,可到头来还是前功尽弃,尸横荒野。”关营长说着,手指身边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说:“他是张副官,以前组织过几次逃跑,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让他给说说。” “好,我说说。”张副官干咳了—声,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对这里的情况也不算太熟悉,真正熟悉的是我们的侦查连长,可惜他今天被日本鬼子活活害死。咱们住的这里有一道电网,三层铁丝网,外边还有三米高的围墙,四周有八个炮楼,驻守一个约一千多人的鬼子步兵大队。这些人个个都是精心挑选,不仅刺杀、格斗都有—套,而且还是用活人训练的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嗨,要逃出去呀,真比登天还难哪!” 在场的人听后都默不作声了,过了足有抽袋烟工夫,刘连长开口了:“看来在咱们住的这个地方想逃出去很难,咱们能不能在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我看咱们在隧道干活时日本鬼子比在这看得松多了。”站在关营长旁边的铁头插了一句,“咱们干脆就在隧道干活时往外逃,那里紧靠黑龙江,咱们逃出隧道,渡江去苏联!” “铁头,你想的太简单啦!”张副官连摇头带摆手,“那隧道除了看管咱们的日本兵,江边到处是岗哨,还有一队队的巡逻兵,那江里还有日本军舰,再说离江不到二千米就是虎头要塞,那里几百上千门机枪大炮,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不要说被机枪大炮死,就是他们把通向隧道的梯子一撤,离地三四百米,咱们就是长翅膀都飞不上来,不都得被鬼子机枪打死?” “那,那从你这么说……”铁头一脸不服气,气哼哼地反驳说:“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能坐在这等死啦?” “我倒有个主意,”刘连长看了看大伙,“咱们就在隧道干完活日本鬼子押解咱们回来吃饭睡觉的路上动手……”刘连长的话还没说完,在门口站岗的立刻打了一声口哨,低声说:“白天害死咱们兄弟的那个鬼子曹长来啦!” “整死他!”关营长话一出口,立刻有两个战俘倚在门口,那个日本曹长推开门向里一探头,守在门边的两个战俘手疾眼快,一个卡住曹长的脖子,一个扯着胳膊拖进屋里,其他人立刻上前帮忙按倒在地,工夫不大,那个曹长便被掐死,他们把死尸头朝里抬上地铺,大家便都躺下假装睡觉。到了半夜,鬼子的一个小队长还带着几个鬼子进屋来巡查,还用手电往地铺上照了照,大伙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鬼子没有发现什么,回身走了。过了后半夜,趁门外站岗鬼子兵打瞌睡,关营长派两个人背着死尸,悄悄扔进厕所的粪坑里。 第二天中午,鬼子兵才发现死在粪坑里的曹长,这一下,可真捅了马蜂窝,整个鬼子兵营区都可炸了营。 黑田命人打捞上来,经过检查,确定是被人掐死后扔进粪,黑田立刻暴跳如雷,劳工战俘们干了一上午活,都累得要死,正要收工休息,他却命令鬼子兵把人都押到驻地外的一座乱石岗上。岗下是一条山沟,这就是远近闻名的“万人坑”,专门枪杀劳工战俘的地方,据传鬼子在这里曾经一次枪杀过上千劳工。因为杀人过多,这里的石头都被染成深褐色,一百多米长,十几米宽的山沟几乎被死尸填满。那些死尸有的早已腐烂成蝼蛄,有的正在腐烂生满蝇蛆,有的刚开始腐烂呲牙瞪眼,狰狞可怖。死尸堆里,老鼠成群,乌鸦满天,不看都毛骨悚然,浑身颤抖,胆小的当时就晕倒在地。此时正是盛夏,腐臭血腥味儿熏得人喘不上气,令人头晕脑胀,几乎窒息。 时值中午,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地下的石头都热得烫脚,黑田却让上千战俘劳工挤在一个不到一百平方米的乱石岗上,一千多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围得水泄不通,上百挺机枪冲着他们。黑田手握战刀,满脸杀气,一声不吭,只在人群前来回走动,人们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紧张得连空气都几乎要爆炸。足足一个时辰,黑田一声没吭,眼见着那些连吓带热不断晕倒的劳工战俘。双方僵持着,都不说话,黑田终于挺不住,冲着身边的一个小队长一点头,那个小队长立刻冲着身边的几个鬼子兵一挥手,带头冲进战俘劳工的队伍中,伸手抓住一个劳工的头发,拖到了万人坑边上,其他几个日本兵也分别拖出劳工,一共十个人,站成一排,他们背后分别站着一个日本兵,黑田一挥手,日本兵立刻举起枪,枪声一响,十个劳工都中弹倒进万人坑中。看战俘劳工们还是没人吭声,黑田又冲着小队长一点头,小队长又冲着日本兵一挥手,小队长又带头冲进战俘劳工队伍中,两手分别抓住两个人的头发,又拖出队伍,站在了万人坑边上,其他的日本兵也拖出八个人,又是十个人站成一排,他们的身后仍站着日本兵,黑田又冲着那些日本兵一挥手,日本兵又举枪瞄准,正要扣动扳机,只听杨小山大喝一声: “住手!”随后跨前一步,站到了黑田眼前。 “你的!”杨小山的喊声太突然,不但震得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更吓得黑田浑身一抖,本能的双手举起战刀,正要往杨小山头上砍,当他看清面目时,刀在半空却停住了,狞笑一声,终于开口,“你的,又是你的?我们的曹长是你的掐死的干活?” “不是,”杨小山又摇摇头,脸上仍带着戏虐的笑,“我就想问一问黑田大佐,既然你们的曹长被掐死,你不查找掐死他的人,为什么要屠杀这些无辜百姓?” “无辜的百姓?”黑田差点把鼻子气歪了,用战刀指着战俘劳工,咬牙切齿 的说,“他们,他们的是无辜百姓?他们的,你们的中国人的个个的都想杀死我们的干活!” “黑田大佐,”杨小山又跨前一步,用手指点着黑田的鼻子,“那你咋不好好 想想,我们这些中国人为什么个个都要杀死你们?还有,你再想想,你们那个曹长身上带着枪,又在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被人活活掐死?他不是小猫小狗,他会 喊会叫,你们又有岗楼又有岗哨,还有巡逻兵,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听到动静?黑田大佐,你也看到了吧,你枪杀那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开口,你再杀十个人,他们也不会开口。你今天就是把我们这些人全杀光,我相信也不会有一个人告诉你!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中国人并不都是怕死鬼,为什么不怕死,因为被你 们逼得已经没有活路,生不如死,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那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怕什 么呢?所以面对屠刀,连眼睛都不会眨。黑田大佐,我坦白的告诉你,你不让我们这些人活,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同样,只要你们日本人欺压我们中国人一天, 我们中国人就会和你们拼一天,就是我们死了,还有我们的子孙,国耻终有一天 会雪,家仇总有一天会报,你们日本帝国主义一定会被赶出中国!” “你,你的!”黑田气得战刀又举起来,在杨小山头上停住,半天又拿开,“你的说,你们中国人的都不怕死的干活?今天我的就先不杀你,我的有个条件,你的如果敢和我们的士兵拼刺刀的干活,如果你的胜利,我的就放过他们的干活,如果你的失败,统统的死了死了的干活!” “好!”杨小山挺直身子,爽快的答应,“咱们一言为定!” “黑田大佐,我还有个请求!”关营长也健步走出人群,来到黑田面前,“如果他胜利了,就按你说的办,如果他失败了,你们挑选出十个人,我们也挑选出十个人,咱们一对一的拼刺刀,三次两胜!” “吆西,吆西!”黑田一听还来了兴趣,裂开留着八字胡的大嘴乐了,“关的,你的可不要的反悔的干活?” 黑田说着,冲身边的日本小队长一努嘴,那个日本小队长立刻从身边的一个日本兵手里拿过一支带刺刀的步枪,退下子弹,往杨小山手里一扔,随后又从一个士兵手里拿过一支带刺刀的步枪,两腿一叉,先拉个架势,随后啊的一声怪叫,挺枪照着杨小山前胸就刺。 杨小山手握刺刀,他见日本小队长个子虽不高,却墩墩实实,一出手明眼人就看出是个练过武的。他心里明白自己硬拼不是对手,就来个随机应变,以巧取胜。见鬼子小队长刺刀刺来,没敢用刺刀去挡,身子一闪,躲开刺刀,便用刺刀在日本小队长身上乱捅,搞得日本小队长手忙脚乱,喘不过气来。练过武的人都讲究一招一式,特别是日本兵,都经过严格训练,刺杀的招招式式都有一定规范,那些日本兵又都认死教条,两军格斗时也要摆出大日本皇军的风度。杨小山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一个劲的刺。一把刺刀在日本小队长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攻不守,仗着自己身灵手快,始终不让日本小队长缓过手来。同时,他还故意往山岗边上撤,日本小队长不知他的用意,步步紧逼,两个人都到了山岗边上,杨小山有意给日本小队长留个空子。那日本小队长也是练武之人,岂能放过,挺枪就照杨小山刺来,杨小山机灵的往旁一闪身,日本小队长一刀刺空,由于用力过猛,身子控制不住,一头从山岗上栽下,摔进十几米深的“万人坑”死尸堆里,当即昏死过去。 “八嘎!”黑田一见他的手下吃亏,立刻恼羞成怒,双手举起战刀,又要照杨小山当头劈下,想不到站在人群外的关营长身子一跃挡在了他身前,“黑田大佐,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你,你的!”黑田手中的战刀又在半空停下,早已气得脸红脖子涨,向牛一样喘着粗气,“你,你们的!”黑田想说什么,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无耐的把战 刀一挥,不是人声的喊了一句:“开路,统统的开路!” 第三十二回 众劳工集体暴动 杨小山为国捐躯 二 到了晚上,杨小山和战俘劳工们从隧道干完活收工回驻地吃饭,他拿着饭碗正要和大家一起排队,人们却自动让开,推推搡搡的让他到最前边,他坚持不肯,仍在后边排队,眼看就要轮到他时,一个日本小队长突然进屋,旁顾无人径自走到杨小山身边,两腿一并,啪的打了一个立正,随后敬了一个举手礼,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说:“杨小山先生,我们黑田大佐请你去共进晚餐!” “什么,黑田大佐请我去共进晚餐?”杨小山乐得一蹦高,把手里的饭碗往身边的刘连长手里一塞,“这回我得好好解解馋!” “不能去!”刘连长抓住杨小山胳膊,表情十分严肃地说,“我看这黑田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一定是摆的鸿门宴!” “不管他摆的什么宴,总比在这吃的橡子面窝头强。”杨小山却是一脸满不在乎,还嘻嘻笑着,“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正好借机去探探他的消息。” “好吧。”刘连长看实在拦不住杨小山,只好勉强同意,同时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杨小山跟着日本兵来到黑田的住处,黑田早已在客厅摆好一桌酒席等候,见 到杨小山进屋,赶紧起身满脸是笑的说:“你的,杨的,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黑田大佐,”杨小山也显得非常客气,还冲着黑田双手抱拳拱拱手,“听说您请我来共进晚餐?” “哈伊,哈伊!”黑田也客气的点点头,举手相让“你的,杨的,坐,坐的干活。” “谢谢,谢谢黑田大佐!”杨小山明知黑田请他没什么好事,为了逢场作戏, 只能假装热情,“黑田大佐,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没有三分利,不起大五更’,我想您找我来不光是为了吃饭吧?” “我的,”黑田拿起桌上的酒瓶,亲自给杨小山倒酒,“我的想和你的交个朋友干活。” “交朋友?好哇!”杨小山没等黑田让他,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随后拿起筷子不住的夹菜,“人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要能和您黑田大佐交上朋友,我这一辈子可就吃不愁穿不愁啦!” “吆西,吆西!”黑田也明知杨小山是在奚落他,却假装听不出来,还嘿嘿笑着,“杨的,我看你的能说的会道,头脑的又灵活,只可惜的你们的中国的太贫穷的落后,使你的不能受到好好的教育,我的想把你送到我们的东京大学的去深造的干活,你的喜欢?” “送我去东京念书?”杨小山一仰脖把一杯酒一口喝干,随后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杨小山说着,又拿起酒瓶,嘴对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呛得只咳嗽,撂下酒瓶,已显出醉相,身子不住摇晃,手也发抖,夹了几次菜都没夹上来,话也说不清:“黑,黑田大佐,我,我先谢谢你,你的好意。我,我实话告诉,告诉你,你,你送我上东京,东京念书,我,我张三哄,哄孩子——信,信不着。我,我听说你们日,日本人把我们许,许多中国战俘劳工,运到你们日本当,当奴隶……”杨小山说着,眼睛一闭,身子一晃,假装醉倒,趴在饭桌上,砸翻了桌子,饭菜洒了黑田一身,气得他把手一挥,喊了声:“来人的干活,快,快把他送回劳工营的干活!” 两个日本兵应声而至,一人架起杨小山一只胳膊,拖着就走。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战俘劳工们刚起床,在他们住的门口就出现一辆蒙着篷布汽车。车一停下,立刻跳下十个日本兵,如狼似虎般冲进劳工战俘们住的屋里,一个日本中队长手拿着花名册叫人,被叫到的都被日本兵用枪逼着上了汽车。一共叫了二十人,刘连长也在其中,被叫的人都上车之后,鬼子中队长和鬼子兵也都上了汽车,马上就开走了。大家都以为这些人是被拉到什么地方枪毙,个个心里难受,站在外面久久的望着,不少人都掉了眼泪,早饭也没人吃。 实际上这是黑天搞的调虎离山计,他原以为国民党和共产党是冤家对头,明和暗不和,他所以把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战俘都混在一起,目的是互相制约,避免合谋暴动。自杨小山来之后,他看出关营长和刘连长已经结成联盟,本想把他们都杀死,因为工期紧,一时半会抓不到那么多劳工顶替,又抓不到国共两党密谋造反的把柄,就想来个釜底抽薪,把一些重要的人分开调到别处,使他们不能见面,今天就派兵来抓走第一批。 刘连长和张副官被装在一辆车上,车的四周站着十个端着刺刀的鬼子兵,汽车开出他们住的地方,就上了江边的一条土路,因为夏季雨水多,土路被车碾压出深深的辙印,汽车颠颠簸簸,开得十分缓慢。此时天还没有亮透,东方刚刚透出一线曙光,整个大地都被一层浓雾包裹着。车上都是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战俘,又都是谋反暴动的首要分子,刘连长看到这是个机会,就用手偷着捅了一下身边的张副官,同时两手做了个掐的姿势,张副官立刻会意的点点头,同时用手碰了碰身边的人,身边的人又用手身边的人,就这样一个碰一个。他们都是当兵的人,又早就合谋想逃跑,还不知道鬼子拉他们去干什么,都以为是拉他们去枪毙。死里逃生,都看出这是最好的逃跑机会,互相一碰,在递个眼神,就都心知肚明。 他们和十鬼子兵在一辆车上,鬼子兵怕他们逃跑,都十分警惕的端着枪。开始时鬼子兵都仅靠车厢边站着,战俘们不愿碰他们,都挤在车中间,相互保持着一定距离。现在大家借着车的颠簸,却故意往车边挤。那时候的一辆载重汽车本来就不大,外边在蒙上布棚,车里装了三十个人,本来就拥挤,再加战俘们故意互相拥挤,两个人从两边夹住一个日本兵,刘连长故意咳嗽一声,战俘们立刻动手,两个人一个双手掐住一个日本兵的脖子,另一个迅速夺下日本兵手里的步枪,同时用刺刀将日本兵刺死。这一切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工夫,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和鬼子小队长根本不知道后边发生的一切,车还继续往前走,刚下过雨,道路湿滑,天又下大雾,视线连五十米都看不见 ,车轮陷在一个泥坑里,由于车轮打滑,司机开了半天也没开出去。坐在副驾上的鬼子小队长下车想让战俘们帮着推车,因为车的前边和左右都被苫布蒙得严严实实,只有后边敞着,他只好绕到车后,刚一探头想说话,车上的刘连长早就手握刺刀等着他,看他靠近车厢,一挺刺刀正中鬼子小队长咽喉,其他两个战俘也用刺刀刺中鬼子小队长。鬼子小队长闷哼一声,当即死亡。刘连长他们跳下汽车,悄悄绕到车前,隔着车玻璃将司机用刺刀刺死。车上的战俘都下了车,刘连长低声对张副官说:“快,快帮我把车推出去,然后你们就悄悄的去江边,躲开鬼子巡逻队,凫水过江,到苏联去!” “那,”张副官急了,抓住刘连长的手,“那,那你呢?” “我你们不用管!”刘连长说着,已经打开驾驶室门,把死去的司机从座位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边发动汽车边说,“我开车走,迷惑鬼子,掩护你们!” 张副官再没说什么,和战俘一起帮忙把车从泥坑里推出来,刘连长也下了车,和战俘们分别拥抱,互道保重,张副官便带着战俘们悄悄向江边摸去。刘连长先把司机和鬼子小队长的尸体扛着扔到车箱里,随后上了驾驶室,坐在司机位子上,将车启动,顺路向前开。还故意加大油门,让汽车不是好声的响,使江边鬼子岗哨和巡逻的鬼子兵都能听到。汽车上了山路,七拐八拐,到了一个悬崖边上,悬崖下就是浩瀚的大江,江水汹涌,涛声阵阵,刘连长一打舵,汽车冲下悬崖,立刻沉进江里。汽车里鬼子兵的尸体不知怎么飘到水面上来,被巡逻的鬼子兵发现,立即报告了黑田,黑田赶紧坐汽车来到现场,顺着汽车辄印查找,找到了战俘们半路下车走向江边的脚印,也找到了汽车从悬崖掉下江里的地方。黑田心里明知道是战俘们杀死押车的鬼子兵从江里凫水逃往苏联,江里停泊着的军舰和岸上巡逻的鬼子兵都没发现,在他们这自称“东方的马奇诺防线”,二十个手无寸铁的战俘杀死日本兵跑出去,要是传出去,不但他们日本人的脸都丢尽了,要是让他们的上司知道非枪毙他不可。黑田牙掉了只能往肚里咽,只好宣布这是因为天下大雾,能见度低,司机不慎,汽车跌下山崖,掉进江里,是一场意外事故…… 自那十九个战俘逃出去之后,日本鬼子对战俘劳工看管更严,杨小山他们暴动计划就更加难实施。谁知老天有眼,这天日本鬼子不知过什么节日,日本兵都到俱乐部庆祝节日,看管他们的鬼子兵减少了一多半。杨小山他们在隧道一直干到半夜,他们这伙人要下班休息,另一伙人来接他们的班,两班交接,人员多,秩序乱,杨小山看出这是个机会,就凑到关营长跟前,用手偷着捅了他一下,冲着持枪站岗的鬼子兵使了个眼色,关营长会意的点点头,便分头联系自己的人。大家早就有准备,只等时机,机会一到,心知肚明,一传十,十传百,一千多人几乎全都知道要暴动,虽然心里都有点紧张,却个个摩拳擦掌。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大家都看着关营长和杨小山,因为有鬼子兵在跟前监视,他们不敢说话,只能眼色传递。看大家都准备好,杨小山手拿一把铁锹假装挖土凑到一个日本兵身边,突然举起铁锹,照着日本兵头上劈了下去,日本兵闷哼一声,昏死在地。几乎同一时间,看着他们的一百多日本兵都遭到战俘劳工的突然袭击,眨眼之间,所有看着他们的鬼子兵都被消灭,杨小山和关营长他们立刻夺下鬼子兵手里的枪,组成了一只突击队,突击队员先从梯子上到地面,埋伏在四周监视敌人,然后让其他的人排成队有顺序的从梯子上到地面,杨小山来到关营长面前,把临来时崔英子送给他的那件始终穿在里面的白布坎肩脱下来,交到关营长手里说:“关营长,这衣服上绣着日本鬼子在虎头要塞详细地点,军事设施,是非常重要的军事地图,你们不管谁能逃出去,都要设法把它交给我们抗联支队的任解放队长,让他派人是送给苏联红军!” 关营长没接坎肩,而是又塞回到杨小山手里:“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带着吧,我怕给你丢啦!” “关营长,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杨小山又把坎肩塞回到关营长手里,同时用力握了握他只结满老茧的大手,“关营长,我是想让你带着弟兄们打出去,我来掩护你们!” “怎么,你…… ”关营长有些吃惊,紧攥着杨小山的手,“你,你不想走?” “关营长,你想想,凡是进了这个魔窟里的人,哪个不想走?”杨小山又把另一只手搭在关营长手上,眼望着不远处日本鬼子不断闪着探照灯的岗楼,“可咱们这一千多人,只有百十多条枪,在鬼子这岗楼林立,戒备森严的魔窟里想逃出去,正比登天还难。就算咱们现在已经逃出隧道,再逃出这个有着三道电网和一道高墙的院子,外边还有三道封锁线,咱们这上千人外逃,不可能不被发现,一旦被他们发现,他们这里驻守着几万军队,还有汽车飞机大炮,咱们只能智取,不能硬拼。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别动,趁鬼子兵还在俱乐部里唱歌跳舞,我设法靠过去,先点着它们的汽油库,汽油库一起火,紧挨着的车库,弹药库都会爆炸,整个鬼子兵营就会被大火包围,其他的鬼子兵就只顾救火,顾不了你们,趁这个机会你们在逃跑,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小山兄弟……”关营长抱住杨小山,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小山兄弟,你们共产党人真是一心救国,关键的时候,总是先牺牲自己!小山兄弟,我关某人要是和这些兄弟们能活着出去,一定带着他们投奔你们共产党,和你们一起打日本鬼子!” “咱们一言为定!”杨小山眼里含着泪,却笑着拍了关营长一下手掌,“关营长,这些兄弟们就拜托给你啦,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他们的家人还都眼巴巴盼着他们回去一家团聚!” “小山兄弟!”关营长又抱住杨小山,热泪早已夺眶而出,“小山兄弟,你放心,只要我姓关的有一口气,就要带着他们往外逃,就是逃不出去,也宁可战死,再不会当战俘!” “好,谢谢你!”杨小山用手拍了拍关营长的肩膀,随后又紧握住他的手,“关营长,我还有一事相求,我在抗联还有一个未婚妻子,她是一个鲜族姑娘,名叫崔英子,我们是从抗联西征时编在抗联少年班,我们互相帮助,生死相依,不知吃了多少苦,度过多少难,我们分手时,他送出我一百多里,始终跟我说一句话,‘我等你回来!’关营长,如果你和兄弟们谁能逃出去到了我们抗联,请您们替我给她捎句话,让她不要再等我……” 杨小山说到这儿实在说不下去了,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泪,又拍拍关营长肩头,转过身,在别人的帮助下脱下一个死去的日军小队长的服装,穿在自己身上,又从别人手里要来十几枚手榴弹绑别在腰间,用外衣遮住,又和关营长握了握手,互道保重。便离开隧道口,大摇大摆朝鬼子兵营走去,幸亏今天是日本鬼子的盛大节日,鬼子兵从早到晚庆贺,多数都喝了酒,再加他穿着日军服装,又是一个人,站岗的日本兵以为他是自己人,也就没人过问。杨小山先来到鬼子兵俱乐部,和把门的鬼子兵点点头进到里边,看到那些鬼子官兵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跳舞,还有许多日本的艺妓,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陪着官兵。杨小山转身又出了屋,假装喝多,边走边假装呕吐,离开俱乐部,又假装撒尿解开裤带,走到离俱乐部一百多米的汽油库前,立刻系上裤带,伸手从怀中掏出来两枚手榴弹,拉开导火索,一脚踹开窗户,扔进屋里,只听轰轰两声,手榴弹爆炸,立刻着起大火,库里堆满的汽油桶紧接着连续爆炸。轰轰的炸想惊天动地,跑出几百米外的杨小山都被爆炸的巨浪震倒在地上。随着油库爆炸,紧挨着油库的汽车库也燃起大火,库里的上百台汽车摩托车也相继爆炸,把房顶顶炸塌,汽车轮子从房顶飞出去几百米远。离汽车库不远的日本鬼子俱乐部也燃起大火,屋里的鬼子将士被烧得鬼哭狼嚎,纷纷外逃,可门框太小一次只能挤出一个人,上千人想出去逃命,互相拥挤,大喊大骂,有的甚至开起了枪。俱乐部里十分混混乱乱。杨小山又蹲在门口,连续朝拼命跑出来的鬼子兵扔了几颗手榴弹,炸得鬼子兵血肉横飞,晕头转向,掉头又向回跑,屋内大火熊熊,房梁塌落,数不清的鬼子将士葬身火海。杨小山身上本来没着火,他却冲入火海,让自己身上着了火,忍着被火燃烧的剧痛,跑向电网,到了电网跟前,身子往上一扑,当即被电击死。人虽死,可人的身体导电,再加身上着的火,火再和电线一接触,整个电网全都连电,电网立刻起火。电网一起火,连接电网的高压线也起了火,高压线一起火,整条线路全都起火。电要着火比其他的火更厉害,眨眼之间,整个隧道工地到处起火,鬼子堆放在工地上准备从隧道运往苏联的上千吨炸药全被引爆,爆炸声不绝于耳,连鬼子的岗楼都被震倒。还没挖通的江底隧道也被存放在里边的炸药炸塌,江水从塌陷的洞里倒灌进隧道,又从隧道漫上堤岸,将鬼子的兵营的帐篷卷走…… 就在这连续爆炸声中,就在鬼子将士被大火包围,被爆炸惊呆,死的死,伤的伤,极度混乱之中,关营长带着一千多从隧道里逃出来的战俘劳工们,正悄悄地通过鬼子的封锁线…… 第三十三回 孙黑虎奉命送信 林海深山处处遇险 一 这天上午,许是老天发怒,原本晴朗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刮起一阵狂风,一搂来粗的大树都被拦腰折断,胳膊粗细的枝杈像小燕子一样漫天飞舞。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喀嚓一声霹雳,震得山摇地动,屋顶掉土。随后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抽袋烟的工夫,山坡便出现无数道小溪,山下原本绿油油的的草甸子也成了 一片汪洋,没膝深的蒿草只露个脑袋。 在抗联会议室,正面墙上挂着用桦树皮写的“沉痛悼念杨小山同志”的大字横幅标语,标语两边分别贴着“抗战必胜,侵略者必败!”“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的条幅。标语下挂着一件崭新的白坎肩,坎肩下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松枝和鲜花。抗联战士们正在开追悼会,少年班个个胸戴白花,眼含热泪。 任解放站在标语下正讲话:“同志们,杨小山同志牺牲啦!他虽然只有十七岁,还是未成人的少年,可十一岁就参加咱们抗联,对敌狠,对党忠,对群众关怀备至,对同志热情友爱,作出了我们有些大人都做不到的英雄业绩!咱们远的不说,就说西征来咱们这里,他曾和黑虎同志一起大闹潘家庄,火烧日本学堂,智擒叛徒刘大个子。还有这次奉命潜入劳工营,不但成功的帮助上千名劳工战俘逃出地狱,还为我们绘制了一张敌军部防图。 任解放说道这儿,转过身去拿过白坎肩:“同志们请看,这是杨小山同志穿在身上白坎肩,可我要告诉大家,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坎肩,这是一张非常有用的军用地图!大家看,这中间用线弯弯曲曲连接在一起的就是咱们的黑龙江,这江边用线圈起来的方块就是他被关在里边的劳工营,在劳工营里这个大圆圈中间一条线穿过黑龙江的就是日本鬼子从江底通向苏联的秘密隧道。围着隧道四周的这些圆圈,方块,三角,就是日本鬼子的兵营,岗楼,碉堡,这就是日本鬼子自称‘东方的马奇诺防线’的虎头要塞……” “小山哥!”没等任解放说完,崔英子扑过去,夺过坎肩,抱在怀里大哭,“小山哥……” 追悼会一结束,黑虎抹着眼泪正要往外走,任解放把他叫住了,带他到办公室,坐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黑虎,我叫你来,是有一项重要任务。杨小山同志绣的这个日本鬼子在黑龙江边修建的虎头要塞图,上级指示让我们派人去送给苏联,支队党委研究决定派你去!为了保守秘密,你现在就出发,为了保险,不能走有人居住的地方,要穿山过去。黑虎,这里离苏联一千多里,一路上又都是人烟希少的深山老林,不但沟壑纵横,地形复杂,还要对付凶猛的野兽,吃的也得靠自己解决。黑虎,你虽然已满十八岁,可在我的眼里还是个孩子,郭和临走时特意嘱咐我要照顾好你们。说句心里话,这次去苏联这样重要的任务只派你一个人去我真的不放心,可党委的同志反复研究,觉得只有派你去最合适。黑虎,只打西征你们少年班来到这里,个个表现得都非常出色,什么样的艰巨任务都难不倒你们!特别是你这个班长,不但在咱们整个东北抗联里都出了名,就连日本鬼子的报纸都登出了你。在日本鬼子到处张贴的悬赏捉拿咱们抗联的名单上,我第一,你第二!为了确保你的平安,党委决定把山花牺牲后留下的二支手枪都送给你,另外还给你配发二百发子弹,我还让厨房多给你做了些干粮!”任解放说着,摘下腕子上的手表,递给他说:“黑虎,这是缴获日本一个陆军大队长的战利品,手表上带有指南针,你带着它好辨别方向,免得走错了路。” “谢谢任叔叔!”黑虎立正,敬礼:“请党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任解放把杨小山的那件坎肩重重的往黑虎手里一放,同时又用手拍拍他肩头:“好!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黑虎,咱们后会有期!” 大雨还在下着,黑虎冒雨在深山老林中走着。雨下得太大,黑虎身上虽穿着雨衣,下身也都湿透,天上是雨,地下是水,找不到路,黑虎跟头把式,在泥水里滚。突然,一道闪电,一声霹雳,紧接着便传来一阵轰隆隆巨响,一股巨大的山洪呼啸而来,正在山下的黑虎吓得赶紧往山上跑。刚跑到半山腰,只听一声巨响,山土滑坡,就在离他不到一两米远的地方,整个山坡全都瘫塌下去,山石树木顺山而下,融入山洪之中。黑虎惊得嘴巴大张,半天才缓过神来,赶紧又往山上跑。跑到山顶,又一声霹雳,在他身边出现一个大火球,那火球在地上滚动,花草树木全都燃着,巨大的声响将他震得晕倒在地。半晌,躺在地上的黑虎慢慢苏醒过来,睁开眼睛,身边的树木都被火烧得焦黑,一棵参天大树被一劈两半,上半棵树距他不到五米躺在地上,附近的花草树木都砸成了碎块。黑虎又吓得张大嘴巴,连出几口长气。 雨过天晴,天上挂着彩虹。黑虎站在山顶上,山下四周都是奔腾咆哮的山洪,山洪渐渐的向山顶蔓延。两山之间是一条十几丈宽的大山涧,黑虎爬在涧边向下张望,黑咕隆咚深不见底,还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黑虎长出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依着大树坐下,摘下背包,打开一看,里边的干粮被雨水浸泡得成了稀粥,捧一把放进嘴里,立刻吐出,并不断的噗噗连连往外吐,还用手在嘴边煽风驱赶酸味。黑虎来气把那些被雨水浸泡的干粮倒掉,再翻遍背包,也没找到一口吃的,只好站起来,低着头在树丛草棵里寻找着什么,找着找着,一只兔子突然蹿出,把黑虎吓了一大跳,伸手掏出枪,瞄准兔子却没有开枪。一抬头,看见对面的一棵柞树上有一个猴头,乐得一拍手,赶紧把枪插在腰间,蹭蹭几下爬到树上,摘下猴头,也是饿急,骑在树杈上,擦都没擦,便塞进嘴里大口吃起了来。猴头多数都是对生,在这一棵树上发现,对面的树上还会有。黑虎吃完一个,从树上下来,又爬到另一棵树上摘下猴头,塞进背包里,看看太阳快要落山,怕晚上走迷失方向,决定休息。他先掏出匕首割了几个大树杈,再割一些草搓成绳,用草绳把树杈绑成一个床铺形状,随后将床铺两端栓在两棵大树上,离地约有一人高,吊在半空。夏季在这深山老林里,晚上睡这种吊床有很多好处。一是安全,在这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里,野兽兽非常多,人如果在地上睡觉,睡着之后很容易遭到野兽的突然袭击,睡在这种吊在半空中的床上,要安全得多。二是预防蚊虫叮咬,在这大森林里,夏季蚊虫特别多,最多时可以把人活活咬死。如果在地上睡,蚊虫都是靠土壤滋生,挨着土地就相对多,在半空中就要少得多。三是避免受潮湿,夏季多雨,特别是大森林,雨就更多,人如果经常睡在湿地上,就会得风湿病,离开地面睡在半空中,就可避免湿气侵入肌体。 黑虎把床栓好之后,先双手抓着床的两边把自己吊起来,还用力往下坠了坠,目的是想试一试栓得牢不牢。确定栓牢之后,这才手把床边跃身上去,四仰八叉躺在吊床上 ,许是走了一天太累,工夫不大,便打起了鼾声。 睡梦中,黑虎看见天上出现一片祥云,祥云下是一大片红花,红花中一个带着红布兜兜的孩子,孩子的全身都是红色,连头发都是红的。红孩子周围的那些花草树木也都是红的,和红孩子玩耍的小鸟,小兔,小松鼠也都是红的。黑虎正看得发呆,突然发现一条黑色的大蟒蛇张开血盆大口悄悄的向孩子靠近,黑虎吓得想喊叫却喊不出来,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浑身还发抖。揉揉眼睛,镇定精神,这才发现天已大亮,太阳出来老高,肚子也已饿得咕咕叫,就又从背包里找出昨天剩下的那个猴头,用衣袖擦了擦粘在上边的泥土,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吃完之后,他用手抹了抹嘴巴,觉得口渴,从吊床上跳到地上,围着山转了一圈,除了昨天刚下过雨的污泥浊水,没有发现附近有可饮用的泉水,便掏出匕首,来到一棵大桦树前,用匕首把桦树皮割下一大块,稍等一会儿,那桦树被割去皮的地方边浸出水珠,黑虎把嘴紧帖桦树接着水珠,一滴,一滴,那水珠虽又苦又涩,对饥渴的人来说,却觉得比蜜糖还甜。 黑虎接了一会儿水珠,虽只是几十滴,也只能润润喉咙,却觉得很满足,比起古人“望梅止渴”要实惠得多。黑虎喝完水,看了一下戴在腕子上的手表上的指北针,辨别了一下方向,整理了一下身上带的枪支弹药,抻了抻因穿衣睡觉而弄得皱皱巴巴的衣裤,接着又用手梳理了一下乱乱糟糟的头发,这才跑着下了山。 第三十三回 孙黑虎奉命送信 林海深山处处遇险 二 将近中午,黑虎来到一条小溪边,因为刚下过大雨,溪水已经漫过堤岸,水也混浊不清,他又饥又渴,便蹲下身子,摘下头上的帽子,把帽子浸在河水里,爬下喝着帽子上的水。喝完之后,又两手捧着河水洗了洗头脸,这才站起身正要赶路,却看见在他不远处有一只小梅花鹿也在河边喝水,黑虎本不想打扰,转身要走开,却发现草丛中一只恶狼正悄悄向小梅花鹿靠近,就在他惊得张大嘴巴之际,那恶狼突然蹿出,向小梅花鹿扑去。黑虎手疾眼快,抽枪在手,砰的一枪,正中恶狼头部,恶狼被打死,小梅花鹿也吓得撒脚就跑。黑虎长出一口气,把枪插在腰间,走过去踢了死狼两脚,便沿着小溪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听见后边有响动,一回头,看见刚才他救的那条小梅花鹿紧跟在他身后,黑虎觉着好奇,停住脚,那小梅花鹿也站住,黑虎再往前走,那小梅花鹿也往前走,黑虎再站住,那梅花鹿也站住。黑虎走到梅花鹿跟前,蹲下身,两手抱住梅花鹿的脖子,那梅花鹿一边用嘴亲切地舔他的脸,一边扬起脖啊啊的叫。 “小乖乖,是不是找不到妈妈啦?”黑虎用手轻轻的拍着小梅花鹿的脑门儿,把嘴趴在耳边悄声说,“小乖乖,别着急,我帮你找。” 那小梅花鹿真好像听懂了黑虎的话,竟连点了三下头,仰着脖又叫了一声,便欢蹦乱跳的在前边走了,黑虎紧跟在后边,生怕小鹿再遇危险,翻过一道山,登上一座岭,黑虎的眼前突然一亮,只见两山之间出现一道彩虹,让人感到非常奇怪,因为彩虹都是在雨后才会出现,这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怎么会出现彩虹呢?这时候,那只小鹿却显得非常兴奋,回头冲着黑虎叫了一声,便撒着欢儿朝出现彩虹的地方跑去,黑虎也紧随其后,跑到山下,原来是在一个乱石缝中有一眼山泉,那泉水就像一口烧开的大锅,从无数乱石缝中咕嘟咕嘟往外冒热水,那水的温度极高,人离着几丈远都烤脸,水上还腾腾的冒着热气,热气在阳光的反射下,变成五颜六色,形成了彩虹。那些热水聚在一起,流到下边一个天然的水池里,水池大小约有一丈方圆,深约一米,四周的石头都是红褐色,就像是被人特意镶嵌的一样。令人奇怪的是,那从石缝里冒出的热水流到这不到一百米的水池里,竟变成了温水。黑虎来到池边,伸手试了试池里的水,水热却不烫手。温水从池里流出去,形成一条小溪,虽然刚下过大雨,那小溪里的水仍清澈见底,水中大大小小的鱼欢快的畅游,嬉戏。让人不解的是那些鱼都是金色的,黑虎伸手抓了一条一斤多重的鲤鱼,用匕首割下一根树杈,去掉枝桠,将一端削出尖来,插进鱼鳃里,拿到冒热水的一个石缝边,将鱼放在热水里,工夫不大,从水里拿出来,那鱼竟被煮熟。让他更加兴奋的是这水煮熟的鱼既没有油盐,也没加任何佐料,却香味扑鼻,吃一口更是鲜嫩可口,满嘴余香。黑虎也没少吃鱼,什么清炖,红烧,油炸,却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鱼,而且连鱼刺都被煮得像肉一样柔软,吃在嘴里都不扎嘴。黑虎大口小口把鱼吃完,连头和刺都没扔,掉在地上的碎渣都捡起来塞进嘴里。吃完吧嗒吧嗒嘴,还没吃够,就又来到小溪边,还想在抓几条鱼煮熟留着路上吃,可小溪里的鱼都好像认识他似的,一见他的影子,全都游跑了,他抓了半天也没抓到一条,气得捡着溪边的石头狠狠地往鱼身上砸,砸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也一条没有砸到。三伏天的中午,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地下的石头都发烫,在这大山里虽有树木遮阴,却因树木遮挡不能透风,更加显得闷热。黑虎用石头砸鱼,过度用力,早已是大汗淋漓,眼看着溪水里数不清的大鱼小鱼,想抓抓不到,用石头砸也砸不到,像个泄气的皮球,跌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不知为啥,心烦意乱,又站起来,走到温水池边,脱了衣服,跳进池里洗起了热水澡。 黑虎洗完,从水池里出来,觉得浑身轻松,心情也好了许多,便四仰八叉躺在池边的石头上晒太阳。仰着脸向上望着,却发现对面有一座像人一样的山峰,那山峰有头有脸,山峰上开着无数朵鲜花,许是大雨过后,那鲜花显得格外鲜艳,诸多的鲜花中,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一朵特大的鲜花。黑虎看着那朵特大鲜花,许是鲜花太艳丽让他看得时间太久眼前发花,或许是热泉上那片彩虹的缘故,他的眼前却出现了幻景,那鲜花竟变成一个少女,似山花,如秋香,像冬青……黑虎一跃而起,穿好衣服,便朝着那山峰上跑去。跑到山峰下,他却傻了眼,那山峰虽像一座巨人般矗立在群山之间,却足有上千米高,四周又都是断壁悬崖,别说是人想攀登,就是猴子想上去都困难。黑虎站在峰下,那红花看得更清楚,也更加觉得鲜艳动人,越看越爱看,那花又像活了一样,在引诱,挑逗。许是好胜,好奇,黑虎整了整衣裤,竟手攀岩石,从绝壁往峰上攀登,说是登,实际上是一寸一寸的往上挪。那绝壁上没有树,没有草,岩石经多年雨水冲刷,光秃秃的没了棱角,手抓上直发滑,那峰的底部还有点斜坡,越往上越陡。黑虎黑虎已经走了四五天的路,脚上早已打起了泡,自从下大雨,干粮被浸湿,两天来只靠吃生猴头蘑菇野菜充饥,根本吃不饱,临登山时虽吃了一条鱼,也并未填饱肚子,奇怪的是不知为啥却浑身是劲,越登越快,攀到半山腰,却有一根胳膊粗细的青藤从上边垂下来,黑虎抓住青藤,手脚并用,很快就到了山顶。黑虎早已是大汗淋漓,四肢无力,倒在地上,歇息了足有抽袋烟工夫,这才费力的爬起来,用匕首割了一根树枝,当拐棍拄着一步一挪的往前走,当他看见那些鲜花的时候,立刻来了精神,扔下拄棍,扑到花前,跪在地上,双手去捧红花,那红花却突然枯萎,连绿叶枝茎全都萎缩,瘫在地上。地上的土渐渐拱起,拱起的土出现裂缝儿,裂缝儿中露出花根,那花根足有一尺多长,像人一样,有头有脸,有手有脚。 “人参!”黑虎惊喜的大叫一声,赶紧双手紧抓人参,用力拔了出来,抱在怀里,紧贴胸口,兴奋得仰天高叫:“我得到人参啦!我得到宝啦……” 黑虎正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背后有异常的响动,扭头一看,惊得啊的大叫一声,手中的人参也掉地上。原来是一条大蟒蛇,那蟒蛇足有一丈多长,碗口粗细,张开大嘴,长尾竖起,直奔他扫过来。黑虎急中生智,身子往旁边大树上一靠,那蟒蛇长尾立刻把树缠住,黑虎趁机双枪齐发,子弹打中蛇身,血流如注。那蟒蛇没被打死,却被激怒,身子受伤,尾部行动不便,张开大嘴,直奔黑虎喉咙咬来。黑虎却用大树做掩体,身子往树旁一闪,那蛇用力过猛,将头撞在大树上。黑虎趁机又照蛇头连开两枪,那蛇却摆头躲过,伸头来咬黑虎,黑虎又照蛇头连开两枪,那蛇又闪身躲过。那蛇身子受伤,不能用尾缠人,只能用嘴来咬。黑虎看出了蛇的弱点,身子始终不离大树,只围着大树绕圈。那蛇虽然凶猛,但身子大,又受了伤,行动就显得迟缓,黑虎用枪打看见那蛇能躲开,就把枪插在腰间,抽出背上的日本战刀,想和蛇做最后一搏。等那蛇张开大口向他咬来时,他不藏不躲,而是双手持刀,直接插进蛇的嘴里,那蛇被刺中要害,从半空中跌下,口中流出鲜血,在地上滚了几滚,身子一挺,昂起的头突然搭下,再也不动,临死还圆睁怪眼,张开大口,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黑虎见蛇已死,这才长出一口气,身子一软,也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久,黑虎却被一阵鸟叫声惊醒,睁开眼,却见一群小鸟正围着他叫,他想从地上站起,连惊带吓,又累又饿,眼前发花,浑身无力,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就在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时候,一抬眼,却见那棵大人参还在离他不远的地上,心中立刻一喜,赶紧爬过去,捡人参,本想咬几口充饥,却舍不得,只揪下几个的小须塞进嘴里,连嚼都没顾得嚼,一抻脖吞了下去。您说怪不,就像喝进一碗姜汤,只觉浑身发热,四肢发胀,连眼珠子都往外鼓。身上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既不渴也不饿,浑身的疲劳一扫而光,跃身而起,正要再去摘那些小红花,一阵风吹过,撩起他的衣襟,让他看见贴身穿着的杨小山那件坎肩,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不觉一抖,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啪啪啪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悔恨耽误正事,赶紧把那颗大人参塞进挎包,双手抹了一把脸,抻了抻衣襟,拍打拍打身上的土,抬头看见太阳已经偏西,如再不走,恐怕天黑前就下不了山,慌慌张张朝来路跑去。到了山涧边,又先扯着那根长藤下到半山腰,接着又手抓断崖一点一点下了山。 许是因为自己在人峰山上耽误太久,黑虎下山后连口水都没顾得喝,便贪黑赶路,走了一宿,亮天时来到一片红松林。黑虎从小就生活在这大山里,一搭眼就看出就是原始森林,那森林足有上千亩,全是红松,没有一棵杂树,最粗的三五个人都合抱不过来,树下也不长杂草,厚厚的树叶堆积足有一米深,人走在上面就像走在沙发上一样有弹力。这小兴安岭绵延上千里,到处都是树,可这上千亩的原始森林却极为罕见,也算得上流传千年的国宝。那红松又是万千树种中最珍贵的一种,当时的日本鬼子专门砍伐这种树,还都不远万里运回日本。红松自古也最受人敬佩赞美,诗词歌赋举不胜举。它那冬夏长青,不惧严寒,不畏风雨,挺拔向上,坚毅不屈品格,早已成为人生的楷模。特别是这难得一见的千年古松,见到它就仿佛回到远古时代,令你心潮澎湃,浮想联翩。黑虎这红松林,立刻兴奋得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连翻十几个跟头,站起来张开双臂仰天呼喊:“美呀,原始大森林!好哇,原始大森林!朋友们,快来看吧,这小兴安岭独有的美景,这北国最壮观的风光!” 黑虎正喊着,忽听背后有呼哧呼哧粗壮的喘息声,一回头,惊得啊的一声大叫,两手赶紧抱住身边的一棵大树,蹭蹭蹭往上爬。爬到树上,还惊魂未定,张着大口喘粗气。 那么,黑虎究竟看见了什么呢?他看见的是一头野猪。野猪虽比家猪长得丑,也比家猪性子野,可牠们并不像虎狼那样凶残暴虐,恃强凌弱,专以扑食弱小动物为生。野猪为防老虎等凶猛动物,多数都是成群结队,最多时有三五百。可孤猪就和群猪不一样,那些孤猪多数都是公猪,不但生性好斗,还经常在松树上蹭痒痒,那松树上全是松树油,蹭在野猪身上,沾成厚厚的一层,就像一层铠甲,连子弹都打不进去。那公猪的獠牙又特别长,而且还十分坚硬,野猪即蛮傻又不怕死,在动物中是“拼命三郎”,连老虎都不敢轻易碰牠。难怪黑虎一见到这孤猪就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爬上树,那野猪一见人上树,牠上不了树,急得围着大树转圈,转了几圈,竟用那长牙咔哧咔哧拼命咬大树。那大树足有两三搂粗,野猪几口就咬断一半,黑虎在树上害怕野猪把树咬断,为了把野猪吓跑,抽枪在手,瞄准野猪的一只眼睛,砰的开了一枪,子弹正中野猪右眼,那野猪嗷的惨叫一声,摇着头在地上转了几圈,又拼命的用嘴咬树,黑虎瞅准机会又照野猪左眼开了一枪,野猪左眼也被打中,血流如注。那野猪双眼都被打瞎,疼得嗷嗷的叫着,在地上连转圈带用嘴拱地上的土,把土和烂树叶扬得满天飞。野猪闹了一会儿,又用嘴试探着摸到大树前,更加拼命的用嘴咬树,连咬连用嘴拱,弄得大树不住摇晃,眼看就要倒下。黑虎在树上用枪把野猪两眼打瞎,就再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打,又怕大树被野猪咬断倒下砸着自己,不敢在树上久留,想趁野猪眼瞎看不见,赶紧抱着树干往下爬,爬到一半,松开树干,纵身一跳,落在了离树十几米的地方,因为树下全是树叶,掉在上面就像掉在沙发上,一点都没摔伤。黑虎拍拍屁股刚爬起来,那瞎眼的野猪听到动静却猛扑过来,黑虎吓得撒脚就跑,那野猪却在后边紧跟,黑虎只好绕着大树转圈。野猪双眼不见,主要靠嗅觉,也听风辨音,黑虎直接跑,野猪可以在后边追,黑虎绕着树转,野猪辨别不清,经常撞到树上,虽头破血流,已经发疯,黑虎连连开枪,子弹打在野猪身上就像撞上了铜墙铁壁,不但毫发无损,使野猪更加激怒,也变得更加疯狂。就这样,人猪大战坚持了一个多小时,黑虎早已累得筋疲力尽,浑身发软,几乎连举手枪的力气都没有。那野猪也口吐白沫,两只后腿坐在地上,张着大嘴喘。双方对峙着,黑虎却不敢跑,他要一动,那野猪听到声音立刻就回追。黑虎后悔没带手榴弹,如果带手榴弹,扔一颗就是不把野猪炸死,也会炸伤。现在身上带着手枪不当烧火棍,两把匕首也无济于事,他决定做最后一搏,正巧身边身边有一个干树枝,他悄悄捡起,用木棍敲了一下大树,那野猪听到声响立刻猛扑过来朝大树咬去,黑虎趁机将树枝伸进野猪嘴里,野猪咬住树枝,嘴巴张开,黑虎手中枪响,子弹打进野猪嘴里,野猪闷哼一声,跌倒在地,口中流出鲜血,抽搐几下,再也不动。此时的黑虎连惊带吓,再加过度紧张劳累,身子一软,也昏倒在地。 黑虎再次醒来,却见身上有几个小松鼠在蹦蹦跳跳,黑虎身子一动,那些小松鼠吓得赶紧逃掉,爬到树上还回头向他张望。黑虎坐起来,仍觉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又渴又饿,赶紧拿过身上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人参,又咬了几口,立刻觉得浑身发热,也有了一点力气,从地上站起,踉踉跄跄迈开脚步…… 就这样,黑虎在这深山老林里翻山越岭,忍饥挨饿,遇千难,排万险,整整走了十天,这天傍黑,终于来到了黑龙江边。此时的太阳刚要落山,满天的晚霞映红了山山水水,江面上像撒了一层金。此时正是仲夏,青山绿水,红花点缀,雄鹰翱翔,江水澎湃,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可在这江边随处可见日本鬼子的军营,江面上也不时有挂着日本膏药旗的军舰驶过。更让人可气的是日本鬼子为了防范中国人过江去投奔苏联,竟将沿江十里之内的草木全都毁掉,成了一片荒山秃岭,与周围美丽的风光形成反比,让人感到极不和谐。这就是战争,不光给人类带来极大伤害,也使大自然被毁。 黑虎看见日本兵营,又看见有日本兵在沿江巡逻,就躲在远处的一片树林里没敢动,一直等到后半夜,这才悄悄走出树林,躲开日本巡逻兵,爬着来到江边,连衣服都没顾得脱,一头扎进江里…… 第三十四回 崔英子私离抗联 鲜汉不和互残杀 一 自从得知杨小山牺牲后,崔英子白天虽像没事人一样,一到晚上就抱着那堆石子痛哭。女宿舍只剩她和张春草两个人,张春草就坐在她旁边抱着一边流泪一边劝着:“英子,别哭啦,人死哭也哭不活。再说小山是为国捐躯,是咱抗联的英雄,他死得值!” 崔英子却一晃膀子把张春草甩开,石子抱得更紧:“不,不,不不!小山哥他没死,他没死!他答迎过我,抗战胜利 后娶我的!” 张春草又紧抱住崔英子大哭起来:“英子……” 崔英子哭着哭着突然觉得恶心,趴在地铺边呕吐起来,张春草边用拳头给她捶背,便关切的问:“英子,你怎么啦?我看你最近经常呕吐,是不是病啦?我去叫卫生员来给你看看?” “别,别去!”崔英子拉住张春草胳膊,摇着头,“春草,我,我可能怀孕啦!” “什么,你?”张春草大惊失色,用手揪住崔英子脖领,“你,你跟谁的?” “是,”崔英子仍在呕吐,用手拍着前胸,痛苦的喘息着,“是,是小山哥。” “什,”张春草急得一跺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什么时候?” “小,”崔英子又哇的吐了一口,赶紧用手捂住嘴,“小山哥走的那天。” “你,不要脸!”张春草气得狠狠打了崔英子一个嘴巴,随后把她推了个大趔趄,“你知道不,咱抗联有纪律,这叫烂搞男女关系,是要受处分的!再说小山现在已被北满省委授予英雄称号,如果这事传出去,这不是给他这个英雄脸上摸黑吗?” “可,可我也不想这样啊!”崔英子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可,可是他,他要,就一次,怎么会……” “我看这样吧,”张春草紧紧抓住崔英子的手,叹了口气才说,“咱们去找冬青,他是医生,会有办法把孩子打掉。” “不!”崔英子却把张春草推开,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好啦,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小山哥他已经不在啦,我既然怀上了他的孩子,就不能让他断后!” “那,”张春草急得直搓手,在屋地来回直走,“那,那你……” “我想离开咱们抗联!”看样子崔英子早已打定主意,此时却显得十分平静,“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这一切,让他知道这都是日本鬼子造的孽,我想他会谅解我。” “什么,你……”张春草更急了,又一把手揪住崔英子脖领,“你想离开抗联?你想当逃兵?你想当叛徒?” “为了小山哥,为了孩子,我,”崔英子已泪流满面,却用手捂住嘴,“我……” “英子!”张春草当胸给了崔英子一拳,随后抱住她大哭。“你,你,我,我……” 第二天早晨出操,代理少年班班长的张铁牛第一个发现了崔英子崔英子没来,就走到张春草面前,一脸严肃的问:“崔英子呢,她咋没来?” “不知道!”张春草尽量掩饰,摇着头说,“我早晨起来就没见到她。” “什么,你?”张铁牛气得瞪圆了眼睛,抬起拳头冲着张春草晃了晃,“你们,你们在一个屋里睡,她,她上哪去你不知道?” “我就不知道!”张春草故意耍起泼,当胸给了张铁牛一拳,“你们也没让我看着她,她长胳膊长腿,她要上那是她的自由,她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好好好,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张铁牛举着双手挡住前胸,连连后退,“我不和你说,我去找任叔叔。” “去就去,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张春草心里虽然怦怦跳,嘴里仍硬撑着,“你找任叔叔,你就是找天王老子,我也不知道!” 张铁牛没再说什么,径直走进了任解放的办公室,立正,敬礼,随后报告:“报告支队长,少年班的崔英子不见啦!” “什么,你说什么?”任解放正坐在办公桌前写什么,听到张铁牛的话立刻站起,“崔英子不见啦,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出操,”张铁牛又立正,敬礼,“问张春草,她说不知道,早晨起来就没看见,我问她为啥不报告,她还跟我急!” “自从杨小山牺牲,崔英子心情始终不好,会不会精神失常走丢了呢?”任解放也叹了一口气,紧锁眉头说,“快,快去让全体战士都出去找,一定要想方法把她找到!” 任解放说完,和张铁牛一起出屋,亲自带着战士到山里去找崔英子,一百多人分头整整找了一天,到晚上看战士们都垂头丧气的回来,任解放连晚饭都没吃,就派人把张春草叫到他的办公室,一见张春草也哭得眼睛红红的,就让她先坐下,扯过毛巾递给她,:“春草,跟叔叔说实话,崔英子走时你真不知道吗?” “我,”张春草脸红了,低下头两手用力的撕扯着毛巾,“我……” “春草,”任解放却显得心平气和,拿起桌上的钢笔两手倒换着,“告诉叔叔,崔英子为啥走的?” “她,”张春草迟疑了一下,突然抱住任解放大哭起来,“她,她怀了杨小山的孩子!” “啊,原来是为这事呀?咋不早和叔叔说呢?”任解放用手拍着张春草的肩头,自责地说,“都怪我对你们关心不够,才出了这样的大事。” “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张春草抬起头,用手抹着泪眼,“是咱们抗联有纪律,如果传出去,会受处分!” “你们这些傻孩子呀!”任解放又叹了一口气,用手替张春草擦着眼泪,“咱们抗联是有纪律,可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参加抗联时都是孩子,现在也都快到二十岁,已经成了大人,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你们又经常在一起,难免产生感情,如果不是战争,你们可能都儿女成双。咱们抗联虽有铁的纪律,可也不是不讲人情道理,要以人为本。英子和小山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小山也牺牲,英子怀了他的孩子,那也是咱抗联革命的后代,咱们就要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大人和孩子的平安。现在英子私自离开部队,手里又没钱,也没有人照顾,生活一定十分困难,她又当过抗联,一旦被日本鬼子发现,不是被枪杀,就是坐牢,处境十分危险。你马上去找张铁牛,让他带着你们的人赶快到山外去找,我也派人通知山外的地下党组织帮助查找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英子找到!” “是!”张春草立正,敬礼,便推门往外跑便回头说,“任叔叔,我替杨小山和崔英子谢谢你!” “唉!”任解放望着张春草跑出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真是些可爱的孩子呀!” 黎明的一线曙光投射到一个朝鲜族的小村庄,村庄已被鸡鸣狗叫吵醒,一个阿妈妮从屋里出来,头顶一个水桶想到村边的小河里去提水,推开院门,吓得啊的一声惊叫,身子一抖,头上的水桶咣啷掉在地上,边往屋里跑边喊:“死人啦!死人啦……” 随着阿妈妮的喊声,倒在门外的崔英子被惊醒,她是因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又走了几百里的山路晕倒的,睁开眼睛,仍觉浑身无力,头昏无力,挣扎着爬了半天才爬起来,脚步还站不稳,摇晃着身子,声音微弱的冲着像院里跑着的鲜族大妈说;“阿,阿妈妮,,我,不是死人,我,我是活人。” “你?”大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惊恐的看着崔英子,“你,你是谁?怎,怎么会躺在这里?” “阿妈妮,”崔英子手扶着大妈家的柴门,大口喘息着说,“我是窜亲走迷了路,饿倒在你家门前。” “你是饿晕的?”大妈愣了一下,赶紧跑过来伸出双手扶住崔英子,“姑娘,快,快进屋,大妈给你做饭!” 崔英子在大妈的搀扶下进了屋,大妈把她按坐在炕上,还随手扯条被给她盖上,紧接着就到厨房做饭,做好之后端进屋里,放上桌子,拿出碗筷,就陪着她一起吃饭。两个人正吃着,忽听街上有人失声的喊:“汉人来啦,汉人来啦……” “姑娘,快,快,”大妈听到喊声,脸色立刻大变,赶紧跳下炕,没等崔英子吃完饭,就夺下饭碗,扯住她的胳膊拉到地下,随手推开后窗,一边惊慌失措的推着一边说,“快,从后窗跳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阿妈妮,”崔英子却站着没有动,不解的问,“为啥您一听汉人来就吓得这样?” “唉!这都是日本鬼子做的孽呀!”大妈又叹了一口气,脸上立刻变得愤怒起来,“他们侵占中国,自知做饿多端,为了减少老百姓对他们的反抗,除了故意调唆各民族之间的矛盾,还出台一些不平等政策。再加造谣诬灭,两边煽风点火,使两个民族互相仇恨,制造分裂。例如鲜族人强奸,打坏,甚至杀死汉族人都不承担法律责任。咱们的有些鲜族人就仗着日本人给的特殊权利欺压汉族人,汉人不服就经常打斗。汉族人多,咱们鲜族人少,每次打架吃亏的都是咱们鲜族人!” “日本鬼子真是丧尽天良,坏事做绝!”崔英子骂了一句,便推门往外走边说,“阿妈妮,不用怕,我出去看看。” “你?”大妈愣了一下,再次抓住崔英子的胳膊,“孩子,你可不能去,那些汉人都和强盗一样,不光打人杀人,见到你们这些姑娘还抢走!” “阿妈妮,没关系。”崔英子却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还冲着大妈笑笑,“我从小就爱打架,看见打架的手就痒!” “唉!”大妈又叹口气,见拦不住崔英子,只好放手,“你那像个姑娘,简直……” “阿妈妮,”崔英子和大妈拥抱了一下,仍笑嘻嘻地说,“我从小没爹没娘,整天和那些男孩子在一起,打架斗殴是经常的事。” “唉!”大妈又叹口气,摇摇头,“这姑娘,可真是生死不怕呀!” 崔英子只嘿嘿一笑,推开房门,走出院子,只见大街上一伙汉族人正和鲜族人打架,那些汉族人手持棍棒,冲进村里,见人就打,见物就砸。鲜族人也不示弱,群起反抗,男女老少一齐出动,整个村子大人喊,孩子哭,鸡飞狗叫,一片混乱。 一个看似领头的汉人黑大个子手持一根木棍,正在追打一位五六十岁的鲜族老大爷,崔英子一个箭步跨过去,伸手抓住黑大个抡起木棒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按,只听那黑大个“哎呀妈呀”惨叫一声,手中的木棒落地,左手掐着右手手腕不住连抖带跳着脚着嚎叫。那些汉族打手们一见领着他们的人吃亏,都围过来几乎同时挥起手中木棍朝崔英子打来。只见崔英子灵巧得像在水中的鱼,边躲头上的木棍边挥拳踢脚,那十几个围上来的汉族打手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个个不是挨了崔英子的拳,就是挨了她的脚,不是趴就是坐全都跌倒在地,不是胳膊折就是腿断,躺在地上翻身打滚的嗷嗷嚎叫。崔英子走过去,又照着那个领头的黑大个后腿弯猛踢一脚,黑大汉扑通跪在地上,崔英子又来个连环腿,一脚蹬向黑大哥前胸,黑大哥闷哼一声时仰八叉倒在地上,崔英子上前一脚踏住他的前胸:“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哼!”黑大个一见崔英子是个姑娘,再一见他的那些同伙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呲牙咧嘴直哼哼,许是觉得输得太窝囊,鼻子一哼,把脸一扭,没吭声。崔英子冷冷一笑,脚下故意一用力,黑大个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崔英子双肩一抱,厉声的问:“说不说,不说……” “我说,我说呀!”黑大个终于挺不住告了饶,躺在地上还连连冲着崔英子抱拳拱手,“好汉爷,饶命,饶命啊!这,这不关我们的事,是,是我,我们保长花钱雇……” “起来!”崔英子拿下踏在黑大个胸脯上的脚,同时照他腰上踢了两下,“回去告诉你们保长,要他今后少到这里找麻烦,要是让姑奶奶再碰见,小心他的脑袋!” “是,”黑大个赶紧从地上爬起,连嘴角上的血都没顾得擦,冲着崔英子点头哈腰,“是是!”黑大个说着,挨个踢着那些躺在地上的打手们的屁股,张嘴就骂:“妈拉个x,快起来,快起来,在这丢人现眼!” 那黑大个领着打手一走,东躲西藏的鲜族男女老少立刻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一个个感激涕零的拉着崔英子的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那位大妈挤进人群,扯住崔英子的手拉到一边,低声地说:“姑娘,真想不到你还是练过武的人,今天你给咱鲜族人争了气,报了仇,走,跟阿妈妮回去,阿妈妮要多做些好吃的感谢你!” “阿妈妮,”崔英子却显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咱们都是鲜族同胞,人不亲土亲,见到你们受欺辱,我这心里……” 崔英子话没说完,一个穿得十分体面的大胖子走过来,对这她行个礼,恭恭敬敬地说:“这位英雄,我代表全村父老乡亲谢谢你!” “你?”崔英子打个愣,后退一步,警惕的注视着大胖子,“你是……” “我是本村的保长。”大胖子又冲崔英子拱了拱手,满脸是笑的说,“在下姓金,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你是本村的保长?”崔英子却显得非常高兴,毫无顾忌的抓住金保长的手,“我正想去找你,金保长,请你陪我到刚才来打咱们的汉人村里去见见他们的保长?” “这,”金保长却像个木橛子似的愣在那里,说话也断断续续,“这,我……” “金保长,请你放心。”崔英子却像胸有成竹,用另一只手拍着金保长的肩头,“我知道咱们鲜族人和他们汉族人互相残杀,双方都死了很多人,结怨很深,如果你去见他们的保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们决不会轻饶你,恐怕有去无回。金保长我之所以邀请你去,不是想让你去自投罗网,而是为了咱全村的父老乡亲。金保长,你想想,咱鲜族人和汉族人的矛盾如果不解决,咱们鲜族人少,他们汉族人多,咱们一个对他们十个,长此互相残杀,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到时候都可能被他们全杀光。咱们鲜族人和汉族人同在一个中国,咱们应该是兄弟。咱们都是受了日本人的挑唆,上了日本人的当。金保长,你我都是鲜族人,咱们虽然都住在中国,可咱们还不会忘了咱们的祖宗。咱们祖国早在中国之前就被日本占领,咱们和现在的满洲国一样,早就已经成了日本的附属国,咱们的许多同胞就是受不了日本人的残酷统治才跑到中国避难。现在日本人侵占了中国,为了挑起民族矛盾,才故意给咱们点优惠政策,让咱们和汉人互相结仇,正应了那句谚语‘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到时候,咱们鲜族人可能被灭种,他们汉族人也受到很大伤害,造成两败俱伤,就都没有能力对抗他们日本人,他们对咱们鲜汉两个民族的统治就会更加佬固。金保长,你既然是咱们这个村的当家人,你就更应该替咱们们这些乡亲们想一想,如果咱们能和他们汉族人和解,避免再互相残杀,不但咱们全村人在不用提心吊胆,能过上平安日子,也避免了被灭绝九族的危险。当然,你去是会冒着生命危险,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这,”金保长仍在犹豫,大妈却走过来,对着他恭恭敬敬的施个礼说:“金保长,这姑娘说得对呀,人家是外村人,跟咱们非亲非故,又是一个姑娘家,为了全村老少的安全,她都不怕死,你一个大男人……” “是呀,大妈说的有理。”站在四周的老百姓也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说,“金保长,为了全村的老少爷们,你就去一趟吧,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实在过够啦!再说整天这样打打杀杀,说不定哪天我们就被人家杀死,如果全家都被杀也就没啥牵挂,如果光大人被杀,扔下孩子可咋活?” “是呀,金保长,如果你觉得不安全,我们大家和你一起去!” “好吧!”金保长长出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他临死还要找个垫背的,“那就大家跟我一起去,咱们人多势众!” “不必啦,”崔英子却微笑着冲着大家摆摆手,“咱们是去谈判,不是去打架,人多不好。” 第三十四回 崔英子私离抗联 鲜汉不和互残杀 二 崔英子在金保长的带领下,来到离他们相距五里的汉人村子,一进村子,立刻就听到有人大喊:“鲜族人来啦!鲜族人来啦……”随着喊声,立刻就有无数手拿钩杆铁齿的男女老少围上来,金保长吓得浑身直抖赶紧躲在崔英子背后,崔英子却毫无惧色,冲着人们连摆手带大声喊:“乡亲们,请听我说,请听我说!请大家不要乱来,我今天和金保长不是来和大家打架的,向大家赔罪的!过去咱们都是受日本人的挑唆才互相打架,双方都伤了很多人,金保长明白过来咱们都是上了日本人的当,特意来想和你们讲和,希望乡亲们能接受他的好意!” 不知是崔英子的话感动了大家,还是她那镇定自若的态度镇住了大家,围上来的人全都停住手。崔英子又满脸是笑,转着圈儿冲着周围的人施礼:“谢谢乡亲们,谢谢乡亲们!”施完礼接着又说:“我想请问乡亲们一声,你们村的保长住在什么地方?我们想去和他谈谈。” “我领你们去吧。”一个大娘主动搭话,同时把手向前方一指,“保长家离这不远,不过……”大娘话说半句又止住了,两眼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趴在崔英子耳边低声说,“我们保长是个大恶霸,抢男霸女,无恶不作,他手下养着几十个打手,你一个姑娘家……” “大娘,谢谢你的关照!”崔英子却是一脸不在乎,紧紧地握了一下大娘的手,“我是代表三千多鲜族人来和你们保长谈判,他如果敢对我非礼,就是对我们鲜族人的侮辱,我相信我们鲜族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有你这句话,大娘就放心啦!”大娘说着,拉起崔英子的手就走,边走边低声说,“孩子,说句心里话,我们这些汉人的穷苦百姓也不想和你们鲜族人打架斗殴,我们都是被那些有钱的地主老财逼的!我们这些人都穷得房屋一间地无一垄,只靠给那些有钱人扛长活打短工维持生计,挣人家钱就得听人家指使,有钱人动嘴不动手,死伤的却是我们穷苦……”大娘话没说完就又停住,用手指着前边的大宅院说:“孩子,看见了吧,那个大宅院就是保长家,我只能领你到这儿,要是让保长的手下看见是我送你们来的,他们就会给我小鞋穿。孩子,你千万要小心哪!我们保长外号‘白脸狼’,是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家伙!” “大娘,你放心!”崔英子和大娘拥抱了一下,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您先请回吧,等着听我的好消息!” 大娘回身走了,金保长却拉住崔英子的手,浑身颤抖着说:“我,我看还是你自己去吧,我,我和他们仇太深……” “金保长,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要临阵逃脱呢?”崔英子仍面带笑容,用手拍了拍金保长的肩膀,“金保长,你可别忘啦,你可是当着全村人面拍过胸脯的,如果你当了逃兵,让村里人知道,你这个保长的脸可就丢尽啦!” “那,那那,”金保长又迟疑了一下,随后才点了头,“好好好,我去我去。” 崔英子和金保长来到汉人保长家的院门外,便看到有十几个青年男子手持棍棒聚集在那里,一见崔英子两个人的面,立刻有一人大声喊:“鲜族人来啦,快给我打!” 那人的喊声没落,那些人都想发疯一样呼喊着举起棍棒朝崔英子和金保长当头打来。金保长早就吓得抱着脑袋往回跑,崔英子却掏出手枪,只听砰砰砰几声枪响,那些青年头上的帽子都被子弹打飞,全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崔英子走过去,用脚挨个踢着:“起来起来,我知道你们是奉命行事,我不怪罪你们,只请你们去报个信儿,让你们保长出来我想见一见。” “哎哎,是是。”那些青年异口同声答应着,赶紧从地上爬起,都冲着崔英子点头哈腰,倒退着进了保长家的院子。工夫不大,从屋里走出一个身穿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的小个子老头儿,那老头一出屋门,立刻问手下:“你们说的那位奇人在那儿?” “对不住,对不住!”崔英子却像没听到,把手枪往腰间一插,笑呵呵地走过去,冲着小老头深施一礼,“您就是韩保长吧?冒昧打扰,还请原谅。” “你,”韩保长一见崔英子的一身破衣烂衫,眉头不觉皱了起来,立刻变脸,张嘴就骂,“妈了个x!哪来的叫花子,你个混账王八蛋,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到我韩某人门前来找茬儿?” “韩保长,”崔英子也来了气,把脸一绷,“亏你活了这么大年纪,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我大老远来找你,也算是个客人,你不见可以,怎么张嘴骂人?” “你,”韩保长气急败坏,伸手去抽跨在腰间的盒子枪,“妈了个x!来人,把她给老子捆起来!” 韩保长的话音没落,崔英子早已跨前一步,飞起一脚,把韩保长刚抽出的手枪踢飞,同时抽出腰间手枪,顶在韩保长的脑门上,冷笑一声说:“韩保长,我们好心好意来想和你解决鲜汉争端,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说好说,”韩保长早已吓得浑身发抖,举着双手,“大妹子,屋里请,屋里请,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崔英子随着韩保长进了屋,韩保长又派人把吓跑的金保长找回来,同时让人在炕上摆了一桌酒菜,三个人边喝酒便聊了起来。韩保长先拿起酒壶给每个人面前的酒盅里都倒满了酒,自己先端起酒盅,举到崔英子面前:“大妹子,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今天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你们既然主动来找我们解决鲜汉争端,我们举双手欢迎。说句良心话,在日本侵占咱中国之前,我们满汉两个村因语言不同虽很少来往,却从没打过架。日本来了之后他们对鲜汉制定不同的政策,你们鲜族人仗着日本人撑腰,就开始欺负我们,先是霸占我们的土地,后又奸污强抢我们的妇女……” “韩保长,你说的都是事实。”金保长也端起酒盅,和韩保长碰了一下,一口喝干,“可是韩保长你不知道,这些事都是日本人逼我们干的,就说抢你们的妇女,那是日本人要我们村鲜族妇女去给他们做随军‘慰安妇’,我们村年轻妇女都被他们要光了,没办法,我们才抓你们汉族妇女去顶替。” “韩保长,金保长,这都是日本人故意使的坏!”崔英子也端起酒盅,轻呷了一口,放下酒盅,夹了一口菜,“大家想想,金保长,你我都是鲜族人,你在中国能落脚生根,又置下这么大在一片家业,出了你自己有能力外,也得感谢中国这片土地。韩保长,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鲜族人受日本人的气比你们中国人受的还要长,还要多!自从我们朝鲜被日本吞并,日本人就没把咱们当人看。远的不说,就说日本这次侵占中国,他们人口少,兵源不足,就在我们国家强征大批鲜族青少年当兵,来为他们当炮灰,在整个东南亚战场上,他们日本军队里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都是我们鲜族人!还强迫我们几十万妇女为他们的军队做‘慰安妇’……” “日本人这些王八蛋!”韩保长又拿起酒壶,给每个人的酒盅里边倒酒边说,“他们在咱们中国烧杀抢掠,坏事干绝,每个中国人都恨得咬牙根儿,逼得我们中国人起来反抗。他们为了转移矛盾,故意跳起民族纠纷,想让中国四分五裂,自己打自己,就在政策上有偏有向。比如你们鲜族人打死我们汉族人可以不犯死罪。” “我们都被日本人给蒙啦!”金保长又拿起酒盅一饮而尽,拳头往桌上一擂,“日本人现在用的着我们鲜族人,才给我们点好处,让我们替他们卖力!” “金保长说得对!”崔英子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日本人是咱们亚洲一条最凶恶的狼,他们的狼子野心不光侵占咱们朝鲜,侵占中国,侵占亚洲,还想独霸世界!俗话说‘狡兔死,走狗蒸’。日本人的野心一旦实现,就像中国这样一个有着四万万人口的大国他们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咱们一个只有弹丸之地的小小朝鲜民族?韩保长,金保长,如今的中国人,朝鲜人,都受日本人的侵略,咱们都是受害者,是一个蔓上的两个苦瓜,咱们只有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日本人,才能把日本人赶出中国,赶出朝鲜,才能过上太平日子……” “大妹子说的对!”韩保长兴奋的站起来,伸出手,“来,金保长,咱们握握手,过去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今后携起手来对付日本鬼子!” “好!”金保长也站起来,紧紧攥住韩保长的手,“咱们一言为定!” 第三十五回 日本兵抓慰安妇 崔英子虎穴丧生一 崔英子和金保长从汉人村韩保长家回来,那金保长对崔英子可真是另眼看待。他不但佩服崔英子的胆识,更佩服她的枪法。一路上不断盘问崔英子的家乡住处,崔英子不敢说出实情,就说自己的父亲是当胡子的,被另一伙胡子并了绺子,父亲被打死,自己逃出来,想去投奔亲友。金保长就劝她留下来,给他家当丫环,崔英子想到自己也无处可去就答应了。两个人刚进金保长家门,管家慌慌张张跑过来,趴在耳边低声说:“掌柜的,你可回来啦,镇上的日军的黑木小队长等你一上午啦!” “黑木!”金保长一听脸色惧变,连说话都口吃起来,“他,他又来干啥?” “还是来要抓”慰安妇“。”管家也一脸难色,叹了口气才说,“咱们上次抓了十个给他们送去还不到一个月,这又来要,别说咱村里年轻的妇女都没有了,就是附近汉族人村里年轻的妇女也都被抓光啦,咱们……” “我刚和他们汉族村里的韩保长说好,咱们鲜汉和解,今后再也不互相抓人打人。”金保长急得挠头跺脚,在门口转着圈儿不敢进屋,“这,这,这这……” “日本小队长?”崔英子却是一脸惊喜,立刻冲到管家面前,“他们来了多少人?” “黑木小队长带了两个士兵。”管家一见崔英子那副欣喜的样子立刻来了气,把脸一扭才回答,“一共三个人。” “太好啦,太好啦!”崔英子简直是欣喜若狂,连拍手带蹦跳的来到金保长跟前,伏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金保长没等听完就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连声的问:“这,这能行吗?” “放心吧,金保长。”崔英子却是一脸自信,紧紧地握了握金保长的手,用鼓励的口气说,“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出了事,就算我倒霉,决不会怨你!” “那好吧。”金保长也打起来了精神,招手让管家过来,趴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冲着崔英子一点头,“,大妹子,我都安排好啦,你就跟管家去吧。” 一直等到崔英子和管家走后,金保长才弹了弹衣襟上的尘土,整了整歪了的帽子,这才进了院子,手下替他推开屋门,满脸是笑的进了客房。 那个黑木许是因为等得时间太长早已不耐烦,连凳子都坐不住,在屋地上倒背着手来回走动,脚下的大皮靴卡登卡登响得让人心烦。金保长刚迈门坎儿,黑木立即停住脚步,仓啷抽出腰间战刀,刀尖直指金保长的鼻尖:“你的,金的,什么的干活?” “啊,太君!”金保长满脸是笑,点头哈腰,连鞠躬带作揖,“我的串亲戚地干活,不知太君驾到,有失远迎,我的不是,我的该死!”金保长说着,啪啪啪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巴:“我的不是人,我的王八蛋!” “哈哈哈!哈哈哈……”黑木用手指着金保长,扬脸大笑,“你的,效忠皇军的大大的,就像皇军养的狗一样的干活!” “是,太君,我的就是你们皇军养的狗。”金保长说着,真的把两手拄地,像狗一样边爬边学着狗叫,“汪,汪汪汪……” “哈,哈哈哈!”黑木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金的,你的……” “妈的,狗日的日本鬼子,老子今天让你高兴,明天就要你的命!”金保长心里骂着,看见黑木高兴,暗暗庆幸自己的目的达到,便站起身,用手一指身旁的椅子,“太君,你的坐。太君,你的找我什么的干活?” “你的,金的。”黑木屁股刚沾椅子,立刻腾的站起,“皇军的花姑娘的没有,你的马上的去找十个花姑娘给皇军送去的干活!” “太君。”金保长点头哈腰,一脸苦笑,“太君,前些日子我不是给你们送去十个花姑娘的干活,这还不到一个月,怎么……” “八格!”黑田没容分说,啪啪打了金保长两个打耳光,“以前的花姑娘的皇军们都玩厌的干活,皇军要新的花姑娘的干活!” “太君。”金保长一手捂着肿起的脸,一手擦着嘴角上的血,“太君,我们村的花姑娘都被皇军要光啦,实在没有花姑娘。” “八格!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的干活!”黑木又照金保长屁股上踢了一脚,随后抽出战刀按在他的脖子上,“你们的没有大的花姑娘,十几岁的花姑娘的更好,没有花姑娘,死了死了的干活!” “太君,太君”金保长吓得浑身发抖,不足的往下缩,“饶命,饶命!太君,太君,太君今天十个花姑娘的送不到,明天的一定送去!”金保长说着,又向黑田身边凑了凑,伏在耳边悄声地说:“太君,今天的十个的花姑娘的找不到,我有一个花姑娘的送给太君的干活。” “有一个花姑娘?”黑木立刻由怒变喜,从金保长脖子上拿下战刀,“你的说,有一个花姑娘送给我的干活?” 金保长用力的点点头,随后冲着站在门外的手下一挥手:“快去,把咱们新招来的那个丫环叫来!” “是!”手下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出去,工夫不大,领着换了一身新衣的崔英子进了门。 今天的崔英子完全是鲜族姑娘的打扮,原本长得就俊俏,再加特意修饰,真像出水芙蓉一样美丽娇艳。还故做多情,扭扭捏捏,更加显得风情万种,令人着迷。 黑田一见崔英子,立刻就呆住了,那两只色眼瞪得溜圆,张着的大嘴巴闭不上,口水流了老长,许是不知说啥好,竟竖起大拇指:“花姑娘的,这个!” 崔英子手端茶盘,笑盈盈往茶几上放了两杯茶,恭恭敬敬的施个礼:“太君,请喝茶。” 黑木的手本来放在茶几上,他却没拿茶杯,却把手拿到桌下伸进崔英子裙子里捏了一下大腿,崔英子毫不在意,还冲着他抿嘴一笑。黑木更加控制不住,站起身绕过茶几一把拦腰抱起崔英子,嗵的一脚踹开里屋门,边往里走边说:“你们的花姑娘的好,你们的花姑娘大大的好!”说着又冲金保长手一摆,眼珠子一瞪:“你们的开路,你们的统统开路!我的和花姑娘的干活,我的和花姑娘的干活!” 崔英子在黑木怀里却一点不紧张,仍甜甜的笑着说:“太君,当着这么多人面就干活,让人不好意思,大家也会笑太君粗野没教养。太君忍一忍,等到军营咱们再干活! 松田哈哈大笑,低头照着崔英子脸上亲了一口,放下崔英子:“好的,好的,好好的!咱们军营的干活,咱们军营的干活!” 松田说着,冲着跟在身边的两个日本兵一挥手:“军营的,开路!” 金保长背过脸呸的啐了一口,小声的骂着:“一对狗男女!” 在村外的土路上,黑木搂着崔英子边走边伸手浑身乱摸,还不断的用嘴在脸上乱啃,崔英子又故意挑逗,那黑木实在憋不住,正巧路边出现一片小树林,黑木抱起崔英子走进了小树林。他把崔英子仰放在地上,随后腰间的手枪和战刀放在旁边,这才去解自己的裤带,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崔英子抬脚正踹在松田两腿中间,黑木啊的一声惨叫,被踹得登登登倒退几步,咕咚一声四仰八叉摔倒在地。崔英子却乘机一跃而起,哈腰抓起黑木的战刀双手握住刀柄,照着黑木胸口猛刺下去,黑木又啊的一声惨叫,张嘴瞪眼,浑身抽搐,脖子一软,两腿一伸,头一歪,立刻断了气。 树林外的两个日本兵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崔英子藏在一棵大树后,等到日本兵靠近,双手抡起战刀照着一个日本兵脖子上砍去,许是用力过猛,日本兵的整个脖子都被砍断,头颅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脖腔子里的血噗的蹿出一丈多高,喷了崔英子满身满脸。另一个日本兵一见吓得不是人声的嚎叫着扭头就跑,崔英子追了两步,看追不上,把手中的战刀冲着日本兵的背后抛了出去,战刀正刺中日本兵的后心,日本兵闷哼一声,扑通闹个狗抢屎,立刻呲牙瞪眼,口吐鲜血,挣扎着往起来爬了几次,始终没有爬起来,趴在地上,死都没闭上眼。 崔英子这才长出一口气,走回去又哈腰捡起黑木放在地上的手枪,又照黑木尸体踢了一脚,呸地啐了一口,这才转身走开。 此时太阳还没落山,崔英子走到附近的一小河边想洗洗脸,往河边一站,见到水中自己的影子,吓得啊的一声大叫,差点晕过去。水影中,她浑身是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简直就像一个精神病人。看着看着,突然张开双臂,仰天大笑,笑后蹲在地上,两手捂住脸,又呜呜呜的大哭起来。哭够了,她就在小河边捡石子,然后把石子堆成一座小山,跪在小山前,冲着小山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说:“小山哥,我要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肚子里咱们的孩子。小山哥,我们鲜族村的许多年轻妇女都被日本鬼子抓去做了”慰安妇“,她们惨遭日本兵的蹂躏,这不光是她们个人的深仇大恨,也是我们民族的奇耻大辱!小山哥,我想去救他们,就得做出对不起你和咱们未出生的孩子的事,希望你能谅解!小山哥,如果你在天有灵,我想你会支持我,保佑我!”崔英子说着,又对着那些石子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撩起衣襟擦了擦眼泪,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便脱光衣服,跳进河里,把身子从头到脚全洗了一遍,然后上岸,把那些沾血的外衣全都扔进河里,只穿内衣内裤,拎着黑木的手枪,踉踉跄跄朝着来时的鲜族村走去。 第三十五回 日本兵抓慰安妇 崔英子虎穴丧生二 崔英子来到鲜族村口,因天还没黑,她怕别人发现,就藏在一堆稻草垛里,一直等到半夜,她才出来,没敢走正街,左绕右绕,来到她昨晚晕倒的大妈家后院,跳过木栅栏,悄手蹑脚的又从房后绕到房前,用手轻轻的敲了三下门,轻声地问:“”阿妈妮,睡着了吗?“ “谁呀?”屋里的人被惊醒,随着声音有了响动,“深更半夜,干什么?” “阿妈妮,是我。”崔英子走到窗前,蹲在窗下,把嘴贴在窗棂上说:“阿妈妮,我是早晨……” 崔英子话还没说完,他妈已经推开门,探出头四处紧张的望了望,赶紧冲着她招手:“姑娘,快进屋,让人看见就麻烦啦!” 崔英子一进大妈家屋门,大妈赶紧有把门插上,两个人一起进了里屋,大妈却先扯过一床被子遮上窗户,这才找到火柴,点上煤油灯,一见崔英子只穿内衣,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紧紧抓住崔英子的手,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姑娘,你,你这是……” “阿妈妮。”崔英子用力摇晃着大妈的手,长出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一下才说,“阿妈妮,我杀死了三个日本鬼子。” “什么,你杀了三个日本鬼子?”大妈惊得脸色大变,张开的嘴半天都合不拢,“你,你……”大妈话没说完,突然上炕站起身从房檩的缝隙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从中拿出几块银元,然后下了炕,把银元塞到崔英子手里,随后就两手用力的往外推着崔英子:“你这傻孩子,杀了日本鬼子还不敢快逃命,跑回来找死啊?” “阿妈妮。”崔英子又把银元塞回到大妈手里,笑了笑说,“我回来想向您借几件衣服。” “哟!”大妈这才注意到崔英子只穿背心和裤衩,赶紧又上炕,打开一个包袱,从里边拿出几件衣服下炕又递给崔英子,连连催促着,“姑娘,快,快穿上趁天还没亮赶紧走,天要一亮被鬼子发现,不但你走不了,我也得掉脑袋!” “阿妈妮。”崔英子把大妈的衣服都放回到炕上,又拉住大妈的手,“我不要你这些老年人穿的破旧衣服,我想要姑娘穿的新鲜衣服。阿妈妮,我也不想今天晚上走,我想明天白天去日本军营。” “什么,你要去自首?”大妈更加吃惊,一脸紧张的说,“孩子,你可去不得,那日本兵要听说你杀了他们的人,不把你大卸八块,也得把你折磨半死!那些连畜生都不如的日本兵折磨人的方法举世少见,谁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那才叫生不如死!” “阿妈妮,你不用害怕。”崔英子却显得非常平静,拉着大妈坐在炕沿儿上,“阿妈妮,我也不用瞒你,我是抗日联军,我是听说咱们村里许多的年轻妇女都被镇上的鬼子兵抓去当”慰安妇“,我想把她们救出来。可日本兵营有几百人,他们有枪有炮,我一个人赤手空拳去闯他们的兵营,那就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只能智取,不能硬拼,我是个女人,他们又喜欢女人,所以……” “姑娘,你想去给日本兵当”慰安妇“?”大妈一听就急了,赶紧抓住崔英子的手,害怕她跑了似的紧紧的攥着,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害怕,浑身都直颤抖,“听大妈话,你可去不得呀,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呀!” “大妈,你?”崔英子感到十分惊异,紧盯着大妈的脸问,“你怎么也知道”慰安妇“?” “孩子,大妈就是从慰安妇那个魔窟里逃出来的呀!”大妈紧紧地抱住崔英子,边哭边回忆…… 在朝鲜南部靠海的一个小镇上,一个衣着华丽,身背书包的十五岁少女正欢蹦乱跳的往学校走,突然两名陌生男子闯到她身旁,二话没说,一边一个架着她就走。少女拼命叫喊,双腿不停地踢,路上许多韩国人都看见,却没有一个人敢来救她。少女被扔进早已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里,车里还有其他十几名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中学生,她们被拉到火车站,押上火车,运到中国。到了中国,她们关进日本军营旁边的“慰安所”,“慰安所”四周是铁丝网,还通了电,由日本兵看守。 “慰安妇”每人一个房间,面积仅4平方米,里面只有一张铺着硬床垫的木床和一个锡制脸盆,棚顶是一颗发出昏暗光亮的电灯泡。每天从早到晚,日本兵都排着队,一个女人一天最少要接待三十多日本兵,一天下来,女人的下阴全都红肿,路都不能走。那些日本兵都不如牲畜,见到我们这些女人,真像苍蝇见血,丑态百出。更可恨的是他们稍不如意,非打即骂,几乎天天都有女人被打死,打死后就拖到大街上喂狗。“慰安妇”整天遭受日本兵的蹂躏,却只给些稀粥野菜汤吃,还不让吃饱。 一天,一个看守她们的日本兵叫她们吃饭,开饭前阴险地说,大家好长时间没什么吃的,都快饿死了,皇军特地为你们准备了牛肉汤,以犒劳大家。大家信以为真,纷纷用碗喝汤吃肉。等到大家把汤都喝了,日本兵突然哈哈大笑着说,牛肉汤是用一名韩国慰安妇的肉做成的!这时,大家傻眼了。原来,日本鬼子把一名韩国慰安妇杀害了,然后,把她的肉割下放在一口大锅里烹煮。如果有女人不服从,他们就更加凶惨的迫害。她们刚被关进慰安所那天,一个日本士兵进来,一个姑娘害怕要往外跑,被那个士兵揪住头发,把门一关,头发正夹在门缝里,姑娘不敢挣扎;她一挣扎便掉下一缕头发。她躬着腰脑袋叭在地上,臀部往上翘着,还不停的怒骂。日本兵用刺刀把姑娘的裙带挑断,姑娘大叫一声,扭头想要护住腰,头发被扯掉一片。 日本兵扯开她的裙子,姑娘尖叫一声,日本兵抬起脚猛地朝姑娘太阳穴一踢,这个女人立即没了声音,瘫趴在地上日本兵把这个昏迷姑娘的扒得一丝不挂,然后翻过来,脱光自己的衣服趴在姑娘身上。还有一个姑娘不服从,乱咬抱着他的日本兵,被日本兵用枪托打晕。日本兵强奸她时,姑娘醒过来,抓破了日本兵的脸,又被日本兵用枪托把满嘴牙打飞。日本兵刚刚从姑娘身上爬起来,又便被十几个士兵拖到一边轮奸,姑娘当场死亡。 一个姑娘用指甲把自己的喉咙挖得差点漏了气,日本兵用军刀把她的两只手掌全都给剁下来,这个女人当时就昏了过去,八个士兵轮流扑到她的身上,在第六个刚干完,第七个还没有上去,人就死了,后两个士兵还趴在死尸上干完。还有一个姑娘,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劲,没有一个士兵能和她顺利性交。日本兵就集合人把她裸体绑在一个圆木桶上,是仰脸八叉地捆住的。来的士兵,这回可不用费劲了,只需滚动木桶就行了。不到三天,这个姑娘也死了。一个姑娘就是不就范,三个士兵最后才把她捺倒在地上,而她还是殊死抗争,日本兵把她的手反绑上,拔出刺刀,两个士兵拽开她的两条腿,扑地一下从阴道插进去,然后让她站起来随便走。可怜这个姑娘,两手乱抓拔不出来,鲜血直流。这是个刚烈的女子,最后忍着疼痛站起来,两腿叉开往地下一坐,大叫一声惨死在地上。 有一个女子在被强奸时,咬掉一个士兵的鼻子,疼得士兵捂着鼻子原地蹦跳大叫。这个女人被捆到电线杆上,先是当靶子远距离用手枪击碎两个乳房,最后剖开肚子,从里将子宫割下来,撑大套到女人头上。阳光曝晒,子宫膜开始往回收缩,最后将女人头紧紧地箍住,这个女人始终挣扎著企图喘上一口气,最终在越来越紧的崩缩里,憋死了。最可恨的是中队长的嗜好,他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一个爱好,专门吃焙了的女性子宫,并且是处女的。 每次新来“慰安妇”,他都让士兵把没糟蹋的少女捆起来,在火堆旁活着割开肚子,取出只有鸡蛋大的子宫,用瓦片焙起来,当时女孩没有死,血和肠子流了一地,躺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器官被焙熟,被吃掉…… 大妈说不下去了,两个人都已哭成了泪人。大妈用手拍着崔英子的脊背,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孩子,我今年才二十岁,是抗联攻进我们住的城里,我们才逃出来。为了躲避日本兵的追捕,才化装成一个大妈,躲在这个朝鲜族的小山村里…… 大妈说着,摘下头套,露出一张满是伤疤的丑脸。大妈又脱下上衣,让崔英子看她累累的伤痕。 “大妈,不,大姐。”崔英子又紧紧抱住大妈,两个人放声痛哭,“让你受苦啦!” 哭了一阵,崔英子先停止哭泣,用手替大妈擦着眼泪,长叹了一口气说:“唉!真是国无明君民遭难哪!自从1910年8月22日,日本迫使咱们朝鲜签订《日韩合并条约》,咱们朝鲜就成了就跟现在的中国东北一样被日本侵占,咱们这些老百姓就成了被人宰割的羔羊,特别是咱们这些妇女就更加低人一等。别的不说,就说他们日本这次侵占中国,不光把咱们朝鲜的青少年都抓来给他们当炮灰,还抓来咱们几十万青年妇女给他们做”慰安妇“让他们的士兵玩乐!大姐,你做过慰安妇,你知道慰安妇的苦处,现在咱们村就有几十个妇女被日本兵抓去做”慰安妇“,她们最小的还不满十四岁,看到这些同胞姐妹们惨遭日本兵的蹂躏,别说我是一个抗联战士,凡是有一点良心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别说啦,大妹子。”大妈紧抓住崔英子替她擦眼泪的手,赞同的点着头说,“大妹子,我知道你们这些抗联,个个都生死不怕!为了老百姓,连命都能豁出去,有你们这些人打日本鬼子,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们赶出中国!” 第三十五回 日本兵抓慰安妇 崔英子虎穴丧生三 小镇上的日本鬼子兵营的门前,两个站岗的日本兵正拦住一个过路的妇女在浑身乱摸,那妇女紧张得浑身发抖,日本兵却是一脸坏笑。 崔英子穿着一身华丽的朝鲜服装突然出现,走到日本兵跟前,深深的施了一个礼:“太君,请问你们的中队长在吗?” 日本兵一见崔英子,立刻惊得张大嘴巴,伸出的舌头半天才收回来,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一个日本兵立刻凑过来,把脸紧贴在崔英子的脸上,怪笑着说:“你的,找我们中队长的干活?” 因为那日本兵许是抽烟喝酒,满嘴的臭气,熏得崔英子简直都喘不出气,偏过头躲开日本兵的脸,点点头:“哈伊!” 另一个日本兵也凑过来,咧开大嘴笑:“你的,检查检查的干活!” 日本兵说着,把手伸进崔英子裙子里,上下摸了一阵,摸完之后,满意的点点头:“你的,在这里等着的干活,我的进去报告的干活!” 日本兵说着,转身走进院里。工夫不大,那个日本兵才走回来,身后却跟着一个日军的小队长,那小队长来到崔英子跟前,什么话都没说,只伸手在崔英子身上从头到下的全摸了一遍,摸完之后,这才一招手,说了一句:“开路! 崔英子什么话都没说,跟着日军小队长走进院里。那日军小队长把她领进一 个单独房间,连门都没关,就急不可待的抱起崔英子平放在从床上,撩起裙子,扯下裤衩,解开自己的裤带,脱下裤子,哈哈大笑着正要往崔英子身上扑,光着的屁股却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一个狗抢屎扑通趴在地上。那小队长用手捂着屁股,正要发作,一抬头见是他的顶头上司中队长,赶紧两腿一并啪的打个立正,躬身施礼:“中队长,你的……” “你的,私藏花姑娘的,死了死了的有!”中队长没等说话,先啪啪啪打了小队长几个大耳光,“你的滚,快快的滚!” “哈伊,哈伊!”小队长连裤子都没顾得提,慌慌张张往外走,裤子褪到脚脖子,被绊了个狗抢屎,嘴撞在门槛子上,前门牙都被磕掉,连声都没敢吭,正想往起爬,中队长又照撅起的屁股连踢两脚,被踢出了门外,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还回手把门给关上。那中队长却迅速脱下裤子,扑到崔英子身上…… 崔英子被中队长折腾完穿上衣服出来,被送进了掠来的妇女们住的房间,当 她被日本兵推进屋里,立刻被一群妇女围上,噗噗噗朝她身上吐着唾沫:“呸!不要脸的女人,自己送上门来让人家日本人……” 许是大家气不过,又有几个妇女冲上来扯头发,拽衣服,把崔英子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崔英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妇女们又朝着她身上扔赃物,崔英子被那些手纸,短裤,内衣掩埋起来。 妇女们连打带骂,在崔英子身上发泄够了,全都去睡觉,崔英子这才眼含热泪,因为站不起来,就趴着来到墙边,拼命用手扒着土墙。那个时代黑龙江的住房多数都是用土坯垒起来的,土坯接近地面受潮后非常松软,崔英子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工夫不大,就把土墙扒出一个洞。开始时那些妇女都不知她在干啥,全都在看热闹,可见到她把墙的洞越扒越大,这才都明白过来,立刻都围过来帮她一起扒,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抽袋烟工夫,就扒出能钻出人的一个大洞。透过那个大洞,大家可以看见洞外的铁丝网,崔英子先从洞里爬出去,不知她什么时候弄了一把铁钳,趴到铁丝网前,用钳子剪断铁丝。那些妇女又都过来帮忙,铁丝网很快就被剪断,出现一个大空袭。那些妇女一个挨一个的从缝隙中转出,乘着月色赶紧逃命。等到那些妇女们都逃走,崔英子这才长出一口气,解开领带,手把铁丝网的木桩,费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把领带的一头系在木桩上,另一头结了个套,将头伸进套内,两手一松,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那个套上,勒住喉咙,工夫不大,就咽了气…… 第三十六回 张铁牛接受新任务 装火车釜底巧抽薪一 崔英子吊死的消息被地下党报告到北满省委,北满省委又派人告诉了任解放,任解放招开全体抗联大会,在会上通报了崔英子死的全部经过,却隐瞒了崔英子和杨小山怀孕离开抗联的事实,追认崔英子为烈士。并通过地下党把崔英子的尸体运回抗联驻地,和山花,秋香,杨小山埋在一块墓地,任解放亲自在墓碑上为崔英子刻了碑文。战士们掩埋完崔英子的尸体开往追悼会都陆续散去了,少年班因为只剩下的张春草,张铁牛和王栓柱三个人,崔英子的死对他们打击很大,特别是张春草,后悔自己没有留住崔英子才导致这样的结果,不但觉得对不起崔英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觉得对不起杨小山。在崔英子的墓前,她哭得最厉害,晕过去几次。其他人都走后,他们三个仍站在墓地,张春草死活不肯走,被张铁牛和王栓柱硬架着回去。一回到驻地,任解放就派警卫员把张铁牛叫去交给他一项新的任务,因任务紧急,张铁牛连中午饭都没顾得吃,就整装出发。王栓柱和张春草得到消息赶紧跑来送他。王栓柱因为给任解放当勤务兵,送了一段和张铁牛道别赶紧回去了,只剩下张春草陪着他慢慢往前走。 时至初夏,小兴安岭满眼都是绿,绿又绿得不同,高山上的青松是翠绿,高山下的的白桦是油绿,小河两岸的杨柳是嫩绿,两山之间的草塘是碧绿,就连小河都被染成深绿。 一阵微风掠过,树上飘下几片树叶,张铁牛哈腰捡起来,用手摆弄着:“春草,你看,这树叶本该秋天才落的,夏天为啥也有落的?” 张春草也哈腰捡起一片树叶,放在手心掂量着:“现在落的都是残叶,被虫子咬坏或是被鸟雀们碰坏。” 张铁牛却叹了一口气,眼望着远处:“有些人也和树叶一样,看外表青春年少,充满活力,可心里早有了伤残。” 张春草停住脚步,歪头奇怪的看着张铁牛:“铁牛,你,你这……” 张铁牛随手揪了路边的一朵野花,扔在脚下用脚踏碎:“比如说他爱上一个人,可那个人却不爱他,他心里……” 张春草脸一红,为掩饰自己,突然哈哈大笑,用手指着张铁牛,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哟,你心里有人啦?是谁,能不能告诉我?用不用我给你做个红娘?” 张铁牛的脸也红了,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 张春草止住笑,用手背擦了一下笑出的眼泪,同时做了个鬼脸:“这都没啥,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女青年到了恋爱的年龄,谁的心里能不装个人?”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继续向前走着,来到一条小溪边,都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蹲下身用手捧着河水洗脸,洗完后张铁牛先站起来,眼望着不远处小溪流进了小河,用手指着小溪说:“春草,你看,这小溪围着这山转,这山不出名,这水也就没名。如果这小溪要是在黄山,庐山这些有名的山里,它就会有一个世人皆知的名字。就像庐山瀑布,李白的一首诗,不但世人皆知,还流传千古。人也是一样,那些有名的人,不但人人敬仰,还会成为楷模。就连男女之间的恋爱都如此,自古美女爱英雄,夫贵妻荣。用老百姓的话就是鲶鱼找鲶鱼,虾米找虾米。春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春草仍蹲在溪边,用手捞着水里的蛤蟆蝌蚪:铁牛,你这个老蔫今天咋说这么多话?你要是心里有啥不痛快就直说,这么拐弯磨角,让人听不懂!“ 张铁牛随手拔下溪边的一把小草,两手揉搓着:“春草,你看那山上的松树,长得高大挺拔,天生俊才,世人无不赞叹。你再看这小草,不但长得不出奇,任人践踏也默默忍受。就像我和黑虎,人家黑虎一进咱们少年班就当班长,西征到这里,用步枪打飞机,大闹潘家大院,智擒叛徒,收编海青帮,杀死岗村和川藤,尽做些出头露脸的事。就连日本鬼子悬赏捉拿抗联的告示上,咱们任队长十万元,他九万元,占了第二。同样都在抗联少年班,我和他比真有天壤之别,虽打过多次仗,杀死无数日本鬼子,但从没立过大功。我和黑虎就像这松树和小草,春草,你说心里话,我们两个你到底喜欢谁?” 张春草站起身,甩着手上的水:“人各有长处,各有短处。黑虎哥从小参加革命,参加的战斗次数多,作战的经验也就多。又是咱们的班长,领导对他的信任自然要比咱们多一些,独立执行任务的机会也要比咱们多一些。参加战斗的机会多,立功的机会也就比咱们多。黑虎哥又性格豪爽,有嘴无心,大伙对他虽有意见,却都打心里喜欢他。你学问比黑虎哥大,心计比黑虎哥深,可你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嘴里说不出。就像三国里的诸葛亮和周瑜,诸葛亮三步一计,周瑜一步三计,最后还是输给了诸葛亮。” 张铁牛把手里揉碎的小草扔进小溪里,眼睛盯着顺流而下:“我知道,你心里爱的是黑虎。可黑虎和冬青从小在一起,他的心里不可能有你,你只是烧火棍子——一头热。” 张春草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黑虎哥不爱我,可他也不爱冬青。他爱的山花和秋香却都不在了,我和冬青是他选择的对象。我和冬青都已商量好,如果他选择了冬青,我无怨言。如果他选择了我,冬青也无话可说。我们都刚进入恋爱的年龄,对爱还处在懵懂的阶段。可我觉得爱一个人,最起码应该让爱的人幸福。现在黑虎哥心里也有许多苦,山花和秋香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心里的伤痕太重,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别的人。可时间久了,心里的伤痕自然就会抚平,他也就会考虑别人……” 张铁牛走到溪边的一丛马蹄莲旁,用手一把把揪着那蓝色的花朵:“唉!以前在军营,有你在身边,明知你不爱我,可总想经过自己的努力会得到你,心里还有一丝希望。现在支队要派我到山里去当伐木工人,在那里不但看不到你,甚至连个女人味儿都闻不到……”张铁牛说到这儿,突然抱住张春草按在地上拼命的狂吻着:“春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张春草急了,用力打了张贴牛几个大嘴巴:“铁牛,你干什么?你疯啦?” 张铁牛许是被打得痛了才清醒过来,放开张春草,蹲在一边,两手轮换着不住抽打着自己的嘴巴:“我混,我傻!我真混,我真傻!我混,我傻!我真混,我真……” 张春草突然抱住张铁牛,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铁牛,你别这样,你别这样!铁牛,你想要我的身子我可以给你,可我的心早已经给了别人……” 张铁牛猛地将张春草推进溪水里,起身就跑:“滚开!你给我滚开!” 张春草从水里爬出来,边追边喊:“铁牛,铁牛……” 深山老林里,一条森林小铁路像一条长蛇蜿蜒曲折,通向密林深处。铁路上,一辆空着的森林小火车正在前行。火车头后拉着的几十节只用来装木材的平板车厢长龙似的向前蠕动,平板车上分坐着数百人,因为火车速度快,自然带风,人们怕被风吹得掉下去,都互相拥抱在一起。火车到了最后的一个临时车站,长鸣一声,渐渐的停下。立刻围上来有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像轰鸡赶鸭子一样,把张铁牛他们这些坐在车上的人都赶下车,连口气都没让他们喘,立刻又被押到铁路两边堆积如山的木材垛上去抬木头往火车上装。那些木材都是原始森林,粗的几个人都和抱不过来,枝丫被除掉,在用铁锯锯成几米长,堆成大垛。小车站虽只有几个临时木板房,可那木材垛却一眼望不到边,几百工人在抬着木头往火车上装。上千斤的木头,有的是八个人抬,有的六个人抬,木杠压在人们的肩上,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力量早已到极限,却都咬紧牙关,使出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挺直腰杆,迈着艰难的步伐,同时喊着号子,互相鼓励,踏上从地上搭在火车上的跳板,把木材放到火车上。张铁牛只有十八岁,自幼参加抗联,由于条件艰苦,经常吃不饱,身体发育不良,长得非常瘦弱,又是初次抬木头,他们是八个人抬一棵木头。抬木头用的是卡勾,就是用一米多长的一个木杠,将两端削细,中间套上一个用钢筋打制成的圆圈,圆圈里再用钢筋打成两个略带弯型的铁钩,把铁勾勾在木头上,两个人分别用肩各抬木杠的一端。抬木头大头走在最前面的叫头杠,依次分二杠,三杠,四杠。大家看张铁牛年纪小,又长得瘦小单薄,有意照顾他,就让他木材的最小头,也就是四杠。谁知和他抬一道杠的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小伙子,初到一起,互不相识,年轻人又都爱争强好胜,那小伙子一见张铁牛长,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对手,就打起了歪主意。抬木头主要是几个人不但要同时用力,而且要步调一致,如果其中有一个人藏奸使假,其他的人不但要受累,还可能连木头都抬不起来。那小伙子看出张铁牛是新来的,就欺负他不懂行,当他们八个人都把铁钩搭在木头上,抬头杠的立刻喊起号子:“抬起来呀,齐步走哇!”八个人都一起用力直起腰,抬起木头随着号子走,谁知那青年故意把脚步弄乱,往前走一步,再往后退一步,身子也假装挺不住左右乱晃。因事发突然,张铁牛根本就没防备,往起站时用力过猛,没有站起来,扑通趴在了地上。张铁牛正要往起趴,监视他们的日本兵走过来照着屁股猛踢两脚,刚爬起来来又被踢倒,张铁牛再往起爬,日本兵又照着他的屁股连踢几脚,张铁牛被踢得在地上直滚。附近抬木头的人看见虽都感到非常气愤,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装作没看见。那小伙却是非常得意,手捂着嘴背过脸去偷偷暗笑。这时候,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撂下自己抬的木头走过来,冲着日本兵抱拳作了个揖,同时用日本话说了几句什么,那个日本兵又照的张铁牛屁股狠狠的踢了一脚后走开了。此时的张铁牛,被日本兵踢得多次撞在木头上,不但头破血流,屁股也被日本兵穿的大头鞋踢得肿了起来,想站都站不起来。中年人上前把张铁牛扶起,为了照顾他,主动让他去和自己的那伙人抬木头,中年人要代替他和年轻小伙一起抬木头,张铁牛却摇头拒绝,手把着中年人喘息了一会儿,弓着腰走到自己抬的木头前,拾起地上的卡勾,卡住木头,把木杠的一头放在自己的肩上,冲着和他在一起抬木头的人说了句:“愣着干什么,走哇!” 那七个人都像如梦方醒,赶紧拿起自己的卡勾,卡住木头,都把抬卡勾的木杠放在肩上,弓着腰等着领头的喊声“起”,大家就一起直起腰把木头抬起来。没等领头的起字喊出声,张铁牛抢先站起身,和他抬一道杠的那个青年晚他一步,没等站起来,黑虎故意往前迈了一步,青年没有防备,用力过猛,身子失去平衡,啪唧闹了个狗抢屎,趴在地上正要往起爬,监工的日本兵过来抡起手中枪托,正要要往他头上砸,张铁牛却扑过去趴在青年的身上,日本兵的枪托正砸在张铁牛的屁股上,痛得他哎哟一声惨叫。那日本兵一见他奋不顾身救那个青年更来气,又抡起枪托要打,一群同样抬木头的人围上来把他护住,日本兵见这些人个个横眉怒目,害怕人多势众,吓得赶紧溜走。见日本兵一走,这才有人伸手把张铁牛扯起来,只见他手捂屁股,痛得呲牙咧嘴,在众人搀扶下才能站稳。被他压在身底下的那个青年因为以前使坏才导致张铁牛挨了日本兵的打,现在又被他报复弄得在众人面前丢脸,本来恨得咬牙切齿,却因为救了自己的命,还得感激人家,进退两难,爬起来只冲着张铁牛一呲牙,连声谢谢都没说,扭头就走。 张铁牛却也显得十分大度,冲着青年的背影拱手说:“大哥,对不起啦!请你原谅,请你原谅。” 第三十七回 张铁牛接受新任务 装火车釜底巧抽薪二 俗话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张铁牛巧妙的用了这一招,你别说还真管用,不但那个青年不再欺负他,别人也对他有了好感,张铁牛抬木头时大家都处处照顾,始终让他抬木头的小头。抬木头分大小头,大头和小头的重量不一样,抬小头要比大头轻得多。尽管这样,抬了一天,他的肩膀早以被压肿,像个小馒头似的隆起,痛得钻心,连胳膊都僵直发硬,想抬都困难,他却不哼不哈,咬牙挺着。一直干到天黑,他们把十几辆火车装完,日本兵这才让他们回驻地休息吃饭。 吃饭的时候,张铁牛一手拿着一个橡子面馒头,一手端着一碗凉水,凑到正蹲在角落里的中年人跟前,看了一眼门外站岗的日本兵,低声的说:“大叔,谢谢你救了我。” 中年人咬了一口橡子面馒头,喝了一口凉水,抻了半天脖才把馒头咽下去,噎得直打嗝儿:“谢啥,咱都是给日本人当劳工,只有互相照顾,才不会被日本人整死!” 张铁牛也咬了一口馒头,喝了一口凉水,费力的吞咽着说:“大叔贵姓?” 中年人张着嘴哈哧哈哧大喘气,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胸口:“我,我姓吴。” 张铁牛往吴大叔身边凑了凑,把嘴贴在他的耳边说:“吴大叔,我看咱们这车站上咋堆着的木头都是红松啊?” “唉!”吴大叔叹了一口气,又咬了一口馒头,“这红松是世上最好的木材,只有咱这小兴安岭才有。日本鬼子侵占咱们国家,不光杀人放火,坏事做绝,还拼命掠夺咱们的财宝!就说这红松,在树里长得最慢,就像咱们今天抬的木头,最小的二三个人都搂不过来,最少都得长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咱祖上早就留下规矩,在山里伐树时要间隔着采伐,站在下边往上看不许露出天。你看这原始红松林没有一棵杂树,也没有杂草,用咱们的行话叫“清堂林”。因为这树多树密,到了夏季枝叶一长出来,你站在这树林里都看不见太阳光。这红松种子喜温耐湿,不像其它树种那样抗旱,只有在适宜的条件下才能发芽生长。这红松又是只靠种子才能生长,不像杨柳树靠根也能长出来。这花草树木也都像咱们人一样,生长发育都要有一定的规律,如果你不遵照规律乱砍乱罚,今后就永远不会再长红松,红松就会逐渐减少,最后灭种。这些丧天良的日本鬼子根本不管这些,哪儿树长得好就成片成片的伐,和剃光头一样,我看用不了几年,咱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红松就得被他们都糟蹋光啊!” “大叔,”张铁牛本想了解更多情况,却怕暴露自己,就拐弯儿抹角儿,“日本人采伐这些红松有啥用,他们都运到哪儿?” “听说都运回他们日本国!”中年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才说,“这红松盖房子最适合做门窗家具,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会变形,也不会烂。他们为了能更多的把咱们的木材运回他们的国家,光在咱这小兴安岭就特意修了很多条这样的森林小铁路。听说日本鬼子修这条小铁时,光咱们中国的劳工死的就成千上万,死后都垫在铁路下,这铁路是用咱们中国人的尸体和血泪修成的呀!” “大叔,”张铁牛一见吴大叔提起日本人就来气,心中有了底,说话也就更大胆,“我看这日本鬼子也不能永远霸占咱们东三省,总有一天会被咱们中国人打出去。俗话说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咱们活着不光是为了咱们自己,也得为子孙后代想一想,给日本鬼子他们留下点财富。现在日本鬼子祸害我们,我们再帮他们祸害自己。如果我们中国人替日本鬼子把咱们祖传的宝贵财富都祸害光了,我们的后代子孙就会骂我们!” “咱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哇!”吴大叔脸上立刻现出愁容,长叹了一口气才说,“蒋介石那个王八蛋把咱东北拱手让给了日本鬼子,咱这老百姓就成了日本鬼子刀下的肉。你也看见啦,日本鬼子拿刺刀逼着咱们,让咱们干啥咱们就得干啥,谁敢不干,一刺刀就把你捅死。要是我就光棍子一个人还好说,早死晚死都得死,死了无牵无挂。可我孩子老婆一大帮,我活着他们还吃了上顿没下顿,要是死了……” “吴大叔,日本鬼子有枪又炮,咱们手无寸铁,明着打不过他们,咱们暗中整他们还得让他们找不出毛病,干吃哑巴亏!。”张铁牛说着又往吴大叔跟前凑了凑,趴在耳边低声说,“吴大叔,你在这儿往火车上装木头年头多有经验,咱们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少往火车上装点木头?这一辆火车少装十棵八棵,这一天装十几辆火车,就少装百十多棵,这一个月就少装三四百棵,一年就少装三四千棵,咱们聚少成多……” “你小子,这脑袋里有道道!”吴大叔却显得非常高兴,用筷子敲着张铁牛的脑袋,“这个事好办,咱们往火车上装木头时,中间的木头给他交叉放,这样就可以增加空隙,少装木头,鬼子在外边看不出来。”吴大叔说到这儿,又趴在张铁牛耳边低声说:“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去和大伙说,我吴大脑袋在这儿说句话还好使!” 四 吃完晚饭,张铁牛就夹着行李卷跟着那些抬木头的人到临时搭起板房子里去睡觉。说来也巧,他正和那个白天和他闹矛盾的青年住在一起,那青年一见他就把脸一扭,给他个脊梁骨。张铁牛却毫不在意,把自己的行李紧挨着青年放在一起,还替青年把行李卷打开铺上,用衣袖擦着粘在被褥上的泥土。见青年仍不理他,便挨着青年坐下,掏出烟口袋,捻了一根纸烟,先递给青年,青年没要,自己叼在嘴上,划根火柴点燃,猛吸了一口,随后吐出一串烟圈,对着屋里的人嘻嘻笑着,身子却有意往青年跟前凑着说:“大哥贵姓?” “免贵,”青年把身子往旁闪了闪,鼻子一哼,粗声粗气地说,“姓牛!” “啊,牛大哥!”张铁牛却显得非常兴奋,主动握住青年的手,“我叫张铁牛,咱们都是牛。这牛虽是老实厚道,却性子倔强,拉车犁地,竭尽全力,不声不语,温温顺顺。如果惹急使起性子,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用两只尖角去顶去撞,才留下‘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 张铁牛连说带比划,同时挤眉弄眼,还做着牛顶架的动作,惹得满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就连姓牛的青年都憋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张铁牛见青年脸上有了笑模样儿,这才又往他身边凑了凑说:“牛大哥,咱们都是中国人,如今被日本鬼子用枪逼着给他们当奴隶,他们不但不给咱们工钱,还说打就骂,不把咱们当人待。咱们中国有句老话‘想让马儿跑,不给马吃草’。像这样长期下去,咱们不是饿死累死,就得被他们折腾死。人有脸,树有皮,咱们虽然穷,可人穷志不能穷。咱们再不能傻呵呵给日本人当牛马,应该长点心眼儿,抱成一个团,想办法跟日本鬼子斗。比如给他磨洋工……” “这位小兄弟说的对!”同屋的人立刻有人响应,“咱们不是常说磨洋工,磨洋工,拉屎半点钟。这抬木头得几个人合伙,只要有一个人拉屎,其他的人就得停下来等着,装火车的速度就自然放慢。” “对,他日本人管天管地,不能管咱们拉屎放屁!” “要是能让咱们全车站三四百装木头的人都跑肚拉稀,他日本人可就没辙啦!” “我倒有个办法!”姓牛的青年也被大家的话说得动了心,大手扒拉开围着张铁牛的人群,挤进去一脸神秘,压低声音说“我听人说过,咱们如果喝了脏水就会拉肚子,现在咱们饮用的水都是这车站旁边小河里的水,如果咱们在河的上游扔几只像死猫死狗的动物,现在是三伏天,用不了两天就腐烂,把水一污染……” 就这样,他们说完四五天,抬木头的人里果然有人拉肚子,开始人少,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全都拉肚子,拉得最严重的一天要大便十几次,蹲在地上半个个小时都起不来。这个车站的站长是个名叫早田日本人,他开始以为是中国人故意捣蛋磨洋工,就命令驻扎在车站上的日本兵逼着干活,不让拉屎,许多人都拉在裤子上。早田这才相信,考虑可能是吃的饭菜不好引起的,就给改善一点伙食,到后来连他自己也开始拉肚子,这才感到事情严重,怀疑是得了什么传染病,赶紧向他的上司汇报,上边派来了医生,把吃的食品和拉的粪便都进行化验,最后确定是水污染引起的,医生顺着他们吃水的河流往上下查找,才在河的上游离他们经常取水地方一百多米左右发现一个用苕条编成的底大口小,打鱼人称作“倒憋气”的筐不是筐,篓不是篓得东西,令人奇怪的是那倒憋气里装的全是死鱼死蛤蟆,倒在地上足有几十斤,看样子还是陆续往里装,里边的死鱼死蛤蟆有的已经腐烂得成了泥,有的却只腐烂一半,有的才刚刚腐烂。当日本医生把这些腐烂的鱼和蛤蟆确定为污染源全部清除的时候,早田却早已猜到这一定是那些抬木头的中国人干的,可事情早已过一了个多月,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作案的人,只能派日本兵在河边加强警戒,以防再次发生…… 五 真是祸不单行!这早田抬木头的人拉稀刚刚过去,他的上司又把他叫去一顿臭骂,原来是他运出去的木材出了问题。他们用火车运木材,木材装到火车上时要检一遍尺,运到地方卸下火车还得检一遍尺,两次检尺的数量却不符合,装火车时检的数量多,卸火车后检的数量就少,一列小火车也要装几百上千米木材,最多时要少几十米。因为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再联系到河里被人故意放进死鱼蛤蟆导致河水污染让几百人都拉肚子,早田已经猜出是有人故意破坏,明里暗里派人调查也没查出个结果。那早田是个精明之人,也来中国多年,了解中国人吃软不吃硬的脾气,特别是关东人,又都爱面子,来硬的生死不怕,说两句好话就不知道姓啥。因为早田把怀疑的对象放在后来的这伙人身上,他第一个注意的就是张铁牛,回想张铁牛来的第一天和青年打架时的表现,他就觉得此人不一般,为了进一步试探,这天晚上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摆了一桌酒宴,命人去请张铁牛。 张铁牛来了,早田一反过去那种见到中国人就板起脸的神态,满脸堆笑,十 分客气的站起身,举手让座:“啊,张的,你的坐,坐。” “不,不敢。”张铁牛却冷着脸,摇着头:“你是日本的站长,我是中国装车工人,你是管着我的,我和你坐在一起……” “你的坐,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早田先摆摆手,随后绕过桌子,走到张铁牛跟前,扯着他的手臂硬拉到饭桌前,两手抓着肩膀硬按坐在凳子上,“日本人和中国人兄弟的一样,站长的和装车工人的朋友的大大的干活。” “谢谢,谢谢站长!”张铁牛又站起身,冲着早田拱拱手,“你我素不相识,今天请我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没事,没事。”早田又把张铁牛按坐在凳子上,拿起酒瓶给张铁牛倒了一杯酒,“请你的来,喝酒的干活。”,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张铁牛说着也没再谦让,先拿起酒杯一口喝干,随后就开始吃菜,因为日本人不用筷子用刀叉,今天早田特意让人给他拿了双筷子,他就像饿急一样,没有用筷子去夹菜,而是把几盘菜都端着倒进自己的碗里,然后端起盘子用筷子不住的往嘴里扒拉,那吃相让人即感到可笑,又让人不屑一顾。 “你的年纪的小小的,胆识的大大的!”早田虽是一脸的无奈,却还大加赞扬,“皇军的大大的赞赏的干活!” “呜呜,呜呜!”张铁牛嘴里塞满饭菜,不能说话,只是点头答应,“呜呜,呜呜!” “这个的给你。”早田冲着门外一招手,一个日本兵手里拿着一打伪满洲国的纸币进屋,早田接过纸币,放在张铁牛面前,“只要你能为我们的大日本皇军的效力的干活,你的金票的大大的!” “呜呜,呜呜。”张铁牛不住的喝酒吃菜,嘴里仍塞得满满的,一边点着头,一边伸手把纸币抓过来塞进衣兜里,“呜呜,呜呜……”他还没等呜呜完,突然醉倒,身子往桌子上一趴,桌子被压翻,桌上的残汤剩菜都洒在张铁牛身上,也溅了早田满身满脸。早田气得肺简直都快要炸了,赶紧站起身,一边抖着衣服上的汤菜,一边不是人声的嚎叫:“来人的,快快的,快快的……” 第三十七回 日本站长秘密杀人 装车工人集体罢工一 一 日本站长早田一计不成,再使一计。他怀疑上了吴大脑袋,本想抓走,可那吴大脑袋是这些工人里的头儿,如果明着抓,会惹起工人的愤怒。在这车站里只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可中国工人却有三四百,逼得急了闹起事来,别看他手下那三十几个日本兵,仗着手里有枪,平时打人骂人,狐假虎威,要真动起手来,十个中国人打他一个日本人,不全军覆没也是两败俱伤。他原来以为张铁牛年龄小,给点好吃好喝再给点钱就像狗一样围着他的屁股转,没想到却被一个黄嘴丫子没蜕的小孩子给耍啦,弄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早田虽气得牙哎切齿,恨不能把张铁牛千刀万剐,可他表面上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暗中在打着主意。张铁牛指望不上,他又在别人身上想办法。看中了跟张铁牛打架的那个姓牛的青年,那个青年用老百姓的话就是“穷装”。本来是给人家日本人当奴隶,却仗着自己胳膊粗力气大,还想在那些奴隶中高人一头,让人敬他捧他。可他越觉得自己了不起,别人却越敬而远之,越瞧不起他,他心里就越不服气,就越想出人头地。在这些抬木头的人中,那个吴大脑袋因为干的年头多,又从小练过武术,三五个人打不过他,大家就暗暗的把他当成了头,姓牛的青年虽嘴服却心不服,正暗中较劲要想办法把他踩在脚底下。说日本人精明,就因为他们会发现矛盾,利用矛盾,扩大矛盾。早田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便派人偷偷的把姓牛的青年叫到他的办公室,这次既没摆酒宴也没给钱,只说大日本皇军想在那些抬木头的人里选出一个领工的工头,早田看中了姓黄的青年,只是那些抬木头的人都听吴大脑袋的话,就怕姓牛的青年管不了,如果想办法把吴大脑袋……早田把嘴凑到姓牛的青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姓牛的青年连连点头。 这天上午,吴大脑袋正和那些抬木头的工人们在一起装火车,有一棵三四个人都搂不过来的大木头,开始他们用八个人抬却没抬起来。抬木头的人有一个规矩,如果用八个人抬不起来,就要去掉两个用六个人抬。姓牛的青年正好看见,就走过来主动换下和吴大脑袋抬一道杠的那个人。别看吴大脑袋已年过四十,却有一股子犟劲,抬木头从来都抬头道杠,也就是最大头。姓牛的青年过来,啥话没说,只冲着吴大脑袋嘿嘿一笑,把卡勾往木头上一搭勾,把抬杠的一头放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头递给吴大脑袋。吴大脑袋只瞥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接过抬杠,把肩头伸进去,见其他的人也做好准备,就喊了一声“起!”可就在他把腰往起一挺,木头刚抬起来,姓牛的青年那边的卡勾由于没有卡牢突然掉下,抬起的木头突然呼隆一声落在地上,姓牛的青年机灵的往旁边一躲,木头没有砸到他,却把毫无防备的吴大脑袋的腿压在木头下,立刻跌倒,虽痛得呲牙咧嘴,却没有叫出来。在场的人看见都赶紧跑过来,大家七手八脚把大木头抬起,同时在木头下把吴大脑袋的腿抽出来,他的腿从膝盖下已被木头砸碎,挣扎着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抬下山治病啊?”张铁牛跑过来,拨开人群,挤到吴大脑袋身边,蹲下身抓住吴大脑袋的手,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吴,吴大叔,你,你怎么样?” “没事。”吴大脑袋痛得满头大汗,却仍苦笑着摇摇头,“没事,死不了。” “大叔,你先忍着点,我们马上把你送到山下去找医生!”张铁牛说着站起身,见周围的人仍站在那里没动,立刻火了,手指着大家,“你,你们,你们咋还不快绑担架?你,你们都没长心哪?眼看着人受伤了你们都不救,你,你们还是人吗?” “你误会啦,我们不是不救,是,”一个中年人接过话茬儿,向四周看了看才又说,“是日本人不让!你新来的不知道,这车站上有规定,咱们这些抬木头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连有病受伤不经站长批准,都不能离开车站!” “放他骂得狗臭屁!”张铁牛一听就火了,把脚一跺,边走边说,“你们快绑担架,我去找站长!” “不用你的找,我的来啦!”早田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人群外,一脸微笑的边说话边走到吴大脑袋跟前,也显得十分关心的蹲下身看了看他的腿,然后站起身,冲着围着的人一挥手,“你们的快去的准备的担架,马上的送到山下的医院的干活!”早田说完,又站在人群里向众人招招手:“刚才的那位朋友的说,皇军的规定不准你们的离开车站的干活,主要的是考虑你们的安全,在这山里的不但有许多的野兽的干活,还有土匪的,抗联的干活,他们的不光杀人的放火的,还专门的和我们的皇军的作对。现在的我们的大日本的皇军和以前的大大的不一样啦,不但全面的占领了你们的东三省,占领了你们的半个中国的干活,还占领的东南亚,又偷袭的珍珠港,炸毁美国的军舰,我们大日本皇军已经取得了大大的胜利!我们的目的是征服全世界的干活,已不把你们中国人的放在眼里,你们中国人的的要敢反抗我们的大日本的皇军,统统的死了死了的干活……” 二 抬木头的人在早田站长的同意下,派了十个人用木杆绑成简单的担架抬着吴大脑袋下了山,张铁牛这才松了了一口气,为了感谢早田,假装热情的地握了握他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 早田也是一脸高兴,和张铁牛握完手之后还特意双手抱拳,用中国的礼节向着在场的人连连拱着手说:“不谢的,不谢的,我们的都是为了大东亚的共荣圈的而努力的干活!” 这时候,始终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姓牛的青年像个领头的人一样,冲着大家一摆手:“好啦,受伤的人也送走啦,大家也就别站着啦,赶紧抬木头装火车吧,天黑前如果装不上,耽误了火车,误了点……” “对对,”张铁牛也许是对早田有好感想感谢,就也帮着说话,“咱们都干活吧,干活吧!大家今天卖点力气,争取天黑前把火车装上!” 一呼百应,人们都互相招呼着,返回去重新抬起木头。 因为吴大脑袋受伤,张铁牛主动过来代替他,和姓牛的青年抬头杠,边走边喊着号子:“弟兄们哪,” 众人合着:“朝前走哇!” 张铁牛又喊:“挺起腰哇,” 众人又合着:“抬起头啊!” 张铁牛再喊:“稳住步啊,” 众人仍合着:“别乱扭哇!” 就在他们干得正来劲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到张铁牛跟前,向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大兄弟,不好啦!” 张铁牛正在抬木头,赶紧把木头放下,惊异地扯住来人的胳膊急切的问:“快说,出啥事啦?” 来人一脸紧张的扯住张铁牛的胳膊扯到一边,把嘴贴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张铁牛立刻大惊失色,马上回到和他抬木头的那伙人跟前,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的跟着来人走了。 张铁牛跟着来人躲避着日本兵溜出车站,来到站外铁路的道沟里,看见一个躺着的人,那人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后背的一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看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爬到这里,身上的衣服已经刮烂,两手的十个指尖也都磨破出血,因为铁路高出地面一米多,那人想爬上铁路,但爬了几次都没爬上来,爬到一半又滚回道路沟里。张铁牛认识此人叫李老三,他也是去护送吴大脑袋去医院的人里的一个,一见李老三,他的脑袋立刻嗡的一声,知道出了大事,赶紧半跪到那人身边,将他抱起,一边摇晃一边喊:“三哥,三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李老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挣扎着伸出手,当他和张铁牛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才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一个让张铁牛气炸肺的事…… 原来张铁牛他们都上了早田的当,那早田表面上答应让抬木头的工人把吴大脑袋送下山去医院治疗,并当着大家面给拿了十块银元,同时还派四个日本兵护送下山,谁知他们刚离开车站不到二里地,那四个日本兵突然在背后用持刀刺杀他们。他们一共八个人,四个人轮换抬担架,看来日本兵早就有预谋,他们先一齐刺杀那四个没抬担架的人,那四个人被刺倒后,日本兵再抽出持刀刺杀抬担架的人。因为事先都没防备,全都被日本兵刺倒在地上,躺在担架上的吴大脑袋也挨了日本兵一持刀,当时他们都昏过去,日本兵以为都死了,便踢了他们几脚就走了。连吴大脑袋九个人,有七个人当场就死亡,李老三和吴大脑袋却侥幸从昏迷中醒过来,吴大脑袋腿断不能动,他让李老三,赶紧回来找张铁牛,告诉他事实真相,并要多加小心。李老三开始挣扎着走,后来走不了就爬。李老三说到这儿就咽了气,张铁牛哭着放下李老三的尸体,赶紧顺着他爬来的路去找吴大脑袋,等他找到五大脑袋,吴大脑袋早已在担架上死去多时,他发疯般的扑到吴大脑袋的尸体痛哭…… 第三十七回 日本站长秘密杀人 装车工人集体罢工二 张铁牛从吴大脑袋死的地方回来,立刻把护送吴大脑袋的八个人都被日本兵杀死的消息告诉大家,人们听了都气得破口大骂,不约而同的来个大罢工,不顾日本兵的阻拦,几百人包围了站长办公室,呼喊着让早田出来要讨说法。早田吓得头冒冷汗,呆在办公室不敢出来,想给他的上司打电话求援,电话线却被人掐断,急得在办公室来回转圈儿,因为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堵在门外,用持刀拦着那些罢工的人,才没有冲进他的办公室,愤怒的人们却抛石块,仍木棒砸碎了窗户和门。这里离山外的县城有几百理路,距日本鬼子在山外的驻地最近也有二三百里地,电话线被掐断,他们就和山外失去了联系派人去送信,最少得十几个小时能回来,到那时就怕双方控制不住发生冲突,早已两败俱伤。早田手下虽然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还不到三十人,他们虽然手里有枪,可面对几百愤怒已急的人们,如果开枪就算打死百十个人,剩余的人会一拥而上,把他们这些日本人全部消灭。早田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他在办公室转了一会儿,突然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屋外,用手制止了哪些正和罢工的人互相推搡的日本兵,站到了人们的前面,满脸是笑的冲着大家招招手说:“中国的朋友们,大家的不要吵,听我的说几句。大家的刚才的提出说护送那位的受伤下山的八个中国的朋友出了车站的就被人的暗杀,你们的怀疑的是我下的令,我的今天的向大家的保证这件事的绝不是我的下的命令,也的决不是车站里的皇军的干活,大家的可以的想想,如果的我的想杀他们的,当时的就把他们的杀掉,用不着的搞暗杀的干活 ?这件事的一定的有阴谋,说不定的是抗联的或者土匪们的干活,他们的嫁祸我们的大日本的皇军。请诸位的放心,我的一定的会派人的调查的清楚,找出的真正的凶手,为死难的朋友的报仇!不管他们的是被谁杀的,看在为我们的大日本皇军效劳的份上,我的想把他们的尸体先掩埋起来……” 听了早田的话,张铁牛就和身边的几个带头的人低声合计了一下,觉得也是 为了缓和局势做出的让步,如果不同意,早田绝对不会再让步,双方就得发生冲突,早田他们虽人少,手里有枪,咱们人多,却手无寸铁,如果硬拼,即使能将这些几十个日本鬼子消灭,也要付出很大代价。就决定暂时先按早田的意思办,以后再想办法。 大家意见统一后,张铁牛站就起来代表大家回答说:“早田,你说话算吗?” 早田冲着张铁牛点点头,嘿嘿的一笑:“张的,只要你们的不在这里的闹事,统统的回去的劳动,你们的的可以的自己的去掩埋那些人的尸体的干活。” “那好吧,我们就信你这一回。”张铁牛先冲着早田点点头,随后又冲着罢工的人一挥手,“大家都先去抬木头吧,我领几个人去就行啦!” 张铁牛领着四个人在两个日本兵的监视下,先把死在铁路旁的李老三尸体抬着,来到吴大脑袋他们被杀死的地方,用铁锹挖了个大坑,把九具尸体都放进坑里,埋了一个大土坟,张铁牛特意到附近挖了一棵小松树栽在坟前,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发着誓说:“吴大叔,众位叔叔大哥,你们是被日本鬼子杀害的,日本鬼子欠我们中国人的血债太多啦,我们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请你们安息吧,你们的仇我会替你们报的!” 四 这天晚上,张铁牛他们贪黑装完一列火车,已经过了半夜,一个个又渴又饿,再加劳累,走路都东倒西晃,几乎晕倒。他回到住的屋里,身子往地铺上一倒,连衣服和鞋都没顾得脱,便呼呼大睡。刚刚睡着,却被人推醒,听到耳边有人轻声的叫他:“大兄弟,醒醒,醒醒,我有话说。” 张铁牛已经听出是睡在身边的那个姓牛的青年,两个人打过架,他抬木头时又故意把吴大脑袋砸伤,刀子日本鬼子把他们九个人杀害。张铁牛对他没好感,不想理他,连眼睛都没睁,就翻了个身,正想再睡,姓牛的青年却低声的啜泣起来,张铁牛不知是何原因,便翻过身,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哭啥,深更半夜不睡觉?” “大兄弟,是我害了吴大叔他们哪!”姓牛的青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哪!” “干什么,你干什么?”张铁牛翻身骑在姓牛的青年身上,抓住他的两只手用力按着,“你这样大哭大叫,要是让巡逻的日本兵听见,不但你活不了,我们这一个屋的人都得跟着受牵连!” “大兄弟,”满屋的人都被惊醒,姓牛的青年用力推开骑在身上的张铁牛,索性坐起,一边懊悔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讲着他被早田叫去让他暗算吴大脑袋的经过。没等他的话说完,几个小伙子就气得一齐上来抓头发,扯胳膊,拽腿拖到地上,团团围住一阵拳打脚踢。 “别打啦,都别打啦!”张铁牛像发了疯一样扑过去,拼命把围打姓牛青年的人推开,这长出了一口气才说,“牛大哥当然不对,他也是上了早田的当,我们也不能都怪他。通过这件事,大家都记住,日本人是最不讲诚信的,他们说的话千万不能当真,你要当真就容易上当!远的不说,就说‘九一八事变’,他们表面上和张作霖交朋作友,暗中却在‘皇姑屯’把张作霖炸死,随后就借‘万宝山’和‘中村事件’,炸毁柳条湖铁路,还把罪名安在咱们中国人身上,借口出兵攻占北大营,不到半年就占领了咱们全东北。连他们的天皇和首相都不讲信义,更不用说他们手下的那些官兵。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中国人跟日本人打的交道太多,受他们的害也太多,吃亏上当的事举不胜举。因为咱们对他们太了解,所以处处都得多留个心眼儿……” “大兄弟说得对,”姓牛的青年说着,扯着张铁牛的胳膊拉到一边,“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姓牛的青年趴在张铁牛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他那原本严肃的脸上渐渐的放松,并不住赞同的连连点头。 原来吴大脑袋九个人一死,装卸工人一罢工,可把早田吓坏啦,他怕装卸工人暗中杀他,原来没有卫兵,现在却增加了四个卫兵,一到晚上还在他住的地方增加了流动暗哨。守护着车站的只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被早田调走了十来个,只剩不到二十人,他们还得黑天白日两班换岗,对车站的管理就要放松得多,如果趁这个机会偷着把铁路给他破坏,造成火车掉道…… “好,好主意!”张铁牛一听立刻高兴得跳起来,当胸却给了姓牛的青年一拳,“想不到,你……” 他们说做就做,趁着天黑,张铁牛他们住在一个屋里的人都悄悄地出了屋,绕过日军的岗哨,出了车站,顺着铁路走出约二三里地,有一座铁路桥。那个时候的铁路桥都是用木头做成,张铁牛派出两个人在桥的两头放哨,其他的人就用锯把桥墩锯断,木桥坍塌,桥上的铁轨仍悬在半空。这条森林小铁路开始每隔一公里有一个中国的检道工,整天拿着小锤在铁路上这敲敲,那打打的来回检查,并有严格的规定,两个检道工必须按时碰面,互相交换路牌。可自吴大脑袋他们九个人被杀,早田被吓得就像得了恐惧症一样,见到每个中国人都仿佛要杀他,对每个中国人都不相信,中国的检道工都被撤换,由日本兵代替。那些守卫车站的日本兵不像攻城打仗的日本兵,守护在车站多年,整天有吃有喝,清闲自在惯了,让他们去当检道工,不但要起早贪黑,每天还得往返几十里,挨饿受累,还得担责任。谁都不愿意干,又不敢不服从命令,只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敷衍了事。张铁牛他们就是利用了日本兵的这一弱点,才敢这样大胆的破坏桥梁,他们一直干道天快亮。才把所有的桥墩都锯断,他们才又偷偷溜回驻地假装睡觉。亮天后正好有一列装满木材的火车从车站发出,到了被破坏的铁路桥上,火车头就栽进桥下,整列火车全都侧翻到路沟里,车上的木材堆满路基,铁路被毁,车箱变形。开车的日本司机和司炉当场死亡,就连最末尾一节车厢里押车的车长和四个日本兵也未能幸免。 第三十七回 日本站长秘密杀人 装车工人集体罢工三 张铁牛从吴大脑袋死的地方回来,立刻把护送吴大脑袋的八个人都被日本兵杀死的消息告诉大家,人们听了都气得破口大骂,不约而同的来个大罢工,不顾日本兵的阻拦,几百人包围了站长办公室,呼喊着让早田出来要讨说法。早田吓得头冒冷汗,呆在办公室不敢出来,想给他的上司打电话求援,电话线却被人掐断,急得在办公室来回转圈儿,因为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堵在门外,用持刀拦着那些罢工的人,才没有冲进他的办公室,愤怒的人们却抛石块,仍木棒砸碎了窗户和门。这里离山外的县城有几百理路,距日本鬼子在山外的驻地最近也有二三百里地,电话线被掐断,他们就和山外失去了联系派人去送信,最少得十几个小时能回来,到那时就怕双方控制不住发生冲突,早已两败俱伤。早田手下虽然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还不到三十人,他们虽然手里有枪,可面对几百愤怒已急的人们,如果开枪就算打死百十个人,剩余的人会一拥而上,把他们这些日本人全部消灭。早田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他在办公室转了一会儿,突然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屋外,用手制止了哪些正和罢工的人互相推搡的日本兵,站到了人们的前面,满脸是笑的冲着大家招招手说:“中国的朋友们,大家的不要吵,听我的说几句。大家的刚才的提出说护送那位的受伤下山的八个中国的朋友出了车站的就被人的暗杀,你们的怀疑的是我下的令,我的今天的向大家的保证这件事的绝不是我的下的命令,也的决不是车站里的皇军的干活,大家的可以的想想,如果的我的想杀他们的,当时的就把他们的杀掉,用不着的搞暗杀的干活 ?这件事的一定的有阴谋,说不定的是抗联的或者土匪们的干活,他们的嫁祸我们的大日本的皇军。请诸位的放心,我的一定的会派人的调查的清楚,找出的真正的凶手,为死难的朋友的报仇!不管他们的是被谁杀的,看在为我们的大日本皇军效劳的份上,我的想把他们的尸体先掩埋起来……” 听了早田的话,张铁牛就和身边的几个带头的人低声合计了一下,觉得也是 为了缓和局势做出的让步,如果不同意,早田绝对不会再让步,双方就得发生冲突,早田他们虽人少,手里有枪,咱们人多,却手无寸铁,如果硬拼,即使能将这些几十个日本鬼子消灭,也要付出很大代价。就决定暂时先按早田的意思办,以后再想办法。 大家意见统一后,张铁牛站就起来代表大家回答说:“早田,你说话算吗?” 早田冲着张铁牛点点头,嘿嘿的一笑:“张的,只要你们的不在这里的闹事,统统的回去的劳动,你们的的可以的自己的去掩埋那些人的尸体的干活。” “那好吧,我们就信你这一回。”张铁牛先冲着早田点点头,随后又冲着罢工的人一挥手,“大家都先去抬木头吧,我领几个人去就行啦!” 张铁牛领着四个人在两个日本兵的监视下,先把死在铁路旁的李老三尸体抬着,来到吴大脑袋他们被杀死的地方,用铁锹挖了个大坑,把九具尸体都放进坑里,埋了一个大土坟,张铁牛特意到附近挖了一棵小松树栽在坟前,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发着誓说:“吴大叔,众位叔叔大哥,你们是被日本鬼子杀害的,日本鬼子欠我们中国人的血债太多啦,我们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请你们安息吧,你们的仇我会替你们报的!” 四 这天晚上,张铁牛他们贪黑装完一列火车,已经过了半夜,一个个又渴又饿,再加劳累,走路都东倒西晃,几乎晕倒。他回到住的屋里,身子往地铺上一倒,连衣服和鞋都没顾得脱,便呼呼大睡。刚刚睡着,却被人推醒,听到耳边有人轻声的叫他:“大兄弟,醒醒,醒醒,我有话说。” 张铁牛已经听出是睡在身边的那个姓牛的青年,两个人打过架,他抬木头时又故意把吴大脑袋砸伤,刀子日本鬼子把他们九个人杀害。张铁牛对他没好感,不想理他,连眼睛都没睁,就翻了个身,正想再睡,姓牛的青年却低声的啜泣起来,张铁牛不知是何原因,便翻过身,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哭啥,深更半夜不睡觉?” “大兄弟,是我害了吴大叔他们哪!”姓牛的青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哪!” “干什么,你干什么?”张铁牛翻身骑在姓牛的青年身上,抓住他的两只手用力按着,“你这样大哭大叫,要是让巡逻的日本兵听见,不但你活不了,我们这一个屋的人都得跟着受牵连!” “大兄弟,”满屋的人都被惊醒,姓牛的青年用力推开骑在身上的张铁牛,索性坐起,一边懊悔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讲着他被早田叫去让他暗算吴大脑袋的经过。没等他的话说完,几个小伙子就气得一齐上来抓头发,扯胳膊,拽腿拖到地上,团团围住一阵拳打脚踢。 “别打啦,都别打啦!”张铁牛像发了疯一样扑过去,拼命把围打姓牛青年的人推开,这长出了一口气才说,“牛大哥当然不对,他也是上了早田的当,我们也不能都怪他。通过这件事,大家都记住,日本人是最不讲诚信的,他们说的话千万不能当真,你要当真就容易上当!远的不说,就说‘九一八事变’,他们表面上和张作霖交朋作友,暗中却在‘皇姑屯’把张作霖炸死,随后就借‘万宝山’和‘中村事件’,炸毁柳条湖铁路,还把罪名安在咱们中国人身上,借口出兵攻占北大营,不到半年就占领了咱们全东北。连他们的天皇和首相都不讲信义,更不用说他们手下的那些官兵。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中国人跟日本人打的交道太多,受他们的害也太多,吃亏上当的事举不胜举。因为咱们对他们太了解,所以处处都得多留个心眼儿……” “大兄弟说得对,”姓牛的青年说着,扯着张铁牛的胳膊拉到一边,“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姓牛的青年趴在张铁牛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他那原本严肃的脸上渐渐的放松,并不住赞同的连连点头。 原来吴大脑袋九个人一死,装卸工人一罢工,可把早田吓坏啦,他怕装卸工人暗中杀他,原来没有卫兵,现在却增加了四个卫兵,一到晚上还在他住的地方增加了流动暗哨。守护着车站的只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被早田调走了十来个,只剩不到二十人,他们还得黑天白日两班换岗,对车站的管理就要放松得多,如果趁这个机会偷着把铁路给他破坏,造成火车掉道…… “好,好主意!”张铁牛一听立刻高兴得跳起来,当胸却给了姓牛的青年一拳,“想不到,你……” 他们说做就做,趁着天黑,张铁牛他们住在一个屋里的人都悄悄地出了屋,绕过日军的岗哨,出了车站,顺着铁路走出约二三里地,有一座铁路桥。那个时候的铁路桥都是用木头做成,张铁牛派出两个人在桥的两头放哨,其他的人就用锯把桥墩锯断,木桥坍塌,桥上的铁轨仍悬在半空。这条森林小铁路开始每隔一公里有一个中国的检道工,整天拿着小锤在铁路上这敲敲,那打打的来回检查,并有严格的规定,两个检道工必须按时碰面,互相交换路牌。可自吴大脑袋他们九个人被杀,早田被吓得就像得了恐惧症一样,见到每个中国人都仿佛要杀他,对每个中国人都不相信,中国的检道工都被撤换,由日本兵代替。那些守卫车站的日本兵不像攻城打仗的日本兵,守护在车站多年,整天有吃有喝,清闲自在惯了,让他们去当检道工,不但要起早贪黑,每天还得往返几十里,挨饿受累,还得担责任。谁都不愿意干,又不敢不服从命令,只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敷衍了事。张铁牛他们就是利用了日本兵的这一弱点,才敢这样大胆的破坏桥梁,他们一直干道天快亮。才把所有的桥墩都锯断,他们才又偷偷溜回驻地假装睡觉。亮天后正好有一列装满木材的火车从车站发出,到了被破坏的铁路桥上,火车头就栽进桥下,整列火车全都侧翻到路沟里,车上的木材堆满路基,铁路被毁,车箱变形。开车的日本司机和司炉当场死亡,就连最末尾一节车厢里押车的车长和四个日本兵也未能幸免。 第三十七回 日本站长秘密杀人 装车工人集体罢工四 天刚放亮,早田还正在睡觉,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来,告诉他刚刚发出的一辆装满木材的火车出站不到二里地就脱了轨,司机司炉和车长全都砸死。早田一听,真像当头挨了一棒,脑瓜子嗡的一声,差点背过气去,赶紧爬起来,连军装都没穿整齐,就带着卫兵往现场跑。见到那被破坏的桥梁,侧翻的火车,变形的钢轨,还有砸得脑浆迸出的司机司炉,车长和那四个血肉模糊的日本兵,鼻子都简直气歪了,把手中的战刀用力砍在被锯断的桥桩上,失声嚎叫:“中国人的良心的统统的坏了坏了的干活!” 早田气得像个大肚子蛤蟆似的早田,立即返回车站,命令日本兵把所有的装卸工人都集合在院子里,那些日本兵持枪围在四周。早田手握腰间的战刀柄,满脸杀气,一声不吭,只在人群前来回的走动。早田身后跟着一个手牵狼狗的日本兵,日本兵牵着狼狗走到张铁牛面前突然停住,手里牵狗的链子一松。那狼狗立刻立起,前爪搭在张铁牛双肩上,许是刚吃完人,那狼狗满嘴是血,利齿上还沾着肉丝,张开的大嘴正对着张铁牛的脸,滴着血的长舌头舔着他的鼻子。 早田紧盯着张铁牛的脸,一脸得意,嘿嘿冷笑。伐木工们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个个都攥紧了拳头。张铁牛心里紧张,外表却显得泰然自若。足足有抽袋烟工夫,早田见张铁牛没有一点惧色,这才用眼色示意让日本兵把狼狗牵走。早田跨前一步,用战刀指着站在前排的姓牛的青年,话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往外蹦:“你的,出来!” 姓牛的青年却显得十分镇静,双手抱肩,大步走出人群,往早田面前一站:“早田队长,什么事?” “你的,”早田没等说话,先抡起大巴掌啪啪啪打了姓牛的青年几个大耳光,随后用战刀指着姓牛的青年鼻子尖, “你的说,是谁的破坏了大日本皇军的铁路桥?” “铁路桥,什么铁路桥?”姓牛的青年用手擦着嘴角上的鲜血,两只已肿起的眼睛里放射着可怕的光芒,“我,我不知道!” “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干活!”早田原以为姓牛的青年能听他的话,因为以前他唆使过姓牛的青年,姓牛的青年真按他的意思把吴大脑袋的腿砸断,这一次他一吓唬姓牛的青年就得实话实说。想不到姓牛的青年却让他碰了个软钉子,当时就火冒三丈,双手抡起战刀,歇斯底里的嚎叫着,“你的,实话的不说,死了死了的有!” “慢!”就在早田的战刀举起还没落下的时候,张铁牛突然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冲到早田身边双手抓住早田高高举起战刀的手腕,一用力把他的手臂翻到上边,使他的战刀无法下落,“早田太君,你为啥无故杀人?” “无故杀人?”早田气得简直要发疯,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像牛一样喘着粗气,“你们的破坏我们的铁路,造成的火车的掉轨的干活,使大日本皇军遭受巨大的损失的干活!” “早田太君,你说这话我们都不能同意”张铁牛松开早田的手腕,两手卡腰,冷冷一笑,“请问你凭什么说是我们破坏了铁路桥梁?是你亲眼看见的吗?还是有什么证据?我们这些装卸工人就像罪犯一样被你们黑天白日检视着,连我们拉屎撒尿都受你们限制,去破坏一座桥梁,至少也得十个八个人,在车站里,你们日本兵到处都有岗哨,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鸟飞过都逃不出你们的眼睛。再说你们又有士兵沿着铁路巡查,一座桥梁被破坏也不是一分钟二分钟就能完成的事,你们那些士兵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早田太君,恕我直言,我倒觉得这件事是你们日本人自己干的,反过来诬陷我们中国人!” “你,你的胡说八道地干活!”早田气得都不知道说啥好,把战刀按在张铁牛的脖子上,“我,我们的大日本皇军……” “你们的大日本皇军是世界上最不讲诚信的军队!”张铁牛又跨前一步,用手点着早天的鼻子,“远的不说,就说九一八事变,你们自己炸毁柳条湖铁路,却把视线被你们杀死的两个中国士兵摆放在那里,然后栽赃说是我们中国军队炸毁的铁路,借口出兵攻占北大营,随后侵占了我们整个东北。还有你们攻占泸定桥,却撒谎说你们士兵失踪,假借找士兵突然袭击泸定桥,占了泸定桥,你们直接攻占北京,紧接着就占领了我们半个中国……” “你,你,”早田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双手举起的战刀并没有向张铁牛头上砍,而是指向那些装卸工人,“你,你们的,站外的,铁路的统统的开路!” 六 早田也不是白吃干饭的,他已看出张铁牛不是个普通的装卸工人,很可能是抗联派进来的。从当众揭露吴大脑袋九个人被他暗杀,到领着装卸工人围住他的站长室罢工,再到夜间破坏铁路桥,导致运木材的火车掉轨翻车。这一切都是有组织,有预谋,而且做得天衣无缝,让他找不到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此时的早田真恨不能把张铁牛大卸八块,多次想派人秘密杀害,却都咬牙忍住了。他心里明白,自从吴大脑袋九个人被他秘密杀害的事情败露,已经激起全体装卸工人的愤怒,如果他要再把张铁牛杀害,这几百工人一怒之下,他们在车站上这三十几个人就可能全军覆没。张铁牛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众寡悬殊,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因为铁路桥被毁,火车掉轨,这里的小火车又只是单线 ,十天八天不能修复通车。上司要求运木材的任务有非常紧急,他就决定改从水路发运。离车站不远有一条小河,河水从山里流出去汇入呼兰河,在进入松花江。时至盛夏,正是多雨的季节,河水暴涨,正是放木排的好时机。早田就下令让装卸工人把木头抬到河边,然后做成木排,他却下令让张铁牛去放木排。放木排虽然也全靠撑杆在水里摆动,和划船可不一样,几十米,上百米木材连接在一起,顺流而下,既得避开礁石险滩,又得防备木排散排,危险性非常大,稍不留神就会丧命,既得有胆量,又得懂技术,不经过专业训练根本干不了。 张铁牛刚来不久,不但没有放过木排,也没有见过别人放木排,早田让他去放木排,实际上就是想借刀杀人。如果张铁牛不去,他就以违抗皇军命令名正言顺的将他枪毙,如果他去了,那也是羊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装卸工人们一听说早田让张铁牛去放木排,都明白这是早田设下的圈套,劝阻张铁牛不要去,特别是姓牛的青年领着一帮小伙子要去找早田算账,张铁牛却把他们都拦住了,劝阻大家现在千万不能闹事,早田正找碴儿,如果一闹事,他就会借机杀人,他手里有枪,我们手无寸铁,即使我们最后能把这几十个日本鬼子消灭,也会付出很大代价,得不偿失。大家看实在劝不住张铁牛,那些会放木排的人就主动给他传授经验,告诉他如何在木排上站稳脚步,如何撑杆掌舵,如何摆脱急流漩涡,如何发现水下暗礁。张铁牛上木排前把姓牛的青年叫到一边,偷偷塞给他一封信,让他赶快逃出车站,到抗联去把信交给任解放,任解放就会带着抗联来消灭早田他们这些日本鬼子,解救这几百装卸工人。 张铁牛在岸上和那些来给他送行的装卸工人拥抱,握手,嘱咐完这个,嘱咐那个,最后含着眼泪登上木排,撑杆插进水中,用力一点,木排移动,无数木排连接在一起,宛如一条长龙,摇头摆尾,顺流而下。张铁牛在木排上叉开脚步,手握撑杆,因为初次放木排没有经验掌握不稳,开始时东冲西撞,左右乱摆,他站不稳经常摔跟头,渐渐的就熟悉起来,不但能控制住木排,还时而站起,时而蹲下,时而坐着,撑杆点水,运用自如。顺河而下,看见两岸的青山绿水被日本鬼子糟蹋得不成样子,心中十分气愤,就自编自唱起了山歌: 山青青,水清清, 长长木排像条龙。 两岸花草争相送,小鸟鸣唱寄深情。 木排来自咱兴安岭啊, 日本鬼子却要运到东京城! 两地相隔千万里呀, 日本鬼子咋就能占了咱关东? 不知有多少上等的木材被抢走哇, 不知有多少青山被伐空? 装卸工人心中有苦跟谁说呀, 亡国奴的耻辱何时能雪清? 张铁牛正唱着,对面河里出现一艘日本汽艇,汽艇上装的都是汽油桶,看样子是想顺这条河运进大山里,许是怕走陆路遭到抗联伏击,所以才改成走水路。汽艇上高插着日本膏药旗,站着无数日本兵。一日本兵冲着木排上的张铁牛摆旗示意让路,一见日本兵那神气的样子。张铁牛立刻来了火,随口骂了句:“日本鬼子,今天老子豁出来啦,就不给你让路! 张铁牛骂着,手中的撑杆往水中一插,用尽全身力气掉过木排头,径直向日本油轮撞去。油轮上的日本兵一见都吓得哇哇乱叫,有的往船后跑,有的跳下水去,只有一个小队长摸样的家伙没有慌乱,掏出手枪,瞄准张铁牛放了一枪,子弹击中他的前胸,张铁牛用手捂住胸口,鲜血立刻从手指缝流了出来,身子晃了几晃,跌倒在木排上,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就在这时候,无人操纵的木排撞上汽艇,只听噗的一声,汽轮被撞碎,汽艇上的汽油桶因为巨大的撞击力轰的一声爆炸,立刻燃起火,大火又引爆其它油桶,只听轰轰的爆炸声不断,破碎的汽艇连同上边的鬼子兵都被抛上天空。油桶爆裂汽油泄露,连漂浮在水面上的汽油都顺流燃烧,绵延十几里都成了火海。 第三十八回 李冬青痴情不改 孙黑虎他乡艳遇一 一 等到姓牛的青年把张铁牛的信送到抗联交给任解放,任解放派李闯带领五十多名抗联战士来到车站,消灭了早田等守卫车站的几十个日本鬼子的时候,张铁牛早已死在木排上,随着汽油桶的爆炸,木排也被掀翻,把他的尸体沉入河中,李闯领着抗联战士沿河找了几十里,也没有找到,只好回抗联向任解放报告。尸体找不到,任解放也只能像杨小山和崔英子一样,用张铁牛遗物给埋了一座空坟,立了一块石碑,并在墓前给开了追悼会。 少年班一共九个人,在北满省委亲自命名的少年班烈士陵园里就埋了五个,剩下的四个冬青在县城医院,黑虎去苏联送信杳无音信,生死不明。王栓柱又给任解放当勤务兵,不但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说话也非常迟钝,少年班里只剩下一个张春草,虽然编制没有撤,由张春草代理班长,就她光杆司令一个,照样出操训练,却整天闷闷不乐。任解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担心把她憋屈出病来,经支队党委研究,决定让她换个环境,把她派到地方的县里去当妇女主任。 张春草来到县城的第一天,首先去医院看望冬青。冬青身穿白大褂,刚给一位老大娘打完针,张春草装扮成一个中年妇女开门进来。 “来啦,大嫂,”冬青赶紧迎过去,热情的打招呼:“你哪儿不舒服?” “我,”张春草想给冬青一个惊喜,头上的围巾没有摘, “肚子疼。” “请您躺在床上,”冬青过去一手扶住张春草的腰,一手指着靠墙的简易病床,“我给你检查一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张春草故作腼腆,用手一捂脸,“我,我……” “那请到里屋。”冬青仍扶着张春草,随手推开了里间的门,“大嫂,慢点儿。” 两个人进了里屋,冬青刚把门带上,张春草就像擂鼓似的两个拳头不停的砸着她的肩头:“你这个没良心的,从打你走,人不回信也不通,让人都惦记死你啦!” “春草?”冬青听出了张春草的声音,一把将她抱住,眼泪立刻流了出来,“你,你咋来的?家,家里的人都,都好吧?” “好,好。”张春草也泪流满面,紧紧抱住冬青,“咱,咱们少年班……” “小声点,这里人多嘴杂,”冬青先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随后又替张春草擦着眼泪,“走,咱们回我的卧室。” 两个人手拉着手从后门出去,穿过一个小院子,来到冬青住的地方,刚迈进门槛儿,张春草就忍不住抱住冬青失声痛哭。两个人哭了一阵,哭够了互相擦了擦眼泪,张春草正要往冬青的床上坐,突然发现床头上放着一个香荷包,香荷包是用彩线缝制。香荷包只有在端午节才有人佩戴,也是姑娘送个情人的定情礼物。多数的香荷包都绣成花朵,人心等形状,也都用鲜艳的红蓝黄等彩色的线搭配绣成。冬青这只香荷包却绣成了一只小老虎,又都是用黑线绣成的,就连眼睛都是黑色的。 “黑虎哥?”张春草又惊又喜,伸手抓起荷包,托在手心上反过来调过去的欣赏,想说什么,说了半截就吞了回去,“冬青姐,你心里……” “唉!”冬青摇摇头,眼泪又禁不住流了出来,“想忘掉他,可……” “冬青姐!”张春草又抱住冬青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冬青姐,你离开还不到半年,咱们少年班九个人就牺牲了五个!只剩下咱们四个也不在一起,黑虎哥上苏联送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唉!”冬青又叹口气,拿过张春草手里的荷包,“我就是惦记他,才含着眼泪一针一线绣了这个荷包,希望有一天能亲手戴在他的胸前。只盼老天有眼,保佑黑虎哥平安无事!” 二 早晨,在在黑龙江东岸苏联的一个边防小镇上,浑身湿透的黑虎被两个苏联红军押解着来到边防军上校办公室门口停下,其中一个走过去,跟门前站岗的卫兵说了几句什么,卫兵立刻转身进屋。屋里一个身穿上校服装的中年人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卫兵进来后立正,敬礼:“报告上校,边防连昨晚抓住一个偷渡的中国人!那人自称是抗联战士,说是奉命来送情报,介绍信被水浸湿看不清,送来的情报又是一间破棉袄。连里怀疑是日本特务,送到营里,营里又送到团部。” 上校显得十分不耐烦的一摆手,连头都没抬:“把他押进监狱,交军法处审讯!” 卫兵赶紧又立正,敬礼,回答一声:“是!”转身要出门,却和一个身穿苏联红军服装的女战士撞了个满怀,女战士生气的把卫兵推开,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一把夺下上校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摔:“爸爸,你为啥下令要把中国偷渡来的一个抗联战士关进监狱?” 上校歪头看了女战士一眼,又重新拿回文件:“连里怀疑他是日本特务。” 女战士又夺下上校手里的文件,重重的往桌上一摔:“爸爸,你太官僚啦!你知道这个抗联战士是谁吗?他就是中国抗联里被授予特等功的少年班班长孙黑虎!” 上校又拿过文件,这才抬头奇怪的看着女战士:“孙黑虎,什么孙黑虎? 女战士把肩上的挎包拿下来放在桌上,从挎包里拿出一打日本报纸,往桌上一摊,用手指点着:“爸爸你看,这是日本报纸上刊登的悬赏捉拿他的告示,赏钱和抗联支队长任解放只差一千元,位居第二。还有他送来的那件破衣服,是一个抗联战士假扮劳工,潜入到中国和我们苏联只有一江之隔的东宁侦查时画的日本军事设施图。那里就是日本关东军吹嘘为 ‘东方的马奇诺防线’的虎头要塞,是进攻我们苏联的桥头堡,驻扎有十三万日军,是全亚洲沿中苏边界最大,最长的军事防线,光要塞就有十多处。日本关东军修建虎头要塞的目的就是要以此作为进攻我国的战略基地。因为虎头的军事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它恰好仅次于伯力和海参崴的中心点,扼制我国远东乌苏里铁路的咽喉,同时它又是我远东红军进入东北腹地的捷径通道。爸爸你想没想过,那个抗联战士为了能得到这方面的情报,竟甘愿去当劳工,在那种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把一件情人送的舍不得穿的衣服一针一线缝制了一张详细的日军布防图,冒着多大危险,花费多少心血不说,最后还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另一个抗联战士在那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跋涉千里,受尽千辛万苦把这张地图送给我们,对我们防止日军进攻,以及将来对日军作战都有极大的帮助。可我们却把送来地图的人关进监狱!爸爸,你说,你这样做对吗?” 上校嘿嘿笑了,用手摸着女战士的头:“乖女儿,你不该当机要秘书,应该当情报处长!”上校说着用手指一点女战士的脑门儿:告诉我,你这些情报是从那得来的?” 女战士也笑了,往对面的椅子上一座,还故意掂了两掂:“军人吗,就得学习军事理论,中国著名的孙子兵法上有‘知己知彼,百战不贻’。人家中国共产党称咱们是老大哥,咱们和中国共产党是同志加兄弟,那个当哥哥能不了解弟弟?” 女战士说着,起身照着上将脸上亲了一口:“爸爸,我是路过看见咱们的士兵押着孙黑虎在门外,因为日本报纸上经常刊登悬赏捉拿他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他,仔细一问,就什么都清楚啦!” 上校拿起桌上的文件照着女战士头上打了一下:“你这个机灵鬼,跟老爸捉迷藏,这个事就交给你去办,我可跟你说明白,你一定要给我查清楚,如果真是中国抗联的孙黑虎,你可以放人,如果不是,继续关着。要是出了差错,我可找你算帐!” 女战士站起身,立正,敬礼:“是!上校同志,喀秋莎保证完成任务!” 第三十八回 李冬青痴情不改 孙黑虎他乡艳遇二 喀秋莎的办公室里,喀秋莎端坐在沙发上,黑虎五花大绑被一个苏联士兵带进来,喀秋莎赶紧站起,绕过桌子走到黑虎跟前,亲自为她解开绳子,边热情的伸出双手去握黑虎的手边说:“对不起,孙黑虎同志,让你受委屈啦!” “你?”黑虎像怕被蝎子蛰一样赶紧把手缩到背后,十分警惕的瞪大眼睛盯着喀秋莎,“你,你是……” “我叫喀秋莎,”喀秋莎一见黑虎那一脸紧张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好笑,脸上却显得十分庄重,“是我们苏联住扎在这里的边防团机要秘书,我是奉上校团长的命令专门接待你的。” “这?”黑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迟疑地说,“你,你们绑我,又……” “那是一场误会。”喀秋莎又笑了,笑得十分甜美,“我们的战士不了解情况,误以为你是日本派遣的特务,我已经向上校报告并解释明白,上校下令释放你,还命我特意招待你。” “咱,咱们没见过,”黑虎仍是一头雾水,满脸疑虑的说,“你,你这么认识我?” “谁说咱们没见过,咱们是老朋友啦!”喀秋莎调皮的眨眨眼,随后走回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一打日本报纸,找出一张,展开铺在桌上,用手指着上边的一张相片:“你看,这是日本悬赏捉拿你的照片,赏钱五万大洋!谁要抓到你送给日本,可就发大财啦!像你这么惹人注意的人物,别说我,恐怕全世界的人都认识!” “这,这,”黑虎想不到一个外国姑娘也会关心他,心里有点热乎乎的,本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可一见姑娘那紧盯着他的火辣辣的眼光,话到嘴边有咽了回去,“你,你……” “孙黑虎同志,”喀秋莎一见黑虎那腼腆的样子,心里想笑嘴里却一本正经地说, “因为日本派遣许多特务到我国搜集情报,你又没有证明,我们为了慎重,关你禁闭是正确的。我是机要秘书,为了多了解日本,就经常搜集日本的报纸,我是在日本报纸上看到过你被悬赏捉拿的照片,这才认出了你,否则……” “谢谢你,”黑虎憋在心里半天的话终于说出来,并十分热情的把手伸给喀秋莎,“喀秋莎同志!” “不客气,”喀秋莎微微一笑,用手一指桌前的椅子:“孙黑虎同志,请坐。” “谢谢”,黑虎客气的说着,同时冲着喀秋莎点点头,坐在椅子上,面对喀秋莎那大胆的目光,却如芒在背,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低着头,轻声的问了一句,“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喀秋莎先没说话,冲着门外招招手,一红军战士手拿一套苏联红军的军服进来,喀秋莎接过,放在黑虎面前的桌子上:“黑虎同志,这是我让军需处给你送来的一套军服,请你穿上试试。你吃尽千辛万苦给我们送来了重要军事情报,在我们这里却像个叫花子一样,要是让日本鬼子知道了,会笑掉大牙,你们的同志心里也不好受!” 黑虎赶紧站起身,啪的打了个立正,同时敬了个举手礼,客气地说:“谢谢!谢谢你,喀秋莎同志!” 喀秋莎被黑虎机械的举动逗笑了,也站起身来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黑虎:“你呀,真是一头驴。谢谢,谢谢,只会说这一句话?”喀秋莎说着,又绕过桌子,推开里间的门:“孙黑虎同志,请你到里边把衣服换上,我带你出去洗洗澡,理理发,再吃点东西。” 黑虎又立正,敬礼, “是!”黑虎接过衣服进了里屋,等他出来,真是焕然一新。俗话说“人是衣服马是鞍”他穿上这一身崭新的苏联红军军装,更加显得威武英俊,潇洒帅气。喀秋莎故意围着他左瞧右看,还不时的伸手帮他摘下线头,抻抻衣角,弄得黑虎不好意思,赶紧又低下了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喀秋莎故意紧挨着黑虎一起走,黑虎却放慢脚步落在后边,喀秋莎抿着嘴乐。 他们首先来到理发店,看样子那些理发的女服务员都和喀秋莎熟悉,一进门就都围上来,像一群麻雀似的唧唧喳喳的叫着:“哟,好美的一个美男子呀!喀秋莎,你……” “呀,还是个中国人!” “一定是个处男吧?” “喀秋莎,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呀?” “喀秋莎,你怎么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高扬勃夫要是知道,不得吃醋哇?” 喀秋莎只嘻嘻的笑着不回答,黑虎却被说得满脸通红,真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理完发赶紧逃出来,已浑身是汗。喀秋莎又领着他有了来到浴室,黑虎不但没进过浴室洗澡,一进门见男男女女都从一个门里出来,以为男女都在一个屋里洗澡,赶紧退出来,用手指着那些男女:“他,他们都在一个屋?” “哈哈哈!”喀秋莎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流出来了,抓住黑虎的胳膊一边往屋里拉一边说,“你呀,真是个土包子!”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喀秋莎又领着黑虎进了附近的一个小餐馆,喀秋莎特意要了两盘中国菜,两个人对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前吃饭。 喀秋莎本来不会使筷子,为了尊重中国客人,也拿了有一双筷子,学着黑虎 拿筷子的样子到盘子里去夹菜,夹了几次都没夹上来,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你看,我这个人真笨,连个筷子都不会使,让你见笑啦!” 黑虎嘴上没说,心里却十分感激喀秋莎对自己的热情招待,就夹了一口菜放进喀秋莎碗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特意到这中餐馆,你们俄罗斯人吃不贯我们中国人的饭菜,也不会使我们的筷子。我再次谢谢你对我的关照。” 喀秋莎端起饭碗用筷子把黑虎夹的菜都扒进嘴里,嘴里的菜太多,把两腮都鼓起,用手捂着嘴,大口的嚼着:“我们苏联共产党和你们中国共产党是同志加兄弟,你们把我们叫老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兄弟到老大哥家里来,当大哥的不好好招待,兄弟回去一说,家里的人见怪不说,当大哥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黑虎不知是被喀秋莎说的话感动,还是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撂下筷子,站起身,冲着喀秋莎双手抱拳:“谢谢苏联共产党,谢谢苏联共产党!” 满屋子吃饭的人几乎都扭过头来看他,有的人还骂了一句:“妈的,哪来的中国疯子!” 喀秋莎也憋不住扑哧笑了,偷偷扯了一下黑虎的衣角先小声地说:“快坐下,没看人家都在笑你。”随后又故意提高嗓门,让满屋子的人都听到:“你们中国抗日联军把日本军队牵制在东北战场,使他们没有能力进攻我们苏联,保证了我们国家的和平,我们应该谢谢你们!” 喀秋莎说着,拿过桌上的葡萄酒,给黑虎倒一杯,自己也倒一杯,随后端起酒杯:“孙黑虎同志,你吃尽千辛万苦,为我们送来绝密情报,来,我敬你一杯!” 黑虎也端起酒杯,起身和喀秋莎碰了碰杯:“来,为打败法西斯,争取世界和平干杯!” 四 黑虎和喀秋莎在餐馆喝完酒天已快黑了,两个人都喝得有些微醉,黑虎要去找郭和,喀秋莎硬拉着让到他家坐坐,黑虎拗不过,只好跟着去了。 两个人进了喀秋莎家里,上校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上校的妻子在厨房里打扫卫生。 喀秋莎把黑虎往上将面前一推,一脸调皮的笑着:“爸爸,这就是险些被你稀里糊涂关起来的中国抗联少年班班长孙黑虎同志!” 上校好像没听见,连头都没抬。 喀秋莎立刻来了气,上前夺下上校手里的报纸摔在桌上:“爸爸,你太不尊重人,家里来客人,你……” 上校嗷了一声,眼睛仍没离开报纸,把手往桌子对面椅子上一指:“座。” 黑虎说声谢谢,又看了喀秋莎一眼,这才小心的坐下。 上校的妻子却非常热情,先从厨房端来一杯牛奶,放到黑户前面:“还没吃饭吧?先喝杯牛奶,我就去做饭!” 喀秋莎气得鼻子一哼,扯着黑虎膀子拽起:“走,瞧不起咱们,咱们走!” 两个人走出小镇,来到黑龙江边,夕阳西下,晚霞似火。江对岸日军的炮楼历历在目,炮楼上插着的膏药旗,在晚霞的映照下,就像无数被杀的中国人的鲜血凝聚在上面,让人一见就怒火满腔,恨不能上前去撕碎。江里巡逻的军舰不住鸣着汽笛,仿佛在向世界示威,充分暴露出日本军国主义妄图称霸世界的狼子野心。 黑虎和喀秋莎并肩站在江边,喀秋莎用手指着江水,叹了一口气:“这里就是当年震惊世界的‘海蓝泡惨案’发生地,有四千多中国百姓惨死在沙皇军队的刺刀下,满江漂着死者的尸体,鲜血把江水染红。再加六十四屯惨案,又有七千多中国人被沙俄军队杀害。还有八国联军进北京,日俄朝鲜战争,沙俄霸占北满铁路等等,我们俄国人对你们中国伤害太深。现在沙俄被推翻,我们成立了苏维埃共和国,又遭受了德国法西斯的侵略。你们中国也遭到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在世界反侵略战争中,咱们两国共产党结成联盟,互相支持,互相帮助,争取赢得这次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可在我们苏联共产党和军队内,还有些人瞧不起你们中国共产党,特别是对你们抗联,因为你们人数少,又到我们国家来整训,他们都不拿正眼看你们,我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黑虎一脚把地上的一个石子踢进江里,也长出一口气:“正应了我们中国那句‘马瘦毛长搭拉鬃,穷人说话不好听。’一个有四万万人口的世界第一大国,近百年来不断受外国人侵略,就因为中国贫穷落后。在中国上海的外国人的租界里,曾挂过‘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中国人受此侮辱就是一个穷字。” 喀秋莎把帽沿外的长头发塞进帽子里,一只手搭在黑虎的肩膀上:“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人穷志不短。我很佩服你们中国共产党,特别是毛泽东同志,敢于抵制共产国际代表的错误指挥,创造出农村包围城市,游击战争,以少胜多,出奇制胜,粉碎国民党和日本鬼子的围追堵截,把你们的共产党和军队从小领导到大,遍及全国,已成为抗日的主力军。” 黑虎拿下喀秋莎搭在肩头上的手,又一脚把地上的一块石子踢进江里:“因为有毛泽东的领导,不光我们中国的党员和军队,就连老百姓都坚信我们不但能打败日本鬼子,还要建设一个繁荣富强的新中国!” 两个人在江边转了一会儿,天完全黑下来,喀秋莎又领着黑虎回到镇里,进了一个舞厅。只见舞厅里的台上一群舞女正在跳芭蕾舞,那些舞女露着雪白的胳膊和大腿,而且都只穿个三角裤衩,腰间只围着一圈像鸡毛一样的东西。在台上伸腿踢脚,弯腰弓背,让人几乎什么都能看见。台下的青年男女老少也几近疯狂,你拥她抱的在狂歌漫舞。 喀秋莎和黑虎坐在离舞台很远的的一张桌前喝着咖啡。 喀秋莎人坐在那里,心早已被那些狂欢的人们吸引,眼睛盯着那些跳舞的人们,身子随着音乐来回晃动,实在坐不住,便起身抓住黑虎的手:“走,咱们也去跳一曲。” 黑虎身子没动,摇着头说:“不,你自己去吧。” 喀秋莎急了,一用力把黑虎拉起来:“走吧,你没看大家都在跳,你怕什么?” 黑虎两手用力把喀秋莎扯着胳膊的手掰开,坐回到座位上:“我不会跳舞,真的不会!” 喀秋莎又一把将黑虎扯起:“不会学吗!你整天蹲在山沟里,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们军人不光要学会打仗,也得学会生活!” 几个打扮得十分妖艳的俄罗斯姑娘看见两个人拉扯都围过来凑热闹,大家嘻嘻哈哈的同时伸手往起黑虎,黑虎急了,把手中的茶杯往地上啪的一摔,大吼一声:“哼!真是歌女不知亡国恨!国家遭侵略,人民在受难,前方在打仗,战士在流血!可在这后方却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啊!”那些舞女们都吓得怪叫着躲开,黑虎冲出人群,逃向门外。那些舞女们惊魂稍定,立刻又嘻嘻哈哈的手指黑虎逃跑跑的方向大声讥笑。 “孙黑虎同志!”喀秋莎却在招着手,一边追一边喊,“孙黑虎同志,等等我,等等……” 第三十八回 李冬青痴情不改 孙黑虎他乡艳遇三 清晨,在苏联边防军的招待所,黑虎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喀秋莎来了,她找到服务员打开门,进到外间,听到黑虎在里间的鼾声,便悄手蹑脚走过去,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见黑虎仅穿个裤衩,因没打开窗子,晚间太热,把被子都掀掉在床下,四仰八叉,鼾声如雷。喀秋莎怕惊醒黑虎,用手捂住嘴偷偷的一笑,高抬脚,轻落步的走到床边,捡起地上的被子,替黑虎轻轻的盖在身上,同时趴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睡梦中的黑虎以为是蚊子咬,还用手擦了一下脸颊。喀秋莎满脸通红,两手捂着脸跑到外间。先替黑虎打了一盆洗脸水,随后又撤下毛巾放进水盆里,再替黑虎拿过牙桶,拧开盖子,拿出牙膏牙刷,先把牙桶装满水,然后再把牙膏挤到牙刷上,这才又走到里间门旁,用手砰砰砰轻轻敲了三下门,压低嗓门冲着里边喊:“孙黑虎同志,起床了吗?” 黑虎被喊声惊醒,睁开眼,见太阳已经照腚,赶紧爬起来,边慌慌张张的穿着衣服边回答:“起来啦,起来啦!” 喀秋莎一边趴着门缝往里偷看,一边逗趣的故意说:“孙黑虎同志,我可以进去吗?” 黑虎更慌了,紧张得拿着上衣当裤子硬往袖子里伸腿,穿了半天也没穿进去,气得把上衣摔在地上,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妈的,难道外国人都他妈的不穿裤子?” 喀秋莎推门进屋,吓得黑虎赶紧扯过被子挡在身上,涨红着脸:“你,你怎么进来啦?” 喀秋莎用手捂着嘴,调皮的笑着说:“你不说我们外国人都不穿裤子吗,我进来让你看看我们外国人到底穿不穿裤子!” “这,”黑虎想说什么,却窘得说不出来,“你,你……” “你呀,你们中国人正统得简直让人可笑!”喀秋莎却显得十分大方,走到、床边的衣服挂上拿过黑虎的军裤塞到他手里,然后把脸背过去不看黑虎,“你快穿衣服吧,我不看你!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有许多老传统,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女人三从四德。我们俄国人要比你们开放得多!” “我们中国是文明古国,”黑虎赶紧穿上裤子,系好裤带,听喀秋莎话里有贬低我们中国人的意思,立刻反驳,“我们有许多优良的传统美德是你们外国人永远比不上的!比如‘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好啦好啦,我现在还没时间和你讨论这些道德理论问题。”喀秋莎说着,又从衣服挂上拿下黑虎的上衣给他披在肩上,“你赶紧洗脸刷牙,咱们快去吃早餐,吃完早餐你还有新任务。” 黑虎没说什么,穿好上衣跟着喀秋莎来到外间,他只匆匆的洗了把脸,连香皂都没用,拿起毛巾擦了擦,撂下毛巾正要往外走,喀秋莎却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住了,虽面带笑容,语声却十分严厉:“回来,你刷牙了吗?” “刷牙?刷什么牙?”黑虎却感到十分惊讶,瞪大眼睛紧盯着喀秋莎的脸,显得十分迷茫的说,“我,我咋没听说过?” “孙黑虎同志,我说了你千万别生气。”喀秋莎把手搭在黑虎的肩头上,又甜甜的一笑说,“刚才你说你们中国是文明古国,这个我相信,可我觉得你们的文明古国和现代的文明相差很远。别的不说,就说这刷牙,既可以清洁牙齿,又可以消炎杀菌,避免病从口入。在我们外国,每天饭前刷牙漱口早已成为习惯,可在你们中国,特别是在农村,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刷牙,就连你这个抗联战士……” “喀秋莎,谢谢你的批评!不瞒你说,我从来没刷过牙。”黑虎说着,走过去拿起牙膏牙桶,因为不知道怎样刷牙,又不好意思问,直冲着喀秋莎嘿嘿傻笑,“先说明我不是强词夺理,是我们穷得连饭都吃不上,那还有钱去买什么牙膏牙刷?”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些有伤民族感情的事。”喀秋莎却显得十分善解人意,伸手夺下黑虎手里的牙膏牙刷,放在一边,扯着他的胳膊拉着就走,“走,咱们吃早餐去!” 六 喀秋莎和黑虎来到招待所的食堂,在一张靠窗的桌前坐下,服务完立刻跟他们端来了两份早餐,早餐是牛奶面包,黑虎不但没吃过,也从来没见过,知道是吃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眼瞅着面包牛奶发愣。看看喀秋莎已经看出了黑虎的心思,眼睛瞄着满屋正在忙着吃早餐的苏联将士。用手轻轻的碰了一下黑虎,悄声地说:“学着他们的样子,快拿起来吃,别让人笑你连牛奶面包都不会吃,这会给你们的国家丢脸!” 黑虎感激的冲着喀秋莎点点头,随后用手拿起面包,狼吞虎咽的吃口面包,喝口牛奶。因为不习惯,那面包吃在嘴里虽略带甜酸,还可以下咽,那牛奶带着一股腥膻闻儿,让他喝在嘴里很想吐,却强忍着咽进肚里。 两个人吃完早餐,喀秋莎又把黑虎领进自己的办公室,拉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一张介绍信,往黑虎面前一放说:“孙黑虎同志,你们中国抗联在我们这里有一个训练基地,如果你愿意,拿着这张介绍信今天就可以到那里报到。如果你不愿意,我已经跟爸爸说好,他答应介绍你到我们的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在那里即可以躲过你们国家那残酷的战争,又能学习到许多军事知识,说不定还可娶到一个美丽可爱的俄罗斯妻子,等你们的战争结束,你回到祖国还可以担任高级军事将领。” 黑虎想都没想,伸手拿起介绍信,揣进口袋里:“谢谢你和你爸爸,我现在就到我们的训练基地报到!” 喀秋莎却一把抓住黑虎揣介绍信的手腕,两只大眼睛紧盯住黑虎的脸:“为什么你要去训练基地,而不去军事学校?” 黑虎用另一只手掰开喀秋莎的手,毫不犹豫地说:“因为我的祖国正在遭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的人民饱经苦难,我参加革命是为了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建设新中国,使我们的人民都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黑虎说着要走,喀秋莎有抓住她的手臂,背过脸去说:“你不后悔?” 黑虎摇摇头,语气坚决地说:“不后悔!” 喀秋莎不知为啥猛的把黑虎推了个大趔趄,回手啪啪打了他两个大嘴巴,捂着脸跑了出去。 黑虎用手捂着红肿的脸颊,愣在那里。 第三十九回 孙黑虎顶撞教官 喀秋莎忍痛割爱一 一 在苏联的抗联训练基地的教室里,黑虎和许多抗联战士都像小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听课。他们也两个人一张课桌,桌上也摆着教科书、钢笔和练习本。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世界战争史,一位戴眼镜的苏联青年教官正在讲台上讲课。那教官身穿崭新的苏联红军的军服,熨烫笔挺,显得十分英俊潇洒。站在讲台上,手执教鞭,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拿破仑,一个稍微了解点世界历史的人都耳熟能详的伟大英雄,几乎战无不胜。可在莫斯科战役中,以六十万大军的优势兵力输给了俄罗斯人的统帅库图佐夫。莫斯科战役可以说是世界军事史上最经典的战例之一。一夜之间,虽然莫斯科变成了一片废墟,似乎连天上飘着的雪花也在燃烧。但正如瓦格纳的歌剧《尼伯龙根指环》的最后一幕《诸神的黄昏》中所描写的那样:‘天上照耀着一片浓重的红光,诸神的黄昏到了,神权时代已经到了末日,瓦尔哈拉天宫在烈火中燃烧,鄙陋的神国灭亡了,劫火虽毁灭了宇宙,却也烧毁了一切邪恶,新的秩序又重新建立,新的世界将会更加美好!’莫斯科的大火使库图佐夫成就了不朽的勋业,也最终摧毁了拿破仑的辉煌帝国的根基。让我们听一下拿破仑在撤军途中的精彩言论吧:‘所有人都应该把俄国人当作瘟疫看待,法兰西对俄国的战争是为了整个欧洲以及她的文明而战的……欧洲人应该认清,我们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俄罗斯这个巨怪。’ 坐在最后排的黑虎却突然举起手来,大声地说:“老师,我想提个问题。” 教官停止讲课,回头不满的看了黑虎一眼:“什么问题,你说?” 黑虎站起来,举手敬个军礼才说:“老师,我们的国家正在打仗,我们坐在这里枯燥的学习世界战争史,回到国家未必能用的上。老师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我们中国共产党特别是抗日战争中的战斗实例?” 教官憋不住笑了,用轻蔑的语言反问了一句:“你们的中国共产党和抗日战争还能有和莫斯科战役相媲美的战斗实例吗?” 黑虎把胸脯一挺,大声回答:“怎么没有?像毛泽东指挥的红军四渡赤水,八路军的平型关大捷…… 教官哈哈大笑,用手指着黑虎:“真是妇孺之见也!你们那个只会钻山沟,被蒋介石撵得跑出二万五千里的流寇毛泽东能成为世界伟人吗?” “你放屁!“黑虎气得大骂一句,一脚揣翻桌子,跑到讲台上,一手揪住教官的脖领,一手紧握拳头在教官的眼前晃着:“你,你敢污蔑毛泽东,我,我……” “你,你,你……”教官气得浑身发抖,浑身发抖,说话都费劲:“你,你敢在课堂上捣乱,你,你。来人,给我关他三天禁闭!” 随着教官的喊声,冲进两个苏联红军战士,上前一人架住黑虎一只胳膊,拖着就往外走。一出门,正和刚要进屋的喀秋莎撞个满怀,喀秋莎楞住了,用手摸着撞痛的额头:“这,这是怎,怎么回事?” “啊,喀秋莎!”正气得像牛一样喘着粗气的教官一见喀秋莎,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赶紧迎过来,“他在课堂上捣乱,我要官他禁闭!” “他,他在课堂上捣乱?”喀秋莎觉得非常吃惊,先用手指着黑虎,后又用手指着教官,“你,你要关他禁闭?” “他违反课堂纪律,还推翻了桌子,又揪住我的衣领要打我。”教官一脸委屈,当着喀秋莎的面诉起了苦,“按照我们红军的纪律,应该拉出去枪毙!我关他禁闭看他是个到我们这里来避难的中国人,给他特殊照顾,否则……” “孙黑虎同志,”喀秋莎是真生气了,表情十分严肃的问黑虎,“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黑虎知道隐瞒不住,只能如实回答,同时又想辩解,“可是……” “你混蛋!”黑虎话还没说出口,喀秋莎怕怕打了他两个耳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敢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竟在我们教官面前提你们的土八路?我们苏联十月革命一夜成功,靠的是夺取大城市,你们共产党却放弃大城市,搞农村包围城市,跟我们正相反,连我们的斯大林同志都怀疑你们,更不用说那些只会讲理论,不懂实际的教官!” 黑虎猛的把喀秋莎推到一边,可这嗓门吼:“请你马上给我办理回国手续,我要回国,不在你们这里受窝囊气!” “受窝囊气?哈哈哈!哈哈哈……”喀秋莎哈哈大笑,笑得直抹眼泪:“你们抗联在中国被日本鬼子打得所剩无几,才来到我们国家休整,我们把你们当成兄弟,供你们吃,供你们住,还提供无偿援助。别的人都感恩不尽,你却觉得受窝囊气?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走没人拦你!” “走就走!”黑虎一甩袖子,扭头就走,“我才不想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 “好,你走,你马上走!”喀秋莎气得脸色发白,手都直抖,“我这就去给你开回国手续!” 二 喀秋莎领着黑虎又回到她的办公室,由于生气,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进了办公室喀秋莎坐下,黑虎站着,喀秋莎拉开抽屉,从里边拿出纸笔,用中文写了几个字,然后拿着写过字的纸站起来,走到黑虎跟前,把纸往他手里一塞,赌气的转过脸,说了句:“给你!” 黑虎拿过纸一看,只见上边写着:孙黑虎同志,我建议你还是暂时留在我们苏联继续在你们抗联训练基地学习,这对你们今后回国抗战和你个人的成长都有好处。如果你一定要回去,你们抗联在我们这里设立了特委,你得亲自去请求他们的批准!” “这,这个,”黑虎看完后瞟了喀秋莎一眼,赶紧把头低下,本想给喀秋莎道个歉,却碍于面子,只吭吭吃吃的说,“那,那我听你的?” “你,你这头犟驴!”喀秋莎突然笑了,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从椅子上跳起,一跃就到了黑虎身边,抡起两个拳头,不停地捶着黑虎的前胸,许是过于激动,眼泪都流出来了,“你,你气死我啦!你,你……” 黑虎却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里没动,任凭喀秋莎捶打一声不吭。喀秋莎打够了,打累了,这才停住手,瘫坐在椅子上,张着大口喘了半天,用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叹了一口气才说:“孙黑虎同志,请你原谅。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我不是故意贬低你们的国家,是在那种场合,如果我不批评你,我们的教官是不会饶恕你的!你不知道,我们红军的纪律非常严格,像你这样公然较闹课堂,殴打教官,按照我们的纪律,完全可以就地枪决!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说了你几句,给教官一个面子,让他放过你,否则……” “那,那,”黑虎自知理亏,红头涨脸地说,“那,那我谢谢你的好意!”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些没用的话。”喀秋莎却非常善解人意,冲着黑虎又甜甜一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站起身说,“快到十二点啦,咱们去食堂吃饭吧?” 黑虎和喀秋莎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迎面遇上了青年教官,喀秋莎热情的先打招呼:“你好,高扬勃夫教官?” 青年教官却先张开双臂和喀秋莎拥抱在一起,然后才说话:“你好,喀秋莎同志!” 黑虎把脸扭到一边,呸的冲着地上吐了一口。 喀秋莎和青年教官拥抱完毕,便兴奋的跑过来拉住黑虎的胳膊:“来,孙黑虎同志,我正想找时间让你们俩见个面,现在碰上啦,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黑虎却生气的把胳膊一甩,挣脱了喀秋莎的手:“不用你介绍,我们早就认识!” 喀秋莎不但没生气,还笑了,又抓住黑虎的胳膊硬拖到青年教官面前:“我知道你们早就认识,可你没有我认识得早,我们俩是同乡同学。他现在是你的教官,他管着你,我给你介绍,今后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再找你的麻烦!”黑虎又一甩胳膊把喀秋莎的手挣开,白了高扬脖夫一眼,冷着脸大步边走边说:“用不着!脚正不怕鞋外,我只要不犯错误,天王老子也拿我没办法!” 青年教官站在一旁冷笑,喀秋莎冲着他摇摇头,赶紧随后追了上去。 第三十九回 孙黑虎顶撞教官 喀秋莎忍痛割爱二 吃完晚饭,黑虎正躺在招待所自己房间的床上看书,高扬勃夫推门进来,黑 虎不愿意搭理他,翻了个身,把脸扭着冲了墙。 高扬勃夫没趣的嘿嘿一笑,走到黑虎床前:“孙黑虎同志,你们中国人都这么不懂礼貌吗,来了客人也不打个招呼?” 黑虎仍没理他,还把脖子一梗,粗声粗气的回答:“我们中国人再没礼貌,也懂得看客下饭,量体裁衣!来了客人不打招呼,是因为他不值得打招呼!” 高扬勃夫气不打一处来,揪住黑虎衣领从床上拖起:“孙黑虎,今天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黑虎一晃膀子挣脱了高扬勃夫的手,跳下床,毫无惧色的站到高扬勃夫面前:“谈什么?现在是休息时间,不是在你的课堂上!你打搅别人休息,干预他人生活,我要向你们的领导反映!” 高扬勃夫又一手揪住黑虎衣领,一手紧握拳头在黑虎眼前晃着,可着嗓门吼:“孙黑虎,我告诉你,我喜欢喀秋莎,我让你立刻离开她,滚回你们的中国去!” 黑虎掰开高扬勃夫揪着衣领的手,一挺腰,一昂头:“哼!你以为我还愿意在你们这里常住哇?实话告诉你,我一天都不想在你们这里住!就因为我是共产党员,革命军人,得服从党组织的安排!你现在就去找我们的党组织,如果他们同意,我现在就走!” 高扬勃夫气得像牛一样喘着,吭哧半天才说出话:“在我们俄罗斯民族,如果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可以用决斗的形式解决!孙黑虎,你敢和我决斗吗?” 黑虎禁不住哈哈大笑,用手指着高扬勃夫的鼻尖儿:“争女人,我和你争女人?你要和我决斗?你是不是找不到女人急疯啦?我什么时候和你争过女人?争那个女人?” 高扬勃夫气急败坏的当胸给了黑虎一拳,把黑虎打得倒退了好几步,身子踉踉跄跄倚在墙上:“孙黑虎,你少给我装糊涂!你没来之前,我和喀秋莎始终在一起,自从你来啦,她就不再理我!” 黑虎也比示弱,反手也给了高扬勃夫一拳,仍哈哈大笑,笑得用手背抹着眼泪:“你真是个大狗熊,连个女人都守不住!你还算个男人吗?” 高扬勃夫又挥起拳头,停在半空,却没有落下:“少废话,你到底敢不敢和我决斗?” 黑虎抬手攥住高扬勃夫的拳头,用力一扳,竟把高扬勃夫高举的拳头压了下来:“高扬勃夫,我告诉你,我不想和你争女人,也不是为了女人和你决斗!我是为了我们民族的尊严!我们的民族正在饱受着日本侵略者的的蹂躏,我们中国共产党正带领着八路军、新四军和东北抗日联军团结广大人民群众同日本侵略者进行殊死搏斗。我们的党,我们的军队,我们的人民,在抗日战场上创造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在我们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这场抗日战争,不光在我们中国会永垂青史,就在世界战争史上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一页!我们的敌人瞧不起我们,我们可以理解。可我们有些朋友也瞧不起我们中国共产党,瞧不起我们的领袖毛泽东!就为这,我要和你决斗,让你们这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一看,我们中国共产党,我们抗日联军没有孬种软蛋!也告诉你,也告诉全世界,我们中国共产党总有一天会让世界瞩目,我们的领袖毛泽东也一定会成为世界公认的当代伟人!” 高扬勃夫更来了劲,扯着黑虎胳膊就往外拖:“算你有种,咱们就走!” 两个人拉扯着出了小镇,来到黑龙江边的一块草地上才停住。别看那高扬勃夫长得精瘦,却是个大高个,黑虎和他比只到胸口。看样子高扬勃夫是练过武的,他先脱下上衣,叉开虎步,两手攥拳,身子先来回活动着热了热身,接着便开始呲牙瞪眼的运气,运了一会儿,突然啊的大叫一声,一个饿虎扑食,张开双臂要抓黑虎。黑虎开始就像看热闹一样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见高扬勃夫扑来,身子往旁一闪,同时脚下伸出右腿。高扬勃夫仗着身高马大,本想抱住黑虎就势把他摔倒,扑过来时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黑虎一闪,让他扑了个空,黑虎又故意把脚伸过去,冲力过猛,收不住脚,绊再黑虎的腿上,啪唧摔在地上,闹了个狗抢屎。 高扬勃夫不愧是军人,身子趴在地上本来已输一局,却要反败为胜,右手挨 在地上正好有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便随手抓起,身子没起,手中的石头却照着身后抛去。黑虎根本没防备,听到嗖的一声,一抬眼,只见那石头正朝着他的额头飞过来,黑虎吓得啊的倒吸一口冷气,赶紧一低头,石头紧擦头皮飞过。这时候,高扬勃夫正撅着屁股想往起爬,黑虎对他暗下毒手非常生气,身子一跃到了他跟前,飞起一脚,照着他的屁股用力踹了下去,只听吭哧一声,高扬勃夫又被踹得趴在地上飞,没让他再往起爬,黑虎又抬起右脚,踏在脊梁上。 高扬勃夫并不服输,脊梁虽被踏得像断了筋骨一样疼痛难忍,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身子不能动,两手却抓起地上的沙土,同时朝着身后扬去。黑虎以为高扬勃夫又像前一次抛石头,上身往旁一闪,此时脚下的力量就减少了许多。高扬勃夫乘机身子向旁边一滚,翻过身来,面部冲上,两手同时一拄地,身子一跃,便跳了起来,同时手中多了一把手枪,枪口顶在了黑虎的脑门上,同时大喝一声:“不准动,举起手来!” 黑虎举起双手,突然喊了一声:“喀秋莎!”就在高扬勃夫一愣神的功夫,赶紧一低头,躲开枪口,双手向上一抓,握住高扬勃夫拿抢的手腕,用力往旁一扭,只听高扬勃夫啊的一声怪叫,手腕脱臼,手枪掉在地上。黑虎用脚尖一勾,同时往上一踢,枪便从地上被踢起,一伸手抓在手里,立刻顶在了高扬勃夫的脑门上。 喀秋莎匆匆赶来,离着老远,就急得大叫:“孙黑虎,你要干什么?快把枪给我放下!” “哼!”黑虎鼻子一哼,白了高扬勃夫一眼,移开手枪,拉开枪栓,退出子弹,把枪扔给髙扬勃夫,“算你命大!” 喀秋莎呼哧带喘的跑到跟前,气得抡起巴掌,啪啪啪打了黑虎和高扬勃夫每人几个大耳光:“你,你们还像共产党的人吗?” 四 第二天早晨,在紧靠黑龙江边的苏联境内的抗联训练基地的操场上,黑虎和抗联战士都排队站着,高扬勃夫站在队前正在讲话:“为了将来对占领你们中国的日本兵全面反攻的需要,基地领导决定对你们进行空投训练,让你们掌握跳伞技术,从今天起就开始基础训练!孙黑虎,出列!” 黑虎向前跨出一步,立正,敬礼:“是!” “哼!好小子,你想跟我抢女人,今天落在我手里,我让你不死也扒层皮!”高扬勃夫心里说着,却冲着黑虎冷冷的一笑,随后大声命令:“孙黑虎同志,我命令你马上到转盘上去,正转三千六百次,反转三千六百次!” 黑虎又立正,敬礼:“是!” 黑虎走上转盘,转盘启动,黑虎在转盘上被转得头晕眼花,转盘停止,黑虎身子一歪,眼看晕倒,被旁边一个战友扶住。 高扬勃夫气冲冲地走过来,扯住黑虎的膀子又推上转盘,随后启动转盘,黑虎在转盘摇摇晃晃,双手紧抓护栏才没倒下。转盘一停,黑虎立刻瘫倒。战友上前要去扶起,却被高扬勃夫推到一边,高扬勃夫走过去,扯着黑虎的膀子拽起,又启动转盘,黑虎在转盘里晕得直吐。髙扬勃夫按了一下转盘按扭,转盘停住,他伸手揪住黑虎的后脖领,像拎小鸡似的把黑虎拎下转盘,啪唧扔在地上。 黑虎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眩晕逐渐的减轻,便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双手按住太阳穴,身子摇晃了一会儿,终于站稳。想不到髙扬勃夫却又扯住他的肩膀拉到一个高几十米的铁梯旁,让他去爬铁梯。那铁梯从这边上,从那边下。黑虎因为头晕还没有完全好,爬梯的时候因为是向上,只抬着头往上看,虽然费力,眩晕却渐渐减少。当他爬到梯子的顶端,向下一看,眼前立刻晃动起来,为了不摔下去,赶紧趴在梯子上,两手紧抓住铁梯,闭上眼,身子一动不敢动。 站在下边的抗联战士学员们看见要上去解救,髙扬勃夫却站在梯子入口除叉开双臂阻拦不让去救援。黑虎趴在梯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头晕虽减轻了许多,因为身在高处,向下一看,仍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同时他也看到髙扬勃夫挡在梯子的入口处不让战友们救他。黑虎明知髙扬勃夫是找茬儿故意整他,肚皮气得鼓鼓的,真想臭骂一顿解解气。却强压怒火忍住了,到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下面的抗联战友都在为他着急,却因为身在他乡,在人矮檐下,不能不低头。髙扬勃夫又是教官,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如果再继续在这梯子上趴着,传出去会被这些苏联红军笑掉大牙,也会让人更加瞧不起他们这些中国抗联。为了不给咱国人丢脸,也为了不给抗联脸上抹灰,黑虎决定豁出一死,也不趴在这梯子上丢人现眼。两眼一闭,两手抓住铁梯的两端,大头朝下顺着梯子滑了下去。当他快要滑到梯子末端的时候,两个抗联战士不顾髙扬勃夫的阻拦,跑过来想抓住黑虎的胳膊把他拉起,避免让他的头撞在地上,使他受伤。不料髙扬勃夫却像发疯一样扑过来把两个人推开,黑虎头朝下摔在地上,立刻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黑虎被战友们抬到就近的苏联的红军医院,在医生护士的紧急抢救下才苏醒过来,等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头上,胳膊,腿上都缠着绷带躺在了病床上。喀秋莎不知什么时候得到消息,正从外边端来面包牛奶进来,黑虎想起来,喀秋莎立刻制止:“躺着躺着,别动别动!” 黑虎只好半躺半坐,喀秋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随手拿起黑虎的背包,塞在黑虎枕头下,帮着黑虎把头抬高,这才坐到床边,拿过面包和牛奶:“来,把嘴张开,我喂你!” 黑虎却摇摇头,忍痛费力的伸出两手:“不,谢谢你,还是我自己来。” 喀秋莎笑了,假装生气的把面包和牛奶分别放在黑虎两只手上,又故意用手照着黑虎胳膊上打了一下:“你呀,你这头中国驴!” 黑虎疼得一咧嘴,手里的东西险些掉下,苦笑笑说:“对不起,我十岁时爹妈参加磐石暴动被日本鬼子杀害,我被杨靖宇将军收留,靠同志们照顾长大,等我能生活能自理后,从不让人照顾。” 喀秋莎欣赏的点点头,又用手拍拍黑虎肩头:“好,有骨气!” 喀秋莎说着,站起身:“高扬勃夫以受到处分,现在已调离训练基地去了前线,我代表苏联红军向你道歉!” 黑虎却摇摇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你太客气啦!说句良心话,我还真得感谢高扬勃夫同志,他对我严格要求,是我学到了很多军事技术。我们部队领导经常告诫我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喀秋莎又被逗笑了,用手一点黑虎的脑门儿:“你呀,看表面老实巴交,实际上是个老于世故的滑头!” 第三十九回 孙黑虎顶撞教官 喀秋莎忍痛割爱三 黑龙江边,时至中秋,两岸的群山变成了五花山,一阵秋风刮过,无数的落叶飘满大江。如火的晚霞映红江面,一只苍鹰在大江上空盘旋,不时发出鸣叫。江上,日本和苏联的巡逻艇擦肩而过,江对面日本的炮楼,碉堡和巡逻兵清晰可见。 黑虎和喀秋莎并排站在江边一座山头上,喀秋莎把手搭在黑虎肩头上,叹了一口气:“你们中国流传几千年的传统风俗,八月十五中秋节,吃月饼圆月,标志着家人团聚,共享幸福!江对面就是你的家乡,看着他你一定想家了吧?” 黑虎点点头,情不自禁的把手搭在喀秋莎肩上,也叹了一口气:“唉!每逢佳节倍思亲!家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在那里有我的同胞,有我的战友,更有一片赤诚的热土!” 喀秋莎把手从黑虎肩上抽回,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家乡,就特意找人为你做了你们中国的月饼,今天我也沾光尝尝滋味。” 喀秋莎说着,摘身上的背包,从里边掏出几块月饼,又拿出一瓶酒和几个用纸包着的中国小菜,蹲下身摆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用手一拉黑虎衣袖:“来,快坐下,咱们在这野外边吃月饼边赏月,我陪着你过一个传统的中国节日。” 黑虎激动的攥住喀秋莎双手,眼泪在眼圈直转:“喀秋莎,谢谢你!” 喀秋莎摇摇头,抽出双手:“谢什么!我早已把你当成大哥,兄妹之间还客气什么!” 喀秋莎说着,随手捡了一块干净石头放在屁股下,坐在石头上:“来,黑虎哥,坐下,尝尝我们俄罗斯人做月饼的手艺。” 黑虎坐下,喀秋莎拿起一块月饼递到他手里,自己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嗯,不错,还是你们中国人有口福,不但平时有成百上千种饭菜,连节日都有特殊食品,什么大年初一吃饺子,正月十五吃元宵,五月初五吃荷包蛋,八月十五吃月饼,真让我们这些外国人馋死啦!” 黑虎咬了一小口月饼,细细的嚼着品尝滋味儿。喀秋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问了一句:“怎么样,好吃吗?” 黑虎黑虎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连连点着:“嗯,还行。” 喀秋莎打开酒瓶盖,嘴对嘴喝了一口,随后把酒瓶递给黑虎:“黑虎哥,咱们这样干吃菜喝酒没意思,我给你唱支歌吧。” 喀秋莎说着,便哼起了来: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 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 水面映着银色月光 一阵清风一阵歌声 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你讲 但又难为情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黑虎手拿酒瓶嘴对嘴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一瓶酒喝干,再喝喝不出来,生气 的把酒瓶抛进江里,踉踉跄跄站起身,面对大江,摇摇晃晃也唱起了歌: 无情的秋风吹落满地金黄, 有意的小河默默的流淌。 在那夕阳映照的地方 有一个美丽的小村庄。 金黄的玉米堆满场院, 火红的高粱装满粮仓。 在这成熟的季节里呀, 每个人都在收获着自己的希望。 自从日本鬼子侵占了我的家乡, 这里就变成了杀人的屠宰场。 累累弹坑啊在哭诉着强盗的凶残, 断壁残墙呀在控告着战争的创伤。 在那战火纷飞的地方, 不屈的人民在奋勇反抗。 枪林弹雨中能看见我的战友身影 炮火硝烟里…… 黑虎醉倒在地上,喀秋莎费力的架起他朝小镇走去。 六 第二天清晨,昏睡了一宿的黑虎迷迷糊糊的醒来,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然后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和喀秋莎睡在一个被窝里,吓得啊的一声惊叫,赶紧坐起,看见自己光着身子,随手拉过被子围住,急得话都说不出来:“这,这,这……” “你呀,亏你还是个男人?”早已醒来的喀秋莎也赤裸着身子坐起来,笑着推了黑虎一把:“挨个女人睡就吓成这样,要是……” “这,这,”黑虎想穿衣,慌乱得找不到:“这,这到底是咋回事?” “黑虎哥,你真忘啦,还是装糊涂?”喀秋莎却是一点都不着急,先找到黑虎的裤子拿过来扔给他,眼睛看着黑虎穿衣服,大大方方的说:“昨晚我陪你在江边过中秋节,你想念家乡心情不好喝多啦,我把你扶回来。因为太晚你住的招待所已经关门,我就把你扶到我的办公室,给你脱了衣服让你睡觉。我这里就一张床,我怕你口渴要水喝,就陪在你身边,开始我是坐在椅子上,后来实在太困,就和你挤在一张床上睡啦!” “这,这,”黑虎穿好衣服跳下地,连鞋都没顾得穿:“这昨,昨晚,昨晚我酒喝多了,没,没,没对你……” “没有,”喀秋莎坐在床上没动,用手整理着散乱的头发:“你睡得像死狗一样,我叫都叫不醒你。” “对,对不起!”黑虎慌慌张张的穿上鞋,系好衣服扣,倒退着冲喀秋莎连连抱拳施礼:“那,那我先走啦” “你就这么走,”喀秋莎边说边扯过被子披在身上,嘻嘻一笑说,“不怕被别人看见吗?” “那,那,”黑虎走到门口又赶紧退回来,做贼似的眼睛不住向四处看着,“那,那怎么办啊?” “你呀,”喀秋莎哈哈大笑,用手摸着眼泪,“就钻进我这床底下呆到天黑再走吧。” “那,那,”黑虎急得简直快哭了,抓耳挠腮的在地上转着圈子,“这,这……” “你放心吧,只要我不告你强奸,就没人来抓你进监狱!”喀秋莎说着,突然把披在身上的被子一掀,赤裸着身子从床上下了地,搂住黑虎,在他的脸上狂吻起来,黑虎左闪右躲,喀秋莎却越搂越紧,最后竟把黑虎抱起放倒在床上。黑虎开始还连喊带叫,拼命挣扎着想脱身,后来一动不动了,闭上眼,任凭喀秋莎给他脱下衣服,两个人再次楼抱在一起…… 自此之后,黑虎除了去训练基地学习之外,就是和喀秋莎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吃,一起住,转眼上个月过去了,这天早晨,两个人起来,梳洗完毕,坐在一起吃早餐,喀秋莎刚端起一杯牛奶刚喝一口,立刻恶心要呕吐,赶紧手捂着嘴跑进卫生间,在洗手池上吐了一大阵,感觉好了一些,这才用冷水洗了把脸,拿过毛巾擦干,这才又若无其事的回来和黑虎吃饭,谁知刚端起牛奶杯子,又一阵恶心,张嘴就要呕吐。 黑虎赶紧站起来,用手扶着喀秋莎,着急的问:“喀秋莎,你怎么啦?是不是病啦?用不用去医院?” 喀秋莎硬憋着没有吐出来 ,掏出手绢擦着嘴:“没事,我到医院检查过,是怀孕啦。” 黑虎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什么?你,你……” 七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到了冬天,黑龙江早已封冻,苏联大地冰冻三 尺,大雪纷飞。这天傍晚,黑虎正躺在喀秋莎办公室的里间床上看书,喀秋莎兴冲冲的两手捧着一个纸包进屋,一边往桌上放着纸包一边说:“黑虎哥,我特意到专卖你们中国人食品的烤鸭店买了两只烤鸭,快来尝尝鲜不鲜!” 黑虎放下书本,起身来到桌前,刚坐到椅子上,突然站起,伸手扯下包烤鸭的日本旧报纸,捧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脸色立刻大变,把报纸往桌上一按,用手指着报纸上的任解放头像,大声的问喀秋莎:“任叔叔,任叔叔怎么啦?告诉我,任叔叔怎么啦?” 喀秋莎的脸也变了,小声的回答:“任,任叔叔,任叔叔被日本抓去了。” 黑虎急了,两手把桌上的烤鸭都推到地上,用手指着喀秋莎鼻子:“你,你为啥瞒着我?” 喀秋莎急得不知说啥好,眼里已经流出了泪,“黑虎哥,对不起,“我,我怕你知道伤心。” “我,我混蛋”黑虎已怒不可竭,抡起巴掌啪啪打了喀秋莎两个大耳光,紧接着便跪在地上,面冲着南方,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任叔叔,任叔叔,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呀!我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在这里呆着么长时间,如果我早一点回到你身边……” 黑虎突然站起,转身回到内室,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的挎包,装着自己的东西,喀秋莎跟进来,夺下挎包摔在地上:“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我,”黑虎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吭吭吃吃地说:“喀,喀秋莎,对,对不起!我,我想回国?” 喀秋莎气得脸当时就变得煞白,啪啪给了黑虎两个大耳光:“什么,你说什么?你想回国?你想把我扔在这儿,你想离开我?你,你就这么狠心?我,我可怎么办?还有,咱们的孩子……” 喀秋莎撒泼的边用拳头捶打着黑虎,捶了几下在黑虎怀里放声大哭。 黑虎手足无措,只是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喀秋莎,真的对不起,喀秋莎!我们的任队长被日本鬼子抓去了,部队损失惨重,我想回国……” 喀秋莎哭得更厉害,把黑虎抱得更紧:“回国,回国,你就知道回国!” 喀秋莎哭够了,也闹够了,用手抹了抹眼泪,长叹了一口气,拉着黑虎的手 坐在沙发上,的房间里,喀秋莎亲昵的搂着黑虎坐在沙发上。又扯着黑虎的手摸自己的肚子:“黑虎哥,咱们的孩子过几个月就要出生啦,你要回国就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黑虎叹了口气站起来,用手挠着头在屋地来回走着:“那就叫,那就叫“苏中世代友好”吧。” 喀秋莎也站起来,摇着头说:“按照你们中国的传统,孩子都随父亲姓,应该把你们中国的中字放在前边,叫‘中苏世代友好’。” 黑虎却连连摇着头,用时摆着手:“不,还是叫‘苏中世代友好’。我这个父亲孩子没有出生就要离开,今后也没有能力抚养他,让他随着母亲姓。等孩子长大,请你告诉他,是日本侵略者害得他见不到父亲,是战争造成的骨肉分离。如果他长大的时候战争结束,能够在和平的环境下生活,一定要让他记住,和平来之不易,保卫和平,反对战争,这是我们中苏两国人民的共同心愿!” 喀秋莎又突然用手抱住黑虎的后腰,把脸贴在脊背上:“黑虎哥,给孩子留个纪念物吧?你这一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孩子见不到爸爸,能见到爸爸留下的东西!” 黑虎突然回身抱住喀秋莎,放声痛哭。 喀秋莎眼里虽流着泪,却扬起脸用手替黑虎擦着眼泪:“瞧你,一个大男人,还和我们女人一样!” 喀秋莎说完,掰开黑虎紧抱着自己的手,哈腰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挎包,用手拍了拍粘在上边的灰尘,拉住黑虎的手:“走,趁着天黑,我送你去江边!” 两个人来到黑龙江边,并肩站在江岸上,夜黑人静,北风呼啸,大雪纷飞。黑虎和喀秋莎拥抱,狂吻,再拥抱,再狂吻,再拥抱,再狂吻。终于分开,黑虎含泪喀秋莎手里的挎包背在肩上,眼含热泪,头也不回的向南跑走了。 喀秋莎也满眼是泪,跟在后边向黑虎招着手喊:“黑虎哥,别忘了给我写信!黑虎哥,别忘了等抗战胜利来接我们母子!” 黑虎跑到江心,这才回头向喀秋莎招手:“喀秋莎,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 喀秋莎也跑到江心才停住脚,仍向黑虎招手:“黑虎哥,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老天或许不忍看这眼前的一幕,一阵大风卷着大雪团子从天上砸下来,把他们的视线隔断,声音淹没…… 第四十回 特务假扮装病人 李冬青上当被捕一 在冬青的卧室里,张春草把手里的荷包交给冬青,站起身说:“冬青姐,我这次下山,是党组织派我到地方负责妇女工作,主要在乡村活动,和老百姓在一起,还有民兵自卫队,我们人多危险性小。你在城里,到处是日本宪兵特务,只有你一个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冬青把荷包挂在原来的地方,叹了一口气:“放心吧,我没事。我是做秘密工作,只要不暴露身份,鬼子特务就不会发现我。你是做公开工作,又远离抗联,才应该多加小心!” 张春草和冬青握了握手,随后又用手拍了拍冬青肩膀,眼含热泪说:“冬青姐,保重!” 冬青又和张春草拥抱在一起,流着泪说:“春草,保重!别忘啦,有黑虎哥的消息告诉我!” 张春草擦干了眼泪,先走出屋子回答:“放心吧,冬青姐,我忘不了!” 冬青把张春草送走后刚回到办公室,一个农民打扮的小伙子慌慌张张跑进来,拉住冬青的手大口喘息着说:“大夫,求求你,我哥哥进城买结婚的东西,在大街上被日本兵开枪打伤啦,快去救救他吧。” “人在那儿?”冬青一听就急了,赶紧扯起青年,背上诊包,“快,快领我去!” 冬青背着诊包和青年出了医院,来到大街上,刚走出不远,就见一个十字街 口围着一群人,他和年青人拨开人群挤进去,就见一个腿上流着血的年轻人躺在地上正在痛苦的呻吟。冬青赶紧蹲下身,和领着她来的青年把年轻人扶着坐起,十分关切的问:“怎么啦?” 受伤的年轻人立刻哭了,用手摸着眼泪:“我在街上走,几个日本鬼子在街 上溜达,开玩笑拿我当靶子打!“ “该死的日本鬼子,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看!”冬青气得骂了一句,赶紧打开诊包,从里边拿出纱布碘酒等,先给青年清洗伤口,随后用绷带给包扎好,这才长出一口气:“好啦!子弹虽没伤着骨头,却把大腿穿透,一两个月恐怕好不了,最好到我们诊所去住院,打针吃药都方便。” 青年又抓住冬青手,裂开大嘴嚎:“大妹子,不瞒你说,我父母都被日本鬼子飞机扔炸弹炸死了,就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我靠给地主扛活养活她。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别说住院,就是现在你给我治伤的药费都给不起。” 冬青把医疗用的器械装进诊包,跨在身上,又和叫她的青年一人搀着受伤青年的一只胳膊边走边说:“我也没说让你给钱,走吧,你的一切医疗费用我都替你垫上。” 冬青和青年费力的把受伤的年轻人架到诊所,冬青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张着大嘴喘息。 正坐在桌前背着脸喝茶水的张大夫,听见门响回头看见,赶紧撂下手中的茶 杯,起身迎过来,惊异地问:“冬青,他……” 冬青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在张大夫的帮助下,把受伤青年放倒在病床上,这才说出话:“他在街上走着,就被日本兵开玩笑当靶子打伤,倒在路上没人管,他这位兄弟来找我,我去给他简单包扎,子弹虽没伤着他的骨头,但把他的腿肚子全都穿透,伤势比较重,如果不住院治疗,恐怕伤口发炎。我把他带回来让他在咱们这住几天,打针吃药方便,他家里穷拿不出治病钱,治疗的一且费用全由我的工资里扣出。” 张大夫把冬青拉到一边,一脸神秘的附在耳边悄悄地说:“冬青,我看这个人不像庄稼人,恐怕其中有诈,咱不了解他的底细,让他常驻在这儿能行吗?” 冬青却扭头看了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满有把握的说:“没事,他是病人,咱们只给他治病,防着他点就行啦。” 第四十回 特务假扮装病人 李冬青上当被捕二 冬青先把青年腿上的绷带打开,又重新消毒敷药,然后给打上吊针,一切都 忙完了,掏出手绢擦擦额角上的汗,又随手帮着青年掖掖被子,俯下身关切的问:“怎么样,还那么疼吗?” “不那么疼啦。”青年呲牙咧嘴,两手支着床费力的坐起,先摇摇头,随后又用手抹起了眼泪:“谢谢你,李大夫,你可真是个天底下难找的好人,我这辈子报不了你的恩,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冬青却欣慰的笑了,用手拍了拍青年肩膀:“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像我们女人一样说哭就哭?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咱们都是穷苦人,是一个蔓上结的瓜。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咱们中国人都受他们的气,特别是咱们穷苦人,日本人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天下穷人是一家,只有互相帮趁着才能活下去。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一定饿啦!” 冬青说完,又对站在旁边的护士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走了,功夫不大,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坐在床边,边用汤勺舀着碗里的粥用嘴吹着,边热情地说:“来,吃饭,我特意给你熬了点小米粥,既有营养又了败火。” 青年却摇着头,把脸转到一边:“不,我不想吃。” 冬青一愣,同时停住了舀粥的手:“怎么,你不爱吃粥?” 青年又摇摇头,转过脸来说:“不是,我治病都没钱,是你给垫上的药费,现在还吃你的东西……” 冬青笑了,把汤勺塞到青年手里:“你在这样说我可就生气啦!” 青年感动得眼里噙着泪水,抓住冬青的手摇晃着:“李大夫,你可真是个活菩萨!你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第四十回 特务假扮装病人 李冬青上当被捕三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这天早晨,冬青给受伤的青年换完药,搀扶着青年下了床,用胳膊架着在屋里一点一点走路。走了一会儿,冬青累得满头大汗,青年也气喘吁吁。 冬青撒开手,青年摇摇晃晃站不稳,冬青递给他一根木棍,两个人扯着木棍走。冬青又把木棍扔掉,青年免强站稳,冬青招手鼓励,青年艰难迈出一步,随后要摔倒,冬青跑过去抱住,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张大夫的妻子进了屋,先帮着冬青扶起青年,随后伏在冬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冬青点点头,然后对青年说:“你先慢慢练习走路,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待会儿就回来。 冬青跟着张大夫妻子出了病房后,来到张大夫屋里,看见任解放正坐在那里和张大夫聊天,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任叔叔!” “冬青!”任解放也十分高兴,赶紧站起来握住冬青的手,“怎么样,在这儿跟张大夫一定学到很多医术吧?” “那当然啦!”冬青两手紧握着任解放的手,一脸幸福的笑,“张大夫把我当亲闺女一样,把所有的医术都毫不保留教给我。不瞒任叔叔,用不了一年,我就会是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到那时我回去家里的人有个跌打损伤就不用再找外人啦!” “好!”任解放抽出一只手拍拍冬青肩膀,赞同的点点头,“你走了,家里的人都挺想你,你在这里不但要学好医术,也要保重自己,千万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可不能有病有灾,家里人都等着你回去!” “任叔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冬青松开任解放的手,现用手示意让任解放坐下,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张大夫和任解放各倒了一杯茶水,这才放下茶壶,自己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任叔叔,家里的人还都好吧?” “好,大家都好。”任解放端起茶杯喝了了一口茶,撂下茶杯说,“我们现在都离开山里到山外找活干,想挣点钱好买粮食蔬菜过冬!” “到外边干活?”冬青知道她和任解放说的都是暗语,当他听到任解放说家里人都到山外找活干,就知道抗联都离开山里来到山外,不免担心起来,就提醒说,“任叔叔,现在山外的世道也不太平,大家都出来找活干可得多加小心哪!” “这你不用担心,大伙心里都有数。冬青,你一个人在这也得多加小心,有啥事多请教张大夫!”任解放又和冬青握握手,随后又一手握着张大夫的手,一手拍着他的肩头,“张老弟,我这个侄女就交给你啦,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从你说!” “你放心吧,大哥。”张大夫一边紧握着任解放的手,一边笑着回答,“咱们是磕头弟兄,你的侄女就是我的女儿,只要有老弟在,保证谁也不敢碰她一根汗毛!” “那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任解放说着,拿起桌上的礼帽扣在头上,“我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你们都多保重,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任叔叔,路上小心!”冬青说着,抢先一步去替任解放打开屋门,门一开,立刻看见那个受伤的青年一瘸一点进了自己住的病房门。看样子他是趴在门口偷听,听到开门才赶紧进屋,一见那青年慌慌张张的样子,冬青立刻起了疑心,连任解放都没顾得在往外送,赶紧追着青年进了病房,先扶住青年的胳膊,不动声色的用关心的口气说:“你呀,怎么就不听大夫的话?我不是多次嘱咐你,你受伤太重,流血过多,身体虚弱,容易感冒,而且伤口还没愈合好,也不宜多走路,不让你离开病房,你就是不听,刚才是不是到走廊里去啦?” “我,我。”青年的脸立刻红了,低下头偷看着冬青的脸,“我想去厕所。” “你去厕所?”冬青先是假装吃惊的看着青年,随后又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青年,“你既然能去厕所,看来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啦。这样吧,我给你再拿点药,你就回家去边吃药边慢慢的养着。” “那。”青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这……” 冬青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病房,来到张大夫诊室,把张大夫叫到一边,低声和张大夫说了几句什么,张大夫点头赞同,冬青先回到自己的诊室,趴在桌子上拿过处方开了一些消炎止痛药,然后在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打钞票,再到交款处交了款,接着到药房抓了一大包中西药。这才拎着药包回到了受伤青年的病房,把药包往桌子上一放,和颜悦色的对青年说:“这些要你拿着,回去后别忘了按时吃,如果上好了就拉倒,如果不好你再来。你放心,你所有住院的一切费用还都由我负责,不用你花一分钱!” “李大夫,你可真是个天底下难找的好人哪!”青年感动得抓住冬青手不松开,眼里流着泪水:“我家穷受伤没钱治,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打针吃药再加伙食费,最少也得几十块大洋,所有的钱都是你给我垫上的,还给我买不少好吃的,这出院又给我买这么多药,让我……”青年说着,跪在地上要给冬青磕头,冬青赶紧把青年扶起:“别别别,我早就说过,咱们都是中国人,如今咱们都是在日本人的统治下苟且偷生,别说过好日子,能活下来的都不容易。我救你不求感恩,不求积德,只求你别忘了自己是个中国人……” 第四十回 特务假扮装病人 李冬青上当被捕四 清晨,冬青刚打开的诊所门,就见一个农村老头打扮的人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不住的呻吟。冬青赶紧过去,扶起老汉问:“大爷,您这是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快进屋,我给你检查检查。” “嘿嘿!”老汉冷笑两声,用手扯下胡子,“李大夫,还认得我吗?” “你?”冬青仔细一看,认出是前几天被他救过的那个受伤青年,立刻大惊失色,“你,你怎么=……” “李大夫,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青年说着,啪啪啪拍了三下掌,从诊所 的四周立刻冒出十几个端着刺刀的日本兵,青年一脸得意的奸笑着冬青,“李大夫,我也不瞒你,我是皇军特务队的,我们皇军早就注意上了你,你跟本不是大夫,你是抗联少年班的,你名叫李冬青,是利用大夫做掩护,收集我们皇军的情报,还为你们山里的抗联偷着送药品!对不起,请你跟我们到特务队走一趟吧?” 青年说着,冲着那些日本兵一使眼色,立刻上来两个日本兵抓住抓住冬青的胳膊拖着就走。正在厨房做饭的张大夫妻子看见了,吓得赶紧跑回去叫正在洗手间刷牙的张大夫,张大夫一听赶紧扔下牙缸牙刷,跑出屋来,伸开双臂挡在冬青的前面:“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抓错人啦!她不是抗联,她是我的外甥女!” 青年先啪的打了张大夫一个耳光,随后又一脚把张大夫踹到:“去你妈的!你他妈的也不是好东西,跟他妈的抗联是一伙的!” 青年话没说完,一个日本兵凶神恶煞般呲牙瞪眼的举起持刀,照这仰倒在地上的张大夫心口刺去,只听噗的一声,刺刀从张大夫前心刺到后背,因为刺得太深,那日本兵用脚踏着张大夫肚子才把持刀拔出来。刺刀一拔出,那鲜血从伤口噗的蹿出,喷了站在旁边的青年满身满脸。张大夫连哼都没哼一声,死时眼睛瞪得溜圆,怒目横眉,死不瞑目。 冬青拼命挣脱着一边要往张大夫身边奔,一边失声喊叫:“张老师!张老师……” 张大夫妻子一见丈夫被日本兵刺死,早已红了眼,随手抓起锅台上的一把菜刀,发疯般的冲出来:“日本鬼子,我和你们拼啦!” 张大夫妻子刚跑出屋门,青年抽出腰间手枪,瞄准她打了一枪,随着枪响,张大夫妻子身子晃了几晃,跌倒在地上,高举着的菜刀却抛了出去,正好砍在一个站在旁边的日本兵的脖颈上,当时把大动脉砍断,几个日本兵跑过来给包扎,结果还是因为出血过多倒地死亡。 “师母,师母!”冬青眼见张大夫妻子又被杀死,又气又急,连哭带叫,嗓子当时就哑得说不出话,“师母啊,师母……” 青年一见日本兵被砍死,真比死了他的爹娘还惊慌,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举枪照着张大夫妻子的尸体连开几枪,同时大骂:“妈的,临死还抓个垫背的!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把你这个私通抗联的诊所一把火点着!” 青年说着,钻进诊所,掏出火柴,划着火,在屋里可燃的地方到处点火,火苗立刻燃起,整个诊所立刻燃起大火。 冬青一见更着急,又拼命扑过来连哭带喊:“你,你们不能烧哇!你们千万不能烧哇!咱们全县就这一家能做手术的诊所,你们给烧啦,那些药品器戒……” “哈哈哈,哈哈哈!”青年却得意的仰天长笑,笑够一把揪住冬青的头发,“大日本皇军恨不能咱中国人都死光才高兴,还要这诊所治病干啥?烧,给我老子统统的烧光!” “你这个中国的败类!”冬青手指青年,话刚出口,便晕倒在地。 第四十回 特务假扮装病人 李冬青上当被捕五 冬青被带到日本宪兵队,宪兵队长早就得知消息等在审讯室里,一见她五花 大绑被两个日本兵架着胳膊连推带搡推进来,坐在桌后的宪兵队长立刻站起,绕过桌子走到冬青面前,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把脸趴在冬青的脸上审视了半天,嘿嘿嘿的狞笑几声说:“你的,叫李冬青的,抗联少年班的干活?” “呸!”冬青满脸怒气,一口唾沫吐在宪兵队长的脸上,“知道你还问!” “八格!”宪兵队长气得暴跳如雷,抬手啪啪啪打了冬青几个大耳光,“你的,反抗大日本皇军的干活,死了死了的有!” “呸!”冬青又照着宪兵队长的脸上啐了一口,鼻子一哼说,“哼,我们抗联就是要杀你们这些该死的日本鬼子,早把生死抛在脑后,要怕死我们就不当抗联!” “八格!”日本宪兵队长又狠狠打了冬青几个耳光,一把揪住冬青的头发,用力往下拉着使她的头仰起来,“你的说,抗联的藏在什么的地方的干活?你的说出来的,你的不死,皇军的赏钱的大大的!” “呸!”冬青的牙被打掉了一颗,她连牙带血全都吐在宪兵队长的脸上,“你们的赏钱?呸!你们的钱上都沾着我们中国人民的血汗,凡是有良心的中国人谁稀罕你们的臭钱!” “八格!”日本宪兵队长气得简直要发疯,仓啷抽出腰间战刀,咬牙切齿,双手举起战刀,用力向着冬青头上劈下,谁知刀快要挨到头皮却停住手,手腕一翻,把刀按在冬青的脖子上,“你的说不说?你的不说,死了死了的干活!” “呸!”冬青又连唾沫带血吐了宪兵队长一脸,脖颈子一挺说,“小日本,你们欠我们中国人的血债太多啦,你杀了我一个,你杀不了我们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他们会替我们这些被你们害死的人报仇的!” “八格!”宪兵队长气得差点晕过去,啪啪啪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猛抽着冬青 的脸,冬青虽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嘴鲜血,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宪兵队长打得累了,坐回到椅子上张着大嘴喘息,却对那个站在身边,被冬青救过的受伤青年一使眼色,青年立刻走过来拿起一把皮鞭,在冷水盆里沾了几下,走到冬青身边,狞笑着说:“李大夫,实不相瞒,我知道你们抗联都是一心为了老百姓,才故意用枪把自己打伤,派人去找你,你就真的上了我们的圈套。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实话告诉你,今天你要老老实实招供,不但你可以免得皮肉受苦,还会得到皇军不少的赏钱。你如果要是不招供,你不但要挨个尝尝皇军的各种各样刑具,还要把你送到皇军设在哈尔滨的731部队去做细菌试验。李大夫,你是学医的,你可能知道那些感染上炭疽,鼠疫,霍乱等传染病人被折磨的痛苦。李大夫,看样子你还不到二十岁,像你这样花一样的少女,如果被送到731部队被皇军做实验品……” 冬青又照青年脸上啐了一口,因身子被两个日本兵架着不能动,就跺着脚:“呸!你这个没有骨气的民族败类,眼见着同胞受人凌辱,却昧着良心甘愿做日本人的狗奴才!人有脸,树有皮,你们这些连脸都不要的汉奸卖国贼,不配跟我说话!” “好!姓李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不相信皇军的各种刑具会撬不开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的嘴!”青年说着,拉过冬青绑在一根木桩上,双手举起皮鞭,咬牙切齿,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啪啪啪的朝冬青身上抽打。时至盛夏,冬青穿着单衣单裤,皮鞭抽在身上,立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连皮鞭上都沾满了血。每抽一鞭,冬青就会痛得啊一声惨叫,抽得时间长了,冬青的叫声已经嘶哑,到后来不但叫不出声,人也昏死过去。一个日本兵拎过来一桶冷水泼在冬青头上,冬青激灵打个冷战,立刻苏醒过来。青年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高举皮鞭的手都直发抖,说话也不成句:“你,你,你说,说不说?你,你……”见冬青瞪他一眼没吱声,便走到宪兵队长跟前,趴在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宪兵队长满意的点点头,就又走回来,和一个日本兵把冬青从绑着的木桩上解下来,因为冬青被打得都不能站立,就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放到老虎登上,用绳子绑好后,一个日本兵立刻端来辣椒水,青年和一个让日本兵一边一个用手按住冬青的头,另一个日本兵用木棍撬开冬青的嘴,端辣椒水的日本兵立刻把一碗辣椒水倒进冬青嘴里,冬青被呛得啊啊的干咳却咳不上来,憋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满脸通红,张着嘴闭不上,差点背过气去,急促的喘息了半天,这才缓过劲来。 “怎么样,李大夫?”青年用手托起冬青的嘴巴,得意的笑着,“这辣椒水的滋味虽然不像皮鞭子打在身上那样疼,可灌进肚子里也挺难受吧?” “哼!”冬青用鼻子一哼,白了青年一眼,把脸转到一边,闭上眼不再理他。 “好,李大夫,算你有种!”青年讨了个没趣儿,立刻恼羞成怒,又和两个日本兵把冬青从老虎凳上解下来,把她的手脚倒背着绑在一起,用绳子吊在房梁上。这种刑罚俗名叫“上大挂”,把人的手脚绑在一起吊在半空,下边还放着一个燃烧着的炭火盆,火盆里还烧着几把烙铁。人在半空,不光手脚被勒得疼痛难忍,同时呼吸也不畅,当即憋得脸色发青,喘息急促,连眼珠子都突出在眼眶子外,功夫不大就晕了过去。一个日本兵又拎来一桶冷水,泼到冬青头上,冬青这才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姓李的,你到底说不说?”青年从火盆里拿出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在冬青眼前来回晃着,“你要不说,我这烙铁要放在你的脸上……” 冬青一见烙铁,立刻啊的一声惊叫,又晕了过去。 第四十一回 731罪恶累累 李冬青火中自焚一 一 日本731部队实验室,身穿白衣的龟田主任正坐在显微镜前仔细观察,一个日本军医进来立正报告:“报告龟田部队长,又有一个中国人被送来做实验,听说她是一个抗联的大夫,被送到县城去学习……” “什么,你的说她是中国抗联的医生?”龟田转过身来,兴奋的用手一拍桌子:“好,好好的干活!我们的不用她的做试验,而是让她亲手的给他们中国人的注射细菌的干活,再让她的亲眼的看见他们的中国人的在细菌的感染后,被折磨得痛苦的呻吟,拼命的挣扎,最后的死去。他们的中国的抗联的口号的是消灭我们的日本帝国主义,解放他们的全中国,实现什么的共产主义的干活。可现在是我们的日本帝国主义的不但的没有被他们的消灭,还占领了的他们的三分之二的国土,我们的大日本皇军的对他们的中国人的就像猫玩老鼠的一样的戏耍,快乐!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日本军医也放声大笑,同时竖起大拇指,“龟田部队长,你的,对付中国人的,这个?” “中国人的,在我们的大日本皇军的眼里,猪狗的不如!”龟田笑够,把身子往后一仰,在转椅上来回的转圈儿,“你的去,把那个中国的大夫的叫来,我的和她谈谈的干活。” “哈伊!”日本军医啪的打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出去,工夫不大,戴着手铐脚镣的冬青被两个日本兵推进来。 “你的是中国抗联的医生?”龟田停住转椅,一双狼一样狠毒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冬青,话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往外蹦。见冬青没理他,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冬青跟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听说你的在我们的皇军的各种的刑具下的都没有的说出你们的秘密,你的一个小小的中国的姑娘,让人的想不到的会有这么的坚强的干活,我的佩服你的勇气。我的实话的告诉你的,我们的大日本皇军的那些的刑具,让你受到的只能是的皮肉的痛苦,到这里的来被当作试验品的干活,那个的就不光是皮肉的痛苦,更可贵的还是的那心灵上的折磨的干活。如果你的乖乖的说出你们的抗联的一切秘密的干活,我的不但保证你的不会到受任何的痛苦,还会让你的在我们这里的工作干活。”龟田说着,松开冬青的下巴,回到自己的座椅上,悠闲自得的转着转椅,同时翘起二郎腿,洋洋得意地说着:“你我的都是学医的干活,也算的是同行的,都是的搞科学的。说句的实在的,你们的中国的科学技术的太落后,落后的到偌大个中国的没有的兵工厂,不能的造飞机的坦克,甚至的连灯油火柴的都不能的生产的干活。我们的大日本的皇军来到你们的中国,就是的想帮助你们的快速的提高科学的技术水平的,让你们的贫穷落后的中国尽快的富起来的,几年的后赶上世界的水平。我的不是说的大话,我的研究的这项的技术,别说你们的国家几十年的后都研究的不出来,在世界上的也是的最顶尖的技术。我的叫你来,就是的想让你帮我的做一点科学的实验,同时的也可以的把这项的技术的学到手,成为的一名世界的著名的科学家,将来的对你们的国家的也有点贡献干活……” “呸!不要脸!”冬青冲着龟田吐了一口,鼻子一哼说,“谁不知道你们这个臭名昭著的731细菌战部队,你们发动侵华战争,用飞机大炮征服不了我们中国人,就用化学武器,化学武器不管用,还想用细菌战。在我们中国成立了细菌战剂工厂,人体实验室,人体实验靶场,拿我们中国的活人做实验。从刚出生的婴儿,到七八十岁的老人,成千上万的中国人活活被你们屠宰,成了你们的实验品,你们欠下中国人的这笔血债,我们的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 “哼!敬酒的你不吃,你的吃罚酒!”龟田恼羞成怒,拳头一拍桌案:“来人的干活,把她的给我押到人体的实验室,我的就要让她的看着他们的同胞的是怎么样的被我们的像宰猪的一样的屠宰的干活!” 二 731部队人体实验室隔壁,冬青被被摘下手铐脚镣,却由两个日本兵抓着胳膊站在角落里,透过中间相隔的玻璃,可以看清实验室的一切。 两个日本兵把一个怀孕即将临产的妇女拖进实验室,妇女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堵着,进实验室后硬按倒在铁床上,绑上手脚。 龟田和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进屋,都没给麻醉,就对妇女进行剖腹产,妇女痛得失声惨叫,最后连叫都叫不出来,痛得昏死过去。 冬青气得破口大骂,拼命想冲进屋里,却被两个日本兵扯住,因不忍再看,把头转到一边。 护士抱出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走进另一个房间,冬青也被日本兵硬拉过去,出现在冬青眼前的却是十几个刚出生的婴儿,都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孩子们躺在硬木板上,手脚乱蹬,失声哭叫。几个日本护士坐在旁边就像没看见一样说说笑笑,无动于衷。冬青带着脚镣,又被日本兵扯着,急得简直快发疯,她抓住一个护士的手,眼泪在眼圈直转:“护士,护士,求求你们,让孩子的母亲给孩子一口奶吃吧?他们都刚出生,长时间不吃东西会饿坏的!” 日本护士都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护士用手指着那些孩子:“让他们的母亲给孩子喂奶?你想得太天真啦!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孩子的母亲被剥腹产后就都投进了焚尸炉,这些孩子都被注射了炭疽菌苗,我们就是奉命在这里观察他们的病理反应,等待着他们在哭叫中慢慢死去!让他们吃奶?只有等他们上了天堂后和他们的母亲相会后再吃吧!哈哈哈!哈哈哈……” 冬青气得双手掐住护士的脖子,咬牙切齿的喊叫:“强盗,强盗,你们这些强盗!畜生,畜生,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不得好死……” 没等冬青说完,两个日本兵又硬把她扯走,拖到另一个屋子里,屋子里的十几个妇女被绑在铁床上,个个脸色惨白,浑身发抖,都在痛苦的呻吟。 冬青脚带重镣跪在了几个正在给妇女打针的日本军医面前,泪流满面:“军医,军医,你们行行好,求求你们,救救她们吧?” 一个军医一脚把冬青踢得坐在地上,狰狞的笑着:“救救她们?你知道她们注射的伤寒菌苗我们研究了多长时间吗?我们用了十几年,光参加研制的科技人员就有几百人,耗资上亿元,终于研制成功,现在只是用她们做实验,等试验成功,我们把它用在战争中,不用枪不用炮,只要我们把菌苗任意洒在你们中国的某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岂不是不战自溃吗?啊,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日本军医同时狂笑声,冬青晕了过去。 等冬青醒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日本兵拉到了另一个屋子里,屋子里有十几个浑身溃烂的老人手脚被绑在铁床上,老人们痛苦的喊叫着:“痒!痒啊!求求你们行行好吧,让我们痛痛快快的死了算啦,这样折磨我们,我们实在受不了哇!” 一个日本军医正给这些老人挨个检查,冬青跟在身后,悄声的问:“军医,这些老人都注射了什么菌苗?为啥都浑身溃烂,奇痒不止?” 军医左右看看,悄声回答:“他们被注射的是芥子气毒,这种毒气已被制成炮弹,不用说发射出去,就是放在那里被人碰上,都会中毒。中毒后不光向他们这样浑身溃烂,奇痒不止,还会使浑身骨络变形,不能行走起卧,让人在终生痛苦的无尽折磨中死去。” 冬青惊得说不出话,用手指着军医:“你,你们……” 第四十一回 731罪恶累累 李冬青火中自焚二 清晨,天刚蒙蒙亮。731部队牢房里,冬青和无数中国囚犯横七竖八的正躺 在水泥地上睡觉。牢门打开,一个日本军医进来,扯起冬青的胳膊拉着往外走。 冬青用手掰着日本军医扯着胳膊的手,拼命挣脱着:“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杀我,不用你拉着,我自己走!” 军医一脸得意,嘿嘿一笑:“杀你?比杀你还难受!今天让你去陪榜,到我们的实验场看看我们用细菌杀人!” 冬青一愣,立刻停住脚:“试验场,什么试验场?” 军医又拼命拖着冬青走,一脸不耐烦:“问那么多干什么,到地方你就知道啦!” 冬青和几个日本军医一起坐上了飞机,经过一段飞行,来到了城沟子靶场,飞机降落后,冬青又被日本军医扯着和他们一起躲藏在靶场旁边的一个地下室里。从观测孔里往外看,只见无数的日本兵围在靶场四周,几辆大汽车开进靶场,带着防毒面具的日本兵从车上卸下用铁索锁着的马,用铁笼子装着的黄鼠,豚鼠和带着脚镣,蒙着双眼的中国人。日本兵把中国人分别捆绑在事先埋好的木桩上,又把鼠笼分别放在中国人身边,每个中国人前面又插一面旗帜。一架飞机开来,低空飞行,对准插有旗帜的地方投下炸弹。炸弹爆炸,硝烟弥漫,那些中国人和那些马都被炸死,那些铁笼子也被炸得飞上天空,铁笼子里的黄鼠、豚鼠从破碎的笼子里掉下来,立刻摔成肉饼。炸弹爆炸完,硝烟还没散尽,那些躲在掩体里的日本军医立刻兴奋起来,全都戴上防毒面具,跑出掩体,有的在那些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死人死马身上往下割肉,有的把那些死黄鼠豚鼠捡起来装进容器里。冬青仍被关在隐蔽室里,她不忍去看,痛苦的把脸转到一边。 等那些日本军医们兴高采烈的满载而归,冬青又和那些日本军医们坐上了飞机,飞到了南方的一座县城上空,从飞机上往下看,这里正在打仗,硝烟弥漫,枪炮轰鸣,穿着灰军装的新四军正在攻打县城。县城的城墙已被打开一道缺口,新四军从缺口冲进城里,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日伪军尸体,日伪军虽拼命抵抗,县城眼看就收不住,有许多都举手投降,。飞机一到县城上空,坐在飞机里的龟田立刻下令让里边的伞兵跳伞,那些伞兵有的身背装着老鼠的铁笼子,有的背着装有麦粒稻谷的布袋,有的却背着破布条,那些伞兵跳伞落到地上以后,便开始打开鼠笼,往路边洒麦粒,往井水里投稻谷,往房门树木上挂破布…… 冬青知道他们这是在投放细菌病毒,气得真想从飞机上跳下去制止那些伞兵,因双手被绑,又有两个日本兵按着,便破口大骂:“日本鬼子,你们这些灭绝人性畜生,你们偷着投放病毒细菌,一定会造成大批无辜百姓感染死亡!龟田,你记住,你们日本731细菌部队,欠下我们中国人的一笔笔血债,将来都要你们用血来还!” 四 冬青她们从南方坐飞机回来天已傍黑,那些日本医生都兴高采烈的去吃饭, 冬青却被关进三楼的一间屋子里,透过窗户她可以看见整个731部队的全貌。 据史料记载,这个占地面积610万平方米,是日本法西斯在中国建立的第一支,也是世界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细菌战部队,这里同德国纳粹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并称为世界两大灭绝人寰的杀人魔窟。早在东北刚沦陷时,日本 就在五常县背荫河建立以军医石井四郎为首的“细菌研究所”,称关东防疫给水部, 对外称石井部队或加茂部队。原本不大的研究所,经过十几年的逐渐扩大到3000人左右的秘密细菌部队。1937年才迁至到这里,改称东乡部队。这以后又在海林、林口、孙吴、海拉尔等建立了分支队。1941年改称为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对外称满洲第七三一部队,该部队 的任务是进行细菌战研究河实战准备。共分八个部,并设有航空班、飞机场、安达实验场等。培养着数以万计的老鼠和数千万只跳蚤,每月生产300 公斤鼠 疫、霍乱、伤寒等细菌,并惨绝人寰地以活人进行各种细菌实验,为此,“ 七三一”部队内特设一座可容三、四百人的监狱,被囚禁者大多是爱国的反 抗日本侵略的志士,日本人把他们称为“木头”或“马鲁大”,遭受着细菌 的传染,细菌战轰击、冻伤等。如:日本人非常残忍地把鼠疫和其它细菌传 染给人进行观察、研究,看着人发生怎样的变化。他们还把人放到特别高的 室内,而且还要逐渐加温直至把人蒸得变形、活活蒸死。还在冰天雪地的严 冬把人梆在木桩上,两只胳膊赤裸露在外面、冻到一定程度一拉肉,两只胳 膊最后只剩只骨架了。甚至还把一些儿童活活地解剖。日本人把这些经过各 种各样实验折磨死的人,剁成块放到炉子里烧掉。这里不光有许多日本兵看守,还被被设为禁区,飞机不准在上空飞行,火车经过这里时必须在前一站放下窗帘,如果有人进入这里,立刻被抓进去被当作试验品,人们把这块神秘的地方叫做“六十里地国境线”。 首先映入冬青眼帘的是在她住的这座楼的对面的焚尸炉,炉里的高烟囱正在冒着屡屡黑烟,她知道那又是无辜百姓被注射病毒细菌死亡后被焚烧,紧挨焚尸炉旁边的是关押中国人的监狱,监狱里关押着无数中国人,他们都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等待着被做人体实验。监狱的外边是高墙,高墙商家着电网。高墙的后边是一片荒甸子,荒甸子上无数野狼野狗在撕扯着死人的尸体,那些尸体都是被日本鬼子抓来给731部队搞建筑的劳工,劳工们都是被饿死,冻死,打死,扔在荒野里,因为死尸太多,野狼野狗吃不完,就连乌鸦都成群结队来啄食人肉。 看着这一切,冬青的心里真像刀搅一样难受。自从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占中国,到如今不光中国的三分之二领土被占领,几千万的无辜百姓被他们杀害,还在中国建立了细菌实验基地,把成千上万的中国人当成猪狗一样被宰割试验,然后焚尸灭迹,后人想查证据都查不到。这些日本人虽然坏事做尽,做绝,可他们在世人面前却装成一副菩萨模样,口喊着大“东亚共荣”来蒙骗世人,愚弄后代…… 五 这天早晨,冬青又被两个日本兵硬拖进731部队人体实验室,室内隔壁的军医护士正在忙着给绑在床上的十几个中国人挨个注射疫苗。 一个日本军医手拿一张日本报纸兴冲冲跑进来,进门就喊:“好消息,好消息!我们的细菌试验成功啦!你们看我们的报纸登载,浙江宁波感染鼠疫死亡一百零六人,全家死亡十二户!衢县感染一百二十八人,死亡九十二人。金华死亡一百六十七人,常德死亡二百四十二人,义乌死亡一百八十六人…… 日本军医护士互相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兴奋得狂呼乱叫:“成功啦,我们成功啦!” 冬青两手被反绑着,嘴也被塞上,同时两个日本兵扯着她站在隔壁,透过玻 璃窗,虽然里边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急得直跺脚。就在这时候,有一个日本护士手拿两瓶疫苗在她身边路过,冬青突然挣脱日本兵的手,一低头撞向护士,护士毫无防备,手里的玻璃瓶被她撞碎,瓶里的药液不但溅了护士一身,冬青的头也被玻璃划破,流出鲜血,同时也感染上了病毒。 冬青的这一举动不但让护士和两个看守他的日本兵都惊慌失措,连隔壁正在忙着的日本军医也都惊得面色大变,手忙脚乱的从隔壁跑出来,他们顾不得冬青,而是先忙着给那个溅了满身药液的护士和站在旁边的两个日本兵消毒,注射,在另一房间里正在做实验的龟田听到消息也跑过来了,听完军医向他汇报,却高兴得拍着手说:“好,好的!好,好的……” “她,她,”军医仍一脸惊慌,用手指着冬青不解的问,“她,她已经感染上鼠疫病毒,应该立即送进焚尸炉……” “不不不,不不不!”龟田仍是一脸得意,头揺得像波浪鼓似的,“要把她放回山里,让她去找到抗联,让抗联都感染上鼠疫,就会不战自亡。”龟田说完,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打电话,工夫不大,一辆蒙着帆布棚的汽车开进院子,车上跳下几个带防毒面具的日本兵,进屋就把冬青拉上了汽车,日本兵们也随着上了汽车,汽车开走了,出了731部队的院子,一直向北驶去。到了阁山脚下才停住,日本兵们又跳下车,把冬青从车上拉下来,一个小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的自由啦,你的已经的感染上了鼠疫的干活,你的快快的回去的找你们的抗联,他们可以救你的干活!”小队长说完,立刻又让那些日本兵从汽车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汽油,浇到汽车上,一个日本兵先找来一根干树枝,在干树枝的一头沾上汽油,有火点燃,然后再引燃汽车上的汽油,汽油一着火,立刻嘭的一声,整个汽车全都燃烧起来。 就在日本兵们看着燃烧的汽车狂笑着正要走开的时候,蹲在路旁的冬青突然钻进汽车,浑身立刻着起火,那些日本兵们看见冬青钻进汽车,都大惊失色,特别是那个小队长,急得手忙脚乱,哇啦啦怪叫。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把冬青放出来回到抗联,好让她把病菌都传染给抗联,现在她钻进燃烧的汽车里自焚,这些日本兵的任务就没完成,回去后他们的上司一定会处罚他们,日本小队长也是着忙没顾得多想,竟下命令让已经离开的日本兵回来把冬青从车里拉出来,谁知他们刚来到汽车跟前,只听轰的一声,汽车爆炸,哪些鬼子兵们和冬青一起全都被砸得血肉横飞,胳膊腿都挂在了路边的树上…… 第四十二回 孙黑虎泪洒故地 为报仇单打独斗一 一 黑虎从苏联回到抗联驻地,正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他因为离开这里有半年多,身在异国他乡,仿佛与世隔绝,对抗联的事一点也不了解,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见到抗联的一个人影,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废墟烧。这次他从苏联回来,为了抄近路,没有翻山越岭,而是沿着铁路走,路上他装成一个手柱木棍,又瘸又哑的残疾人,这才躲过日本兵的搜查,一路上靠讨吃要饭活过来。谁知回到他日思夜想的抗联驻地,一切都化为乌有。被毁坏的密营都被大雪覆盖,黑虎因为长期住在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先找到少年班住的密营,用树枝扫开积雪,在废墟里翻找着。他先拿起烧得焦黑的刻有“抗联少年班”的门匾,用衣袖擦了擦上边模糊不清的字,随后贴在脸上,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因为密营是建在地下,日本鬼子只是放了一把火,门窗被烧毁,房子里的东西被烧得残破不全,烟熏火燎,全成黑色,所幸的是房梁并没有坍塌。黑虎钻进里边,首先看到的就是杨小山那把被烧毁的二胡,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用衣袖擦掉灰尘,遭到一条被烧得只剩一半的破军谈铺在地上,把破二胡放在里面,继续翻找,又找出王栓柱也被烧坏的木制手枪,张鉄牛被烧得所剩无几的画册,黑虎又都倍加小心的用衣袖擦掉灰尘,和二胡放到一起。再继续翻找,找到了冬青了送给他的那些书籍,书籍也被烧得破破烂烂,他也像是什么珍贵文物那样认认真真,一本不拉的都找出来。找完男宿舍,他把那条破军毯包好,拎着又来到隔壁的女宿舍,首先翻出是崔英子摆在床头的的那堆石子,一边一个个捡,一边用衣袖擦掉上边的灰尘,全都放在破军毯里。黑虎接着又翻出一个破镜子,这个镜子是他在秋香家卧底时偷秋香的,回来后送给了冬青,成了她们几个女孩子共用的东西。秋香来到这里就被她发现,大哭大闹找黑虎算帐,整个抗联都知道了,弄得黑虎没脸见人。现在镜子已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一见这镜子,立刻勾起了他的许多往事,冬青,山花,秋香,一个个女孩子都浮现在她的眼前,他把镜子紧紧的贴在胸口,热泪禁不住的往下流。 黑虎把找到的少年班遗物用破军毯包好,扛在肩上,背出密营,来到离密营不远的狼神洞里,洞里也遭人破坏,钉在洞壁上的狼皮和对联被炸弹炸得残缺不全,洞里的石桌石凳也变成了一堆碎石,但仍有人来烧香上供,香火虽没有过去那样旺盛,却能延续下来,这就说明人们并没有忘记日本侵略者的深仇大恨,没有忘记那些为消灭侵略者而英勇献身的英雄豪杰们。黑虎进洞之后,把包着遗物破军毯洞中央的碎石堆上,跪在地上边哭边说:“冬青,黑虎哥对不住你,你原谅我吧!铁牛,你的愿望虽然没实现,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和咱们的后代会替你实现的!小山,英子,你们生前没能在一起,希望你们死后会在一起。小山,英子,咱们这一代人受的苦太多啦,夫妻两个人走在一起不容易,你们在天堂上一定要互相理解,互相帮助。山花,秋香,你们安息吧,我有新的任务,不能常来看你们,等到打败日本鬼子,建设了新中国,我会建议政府修建烈士陵园,把你们都迁到烈士陵园里,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来瞻仰你们,学习你们,让你们的革命传统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黑虎磕了三个头,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毅然站起,走出洞外,从绑腿里拔出匕首,用匕首在洞口上方刻下“抗联少年班”几个大字…… 二 傍晚,在阁山脚下的黄家镇的伪警察所里,所长正和几个警察围坐在一起打麻将。 黑虎头戴破狗屁帽子,浑身沾满血迹,慌慌张张跑进屋里:“警察,警察!不好啦,不好啦!杀人啦,杀人啦!” 所长把把嘴里的烟头一扔,张嘴就骂:“妈拉个x!哪来的穷小子跑着来搅老子的兴?什么他妈了个x杀人杀人?那他妈了个x杀人啦?” 黑虎浑身发抖,用手向门外一指:“外边有人要杀我,外边有人要杀我!” 所长把排往桌上一摔,站起身来:“妈拉个x!杀你个穷小子算个屁,都不如踩死个蚂蚁!我们警察是为有钱人服务的,你们这些穷光蛋……” 黑虎极端害怕的藏到所长身后,突然亮出手枪,一边顶在所长太阳穴上,一边伸手摘下了所长跨在腰间的手枪:“都别动,谁动我就打死他!都把枪放下,举起手来,背过脸去!” 所长先吓蒙了,浑身颤抖着:“别动,别动,都别动!快,快举手!小兄弟,你要钱,我有,我有。” 伪警察们都吓得赶紧举起手,背过脸去。 黑虎故意用抢口点了点所长的脑袋,冷笑着说:“谁希罕你们的臭钱,告诉我,是谁向日本告了抗联于队长的秘?” 所长更害怕,说话都不成句:“不,不是我,是,是,是李老球子!” 黑虎又用枪点着所长的脑袋,厉声说:“快说,他人在哪儿?” 所长吓得浑身一抖,裤子当时就尿了:“他,他,他调到县警察局当了科长!” 黑虎用脚踢了一下所长的屁股,紧跟着问了一句:“那任队长是你们去抓的吧?” 所长吓得扑嗵跪在地上,磕巴得更厉害:“是,是,可,可,可我们,可我们也是奉日本人的命令……” 所长话没说完,黑虎一枪便击中他的头颅,随后双枪齐发,屋里的七八个伪警察全都倒在血泊中,黑虎拿了几梭子手枪子弹,随后点把火,跑出屋去。 第二天,在县城“中日亲善”大酒店的二楼里,黑虎头戴毡帽,身穿长袍马褂,坐在桌子上就着小菜自斟自饮。 李老球子也和一个伪警察在旁边的桌子上对坐喝酒。 伪警察拿过酒壶给李老球子倒了一杯,自己也到了一杯,端起酒杯,和李老球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李科长,你是怎么探听到那个抗联的任解放的消息的? 李老球子也把酒一口喝干,撂下酒杯,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我用的是放长线钓大鱼。你想想那任解放是共产党里的大干部,皇军悬赏十万大洋。皇军进山多次清剿,几十万大军围追堵截,飞机炸,大炮轰,派特务刺杀暗害,所有的招数都用尽,不但连任解放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倒,抗联的人还越来越多。日本人都是粗人,只会动武,他们以为烧杀抢掠就能吓倒中国人,却不知官逼民反,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就更加支持抗联。抗联信任的是穷苦百姓,对那些有钱的和地痞流氓怀有戒心,我就用钱收买那些抗联不信任的人。重奖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有钱人和地痞流氓都是爱财如命,见了钱……” 伪警察又给李老球子倒了一杯酒,又夹了一口菜放进李老球子碗里,随后伸出大拇指:“妙,妙,实在是妙!李科长,有你这样的中国人为皇军效力,共产党抗联……” 李老球子得意的端起酒杯一口喝干,重重的把空杯往桌上一放:“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惜日本人不信任咱中国人,要是信任咱中国人,放开手让咱们中国人治中国人,收拾共产党抗联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李老球子说完,得意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伪警察也跟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黑虎站起身,拎起桌上的半瓶酒,走到李老球子桌边,把酒瓶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假装酒醉的摇晃着身子直往李老球子身上倒:“你,你是李老球子?你是告密抗联任解放后升任县警察局科长的李老球子?” 李老球子吓得赶紧站起,掏出手枪顶在黑虎脑门上:“你,你是谁?” 黑虎哈哈大笑,仍摇晃着身子:“李,李科长,你,你这是干啥?不,不瞒你说,我,我也是跟你一样,一样给皇军当特务的,也。也总想找个机会,机,机会举报抗联立功受赏,可,可总也找不到!” 李老秋子嘿嘿一笑,收回手枪插进枪套:“啊,原来咱们是同行啊!那,那小兄弟你在何方地方高就?” 黑虎拿起桌上的酒瓶喝了一口,把酒瓶重重的往桌上一顿:“说,说起惭愧,我,我在皇军宪兵队,宪兵队的便衣队,便衣队当,当个小队长。” 李老球子满脸是笑,连连拱手:“哎哟!小兄弟,你原来是宪兵队的便衣呀?失敬失敬!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兄弟海涵,海涵!” 黑虎用酒瓶一点李老球子的脑门儿,身子又故意靠在他身上靠:“李,李科长,你,你说这话可就见外啦!你,你如今在日本人面前可是个大红人,不,不过恕小弟,小弟直言。人,人都说树大招风,官,官大有险。你,你告密任,任解放虽在日本人面前立了,立了大功,可,可你不光得罪了共产党,连,连咱们给日本人,日本人干事的也,也有不少人嫉妒你。人,人言有畏。他,他们如果在日本人,日本人面前说你几句坏话,日本人,日本人又不信任咱们中国人,到时候,到时候……再,再说你得了日本人十万元奖赏,十万元,十万元能装一麻袋,那,那么多钱放,放在家里,别,别说小偷惦记,惦记,就,就是那些强盗劫匪也,也馋得直淌哈喇子……” 李老球子立刻满脸惊慌,一边连连给黑虎拱着手,一边要溜走:“兄,兄弟说得对,谢,谢谢兄弟提醒,谢,谢谢兄弟提醒!” 黑虎一把拉住李老球子,随后又喝了一口酒,假装呛着噗的吐了李老球子一脸:“李,李科长,你,你这胆也太,太小啦,我,我就这么一说,你,你就想溜?你,你小子也,也太他妈的不仗义,不仗义!老,老子好心好意,好心好意关,关照你,你,你也不坐下陪,陪老子喝,喝两杯?你,你放心,这,这里是,是县城,在,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没,没人敢杀,杀你!” 李老球子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酒,一边点头哈腰:“哎哎,是是,小,小兄弟,你,你坐,你坐。” 三人落座,李老球子冲着酒店伙计喊:“伙,伙计,再,再添一双筷子,炒,炒两个好,好菜!” 酒店伙计赶紧拿着一个碟子和一双筷子跑过来,一边拿下肩上的毛巾擦着,一边满脸是笑的应酬着:“客官爷,稍等,菜马上就好!” 李老球子拿过自己的酒壶,先给黑虎倒酒:“小,小兄弟,来,来,我,我先给你,你满上!” 黑虎却抓住李老球子的手,摇着头:“不,不,我,我是向你请,请教,得,得我先敬你!” 黑虎说着,夺下李老球子手里的酒壶,洒洒拉拉的往李老球子酒杯里倒酒,倒满后自己又到了一杯,放下酒壶,端起酒杯,抖着手和李老球子碰了一杯:“李,李科长,刚才我听,我听你说你用钱收买,收买那些抗联不信任的人?可。可抗联不信任的人多,多啦,你,你咋知道任解放要到那个屯子去呢?你,你能都给他们钱,钱吗?” 李老球子得意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有点喝多,摇着头,说话也结结巴巴:“不,不,不用。干,干咱们这行的,得,得有千里眼,顺,顺风耳,就像猫专门能闻道腥,狗专门能闻到臭。咱,咱们得,得知道他抗联经常,经常活动的地方。” 黑虎把酒一口喝干,撂下酒杯,拿起筷子夹菜,手抖得夹了半天也没夹上来:“李,李科长,那,那你是通过,通过谁知道任解放的消息,消息?” 李老球子也撂下酒杯,拿起筷子夹菜,手也抖得夹了半天夹不上来:“黄二赖……” 李老球子话没说完,黑虎突然掏出匕首用力刺进李老球子胸膛,李老球子啊的一声惨叫,瞪着眼珠子傻看着黑虎,干张嘴却说不出话,黑虎抽出匕首,李老球子连同凳子一同摔倒在地上。事发突然,另一个伪警察吓得脸色大变,伸手刚想掏枪,黑虎早就防着他,因隔着桌子,来不及掏枪,一脚把桌子踢翻,伪警察坐在凳子上,汤菜全都扣在他的脑袋上,伪警察被烫得哎呀妈呀怪叫着,也顾不得掏枪,赶紧用两手扑拉着头上的汤菜,又光着头没戴帽子,满头满脸全是水疱,连眼睛都睁不开,黑虎乘机跳过去,一手揪住伪警察的衣领,一手用匕首逼在脖子上,伪警察早吓得浑身发抖,两腿软得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小,小兄弟,你,你是……” 黑虎先下了伪警察的枪,然后又揪着他的脖领像拎死鸡似的从地上提起,用匕首敲着他的太阳穴:“我是抗联的孙黑虎,今天我不杀你,让你回去告诉冈田,让他赶紧将任解放放回来,否则,我会到他的联队部找他算帐!” 伪警察磕头如同鸡蚀米,嘴里连连答应:“哎哎,是是。” 黑虎松开手,照着伪警察屁股踹了一脚:“快滚!” 伪警察吓得连滚带爬往楼下跑,屋里的食客也都吓得纷纷逃散。黑虎又摘下李老球子别在腰间的手枪,提着正要下楼,跑到楼梯口的伪警察从窗户上看见外边街上巡逻的日本兵,立刻叫喊起来:“抓抗联,抓抗联啊!” 日本兵听到喊声,立刻将楼包围,十几个日本兵朝楼上跑来。黑虎一枪就把喊叫的伪警察击毙,随后一脚将窗玻璃踹碎,飞身从二楼跳下,稳稳的落在街上。正巧有一个日本宪兵骑着三轮摩托经过,黑虎一枪又将宪兵击毙,跑过去,把宪兵尸体从摩托上扔在地上,扶起倒在地上的摩托车,飞身骑上,一踩油门,飞驰而去。跑到楼梯上的日本兵们反应过来,叽哩哇啦的喊叫着又跑下来在后边追赶边放枪。子弹在黑虎的耳边嗖嗖直叫,他低下头,把油门踩到底,突突突,三轮摩托不是好声的怪叫,像飞一样穿过大街,吓得行人离老远都赶紧躲开。摩托车跑到县城门口,只见一队日本兵持枪排列在门洞两旁,两个哨兵正在盘查过往行人。 黑虎灵机一动,举起手枪朝空连放三枪,同时高喊:“抓抗联,抓抗联哪!” 城门口排着队等着检查的人群立刻混乱起来,人们争先恐后朝城里城外跑。日本兵赶紧阻拦,黑虎却趁乱边放枪边冲出城门,还故意撞倒了四五个日本兵。 第四十二回 孙黑虎泪洒故地 为报仇单打独斗二 第二天清晨,在紧靠半拉山边的一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里,黑虎一身日本宪兵的装束,骑着三轮摩托出现在村口,一个背着粪篓的老汉看见他刚转身要走,他却一加油门超在老汉前边,停下摩托,人没下车,故意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问:“老头的,你的知道,黄二癞子的家的在那边的干活?” 老头以为见到了日本兵,立刻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铁锹都掉在地上,颤抖着手指着村里的一座房子磕磕巴巴的说:“那,那儿就是。” 黑虎一见老汉被吓的样子,心里真像刀搅似的难受,由此可见日本兵欺压中国百姓到了何等程度,让人见到日本兵真比见到饿狼还害怕。黑虎没再说话,启动摩托,骑到黄二癞子家门前,停下车,人仍没下来,用手不住的按着喇叭。 黄二赖子的妻子趴着门缝儿探头向外一望,吓得脸色大变,赶紧缩回头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黄二赖子披着棉衣开门出来,满脸是笑的打招呼:“太君,太君,屋里请,屋里请!” 黑虎下了摩托,一脸傲气的倚在摩托上,掏出香烟点着火衔在嘴角上:“你的,黄二赖子的干活?” 黄二赖子点头哈腰,笑嘻嘻的回答:“是,是。小的就是黄二赖子。” 黑虎抽了一口烟,“噗”,吐出一串烟圈儿:“你的告密抗联任解放的干活,皇军赏你一千块大洋的干活?” 黄二赖子虽点头哈腰,可笑容却没了,已猜到这个皇军可能是听说他有钱要敲他的竹杠,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是是是,谢谢皇军,谢谢皇军!” 黑虎把嘴里的香烟拿下掐灭,扔在黄二赖子脚下:“你的,住在镇上的皇军宪兵队的北岛小队长的你的认识的干活?” 黄二赖子心里敲着鼓,还是连连点头哈腰:“认识认识。北岛小队长我早就认识。 黑虎掏出手枪,用手惦着:“北岛小队长的最近的输了点钱,他的派我来向你的借一千块大洋的干活,你的答应?” 黄二赖子虽哭笑不得,还是连点头带哈腰:“答应,答应,我的全答应!太君,你的稍等,我这就进屋给你取钱。” 黑虎突然变脸,用枪顶着黄二赖子脑门儿:“你的进屋不行,让你的家里的人送来!” 黄二赖子吓得浑身发抖,仍点头哈腰:“哎哎哎,是是是!” 黄二赖子说着,转头冲着屋里喊:“孩子他妈,快把皇军赏给的那一千块大洋拿来,送给这位皇军!” 屋里女人答应:“哎,知道啦!” 屋门开了,一个身穿伪警察服装,腰跨盒子枪的大胖子从屋里走出来,到了黑虎身边,双手抱拳,客客气气地说:“太君,你的宪兵队的干活?” 黑虎一见大胖子出来,因为他的右手正举着枪顶着黄二癞子的脑袋,便用左手迅速抽出斜挎在腰间的另一只手枪,等大胖子来到跟前,便来个先下手为强,左手的手枪也顶到了大胖子头上:“你的,什么的干活?” 大胖子却一点不害怕,嘿嘿一笑:“太君,我的山林警察队的干活!” 黑虎双枪同时指着两个人,心里虽然很紧张,脸上却显得非常冷静,用鼻子哼了哼:“你的,山林警察队的钱的大大的有?” 大胖子虽连连点头,一双贼眼却滴溜溜乱转:“有有有,钱的大大的有!” 黑虎冷冷一笑,用枪口点了一下大胖子的脑袋:“你的肯替黄的拿出一千块大洋的干活?” 大胖子又满脸赔笑,连连点头:“可以可以,他是我姐夫,我可以替他拿。” 黑虎把眼一瞪,又用枪口一点大胖子脑门儿:“你的,拿钱的干活!” 大胖子狡黠的嘿嘿一笑,用手拍着衣兜:“太君,我的钱没带在身上,太君想要,请跟我到山里去取!” 黑虎脸立刻一沉,鼻子一哼:“八嘎!你的敢欺骗皇军的干活?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有!你的死了死了的有!” 黑虎说着,扣动扳机,立刻将大胖子击毙。 黄二赖子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连作揖带磕头:“太君,太君,我给钱,我就给钱,我大大的给您钱!” 黑虎哈哈哈大笑,用枪点着黄二赖子的脑门儿:“黄二赖子,今天我叫你死个明白!我是抗联少年班的孙黑虎,我不是来要你的钱,是来就是要你的命!你向日本鬼子告密我们的任队长,他被日本鬼子抓进监狱,我就是替他来报仇!” 黑虎说着,又一枪将黄二赖子击毙,随后跨上摩托车,正要加大油门,忽听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黑虎哥!” 黑虎一回头,见是一身农村打扮的张春草,立刻一喜:“春草,你怎么在这儿?” 张春草二话没说,跳上摩托车:“黑虎哥,快走!” 黑虎没再说话,加大油门,开着摩托飞驰而去。 四 黑虎骑着摩托跑出村子,在张春草的指挥下,又走了有十多里路,摩托却没了油,黑虎骂了句“真倒霉!”只好下了车,合力把摩托车推进路沟里摔碎,拐下大路,朝野地里跑去。 白茫茫的原野上,黑虎和张春草并肩在没膝深的积雪里艰难的跋涉着。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头上冒汗,步子越迈越慢,也不知走了多远,累得实在走不动,黑虎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哎呀,不行啦,歇歇再走吧?” 张春草却架起黑虎的胳膊,拼力往前拖:“走!走不动也得走!这里离鬼子据点太近,你独闯伪警察所,杀汉奸李老球子,今天又枪毙了黄二赖子和他的姐夫山林警察队长,日本鬼子早就下令捉拿你,我是奉北满滨北特委指示来找你,并负责你的安全!” 黑虎倔强的把张春草推倒在雪地上,自己也随着倒下:“哼!滨北特委派你来,就是北满省委派你来,也不能不让人喘口气!张春草,我知道你离开咱们抗联到地方升了官,当了个什么县妇救会主任,可你在我面前还是抗联少年班战士,我还是你的班长!现在我命令你就地休息!” 张春草狠狠的照着黑虎肩头打了一拳,憋不住笑了:“你这个坏黑虎,我真拿你没办法!” 黑虎得意的一笑,用手掐了一下张春草的脸:“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贻!咱们在一个战壕里滚了四五年,我还不了解你!” 张春草坐起来,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黑虎哥,咱们说是说,笑是笑,我今天真是奉咱抗联支队的命令来找你。你从苏联回来,没有主动先找党组织,一个人单打独斗,搞个人英雄主义,虽然杀了几个叛徒汉奸,出了几口恶气,可你脱离党的领导,无组织无纪律……” 黑虎原本躺在雪地上,没等听完张春草的话,立刻坐起,揪住张春草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胡说八道!我从苏联回来,找从前党的联络点都遭破坏,根本联系不上。那些叛徒汉奸卖国求荣,向日本鬼子告密,不但使我们党的组织遭到破坏,还使我们大批抗联领导和战士被俘,我为国除奸,为民除害还有了错?你,你们……” 张春草也不示弱,用手费力的掰开黑虎揪着衣领的手:“黑虎哥,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滨北特委的意见。黑虎哥,咱们都是共产党员,咱们的抗联是党领导下的队伍,咱们都应该服从党的领导。黑虎哥,未经党的允许,自己一个人胡干蛮干,不但会给党造成损失,说不定那天连自己的命都搭上!” 黑虎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命搭上?自打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中国,咱们中国人被他们害死的何止成千上万?别人家不说,就说我家,我的父母,亲人都死在日本屠刀下!还有咱们的抗联少年班,共计九个人,现在只剩咱们俩。他们为了革命,为了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全都牺牲在战场上,有的连尸骨都找不到!我们这些在枪林弹雨里钻的人能活着,早把生死抛在脑后……” 张春草又当胸给了黑虎一拳,叹了口气才说:“黑虎哥,我知道你不怕死,可咱们死也得死个值!现在日本鬼子还没有消灭,咱们死去的亲人战友还等着咱们为他们报仇 !再说咱们共产党的任务不光要打败日本鬼子,还要推翻旧世界,建设新中国!黑虎哥,这些话都是你经常给我们讲的,现在轮到你的头上就忘啦?黑虎哥,如果是以前任叔叔当队长,他可以不计较。现在是李闯代理队长,他和你已前就经常闹矛盾,他脾气暴,你又犟,两头斗牛碰一起,不斗得头破血流不罢休!等回到部队,他们怎么批评你,你千万别发火,有话好好跟他们说!我就怕人家说你不服,到时候……” 黑虎却平静下来,点着头说:“我知道,你放心,我是共产党员,会遵守党的纪律,服从上级领导!” 张春草突然紧抱住黑虎,大哭起来:“黑虎哥!黑虎哥……” 黑虎却被吓蒙了,赶紧掰开张春草的手,站起身来:“春草,你,你,你这是……” 张春草又抱住黑虎,破涕为笑:“黑虎哥,想不到咱们还会……” 黑虎又掰开张春草的手,同时用手扑拉着衣服:“嗨,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呀?俗话不是说两山到不了一起,两人会常见面。咱们都是抗联,只要日本鬼子不消灭……” 张春草一脸尴尬,叹了口气,为了掩饰自己,也用手拍了拍沾在自己的衣服上的雪,扯着黑虎的手说:“,黑虎哥,天也快黑啦,咱们得赶紧回抗联,李队长他们还等着咱们呢!” 黑虎又赶紧挣脱张春草的手,还故意抖着被张春草攥过的手腕:“春草,你刚才说什么李队长?你这个人可真势利眼,任叔叔还没死,你就……” 张春草气得扬起巴掌要打黑虎,手到半空又停下了,呸的冲着黑虎吐了一口,扭头就走。 黑虎得意的一笑,边追边说:“春草,别生气,我这个人太实在,有啥说啥!” 张春草没理他,走得却更快了。走了一段,黑虎又跑到前边,叉开双臂拦住张春草:“春草,听说出卖咱们抗联的是海青帮的高大贵?” 张春草也停住脚,点着头说:“是他,就是他!他杀死了海青叔,夺了海青帮的权,便带着队伍投靠了日本鬼子,在外县当了个保安队长。他当年跟海青叔归顺咱们抗联时,到过咱们的密营,日本刚调进咱们县城的守备大队长冈田了解这一情况,特地命人去把高大贵找来,让他带着鬼子去偷袭咱们抗联密营。” 黑虎气得一跺脚,张嘴就骂:“这个王八蛋,找机会我非杀了他不可!” 张春草又继续往前走,还得意的笑着说:“不用咱们杀,冈田早就把他杀啦!” 黑虎也走一步,又停下,一脸奇怪的问:“你说什么,冈田把高大贵杀啦?高大贵带领鬼子伪军偷袭咱们抗联密营成功,任叔叔又被他们抓住,高大贵应该立了大功,冈田怎么还会把他杀了呢?” 张春草抬脚把一块土坷垃踢跑,双手向上一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就是卖国贼的共同下场!日本鬼子这次偷袭咱们抗联的密营虽然成功,可进山偷袭的两千多鬼子伪军,回来不到八百人,其余的全都死在山里!冈田怕上级怪罪,把责任都推在高大贵身上,就把他给枪毙啦!” 黑虎哈哈大笑,吓得落在附近树上的麻雀都扑啦啦惊飞:“那些日本鬼子都是狼,与狼为伍,终究是害。古人早就说过,狡兔死,走狗蒸!想拍外国人的马屁,到头来闹个引火烧身!” 张春草停住脚,叹了一口气:“唉!高大贵是罪有应得,可咱们的任队长却被日本鬼子抓去生死不明,还有咱们少年班的王栓柱,为掩护任叔叔受伤也被捕,现也关押在监狱!” 黑虎脸立刻变得阴沉起来,也叹了一口气:“唉!我在苏联时就在日本的报纸上看到了栓柱被抓的经过,还登了他的照片。咱们少年班没有一个孬种,我相信栓住也不是软骨头!唉!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咱们任叔叔和日本鬼子斗争了十几年,日本鬼子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抓住他,这次怎么……” 张春草拉着黑虎坐在地上,紧握着黑虎的手不放:“唉,说起任叔叔被捕,话就长啦……” 第四十三回 冈田再施毒计 任解放学校被捕一 一 在县城日本保安大队部的办公室里,冈田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电话铃响,冈田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一男子急促的声音:“报告大队长,昨晚抗联任解放支队偷袭了咱们二道河子警察所,十几个警察都被他们杀死!” 冈田一听抗联二字就像神经过敏似的脑袋嗡的一下,浑身也机灵打个冷战,可在下级面前只能假装镇静的回答:“好的,我的知道!” 冈田撂下电话,刚拿起文件,电话铃又响,冈田手拿文件,眼瞅着电话,不知所措的愣了半天,本不想接,可不接又不行,一手拿文件,一手拿起电话,电话里又传来另一男子焦急的声音:“报告太君,刚接到情报,抗联任解放支队偷袭了大二井子的自卫队,打死几十人,抢走一百多只枪!” 冈田啪的把文件往桌上一摔,愤怒的吼了一句:“我的知道啦!” 冈田重重的把电话一撂,已无心再看文件,站起身离开椅子,倒背着手在屋里来回地走着,电话铃又响,冈田气得一步冲到桌前,拿起电话,张嘴就骂:“八格牙路!你的什么的干活?” 电话里的人比他嗓门还大,同样大骂:“你的,你的才八格牙路!” 冈田听见是他的顶头上司旅团长来的电话,立刻立正,连连点头回答:“哈伊!哈伊!” 电话里旅团长气得用拳头擂桌子的声音都传过来,电话的吼声震得冈田耳鼓都发麻:“你的,看没看见的今天的《大北新报》的干活?报上的登载的抗联的任解放支队的最近的活动的猖獗的干活,不断的攻击的的我皇军的炮楼的,警察所的,不但的使我的皇军遭受的巨大的损失,现在的报纸的登载,连东京的都知道的,也让我们的皇军的脸上的蒙羞的干活!现在我的命令你的在十天的之内的消灭这支的抗联队伍!否则,我的就撤了你的职干活!” 冈田撂下电话,用手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气得把桌子上的文件全都推到地上,用拳头擂鼓似的咚咚咚的擂着桌子,擂得手都痛了,这才用另一只手揉着,这才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一仰,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眼睛看见挂在墙上的抗联分布地图,眼前突然一亮,就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来人的干活!” 门外一日本兵进屋,立正,敬礼:“哈伊!” 冈田急不可待,手指日本兵:“你的,快快的去宪兵队,把抗联的任解放支队的所有人的档案的都统统的拿来的干活!” 日本兵又立正,敬礼:“哈伊!”日本兵转身出屋,冈田坐不住凳子,倒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不时擦着额头的冷汗。 工夫不大,日本兵拿着一大罗档案进屋,放在桌上,冈田赶紧坐到桌前,一本一本的仔细翻看起来。 冈田手拿一本档案突然停止翻动,嘴里小声的念着:“高大贵,三十二岁,原在海青帮当二当家的,后随张海青投降抗联。在抗联里过不惯艰苦生活,受不了抗联严肃的纪律约束,便暗杀了时任抗联团长的张海清,带着一部分人投降皇军,现在小河镇任警察所长……” 冈田兴奋的把手往档案上一拍,立刻又从外边喊:“来人的干活!” 日本兵又赶紧进屋,立正,敬礼:“哈伊!“ 冈田满目狰狞,手指日本兵:“你的马上的开汽车去小河镇,把高大贵的带来快快的见我!” 日本兵又立正,敬礼:“哈伊!” 日本兵一走,冈田兴奋得狂笑着用拳头一擂桌子:“任解放,我终于有办法抓住你啦!哈哈哈,哈哈哈……” 冈田笑是笑,可笑后心里又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得喘气都费劲。自“九一八事变”前他带着部队从日本来到中国,可谓一路顺风,谁知自从碰上抗联,他就倒了大霉。他一个整编联队原本三千多人,从“九一八事变”攻打沈阳北大营,一直打到黑龙江,不但屡战屡胜,还未损一兵一卒。可自从奉命攻打抗联,不但屡战屡败,他的部队也损失快到一半。更让他担心的是当年的任解放带领的抗联只有不到一百人,可经过几年的围剿屠杀,不但没有斩尽杀绝,还越来越多,现在已到了近千人,和他部队的人数几乎相等。过去的任解放怕被他消灭,始终蹲在深山老林里偷偷的打游击,现在不但离开深山,还公开的打他的炮楼,攻他的据点,从被动变为主动,除了县城等几个重要据点还在他们日本人手里,原有的几十个据点包括三分之二的农村都成了抗联的地盘。现在如果不想办法把任解放的抗联消灭,用不了多久,任解放的抗联就会把他们这些日本兵彻底消灭。人都说狗急跳墙,冈田现在也已到了垂死挣扎的地步,他知道上司限令让他十天之内把任解放的的抗联全部消灭根本做不到,可擒贼先擒王,想办法抓住任解放还是可能的。以前任解放蹲在深山老林里要抓不容易,现在他经常离开深山老林到老百姓家里去做宣传,虽然保密,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重金悬赏,肯定会有人告密,再多派宪兵特务侦察,也一定会得到线索…… 冈田正想着,门外传来一个尖声尖气的中国男人的声音 :“报告!” 冈田知道是高大贵来了,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随口说了一句:“进来!” 高大贵一身伪警察服装进屋,立正,敬礼:“报告大队长,小河镇警察所长 高大贵奉命前来报到!” 冈田看了高大贵一眼,用手一指桌对面椅子:“你的坐。” 高大贵受宠若惊,赶紧又立正,敬礼:“哈伊!” 高大贵坐在椅子上,冈田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拿起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高大贵,高大贵早已不知所措,赶紧又站起身,立正,敬礼,这才双手接过烟,连说“谢谢,谢谢”,这才又坐下,赶紧掏出自己兜里的火柴,划着火,先欠身给冈田点上,随后自己才燃着。 冈田吸了一口烟,噗的吐出一串烟圈:“你的,投降过抗联?” 高大贵立刻吓得脸色大变,赶紧站起,浑身直抖,嘴角衔着的烟都掉在地上:“是,是是。太君,我那是被张海青逼得实在没办法才假投降,后来我杀了张海青,带着队伍投奔皇军!太君,我对大日本皇军可是忠心无二啊!太君……”高大贵说着,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冈田用手指着高大贵哈哈大笑,笑后突然拉下脸:“高的,你的起来,我的不是追究你的过去的事,我的是有话的问你!” 高大贵又连磕了几个头,赶紧站起,浑身仍发着抖:“是,太君!” 冈田把手里的香烟掐灭放进烟灰缸里,手指敲打着桌面:“高的,你的投降抗联,到过任解放的密营的干活?” 高大贵眼睛偷看着冈田的脸色,紧张得鼻尖都冒了汗,小心翼翼的低声回答:“到过到过,可是……” 冈田一摆手,制止高大贵再说下去:“我的问你,你的还能不能的记住抗联密营的干活?” 高大贵不明白冈田话里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这,这个,知道知道。”冈田立刻站起,脸也变得严肃起来:“高的,我的命你的带领二千的皇军,今晚的半夜的出发,悄悄的进山的找到任解放的密营干活!”冈田说着,两手往脖子上一对,做了一个掐死的动作,眼睛直盯着高大贵的眼睛:“你的明白?” 高大贵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二 隆冬季节,大雪纷飞。抗联宿营地教室内,任解放站在讲台前,正在给战士们讲课:“同志们,日本鬼子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啦!大家想想看,九一八事变时,日本鬼子侵占咱们关东,他们的军队多数都是日本人。现在大家再看看,他们的军队里多数都是朝鲜人,这就证明他们国内已经没有青壮年可以征兵入伍,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是苟延残喘,做最后的摧死挣扎。与其相反,在咱们中国,国民党的军队虽然节节败退,丢了大半个中国,连南京总统府都被日本鬼子占领,蒋介石吓得跑到重庆。可咱们共产党红军却冲破国民党数十万军队围追堵截,爬雪山,过草地,胜利到达陕北,开赴抗日前线。咱们的八路军新四军在党中央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开展抗日游击战争,取得了重大胜利,如‘平型关大捷’,‘百团大战’,‘地道战’,‘地雷战’,在关内整个敌占区的农村几乎都被咱们占领,咱们的军队也由长征时的三万人发展到上百万……” 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屋内的人全都大惊失色,一战士匆匆跑进来,冲着任解放立正,敬礼:“报告支队长,咱们的前营被日本鬼子偷袭啦!现在有几千日伪军正在向咱们包围过来!” 任解放立刻停止讲课,抽枪在手,把枪一挥:“快,准备战斗!” 战士们纷纷拿枪,朝屋外跑去。 抗联秘营外,冈田指挥着日伪军包围了密营,任解放和战士们早已撤退。日伪军冲进密营,搜不到人就扔手榴弹,放火。整个密营烟火弥漫,爆炸连天。 老天爷也仿佛被日本鬼子的赶尽杀绝惹得发了怒,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树枝被折断,沟壑被填平,深山老林里,对面都不见人。 任解放带着抗联战士在没膝深的大雪中艰难的行走着,不时有战士跌倒在雪里又被大家拉起。因为撤得匆忙,战士们只带着枪,粮食衣物及生活用品全都扔在了密营,被日本鬼子毁的毁,砸的砸,没毁没砸的又放了一把火。战士们没吃没喝,顶着大风雪整整走了一天,傍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座山头上,大家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却不敢坐下休息,只能靠在树上喘息,如果一坐下去,就可能被大风雪埋住,永远都站不起来。 任解放带着队伍走在最前边,他最累也最饿,别人都用后背靠着树干,他却用两手紧抓着一个大树杈用尽全力支撑着身体,否则立刻就得倒下。喘息了半天,这才缓过一口气,声音微弱地说:“同志们,这次咱们遭到偷袭,不但丢了密营,还牺牲了十几名同志,几年苦心经营的家也没了,主要责任在我。以前日本鬼子大雪一封山从来都不敢单独进山,我就轻敌麻痹,让鬼子钻了空子,给革命造成了巨大损失,现在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检讨,同时还要向抗联总司令部和北满省委写书面检查。同志们,我估计今天日本鬼子敢来偷袭我们密营,肯定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有叛徒领着,才摸准咱们的密营。日本鬼子几千人,他不会在山里呆多久,毁掉咱们的密营后就得回去。咱这深山老林,不像平原,大雪一封山,不光行人难进,就连黑瞎子都蹲仓。日本鬼子几千人,又是来偷袭咱们,一定得轻装,不会带太多的给养。如果呆得时间长了,他们要吃要喝,给养运不上来,他们也没有咱们抗联战士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就得不战自垮。日本鬼子偷袭咱们密营,炸毁了咱们的粮仓菜窖,断了咱们的后路,也断了他们自己的后路。这次日本鬼子偷袭咱们,咱们吃了亏,这亏咱们也不能白吃,咱们要变不利为有利,变被动为主动,给他摆个迷魂阵。现在咱们就兵分几路,一路主动出击,咬住鬼子,不让他回兵。鬼子现在要撤军,是因为找不到咱们,如果见着咱们影儿,他们就不会撤军。咱们人少,鬼子人多,在平原上他们是优势,可在这深山老林里,咱们就占优势。咱们常年在这山里钻,对这里的山山沟沟都了如指掌,鬼子初来乍到,一进山就成了瞎子聋子,只要咱们牵着他们的鼻子在这山里绕,就会把他们拖垮拖死。再派一路跟在鬼子后边,专门堵劫鬼子运粮部队,让鬼子运不进来粮食。鬼子没了粮食,咱们再把他们绕迷了路,这冷冬数九,连冻带饿,不死也得剥他一层皮。剩下的人咱们都绕出山里,鬼子大部队进山,留守的只剩一些警察,宪兵,后方空虚,咱们分散到百姓家发动群众,宣传抗日,壮大咱们抗联队伍,瞅准机会,炸他几个炮楼,端他几个警察局,让小鬼子首尾难顾,蒙头转向,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半夜,在抗联被毁的密营废墟前,冈田和日伪军都在帐篷里和衣而卧。 四周突然响起枪声,冈田一跃而起,抽出战刀,跑出帐篷,一挥战刀:“开路,抗联的统统的消灭的干活!” 日本兵正在集合,高大贵跟头把式,气喘吁吁跑来:“太君,听枪声抗联只有几十人,不是他们的主力!太君,我估计他们是想只用少部分人天天这样骚扰我们,牵制不让我们撤军,他们的主力绕到我们背后切断我们的粮道或者转出这山林乘虚攻占咱们的县城。太君,我们只带三天的给养,如果被他们拖住,咱们断了粮食,就得被他们拖垮,拖死!太君,我在抗联的时候经常用这种办法,咱们不能再上抗联的当啦,应该马上撤军。太……” 高大贵话还没说完,冈田一脚就把他踹倒,举起战刀:“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你的再敢提撤军,死了死了的有!” 冈田说着,战刀一举,喊了声:“抗联的,缴死给!” 风雪太大,又在夜间,日本兵根本看不清目标, 只能胡乱打着枪,抗联在前边撤退边打枪,日本兵漫无目标的在后边追着枪声走。一直到天亮,抗联的枪声停了,人也不见了。士兵报告给冈田,冈田断定抗联跑不多远,就命令士兵分散搜查,因为大风雪人一过脚印立刻被大雪埋上,搜了一天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到了晚上,支好帐篷,走了一天,都累得筋疲力尽,冈田和日本兵们都简单吃了点东西倒头便睡。到了半夜,外边又响起激烈的枪声,冈田和日本兵们都赶紧爬起来仓皇迎战。日本兵的枪声一响,抗联立刻撤退,日本兵又追到天亮,抗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冈田又命日本兵分头搜索,搜了一天,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就这样,大风雪整整下了七天七夜,抗联几乎每天都在夜里干扰,时间不定,有时是天傍黑,有时是半夜,有时是快要亮天。不但把鬼子兵搞得筋疲力尽,草木皆兵,更把冈田气得像个大肚蛤蟆似的,抗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又没吃没喝,竟像神兵天降似的,让他摸不着,抓不住。明知抗联是故意骚扰,也担心上抗联的当,许是抓抗联的心切或是被气得晕了头,却下决心要消灭抗联,即使不全消灭,打死一个两个也解了心头之恨。开始几天还可以,天虽下大雪,又是最冷的寒冬腊月,寒风刺骨,滴水成冰。他们有吃有喝,穿的棉袄棉裤,还有军大衣,晚上睡着棉帐篷,比起抗联没有一粒粮食,又像叫花子似的个个破衣烂衫,晚上还在露天宿营,他们的条件要比抗联好得多。可是过了三四天,他们随身带的饼干都吃没了,后边的给养又运不上来,不知是他进山时太匆忙忘了向下级交代,还是他派回去的人被抗联消灭,他就像瞎子聋子一样在这大山里被抗联牵着鼻子走。到了第八天,风雪停了,太阳出来了,雪后的小兴安岭显得格外壮丽,冈田却没有心思看这雪后美景,因为他的队伍被冻饿得已溃不成军,别说想消灭抗联,就是想把这支队伍带出这深山老林都非常困难。这工夫,他正和手下躲在一片松树林里,因为两三天没吃没喝,他虽然骑在马上,可他的部下却都累得不能动,都坐在雪地上张着大口喘。冈田虽然不服输,现在他也不能不佩服抗联,因为抗联始终处在艰苦的环境中,冰天雪地三天两天不吃不喝是常有的事,已经产生了耐力,适应了这种环境。他们这些日本兵平时养尊处优,本来一进这深山老林心里都打怵,再加上罕见的暴风雪,又都忍饥挨饿,随时都有人被冻饿而死,伤亡不断增加。日本信奉的是“武士道”精神,军队里长官意识,绝对服从,士兵们嘴里不敢说什么,可心里却都十分恐慌。这一切,冈田早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如果不赶紧走出这深山老林,用不了几天,别说他的这支两千多人的军队,就连他自己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再也没有心思去追缴抗联,无奈的仰天长叹了口气,想从马上下来,连饿带冻浑身无力,眼前一黑,大头朝下摔了下来,多亏身边的卫兵手疾眼快把他接住,这两个卫兵把他扶下马,搀到一棵大树旁,依树坐下,另一个士兵把披在身上的一条军毯给他披上,这才缓过一口气,费力的向站在身边的卫兵招招手,声音微弱的说:“快,快,快快的去叫,叫高,高的,高大贵的来干活!” 工夫不大,高大贵跟着卫兵来了,只见他手拄一根木棍,缩着脖,弓着腰,浑身颤抖,一点一点的往前挪,真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翁,随时都可能倒地死亡,站到冈田面前,身子还直打晃,强打精神想立正,敬礼,腿抖的并不上,举起的手抬不过头顶:“太,太君,你,你的叫我,我来…… 冈田也想坐起,两手柱地支巴了半天也没坐起来,两个士兵过来扶着,才勉强坐起,想举手,抖得都举不起来:“高,高的,你,你的,快,快带大家出,出山的,出山的干活!” 高大贵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太,太君,不,不瞒你说,我,我被抗联绕得也,也不知东南西北!再,再说这大暴风雪天,根,根本就,就辨不清方向啊!” “八格!”冈田骂了一句,许是杀人就来了精神,拿起放在身边的战刀,一刀刺进高大贵前心,高大贵刚说出一个太字,便啊的一声惨叫,身子往前一倾,冈田因为浑身无力刺刀刺进的并不深,借着他身子往前一仰的贯力,刺刀竟从前心刺透后背,他连哼都没哼,倒地身亡,死相极其难看。这就是给日本当走狗的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 第四十三回 冈田再施毒计 任解放学校被捕二 和冈村他们相反,任解放只留一少部分人在山里借着大雪迷惑冈田,带着剩余的人早就转出了深山老林,怕人多显眼,引起鬼子注意,就化整为零,把战士们分成多只小分队深入到几十个村子里宣传抗日,组织群众,同时筹集粮食。在阁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的大街上,男女老少围成一个大圈,圈子里,任解放扮丑,王栓柱扮旦,两个人手拿扇子正在唱二人转。 女 一岁两岁在我的怀中抱,三岁四岁不离我的身影,五岁六岁你贪玩耍,上街遇见小顽童,人家小孩把你骂,咳,骂你是有娘无父姑娘生。三弟你哭哭啼啼回家转,围着炕沿你打哝哝。你手扳炕沿上不去炕,你管我叫亲妈,我说啥也没答应。我的三弟呀! 男 你就答应呗,那管啥的! 女 我对你说了真情话,自那日咱们才把叔嫂称。你七八岁上把书念, 男 嫂嫂你送我上学把书攻。 女 送到南学 男 你放心不下, 女 把先生请到 男 咱们的家中。 女 我害怕旁的先生 男 教不好, 女 请来了我的长兄 男 王奅老先生。 女 你念书念到 男 一更鼓, 女 我给你添油 男 拨过灯。 女 你念书念到 男 念到二更鼓, 女 我给你烧水 男 润喉咙。 女 你念书念到 男 三更鼓, 女 我给你做饭 男 把饥充。 女 你念书念到 男 四更鼓, 女 我讲今比古 男 讲给我听。 女 念书念到 男 五更鼓, 女 嫂嫂我一宿没睡陪你到天明。……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好!唱得好!” 立刻有人呼应:“好,好哇!” 男女老少一齐拍手。 任解放立刻停住,冲着众人连连抱拳:“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捧场!我原本是个念大书的,自从‘九一八’事变,日本占了咱们东北,我逃到了关里。如今关里也被日本人侵占,和咱们这里一样到处都在打仗,兵荒马乱,别说念书,就连饭都吃不上,只能沿街乞讨。偌大中国,没有安身之处,就又回到咱们关东,以卖唱为生。诸位父老乡亲,我和徒弟唱得不好,请大家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郑校长走出人群,冲着任解放客气的连连拱手:“这位大哥,小弟姓郑,承蒙众乡亲不弃,在村小学当个校长 。大哥既是学子,如今落难,如不嫌弃,小弟想请大哥到鄙校教书,即可发挥所长,又能混碗饭吃,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任解放也立刻冲着郑校长连连拱手:“谢谢郑校长,谢谢郑校长!” 任解放说着,让王栓柱收拾起撂在地上的包袱,跟着郑校长走了。来到郑校长家里,郑校长立刻吩咐妻子烧火做饭,工夫不大,饭菜做好,摆上炕桌,任解放和郑校长对坐炕桌前喝酒。 郑校长先拿起酒壶给任解放到了一杯,自己也到了一杯,放下酒壶,紧盯着他的脸说:“大哥,不瞒你说,小弟之所以聘请大哥到鄙校教书,是因为你长得太像一个人。” 任解放不觉一怔,为了掩饰,赶紧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又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边咀嚼边说:“你看我像谁?” 郑校长端起酒杯,却没喝,眼睛也紧盯着任解放的脸:“任解放!就是日本悬赏十万大洋要抓的那个抗联支队长!” 任解放却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用手擦着下巴:“只是听说过此人,从没见过面。” 郑校长也一口把酒喝干,放下酒杯,先给任解放碗里夹了一口菜,随后自己又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大哥,提起这任解放,可算咱中华民族的骄子!听说他家境富裕,曾在北大念书,九一八日本侵占咱们东北,他弃笔从戎,回到家乡组织农民暴动,专打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想尽千方百计捉拿他都捉拿不住,便重赏十万元……” 任解放拿过酒壶,先给郑校长倒满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端起酒杯,和郑校长碰了一下,随后一口喝干:“看来这任解放的人头还挺值钱,要是知道他在那儿,告诉日本人……” 郑校长又一口把酒喝干,重重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大哥,你说这话小弟可就生气啦!小弟虽是一文弱书生,在此国难当头,不能像任解放那样冲锋陷阵,痛杀入侵之敌,可也不会做那遭千人指,万人骂的民族败类!” 任解放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过于激动,紧紧的握住郑校长的手说:“郑老弟,你如此深明大义,实在令人钦佩!郑老弟,看你如此爱国,我也就实不相瞒,我就是日本人悬赏十万大洋的任解放!” 郑校长哈哈大笑,冲着任解放连连抱拳施礼:“任大哥,我早就知道是你!现在日本人重金悬赏,成千上万鬼子汉奸在找你,你却置生死于度外,敢孤身一人入虎穴狼窝,就凭你这胆识,就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郑校长说着,拿起酒壶,给两个人都倒了一杯酒,放下酒壶,端起酒杯:“来,任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两人碰杯,同时喝下。 任解放放下酒杯,拿起酒壶又给两个人各倒一杯:“郑老弟,你过于夸奖啦!我们共产党和抗日联军都是为打日本鬼子的,打鬼子就得到有鬼子地方,没有鬼子我们还打什么。再说我们抗联是咱老百姓的队伍,我们和老百姓就像鱼和水,鱼要没了水就不能活!自九一八日本鬼子侵占了咱们东北,我们抗联就和日本鬼子斗,仗打了千百次,日本鬼子几十万,我们不到一万人他们不但没有把我们消灭,我们的人还越来越多,其根本原因就是我们有全东北的老百姓支持!有咱关东父老,你看我就在日本鬼子的眼皮子底下他们都抓不住!郑老弟,我们共产党和抗日联军 不光自己要抗日,更主要的是要发动广大群众共同抗日,打人民战争!郑老弟,我想求你帮忙,把村里那些有志同仁介绍给我!” 郑校长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已经有些微醉,隔着桌子伸出手握住任解放的手:“任大哥,你放心,这事就包在小弟身上!小弟大事做不了,做点小事,也算为抗战尽一点微薄之力!” 任解放也端起酒杯一口喝干,随后又拿过酒壶给两个人都满了一杯,放下酒壶,端起酒杯:“郑老弟,那大哥就谢谢你啦!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干了这杯!” 四 到了晚上,在郑校长的家里,炕上地下站着坐着满屋子人,任解放也盘腿坐在炕上,用手拍着身边一个小伙的肩膀:“父老乡亲们,我现在就给大家举个实在例子,我们的小张爷俩原来都给地主扛活,吃苦受累干了一年,还是吃没吃,穿没穿。大家可以算一算,一个人给地主扛一年活带一晌地,连杆倒,风调雨顺,粮价又好,最多能挣两万吊,在以前日子还能过得去。自从日本鬼子来啦,除了苛捐杂税,还得出粮,出劳工,不但不剩钱,还得拉亏空。他们就是受不了地主老财和日本鬼子的残酷剥削压迫,才来参加我们抗联……” 王栓柱进屋,趴着任解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任解放点点头,王栓柱退下,任解放接着说:“父老乡亲们,我现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日本鬼子住在县城的保安大队和伪军的一个保安团共计两千多人进山想把我们抗联一窝端,结果被我们抗联拖住在山里转了半个多月,在山里迷了路,没吃没喝,再加挨冷受冻,除了被抗联打死打伤,其余的都冻死饿死,活着回来的不到八百人。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日本鬼子侵占我们中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咱们老百姓没有一个不恨他们的!古人早就说过,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意思就是不管那个统治者,只要你顺民心,得民意,有老百姓的支持你就能长久,否则,就会被老百姓推翻……” 任解放的话立刻迎来一片掌声,他的话音刚住,百姓们便你一言他一语的议论起来,一直到了后半夜,人们才渐渐的散去,任解放和王栓柱才躺下睡觉。两个人都睡不着,王栓柱翻过身,把脸冲着任解放:任叔叔,现在这里的乡亲们答应给咱们粮食,我看你悄悄的回山里吧,这里的工作由我负责。这次日本鬼子偷袭咱们密营吃了大亏,听说那个冈田大队长不光挨了上司一顿臭骂,还差点被撤了职!冈田恼羞成怒,悬赏十万块大洋要你的人头。俗话说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咱们在这里出头露面,就怕被人告密……” 任解放也坐起来,捻了一根纸烟点着火衔在嘴里:“你的担心有道理,可咱们抗联是老百姓的队伍,就像这油灯,如果没了油,灯芯就不会亮得长久。同样的道理,咱们抗联如果没有老百姓的支持,也早被日本鬼子消灭!毛主席早就说过,咱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咱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现在这里的群众刚刚发动起来,对我们共产党和抗日联军初步有了了解,正需要我们加强工作,进一步把群众发动起来的关键时刻,我却为了自己的安全偷偷溜走,我这个抗联的支队长还咋去说别人,指挥战士?不光自己丢脸,也给共产党的脸上抹黑!” 五 天刚麻麻亮,在县城日本保安大队长的卧室,冈田躺在床上正在酣睡,桌上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惊醒,睡眼朦胧爬起来,拿起电话,电话里传伪保安团长的声音:“太君,太君,好消息,好消息呀!我刚接到举报,有人发现了抗联支队长任解放!” 冈田立刻又惊又喜,睡意全消:“在什么的地方?” 保安团长也显得十分兴奋,激动得说话磕磕巴巴:“在,在靠山屯,化,化装成一个教,教师在那里教书!” 冈田左右看看,手挡话筒,压低声音:“声张的不要,悄悄的干活,你的明白?” 保安团长受宠若惊,连声回答:“明白明白,我的明白!” 冈田打完电话,为了不走漏消息,悄悄的集合了一百多日本兵,坐上汽车,靠山屯原本在县城南边,离县城不到二十里,他却带着人从北门出去,故意绕个大弯子,走出一百多里地,傍晌时才来到靠山屯,和早就来到这里秘密监视的伪团长会合,在举报人的带领下,悄悄包围了设在村子最西头的小学校。 这工夫,在小学校的教室里,十几个孩子正在上课,任解放站在黑板前正在给孩子上课,他在黑板上写下“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几个字,随后拿起教鞭指着黑板上的字给孩子们念:“中国!” 孩子们异口同音的跟着念:“中国!” 任解放又念:“黑龙江!” 孩子们跟着念:“黑龙江!” 任解放再念:“是我的家乡!” 孩子们仍跟着念:“是我的家乡!” 一身农民打扮的王栓柱进屋,趴在任解放耳边低声说:“任叔叔,保长领着日本学监来啦,正在校长室!” 任解放一愣,不由皱起眉头:“日本学监?他,他怎么会到这儿?” 王栓柱也显得十分紧张,向左右看了看才说:“我也觉得蹊跷,是不是有人告了密?郑校长让你赶快躲起来!” 任解放却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决的说:“不行,如果真有人告密,我要躲出去,郑校长和其他老师都得受牵连!” 王栓柱急了,用手挠着头说:“那,那咋办?” 任解放却显得十分镇静,用手拍了一下王栓柱肩膀说:“不用管我,你快去通知其他同志!” 王栓柱迟疑着,站在那里没动:“这……” 任解放却急了,用力推了王栓柱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王栓柱走后,任解放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仍在给学生上课,还用教鞭指着黑板教孩子们念:“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 学生们仍跟着念:“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 郑校长领着日本学监和十几个穿长袍短褂的中国绅士进来。 郑校长指着任解放先给日本学监介绍:“学监大人,他就是新来的国语教师林峰。”接着一边给任解放介绍,一边给他使着眼色:“林老师,这位是县里的学监大人,听说你学教得好,特意来视察,还把县里几所小学的校长都请来学习!” 任解放十分客气的点点头,把手伸给学监:“你好,学监大人?谢谢你的关照!” 日本学监也伸出手和任解放握在一起:“你好,你好!” 任解放又客气的和跟学监一起来的人一一握手,学监却走上讲台,拿起教鞭,指着黑板上的字,也大声的念起来:“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 日本学监念完一遍,突然咳嗽一声,跟着他来的那些假扮校长日本兵一拥而上,将任解放按倒在地,掏出手铐,硬把任解放双手铐上。 任解放又客气的和跟学监一起来的人一一握手,学监却走上讲台,拿起教鞭,指着黑板上的字,也大声的念起来:“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 日本学监念完一遍,突然咳嗽一声,跟着他来的那些假扮校长日本兵一拥而上,将任解放按倒在地,掏出手铐,硬把任解放双手铐上。 郑校长刚要说话,日本学监掏出枪来,一枪就把他打倒。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躲在桌下。却一个孩子跑过来,抱住任解放大腿,哭着喊:“老师,老师……” 日本学监立刻凶相毕露,一脚把孩子踢倒:“小孩的,滚开!” 孩子却倔强的爬起来,扑到日本学监怀里,抓住手狠狠咬了一口,日本学监疼得一声惨叫,举枪要打孩子,站在他身边的任解放抬脚把枪踢掉,同时举起双手,用手铐猛砸学监太阳穴,把学监砸晕倒在地上。 这工夫,手提双枪踹开门进屋,双枪齐发,鬼子特务纷纷被击中倒地。 学校四周枪声大作,几百鬼子伪军包围上来,冈田挥着战刀喊叫:“任的解放,你的已经我们的包围啦!快快的投降吧,我的保证让你的到满州国的当个部长的干活! 任解放毫无惧色的出现在门口,也提高声音说:“冈田,你做梦去吧!我们共产党人头可断,血可流,决不会做你们日本鬼子的走狗!” 王栓柱一把将任解放扯进屋里,随后关上门,推着任解放:“任叔叔,你快从后窗跳出去,我在这里掩护!” 任解放眼望着屋里那十几个被吓呆了的孩子,摇着头说:“不行!这有十几个孩子,咱们一打,他们就得受伤!” 王栓柱急得直跺脚:“那,那咋办!” 任解放因双手被手铐铐着,只好双手同时一推王栓柱:“快,你从后窗跳出去,我从前边出去!” 王栓柱迟疑一下:“这……” 任解放又用身体撞了一下王栓柱,同时把眼一瞪:“还犹豫什么,快走!” 王栓柱含着眼泪从后窗跳出去。 屋外冈田又喊起来:“快,快快的冲进去,抓住任解放的,皇军的赏大洋的十万的干活!” 见王栓柱走了,任解放又走出门外,从容不迫地说:“冈田,不用你抓,我自己走出来啦!” 鬼子伪军拥上来把任解放架起,冈田走过来,得意的用手拍着任解放肩头:“任的,我的终于的抓住你的干活啦!” 冈田大笑不止,王栓柱却贴着后墙根爬过来,突然站起,一枪击中冈田,随后双枪齐发,鬼子伪军嚎叫着倒下一片。 冈田身子晃了几晃,被身边的鬼子兵扶住,手指王栓柱:“抗,抗……” 任解放急得大喊:“栓柱,你回来干什么?快走!” 王栓柱边打枪边回答:“我不走,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双方激战,王栓柱被乱枪击伤,倒在地上,被鬼子伪军按住绑上。 冈田手捂伤口,走到任解放跟前,咬牙切齿地说:“任的,我的明白,你的是怕我们的伤了你的学生的才停止的反抗!今天我的要当着你的面不但的要统统的杀死你的这些学生,还要把全村的杀个鸡犬的不留!” 任解放气急的边挣脱边喊:“冈田,你……” 冈田一挥手,失声喊叫:“杀!统统的杀!” 鬼子伪军冲进学校,将十几个学生从教室拖出,都用刺刀穿心,然后举过头顶,转着圈玩耍,并都得意的哈哈大笑。 鬼子伪军冲进村里,扫杀抢掠,村子里浓烟四起,声声惨叫。 任解放仍拼命挣扎,气急昏了过去。 第四十四回 李闯巧用激将法 孙黑虎设计夺枪一 在深山老林的一个石洞里,十几个人都坐在草铺上,在李闯的主持下正在开会。 张春草紧挨着黑虎坐在角落里,黑虎坐不住,不时想起来,张春草便用手把他按住。 李闯干咳了两声,这才说话:“同志们,刚才孙黑虎同志已经作了检讨,我看检讨的还算深刻,大家看看对他咋处理?” 一年轻人显得十分激动,站起来说:“孙黑虎同志依仗自己是革命后代,一贯骄傲自满,目无组织纪律。别的不说,就说西征来到这里,他犯了多少错误?私自下山,勾结土匪,放跑叛徒,如果是别的同志,早就受到纪律处分!可他因为是烈士的后代,又从小参加革命,还是我们共产党第一支磐石起义的队伍,曾给我们抗联总司令杨靖宇将军当过警卫员,又立过不少战功,再加年纪小,所以每次都原谅了他。现在他已年满十八岁,已经是个大人,可他从苏联回来,不去找党组织,而是耍个人英雄主义,不经组织批准,私自杀了几个人。这些人虽然都是出卖我们抗联的叛徒汉奸,犯了该杀之罪,可也得经过党组织批准。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不是占山为王的胡子土匪,也不是杀富济贫的英雄好汉,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们的战士如果都像他这样一意孤行,还谈什么打败日本鬼子,解放全人类?我认为孙黑虎同志的问题是非常严重的,如果再迁就下去,一定会造成大错,不光害了他,也会给我们党造成巨大损失!因此我提议开除他的党纪!” 黑虎又要站起,被张春草按下。 一中年人拿下叼嘴里的烟袋,往鞋底上磕了磕烟灰,这才慢条斯理的说:“我看还是留党察看吧!” 黑虎长出一口气,张春草用手碰了他一下。 李闯看了黑虎一眼,叹了一口气说:“我看就算啦,我们党提倡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咱们任队长在的时候,每次犯错误都原谅了他,现在任队长不在了,咱们如果对他太严厉,恐怕引起战士们的议论,不利于部队的团结。孙黑虎同志既然已经认识了错误,这次就不再追究,也不写进档案。如果下次再犯,在一起算总账!不过我建议先让孙黑虎同志暂时离开咱们的部队,让地方给安排一个适当工作!” 会场沉默了一下,青年首先举手:“我同意!” 中年也举起了手:“我也同意!” 在场的都举起了手。 李闯又把脸转向黑虎:“孙黑虎同志,你有没有啥意见,有意见也可以提出来!” 黑虎强压着怒火,本想起身离开,张春草却拉着他的手不让动,只好摇摇头:“我没意见,服从组织决定!” 没等会开完,黑虎就气冲冲离开会场,一出山洞拔腿就跑,张春草跟在后边连声喊他也不回头。跑出足有十几里路,这才放慢脚步,张春草追上他,生气的扯着胳膊硬把他拽到一颗到树上坐下,气喘吁吁的埋怨说:“黑虎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不是说好啦,不管别人说什么,都让让你忍着不要生气,可你……” 黑虎也生气的嘎巴撧下一根树枝,啪啪啪的打着地上的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李闯才当个代理队长,就叫起真来啦!处分我,开除我党籍,还把我撵出军队!他这是官报私仇,我要到北满省委去告他!” 张春草一把夺过黑虎手里的树枝扔到一边,当胸给了他一拳:“黑虎哥,你这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李队长是照顾你才让你离开军队到地方。” 黑虎气得跳起来,用脚使劲踹着倒树:“胡说八道,他这是官报私仇!就因为我们俩过去老闹矛盾,他想借机整我!” 张春草也跳起来,左右开弓打了黑虎两个大嘴巴:“你才胡说八道!你老实说,你在苏联都干了些什么?” 黑虎用手捂着脸,梗着脖子说:你说我在苏联干什么啦?我就在训练基地训练啦! 张春草气得脸色发青,又当胸给了黑虎两拳:“你训练在课堂上和人家教官顶嘴?你训练和人家教官打架?你训练把人家苏联大姑娘搞出孩子?你做的这些违纪违法的事李队长早都知道,他是在替你保密,怕你在军队里一旦传出去不但要受处分,你还有脸在军队里呆?” 黑虎红着脸低下了头,想要争辩,却没说出来:“这,这……” 张春草歪着头看着黑虎,用讥讽的语气问:“怎么,不吱声啦?揭到你的短处了吧?” 黑虎的头低得快钻进裤裆里,偷眼看着张春草:“这,这……” 张春草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伸在黑虎眼前:“这就是那个姑娘吧?” 黑虎惊得脸色大变,伸手去夺相片:“你,你从哪得到的?” 张春草握住相片,躲开黑虎抢相片的手:“在你的衣兜里,我给你洗衣服时看到的。” 黑虎用手挠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她,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我咋不知道?” 张春草把相片重重的往黑虎手里一放,用手指一点黑虎额头:“那是你们俩的私事,外人这么能知道!现在我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支队党委经过研究,为了扩大咱们的抗日武装,决定在山外成立一支抗日游击小分队。因为咱们抗联少年班不光在全抗联,在咱们东北的老百姓,甚至在日本鬼子里都是无人不晓,因此小分队的名字还叫少年班。人有一百多,可以编一个连,可还是个班,你是班长,我是副班长!” 黑虎惊叫一声,抓住张春草的手:“真的?” 张春草用力掰着黑虎的手,慎怪的瞪了他一眼,“你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啥时候骗过你?” 黑虎过于兴奋,张春草本来骂他,他都没听出来,许是头脑发昏,竟抱住张春草狂吻起来。 张春草奋力挣脱,用手抹着脸上的唾液,呸的冲着黑虎脸上啐了一口,同时啪啪打了他两个大嘴巴:“滚一边去!你这张臭嘴不知吻过多少姑娘的脸,我嫌脏!” 二 这天上午,在潘家庄的一农家屋子里,三间大房挤满了年轻小伙,有的在磨大刀,有的在安梭标。黑虎正在炕上做着示范打行李,一个比他高出一头的胖小伙,满脸傲气,晃着膀子走过来,用手一拍黑虎肩头:“班长,日本鬼子有飞机大炮,咱们只有这大刀长矛,想打日被鬼子,也得给我们每个人都弄条枪啊!” 黑虎手没停,回头看了胖小伙一眼:“刚参军就想要枪,好哇!你叫什么名字?” 胖小伙两手往腰间一叉,一只脚还登上炕沿,故意挡住黑虎,让他不能打背包:“我叫潘国强,是参军后才起的名,意思是盼望国家富强。我的原名叫潘黑子!” 黑虎绕过潘国强,把背包拿到炕的另一边继续打着:“想要枪啊,咱们有一首歌唱的好,没有枪没有炮,只有敌人给我们造,没有吃没有穿,只有敌人给我们送上前!” 潘国强又故意往炕沿上一坐,正好挡住黑虎:“班长,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敌人给我们造?那县城日本保安大队有成百上千支枪,你去给我拿一支来!” 黑虎把一个背包打好,用手拍了拍上边的尘土:“拿一支,我还想给咱小分队的同志每个人都拿一支。” 潘国强扬脸大笑,笑够叉着腰围着黑虎转圈看了看:“班长,你人不大,腮帮子可不小,是不是吹牛皮吹的呀?” 黑虎回过身来,搓着两手:“怎么,你不信?那咱们就打个赌,三天之后我就带你们到敌人哪里去取枪,要是取不来,我这班长就让给你!” 潘国强仍叉着腰围着黑虎转了两圈,歪着脖看着黑虎:“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哪吒下凡,没长三头六臂呀?” 黑虎也学潘国强的样子两手卡腰,故意将他的军:“怎么,你不服,那咱们就比试比试?”潘国强憋不住乐了,大拳头在黑虎眼前晃动着:“比就比,你说咋比?” 黑虎也嘿嘿一笑,站到潘国强身边,比试了一下个子,因自己的身高还不到潘国强的肩头,便用手在自己的头上和潘国强拉齐处划了一下:“我用绳子绑上一只胳膊,你要能把我摔倒,我请咱们在座的到县城最好的醉八仙饭馆吃一顿!你要是输了,请我吃顿大果子喝碗豆浆!怎么样,敢不敢?” 潘国强扬脸大笑,笑后仍歪着脖看着黑虎:“你说话算话?” 黑虎憋着笑,伸出手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打手击掌!” 潘国强又扬脸大笑,笑后和黑虎击了一下掌。 两个人在大家的簇拥下来到院子里,人们自动围成一圈,圈子中间,黑虎左臂用带子缠在身上,等着和潘国强摔跤。潘国强却故意摆架子,先伸胳膊踢腿,做着摔跤前的准备,让人一看就是虚张声势,假冒行家。黑虎却只叉开双腿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潘国强。潘国强用的是个障眼法,让大家看他笑话,实际上是在寻找机会,他见黑虎没在意,突然一个饿虎扑食,张开双臂猛扑上来,本想抱住黑虎。想不到黑虎身子灵得像只狸猫,把身一闪,不但躲过潘国强的双手,脚下还用了一个扫荡腿,把潘国强绊倒在地。潘国强爬起来,噗噗吐着啃在嘴里的雪,连连摆手:“不算不算,你乘人不妨,脚下使绊子!” 黑虎一见潘国强那副争强好胜又不服输的样子心里喜欢,嘴上却说:“好好,你说不算就不算,再来!” 黑虎的话音没落,潘国强早瞅准空子,把头一低,一个黑狗钻裆,从黑虎两胯间钻进,身子一挺,站了起来,肩扛黑虎,就地转了两圈,一哈腰,一低头,用力把黑虎甩了出去。黑虎人在半空,落地时却没有摔倒,而是稳稳的站住。 围观的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句:“好!好哇!” 人们立刻鼓起掌来。 潘国强两招没赢,已恼羞成怒,啊的一声大叫,挥拳朝黑虎头上猛击下来。黑虎却没躲没闪,头一偏,闪开胖小伙的拳头,同时右手出拳,猛击在潘国强的胸口上。潘国强被击得连连倒退几步,脚下一绊,摔了个仰八叉。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黑虎笑着走过去,用一只手把潘国强扶起,并为他拍打着沾在身上的雪。 潘国强却扑嗵跪在地上,冲着黑虎双拳一抱,就要磕头。黑虎赶紧用一只手将他扶起,嘿嘿笑着说:“起来起来,咱们只是闹着玩儿,你咋还认起真?咱们抗联是革命队伍,官兵一致,见面都互相握手,不兴磕头作揖那老一套!”潘国强双手紧握住黑虎的右手,随后在黑虎眼前竖起大拇指:“班长,你是这份的,我算服了你!” 黑虎用手拍了拍潘国强的肩膀,摇着头说:“我这都是唱戏的打把式,花拳绣腿。咱们打日本鬼子才是真的!”黑虎说着,也翘起大拇指:“谁杀日本鬼子杀得多,才是这份的!” 人们围上前,另一矮个小伙说:“班长,你是不是去过少林寺,能不能把你的真功夫教给我们? 黑虎又摇摇头,用手拍了拍矮个小伙的肩膀:“少林寺我没去过,我是参加抗联和战友们学的,如果你们想学,往后我会毫不保留的交给你们!现在大家回去准备准备,三天后我就领你们到敌人那里取去枪,你们敢不敢去呀?” 众人异口同声:“敢!” 黑虎正要说话,张春草从大门外匆匆进来,走到黑虎身边,绷着脸说:“孙黑虎同志,你来一下。” 黑虎一看张春草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对,低声说: “啥事,在这说不行吗?” 张春草狠狠瞪了黑虎一眼,冷着脸说:“不行,马上跟我走!” 黑虎没敢再犟嘴,连连点着头:“好好好。” 黑虎跟在张春草后边,两个人一出大门,张春草就伸手扯住黑虎的膀子,顺着大墙根一直拖到屋后,用力把他往大墙上一推,黑虎的头撞在墙上,疼得哎哟一声,用手一摸,出了血,生气地说:“你,你干什么?” 张春草比他气还大,照着他的前胸打了一圈:“是你说过要三天后带着大伙到敌人那里取枪吗?” 黑虎紧提着的心放下了,用手揉着磕破的头:“说过,咋的啦?” 张春草气更大了,又当胸给了黑虎两拳:“你这吹牛的毛病就改不了啦?三天后带着大伙到敌人那里取去枪,你这大话说得也太没边了吧?敌人的枪在你们家放着哪,你说取就取?你现在是领导,不是普通士兵,你在战士面前夸海口到时候兑现不了,战士们会咋看你?你在战士们面前还会有威信吗?往后你还咋指挥他们打仗?” 黑虎却笑了,一脸神秘的两手遮住嘴,趴在张春草耳边悄声说:“嘿嘿!我还以为出了啥大事,原来就为这事?我还正想找你商量,据可靠情报,离咱们五十里的黄家镇,镇里住着一个连的伪军,昨天冈田下令让这个连三天后搬到离镇十里的黄家窝棚驻扎。这黄家窝棚有个外号叫黄扒皮的伪保长,他手下有个一百多人的民团。黄扒皮仗着这些人,不但和日本鬼子勾结在一起欺压百姓,还专门和咱抗联作对!我想趁这个机会咱们假扮伪军,去缴了他这个民团的枪,打死这个黄扒皮!” 张春草紧锁眉头,一脸愁容:“你这个主意不错!可,可,那,那你想假扮伪军,首先得穿伪军的服装,再说伪军都有枪,咱们拿大刀长矛……” 黑虎仍笑着,却双手抱拳给张春草连鞠两个躬:“就为这我才要找你商量,请你进一趟山里去找李队长,让他帮忙给咱们弄百十套伪军服装,还得借给咱们百十条枪!” 张春草被逗笑了,又照着黑虎当胸打了两圈:“你这个死黑虎,可把我吓坏啦!我一听到信儿,就赶紧往回跑,连饭都没顾得吃!” 第四十四回 李闯巧用激将法 孙黑虎设计夺枪二 这天上午,在黄扒皮家里,黄扒皮正在院子里指挥民团收拾空屋子。 黄扒皮指手画脚,大声嚷着:“快点,快点,大伙快点干!皇军晌午就到,咱们得让人家吃饱住暖!有了皇军在咱们这儿驻扎,山里的抗联就不敢到咱们这里来,咱们往后就能过上太平日子啦!” 一民团士兵慌慌张张跑进院里,气喘吁吁的来到黄扒皮跟前:“保长,皇军来啦!都到村口啦!” “啊!这么快?”黄扒皮即惊又喜,冲着民团连连挥着手:“快,快排队!排好队,迎接皇军!” 民团的士兵有的拎着枪,有的挎着枪,有的歪戴着帽子,有的圾垃着鞋,慌慌张张,乱乱哄哄的从屋里,院子四周集中站队。 黑虎身着伪军连长服装,带着战士走进院里。 黄扒皮满脸是笑赶紧跑过来,冲着黑虎点头哈腰:“欢迎,欢迎,欢迎皇军到敝处驻防!” 黄扒皮说完,又回身冲着列队的民团挥手喊:“大家快喊,欢迎皇军哪!” 民团有的举枪,有的举手,乱哄哄的喊:“欢迎,欢迎,欢迎皇军到敝处驻防!”黄扒皮真像狗见主人似的,又冲着黑虎先点头哈腰,后又立正,敬礼:“报告 长官,鄙人姓黄,是这里的民团团长!鄙人自接到保安大队长冈田太君的命令,就立即命人收拾好屋子,已给皇军安排好吃住!长官,请随鄙人视察!请!” 黑虎鄙夷的看了黄扒皮一眼,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只用鼻子一哼,随后用手一指那些列队的民团:“这就是你领导的民团?” 黄扒皮还是又先点头哈腰,后又立正,敬礼:“是,长官!鄙人亲任团长!” 黑虎走到列队的民团前面,先把一个歪戴帽子的帽子扯正,随后又踢了一个圾垃着鞋的士兵一脚,接着又又从一个士兵手里夺下喝得只剩半瓶酒瓶子,随后走到黄扒皮跟前,把酒瓶子举到黄扒皮眼前:“黄团长瞧瞧你手下的这些兵!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就这幅德行,能打仗吗?” 黄扒皮脸上的笑容没了,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巴:“管教不严,管教不严!都是我的过错,都是我的过错!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黑虎把酒瓶子摔在地上大喊一声:“来人!把这些不合格兵的枪都给我下啦!” 假扮伪军的抗联战士跑过来,把列队的黄扒皮自卫团的枪全都夺下来。 黄扒皮急了,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长官,长官……” 黑虎走到列队的自卫团前边,板起脸说:“你们军纪不严,军风不整,按照皇军的规矩,本该治你们罪!本官看你们不是正规军,就不再追究!现在我宣布你们这个民团就此解散,你们都回家抱孩子去吧!” 黄扒皮大惊失色,扑通跪在黑虎面前:“长,长官!这,这……” 黑虎抽出腰间手枪,用枪口点着黄扒皮的脑袋:“有我们皇军在这里驻防,还要你们这些不能打仗的民团干什么?一解散,你不用养他们,也少了不小开销,我这也是为你好!” 黄扒皮虽有苦难言,哭笑不得,却连连点头:“那是,你是!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黑虎却把手枪朝天一举,又喊了一声:“来人,把治军不严的黄团长带下去关三天禁闭!” 两个抗联战士过来用枪逼住黄扒皮,同时下了他的枪,两边各架一只胳膊拖走。 黄扒皮吓得浑身颤抖,回头哀求:“长官,长官,饶了我,饶了我吧!” 黑虎又把手枪一举,再喊一声:“来人,把这些卸甲归田的民团都给我押出大门外!” 几十个抗联战士上前用枪逼着民团押出大门。 身穿伪军服装的张春草跑过来,拉住黑虎的手,一脸兴奋地说:黑虎哥,咱们目的达到,赶快下令撤退吧!等一会儿真伪军来啦,咱们可是李鬼遇李逵,立刻就得露馅呀!” 黑虎却摇了摇头,嘿嘿一笑:“撤退?不!好戏才开场,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张春草又是一惊,抓住黑虎的手:“黑虎哥,你……” 黑虎却一脸神秘的趴着张春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张春草立刻转惊为喜,又当胸给了黑虎一拳:“你这个死黑虎,一肚子鬼点子!” 黑虎却把手枪插进枪套,又把手一挥:“来人哪,快去厨房把黄团长早已为咱们准备好的酒菜摆上酒桌,等友军一到,咱们就开席!” 黑虎的话音刚落,潘国强慌慌张张从外边跑回来,一进大门就高声大嗓的嚷嚷:“来啦来啦,伪军来啦!” 黑虎赶紧迎过去,把潘国强拉到一边,低声说:“喊什么,你忘了咱们是假的呀?” 潘国强的脸腾一下红了,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说:“刚穿这身军装,不懂规矩,一着急……” 黑虎也嘿嘿一笑,用手拍了拍潘国强肩头,随后冲着院子里的战士们一挥手:“友军来啦,赶紧集合,列队迎接!” 战士们刚站好队,一队伪军懒懒散散的走进院子,黑虎赶紧迎过去,满脸是笑的把手伸给满脸络腮胡子的大个子连长:“你好,请问老兄是哪个部队的,到小弟防区有何贵干?” 大个子连长一愣,瞪圆了眼睛紧盯着黑虎:“你的防区?你是哪个部队的?” 黑虎收回手,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是保安三团二连……” 大个子连长突然抽抢在手,枪口顶住黑虎太阳穴:“保安三团,这是我们保安二团的地盘,你们三团跑这干什么?是不是想抢地盘啊?” 黑虎一点都没害怕,伸手把大个子连长顶在头上的手枪往旁边一推:“老兄,什么三团二团,咱们都得听皇军的指挥,皇军让咱们驻哪儿咱们就得驻哪儿!” 大个子连长收回枪,一脸狐疑:“那,那我是接到我们团长的命令到这里驻防,你,你们……” 黑虎用手拍了拍大个子连长的肩头,微笑着说:“老兄,这还用问吗?你我都一样,咱们长几个脑袋,没有上司命令,你我谁敢随便调兵?” 大个子连长仍是迷惑不解,用手挠着脑袋:“也是,一定是上边命令传达错啦!我这就回去去问问我们团长!” 黑虎却拉住大个子连长的手,显得十分热情地说:“老兄,急什么,咱们都是替日本人卖命,如今遍地是抗联,今天咱们在这儿,说不定明天抗联来啦,咱们的脑袋就搬家!黄团长为了迎接咱们,特意杀了几口肥猪,给咱们准备了好酒好菜,你们已经走了十几里路,弟兄们早就累啦!天已晌午了,咱们先去吃饭,有什么话酒桌上再说!” 大个子连长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大墙上那些炮台里冲着院子架着的机枪,迟疑着:“这……” 黑虎却把手搭在大个子连长的肩上,挎着他的膀子说:“老兄,还犹豫啥?是不是怀疑小弟的酒肉里下了毒药哇?” 大个子连长突然哈哈大笑,笑后也把自己的一只手挎在黑虎的膀子上:“那我就代表全连弟兄们谢谢老弟啦!”大个子连长说完,又冲着他带来的士兵一挥手:“弟兄们,咱们都喝酒去呀!” 伪军们听到连长发话,立刻嗷嗷叫着一窝蜂似的挤进了黄扒皮家的伙房里,屋里靠墙放着十几张条桌,桌上摆着大鱼大肉,百十名伪军围坐在桌前大吃大喝,他们的枪都摘下支在地中间。黑虎和伪连长单坐一桌,几杯酒下肚,大个子连长就满脸通红,拿筷子的手抖得连菜都夹不住,说话都费劲:“兄,兄弟,让,让你的兄弟们也,也都来喝,喝两盅!我,我们喝酒,你,你们瞅着,我,我们也,也看,看过不去!” 黑虎嘿嘿一笑,拿起酒壶又给大个子连长倒了一杯:“老兄,没关系,地方太小,人太多搁不下!再说我们是主,你们是客,你们吃完饭还得赶路!” 伪连长握住黑虎的手,身子摇晃的几乎坐不住:“兄,兄弟,你,你够,够朋友,够朋友!” 黑虎故意干咳一声,几十个持枪的抗联战士冲进屋里,把枪对准吃喝的伪军们,齐声大喝:“不准动,都举起手来!” 黑虎抽抢在手,枪口顶住大个子连长脑袋:“快下命令,让你的人都投降!” 大个子连长乖乖举起手来,酒醒一半:“兄,兄弟,别,别误会!咱们,咱们……” 黑虎伸手摘下伪连长腰间的手枪,站起身来:“谁跟你是兄弟?实话告诉你,我们是抗日联军!抗联里有一个少年班你听说过吧,我就是班长孙黑虎!” 伪连长吓得啊的一声怪叫,立刻瘫倒在地上。 四 县城日本保安大队部办公室,冈田正坐在桌前翻看文件,朝鲜翻译官金永进开门进来,打开文件夹,把一份电报递给冈田:“太君,刚刚接到电报,咱们派到黄家窝棚去驻守的一个连协和军被抗联少年班的孙黑虎假扮协和军给缴了械!” “孙的黑虎?”冈田气得把文件狠狠的往桌上一摔,抓起桌上打电话,拼命摇着:“特务队的情报的说孙的黑虎去了苏联的干活,什么的时候回来的,特务队的都不知道的干活?” “太君,”金永进往前迈了一步,试探着说:“听说这个孙黑虎虽然年龄不大,可十岁就参加抗联,那些抗联里有名的人,如杨靖宇,赵尚志,郭和,任解放等都跟在身边。这次去苏联参加整训,特别崇拜毛泽东的那套游击战,听说在苏联为这事还和苏联教官在课堂上顶嘴被关了禁闭。中国有句老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孙黑虎参加抗联近十年,和我们皇军打了上百次仗,不懂战争也学会了战争,不是军事家也锻炼成了军家。别的不说,就说这次他假冒我们协和军先缴了民团的枪,后又顺手牵羊缴了协和军的枪,孙黑虎他一个刚满二十岁的人,能想出着样的主意,太君你想想,头脑简单的人能做的出来吗?” 冈田已经摇通电话,拿在手里的耳机又撂下:“你的意思……” 金永进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用手指着地图:“太君,你看,这孙黑虎经常活动的这些地方,总是紧靠兴安岭,这里是丘陵地带,地形复杂,村庄少,树木多,只利于他们小股部队活动,不利于我们大部队行动。他们隐藏在这里,就像鱼入大海一样,咱们如果还像以前那样调重兵围剿,如果对他有利,那个孙黑虎就会带着他的人和咱们捉迷藏,搞那种让咱们皇军吃尽苦头的游击战!如果对他不利,他就会带人躲进深山,和他们的主力会和。我们兴师动众,徒劳无功,只能烧毁一些房屋,杀死一些平民百姓,不但伤不了抗联的一根汗毛,还使百姓对我们皇军更加仇恨!” 冈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摊坐在椅子上:“嗨!我们的大日本的皇军侵占的中国,并没有的像我们的开始预料的那样的马到成功,而是的两手的捧个刺猬猬的,扔的还舍不得的,捧着的又扎手的干活!” 金永进绕过桌子,凑到冈田跟前,几乎贴着脸:“太君,我倒有个主意,不知……” 冈田两眼立刻放光,过于激动,从座位上霍地站起:“你的快说,你有什么的好办法?” 金永进把嘴贴在冈田耳边,低声说:“太君,有一句军事名言,‘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我们要想制服中国人,必须得依靠中国人,用中国人治中国人。咱们要想剿灭抗联,就必须依靠抗联。抗联里也不个个都是坚定分子,他们中也有投降皇军的人,如果我们利用好他们,消灭抗联易如反掌!别人不说,就说杨靖宇,他就是死在他亲手培养的人手下!第一个就是原东北抗联第一军第一师师长,杨靖宇最信任的得力助手程斌。第二个是他的警卫排长张秀峰,第三个是他部队里最有名的机枪射击手张奚若……” 冈田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无奈的摇着头:“我的上哪里的去找这些投降的人?” 金永进却是满脸兴奋,又伏下身把嘴凑到冈田耳边:“人有一个!” 冈田立刻又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揪住翻译衣领:“谁?你的快说!” 金永进被勒得呲牙瞪眼,却又趴在冈田耳边:“太君,那个和任解放一起被咱们俘虏的王栓柱,他和孙黑虎都是抗联少年班的,两个人是从小的好友,如果把他劝降……” 冈田兴奋得用拳头一擂桌子,随后打了翻译一个耳光:“好,好的!这事的就交给你的去办!” 金永进立正,敬礼:“哈伊!”随后捂着脸跑出去,回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四十五回 王栓柱死尸不倒 孙黑虎声东击西一 一 县城的监狱里,阴暗潮湿,阴森恐怖。囚徒们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对面的审讯室里,不时传出犯人被行刑的声声惨叫。 王栓柱遍体鳞伤,伤口还往下滴着血,被关在一个单人房间里,房间的水泥地上铺点干草,角落上堆着一堆粪便。王栓柱站在角落里撒尿,铁门开了,朝鲜翻译官金永进用手捂着嘴出现在门口。 金永进面带微笑,用另一只手冲着王栓柱招着:“王栓柱,过来,快过来!” 王栓柱提上裤子,一边系着裤带,一瘸一点的走过来:“干啥?” 金永进用手扯住黑虎,拉着就走:“走,快跟我离开这个地方!” 王栓柱不解其意,一边挣脱一边问:“干啥,干啥呀?你拉我上哪去?” 金永进却不松手,拖拖拉拉的拽着黑虎走:“你就别问啦,到地方你就知道啦!” 金永进把王栓柱拉出监狱,他没戴手铐,却带着脚镣,后边还跟着四个日本兵,想跑也跑不掉。只好跟着金永进来到对面的日本酒楼里,上了二楼,在一个雅间里坐下,金永进喊来侍女,要了一桌酒菜,酒菜还没有端上来,就进来四个日本艺妓翩翩起舞。隔着玻璃,却可以看见那四个持枪站在门口日本兵。 酒菜端上来了,都是王栓柱从没见过的日本名菜,酒也是日本的名酒。金永进先拿起酒瓶给两个人的杯里都倒满酒,放下酒瓶,端起酒杯:“来,王兄弟,咱们干一杯!” 王栓柱摇摇头,坐着没动:“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金永进却热情的把酒杯放到王栓柱手里,用手一拍肩膀:“兄弟,这是日本的低度酒,在日本是女人喝的!喝这样的酒不但不伤身体,还养颜美容,是上流社会女人的专用饮品,价格昂贵,这一瓶酒你们中国农民扛一年长活挣不来,在日本的平常人都喝不起。兄弟,我知道你不会喝酒,才特意为你准备的!兄弟,你知道咱俩吃这顿饭得花多少钱吗?如果是满洲国的纸币得一万多元,要是现大洋也得一千多。兄弟,我是看得起你才请你吃这顿饭。兄弟,你放心,这是纯天然饮料,不是你们中国的蒙汗药!兄弟,你被关在牢里,不光受刑吃苦遭罪,饭也吃不饱,来,喝两杯,先填饱肚子!” 王栓柱又摇着头,把酒杯撂下:“对不起,我是中国人,又是抗联战士,我们和日本人是死对头!我在监狱里没水宁喝自己的尿,也不喝日本人的酒!我知道,那些禽兽不如的日本人,绝不会发善心!请我喝酒那是有目的,就是想劝我投降。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你们这是枉费心机!你们把我关进大牢,所有的刑都用尽了,我都没投降!硬的不行,想来软的,用一顿酒菜……” 金永进天大笑,笑后一仰脖把酒倒进嘴里,放下酒杯,摇着头:“兄弟,看来你对日本人真是仇深如海,咱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呀!兄弟,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子,佩服你的为人,才请你喝酒。兄弟,不瞒你说,我不是日本人,是朝鲜人!我们的国家比你们中国还早就被日本占领,咱们都是亡国奴,同病相怜,我家也有和你一样年龄的兄弟,看见你我就想起了他!我才向冈田队长说了许多好话,把你从监狱里保释出来,一起坐在这里,说说心里话。兄弟,说句良心话,日本侵占我们朝鲜,我们的百姓受的苦不比你们中国人少!别的不说,就说我们朝鲜妇女被逼做随军‘慰安妇’,据不完全统计就有几十万,眼看着自己的同胞姐妹遭人欺辱,受人蹂躏,谁的心里会好受?可民随王法草随风啊,那些当大官的卖国求荣,咱百姓又有什么办法?就说你们中国吧,远的不说,就说张作霖被炸,九一八事变,如果蒋介石不下令让张学良不抵抗,日本能侵占东北吗?日本一占东北,随后又占了大半个中国。蒋介石被百姓逼得想打日本,几百万军队节节败退,连南京都保不住。你们共产党在关内倒是占了不少地盘,可那都是农村,日本人管你们叫土八路,枪没枪,炮没炮,更不用说坦克飞机,就靠那些大刀长矛,能打败日本吗?再说你们东北,开始你们抗联十几万人,到现在还不到一万人,那些人除了被日本人打死或俘虏,其余的不都投降日本了吗?那些投降的人里不光有你们抗联的战士,还有许多大官,像谢文东,李华堂,还有杨靖宇手下的抗联第一军第一师师长程斌……” 王栓柱拳头猛地一擂桌子,挺身站起:“你别跟我说那些叛徒,我不想听!” 金永进又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一口喝干,叹了一口气:“唉!兄弟,你不听我也得说,我是奉冈田队长之命,来劝降你的,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我不说是我的责任!如果冈田队长怪罪下来,我承担不起!兄弟,我不是故意揭你们共产党的伤疤,惹你生气!你们中国有句俗语叫‘前车之辄,后车之鉴’,还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是想告诉你这些投降日本的人如今都升官发财,夫贵妻荣。现在日本内阁提出用中国人管中国人,对死心塌地跟着他们的人都委以重用!别人不说,就说那个出卖杨靖宇的程斌,岸古隆一郎到山西、热和任副省长、他始终跟在身边。兄弟,如果日本人不侵占你们中国,你也就是个放牛娃,也不会参加什么抗联,同日本作对!现在你们抗联的大多数人都躲到苏联避难,只剩你们少数还在这里坚持,你们的队长任解放也已经被日本人抓住,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投降,你还……” 王栓柱一脚把桌子踹翻,破口大骂:“放你妈的狗臭屁!我们任队长绝不会向日本投降!” 金永进虽被洒了一身菜汤,不但没生气,还竖起了大拇指:“行,王栓柱,算你小子还算有种!不过我要告诉你,日本人对付你们中国人那可是软硬兼施,千方百计。我就不信,你这个中国的小孙悟空,能逃出日本人这个大如来佛的手心?”金永进说着,故意干咳两声,门外立刻进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国女人,那女人看来是和金永进预约好了的,进门先和他互相对了一下眼色,金永进站起身,用手拍了拍王栓柱肩膀,讪笑着走了出去。 那女人一进屋,立刻抓住王栓柱的手,拉着就走:“兄弟,你反对日本人,不喝日本人的酒,不吃日本人的菜,你是好样的,没给咱中国人丢脸。走,兄弟,姐领你到咱中国酒楼去吃一顿,就是死咱也闹他个饱鬼。” 没等王栓柱说话,女人已把他拉出了日本酒楼,却进了望春楼,刚迈门坎儿,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们就像一窝蜂似的围上来,你拉她拽,浪声浪气的说:“哎哟,小兄弟,快过来,让大姐看看!哟哟,小兄弟长得可真俊呀!看样子还没睡过女人吧?过来,大姐让你尝尝鲜!” 拉着王栓柱的女人却挥着手,像赶苍蝇死地哄着那些妓女:“去去去,人家可是童子身,来咱们这是找黄花大闺女。” 王栓柱被那女人拉到一个单独房间,把他按坐在凳子上,随后叫来下人趴在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下人出去后领来一位少女,看样子那少女是刚到这种地方来,看见生人还满脸羞涩,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拉着王栓柱的女人什么话都没说,只用手拍了拍少女的肩头,就微笑的走了出去。这时候,下人送来一桌酒菜,少女红着脸在王栓柱对面坐下,拿起酒壶,倒了两盅酒,自己端起一杯,这才开口说话:“大哥,我不会说什么,来,咱们干一杯。” 王栓柱已看出拉他来的女人和金永进都是一伙的,对他们信不过,怕酒菜里下了什么药,虽饿得肚子咕咕自叫,却拼命咽着口水,摇摇头。少女瞟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站起身,走到茶几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又回到饭桌前,把茶杯放到王栓柱面前,腼腆的一笑说:“大哥,天太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此时正是三九隆冬,屋外滴水成冰。王栓柱原本就穿着破衣烂衫,再加在监狱里受刑,衣服早被鬼子兵扯碎,监狱里又没有取暖设备,冷得和冰窖一样,人被关进去,手脚都被冻伤。这屋里有炭火盆烤着暖暖的,他刚从外边进来,仍觉得浑身发冷,又见那少女一副腼腼腆腆的样子,初来时的戒心立刻放松了,端起茶杯,顾不得烫嘴,咕咚咕咚一口喝干。想不到他喝下茶水,少女便开始脱衣服,先脱外衣,后脱内衣,最后竟一丝不挂。王栓柱开始以为少女以为屋里热,可见到衣服越脱越少,身子约露越多,不敢看,把脸转到一边,到后来见少女赤身裸体,赶紧站起身想要出屋,一推门才知道门在外边已被锁上。就在这时候,王栓柱感觉到浑身燥热,口舌发干,就像有一股火在他的身上燃烧,有一只手推着他去亲吻、拥抱那少女。王栓柱这才知道刚才喝的茶水里被放了春药,此时他的身体难受得简直无法控制,头脑却十分清醒,为了克制自己,他双手紧抓门框,上唇咬紧下唇,身子倚在墙上,就像蹭痒一样不住乱蹭,原本就破的棉袄被他硬蹭碎,身上都蹭出了血。让他更受不了的是那少女却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哭着说:“大哥,你就成全我吧,我才十六岁,没让男人碰过呀!我的爹妈都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砸死啦,家里欠地主的钱,被拉去顶债,把我卖到这里,他们让我接客我不从,就打我骂我,还不给我饭吃。刚才老板娘说了,如果咱俩做成那事,他们就放我出去。大哥,我求求你,求求你啦!” 王栓柱本来就浑身火烧火燎,少女一抱就更难控制,再听了少女的哭诉又让他同情,心里真像一锅烧开了的水一样沸腾起来,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珠子瞪得溜圆,向牛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突然,只听他啊的大叫一声,抡起巴掌,啪啪啪打了少女几个大耳光,把少女打倒在地,紧接着便拳打脚踢,失声喊叫:“滚,你给老子滚出去!”随后就像发疯一样乱踢乱砸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噼噼啪啪,茶壶打了,茶杯摔了,木床被掀翻了,梳妆台被砸烂了,少女吓得蹲在墙角,用两手抱住脑袋不敢吭声,连外边的妓女们也都吓得鬼哭狼嚎。 门开了,金永进和两个日本兵走进来,金永进向两个日本兵一使眼色,两个日本兵立刻扑过来,一边一个架住王栓柱胳膊,金永进这才过来,一脸讪笑的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竖起了大拇指,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兄弟,我真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你这样坐怀不乱的人。佩服,佩服,我怀疑你们共产党是不是用了什么魔法把你们都迷住啦?小兄弟,我实话告诉你,这个少女她也不是你们中国人,她是在日本‘俄华语学校’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人员,人称 ‘中国阿菊’,她们是专门以美色引诱你们中国的男人,连你们国民党总统府的办公室主任都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小兄弟,你虽没上当,可你是在妓女院,这是你们共产党纪律不允许的,如果我把你和裸体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寄到你们抗联,你就会被他们开出。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和大日本皇军好好合作,说出你们抗联的地址,不但可以得到皇军的赏钱,还……” “你这个王八蛋,帮着小日本坑害我们中国人!”王栓柱没等金永进说完,扑过去两手紧紧的掐住他的脖子不松开,金永进被掐的喘不上气,憋得直翻白眼,幸亏两个在外边的日本兵跑进来用枪托把王栓柱击昏,他才逃了一条狗命…… 二 王栓柱被击昏后立刻被两个日本兵架回审讯室,冈田像一只红了眼的疯狗坐在桌子后,脖子上还留有被掐红印的金永进站在一边,几个赤裸上身的日本大汉分列两旁。王栓柱被拖进来,人已经清醒,冈田两只狼一样的眼睛盯了王栓柱半天,这才冲着金永进一使眼色,金永进许是被他掐得吓破了胆,见到他就打怵,不敢太靠前,只向前迈了一小步,面狠心虚的说:“王栓柱,冈田队长看你还年轻,要是折胳膊断腿太可惜,才决定再给你十分钟考虑,你要是还不投降,那可要动大刑啦!” 王栓柱呸的一口唾沫都吐在金永进脸上,张口就骂:“呸!你这个狗日本的帮凶,老子掉脑袋都不怕,还能怕你们的大刑!” 冈田气得一跃而起,拳头用力一擂桌子:“王的,敬酒的不吃吃罚酒的!再让他的尝尝坐老虎凳的滋味儿的干活!” 站在冈田身边的四个大汉立刻过来,从驾着他的日本兵手里拖到老虎凳前,在抬到老虎凳上,用绳子捆结实。那老虎凳虽然样子很像我们以前学生念书时两人坐的长条凳子,可那凳子却是用铁做的,凳面却朝下,固定在水泥地上。四只铁凳腿朝上,把人脸朝上,脑袋卡进一头的两个蹬腿中间,脚再卡进另一头的两个凳腿中间,腰悬在半空不着地,脑袋和腿用绳子绑牢,使人一动不能动,两头吊起,中间往下沉,工夫不大,就累得热汗直流。冈田仍坐在桌子后,翘起二郎腿,手指敲打着桌面,眯起眼,就像猫玩老鼠似的在欣赏着落在他手里的猎物。 足足有抽袋烟工夫,见王栓柱咬着牙不吭声,冈田向金永进一点下巴,金永进立刻会意的点点头,走到王栓柱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兄弟,这坐老虎凳的滋味不好受吧?实话告诉你,这是最轻的刑罚,要是给你灌辣椒水,上大挂,用电刑,烙铁烫,那你可就更受不了啦!小兄弟,别说你是骨头肉长的,就是钢筋铁骨,大日本皇军的各种酷刑也会把你折磨得粉身碎骨。来到这里的还想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小兄弟,听我一句劝,赶快投降吧,你还年轻,如果上大刑废了胳膊腿,就是出了监狱,也是终身残废,想回抗联人家嫌你是个累赘也不会要你!” 王栓柱虽难受得快要挺不住,本想把脸转到一边,因为头被牢牢的绑着转不了,就把眼睛闭上不再搭理他。 冈田冲着四个大汉一使眼色,四个大汉立刻过来,一个把住王栓柱的脑袋,一个用铁棍撬开嘴,另两个端起旁边桌子上的辣椒水,硬给王栓柱灌了下去。王栓柱被辣得张着嘴,吐着舌头,浑身冒汗,鼻涕眼泪一起流,嗷嗷直叫。 冈田却高兴得哈哈大笑,笑后又冲着四个大汉一点首,四个大汉又走过来,把王栓柱从老虎凳上解下来,此时的王栓柱已经瘫在哪里不能动,四个人便把他架起,用绳子捆上手脚,肚子朝下,手脚朝上吊在了梁坨上。梁柁下还放了一个火炉子,火炉子里燃着的炭火正旺,炭火里的铁烙铁烧得通红。王栓柱连吊带火烤,脸憋得青紫,眼珠子突出眶外,张着大口喘气,头上的汗珠子叭嗒叭嗒往地上掉。就这样又吊了有一个钟头,冈田见王栓柱仍是一声不吭,就又从金永进一撅嘴,金永进又会意的点点头,重新走到王拴柱跟前,用手拍拍他的脑门儿:“小兄弟,快挺不住了吧?投降吧,如果不投降,这监狱的刑具多着呢,你能挺过一样两样,你能都挺过去吗?” 王栓柱没吱声,他脸朝下吊在半空中,金永进也正好仰着脸和他说话,两个人脸对着脸,王栓柱噗的一口唾沫正好吐了金永进满脸。金永进急了眼,抓起火炉子里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咬牙切齿的举起照着王栓柱的的前胸烫了下去。王栓柱啊的一声惨叫,立刻昏了过去。 王栓柱被用冷水泼醒后又拉到监狱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正是三九严寒的季节,水井因为经常提水四周都冻起了一座冰山,冰山上并排立着十几根木桩,都绑着一个赤裸着身子的中国人,几个日本兵摇着辘轳从井里打上冷水,倒进水桶,随后拎到中国人身边,挨个从头往下倒。中国人立刻结了一层白冰,冻得浑身发抖,日本兵却走过来,用手揪住中国人的头发,用力一扯,只听中国人一声惨叫,从头到身被扯下半张人皮,中国人早已痛得昏死过去,日本兵再把另一半人皮也扯下来,才把中国人从木桩上解下来,拖到冰山上。人被扒去人皮并没有死,只是痛得昏过去,等他们醒过来,出于人的本能,便想挣扎着站起。人皮被扒去后,浑身都会出血,倒在地上,血肉立刻和冰冻在一起,人的身子只要一动,粘在冰上的血肉立刻被扯下一大片,痛得人撕心裂肺失声嚎叫。那冰又非常光滑,人往起一站立刻滑倒,倒在地上血肉立刻又被冰粘住,再想站起来又被扯下一大片。跌倒爬起,爬起跌倒,血肉被一片片扯掉,冰山上沾满了血肉,人也成了血肉团子,声声惨叫从高墙传到外边,让过往的行人都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 站在旁边的冈田哈哈大笑,手指着那些在冰山上拼命挣扎的中国人说:“你们的看,这些中国的人在我们大日本皇军的面前,都像狗一样的在爬着!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王栓柱早已气炸了肺,因为脚上戴着铁镣,两只胳膊又被日本兵架着,再加浑身是伤,身子动不了,嘴上却大声骂着:“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日本鬼子,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冈田冷笑着走过来,用手抓住王栓柱的下巴,用力往上抬起,咬牙切齿地说:“王的,你的投降的不投降,不投降的,死了死了的有!” 王栓柱噗的一口唾沫吐在冈田脸上,轻蔑的用鼻子一哼说:“投降,小日本鬼子,你们做梦去吧,我们共产党人头可断,血可流,绝不会出卖祖国,背叛人民!” “八嘎!”冈田气得狠狠打了王栓柱几个大耳光,随后冲着站在两边的日本兵一挥手,两个日本兵立刻上前将王栓柱衣服扒下,另一个士兵将一桶凉水从头上倒下,王栓柱从头到脚立刻结成一层白冰,两个日本兵用手抓住王栓柱头发分别往两边一扯,便将王栓柱的人皮扒下,王栓柱惨叫一声,晕倒在地。半晌,王栓柱醒来,早已浑身是血,血肉又都冻在冰上,他却一咬牙,身子在冰上一滚,原来躺在冰上的半个身子上的血肉全被扯了下来,痛得他几乎又晕过去,他却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冰上爬起,身子晃了几晃,竟站了起来。人身上的皮被硬扒下,那种痛就可想而知,再把半个身子的肉冻在冰上硬撕下去,就更是痛上加痛。王栓柱又刚受了重刑,身上的皮肉先被皮鞭抽,后被烙铁烫,早已遍体鳞伤,他和刚才那十几个被日本兵扒去皮的中国人比,他的伤最重,却表现得最坚强。那些人被扒皮后疼痛难忍哭喊号角,有的晕倒后躺在冰上,血肉被冻住怕疼一动都不敢动,最后活活被冻死。有的挣扎着爬起,身子往起一站拉动肌肉疼痛难忍又晕倒再也爬不起来。王栓柱却一声没哼,为了忍住疼痛,上牙几乎把下唇咬断。站起后,因为脚上戴着铁镣,迈不开步,便一寸一寸的往前挪,脚上的皮虽没被日本兵扯掉,日本兵把他们都脱光衣服,赤脚踩在冰上,因为身上躺下的血流到脚下,鲜血一沾冰立刻冻住,脚上的皮也就被扯掉,往前挪一步一个血脚印,再加上身上躺下的鲜血,洁白的冰面全都染成了红色 。 冈田和那些日本兵开始见到王栓柱站起来行走都不觉一愣,因为在他们这十几年被活扒皮的中国人中,能够站起来行走的人他们还从没看见过,都只愣愣的看着,突然,冈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夺过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日本士兵背在肩上的三八大盖枪,瞄准王栓柱,砰的开了一枪,子弹正从后心穿过,立刻血流如注。此时王栓柱正好走到那一排专门用来绑人的木桩前,他身子晃了晃,两手就势抓住木桩,却没有倒下去,身子往木桩上一靠,头一搭,人虽已死去,尸体却不倒。冈田见了,气得咬牙切齿,仓啷抽出腰间战刀,双手举起,走过去,一刀就把王栓柱人头砍掉,人头落在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没有人头的尸体只是晃了几晃,两手仍死死抓着木桩没有倒下。冈田气得啊啊的嚎叫着,发疯般的用战刀乱砍着王栓柱那不肯屈服的尸体…… 第四十五回 王栓柱死尸不倒 孙黑虎声东击西二 曙光初照,朝霞满天。遍地白雪的小山村里,雄鸡高唱,炊烟袅袅,一片祥和景象。 村外的一块空地上,抗联战士们正在紧张的训练。战士们有的在跑步,有的在做操,有的练刺杀,有的在摔跤。 黑虎却和潘国强几个人在一边单独训练。每人手拿一支步枪,步枪口上用绳子拴着一块砖头,叉开腿,两手握枪,分别对着画着日本兵的木板靶在练瞄准。黑虎手里拿着一块怀表,站在旁边数着数:“十一分,十二分,十三分,十四分,十五分……” 潘国强的手开始发抖,终于挺不住,放下枪,抖着两手:“不行啦,真不行啦!手麻得实在端不住枪,两膀子也不听使唤!” 黑虎冷着脸走过来,踢了潘国强一脚,大声吼着:“快,把枪捡起来,继续练!” 潘国强却没理他那个碴儿,两膀一抱,脖子一歪,冲着黑虎立楞着眼睛:“我就不练,看你能把我咋着?没见过你这样练兵的,枪上挂砖头,还得让人举一个小时,谁能挺得住?你举一个小时让大家看看!” 黑虎又踢了潘国强一脚,当胸打了一拳:“你不服是不是?我就给你举一个试试,如果我能举一个小时,你得给我举一个小时,举不到时间,今天晌午你就别吃饭!” 黑虎说着,一把夺过潘国强搂在怀里的步枪,在原来的一块砖头上又加了一块砖头,这才叉开双腿,拉开架势,双手握紧,举起步枪,闭上一只眼,把脸贴在枪托上,冲着五十米之外的日本兵靶瞄准。 其他战士都围过来观看,一个战士拿着黑虎的老怀表在报数:“一分,二分,三分……” 张春草慌慌张张跑来,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黑虎,不好啦,王栓柱被日本鬼子杀害啦!人头挂在县城的城门上悬首示众!” 黑虎大惊失色,把枪一扔,一把手揪住张春草衣领,急不可待的反问:“什么,你说什么?王栓柱被鬼子杀啦?人头挂在城门上?” 张春草点点头,眼泪都流出来了:“嗯!” 黑虎抽出腰间手枪,转身就跑。张春草急了,在后边追着喊:“黑虎,你干什么去?” 黑虎仍跑着,连头都没回:“我去把栓柱的人头抢回来!” 张春草又喊:黑虎,不行,你快回来!鬼子有一个连在城门守着! 黑虎继续往前跑,嘴里骂着说:“王八蛋的日本鬼子,他们想杀鸡吓唬猴。妈拉个x!他就是一个团我也得把栓柱的人头抢回来!” 张春草突然掏出腰间手枪,朝天放了三枪,冲着黑虎大声喊:“孙黑虎,你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把你的腿打折!” 黑虎停住脚步,双手抱头,往地上一蹲,热泪禁不住流了出来,凄惨的叫了一声:“栓柱!” 张春草把枪插在腰间,走过去扯着膀子把黑虎拽起,仍气呼呼地说:“瞧你那个熊样儿,哭有啥用?你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去啦?你快说句话,栓柱的人头到底咋办?” 黑虎用拳头一擂大腿,咬牙切齿地说:“抢,咱们一定要把栓柱的人头抢回来!” 张春草当胸给了黑虎一圈,大声嚷着:“你胡说什么?你想让咱们这一百多人都跟你一块儿去送死呀?” 黑虎突然哈哈大笑,笑后在原地转着圈子:“送死?谁说送死啦?我要智抢,不是拼命!” 张春草又给了黑虎一拳,慎怪的说:“你这个死黑虎,把我差点吓死!” 黑虎立刻让训练的队伍解散,随后他和张春草一起回到村里,他没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跟张春草一起来到她住的地方,打盆水洗了洗脸,便坐在张春草借用的那张陈旧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擦脂抹粉,精心化妆。画完妆后,又找来一个发套套在头上,在穿上一套日本军官服装,抻了抻褶皱,拍打拍打灰尘,又坐回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又站起来,走到张春草跟前,笑眯眯的说:“春草,你看,我像不像冈田队长身边的那个金永进翻译?” 张春草开始以为黑虎在搞恶作剧,站在一旁赌气没理他,等他画完妆往自己眼前一站,惊得跳了起来,用拳头擂鼓似的捶着黑虎肩头,一连声地说:“像,像,真像!” “像就好!”黑虎说着,扯过搭在炕沿杆上的毛巾,擦着手说:“咱们这次要给日本鬼子演出戏,戏名就叫‘假传圣旨,智取人头’!要想演好这场戏,首先得把冈田从城里调出来,咱们就兵分两路,一路由你带领奇袭黄家镇,一路由我带领进县城智取王栓柱的人头!” 四 在通往县城外的公路旁,黑虎带领着十几个战士躲在一片树林里。战士们都 身穿日军服装,一个个冻得跺脚搓手,一个小战士抬头看了一下天,小声抱怨:“咱们从早起一直等到快晌午,也没见个骑摩托的日本鬼子影儿,光在这傻老婆等呆汉子……” 潘国强也把两手捂在棉帽子外,不停的揉着冻痛的耳朵,走到黑虎跟前:“班 长,我看咱们假扮的日本鬼子就挺像,还非得在这儿劫日本鬼子的摩托车干啥?咱们就这样去他们也分辨不出来!” 黑虎却用手拍了一下潘国强肩膀,笑笑说:“国强,你刚参加抗联,和日本鬼子打交道少,那些日本鬼子可不是傻瓜,他们个个都猴精,咱们装鬼子不光要装得像,还要装得是。这次咱们只有十二个人,要进县城去取王栓柱的人头,鬼子守着城门的就有一个连,如果张春草他们在黄家镇和那里的鬼子打起来,县城里的冈田一定得亲自带兵去支援,假如带去一千人,县城里至少还剩二千人,咱们如果漏了馅,和日本鬼子打起来,那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呀!”黑虎说到这儿,又用两手拍打拍打身上的土接着说:“咱们咱们这次进城去取王栓柱的人头,全靠我假扮的这个金翻译。大伙都知道,这金翻译是日本驻在咱们县城保安大队长冈田少佐的大红人,冈田走到哪儿,他得跟到哪儿,咱们假冒他回去调兵,县城离黄家镇一百多里地,调兵又是十万火急,他不坐摩托车也得骑马呀!咱们就这么走着去,让人一看就有假,所以咱们就得在这儿等。日本巡逻队天天骑摩托出城巡逻,今天早晚也得出来!咱们要是等不到摩托,劫他一辆吉普车也行!” 爬在树上望风的战士发现情况,一边从树上下,一边嚷:“班长,鬼子来啦,有十多辆摩托,三十来人!” 黑虎立刻抽枪在手,向上一挥:“快,埋伏在路边!” 黑虎带领战士伏在路边,日本摩托队开过来,黑虎首先开枪,紧接着喊声“打”,战士们一齐开火,日本兵纷纷中弹,死的死,伤的伤,他们驾驶的三轮摩托车翻的翻,倒的倒,只有几辆开着逃走了。 黑虎又挥枪挥枪带头冲上公路,冲着战士们大喊:“快,挑出四辆好摩托,剩下的都就地点着!” 黑虎和战士们在公路上点燃摩托,燃烧起来的摩托接连爆炸,火光冲天。 黑虎和战士们三人乘坐一辆摩托下了公路,驶向岔道。 黑虎坐在前边开着一辆摩托,坐在跨斗里的潘国强兴奋得直拍手:“班长,你可真成了能掐会算的诸葛亮啊!就是不知道张春草他们打黄家镇这一卦能不能灵验?” 第四十五回 王栓柱死尸不倒 孙黑虎声东击西三 在黄家窝棚村前,一伙送亲的队伍抬着一顶花轿,吹吹打打到了跟前,伪连长带着一伙伪军堵在村口,伪连长一挥手枪:“站住,干什么的?” 一老汉赶紧上前,拱手给伪连长作揖:“长官,我们是送亲的!” 伪连长两只贼眼紧盯着花轿,不怀好意的问:“送亲的,往那送亲的?” 老汉满脸是笑,点头哈腰:“李家岗。” 伪连长沉着脸,皱了皱眉头:“李家岗,谁家?” 老汉伸手从兜里掏出几块大洋,往伪连长手里一放:“李长兴家。” 伪连长见钱嘿嘿一笑,谁知把钱揣进兜里,立刻变脸,又一挥手枪:“来人,把他们这些人都挨个搜一搜,看他们带没带枪?那李家岗是抗联经常去的地方,小心是抗联假装的!” 伪军们围上来搜查,搜查完都过来报告:“报告连长,他们身上没有枪!” 伪连长用手捋着八字胡,一脸奸笑:“没枪?老子亲自看看!” 伪连长走到花轿前,用手枪挑开轿帘,枪口顶着坐在里边蒙着盖头的新娘子:“下来,老子检查检查!” 老汉又赶紧过来,再掏出几块银元塞到伪连长手里:“长官,按照老规矩,新娘子不能半路下轿哇!你老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 伪连长又把钱揣进兜里,随后一脚把老汉踢倒在地,用枪指着老汉的脑袋:“滚开!现在抗联里的王栓柱刚被皇军杀头,人头挂在县城门口悬赏示众!为防抗联作乱,冈田大队长早就下令皇军各防区哨所严格检查过往行人!妈的,你再敢妨害公务,老子先毙了你!” 伪连长说完,又把枪指向新娘子:“妈的,快下轿,接受老子检查!妈的,要不老子命人把你扒光在这让大伙看!” 新娘子下了轿,伪连长淫笑着把手枪插进枪套,一手掀起新娘子前衣襟,一手伸进去想摸肚皮。新娘子突然掀开盖头,人们才看清是张春草,此时张春草手中已握着一只手枪,枪口顶在了伪连长的太阳穴上:“不许动,举起手来!” 伪连长吓得脸色大变,赶紧举起双手:“哎哎,是是!” 那些送亲的人也都纷纷拿出枪来逼住伪军。 张春草又点了一下伪连长的太阳穴,低声断喝:“快下命令,让你的手下都缴枪投降!” 伪连长浑身发抖,说话都变了声:“弟,弟兄们,快,快缴枪投降吧!抗,抗联是好人,他,他们不杀咱们的头,还,还给路费让咱们回家!” 伪军们纷纷缴枪,抗联战士把他们押进村里,进了他们住的院子里,张春草用手枪逼着伪连长进了他住的屋子,命令他给冈田打电话。 伪连长颤抖手拿话筒,磕磕巴巴地说:“太,太君,不,不好啦!抗,抗联正在攻打我们黄家窝棚啊!” 电话对面的冈田也手拿话筒,一脸惊异:“你的别急的,慢慢的说,抗联的一共的多少人的干活?” 伪连长看了张春草一眼,见张春草给他伸出五个手指头,赶紧接上说:“太,太君,抗,抗联大约有四五百呀!八,八成连山里的抗联全都出动啦!太,太君,快,快派援兵吧,要,要不我们,我们可顶不住哇!” 冈田眼珠子一瞪,拳头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擂:“你的听着,一定的要坚持两个的小时,我的现在的就带兵的出发,两个小时的就到!” 冈田撂下电话,站在旁边的金永进凑过来,小心翼翼的低声说:“太君,我怀疑这个电话恐怕有诈。太君,你想想,咱们在黄家窝棚的驻军只有一个连,才又是皇协军,总共才一百多人,抗联要打他们,只要出动几十人偷袭,就可已把他们完全消灭,用不着劳师动众,出动四五百人。太君,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一定是抗联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现在已经攻占了黄家窝棚,那个连长已经当了他们的俘虏,抗联逼着他给咱们打电话,意思是想把咱们大部队骗去,他们在路上埋伏,搞突然袭击,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冈田却像胸有成竹,两手按着桌子冷冷的笑着说:“我的明白,这一定的是那个的孙黑虎的主意的干活,他的是想的假借的打黄家的窝棚的干活,让我的带兵的去支援的干活,他的借机的到县城的去抢的王栓柱的人头的干活!我的就给他的将计就计的干活,我的亲自的带一千人的假装增援的黄家窝棚,把城里的剩下的二千人的全都的埋伏在城门的四周的干活,抗联的要敢的抢王栓柱的人头的,我们的就这个的干活!”冈田说着,咬牙切齿,两手做了一个对掐的动作。 金永进竖起大拇指,一脸媚笑的拍着马屁:“高,高,高!太君你这着实在是高!” 六离公路不远的土路上,黑虎和战士们坐在摩托车里紧张的望着公路。 黑虎掏出怀表看了看,显得有些焦急:“都过十二点啦,日本鬼子的大部队怎么还没有动静?” 潘国强却是一脸兴奋,笑呵呵地说:“急啥,好饭别怕晚!冈田那个老奸巨滑的司马懿,斗不过你这个初出茅庐的诸葛亮!你设下的圈套,他没有不上的!” 潘国强说着,用手拍拍黑虎肩头,随后竖起大拇指:“班长,说句真心话,过去我真不服你!嘴巴子没毛,说话不牢!你小小年纪,指挥我们打仗,心里总觉着没底。今天算服了你!真是人不论大小,马不论高低呀!英雄出少年哪!你不光指挥战斗有勇有谋,还有一身的硬功夫,手使双枪,百发百中,攀岩上树,快似猿猴,开摩托,开汽车,手掐把拿!” 黑虎却连摇头带摆手,十分谦虚地说:“得得得,你可别捧我的臭脚,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神!我这也是被日本鬼子逼的,大伙想想,如果不是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中国,咱们这些人不都还是在家给地主老财扛大活,受苦受累,吃不饱穿不暖,穷得连领炕席都买不起,娶个媳妇也跟着受大穷!日本鬼子占了咱们中国,扫杀抢掠,逼得咱们没了活路,咱们才起来造反!日本鬼子飞机大炮,咱们两条腿加步枪,如果咱们不练点过硬功夫,跟日本鬼子打仗眼瞅着吃亏!咱们抗联有一句流行嗑儿,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咱们抗联战士不光要打败日本鬼子,还要建设新中国,等将来革命胜利了,咱们不光要开摩托,开汽车,还要开火车,开飞机。所以咱们现在就得多学点本领,等到和平年代咱们啥也不会,让后辈人笑话咱们!” 一战士突然手指公路,高声喊:“班长,你看,日本鬼子大部队出动啦!” 黑虎立刻兴奋起来,用拳头一擂摩托油箱:“好!一定是春草他们攻下了黄家镇!咱们赶紧隐蔽,等鬼子兵过去,就上公路,进县城!” 战士们也都十分高兴,潘国强还振臂高呼:“咱们进县城啦,咱们进县城啦!” 黑虎带着战士们隐蔽在一片树林里,等鬼子部队过去,全都上了摩托,黑虎假扮金翻译,让潘国强坐在前边驾驶摩托车,他坐在跨兜里,顺着公路,大摇大摆的直奔县城驶去。 在县城大门口,王栓柱的人头装在一个铁笼子里高悬在城门上,城门紧闭,守卫伪连长站在城楼上用望远镜观望。 远处,黑虎和战士们一身日本宪兵队服装,分骑着四辆摩托车越来越近, 伪连长在望远镜中看见是日本宪兵,赶紧放下望远镜,连连冲着身边的伪军挥着手:“皇军回来啦!快,快开城门!” 伪军打开城门,伪连长赶紧跑下城楼,带着伪军列队城门两旁恭恭敬敬迎候。 黑虎带领着摩托车来到城门口,伪连长自己先打立正,随后冲着手下的伪军喊口令:“立正!” 伪军们齐刷刷的打个立正。 潘国强首先刹住摩托,黑虎第一个下了摩托。 伪连长小跑着过来,喊了一声:“敬礼!” 伪军们又齐刷刷的敬礼。 伪连长来到黑虎前边,满脸是笑,点头哈腰的问:“金翻译,您先回来啦?冈田大队长他们呢?” 黑虎爱搭不理的把手一摆:“冈田队长他们在后边。” 伪连长是个善于溜须拍马屁的家伙,黑虎不理他,他却讨好的紧跟着又问了一句:“进攻黄家镇的抗联都消灭啦?” 黑虎显得不耐烦,又把手一摆:“都消灭啦。” 伪连长又连连点头,满脸是笑的说:“消灭就好,消灭就好!” 黑虎把脸一绷,叫着伪连长名字:“张连长,我是奉冈田大队长的命令,先回来把城楼上挂着的王栓柱人头带到黄家镇悬首示众,以震慑那里的抗联和百姓!” 伪连长又连哈腰带点头:“是是是!” 黑虎又冲着伪连长一挥手:“快,快派人把人头放下来,冈田队长还在黄家窝棚等着呢!” “是是是!”伪连长点头如同鸡蚀米,随后转身冲着手下一招手:“来人,快去把城楼上的人头取下来交给太君!” 两个伪军跑上城楼,解开绳子,把王栓柱的人头放到城下,黑虎过去抱起放到自己的摩托车跨兜里。 黑虎和伪连长握了握手,说了声谢谢,就跨上摩托车,冲着抗联战士们一挥手,说声“开路”,潘国强第一个把摩托掉过头去,一踏油门,飞一般开走了。其他的摩托也紧随其后,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伪连长还傻呵呵的冲着部下喊了声,立正敬礼,随后还在后边冲着摩托的背影连连招手:“太君,你们可加小心哪,别让抗联在半路上给劫去呀!” 第四十五回 王栓柱死尸不倒 孙黑虎声东击西四 公路上,潘国强驾驶着摩托车在飞驰,回头对坐在跨斗里的黑虎说:“班长,说实在的,咱们这次假扮鬼子到县城取人头,我这心里可真没底呀!我真佩服你,咋有那么大的胆,在伪军面前装得象真的一样?你,你真的就啥也不怕吗?” 黑虎嘿嘿的一笑,用手拍了一下潘国强的肩头:“说不怕那是假话,可咱和日本鬼子有亡国之恨,杀父之仇,为了报仇,咱们把命都豁出去了,还能怕别的吗?” 潘国强仍因为开车,不敢老回头,就大声的喊:“班长,这回咱们奇袭黄家镇,智取王栓柱人头,冈田那个老鬼子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黑虎又嘿嘿一笑,因为摩托声大,也喊着回答:“这回咱们不光让他冈田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早就告诉张春草,让他们在日本鬼子回来的路上设埋伏,杀个回马枪,不把老冈田打死,也吓他个半昏!咱们现在就去他们那里,和他们一起杀个痛快!” 潘国强没再说什么,一加油门,摩托跑得更快了,他们虽然是在公路上,难免碰到鬼子伪军的巡逻队,沿途还路过几个鬼子的据点,他们一见是自己人,全都放行,一路畅通无阻,百十多里地,一个多小时就跑到了,远远望见如猛虎盘踞的阁山。这阁山就像一条分界线,从阁山往下全是田野村庄,从阁山往上就是崇山峻岭,树木参天。这阁山也成了日本鬼子和抗联的分界线,阁山以下是日本鬼子的天下,阁山以上是抗联经常活动地方,日本鬼子怕抗联,平常很少往阁山里去,对他们来说,阁山就像鬼门关一样,他们过去一次,失败一次,不是被抗联打得全军覆灭,就是损失惨重。特别是冈田,一见到这阁山心里就打触,越往里走越害怕,都吓出了恐山症。可这黄家窝棚却归黄家镇管辖,这黄家镇偏偏在阁山往二十里,黄家窝棚又离黄家镇再往上二十里。这里用老百姓的话属“山边子”,不像深山老林那样山高林密,属丘陵地带,农民到这里开荒种地,是因为日本侵占中国后乱砍乱伐,把这里成材的树木全都伐光,只剩些次生林,没有了大树,农民容易开荒。这里就不像平原地区那样全是农田,即有树林,也有农田,抗联就是充分利用了这里的地形 打击日本鬼子。为了对抗联长期封锁,冈田曾派一个中队的日本兵驻扎在黄家镇,周围的十几个村子里也修了碉堡,驻扎着伪军。想不到几年的时间,都被抗联像蚕吃桑叶一样,一点一点吃掉,就连他那一个中队的日本兵都所剩无几。他原本不想再派兵驻守,可这里日本为了大量掠夺小兴安岭山里的木材,煤炭,黄金,玛瑙等,刚一侵占东北时,就首先抓劳工修了一条通往山里的土公路,接着又修了一条森林小铁路,这里还有一条从山里流出来的小河。公路,铁路,水路三条运输线,黄家镇就设有一个火车站,一个货场和一个码头,不光是进山出山的交通要道,也是经济和军事重地。如果冈田他不派兵驻守,此处就得落到抗联手里,那他们大日本皇军进山出山酒杯掐住了脖子,公路、铁路、水路都得停运,山里的木材,煤炭,金银铁矿全都运不出来,不光他的上司不能允许,那些日本的商人财团也得到关东军司令部告他的状,他不光会因为指挥不利被撤职,恐怕还要被送上军事法庭。可他多次派兵驻守,都被抗联想办法吃掉,简直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就为这个黄家镇,他可是绞尽脑汁,却屡战屡败,折兵损将,不知挨了上司多少骂。黄家镇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一听黄家镇三个字,他就头疼。如果在以前,他光听伪连长在电话里的求救是不敢亲自带兵来的,今天敢来,是因为抗联的支队长任解放被他抓住,抗联已经群龙无首。新代理的支队长李闯有勇无谋,孙黑虎又被赶出抗联,自己拉起一支队伍,现在的抗联已大不如前。另外,他今天亲自带着部队进山,用的是诱兵之计。他下令把王栓柱的人头挂在城门口,目的就是想引诱抗联,他知道抗联绝不会让自己战友的人头挂在那里悬赏示众,这不对百姓有震慑作用,更对他们抗联是最大的侮辱。特别是孙黑虎,他和王栓柱都是少年班的,把王栓柱的人头挂在城门上,就是打他的脸,他绝不会坐视不管。抗联攻打黄家窝棚,用的就是围魏救赵之计,冈田就来个将计就计。他这次带的是快速部队,除了摩托就是汽车,到了黄家窝棚,才知道一个连的伪军早被抗联俘虏,劳师动众,白跑一趟,他连车都没下,就带着部队就往回返。却想不到黑虎比他还快,早已带着部队在他回来的路上等着。 在离阁山不远有一个五里坡,因为这里属丘陵地带,公路随着地势上岗下坡,这里的坡即陡又长,两边又都是被日本鬼子采伐过剩下的次生林,黑虎和战士们隐藏在这段路半山坡两边的树林里。此时正是冬季,覆盖路面的大雪被车一碾轧,路面就变得光滑,汽车在这样的陡坡上根本刹不住车。黑虎又把一大包五寸长被砸弯的圆钉分给战士们,让他们把这些弯了的钉子都撒在公路上,再盖上一层薄雪,日本兵除了骑摩托,就是坐汽车,根本发现不了。就在他们准备完毕,一个放哨的战士跑过来匆匆报告:“报告班长,前方岗哨报告,冈田带领的大部队已经离开黄家镇,离咱们这里约有十里左右!” 黑虎立刻把手一挥,说了声“快隐蔽”,就带着战士们跑到路边的树林里,都忙着准备战斗,潘国强手不闲嘴也不闲,高腔大嗓的说:“这回咱们把那些弯钉子都撒在公路上,等鬼子的汽车一过,这些钉子就会把他们的汽车轮子扎瘪!汽车走不了,鬼子这只活老虎,没了腿,只有挺着挨打啦!哈哈哈!哈哈哈……” 战士们也都跟着他哈哈大笑,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八 就在大家的笑声里,隐隐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一个战士大喊了一声:“鬼子来啦!”大家顺着战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公路上,一支日本快速部队飞速前进。几十辆三轮摩托在前边开路,后边跟着冈田的吉普车里,吉普车后是几十辆装着鬼子兵的布棚汽车,布棚汽车后是炮车。车上的鬼子兵都疲惫不堪,昏昏欲睡。坐在吉普车里的冈田却焦急万分,连声催着司机:“快快的,快快的!” 部队眼看进入黑虎他们的埋伏圈,坐在冈田吉普车后排的金永进趴着车玻璃,左右看着险峻的地形,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嘴张了几张才说出话:“太君,我看这儿的地形越来越对咱们不利,是不是先停止前进,派兵侦察侦察,看看能不能有抗联的伏兵?” 冈田身子往靠背上一仰,摇着头头:“没事的,大大的没事的!他的孙黑虎的一个小小的孩子,今天的碰巧的,劫的我们的摩托的巡逻队,偷的袭了我们的黄家镇,现在的早就回家的庆功的去了,他的绝不会的还想到在这的设埋伏的干……” 冈田话没说完,最前边的摩托轮胎突然被扎冒气,失去控制,翻进路沟里。 紧接着摩托轮胎相继被扎,互相乱撞,翻的翻,爆炸的爆炸。由于事发太突然,冈田坐的吉普车司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车在路边刹住。 冈田从车窗探出头:“前边的什么的干……” 冈田话音没落,他坐的吉普车就被后边刹不住车的卡车撞翻进沟里。 埋伏在路边的黑虎朝天放了一枪,高喊一声:“打!” 路两边的战士们一齐开火,鬼子兵成排到下。 冈田被几个冒着枪弹的日本兵从翻在路沟里,四轮朝上的吉普车里拖出来,已是浑身是伤,头破血流,两个日本兵架着才能走路。冈田气得发了疯,不是人声的喊叫:快,快快的!把抗联的统统消灭! 日本兵乘坐的汽车虽都紧急刹车,由于坡陡路滑,都刹不住,互相乱撞,撞坏的撞坏,翻车的翻车,车上的鬼子兵死的死,伤的伤,没受伤的都赶紧跳下汽车,慌慌张张的朝着公路两边抗联开枪还击。后边炮车里的鬼子炮兵也手忙脚乱掉正炮口,向抗联阵地开炮。 鬼子打了一阵,听到抗联阵地上没了枪声,鬼子兵仗着胆子边用枪扫射边进入阵地,阵地上空无一人,只有那些杂乱的脚印通向大山深处。 鬼子兵跑过来向冈田立正,敬礼:“报告,抗联的已经的放弃阵地,跑进的山里的干活!” 冈田气得把架着他胳膊的两个日本兵推到一边,双手举起,仰天大叫:“抗联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冈田嚎叫了几声,突然不叫了,呆滞的目光盯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半晌,才又把目光收回到身边那些翻沟沟里,撞得破碎,爆炸起火的摩托车和汽车,还有那些无法统计的死伤日本兵,闭上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县城的开路!” 冈田带着残兵败将,步行走了一宿,天亮时才好不容易来到县城门口,此时 的冈田真像一条落水狗似的,头用绷带缠着,两个日本兵一边架着一只胳膊,一瘸一拐,狼狈到了极点。那守城的伪连长早就在城楼上看见他们回来,赶紧带着部下到城门外列队迎接,见到冈田的影子,便举手带头高呼:“欢迎皇军全歼抗联胜利归来!欢迎皇军全歼抗联胜利归来……” 士兵们也都振臂随着高呼:“欢迎皇军全歼抗联胜利归来!欢迎皇军全歼抗联胜利归来……” 冈田不耐烦的一摆手,同时摇摇头。伪连长立刻会意的一点头,赶紧冲着手下两手做着往下按的姿势,又紧接着喊:“停,停!停下,停下!” 冈田抬头看了一眼,突然一把揪住伪连长的衣领:“城上的人头的那里的干活?” 伪连长先惊后笑,点头哈腰地说:“太君,那人头不是你让金翻译来取走到黄家镇悬首示众……” 冈田没等伪连长把话说完,啪用力打了伪连长一个大嘴巴:“八嘎!你的死了死了的有!” 冈田说着,抽出腰间战刀,一刀捅进伪连长前心。 伪连长只叫了一声:“太……”便倒在地上,死不都瞑目。 冈田从伪连长身上抽出沾满鲜血的战刀,向上一举,歇斯底里的嚎叫:“中国的士兵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有!” 那些正有气没处发日本兵听到冈田的话,立刻向那些立正站在城门两边的伪军们开枪,伪军们惨叫着成排倒在血泊中。 第四十六回 山本惠子万里寻夫 孙黑虎开拓团送信一 一 这天早晨,在一农家屋子里,黑虎正和战士们坐在炕上正在吃早饭,一挎枪的战士进屋,来到黑虎跟前,神色紧张地说:“班长,外边有一个日本女人要见你!” 黑虎一愣,立刻撂下筷子:“日本女人?” 战士战士眨着眼睛,压低声音:“门卫不让她进来,她哭着嚎着非要见你!” 黑虎立刻皱起眉头,迟疑着说:“这……” 在另一铺炕上吃饭的张春草也停住吃饭,冷冷的说:“还这啥?快请进来让大伙看看长得啥模样儿!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要不咱中国有那么多美貌女子不爱,咋能爱上一个日本女人?孙黑虎同志,你可真是个风流少年哪,到哪都有女人缘儿!在俄国有俄国女人陪你,现在日本女人又来找你……” 黑虎急了,把手中的饭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你胡说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张春草更来气,啪的把手里的碗筷往桌上一扔,跳下地边往里间屋走边说:“哼!不认识?骗鬼呢?不认识她能来找你?她咋不找别人?” 张春草当中揭短,让黑虎在众人面前丢面子,弄得他面红耳赤,肚子气的鼓鼓的,却无处可发,手指张春草只说出一个字:“你……”便跳下炕,没好气的对进来报告的战士一挥手:“去,把那个日本女人叫来!” 战士回答一声“是”,转身出门,再返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泥土的日本女人。那日本女人一进屋,战士刚用手指着黑虎想向她介绍,却想不到那女人就像发疯一样扑到黑虎身上连捶带打,又哭又叫:“孙黑虎,你打死了我的男人!你还我的男人,你还我的男人……” 黑虎被这突然举动闹蒙了,赶紧站起身,两手挡着日本女人的拳头,步步往后躲。日本女人却不依不饶,仍跟着捶打。屋里的吃饭战士都撂下碗筷,急得干搓手,不敢上前阻拦,更有一些战士都背过脸去憋不住偷偷笑。 黑虎退到墙角,无路可退,突然两手用力一推,将日本女人推倒在地,大声吼着:“你想干什么?哪儿来的女人,跑这儿来撒泼?” 日本女人又跳起来,猛扑到黑虎身边,两手不管鼻子脸连抓带挠,脚下还乱踢。黑虎无奈,两手捂着脸围着屋子边跑边冲着吓得愣在那里的战士喊:“快,快把她拖出去!快,快呀!” 几个战士像从梦中惊醒,赶紧上前架起日本女人,不顾女人拼命挣扎,硬拖着往外走,已进里屋的张春草却返回来,冲着拖女人的战士大喊了一声:“都住手,把她放开!”战士们把日本女人松开,日本女人坐在地上拍手打掌,嚎啕大哭:“岗村君,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参军到中国来打仗,现在死在异国他乡,连尸体都找不到!岗村君,你可知道我从咱们日本到中国来找你吃了多少苦哇!” 张春草蹲下身,两手往起拉着日本女人:“大姐,你先别哭,我是这里的妇女会长,专管咱女人的事,有啥话跟我说说,我帮你解决。” 日本女人两手一用力把张春草推到一边,从地上站起,手指着黑虎:“他杀了我的男人,他杀了我的男人!” 日本女人说着,又冲着黑虎扑过去:“我,我,我要和你拼命!” 黑虎手脸都被抓破,衣服也被扯坏,耷拉着脑袋靠在墙上,卷纸烟的手都直抖,看见女人又朝他扑过来,吓得赶紧扔掉纸烟,开门往外跑,正和一个进门的战士撞在一起。张春草却上前拦住了日本女人,边往一边推着边说:“大姐,大姐,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咱们虽然不是一国人,可咱们都是女人,女人的事,只有咱们女人才能说到一起!走,大姐,咱们找个地方坐在一起好好谈谈,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大姐,你放心,我们共产党纪律严明,不许欺负百姓,不许虐待俘虏,连群众的一针一线都不让拿!如果他孙黑虎违反纪律,确实欺负了你,我会替你做主!” 张春草把日本女人拉到自己住的屋里,让日本女人坐在炕沿上,那女人仍抽泣不止。张春草却进厨房从锅里舀出一盆温热的水,端进屋里放在炕沿上,走过去扶起日本女人:“大姐,来,先洗把脸,你还没吃饭吧?我马上就给你做饭!” 张春草说着,先帮着日本女人洗脸,同时打开她的发髻,一边用手往头发上撩着水一边说:“大姐,瞧你这头发里全是泥土,看样子好长时间没洗了吧?我可听人说你们日本女人最注重梳洗打扮,特别是头发,挽发髻都有许多讲究……” 许是张春草的话感动了日本女人,或是触动了她的伤心之处,两手突然抱住张春草大哭起来:“妹子……” 二 在日本东京的一家礼堂里,无数来宾们集中在中央大厅,新郎穿着身白色燕尾服在伴郎的陪同下,站在最前面的大管风琴旁,毕恭毕敬地等待新娘。《婚礼进行曲》响起,新娘穿着白色婚纱长裙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进礼堂,后面跟着伴娘、新娘的姐妹、还有一群天真活泼的孩子。人们把鲜花抛空中,美丽的花瓣如雨而下,幸福的新人依偎在一起…… 日本女人名叫山口惠子,是一名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他正和相恋三年的大学同学冈村举行婚礼。婚礼过后,坐车回到冈村父母给买的豪华别墅的新房里,新娘新郎依偎在一起,多次拥抱狂吻后,仰倒在新郎怀里的新娘突然问:“岗村君,你一定要参军去中国打仗吗?” 新郎点点头,又吻了新娘一下:“一定要去!我们天皇发动的大东亚圣战,已经取得了辉煌战果,东南亚的许多小国家都屈膝投降,只有中国还在负偶顽抗。为支援大东亚圣战,天皇下诏所有适龄青年都要应征入伍,我适合征兵年龄,不去行吗?惠子,咱们今天才结婚,明天我就要离开你,我也舍不得!可君命难违呀!” 新娘两手搂住新郎,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只说了句:“岗村君……”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山口惠子亲自到东京火车站送冈村。一到东京火车站,就见警戒森严,万头簇动。无数列军车正在连续鸣笛,数不清的日本新兵排队上车。 列车旁,身穿军服,身背行李的冈村和山口惠子匆匆拥抱接吻,列车启动,冈村赶紧松开山口惠子,登上列车车梯,回首向山口惠子频频招手:“惠子,保重啊!等着我……” 山口惠子跟着越开越快的火车跑,眼含热泪冲着趴在车窗上的冈村招手:“岗村君,到了中国别忘了天天给我写信啊!” 送走冈田,惠子回到自己的新房里,就伏在桌子上给冈村写了第一封信,自此之后,惠子每天都给冈村写一封信,可转眼一年过去了,她却没有收到冈村的一份回信。到了两个人结婚一周年这天,惠子整整哭了一天,到了晚上,又趴在桌前给冈村写信,此时她的心里真比刀搅还难受,一边写一边落泪,泪水打湿了信纸,边写边小声念:“岗村君,时光过得真快呀,转眼你走整整一啦啦,我想你早已到了中国,那里的战争一定打得很激烈,否则咱们约好的每天都写一封信,可自你走到现在我没接到你一封信。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或许是战争阻隔了交通,让我们失去联络?或许是军队有纪律,不允许你们和家人通信?岗村君,你知道吗?我每天都要按时到大门口去等邮差,邮差路过大门总是要问有我的信吗?当邮差摇头时我的心象被针扎一样难受……” 惠子哭着,写着,许是心情不好,写几个字就把信纸撕碎,撕碎后再写,写后再撕,写了撕,撕了写,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天亮才把信写好,装进信封,正想去邮局寄信,一抬眼又看见挂在正面墙上的两个人结婚照,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口气,拿过凳子,站在上面,把结婚照摘下来,捧在怀里,紧贴胸口,不知为啥,突然来气,两手把结婚照举起,用力摔在地上,身子往床上一躺,放声大哭。不知过了多久,惠子哭够了,哭累了,又下了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摔碎的结婚照,一手搂着贴在胸口,一手捡着地上的碎玻璃,滴滴泪水透过碎玻璃浸湿了相片。惠子把破碎的相片放在床头上,便重重的收拾衣物,母亲推门进来,试探的问:“惠子,你真的一定要去中国寻找岗村君吗?” 惠子点点头,只嗯了一声。 母亲眼里立刻流出热泪,抓住惠子的手:“惠子,妈了解你的心情,可你一个女孩子,从东京到中国相隔万里,中国又那么大,还在打仗,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哪!” 惠子眼泪又像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掉:“我知道,可我已下定决心,我要到中国寻遍每一寸被皇军占领的土地,打听每一个活着的人!” 母亲抱住惠子,哭得说不出话:“孩子!” 母女抱头痛哭。 在中国大连码头,一艘日本客轮刚刚靠岸,惠子夹杂在挤着下船的人群中,被日军挨个检查后走下跳板,从此,她便走上了万里寻夫之路。 在城市里,酒楼舞厅,惠子窜这人空儿辨认,却被突然冲进的日伪军撞倒。大街小巷,惠子手拿岗村照片向行人打听,又被日军伪警察打得满街跑…… 在乡村路上,惠子疲惫不堪地走着。满眼是被战火烧焦的土地,炸成一片废墟的村庄,横躺竖卧的中国人尸体…… 在炮声隆隆的战场上,惠子站在远处观望,无数的日本伤兵被抬着从她身边走过…… 第四十六回 山本惠子万里寻夫 孙黑虎开拓团送信二 张春草住的农家屋里,紧抱着张春草的惠子从回忆中醒来,仍忍不住的抽泣:“大妹子,我离开东京到中国整整五年,几乎走遍了所有被皇军占领的地方,询问了上百万人,终于在你们这里打听到岗村君的下落,原来是被你们的孙黑虎给杀死啦!我找到这里,就是要替岗村君报仇!” 惠子说着又跳起来,发疯的要向外跑,张春草赶紧拉住:“大姐,你先别急,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张春草又把惠子扶到凳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一手拉着惠子的手,一手搭在惠子的肩头上:“大姐,我们的孙黑虎确实杀了一个叫岗村的日本兵,你却不知道那个岗村是个杀人狂!他在一次包围一个村庄时,和一个小队长比赛杀人,一次就杀了九十多无辜百姓,其中不到十岁的孩子就有十来个……” 惠子又跳起来,两手乱摆着:“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岗村君他绝不会杀人的!他是东京大学的高材生,大学毕业正在读博士,父母又都是著名作家,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他怎么能是杀人狂?他怎么会变成杀人狂?是你们造谣,是你们污蔑!” 张春草又把惠子按坐在凳子上,耐心地解劝着:“大姐,我不是造谣,也不是污蔑,这完全是事实!大姐,关于岗村一次杀死九十多个中国无辜百姓,你不光在我们这里随便问那一个人都知道,而且你们日本的报纸《新京报》也有登载,你们日本驻我们县的保安大队还他记功,特意召开追悼大会,此事你只要去县里你们的保安大队一问就知。” 惠子又跳起来,两手摆着:“我不问,我不问!” 张春草又把惠子按坐在凳子上,提高了声音:“大姐,你们日本发动的这次侵华战争,不但给我们中国人民造成极大伤害,也给你们日本人民造成同样的伤害!大姐你想想,由于这场战争,不光在你们日本不知有多少像你一样的新婚夫妻被活活拆散,在我们中国就更不知道有多少像你一样的新婚夫妻惨遭杀害?” 惠子又跳起来,两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张春草再次把惠子按坐在凳子上,语气更加激动:“那些像赌徒一样的统治者们为争权夺霸发动战争,致使我们黎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大姐你再想想,你的丈夫被人杀死你怨恨,你报仇,那么我们中国千百万人被你们日本人杀死,我们会不怨恨,会不报仇吗?大姐,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怕不知错,就怕掉各个,如果我们中国人侵占了你们日本,也像你们日本人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日本人会这么样呢?大姐,你来到了中国,你亲眼见到了你们日本给我们造成的伤害,可惜的是,在你们日本,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在追随者统治者,不是反思这场战争给两国人民带来的灾难,而是把它当作民族的骄傲,自愿送儿送女参战,为统治者们做炮灰!” 惠子两手捂住脸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躲着脚:“岗村君,你死得屈,你死得冤,你死得不值呀!” 张春草起身扯下搭在幔杆上的毛巾,替惠子擦着眼泪:“大姐,你虽是日本人,可你也和我们一样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听了你的事,我们心里也很难过。你的岗村君是被我们打死的,可这是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死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你的岗村君虽是一个普通士兵,他却做了一个普通士兵不该做的事,比赛杀人,使那么多手无寸铁的无辜者死在他的刺刀下,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惠子两手捂着脸站起身,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跑:“岗村君,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啊?” 张春草又把惠子拉回来坐在凳子上,仍用毛巾替她擦着眼泪:“大姐,我有个想法,想把你的事写成一篇文章登在你们日本的报纸上,让更多的人通过你的事受到教育,得到启发,认清日本统治者发动的这场侵华战争的本质,咱们中日人民团结起来共同反对侵略,争取和平!” 惠子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冲着张春草用日本的礼节行了个大礼:“张小姐,实在对不起,我替我的丈夫为你们中国那些无辜受害者赔礼道歉!” 过了几天,在县城的大街上,报童手举报纸高喊:“卖报卖报!大家快看报哇,日本孟姜女,万里寻夫到中国!看报看报,日本孟姜女,万里寻夫到中国……” 过往行人围住报童争相购买。 与此同时,在县城日本保安大队部,头缠绷带的冈田正在接电话,一见他的 架势就知道打电话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因为他只一个劲的打立正,嘴里只会:“哈伊,哈伊!” 打电话的正是他的上司旅团长,旅团长气得正暴跳如雷,张嘴就骂:“巴嘎! 冈田的,你的看见了的今天的报纸?那的上边登的你们的那里,什么的日本的孟姜女的,万里的寻夫的到中国的!这不光的是咱们的大日本皇军的耻辱的,也是涣散军心的干活!一定的是受了共产党的蛊惑的干活,我的命令你的立刻的派人的去抓住那个的惠子,死了死了的干活!” 真是人要不顺茬儿,喝口凉水都塞牙。这冈田刚刚打了一场败仗,差点去见阎王爷,头上的伤还没好,怕被上边知道,他想尽千方百计隐瞒。谁知按下葫芦起了瓢,这个山口惠子又给他捅了个大漏子,这报纸一登,不光整个关东都知道,连东京的天皇都被惊动,首相亲自给关东军司令打电话,关东军司令又给旅团长打电话,旅团长才把冈田骂了个狗血喷头。冈田气得简直要发疯,两手一用力,把桌子上的文件报纸全都推得掉在地上,冲着门外可着嗓门喊:“来人,快快的来人!” 门外的士兵应声而进,两腿一并,啪的打个立正:“哈伊!” 冈田一见士兵进来,立刻又端起了架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你的,快快的去叫宪兵队长的,特务队长的都来干活!” 工夫不大,宪兵队长和特务队长跑步赶来,冈田当即下令让他们倾巢出动,三天之内,必须找到惠子。真是军令一下如山倒,宪兵队长和特务队长领命回去,立刻布置任务,并亲自带人到所属乡村查找。 这一切,惠子并不知情,这工夫,她正要抗联驻地离开,张春草依依不舍的 在送别。两个人就像亲姐妹一样,肩并肩的走着,到了村头的路口,惠子站住,冲着张春草用日本礼节施了一个大礼:“大妹子,别送啦,请回吧!大妹子,谢谢你,也谢谢你们抗联!我打扰你们这么多日子,你又一直陪着我,耽误了你许多工作,实在对不起,请你们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张春草双手扶住惠子,眼里已经流出了泪水:“大姐,你咋又客气起来啦!我不早就跟你说过,咱们中日两国人民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咱们要联合起来,反对共同的敌人!” 惠子又给张春草行了个大礼,毕恭毕敬地说:“大妹子,你们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仁义之师,得民心者的天下,你们一定会胜利,将来的中国肯定是你们共产党的天下!我祝你们成功!” 张春草紧紧握住惠子的手,显得十分激动地说:“大姐,谢谢你的祝福!如果我们共产党真得了天下,我相信咱们中日两国一定会友好相处,那时候我要活着,我一定会去你们日本看望你!” 惠子点着头,用手绢擦着抑制不住的眼泪:“大妹子,会的,一定会的!” 张春草也控制不住自己,和惠子拥抱在一起:“大姐……” 足足有抽袋烟的工夫,两个人难舍难离的分开,张春草仍紧紧拉着惠子的手:“大姐,听我的话,你先在我们这里呆着,别去县城找冈田。” 惠子摇着头,十分固执地说:“不,大妹子,我离开家已经五年多了,家里人都非常惦念,现在我的丈夫已经找到了,我要把他的骨灰运回日本,让他落叶归根!” 张春草却面带忧愁,紧抓着惠子的手不放:“大姐,我是担心你把自己的事登在报纸上,给你们日本政府侵华造成很坏的影响,你现在去找冈田,怕对你不利。” 惠子却摇了摇头,很有信心的说:“没关系,他们杀中国人杀红了眼,总不会对自己的同胞也如此狠毒!” 张春草给惠子鞠了三个躬,这才松开了手:“大姐,那你就多保重!祝你一路平安!回到日本,别忘了给我来信!” 惠子走出挺远,还回头向张春草挥手:“忘不了!大妹子,记住你的话,等你们共产党做了天下,咱们中日友好相处,你一定要去日本看我,我到东京车站接你!” 张春草也向惠子招手,大声的喊着:“大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大姐,到了那一天,也欢迎你到我们中国来,我也会到大连码头接你!” 走出挺远的惠子又跑回来,从提兜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张春草:“大妹子,我去找冈田如果真遇到什么不幸,拜托你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离你们不到一百里的日本开拓团川岛手里。” 张春草点点头,坚定的回答:“放心吧,大姐,我一定会替你送到!” 惠子又和张春草紧紧拥抱在一起,两双泪眼,打湿了对方的衣襟。 四 在县城的日本保安大队部,头缠绷带的冈田正焦躁不安的在屋里来回走着。 胳膊上挎着绷带的金永进进屋,贴着冈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冈田脸上立刻现出怒容,拳头用力往桌上一拍:“让她的进来的干活!” 金永进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打个立正,本想举手敬礼,右胳膊受伤,往起一抬疼得一呲牙,浑身一抖,只哈伊一声,转身出去。 惠子被金永进带进来,惠子先恭恭敬敬的用日本礼节给冈田行了个大礼:“冈田君,我想请求把我丈夫岗村的骨灰运回日本,请求大队长批准。” 冈田冷着脸背对着惠子,摇着头:“不行!岗村的是为大东亚的圣战的而光荣的殉职,他的是我们的大日本皇军的英雄,是我们的全军的学习的榜样,现在的大日本皇军的圣战的还没有的结束,他的骨灰的留在这里的会激励全军的奋战,运回去的不行!统统的不行!” 惠子的脸色也变了,显得十分生气:“大队长,我不同意你的意见!我的丈夫虽是自愿参军来中国打仗,他如果活着是军人可以听从你们的指挥!他现在已经死啦,是自由人,我们没有法律规定军人死后尸体仍归军队管辖,我是他的家属,我有权把他的骨灰带回去!” 冈田显得十分恼火,拳头又往桌上一擂:“岗村的他的不是普通的军人,他的是皇军的战斗英雄的干活!” 惠子呸的吐了一口,同时向前跨了一步:“战斗英雄?他要是在战场上多杀敌人可以,可他杀的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杀的是十几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和几十个妇女老人!像他这样乱杀无辜” 冈田一把揪住惠子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的胡说!岗村杀的都是反满抗日分子!” 惠子毫无惧色,一口吐沫全都吐在冈田脸上:“反满抗日分子?冲你这么说,他们全中国的四万万人都是反满抗日分子,难道你都要把他们杀绝吗?” 冈田气急,用力一推,把惠子推倒在地,抽出腰间战刀,一刀刺中惠子前心,惠子啊的一声惨叫,张嘴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就闭上了眼睛。 惠子被杀的消息立刻不胫而走,最先知道的是张春草,她慌慌张张跑进黑虎住的屋子,进门就喊:“黑虎哥,刚接到情报,惠子小姐被冈田杀啦!” “什么?”黑虎正趴在地桌上写什么,惊得站起,随后又坐下愤怒的把手中钢笔往桌上一摔:“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黑虎哥,”张春草含着眼泪坐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惠子小姐临走交给我一封信,嘱咐如果她遇到不幸,让咱们想办法把信送到开拓团交给一个叫川岛的人。” 黑虎又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着:“咱们一定要把信送到,答应人家就不能失信!” 张春草却犯了愁,紧锁着眉头:“那让谁去呢?日本的开拓团和军队一样,有岗哨炮楼,别说咱们中国人,就是日本人没有通行证也进不去。再说那个川岛咱们也不认识……” 黑虎停住脚步,拳头一捶桌面:“我去!我会日本话,便于和他们交流。” 张春草却急得站起来,连连摇着头:“不行,你要走了,咱们这儿咋办?再说那日本开拓团全是日本人,他们手里都有枪,你又是日本悬赏捉拿的要犯,你的图像到处粘贴,万一要被认出咋办?还是我去吧,我一个女人,不会被注意。” 黑虎也摇着头,语气坚决地说:“不行,你们女人比我们男人还危险!这件事就这么定啦,明天我起早走!” 张春草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黑虎哥,你……” 第二天清早,黑虎一身日本留学生打扮,坐着一辆马爬犁,来到了离他们驻 地一百多里外日本开拓团。到了大门外,黑虎赶马爬犁的战士回去,一个人径自来到岗楼前,用日本的礼节冲着站岗的士兵行了个大礼,同时用日本话说他是留日学生,刚从东京回来,一位日本朋友托他给在这里的川岛君捎来一封信,想当面交给川岛君。黑虎说着,从兜里掏出了惠子的信交给日本兵,日本兵拿着信翻过来调过去的仔细看了看,见信封确实是日本常用的信封,信封上的字也是日文,而且写的也是转川岛收,便把信交给黑虎,客气的让黑虎在门口稍等,走进岗楼挂了一个电话,功夫不大,一个西装革履的日本青年从院里走出来,到了黑虎跟前,十分客气地用中国话问:“我就是川岛一郎,你找我有事?” 黑虎又客气的给川岛用日本礼节行了个大礼,这才点点头:“是,我给您带来一封信。”黑虎说着,把手里的信递给川岛,川岛打开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随后又把信装进信封,揣进口袋,这才伸出手和黑虎我握了握:“谢谢您,朋友,我今天有事,就不请您到家里坐,等我以后有时间一定请你吃饭!” 川岛说着,从西服上口袋里摘下钢笔,又从下口袋里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后写了几个字,撕下来交给黑虎:“这是我的收到条,等您再回东京,转交给您的朋友!”川岛说着,把钢笔和本揣进兜里,伸手和黑虎握了握:“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黑虎伸开手,纸条上写着:“三天后,黄家镇仁和酒楼见!” 第四十七回 川岛秘密送情报 黑虎胆大炸火车一 一 三天后,在仁和酒楼的一个单间里,黑虎正和川岛对座喝酒。 川岛已经微醉,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黑虎君,你知道我和惠子是什么 关系吗?她是我亲表妹,她丈夫岗村和我是从小长大,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岗村是个不爱说不爱笑的人,老实厚道,心眼好,爱帮助人,还没有脾气,同学们虽然都经常和他开玩笑,甚至捉弄他,但都很尊重他。或许战争把人变成了魔鬼,像岗村这样一个以前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怎么会比赛杀人?还一口气杀死九十多?而且多数都是妇女儿童和老人?这样的杀人狂还能受到关东军司令部的嘉奖,并被誉为战斗英雄,这就证明我们日本军队在中国的乱杀无辜是从上到下所提倡的,并不是冈村的个人行为,因此自我们日本军队侵占中国后,造成几千万中国人遇难,同时还制造了许多像南京大屠杀诸多惨案。驻守在县城的保安大队长冈田,他是我们的大学老师,教我们文学创作。在讲台上,才华横溢,口如悬河,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可一参军打仗,为什么那样冷酷无情,连他的同胞手足甚至自己学生的妻子都不放过?况且岗村又是在他动员下参军来到中国,岗村被打死,妻子要把他的骨灰运回日本,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冈田却把惠子一刀杀死……” 黑虎手端酒杯和川岛碰了一下,一口喝干:“责任应当归罪统治者!疯狂残暴的统治者,他的追随者们也必须同样疯狂残暴,否则他们也会被杀头!” 川岛嘿嘿冷笑,用拳头擂着桌子:“大东亚圣战,大东亚圣战,实际上就是大东亚残杀,大东亚掠夺!别的不说,就说我们日本在你们中国建的开拓团,那些开拓团里的日本人都是平民,政府动员他们说中国有大片荒地可以开垦,让他们移民到中国来开荒种地。名义上是让他们开荒,实际上是是派军队把你们中国的农民全都赶走,强占了老百姓的农田。为了避免那些日本平民和中国老百姓接近,开拓团附近不准有中国居民,造成几百里甚至上千里没有中国人!” 黑虎拿起酒壶,又给两人的杯里都倒满:“开拓团都是你们日本百姓,又都是被你们日本政府骗来的!伤害我们中国是你们日本军队,不是这些平民百姓,我们不会找他们算帐!” 川岛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把空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摇着头:“黑,黑虎君,你,你不知道,你,你以为那,那开拓团的日本百,百姓就真是来种,种地的?他,他们都是军,军事化管理,平,平时为民,战,战时为兵,是,是我们日本政府,派 ,派来抢占,派来抢占你们中国地盘的!听,听说我们日本,日本政府还要,还要迁都到你们,你们中国!还,还有,开拓团从外表看像一个村庄,内里还隐藏着兵工厂,弹药库……” 川岛说着,醉得趴在酒桌上睡着了。 黑虎和川岛喝完酒天已快黑了,他送走川岛,连夜赶回驻地,召集张春草等几个领导开会。他们都坐在炕上,炕中间放着一张饭桌,黑虎盘腿坐在炕里,手拿一支钢笔,一边往摊开在桌上的一布皮日记本上画着地图一边说:“根据川岛提供的线索,日本开拓团内隐藏着兵工厂,弹药库,他们直接在我们这里生产武器弹药,不用长途运输,不但节省运费,也避免很多麻烦,对他们日本长期侵占我们提供许多便利,可对我们抗联就存在许多不利!因此,我们要设法找到他们这些兵工厂和弹药库,还要想办法给他炸毁!” 张春草在缝补一件旧军衣,听了黑虎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才接上说:“日本开拓团都是日本人,不让咱们中国人接近,咱们不能进到里边,怎么侦查?” 黑虎用笔敲打着刚画在本上的地图,思索着:“我到过他们开拓团,虽然没进里边,但从外边观察,估计他们住的地方不像有兵工厂和弹药库。那里都是和咱们住的一样,也是普通民房,而且房子都不大,在那些普通民房里开兵工厂的可能性不大。要开兵工厂不可能就十个八个人,必须得有大房子,也得有机器的响声,还得有生产原料。我估计那些兵工厂和弹药库很可能建在山里。春草,你看这样行不?我带着十几个战士连夜进山去侦察,你带着其他人在这里等候消息……” 张春草缝补完,用嘴咬断线头才回答:“你是班长,你咋说我们就咋干。” 黑虎合上本子,把钢笔插在上衣兜里,这才站起身:“那咱们就这么定啦,潘国强,马上去集合你的班,带足吃的,咱们连夜出发!” 就这样,黑虎带着十几个战士连夜进了山里。时值隆冬,大雪封山,又是个没有月亮晚上,战士们在那没膝深的大雪里艰难的跋涉,多亏有黑虎这个常在山里转的人带路,否则他们一进山就得蒙头转向,不辨南北。走了一个晚上,都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许多人都拄着棍子。 跟在黑虎身后的潘国强累得实在走不动,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躺,张着大口喘:“哎呀我的妈呀,可累死我啦!班长,求求你啦,让我们歇一会儿吧?” 黑虎也靠在一棵大树上,擦着额头上的汗:“好,大伙就歇会儿,吃点东西。” 潘国强费力的坐起来,摘下背包找着吃的:“班长,这么大的山里,鬼子的兵工厂都算隐藏在里边,咱们也像大海捞针,到那儿去找哇?” 黑虎抓起一把雪,搓着冻僵的手:“咱们不是常说鸟飞还有个影儿吗,更何况日本鬼子那么大一个兵工厂,只要在这山里,咱们就会找到。比如说,他们的工厂要生产,首先得有原材料,那些原材料又不像石头黄土,可以就地取材,他们得从山外往山里运,想运原材料就得修路。再比如他们开兵工厂,不是十个八个人就能干的 ,少说也得成百上千人,这么些人都得吃饭,吃饭就得生火做,做饭就得烧柴,烧柴就会冒烟…… 没等黑虎把话说完,潘国强掏出一把炒面塞到嘴里:“班长,就算鬼子的兵工厂在这山里,也都是些工人,不会有太多军队守卫。咱们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找,就给他来个打草惊蛇,该生火就生火,该做饭就做饭,向猎人那样,满山又敲树又喊叫,把那些野兽都吓得满山跑,小鬼子要听到动静,不用咱们找他,他就得上赶着找咱们!” 黑虎解下水壶,拧开壶塞儿,对着嘴喝了一口:“你这个想法倒不错,可是咱们还不能惊动鬼子。鬼子既然把兵工厂和弹药库建在这山里,第一个就是为了保密,为了不把秘密泄漏出去,肯定得派重兵把守,还得有外围巡逻队,他们人多,咱们人少,打起来咱们要吃亏。在山里找人,离不了我和你们说的那几种办法。一是查足迹,日本鬼子在山里建兵工厂,连守卫带工人,最少也得几千人,就是不修路,都用飞机运,这些人的吃喝还有原材料,一天也得几架甚至十几架飞机,那么大的飞机在天上飞,咱们不会看不见。第二个看乌鸦,现在虽没下大雪,乌鸦不像冬天大雪复盖找不到食物,可乌鸦嘴馋,有人的地方就有剩饭剩菜。在咱们这山里野物又多,大家都说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那个人住在这山里,都要想办法打点野味改善伙食,人只吃肉,不能吃骨头,一定会把骨头扔掉。剩饭菜和野兽的骨头都是乌鸦最好的食物。第三就是爬到树上看烟火。人在山里必须生火做饭……” 黑虎话没说完,一个战士慌慌张张跑来,拉住黑虎的胳膊:“班长,怪事,怪事!” 黑虎立刻站起,急切的问:“什么怪事?看把你吓得这样儿?” 战士没再说话,扯着黑虎胳膊拉着就走:“你到那看看就知道啦!” 黑虎被战士拉出二里多地,眼前出现了一座没有树木的荒山,山并不高,让 人奇怪的是,四周都是晴朗朗的天空,只有那山头上笼罩着一层阴云,并且飘起了雪花。更让人奇怪的是有成千上万的乌鸦聚集在那里,有的在阴云下飞翔,有的落在地上抢啄着什么,那汇聚在一起的嘎嘎叫声,简直能把人的耳膜震破。看见黑虎他们,许是不允许外人打扰,那些乌鸦就像遇见敌人,嘎嘎叫着扑过来拼命似的要啄他们。潘国强举枪要打,黑虎把他拦住了,手指沾唇,学了几声乌鸦叫,说也奇怪,那些气势汹汹的乌鸦竟停止进攻,也学着他的声音鸣叫几声,又飞回了原处。黑虎带着战士来到乌鸦啄食的地方,这才发现地上一米多生的积雪都被乌鸦用嘴和爪刨开,露出了成堆的白骨,整座小山,方圆几里,几乎全被白骨堆满,而在白骨中间,却立了一座墓碑,碑上用日文刻着“马魂碑”三个大字,下边的日文小字落款是日本陆军中将xxx。 黑虎立刻来气,用脚踹了几下墓碑:“混蛋!这些白骨肯定都是咱们中国的劳工,在这成千上万的劳工白骨堆上,日本军官却为他的战马立碑!” 潘国强也气得张嘴就骂,撸胳膊挽袖:“妈了个x,来,咱们大伙把它推到!” 黑虎却摇摇头,伸手拦住:“别,留着它,给咱们的子孙后代做个见证,让他们永远记住这段国耻,否则,免得几十年或几百年后,他们忘掉历史,再认贼作父!” 潘国强也狠狠地踹了墓碑几脚,张嘴就骂:“日本鬼子王八蛋,你们他妈的还想永远骑在我们中国人头上拉屎拉尿哇?做你们的梦去吧!你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黑虎手扶墓碑,思索着说:“从这些中国劳工的白骨上看,日本鬼子的兵工厂一定就在这附近,大家仔细找,很快就能找到!” 不知是战士们看见日本侵略者在遍地中国劳工尸骨上为战马立碑而引起公愤,还是被黑虎的话激起了兴趣儿,战士们搜索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又走出十几里地,等上一座山头,一个战士爬到树上,向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突然大叫起来:“班长,有烟,有烟!” 黑虎立刻一喜,跑到树下仰着脖子大声问:“在那儿?” 趴在树上的战士用手指着远处,大声回答:“就在那儿,有好几处。” 黑虎没再说话,双手抱着大树,蹭蹭蹭几下就爬到树上,和原来上树的战士登着一棵树杈,顺着上战士手指的方向一望,立刻惊喜的叫着:“看见啦,离咱们不过二十里!” 二 黑虎领着战士们登上附近一座最高的山,站在山头向下一看,潘国强用手往 山下一指,立刻兴奋地嚷叫起来:“班长,你可真是个小诸葛亮!你看那山下 真是日本鬼子的兵工厂,四周都拦着电网,还有岗楼,巡逻哨兵……” 黑虎黑虎用手碰了一下潘国强,示意他小声点,自己却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轻声说:“难怪大伙都把日本人叫小鬼子,他们是真鬼呀,你们看,那兵工厂是建在山坳里,四周又都是原始森林,如果是夏季,就是飞机都很难发现。看样子这个工厂的规模不小,鬼子又做得这样保密,对他们一定非常重要!” 潘国强仍兴奋不已,抓住黑虎的手说:“班长,咱们今晚就冲进去把它炸毁?” 黑虎紧锁眉头,摇着脑袋说:“不行,鬼子在这里建这么大的兵工厂,肯定得派军队守卫,就咱们这十几个人,就这么闯进去别说炸工厂,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潘国强脸上的兴奋顿时消失,用手挠着脑袋:“那,那怎么办?” 黑虎却笑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咱们用火攻!咱们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陆逊火烧刘备的故事,咱们就效仿陆逊,来个火烧兵工厂!你们看,鬼子那些厂房都非常简陋,又都是板房,房上又披的都是苫房草。再看院子里那一堆堆用苫布苫着的一定是火药,再加上那一桶桶到处乱放的汽油,还有哪些高压线,这些都是易燃易爆物品,只要一遇火,立刻就会燃烧爆炸……” 潘国强又犯了难,用说摸着下巴思索着:“班长,你出的这个主意倒不错,可如今是寒冬腊月,遍地大雪,连树上都都挂着白霜,不像春天和秋天草木干点火就着?咱们又进不到里边去,放火……” 黑虎又笑了,胸有成竹地说:“咱们进不到里边去,有能进去的,咱们借火烧他鬼子兵工厂。” 黑虎的话一出口,不光潘国强,在场的战士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异口同声的问:“借火,上那借火?” 黑虎却卖起了关子,转身边走边说:“你们先别问,跟我走就知道了。” 黑虎带着战士们下了山,又回到了那座飘着阴云的白骨山下,就像来游玩一样,带着战士们满山抓兔子。因为冬季雪大,兔子在大雪里被陷得跑不动,人只要拿个木棍就可以打到。黑虎又不让战士们放枪,只让他们拿木棍打。这些战士都出生在这小兴安岭附近,从小就擅长打猎,用木棍打兔子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这里的兔子又特别多,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打了几十只,黑虎让大家把兔子皮剥下,兔子肉却都放在一边。随后黑虎又让战士们把兔子皮分割成韭菜叶般宽窄的长条条,再把长条条捻搓成两股绳,这才让大家把兔子尸体拎着来到了白骨山上,把尸体扔在地上,那些乌鸦见了,立刻成群结队的嘎嘎叫着飞过来抢啄兔子肉。黑虎就带着大家抓乌鸦,抓住后为了不让乌鸦叫,就用兔子皮搓成的绳子先绑住乌鸦的嘴,再绑住乌鸦的腿。每个人捉了十几只乌鸦,都用兔子皮搓成的绳子捆绑在一起,手拎肩扛的离开了白骨山,随后再把乌鸦的尾巴上用兔子皮绳子绑上柴草,悄悄来到鬼子的兵工厂附近隐蔽起来。一直等到半夜,黑虎这才和战士们爬到铁丝网跟前,一起把乌鸦尾部绑的柴草点着后放飞,那些尾部着火的乌鸦都吓得嘎嘎叫着落在了鬼子兵工厂的院里,有的落在房上,有的落在火药堆上,有的落在电线上,因为它们的尾部都带着火,立刻燃起,火势由小而大,引起火药爆炸,整个工厂烈燃熊熊,爆炸不断,一股股火光冲向天空,整个天都被映得通红。兵工厂里的人都正在睡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是当场被炸死,就是飞上了天空,侥幸逃出来的,也惊恐万状,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慌作一团,在火海中挣扎,惨叫…… 黑虎和战士们怕被爆炸伤及,早就跑到远处的山头上站着观望。 潘国强最高兴,拍手跳脚的喊:“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啊!哈哈哈!哈哈哈……” 黑虎也是一脸得意,接上说:“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啊!” 东方现出黎明,天上飘过一片乌云,下起了小雪,火海渐渐熄灭。雪后初晴,满天彩霞。黑虎抖掉身上的雪,仰望东方,手一挥,大喊一声:“鸣枪三声,吹冲锋号。” 潘国强抢先举起枪,朝天连放三枪。一小战士脚蹬巨石,扬脸吹起了冲锋号。 几架日本飞机,在被大火烧成的废墟上空盘旋一阵,又飞走了。 第四十七回 川岛秘密送情报 黑虎胆大炸火车二 这次日本的兵工厂被烧,连守卫部队带工人共几千人,活着出去的不到一半, 机器设备全被毁掉,生产出来的枪支弹药化为灰烬,遭受损失惨重,又不敢对外宣扬,那些当官的却都知道,连关东军的司令部都得到报告,下令查纵火人。这兵工厂又在冈田的管辖之内,这次他更倒霉,不但被上司叫去臭骂一顿,还差点被撤了职。上司给他下了死令,限他半月之内查清事实,抓住放火人,否则就把他送到军事法庭。 冈田从上司那里回来,早就猜出是抗联放的火,十有八九又是孙黑虎。可这兵工厂自九一八事变后就建在这山里,十几年抗联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他们早就会破坏,不会等到今日。肯定是内部人走漏的消息,他又把宪兵队长和特务队长叫来,又给他们下了死令,限他们十天之内调查清楚,否则就把他们枪毙,并特别嘱咐让他们从日本军队内部查起。宪兵队长和特务队长回去后又给他们的手下下了死令,宪兵和特务们便分头去查,结果一查还真查到了线索,宪兵队长向冈田报告,在开拓团有个叫川岛的人,他是从日本来中国的那个万里寻夫的山田惠子的表哥,山田惠子死后,有一个自称是留日学生的年轻人去找过他,给他送了一封信,后来传岛还和那个年轻人在黄家镇酒楼喝过酒,据酒楼的老板介绍,那个年轻人很像抗联的孙黑虎…… 冈田一听川岛两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犯起了嘀咕。原来冈田和川岛的父亲是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是好朋友,冈田家里穷,川岛家里富,冈田上学全靠川岛接济,一直到大学毕业,冈田被留在大学教书,川岛的父亲却继承祖业,开工厂当起了老板。两人虽然职业不同,却始终像亲兄弟一样友好往来。等到川岛长大考上大学,川岛的父亲出于对冈田的信任,特意把儿子送到冈田执教的学校,冈田又成了川岛的恩师。九一八事变后中日战争爆发,川岛本该被征兵,他父亲托冈田帮忙,冈田便利用自己的职务,安排川岛去了开拓团。现在让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他最心爱的学生却私通抗联,这不但是他们大和民族的耻辱,也是他们大日本皇军绝不允许的。冈田再狠毒,他欠川岛一家的人情太多,也不能吃红肉拉白屎,转眼无恩。他就先派人到开拓团把川岛请来,特意摆了一桌酒席,想在酒桌上劝劝川岛,谁知那川岛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喝酒吃菜,一言不发,冈田本想把他抓起来,眼珠子一转,有了新的主意,决定来个放长线钓大鱼,只说几句叮嘱的话,就放了川岛,背后却派人盯着。 那川岛也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他在回去的路上就发现有人跟踪,却假装没看见,回到开拓团,却见整团的人都在忙着打扫卫生,平整道路,疑问才知道,日本关东军的高级参谋坂田大将要来视察,听到这个消息,川岛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暗中打听好来的日期和行车路线,心里有了主意,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和大家一起劳动。开拓团的人都知道川岛和冈田的关系,见他又满身酒气,都以为他被冈田叫去喝酒,也就都没放在心上。白天无话,到了晚上,开拓团的人忙了一天全都进入梦乡,川岛也假装睡下,监视他的人虽然不敢睡,可到了后半夜,见他没有什么动静,也都坐在门口打盹儿。川岛听听四周都没动静,这才悄悄起来,轻手蹑脚的开门出去,从监视他的人身边走过,绕过岗哨,一离开开拓团,他就一溜小跑,怕被发现,不敢走大路,只走山间小道,天亮时来到黑虎他们住的村子,被站岗的两个哨兵发现,悄悄绕到他身后,突然扑上来把他按倒在地,两只胳膊同时被拧到背后,从地上拖起,押进了村里。 黑虎和战士们刚刚起床,,一战士匆匆进屋,趴在耳边低声说:“班长,外边 来了一个叫川岛的日本人,非要见你!” 黑虎打水正要洗脸,立刻放下水盆边往外边说:“快,快请他进来!” 黑虎出了房门,川岛也进了院子,黑虎紧跑两步握住川岛的手:“川岛君,我听说你昨天被冈田叫去,正为你担心,已经派人去打听,你,你怎么回来的?” 川岛也热情的和黑虎拥抱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故意嘿嘿一笑:“我跟你说过,我是日本人,那些为军国主义卖命的日本军人再没人性,也不可能把他的同胞都赶尽杀绝!” 黑虎拉着川岛进屋,把他往炕沿上一按:“我不信,那个冈田连他学生的妻子都不留情,更何况你私通抗联!” 川岛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又笑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不是活着吗?黑虎君,咱们不谈这些,我来是想求你帮我办一件事。” 黑虎给川岛倒了一碗白开水,紧挨着川岛坐下:“啥事,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川岛端起碗喝了一口水,放下碗,用手抹了一下嘴巴:“黑虎君,我想求你帮我搞到一颗定时炸弹。” 黑虎惊得跳到地上,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说什么?你,你要定时炸弹?你要定时炸弹干什么?” 川岛也站起身,两手紧抓着黑虎的双手,过于激动浑身都有些颤抖:“黑虎君,你可能也听说过,我们日本关东军的高级参谋坂田大将,他也是当年策划皇姑屯炸死张作霖的主谋之一,你们这里的抗联闹得厉害,冈田多次清剿,不但没有消灭,还损兵折将,为了彻底消灭你们抗联,关东军司令部决定派坂田来坐镇指挥。此人不但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还提出了许多灭绝人性的政策,像‘保甲制’,‘三光政策’,‘粮米出粜’,而且他走到那里,那里都会出现大规模的屠杀,成为一片焦土,被戏称为“刽子手”。黑虎君,派日本移民到你们中国建开拓团也是坂田向国会提出的建议,据可靠消息,这次到我们这里来还要到我们开拓团去视察,我想用定时炸弹炸死他,不但使你们中国人除了一条害人虫,也会使你们抗联免遭他的毒手!更主要的是我想报复冈田,我本想炸死他,他只是一个少将联队长,死了虽罪有应得,可引不起社会轰动。如果我炸死坂田,不光会在中国引起轰动,就连日本内阁都会震惊!” 黑虎把川岛按坐在炕沿上,自己又紧挨着他坐下,同时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川岛君,你这个想法很好,可我们得为你的安全着想,如果你一个人去炸死了坂田,你不是当场被炸死,就是侥幸逃脱,也暴露了身份,就是能逃出去,迟早也会被日本特务抓住。作为朋友,你又是为了我们,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川岛又霍地站起,情绪显得十分激动:“黑虎君,我作为一个日本人,和你们中国人是仇人,本不应该背叛自己的祖国,来帮助你们中国,可看我们日本军队在你们中国扫杀抢掠,坏事做绝,我与良心过不去,才决定帮助你们。如果我能炸死坂田,不光会使你们中国人少了一个祸害,也会使我们日本那些高层统治者受到震慑!黑虎君,你以为如果我不炸死坂田就会平安无事了吗?你想错了,我们日本民族并不像你们中国人那样讲什么仁义礼智信,而是唯利是图。别人不说,就说张作霖,他和我们日本合作多年,和那些密谋害死他的人多数都是至交好友,可当他挡了我们日本侵占中国这条路时,就被他最信任的那些至交好友害死!还有汪精卫,卖国求荣,当了伪总统,结果还是被我们日本害死!我现在已经背叛了民族,背上了私通抗联的罪名,就是现在冈田看在我父亲的面上不处死我,将来我回到日本政府也不会饶恕我!早晚也是死,莫不如现在死得轰轰烈烈!” 黑虎也站起来,紧握着川岛的手:“川岛君,真的谢谢你!你既然决心已定,我们抗联会全力支持你!不过咱们不能蛮干,得周密策划,做到万无一失!” 川岛抱住黑虎,眼里已经浸满泪水:“黑虎君,你们抗联真是仁至义尽哪!” 黑虎知道川岛还没吃饭,就让炊事员特意给做了一桌好菜,两个人都盘腿坐 在炕上喝起了酒。 黑虎先拿起酒壶给川岛倒上一盅,自己也倒满一盅,放下酒壶,端起酒盅: “川岛君,再次感谢你能帮助我们中国人!我怕你吃不惯我们中国饭菜,特意求人做了这桌你们日本的家乡饭菜,做得不好,只能将就着吃!来,川岛君,为了感谢你,我先敬你一杯!” 黑虎说完,和川岛碰了一下,随后一口喝干,撂下酒盅,拿起叉子,笨拙的叉了一口菜放在川岛面前的盘子里:“川岛君,你想炸死坂田的事我经过反复考虑,觉得此事你只提供情报,具体的事由我们负责,这样做会使你避免很多麻烦!” 川岛也把酒一口喝干,随后也拿起酒壶,先给黑虎倒了一盅,随后又把自己的酒盅倒满,端起酒盅:“黑虎君,咱们先别说这个,你们中国有句名言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虽国籍不同,是战争让我们有缘万里来相会!来,黑虎君,为了将来咱们中日两个敌对国家能化敌为友,咱们共同干一杯!” 四 送走川岛,黑虎就和战士们忙乎开了,他们到处收集制炸药的材料,收集上 来之后,就在村头一家仓房里支了一口大锅,锅下烧火,烘炒着土炸药。黑虎在锅前用铲子在锅里一边来回翻动着炒得焦黑的炸药,一边对围在旁边看热闹的战士说 :“去去去,你们没事的都离远点,这热闹看不得,这可是炸药,不是肥猪肉,用火烘干非常危险,容易爆炸!” 潘国强蹲在地上,一边往灶里填火一边说:“班长,这土制炸药能行吗?咱们可是要炸火车,要是埋在地上不爆炸,咱们不是养活孩子让猫叼去——白费劲了吗?” 黑虎头没抬,用衣袖抹着脸上的汗水:“你放心吧,这是成功经验,当年我们用这种炸药炸鬼子的坦克汽车,比他们的洋炸药还要厉害!这个板田他策划炸死张作霖,发动九一八事变,出兵侵占我们中国,给我们中国人民造成极大的伤害,今天我们也要让他亲身体验一下被炸死的滋味!” 一战士进屋,把一张纸递给黑虎,黑虎打开一看,立刻兴奋地说:“好!川岛来信,坂田已从沈阳到哈尔滨,明天早晨八点从哈尔滨坐火车来咱们这里,估计得坐七八个小时的火车,一路上虽颠簸得又困又乏,他们的警戒不会松懈,只有要到达目的地,一般人都会紧张兴奋,这个时候警惕性就一定会减弱,咱们就要抓住这个机会,就在他们能看见咱们县城的地方埋炸药,地点就选在离县城十里的泥河铁路大桥上,晚上咱们就去桥下埋炸药,等坂田的专列一过,咱们就引爆。八成老天有眼,你们看外边正下大雪,看样子明天也不能停,大雪就帮了咱们的忙,咱们的脚印被大雪一盖,鬼子更发现不了。现在大家就赶紧做好准备,棉衣棉裤都多穿点,特别是靰拉里都多填点乌拉草。咱们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得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呆到明天上午,穿得少这冷冬数九就会冻僵!” 黑虎他们忙,县城里的冈田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正在接电话。打电话 的是他的顶头上司旅团长:“你的明白,坂田大将的明天的早晨八点的从哈尔滨的坐火车的出发,我的命令你的沿途的加强警卫的!铁路的两旁的有城镇的村庄的,统统的派部队的看守的戒严的!有树林的坟茔的可以的藏人的,统统的用机枪扫平的干活!” 冈田连连打立正,一个劲的“哈伊,哈伊!” 第二天早晨,北风吼吼的叫,大烟儿雪不停的下。在县城里,一队队全副武 装的日伪军跑步出城。沿铁路两旁的城镇村庄,荷枪实弹的日伪军分站两旁,连行人都不让路过。铁路上,一辆辆装甲车沿线扫射。一队队日伪军沿途巡逻…… 可就在鬼子伪军们一次次穿梭而过的泥河铁路大桥下,桥墩上却堆着炸药, 一根用雪埋着的电线一直通到几百米外的一道土埂子后,黑虎和十几个战士都趴在雪地里,个个反穿羊皮袄,身上都盖着厚厚的一层积雪。他们是天没亮来到这里埋的炸药,鬼子兵是早晨八点才戒严,他们就利用了这个空隙,人趴在雪地里,身上被大雪一盖,天又冷,再刮大风,那些在铁路上巡逻的鬼子伪军怕冷都把棉帽子系得严严实实,只露两只眼睛,还把头缩进大衣领子里,他们只看铁路,根本不往别处看。铁路上那些来回跑着的装甲车,也只用机枪扫射铁路两边那些树林坟墓等可以隐藏人的地方,黑虎他们隐藏的地方从远看是一片开阔地,又被大雪覆盖着,鬼子的装甲车根本不注意。 黑虎和战士们趴在雪地里,虽然都穿戴的都是羊皮袄,狗皮帽子,皮靰鞡,棉手闷子,冰天雪地,呆的时间长了,手脚都冻得生疼,除了看见装甲车和鬼子伪军的巡逻队一动不敢动,其他的时间可以活动活动手脚,轻声的互相说话。 潘国强潘国强是个最耐不住寂寞的人,他怀里抱着连接在电线上的电池,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嘴还不闲着:“哎呀,真冷啊!班长,咱们天没亮就在这儿趴着,眼看天就快晌午啦,这坂田狗日的还没来,咱们站起来活动活动吧?现在手脚都冻得不好使,时间再长啦,咱们都得站不起来!” 黑虎把手从狗皮套袖里抽出来,放在嘴边哈着:“谁也不能动,多亏这大雪天,咱们身上盖着雪,鬼子在远处才发现不了。你们没看见,鬼子今天在铁路上戒备有多严,每隔一个小时就有一辆装甲车开过去,半个小时一伙巡逻队,如果咱们不小心被他们发现,咱们的计划不但完不成,恐怕连命都得丢在这儿!” 潘国强也搓着两手,同时磕打着双脚:“班长,我真服了你!要不是你给我们弄来这些皮袄,皮裤,皮坎肩,皮手焖子,皮袜子,把大伙浑身都用皮包上,咱们在这大风雪里趴这么长时间,早就冻成僵尸!” 黑虎抖了抖头上的雪,用手擦着眼眉上的霜雪:“这多亏张春草她们这些女同志,挨家挨户动员,又连夜缝制。乡亲们为了支援咱们,把他们保存多年的狐狸皮,貉皮,甚至貂皮都拿出来,咱们得感谢乡亲们哪!” 铁路上一辆装甲车开过来,突然停下,车上下来几个日本兵,端着枪顶着风雪,缩头缩脑冲他们走来。战士们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日本兵每向前迈一步,他们的嘴都要张一张。日本兵停下来,胡乱朝他们放了一阵枪,战士们都把头埋在地下,一个战士的肩头被子弹击中,鲜血汩汩往外流,战士却咬紧牙关一声没吭。紧挨着战士的潘国强刚要伸手去为战士捂伤口,却被黑虎用眼色制止了。日本兵停止前进,返回车上,装甲车开走了。黑虎伸手给战士捂住伤口,另一战士从怀中掏出急救包,用绷带给战士缠伤口。 远处火车鸣笛,一辆只挂两节车厢的火车飞速驶来,战士们立刻兴奋起来,潘国强赶紧又重新检查一下电线接头和电池是否接牢。火车驶上了铁路桥,黑虎低声命令:“点火!” 潘国强立刻把两个电线接头往电池上一对,闪出一道火花,大桥下轰的一声巨响,腾起一股浓烟,大桥立刻炸塌,桥上的火车翻下桥去。 潘国强乐得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喊一声:“走,咱们看看坂田炸没炸死!” 同时站起来的黑虎却一伸手把他拉住,大声吼着:“不许去,快撤!” 铁路桥上的一声巨响,在十里之外县城正在忙着筹备召开迎接坂田大将大会的冈田也听到了,会场早已布置完毕,到会的除了日伪军的大小头目,伪县政府的官员和中日工商界代表,还有村镇的维持会长等一千多人,人们有的手拿鲜花,有的手拿日本膏药旗,排成长队在车站等候。那爆炸声离得远传到他们这里就像放鞭炮一样,冈田却震得呆立在哪里,半晌才醒过神来,发疯般的顺着铁路朝着爆炸声响起的方向狂奔,跑出车站,却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得啪唧摔在地上,瘫在那里爬不起来,两个跟着跑来的卫兵一边一个扯着胳膊才架起来,连步都不会迈…… 五 黑虎带着战士们回到住的村子,张春草早带着战士到村口迎接,双方见面后都激动得互相拥抱,随后就在大家的簇拥下进了村子,村里的大人孩子也都是夹道欢迎,等进了他们住的屋里,屋里早已摆满了火盆,炕也烧得滚热,一碗碗开水都摆在桌上。进屋之后,都被到炕上,那些百姓都主动地帮他们脱鞋摘帽,还有人用簸箕从外边往屋里端雪,给战士们用雪搓着手脚。厨房里,几个妇女正在忙着烧火做饭,屋里屋外挤满了大人孩子,个个都是有说有笑,为胜利归来的战士们高兴。 张春草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面条进屋,边走边喊:“姜汤面来啦,姜汤面来啦!闪开,闪开!烫着,烫着!” 人们自动闪开一条道,张春草把面条放在炕上,几个跟在她身后的妇女分别拿着碗筷,从面条盆里盛出面条,送到黑虎等炕上的战士们手里。 一个战士兴奋的跑进屋里进屋,一迈门槛就嚷:“好消息,好消息!坂田被我们炸死啦!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师团长,两个参谋,一百多卫兵……” 潘国强正往嘴里吃面,立刻跳起来,面条还没咽下,搭拉在嘴外,便连拍手带蹦跳,手里的面条碗随着蹦跳往外洒着面条:“好,好哇!我们成功啦,我们终于成功啦!” 黑虎把一口面条匆匆咽下,噎得直抻脖:“咱们得感谢川岛,要不是他给咱们提供准确情报,咱们也不可能把坂田炸……”。 黑虎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战士匆匆进屋,把一张纸递给黑虎,黑虎撂下碗筷,把信展开,越看手越发抖,眼泪也随着流了出来,没等把信看完,就双手捧着紧贴在胸口上,叫了声“川岛君,你不该这样,你不该这样啊!” 站在地上的张春草看见,吓得脸色大变,两手扒开众人赶紧挤到炕沿边,焦急的问:“黑虎,川岛信上写了什么,你,你……” 黑虎叹了口气,哽咽着念起了信:“黑虎君,非常感谢你设计炸死坂田,替我完成了心愿!我做为日本大和民族的子孙,帮助你们外国人害死自己的同胞,有愧自己的祖先,没脸再回自己的祖国,决定剥腹谢罪,等你接到我这封信时,我已离开人世。黑虎君,你们中国共产党的所作所为令世人钦佩,中国的将来一定属于你们,你我虽萍水相逢,但我视你为知己,临死之前只想求你一件事,等你们打败我们日本,坐了天下,中日友好相处的那一天,托你把我和岗村夫妻的骨灰运回日本,让我们这些因为战争而流落他乡的游子们叶落归根…… 黑虎不再念下去了,双手把信纸举过头顶,大喊一声:“全体起立,脱帽,为川岛君默哀三分钟!” 满屋子的人全都站起,脱帽默哀…… 第四十八回 冈田待罪想立功 孙黑虎运筹帷幄一 一 在日本旅团长的办公室,旅团长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戴着手铐脚镣的冈田被两个日本兵推了进来。旅团长赶紧站起身,用手一指冈田:“快,快把冈田联队长的手铐脚镣的打开!” 日本兵先立正,敬礼,说声“哈伊”,随后给冈田打开手铐脚镣,旅团长用手一指桌对面的椅子:“冈田君,让你的受苦的干活!坐,坐的!” 冈田受宠若惊,赶紧恭恭敬敬给旅团长施了个大礼:“谢谢!谢谢旅团长!” 冈田坐下,旅团长也坐下,旅团长叹了一口气才说话:“冈田君,这次的坂田大将的被炸死,不光我们的全体的日本关东军的震惊,连东京的天皇和首相的都得到的消息,还亲自的在东京的为坂田大将的举行的追悼会。关东军的司令的长官十分的生气,亲自的下令给的军团长,不光的让他的撤你的职,还要的以渎职罪的把你送上军事的法庭!是我的求军团长的让他的在关东军司令长官的面前替你的说情,才的免了你的一死的干活!” 冈田又赶紧站起来,给旅团长施了个大礼:“谢谢,谢谢!” 旅团长身子往椅背上一仰,又叹了一口气:“冈田君,说句心里的话,咱们的发动的这场对华的作战,不光的使中国人的死伤上千万,我们的大日本帝国的也受到惨重的损失。现在的不但国内的无兵的可征,也无将的可补。 特别的是像你这样的多年的和抗联的交战,并设计的捉住抗联的主要的头目任解放的指挥官的就更加的难找。这次的坂田大将的被炸,你的这个前线的指挥官的虽然的难辞其咎,反思的一下,我们的这次的对华战争的也有许多的教训值得的吸取。比如我们的对华的用的是暴政的干活,如果的施以仁政干活,不搞的像南京的大屠杀和杀光,抢光,烧光的等残酷的政策,中国人的或许的就不会的那样的恨我们,也就不会的有那么多人的和我们的作对。再比如的,如果中国的没有的毛泽东的干活,红军的早在江西的时侯的就会被蒋介石的消灭,也就不会的有八路军、新四军干活。还有如果的没有毛泽东的创造的持久战,游击战的,像孙黑虎的这样的一个放牛娃的,我们的这些的日本的士官的学校、陆军的学校的毕业的高材生们的还能的屡战屡败的干活?就说坂田大将的被炸,就算的孙黑虎的能抓住老天下大雪的机遇,令人的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那些穷抗联的破衣破裤,有的连内衣的都没有,却能的在零下四十多度的大风雪里的趴上十个的小时,不但的没有的被冻僵,成功的爆破后的还能的逃脱干活?” 冈田又赶紧站起,先立正,后低下头谢罪:“我的该死,我的指挥的不利!抗联的埋伏在的铁路边的整整的一天的我们的都没有的发现的干活!” 冈田说着,竟啪啪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嘴巴:“我的失职,我的该死!” 旅团长摆摆手,又用手指着椅子示意冈田坐下:“冈田君,你的不要这样的!我的不是的责怪你的,我的是在的总结的咱们失败的教训的!中国的有句话的叫‘吃一堑的长一智的’,你的坐下,我们的好好的研究的一下怎样的彻底的消灭的抗联的干活!” 冈田又赶紧立正,敬礼:“哈伊!” 冈田坐下,小泉脸色立刻板了起来:“这次的孙黑虎的炸死的坂田大将,关东军司令部的命令我们的要不惜一切的代价消灭这股的抗联,特别的是孙黑虎,如击毙的或抓住的他,关东军的重奖的五十万!司令部的将这次的行动命名的为“剿黑的行动”,还的命令你的戴罪立功,统一的指挥的清剿孙黑虎。因为现在的咱们的关东军的大多数的都调到的关内,剩下的一部分的又都集中的在中苏的边界,关东军司令部的已无兵的可调,就特意的把投降皇军的原杨靖宇的手下的李长荣的一个团的调来。他的以前的是抗联的一个团长,对抗联的活动的最了解,在协助的皇军抓杨靖宇的时立了大功……” 冈田他们在研究如何消灭抗联,黑虎却和一群战士在练秧歌准备开庆功大会。黑虎领头,敲锣打鼓吹喇叭,扭得正来劲,张春草匆匆跑来,拉住黑虎的手扯到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黑虎,刚接到情报,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已下令剿灭咱们,还把这次清剿命名为‘剿黑行动’,赏五十万要你的人头,又任命冈田为总指挥,从各地调来一万多日伪军,昨晚都坐火车到了县城,现在全县都已被封锁,特别是通往山里的所有路口都被鬼子控制,咱们像包饺子似的被包围在一个大圆圈里…… 黑虎解开领口,用扇子煽着脸上的汗,在地上转了几圈,冷笑几声:“鬼子兵坐火车来,咱们也坐火车走!” 二 半夜,一列货运火车正在铁路上飞速行驶。身穿铁路工人制服的黑虎站在路边,手拿的信号灯亮着红灯冲着火车连晃了三下,火车立刻紧急刹车,慢慢停下,司机探出头来问:“怎么啦?” 黑虎用红灯向前指了指,大声回答:“前边的铁轨被人拆掉一节。” 司机赶紧给火车最后一节的车长室里发信号,车长室里下来一个日本曹长,打着手电从后边走到火车头前,摇晃着手枪冲着司机喊:“你的,停车的什么的干活?” 司机把头探出车外,用手一指黑虎:“太君,这位巡道工师傅拦车,说前边的铁轨被人拆掉一节!” 曹长一手揪住黑虎脖领,一手用枪顶住黑虎脑门,气势汹汹的问:“你的,巡道工的干活?” 黑虎满脸赔笑,点头哈腰:“是,太君,我的是巡道工!” 曹长满脸凶相,用手枪敲着黑虎的脑袋:“你的说,前边的铁路的被人的拆掉的一节?” 黑虎仍满脸是笑,点头哈腰:“是,太君,前边的铁路被人破坏啦!” 曹长突然啪啪打了黑虎两个大耳光,枪口顶在他的脑门上:“巴嘎!你的,巡道工的不是,你的,抗联的干活!” 黑虎用手捂住脸颊,假装慌张,结结巴巴地说:“不是,不是,太君,我不是抗联,我是巡道工,真是巡道工!” 曹长用力一推,把黑虎推个大趔趄:“你的,真的是巡道工,抗联的不是?” 黑虎连连摇头,同时两手不住的拱手作揖:“不是,不是!太君,我真不是抗联,真是巡道工!” 曹长踢了黑虎一脚,同时用手枪顶着黑虎后背:“你的前边的带路,我的去看看的干活!” 黑虎点点头,往前刚走一步,路沟里突然有人咳嗽,曹长一回头,两条黑影扑上去,将曹长抱住,其中一人手持匕首刺进曹长后心,另一人夺下曹长手里的手枪。与此同时,黑虎身子一跃便到了火车头前,伸手抓住把手,登上火车头,拎着手枪,对早已吓得愣在那里的中国司机和司炉说:“司机师傅,实不相瞒,我是抗联的孙黑虎,今天想借火车用一用,希望你们能帮忙!咱们都是中国人,你们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你们怕受连累,我们给你们钱,你们带着家人远走高飞,让日本鬼子找不到!” 司机先是一惊,随后握住黑虎的手:“兄弟,别说钱,说钱就见外啦!你们抗联打鬼子是为了咱们中国老百姓,都是中国人,你们能舍生忘死,我们还能怕受连累?兄弟,咱们闲话少说,你说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黑虎也紧握着司机的手,一边摇晃着一边激动地说:“谢谢你,司机师傅!现在日本鬼子一万多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了,我们只有坐火车才能突围,你们就负责把握们送到北安南的李家车站就行!” 司机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好,你们就上车吧,这是直达北安的军用列车,路上没人敢阻拦!” 潘国强也登上车头,趴在黑虎耳边说:“班长,后边车长室里的几个押车的日本鬼子都被我们解决啦!他们都在里边睡大觉,我们一枪没放!” 许是兴奋,黑虎竟用手先拍了拍潘国强肩头,随后才点头:“好,发信号,通知大家赶快上车!” 就在黑虎他们登上火车离开的时候,冈田正在连夜召开军事会议。冈田大难不死,重新出山,穿戴一新,格外精神。他站在地图前,手指地图:“根据可靠的情报,孙黑虎的抗联的小分队的就在这个的地方的干活,我们的悄悄的已将他们的统统的包围,我们的只要这样的……”冈田说着,两手一对,做了个掐的姿势,接着说:“孙黑虎的就会统统的消灭的干活!” 冈田话音没落,翻译金永进匆匆进屋,趴在冈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冈田立刻大惊失色,用手揪住金永进的衣领:“你的说,孙黑虎的坐火车的跑了的干活?” 金永进吓得浑身直抖,连连点着头:“是,太君!刚接到情报,孙黑虎昨晚带人劫了一辆军用火车,把押车的皇军全都打死扔在路沟里,刚刚才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据铁路方面的消息,孙黑虎他们把火车劫持到离北安一站地的李家下了车,朝东向山里走去!” “啊!”冈田怪叫了一声,突然晕倒在地。在场的人个个惊慌失措,赶紧把他抬着坐在椅子上,连掐人中带喊叫,冈田才醒过来,一睁开眼睛,立刻跳起来,两手掐住屋里唯一的一个中国人的脖子:“孙黑虎的抓住,孙黑虎的抓住!” 众人又手忙脚乱的围上去拼命掰开冈田的手,把他硬拉回到座椅上,冈田的手仍指着中国人:“孙黑虎的,抓住的!孙黑虎的,抓住的!” 那个被冈田掐得差点背过气去的中国人就是李长荣,他原来也是抗联的名将,在杨靖宇将军手下当过师长,后来被判革命,投靠日本,因为他在帮助日军抓杨靖宇时有功,被日本关东军司令部任命为剿共第三路军司令。虽挂个司令头衔,实际上他手里只有一千多人,他的老家在辽宁省,凭着他自己在抗联多年,对抗联的活动了如指掌,不但为日军出谋划策,剿灭了多支抗联部队,使当初九一八事变时一百多万的义勇军等抗日队伍,现在剩下不到一万人。特别是他亲自出马和抗日队伍作战,几乎没有一次打过败仗,被誉为东北三大厉害之一。这次被调来协助冈田执行剿黑行动,他的军衔是少将,冈田也是少将,他是司令,冈田只是个联队长,可中国人比人家日本人就低一等,冈田是总指挥,他是副总指挥,按理说冈田应该尊重他一点,可冈田不但没把他放在眼里,还当众揪住他的脖领,让他初来咋到就丢了面子,他本想发作,可在人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又见到冈田一听到黑虎领着人坐火车跑了当即晕倒,心里一百个瞧不起,嘴上却不敢说。为了表现自己,正了正军帽,抻了抻军衣,故意干咳两声,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太君,他孙黑虎跑不了!我请求带着我的一千人马前去追赶,保证半个月内把孙黑虎抓住!” 冈田立刻推开按着他的人,从椅子上跳起,又一把揪住李长荣的衣领:“你的,李长荣的,你的保证的半个月的之内的抓住孙黑虎的干活?” 李长荣脸带微笑,连连点头:“是,太君,我保证在半个月内抓住孙黑虎,要是抓不住,你就砍下我的脑袋!” 冈田过于激动,揪着李长荣的手用力一推,把李长荣推了个仰八叉:“你的,快快的,快快的去抓住孙黑虎的干活!” 第四十八回 冈田待罪想立功 孙黑虎运筹帷幄二 大雪覆盖下的深山老林,黑虎和抗联战士们正在艰难的跋涉着。走在最前边的黑虎手拄一根木棍,累得哈哧带喘,实在走不动,便停住脚步,倚在一棵大树上,说话都费劲:“大,大伙歇,歇一会儿吧,吃,吃点东西。” 战士们都停下来,有的倚在树上,有的坐在雪地上,都从怀里掏出玉米面饼子,咬一口饼子,抓一把地上的雪,噎得直抻脖,艰难的吞咽着。 黑虎喘息了一会儿,便蹲在地上,一手拿着玉米饼子啃,一手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膝盖上,招手让张春草几个领导过来,用手指着地图:“咱们今早五点从李家下火车,现在天快黑了,估计走了将近一百里地,现在这个位置叫二道河,再往里走一百里地,有座卧虎山,是抄近路通往孙吴黑河的必经之路,山势险峻,易守难功,一个伪军连在山上驻守,咱们休息一会儿马上出发,争取在明天凌晨赶到那里,乘敌人还在睡觉消灭山上的伪军…… 天刚麻麻亮,云雾缭绕的小兴安岭里出现一座如猛虎俯卧般的的山峰,一条土公路顺山蜿蜒而上,山脚下的公路旁有一座孤零零的木克楞小房,小房里亮着灯光,门口一个伪军怀抱着枪,袖着两手,把头缩进大衣领子里,冻得咝咝哈哈,不停的来回走动。 黑虎和两个战士悄悄出现,悄手蹑脚绕到门口的岗哨背后,黑虎故意轻咳一声,站岗的伪军吓得赶紧回头,黑虎乘机扑上去,从后边抱住伪军,同时用右手捂住伪军的嘴。另两个战士也过来,一人架住伪军的一只胳膊,将伪军拖到路对面的沟里,黑虎用手枪指着伪军的脑门儿:“我们是抗联,说实话,屋里有多少人?” 伪军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连作揖带磕头:“抗联兄弟,抗联兄弟,你,你是孙黑虎吧?” 黑虎觉得很奇怪,用枪点了一下伪军的太阳穴:“你怎么认识我?” 伪军头磕在地上不敢往起抬:“孙兄弟,孙兄弟,不是我认识你,是我们团长刚打来电话,说你带人劫了一辆火车,在北安南的李家下车,朝着我们这里来啦!我们连长下令让我们在这里监视,想不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黑虎又用枪一点伪军脑门儿,压低声音问:“你们屋里有多少人?” 伪军用眼角瞟了黑虎一眼,赶紧移到别处:“一,一个班!连长怕我们晚上睡觉,让人给我们送来酒肉,他们都在屋里喝酒!” 黑虎冲着身边的两个战士一摆手:“把他押下去!” 两个战士立刻用枪指着伪军,同时照屁股踢了一脚:“走!” 黑虎又回到小屋窗前,悄手蹑脚靠近,用舌尖舔破窗纸,用一只眼向屋里偷 看。只见小屋内的地中央放着一张饭桌,十个伪军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正在边用手撕扯着放在桌子中间的狍子腿,边喝着酒,其中一个已喝得微醉的还骂骂咧咧:“妈了个x!什么吊的孙黑虎,他也没鸡巴长三头六背,看把咱们连长吓得都魂不附体,深更半夜不让咱们睡觉,把咱们整到这来受大罪!” 另一个伪军把手中空酒碗往桌上一放,撸胳膊挽袖:“妈了个x!老子正愁没钱花,皇军悬赏十万元捉拿他孙黑虎,他要敢来,老子就一枪崩了他,好到皇军那里领赏,得了十万元,这一辈子也不愁吃不愁喝,谁还当这鸡巴兵!” 另一喝得说话都费劲的伪军把酒杯往桌上一摔,也站起来:“屌!什,什么鸡巴孙,孙黑虎,李,李黑虎,来,来到咱们这儿都,都是鸡巴,鸡巴是,是死,死虎!” 黑虎弓着腰又绕到门前,摆了摆手,立刻出现十几个战士,分别守住前后窗口,黑虎一脚踹开门,冲进屋里,手里举着手榴弹,大喝一声:“我们是抗联,都不准动,举起手来!” 伪军都吓得扔了筷子摔了酒碗,纷纷跪在地上,乖乖举起手来:“抗,抗联老爷,别,别杀我,我们,我,我们投降,我,我们投降!” 其他战士冲进屋,迅速缴了伪军的枪,黑虎把手榴弹插在腰间,掏出手枪,用枪口点着一个伪军的脑门儿:“你们谁是班长?” 伪军吓得浑身直抖,用手指着另一个伪军:“他,他是,班,班长!” 黑虎过去一把揪住早已吓瘫的班长衣领,将他冲地上拖起:“老实说,这山上一共有多少人,联系暗号是什么?” 伪军班长浑身颤抖着,点头哈腰:“抗联兄弟,山上一共有一百多人,分别住在路东路西,路东两个排,路西一个排,连部在路东!” 黑虎又用枪一点伪军班长脑门儿:“你要敢撒谎,我立刻崩了你!” 伪军班长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不信你问问他们!” 其他的伪军也都异口同音:“是,是实话,是实话!” 黑虎命战士把伪军都绑上,又用棉花套子把他们的嘴都塞上,留下两个战士看着,便带着其他战士在伪军班长带领下,顺着土公路悄悄往山上走。快到半山腰,便看见路两旁各有一座大院子,院子四周都用胳膊粗细的白桦树围成一人多高的栅栏,每个院子都有十几间草房,草房里都亮着灯。快要接近院子 ,黑虎用手向下一按,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战士们立刻站住,就地卧倒,黑虎一个人继续朝前走,院门口站岗的伪军发现,一拉枪栓:“站住!什么人?” 黑虎脚步没停,随口回答:“我是三排一班长刘二!” 岗哨立刻换了一副腔调,套着近乎说:“啊,是刘二哥呀!连长不是让你在山下监视抗联吗,你怎么上山来啦?” 黑虎继续朝前走,应付着说:“我找连长汇报情况!” 黑虎说着,来到哨兵身边,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照着哨兵后心刺进,哨兵哼了一声,身子一歪,黑虎伸手扶住,轻轻把已死哨兵放倒在地上,冲着伏在地上的抗联战士一招手,战士们立刻起身,和黑虎一起冲进院子,分别闯进各间屋里。 黑虎带着几个战士闯进亮着灯光的大屋里,几十个伪军正围在一起推牌九,黑虎等人一进屋,立刻大喊:“不准动,都举起手来!” 伪军们纷纷举手投降,有几个伪军想要去摸挂在墙上的枪,被战士们开枪击毙。 伪军们先后被战士们押进大屋,张春草进屋,一脸兴奋地冲着黑虎说:“黑虎哥,路西的那个排我们也都解决啦,山上的伪军一个没跑,连长也被抓住啦!” 黑虎用手一拍潘国强肩头,嘱咐说:“国强,你带人看住这些俘虏,春草,走,咱们到连部看看!” 黑虎和张春草来到伪军连部,见伪连长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两个抗联战士正在看守。黑虎刚迈进门坎儿,桌上的电话铃就响起,黑虎冲着两个战士说:“放开他,让他接电话!” 两个抗联战士给伪连长解开绳子,用枪逼着伪连长来到桌前,伪连长浑身颤抖着拿起话筒,话筒里立刻传出破口大骂的声音:“妈了个x!你死了咋的,不接电话?” 伪连长点头哈腰,一脸献媚:“啊,是,是团长啊!我,我刚才出去啦!团,团长,你,还没休息?” 耳机里团长的声音更大了:“妈了个x!休息个屌!师长刚打来电话,问那个抗联的孙黑虎到没到你们那儿?” 伪连长回头看了黑虎一眼,黑虎一摇头,伪连长赶紧回答:“没来没来!团长,我是按照您的命令,全连警戒,一个也没让睡觉!” 耳机里团长的吼声震得耳根都发麻:“妈了个x!你小子给老子听好啦,要是那个孙黑虎在你那里路过,你给老子放跑啦,老子扒了你的皮!” 伪连长点头答应:“是是,团长,我知道,我知道。您放心吧,团长,他孙黑虎要敢从我这路过,我一定把他抓住!” 耳机里团长的声音缓和了:“别他妈了个x的说大话!你给老子听好啦,关东军司令部任命的‘剿黑行动’前线总指挥冈田联队长刚来电话,关东剿共李司令带着他的部下明天就到你们那里,他是奉命专门到你们那里去堵截孙黑虎,咱们虽然不是一个防区,不归他们管,你他妈的也要好好给老子招待!你小子要敢给老子慢待,老子知道拔了你的皮!” 伪连长习惯的立正,敬礼:“是,团长!” 黑虎在一边憋不住笑,冲着两个用枪顶着伪连长的战士一点头说:“把他押下去!” 两个战士同声回答“是”,随后用枪口碰了伪连长一下:“走!” 见战士把伪连长押走,黑虎才对张春草说:“春草,你快去让战士们把伪军的衣服都扒下来穿上!” 张春草有些不解,紧盯着黑虎的脸:“扒,扒衣裳,干,干什么?” 黑虎嘿嘿一笑,一脸得意的说:“咱们都装扮成伪军,让他李长荣分不出真假,找机会除掉他!” 张春草却有些担心,紧锁眉头:“李长荣有一千多人,咱们才一百多人,要是露了馅儿……” 黑虎摇摇头,显得满有把握:“没事,我问过这里的伪军,他们说在后山有日本鬼子的军需库,以前这些军需库都是日本鬼子看着,后来日本鬼子都调到中苏边界,就交给了这些伪军。其中有一库全是炸药,是给离这儿一百多里的一个日本煤矿用的,他们怕炸药放在煤矿跟前被工人给点着,就放在这里,随用随取。咱们今晚就用这些炸药都埋藏在房子里,等明天李长荣一来,咱们请他们上山来喝酒,然后引爆炸药,就让他李长荣和他的部下都在这里坐土飞机上天堂!” 张春草还是不放心,也摇着头:“你这个想法不错,可那李长荣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他原来又在杨靖宇叔叔部下当过师长,咱们都认识,一旦让他看破……” 黑虎一脸自信,仍摇摇头:我说没事就没事,他李长荣是伪军,咱们也是伪军,他虽然是司令,我是连长,他比我官大,可我不归他管。再说咱们和他不是一个战区,他虽是奉关东军总司令部的命令到咱们这里讨伐抗联,可他强龙难压地头蛇,不能不顾及地方官的面子。还有他原来也是抗联,身上有短处,日本人对他根本就不信任,他也不敢太过分,最怕有人到日本人那里告他状。” 张春草仍紧皱眉头,十分担心:“那,那些伪军俘虏咋办?一百多人,往哪搁?要是有人跑出去报信……” 黑虎又嘿嘿一笑,胸有成竹地说:“他们哪,我早就想好啦!咱们把炸药从库里搬出一些,腾出地方就把他们关在里面。我到哪里看过,那些库房都是在山里掏进去的洞,外边又是大铁门,把他们关在里面,再接上导火索,不点火,吓也把他们吓死,他们谁还敢吭声!” 张春草嘿嘿乐了,当胸又给了黑虎一拳:“你呀,鬼点子真多!” 四 黑虎让张春草带着战士们在山上埋炸药,自己却带着几个战士来到山下的木克楞小房里亲自迎接李长荣。就在他一切都布置完毕,那李长荣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队伍来到了木克楞房前,换上伪军服装的抗联站岗的两个哨兵发现,其中一个大声喝问:“哪部分的?” 李长荣勒住马,冲着岗哨一招手:“我是李长荣,被关东军司令部任命为剿共司令,今特奉命前来追剿逃犯孙黑虎!” 哨兵立刻立正,敬礼,同时也换了口气:“哎呀,原来是李司令啊,我们连长早就接到团部命令,亲自来迎候!” 另一哨兵说着,便回头冲着屋里喊:“连长,李司令来啦!” 黑虎身穿伪连长服装,上唇还沾了两撇八字胡,从屋里出来,抻了抻衣服,拍了拍肩头上的尘土,快步走到李长荣马前,恭恭敬敬的立正,敬礼:“报告李长官,在下北安省第一警备区三十八团一营一连连长刘大龙奉团座之命在此迎候长官到来!” 李长荣一脸傲气,连马都没下,用马鞭一指黑虎:“刘连长,昨晚抗联的孙黑虎从没从这里路过?” 黑虎有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没有!我们奉团座之命,在这里守候了一宿,都没合眼,别说是人,就连个鸟都没飞过去!” 李长荣双脚一磕马镫,同时一扬马鞭:“弟兄们,咱们进山!” 黑虎跨前一步拦在李长荣马前,又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我已奉团座之命在山上摆好酒宴招待,请长官到山上稍事休息,吃完饭再进山剿共不迟!” 李长荣摇摇头,同时摆摆马鞭:“不用啦,请带我谢谢你们团长好意,我军务在身,就不上山打扰啦!” 黑虎又一把抓住李长荣的马缰,诚恳地说:“长官,我们团座多次打电话命我配合长官行动,长官,你看这样行不,我在这里驻扎多年,对这里的山路比较熟,我给长官带路怎么样?” 李长荣脸上露出了微笑,显得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好吧,既然你们团座这样看得起我李某,我也不能不给面子,你就在前边带路吧!” 黑虎又立正,敬礼:“谢谢长官!”说完又回过身对两个站岗的抗联战士说:“马上去告诉副连长,让他领着弟兄们好好守住这里,等我和李司令抓住孙黑虎,回来和大家一起喝喜酒!”黑虎说完,主动拉住李长荣的马缰绳,同时冲着他嘿嘿一笑,拉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不知李长荣怎么得罪了老天爷,他们一离开卧虎山就下起了大雪,雪还越下越大,那雪被西北风卷起落在地上就成了大雪团子,砸得人头都生疼,顶着风都睁不开眼。李长荣骑在马上,把头缩进日本将军呢子大衣的领子里,因为心急,走在最前面。大雪已经没膝,别说人走,就是马走都困难,李长荣却不让休息,有的士兵走不动落在后边,他就用马鞭狠抽。黑虎给李长荣牵着马,在往一个山坡上爬的时候,李长荣骑的马陷在雪里走不了,黑虎在前拼命拉着马缰,几个士兵在后边推着马屁股,马拼命挣扎,把李长荣摔了下来。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扶起 ,虽没摔坏,也是衣冠不整,狼狈不堪,早已没了刚来时的那股傲气。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一座高山,士兵们都累得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李长荣骑的马也是大汗淋漓,浑身白霜,口吐白沫,站在那里,黑虎拼命拉,那马只往后退,不肯前进。 黑虎停止拉马,气喘吁吁的对李长荣说:“司令,马累得实在走不动啦,我看还是歇歇再走吧!” 李长荣仰脸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唉!算啦,传我的命令,让弟兄们就地休息,吃点东西!” 黑虎把李长荣扶下马,搀到一棵倒木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递给李长荣:“司令,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李长荣接过水壶,拧开壶盖,喝了一口,把水壶又递给黑虎,又叹了一口气:“唉!兄弟,多亏你给带路,我们才没迷失方向,要不……” 黑虎也喝了一口水,用手抹了一下嘴巴:“司令,你别这么说,我也是奉上司之命来协助你们剿共,都是为皇军效劳!”黑虎说着,故意叹了一口气:“唉!司令,不该我多嘴,我觉着咱们这样像大海捞针似的连个目标都没有的瞎找,恐怕很难找到。” 李长荣的脸立刻拉长,把手中的马鞭一摔:“找不到也得找,我在日本人面前夸下海口,半个月内要拿到孙黑虎的人头!抓不住孙黑虎,我没脸回去见日本人,我就是找遍这小兴安岭,非得把孙黑虎找到不可!” 黑虎往李长荣身边凑了凑,套着近乎说:“司令,我从小就在这山里长大,不敢说对这山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却是经常在这山里转,可像这样的大风雪天却从来都不敢进山。司令,恕我直言,我们这些住在这里的人都忌讳这大风雪天,你们这些外地人进山如果没有熟悉这里的人给领路,别说找人,恐怕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李长荣懊悔的用拳头一捶大腿,又叹了一口气:“唉!不瞒兄弟,我李长荣如今是大伯子背兄弟媳妇过河,里外不是人!我本是个穷苦人出身,被地主老财逼得上山落草,效仿梁山好汉,打家劫舍,杀富济贫。‘九一八事变’,日本人占了咱们中国,看不惯日本人欺压咱中国百姓,投奔杨靖宇打日本鬼子,因当土匪时吃喝玩乐惯了,受不了抗联那贫困生活,又投靠了日本人。在日本人手下,虽有吃有喝,可日本人是狼,个个凶狠毒辣,跟他们在一起,整天加着小心,说不定那一天就掉脑袋。日本人刚占中国时,凭着一时之勇,其势如破竹,一口气吞了半个中国,跟着他们觉着脸上有光,这一辈子也有了依靠。谁知日本人不得人心,时间一长,就露出了原形,如今是群起而攻,已成强弩之末,败局已定,只能作垂死挣扎,被赶出中国的日子不会太远了。想不到当年让人看不上眼的共产党,现在却成了大气候哇 !唉!怪我当初目光短浅,投错庙门,如今后悔也来不及,真是左右为难哪!” 黑虎又往李长荣跟前凑了凑,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司令,依我看你这次进山也未必能抓到孙黑虎,这小兴安岭方圆几千里,又大雪封山,咱们连他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这么盲目的大海捞针,就算找到他,也快弹尽粮绝,筋疲力尽,别说打仗,再想走出这大山都困难。司令,你既然看出日本人已经靠不住,何不乘此机会还干自己的老本行,带着弟兄们坐山为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过点快活日子?天高皇帝远,也不用受日本人的窝囊气,再说日本人要是倒了台,你也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李长荣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兄弟,我早就想过了,可我的家人都在日本人手里,我如果背叛他们,就得灭门九族。还有我这一千多兄弟,他们的家人也要受牵连哪!日本在中国实行的连坐制度比过去皇帝的一人犯法,全家被抄还可怕。现在我是手插磨眼,想拔也拔不出来啦!只有抓住孙黑虎,到日本人那里邀功请赏啦!” 黑虎点点头,站起身,用手拍打拍打屁股上的雪:“司令,我看雪小点啦,你们先在这儿歇着,我爬到树上去看看。” 李长荣也点点头,摆了一下手:“去吧,上树多加小心,冬天树枝脆,容易折断,别摔下来。” 黑虎立正,敬礼:“是,司令!” 黑虎走到山顶,爬上一棵大松树,站在一棵大树杈上,向四处张望。李长荣和一些士兵也围过来,站在树下扬脸向上看。 李长荣用马鞭敲着树干,仰起脸朝上喊:“喂,兄弟,发现什么情况没有?” 黑虎低下头,朝着上边喊:“没有,司令,这棵树太矮,看不清,我到别的树上看看!” 黑虎说着,像猿猴一样,手抓脚蹬着一棵大树杈,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快要挪到树杈的尽头,慢慢的站起身子,伸手抓住另一颗树的树杈,身子向上一提,两脚攀到了另一颗树杈上,身子一翻,便骑到了树杈上,就这样,用同样的办法,在半空中穿越了十几棵大树。树下的李长荣等人都看直了眼,也都暗暗的为黑虎捏着一把汗,见他又稳稳的站在一棵大树杈上,这才都长处了一口气。李长荣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又问:“喂,兄弟,发现什么情况没有?” 黑虎回答一声“没有”,双手抱住树干从树上下来,身子一转,隐到了树后,突然掏出双枪,瞄准李长荣,双枪齐发,李长荣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伪军们全都大惊失色,站在李长荣身边的副官一边去扶李长荣,一边失声喊:“快,快抓住他!” 伪军们纷纷朝前跑去,却都陷在雪里出不来,越挣扎越深,立刻都被积雪盖住,后边的都不敢再朝前跑,站在那里发愣。 李长荣已经不行了,躺在副官的怀里,不停的喘息着,慢慢的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打,打我那个小子,那小子抓没,没抓住?” 副官抱着李长荣,哭着说:“司令,咱们上了那小子的当啦!你看这满山都是树,只有前边那两三丈宽没树,那是条被雪埋住的大山涧,那小子是个山里通,他故意把咱们引到这里,突然袭击,打伤了司令,弟兄们抓他,都掉进山涧里,估计有三四百人无法生还!” 李长荣上气不接下气,翻白着眼睛:“孙,孙黑虎,一,一定是,是孙,孙黑虎!我,我打了一,一辈子雁,却,却,却让雁,雁叨,叨瞎了眼哪!” 副官赶紧摇晃这李长荣,连哭带喊:“司令,我已命令弟兄们绕到山下去抓那个小子,咱们还有几百人,他跑不了!” 李长荣艰难的摇摇头,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说出话:“不,不,孙,孙黑虎,孙黑虎一定,一定是提前攻下,攻下卧虎山,随,随后假扮皇协军骗,骗,骗我们!快,快传我,我的命,令,马,上,回,回,兵,把,把,卧,虎,山,炸,炸,炸…… ” 李长荣话没说完,便咽了气,嘴张着,眼没闭。 副官和士兵如丧考妣,围着哭喊:“司令!司令……” 五 在卧虎山下的小屋前,张春草站在外边焦急的来回走着。远处,潘国强带着几个战士满身是霜地走过来,张春草赶紧迎过去:“国强,找到黑虎他们没有?” 潘国强累得快要支持不住,摇着头说:“没有,开始有脚印,我们顺着脚印找,后来下大雪,脚印没了,我们在山里转了一天,也没找到脚印,我们眼看天黑了怕迷山,就返回来啦!” 张春草急得用拳头捶着脑袋,懊悔地说:“唉!黑虎走了一天,连个信也没回,他跟李长荣那个老狐狸在一起,肯定凶多吉少!真后悔我没在他跟前,要是在他跟前,宁可我去也不让他去!” 一战士从山上匆匆跑下来,边跑边喊:“班长回来啦!班长回来啦……” 张春草等人又惊又喜,赶紧往山上跑:“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张春草等人跑上山,就见伪连长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屋里人站不下,许多人都站在院里。黑虎坐在炕头上,正在狼吞虎咽的吃饭。 张春草挤进屋,一把夺下黑虎的饭碗,用力往桌上一摔:“你,你还知道回来呀!” 黑虎被闹得一愣,伸手又拿起饭碗:“春草,你,这……” 张春草又夺下饭碗,照着黑虎当胸打了一拳 :“你,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就敢一个人去给李长荣带路,把人家扔在这里为你担心?”张春草说着,竟用衣袖抹起了眼泪。 黑虎把脸凑到张春草脸旁,嘿嘿笑着:“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你就不知道啦,我要不用这个办法,能把李长荣那个老家伙打死吗?” 张春草破涕为笑,用两个拳头打鼓似的擂着黑虎后背:“你,你不知人家咋惦记你,自打你走,人家几个晚上都没睡过覚!” 黑虎推开张春草,一脸正经地说:“好啦好啦,春草别闹啦!现在我要说一件正经事,李长荣被我打死,咱们也就漏了馅儿。他的人马马上就追过来,一定要扫平咱们的卧虎山,他们人多,咱们人少,咱们不能和他们硬拼。咱们前几天把房子里都放上炸药,想引李长荣上钩,他没上当。这回他们要来自投罗网,咱们就把山上所有能放炸药的地方都放上炸药,让它满山开花!” 黑虎的话音刚落,一个战士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说李长荣的人马已从山里回来,离这里不到二十里,黑虎立刻站起身,冲战士一挥手:“立刻通知各分队长,马上到我这里来开会!” 黑虎他们开的什么会咱先不说,再说李长荣的部下,虽一个个垂头丧气,却用担架抬着李长荣的尸体,在副官的领下来到卧虎山下,首先包围了小木屋,一士兵先踹开屋门,几个士兵同时冲进屋里,见屋里无人,又走出来对副官摇摇头,副官立刻一挥手,几百伪军漫山遍野向山上冲去。到了半山腰,就轰轰响 第四十九回 土匪半路想打劫 抗联仗义释前嫌一 一 大山深处的一座煤矿,煤矿的四周都拦着电网,矗立着岗楼,岗楼里的机枪口冲着院子。煤矿的坑道里,劳工们正一个跟着一个用筐从井下往外背煤。井口上站着一派日本兵,个个手里端着枪,枪上的刺刀都带着血。日本监工都手拿木棒,看见哪个劳工动作稍有迟缓,劈头盖脑就是一顿毒打。 黑虎身穿日军小队长服装,其他的战士有的穿着日军服装,有的穿着老百姓服装,穿老百姓服装的都被用绳子绑成一串,穿日军服装的都手里端着带刺刀的步枪,分散开来押解着老百姓。 一行人来到煤矿大门口,站岗的日本卫兵横枪将他们拦住,黑虎赶紧跑上前,掏出鬼子小队长给他的那张证明交给日本卫兵,卫兵看了看,立刻打电话,打完电话,冲着黑虎他们一摆手,黑虎也用头一示意,队伍便进了院子。 一个日军中队长带着几十个日本兵从院里走过来迎接,就在刚要靠近时,黑虎突然掏出手枪,一枪将中队长击毙。那些假扮日本兵的抗联战士也都掉过枪口冲着中队长身后的日本兵开火。那些假扮百姓的抗联战士原来绳子系的都是活套,手一动便都自动解开,也都从肩上的行李卷中拿出手榴弹,纷纷朝四周的岗楼和日本鬼子营房抛扔。与此同时,张春草也带着剩下的几十个抗联战士,从矿山的另一侧用手榴弹炸断电网,冲进矿山。 正在井下背煤的劳工们听到枪声,不知谁喊了一句:“抗联来救我们来啦!快,打死鬼子,冲出去呀!” 井上井下的劳工们立刻挥镐抡锹,和监视他们的日本监工搏斗。等黑虎他们消灭井上的日本兵,井下的劳工们也把监视他们的日本监工全部打死,死里逃生的劳工们上了井,抱住黑虎他们都大哭起来。黑虎让张春草带人把从煤矿保险柜里搜出来的钱分给劳工作路费,让他们回家和亲人团聚,他却带着人炸毁了煤矿地上的所有设施,却留下了煤窑。这一切都结束,他们便都换上日本军服,分坐在十几只马爬犁上,爬犁上还装着粮食,武器,弹药。潘国强在第一只爬犁一边赶着马,一边兴致勃勃地对坐在身后的黑虎说:“班长,这回咱们可发洋财啦!瞧瞧,咱不但有吃有喝,还弄来了轻机枪,小坐炮,不知底细的还以为咱们是正牌的关东军哪!” 黑虎掏出一盒香烟,分给坐在爬犁上的战士每人一支,自己点燃一支,放在嘴里吸了一口:“兵不厌诈吗!咱们是沾了鬼子这身衣服光,也尝到了甜头,往后利用这身衣服的机会多着呢!” 潘国强回头伸手从黑虎嘴里夺下香烟,衔在自己嘴上:“班长,我说那煤窑咱们也炸掉,省得日后日本鬼子再抓劳工开采,你就咋说也不让!” 黑虎又把烟夺回来衔在嘴上,摇着头说:“那煤是咱们国家的宝贵资源,日本鬼子侵占咱们国家,目的就是掠夺咱们的丰富资源,现在他们侵占了咱们东北十几年,咱们的资源都被他们破坏得所剩无几,咱们如果再帮着日本鬼子破坏,等打败日本鬼子,建设新中国时,资源枯竭,给咱们的子孙留下后患!咱们不能只看眼前,也要想到长远,既要想着打仗,又要想到国家建设。俗话不是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吗!” 潘国强照空打了一个响鞭,又回过头说:“班长,你别说,这日本鬼子侵占咱们国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令人憎恨,他们生产出的东西真比咱们强。你就说这日本的军大衣,穿着和咱们的老羊皮袄一样暖和,可人家做得既轻巧又好看。可咱们的老羊皮袄又沉又笨,还有一股膻味儿。你再说这日本的军用大头鞋,穿着比咱们的牛皮靰鞡还暖和,又不用垫靰鞡草。” 黑虎拿下嘴上的烟头,掐灭扔在雪地上:“说良心话,日本的科学技术确实比咱们先进,这一点咱们不服不行。‘以人之长,补己之短’,咱们在科学技术方面,还真得向人家日本学习!” 前边雪地上出现杂乱的脚印,潘国强赶紧拉住拴在马缰绳上的绳子,喊了声:吁¬;——,马立刻站住,赶紧跳下爬犁,神情紧张地用手指着雪地:“班长,你看,前边有脚印,看样子有好多人!” 黑虎也跳下爬犁,抽枪在手:“有情况,准备战斗!” 战士们也纷纷跳下爬犁,推弹上膛,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枪响,紧接着出现一伙土匪,把他们围在中间,用枪指住战士们。 抗联战士们也用枪对准土匪,双方对峙。 匪徒中一个黑大个儿手提双枪,粗声粗气地说:“妈了个x!都别动,动老子就崩了你们!” 潘国强却没听邪,用马鞭一指黑大个儿:“你妈了个x!老子是皇军,你们是干什么的?” 黑大个冷冷一笑,枪口一点潘国强的脑门儿:“皇军?别他妈的猪肚子插葱心——假装象!你以为老子他妈的不知道哇?你们是他妈的抗联假扮皇军,你们炸了他妈的皇军的军需库,抢了他妈的皇军的煤矿,你们发他妈的了洋财!” 黑虎不顾一个土匪的枪口指着脑袋下了爬犁,走到黑大个跟前:“这位朋友,既然知道我们是抗联,咱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你们围住我们是什么意思?” 黑大个又把枪口对准黑虎,仍嘿嘿笑着:“没他妈的别的意思,老子他妈的占山为王,就他妈的靠这个活着!” 黑虎用手挪开顶在头上的手枪,仰脸哈哈大笑:“我明白啦,朋友的意思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黑大个又把手枪顶在黑虎脑门上,斜着眼瞥着黑虎:“他妈的既然明白,就不用他妈的老子多废话啦!” 黑虎又顶在脑门上的手枪挪开,仍大笑着说:“原来为这点小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当初和我们说一声,那些日本的均需库我们就不用炸掉,全都归你们!” 黑大个再把手枪顶在黑虎的脑门上,摇着头说:“我们可没他妈的那么大胃口,再说那是他妈的日本人的东西,老子他妈的惹不起,也不想他妈的结这个梁子。” 黑虎立刻把脸一绷,手指着黑大个:“朋友可真够意思,日本人你惹不起,我们抗联你惹得起?不跟日本人结梁子,跟我们抗联结梁子?你想老太太吃柿子,专找软的拿?告诉你,你要是想要点东西,我们可以给你,你要想和我们抗联过不去……” 黑大个也来了劲,手枪点着黑虎的脑袋:“怎么,不服哇?告诉你,老子可不是吃素的,知道你们是抗联才给你们留个面子,要是别人,老子他妈的早就连人带货一起吃!” 黑虎连笑带摆手,显得十分大度地说:“好好好,既然兄弟给我们抗联一个面子,我们也不能不领情。我们缴获日本人的东西都在这儿,你们相中啥就拿啥。” 黑大个冲着匪徒一挥手,大声喊着:“弟兄们,都过去拿,枪炮子弹给他们留下,让他们打日本鬼子,剩下能吃能用的都拿走!” 匪徒们一窝蜂似的上前抢东西,黑大个洋洋得意回头看着,黑虎突然飞起一脚,把黑大个的手枪踢掉,随后单臂夹住黑大个,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手枪顶在了黑大个的太阳穴上:“快,下令让你的人把枪放下!” 黑大个做梦都想不到对方出手会如此之快,眨眼工夫,就落在人家手里,吓得浑身直抖,磕磕巴巴地说:“弟,弟兄们,快,快把枪都放下!” 匪徒们赶紧乖乖的把枪放在地上,一个个举起手。 黑虎给潘国强使了个眼色,接着说:“去,把他们枪里的的子弹都退出来,枪还给他们!” 抗联战士们走过去,把匪徒们的枪都夺过来,退下子弹,又把他们的身上带的子弹全都没收,这才把空枪还到他们手里。 黑虎放开黑大个,手枪仍顶在脑门上:“你是大当家的吗?” 黑大个摇着头,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我,我们大当家的没来。” 黑虎用枪一点黑大个的脑袋,接着问:‘你们是哪个绺子的,你们当家的报号是什么?” 黑大个仍牙齿打颤,低着头,用眼角瞟着黑虎手里的枪,本不想说,又不敢不说:“我,我们是红,红松岭的,我,我们当家的报号,报号“镇关东”! 黑虎突然变脸,一脚把黑大个踹倒,大声吼着:“滚回去,让你们当家的来见我! 黑大个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嘴里不住回答:“是,是是!” 黑大个爬起来,先冲黑虎点头哈腰,随后转过身去,面对他手下的土匪,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大手一挥:“妈拉个x,还不快他妈的给老子滚回去,在这他妈的丢人现眼!” 二 土匪一走,黑虎没让战士们再坐爬犁,而是和战士们一起走着,都端着枪,随时准备战斗。 黑虎和潘国强走在最前边,潘国强边走边说:“班长,你把这些匪徒放回去,他们非得回来报复咱们,我看咱们还是改条路吧,省得再和他们碰上。” 黑虎却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定地说:“不行,咱们不能言而无信。我早就听说过,那个‘镇关东’是个老土匪,原本也是个穷人出身,他的妻子被财主霸占,他一怒杀了那个财主,落草为寇。他效仿‘水浒传’里的宋江,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行侠仗义,杀富济贫,立下穷人不抢,老弱不抢的‘两不抢’规矩。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东北时,他就退进了这深山老林,不再露面,真想不到咱们会在这碰上,我想见见他,劝说他参加抗日。” 潘国强却紧锁眉头,显得十分担心:“可,可他们人多,咱们人少,就怕……” 黑虎仍摇摇头,显得十分自信:“没事,那‘镇关东’当年也是个血性汉子,一生仗义疏财,百姓中名声很好,现在国难当头,他虽然老了,也不能糊涂到不知国耻!” 潘国强却摇头,心直口快,说话也不藏不掖:“这可不好说,他们不劫日本人的,却抢咱们抗联的……” 潘国强话没说完,对面的山头上突然出现一伙匪徒,匪徒们漫山遍野,一线排开,围成一个半圆形,枪口都对准了抗联战士。 一个又矮又瘦的小老头跨前一步,用拄棍一指黑虎:“如果老朽没看错,你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抗联少年班的班长孙黑虎吧?” 黑虎却把枪插进枪套,也跨前一步:“不错,我是孙黑虎,你老就是威震关外的‘镇关东’刘老爷子?” 小老头却连连摆手,故作谦虚地说:“不敢不敢,徒有虚名,徒有虚名,老朽和你们抗联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哇!” 黑虎双手抱拳,冲着瘦老头连连拱手:“刘老爷子客气,要说我们抗联妇孺皆知并不过分,可我孙黑虎只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和刘老爷子比可谓天壤之别!刘老爷子,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老请教。刘老爷子,我从小听人说您老效仿宋朝时的水泊梁山中的英雄好汉‘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可如今的天是日本人的天,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早已没了道。孙老爷子也是中国人,手里有人有枪,却眼看自己的同胞受外人侵害而退居深山,坐视不管,不知孙老爷子是替那个天行道?” 小老头虽脸现不悦,却也抱拳施礼:“惭愧惭愧!老朽虽年迈眼花,可日本人在咱们中国的所作所为还是看得见,听得着,作为中国人,眼看着同胞遭他人蹂躏,心中也不好受,只是老朽手里虽有一千多人,可和日本人的百万大军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如果只老朽一人,报国捐躯,在所不惜!可这一千多弟兄,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我不光要保证他们有吃有喝,也要保证他们的家小平安,我不能硬拿鸡蛋往石头上碰,所以才隐居深山,保持中立!再说日本人虽多次派人来劝降老朽,老朽不从,日本人也没动粗,十几年没伤老朽一兵一卒,对老朽还算讲信义。” 黑虎摇着头,嘿嘿一笑:“刘老前辈,恕我直言,日本鬼子侵占咱们国家,虽然扶持起了一个满洲国,其目的是想让咱们亡国灭种,听说他们连首都都要迁到咱们中国。他们连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不放过,更何况你我这些手里有枪的人,他们现在不打你,是因为被咱中国人打得焦头烂额,顾及不暇。一旦他们缓过气来,就会腾出手个个缴灭!刘老前辈,俗话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想想,在日本鬼子的眼皮底下,他们会让你们过消停日子吗?到那时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投降日本,一是跟日本斗,绝无第三条路可走,想要中立是不可能的,还望孙老前辈三思!” 小老头赞同的点点头,叹了口气才说:“唉!贤侄说得在理,老朽是得好好想想啊!” 黑虎又抱拳施礼,诚恳的道歉:“刘老前辈,刚才发生一点误会,还望老前辈谅解!” 小老头也把脸绷起,同样向黑虎抱抱拳:“贤侄,我正想问问此事,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啥缴了我们人的枪?” 黑虎没等说话,潘国强却抢前一步,站到小老头眼前,晃动着大拳头,打架似的喊:“是你们的人先要抢我们的东西!” 小老头把脸转向黑虎,一双小眼睛紧盯着他的脸:“贤侄,真有这等事?” 黑虎又冲着小老头抱拳拱手,点着头回答:“是,老前辈,他说得没错,是你们的人来了拦住我们要抢东西。” 小老头转回身冲着身边的黑大个,小眼睛里闪射出威严的光芒:“老三,是咱们先拦住人家要抢东西吗?” 黑大个看来非常害怕,吓得直往后躲:“是,是,是他们都穿着日本兵的衣服,我,我,我们都以为他们是日本人。” 潘国强得理不饶人,又跨前一步,用手指着黑大个:“他说谎!他明明知道我们是抗联,他还知道我们炸了日本军需库,攻占日本煤矿,还说我们发了大财!” 小老头把拄棍往地上狠狠一点,又问黑大个:“他说的都是真的?” 黑大个浑身发抖,几乎站不住:“是,是,是弟,弟兄们自从进山,吃,吃喝穿戴都不如从前,眼,眼看要过年了,我,我想给弟兄们弄点年货,他,他们抢了日本军需库发了大财,就想抢,抢他们几个钱……” 小老头暴怒,一脚把黑大个踹倒:“混账!忘了我立的四不抢规矩?跪下,给我念一遍!” 黑大个赶紧跪在地上,嘴里念经似的叨念着:“穷人不抢,老幼不抢,日本人不抢,抗日联军不抢!” 小老头又一脚把黑大个踹倒,又猛踢两脚:“来人,他坏了咱的规矩,按山规处罚!” 一群土匪跪在小老头面前,不住的磕头求饶:“大当家的,老三是为我们大伙才犯了咱们的山规,你就绕他这一次吧?” 小老头拄棍连连捣地,语气十分坚决,:“不行,谁坏规矩都不能绕!老五老六,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两个土匪过来,把黑大个按到,其中一个抽出背上的大砍刀,一刀将黑大个左手剁掉。黑大个惨叫一声,晕倒在地。有人扶起,替他包扎。 小老头又来到黑虎面前,抱拳施礼:“贤侄,实在对不住,老朽给你们赔礼道歉!” 黑虎也赶紧冲着小老头还礼,显得十分客气地说:“刘老前辈,用不着,用不着,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如今是国难当头,咱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理应团结一致,共同对外!” 小老头连连点头,同时伸手相让:“贤侄说得对,贤侄说得对!贤侄,此事咱们就一笔勾销,就此了结,永不再提。贤侄,如果不嫌弃,请到山上喝几杯?” 黑虎又冲着小老头抱拳拱手,仍客客气气:“谢谢刘老前辈,我们军务在身,就不打扰,咱们后会有期!” 小老头也向黑虎抱拳拱手,说着客套话:“贤侄,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第四十九回 土匪半路想打劫 抗联仗义释前嫌二 下了整整七天的大风雪终于停了,太阳出来了,寒冷一下子就减轻了许多。雪后的大森林银装素裹,格外壮丽。傲雪的苍松更加翠绿,挺拔的白桦昂首向上,杨柳也蓄势待发,就连那些天生不成材的榛子树,因矮小纤细,虽被雪埋住半截,却也不屈不挠,在奋力抗争,盼望着春天的到来。 黑虎和战士们坐在马爬犁上,眼前出现一座高山上,因山势陡峭,人要坐在 爬犁上,马拉着费劲,大家就都自动的下来,徒步爬上。爬上山顶,都累得起喘吁吁,黑虎就让大家原地休息。 黑虎两腿骑着一棵倒树,把一张地图放在膝盖上,用手量着距离,量完之后,抬起头,对坐在身边的张春草说:“咱们自打李家下火车进山,已经走了五百多里,到了大山深处,总算把日本鬼子甩掉啦!也算因祸得福,咱们夺下了卧虎山,击毙了李长荣,炸毁了煤矿,解救了几千给日本鬼子挖煤的劳工,七天打了五个胜仗,还发了一笔小洋财,坐着吃个一两个月没问题,眼看要过年啦,咱们暂时就不走啦,在这建个密营,休整一下,同时派人出山和党组织取得联系,离开党组织,咱们就像没娘的孩子似的没依靠。咱们再派人到咱们原来住的地方看看,咱们甩手一走,那些乡亲们就要遭殃,日本鬼子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为了咱们去牺牲,咱们这些共产党人到啥时候也不能忘了他们!” 黑虎说完,就把地图收起装进挎包,站起身招呼战士们起来砍树建房。战士们一听要建营地,都高兴得跳起来,干得也格外来劲。房子建得特别简单,就地取材,先在要建房的地方砍倒树木时留下几棵,把留下的为树木再砍去上半部分,剩下的下半部分留着做房子的立柱,立柱的最上端都留有一个枝杈,再把枝杈砍得和立柱上端一齐,然后在两个立柱之间放上一根圆木就成了横梁,在横梁上再放上原木就成了房子的框架,房顶上铺上厚厚的榛柴树枝,房子的四周也用榛柴树枝挡住,然后再把房顶和房子的四周用雪埋上,只留一个门。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大雪堆,不到近处根本发现不了,这种雪堡式的房屋即可避风寒,又十分隐蔽,是冬季山里人发明的即省工省力,又简单适用的临时住所。战士们又把房前屋后的积雪清理干净,又打扫出一个训练场,把清扫出的积雪堆积在院子的四周,成为一人多高雪墙,这样即可以挡风,又可以让外边的人以为这是被风刮得自然堆起的,不会怀疑里边住人。 简单的住所建起来了,战士们再也不用在躺在冰天雪地里睡觉,心里都觉得高兴,笑容立刻挂在他们的脸上。停止了四处奔波,他们的生活也有了规律,出操,训练,学习,每天从早到晚天天如此,反反复复,对于他们这些整天在枪炮声里滚的人却感到寂寞无聊,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早晨,黑虎正领着战士们在操场上跑步,一个战士领着一个牵马的土匪走过来,战士用手一指黑虎:“他就是我们孙班长,有啥事你就跟他说吧。” 匪徒扔下手里的马缰,扑嗵跪在黑虎面前,连作揖带磕头:“孙,孙班长,快,快去救救我们大当家的!” 黑虎一惊,停住脚步,伸手把匪徒扶起:“别着急,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匪徒站起身,用衣袖抹起了眼泪:“就是我们那个带头劫你们的三爷,受到大当家的惩罚,回去后偷着下山,跑到日本人那里告我们大当家的私通你抗联,日本人派了一个联队的人来攻打我们红松岭,已经打了两天,眼看就要攻上山去,大当家的怕守不住,就派我来求你们出兵帮忙。我们大当家的说啦,如果你们能帮忙打退日本兵,他愿率领全部人马归顺你们抗联!” 黑虎立刻把手一挥,大声喊着:“全体集合,准备出发!” 张春草跑过来,把黑虎拉到一边:“黑虎,不能出兵!” 黑虎奇怪的一愣,睁大眼睛看着张春草:“为啥?” 张春草把黑虎拉着蹲下,回头看了一眼牵马的匪徒:“你想想,那日本人一个联队最少一千多人,攻打红松岭三天就算死伤一些,最少也得剩七八百人,咱们才一百多人,要跟日本鬼子打,那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黑虎点点头,紧锁眉头思索着说:“你说的有道理,可你忘了镇关东的人,他们也有一千多人,就算死了一半,还有四五百,咱们要去帮助他们,他们一定拼死突围,死里逃生,一个顶俩。再说咱们在后边打,镇关东他们在前边打,前后夹击,日本鬼子必然要混乱,咱们就有机可乘。” 张春草还是摇头,极不情愿地说:“要是咱们抗联自己的人,咱们舍出命也得去,可他们是土匪,还抢过咱们……” 黑虎笑了,用手拍了拍张春草肩头:“你女人哪,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咱们的口号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镇关东虽然是土匪,他以前不抗日,现在日本一打他,就可能把他逼上梁山!这次咱们帮了他,就算他今后还不抗日,最起码他不会忘恩负义,掉过枪口打咱们! 张春草打了黑虎一拳,半慎半怪地说:“我说不过你,我可提醒了你,到时候吃了败仗可别怪我!” 黑虎握住张春草的手,调皮的笑着说:“放心吧,有你的提醒,我会变得更聪明!” 四 黑虎带着队伍来到红松岭,日军正在攻山,枪炮齐鸣,硝烟弥漫,日军联队长挥舞着战刀,歇斯底里的嚎叫着命令士兵冲锋。 在山上,镇关东蹲在以前挖好的工事里,正在指挥着匪徒们阻击。土匪大多数用的都是土枪,打一枪得装一次药,杀伤面积虽大,可耽误时间,和日本兵的连发三八大盖儿比要慢得多。日本兵还有手榴弹,小钢炮,武器要比土匪先进得多。土匪却凭借多年修好的工事,顽强抵抗,战斗非常激烈。 黑虎带着队伍来到山下,做个冲锋的手势,战士们弓着腰冲上山,接近日本鬼子,黑虎双枪同时射击,战士们也一齐开火,日军被击倒一片,立刻大乱。黑虎把枪往腰间一插,抽出背上的大刀,挥刀高呼:“冲啊!”挥舞着大刀带头冲进敌群。 镇关东立刻大喜,从掩体里跳出来,挥枪高喊:“弟兄们,抗联支援我们来啦!快,快去杀日本鬼子,杀多的有赏!” 日本兵背后突然遭到袭击,个个惊慌失措,纷纷溃逃。 镇关东跑过来,激动的握住黑虎的手摇晃着:“贤侄,真想不到你会来帮我,谢谢你,谢谢你呀!” 黑虎却笑了,恭恭敬敬的说:“老前辈,咱们都是中国人,是一家人。古人不是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咱兄弟之间不管过去有多大恩怨,当受到外人欺负的时候,谁也不会站在一边看热闹,因为咱们血脉相连,手足情深啊!” 镇关东赞赏的用手拍着黑虎肩膀,连连点头:“说得对,说的对呀!贤侄,请到我的山寨,我杀猪宰羊招待你们!” 黑虎却摇摇头,仍笑呵呵地说:“老前辈,恕我直言,我看现在还不是喝酒的时候,日本鬼子这次吃了亏,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派更多的部队来报复,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老前辈应该提早作打算。” 镇关东皱起眉头,迟疑着:“这,这个……” 黑虎握紧小老头的手,试探的建议说:“老前辈,我们新建了一处密营,如果老前辈实在无处可去,可到我们那里暂敝几日,等日后选好新址,再搬迁不迟!” 镇关东摇摇头:“谢谢贤侄盛情,暂时还不用。人都说狡兔三窟,我在江湖闯荡多年,总不会连个住处都找不到!” 黑虎又握了握小老头的手:“那好,老前辈,我就先走一步,你老抓紧离开,走晚了就怕吃大亏!” 镇关东冲着黑虎招手:“贤侄慢走,今后如有用得着我的时候,稍个信儿我立刻就到! 黑虎也回身冲小老头招手:“谢谢老前辈,如果再有用得着我们抗联的时候,也吱一声!” 匪徒们也向黑虎他们挥枪致意:“抗联兄弟们慢走!” 抗联战士也向匪徒们挥手:“弟兄们保重!” 第五十回 冈田妄想收买人心 黑虎聪明揭穿阴谋一 一 晚上,在抗联密营黑虎住的屋里,,黑虎和张春草正对座在地铺上喝酒,看 样子已经喝了好长时间,一盒贴着日本商标的肉罐头已快吃完,一瓶日本清酒也喝得只剩了个底儿。两个人都已喝醉,黑虎拿起酒瓶往杯里倒得一滴不剩,把酒瓶往地下一扔,端起酒杯,手抖得杯里的酒都洒在外边:“春,春草,今,今天我过生日,谢,谢谢你来陪我。我,我爹妈死得早,我,我的生日都是参加咱们抗联才过的,记,记得第一次过生日,是杨靖宇叔叔和冬青陪着我,那次吃的是烧熊掌,是几天前战士们在山上打了一只黑瞎子,杨叔叔特意让战士们留着给我过生日。后来西征我和杨叔叔分手,直到他牺牲都没见他一面。第二次过生日,是咱们西征会师后,那次是咱们少年班的七个人,也正是咱们困难时期,咱们喝的是野菜汤,以水当酒。还记得那次咱们多开心,唱歌跳舞,一直闹到天亮。唉,几年过去,在一起活蹦乱跳的七个人只剩了咱们俩,现在我一端起饭碗,就会想起他们。特别是冬青,我们俩一块儿参加咱们抗联,形影不离,就像亲兄妹一样。还有小山,个子不高,小鼻子小眼,是一个活宝,他到哪儿,哪儿就有笑声。崔英子,一个鲜族小姑娘,能歌善舞,活泼可爱。铁牛,嘴上不说,心里有数,一肚子才华。栓柱,脾气暴,嗓门大,一个犟眼子。还有秋香,是我害了他,要不是我,她也不会落到青楼。还有山花,像一只小鸟,整天唧唧喳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快乐,多开心!还有喀秋莎,一个俄罗斯的纯情少女,为我怀了孩子,现在孩子已经出生,不知是男是女……” 黑虎说着,困得歪倒在张春草怀里打起了呼噜。 一个战士匆匆进屋,立正,敬礼:“报告班长,北满特委派人送来一封信!” 张春草赶紧把黑虎推到一边,伸出手:“交给我吧。” 战士又立正,敬礼:“是!” 战士把信交给张春草,转身离去。 张春草拆开信,看了一遍,赶紧双手推着黑虎:“黑虎,黑虎,醒醒,快醒醒!” 黑虎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干啥?” 张春草站起身,同时扯着胳膊也把黑虎拽起来:“咱们派出去的同志已经找到北满特委,特委写来一信,冈田扫荡咱们的部队都已撤进城里,特委指示让咱们马上到山外去发动群众!” 黑虎揉着眼睛,嘴里嘟囔着:“妈的,连覚都不让人家睡!”黑虎话一出口,人也立刻清醒,抓住张春草的胳膊问:“你说什么,北满特委来信啦?信在哪儿,快给我!” 张春草看着黑虎醉得摇摇晃晃的样子,想笑却没笑出来,赶紧把信递给黑虎,黑虎展开,酒喝得太多,眼前发花,把信紧贴着眼睛也看不清,生气的又把信塞给张春草:“快,快给我念念!” 张春草展开信,刚念了一半,黑虎就冲这外边大声喊:“通信员,快通知全体紧急集合!” 战士们集合完毕,黑虎就带着连夜下山,又走了七天七夜,这才走出大山,拂晓时来到一个小村庄外,黑虎命令战士们路边的一片树林里隐蔽,他和潘国强避开大街,左拐右绕的来到一农家的窗外,黑虎隐在大门外的柴草垜旁警戒,潘国强悄悄来到窗下,用手轻轻敲着窗棂,趴着窗户轻声叫:“娘,娘!” 屋里有人咳嗽,接着传出一老年妇女的声音:“谁呀?” 潘国强嘴贴得更近,声音也更小:“娘,是我,国强。” 屋里有了响动,紧接便传出提提踏踏的脚步声,门被打开,国强娘探出头来冲外招手:“快,快进来!” 黑虎和潘国强先后进屋,国强娘却警惕地走到外边,房前屋后看了看,这才进屋。 国强娘一进屋,立刻抓住潘国强的手,激动掉了眼泪:“孩子,你可想死娘啦!怎么连个信都不回呀?”国强娘说着,用手抚摸着潘国强的脸:“孩子,你瘦啦!你才走一个多月,娘就觉着你走了多少年!你从小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娘,这冷丁一离开,娘这心里……” 潘国强眼圈也红了,一头扑进母亲怀里,:“娘,我这不回来拉吗?” 国强娘虽用衣袖抹着眼泪,却破涕为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国强,快让你们班长坐,娘去给你们做饭。” 黑虎坐在炕沿上,又起身拦住国强娘:“大娘,您别忙啦,我们不饿。大娘,我们走以后,日本鬼子没来扫杀抢掠?” 国强娘摇摇头,不解地说:“没有。你说也怪,以前别说你们抗联在我们这里住过,就是没住过那日本鬼子进村就烧杀抢掠,可这次日本鬼子只把全村人集在一起开大会,会上说了你们抗联的许多坏话,然后就让我们今后不许再和你们抗联往来,发现你们抗联就向皇军报告,皇军有赏。一个士兵赏大洋一万,班长以上赏大洋五万。” 潘国强却笑了,大拳头一擂炕沿:“嘿嘿,这日头可真是打西边出来啦!日本鬼子也会改变政策,学会收买人心!” 黑虎却摇摇头,眉头不觉皱了起来:“冈田这一招毒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钱,肯定会有人告密。咱们的任叔叔不就是日本鬼子赏十万元钱被人告的密!”潘国强抓住黑虎的手,满有把握的摇着头说:“班长,你放心,我们潘家村除了潘德仁这个狗汉奸外,别的人不会丧良心出卖咱们抗联!” 黑虎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人心隔肚皮,谁也没钻谁心里看,咱们往后更得多加小心!” 国强娘凑过来,关切的问:“孩子,咋就你们俩回来啦,别的人呢?” 黑虎脱下日本军大衣,放在靠墙的柜盖上:“大娘,他们都在村外,我和国强先来找您问问情况。” 国强娘用手点着潘国强的脑门儿,埋怨着说:“傻孩子,大伙都到家门口,咋不让到家,还在村外蹲露天地,这冷冬数九,不得动坏啦!快,快去让大伙都进村,乡亲们要听说你们抗联回来,都乐得合不上嘴!” 黑虎见潘国强看着他,就一摆手:“去,让同志们都进村,不准惊动百姓,还要加强警戒,注意保密,特别要注意来往行人!” 潘国强冲着黑虎立正,敬礼:“是!” 二 上午,在潘国强家里,挤满了男女老少,潘国强坐在屋地的一条长凳上,正 绘声绘色的说着:“咱们黑虎班长那可真是个小诸葛亮,别的不说,就说智取卧虎山,枪毙李长荣……” 黑虎从外边进屋,揪住潘国强耳朵扯起来:“又吹又吹,再吹撕烂你的嘴!” 潘国强疼得呲牙咧嘴,却嬉皮笑脸:“不敢不敢,班长,你不是让我们宣传抗日,我跟大家说说抗联的事,也没有违反纪律呀?” 黑虎照潘国强屁股踢了一脚,被他逗得憋不住笑了:“你这张贫嘴!” 满屋的人也都哈哈大笑。 一战士进屋,冲着黑虎立正,敬礼:“报告班长,有一个叫三喜的人找你。” 黑虎松开潘国强,转对战士说:“让他进来!” 战士又立正,敬礼:“是!” 战士转身出去,工夫不大,三喜就进了屋,迈进门坎儿就跪在地上磕头:“黑虎兄弟,我求你啦!” 黑虎被闹得一愣,赶紧把三喜扶起:“三喜哥,快起来,快起来!啥事,你说,你说!” 三喜站起来,用衣袖抹着眼泪:“黑虎兄弟,我娘病得厉害啦,我想到镇上去抓点药,你们的人在路口守着不让出去!” 黑虎一惊,拉住三喜的手就往外走:“大娘的病厉害啦?走,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三喜一边往回推着黑虎,一边说:“不用不用,也不太厉害,你又挺忙的,不麻烦你啦!” 黑虎伸手掏遍全身的衣兜,才摸出几十元钱,全都递给三喜:“三喜哥,拿着,快去给大娘买药!” 三喜赶紧把手缩回去,没敢接钱:“这,这……” 黑虎抓住三喜的手,把钱往他手心一放:“快拿着,去给大娘抓药!” 三喜手握着钱,连说几声谢谢,转身跑出屋。 三喜前脚刚走,张春草就扶着三喜娘进屋,黑虎赶紧起身让座:“大娘,您怎么来啦?快坐,坐。听说您病厉害啦,三喜去给您抓药……” 三喜娘被张春草扶着坐在炕沿上,啊啊的咳嗽两声:“孩子,我听说三喜来找你?” 黑虎把炕上的炭火盆往三喜娘跟前挪挪,紧挨三喜娘坐下说:“他说您老病厉害啦,要去镇里给您老买药。” 三喜娘却急了,立刻大咳起来,由于咳不上来,憋得张着大嘴喘:“用手里的柱棍连连点着地:快,快去把他找,找回来!” 黑虎和张春草一边一个扶住三喜娘,张春草赶紧给三喜娘捶背:“大娘,大娘!” 三喜娘喘上一口气,随后叹了一口气:“唉,作孽呀!三喜是骗你们,他上镇里不是给我抓药,是去告你们的秘呀!” 黑虎和张春草都大惊失色,黑虎抓住三喜娘的手:“大娘,咋回事?你,你快告诉我!” 三喜娘又叹了一口气,两手一拍大腿:“唉!自打一个月前你们离开这里,日本鬼子随后就进了村,他们不知为啥不但没像以前那样烧杀抢掠,还给每家每户放了一斗粮,那粮虽是掺了沙子,可咱这些穷百姓正缺粮,也解了燃眉之急呀!那日本鬼子还挨家挨户告诉,如果谁要发现你们抗联报告给皇军,他们赏一万元钱。我家没钱,三喜为了给我治病,就就鬼迷心窍,撒谎就到日本人那里告你们的密,好得日本人的赏钱!” 黑虎急了,跳下炕冲着外边喊:“小王,快,快套马爬犁!” 黑虎边喊便跑出屋外,小王已牵过马来,黑虎帮忙套上,结过鞭子,跳上马爬犁,打马如飞,直奔村外。一直来到离村十里的镇上,穿过大街,就见伪警察局的大门外,三喜正在门口徘徊,黑虎猛抽了马几鞭,拉爬犁撒欢尥蹶子,眨眼就跑过来,黑虎吁的一声叫住马,跳下马爬犁,跑过去拉住三喜就往爬犁跟前拽。 三喜先是一愣,接着便拼命往外挣脱着:“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黑虎累得张口喘,却脸上带笑:“三喜,你娘让我来找你!” 三喜却坐在地上,撒着泼说:“不,我不回去,我就不会去!” 黑虎实在压不住火了,啪啪打了三喜几个大耳光:“你回不回去?不回去我就打死你!”三喜一手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一手指着黑虎:“你,你敢打我?” 在门口站岗的警察走过来,手中的长枪指着黑虎:“你们干什么?敢在皇军警察局门口打架,你们长几个脑袋?” 黑虎立刻换上一副笑容,冲着警察连连拱手:“警察大哥,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我大哥,跟我娘拌了几句嘴,就跑出来几天不回家!我娘怕他想不开寻短见,在家急得直哭,就让我来找他!” 警察一听也立刻把眼一瞪,啪啪啪打了三喜几个大耳光:“不孝的东西!跟母亲绊几句嘴就不回家,让老人在家惦记?”警察说着,又踢了三喜几脚:“滚回去,滚回去!再不滚回去,老子就把你抓进警察局,让你尝尝灌辣椒水的滋味!” 黑虎想笑却憋着,推着三喜:“哥,走吧走吧,皇军的警察局可不是咱中国人呆的地方啊!” 黑虎把三喜硬拉上马爬犁,又打马如飞往村里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回到村里,黑虎把马爬犁赶到三喜家门口,两个人都下了爬犁,黑虎把马拴在大门外的一棵老榆树上,见三喜站在门口迟疑着不敢进屋,就过去扯着胳膊拉进屋里,看见张春草正陪着三喜娘坐在炕上,三喜娘一见三喜,立刻用手拿起倚在炕沿边的拄棍,扬起来本想要打三喜,却一阵激烈的咳嗽,咳嗽过后,用柱棍指着三喜:“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为了日本人那几个臭赏钱,就去出卖你的同胞兄弟?抗联对咱们比自己的亲人都亲,娘有病他们问寒问暖,在身前身后伺候,还找大夫看病,拿钱抓药。你手拍良心想想,抗联那一点对不住咱们?他们给我们送吃,给我们送穿,还给钱让我治病。我知道,抗联也是勒着裤带过日子,困难的时候,吃糠咽菜,嚼草根,煮树皮,可一有了点粮食衣服,就先分给我们穷苦百姓。自古当兵的都靠欺压我们百姓活着,只有共产党的军队才处处为我们百姓!像你们这样的军队,天底下也难找哇!你手拍良心想一想,那些日本人能做得到吗?” 三喜跪在母亲面前,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巴:“娘,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哪!” 三喜娘又咳了一阵,眼里流出了泪:“哎!真是人穷无志啊!咱家本来就穷,我又有病,三喜都三十多岁也没娶上媳妇,前些天有人给介绍一个,亲都相了,两个人也同意,姑娘的爹妈要彩礼,咱拿不出,定好的亲只好黄啦!” 三喜又跪到黑虎面前,连连磕头:“黑虎兄弟,黑虎兄弟,你枪毙了我吧,你枪毙了我吧?” 黑虎眼睛也湿润了,伸手把三喜扶起:“三喜哥,起来,快起来!这不怪你,就怪咱们太穷,都是日本鬼子把咱们害的!他们侵占咱们国家,烧杀抢掠,把咱们弄得一贫如洗。别人不说,就说你家,大娘有病,你想给大娘治病,可你连请大夫买药的钱都没有,你这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呀!” 三喜一把抱住黑虎,嚎啕大哭起来:“黑虎兄弟,黑虎兄弟……” 一战士匆匆进屋,趴在黑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黑虎赶紧站把三喜扶坐在炕上,急切的对张春草说:“春草,你陪着三喜娘俩在这坐着,外面来了一个货郎,偷着给孩子们钱打听咱们的消息,此人很可疑,可能是日本鬼子的密探,我出去会会他。” 第五十回 冈田妄想收买人心 黑虎聪明揭穿阴谋二 三 黑虎和战士来到大街上,就见一货郎正往几个男孩子手里放糖块,放完糖块后,拉着一个孩子的手在悄悄的问着什么。 黑虎和小王站在远处看着,孩子们跑过来,黑虎摆手拦住:“小兄弟们,来来来。” 孩子们都认识他,像一群小鸟似的围笼过来,黑虎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钱,托在手心上,在孩子们的眼前晃动着:“小兄弟们,看见没有,这是十块钱,我问你们一件事,谁要告诉我,这钱就给他。” 孩子们眼睛都直了,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孩子凑到黑虎跟前,正正帽子,抻抻衣襟:“啥事,你说。” 黑虎把大孩子拉到路边,悄声问:“我看那个货郎给完你们糖问你们什么啦?” 大孩子扭头看了货郎一眼,也一脸神秘的小声回答:“他问我们村里有抗联没有。” 黑虎脸上显得有点紧张,赶紧又问:“你们咋说的?” 大孩子却是一脸得意,还故意卖了个关子:“我们说呀,没有。” 黑虎兴奋的用手一拍大孩子肩膀,称赞着说:“好,回答的好!来,每人十块钱,拿去买好吃的。今后再有人问你们,你们还回答说没有!” 黑虎挨个给孩子们分钱,孩子们得到钱兴高采烈的跑到货郎那里买东西。 黑虎走到货郎跟前,假装买东西哈腰在货箱子里翻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掏出香烟,先抽出一支递给货郎:“大哥,抽烟。” 货郎点头哈腰,接过烟,嘴说“谢谢”,赶紧掏出火柴,划着火,先给黑虎点着,随后自己点着,吹灭火柴,扔在地上。 黑虎把烟衔在嘴上,吸了一口:“大哥,我哥哥结婚,想买点结婚用的东西,能跟我到家里去一趟吗?” 货郎看了黑虎一眼,迟疑了一下这才点头:“行,兄弟,走,咱们就走。” 货郎把摆开的东西收进箱子里,挑起箱子在前边走,黑虎在后边跟着,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 黑虎抽一口烟,噗的吐出几个烟圈儿,这才先开头:“大哥,家住在哪呀?” 货郎偷着看了黑虎一眼,这才回答:“住在县城,家里开个杂货店。” 黑虎又吸了一口烟,青烟从鼻子眼里出来:“城里有铺子,咋还下屯卖东西?” 货郎叹了口气,脸上立刻现出了愁容:“哎!自打日本人占了咱中国,整天烧杀抢掠,老百姓过不上太平日子,乡下人都不敢进城,城里人也都跑到乡下避难,城里除了日伪军,几乎是一座空城。做买卖的又都被日本人独霸市场,咱中国人总受欺负,在城里不好过,为了养家糊口,只好挑着担子到乡下来卖。” 黑虎抬脚把路中心的一摊马粪蛋子踢飞,单刀直入地说:“看你挑担走路的样子,昂头阔步,挺胸甩臂,好想当过兵?” 货郎脸色大变,连摇头带摆手:“没有没有,我从小在自己家的铺子里站柜台,这几年挑着担子下屯。” 黑虎拿下嘴上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踏灭:“我刚才听见你向小孩子们打听村里有没有抗联?” 货郎停住脚步,回头警惕的看着黑虎:“兄弟,你是……” 黑虎嘴上嘿嘿一笑,眼睛却紧盯着货郎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我觉着奇怪,一个货郎怎么打听抗联?” 货郎放下担子,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我听人说抗联专门和日本鬼子作对,他们的少年班有一个叫黑虎的班长,最近炸死了坂田大将,枪毙了剿共司令李长荣,救出了被日本人抓去挖煤的中国劳工。听说他不过二十岁,小小年纪能有这么大能耐,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听说他以前带着队伍在这一带呆过,想打听打听到底是真事还是传言,我怕问大人不告诉,就问问孩子,童言无忌吗!” 黑虎两射出可怕的光芒,紧盯着货郎的脸:“你想不想见见那个叫黑虎的班长?” 货郎脸色大变,赶紧连摇头带摆手:“不不不,不用不用,我也是觉着好奇,随便打听打听!” 黑虎突然掏出手枪,顶在了货郎的胸口上:“我就是孙黑虎,你老实说,到底是什么人?” 货郎吓得浑身发抖,举起了双手:“我,我我我,我是货郎!” 黑虎故意把枪往货郎身上碰了碰,冷笑着:“哼!你是货郎?你还想骗我?老实说,你是日本宪兵队的,还是特务队的?” 货郎普通跪在地上,连磕头带作揖:“孙班长,饶了我,我说我说,我是特务队的!” 黑虎照着货郎屁股踢了一脚,对跟在身后的战士说:“把他押回去审问!” 黑虎跟着战士把货郎押到自己的住室,正巧张春草也在,两个人合计一下,正想对货郎审问,又有一个战士进屋,立正,敬礼:“报告班长,潘保长打发管家来说有事找你。” 黑虎一愣,随口说了一句:“潘保长,那个潘保长?” 战士又立正,敬礼:“报告班长,就是本村的潘有才潘保长。” 黑虎立刻想起他赔秋香回潘家庄上坟时的情景,一股无名火顿时从心头冒起,冷着脸对战士说:“去,把管家叫进来!” 管家进屋,冲着黑虎抱拳施礼:“孙班长,我们掌柜的让你去一趟。” 黑虎脸立刻严肃起来,两眼紧盯着管家的脸:“管家,你们掌柜的没说什么事吗?” 管家眨巴着小眼睛,摇摇头:“不知道,我们掌柜的只说让你一定去,有急事要和你商量!” 黑虎从炕沿上下了地,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土:“好,我去一趟!” 坐在炕里的张春草一把抓住黑虎胳膊,阻止他说:“黑虎,你不能去!那个潘保长是潘德仁的亲侄子,你害死了潘德仁一家,你和他们潘家有仇,上次你赔秋香回家上坟又得罪了他,他请你去是黄鼠狼子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黑虎却推开张春草,充满自信地说:“没事。咱们在这村里住着,他潘保长还不敢对我怎么样。咱们现在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潘保长他是一边讨好日本鬼子,一边和咱们抗联打交道,是个两面倒的人。只要咱们做好他的工作,就很有可能把他团结过来。你说我和他们潘家有仇,那我和秋香的仇更大,可他却参加了咱们抗联,为国捐躯!” 张春草生气的打了黑虎一拳,故作生气地说:“话我可跟你说明白啦,你要去我不管,出了事你可别怪我!” 四 在潘有才家大门口,黑虎和一战士跟着管家一前一后来到门前,管家上前 敲门,门打开一道缝儿,一个伙计探出头:“哎哟,大管家!” 伙计赶紧把门打开,点头哈腰:“大管家,快请进,快请进!” 管家却冲着伙计一摆手,板着脸说:“快去,告诉掌柜的,他让我请的孙班长来啦!” 伙计连点头带回答“是是是”,随后边往院里跑边喊:“掌柜的,来客啦!你让管家请的抗联孙班长来啦!” 上房门打开,潘有才开门出来,用手拍了拍长袍大襟,摘下头上的貂皮帽子重新戴了戴,这才迈着方步朝大门口走去,一见黑虎,紧走几步,满脸是笑,点头哈腰,伸出一只手:“哎哟!孙兄弟啊,想不到你还真给我面子!” 黑虎伸出手和潘有才握了握:潘保长是这里的土地爷,我脚踏贵方宝地,敢不来参拜吗? 潘有才嘿嘿一笑,同时伸手相让:“取笑取笑,孙兄弟,屋里请,屋里请!” 黑虎也客气的点头,同时伸出手:“潘保长请,请!” 伙计恭恭敬敬打开上房门,黑虎和潘保长一前一后进屋。 屋当央放着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酒宴。黑虎进屋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用鼻子把桌子上的菜挨个闻闻,随后又拿起酒壶,把壶嘴放在鼻子上用力吸了吸:“哎呀,好菜,好酒哇!可惜,可惜,可惜呀!”黑虎说完,把酒壶放在桌子上,转过脸来,用手指着饭菜问潘保长:“潘保长,这就是你请我来的原因吗?” 潘有才的脸像挨了巴掌打似的立刻红到了脖子后,连连摆着手:“不不不,我请你来是有要事相商,有事相商。” 有才凑到黑虎跟前,把嘴贴在黑虎耳边,用手挡着嘴低声说:“孙兄弟,我家刚杀完年猪,剩点血肠烩菜,你们平时吃不到,我就想让你尝点荤味儿,咱们边吃边唠。” 黑虎摇摇头,走到门口,倚门站着:“潘保长,有话咱们就在这站着说,我们抗联有纪律,不准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准到百姓家大吃二喝!” 潘有才却嘿嘿一笑,用手一拍黑虎肩头:“嘿嘿!孙兄弟,我知道你们抗联纪律严明,秋毫不犯,你们也就是靠着这一点才赢得了百姓的心,也就是靠着这一点才由小到大,越战越强,日本人几百万大军缴不灭你们!孙兄弟,不瞒你说,我家有良田千顷,骡马成群,和那些穷苦百姓比,可以说是天上地下。那些穷苦百姓吃糠咽菜还有上顿没下顿,我家却整天大鱼大肉,今天招待你的只是普通饭菜,想不到你会吓得这样?孙兄弟,今天我请你来是为了我叔伯妹妹秋香,我秋香妹妹为了你抛弃了父兄之仇,烟花柳巷之辱,跟着你参加抗联,却被日本人打死……” 黑虎许是触景生情,一听秋香二字脸色骤变,急促的喘着粗气:“潘保长,你别说了,我对不起秋香!好,看在秋香的面上,我就违犯一回纪律,回去宁可受处分,陪你喝三杯!” 潘有才先拍手称赞,又伸手让座:“好!我就知道孙兄弟是个爽快人!孙兄弟,坐,坐。” 黑虎和潘有才先后坐下,潘有才冲着垂首站在旁边的两个丫鬟一挥手:“倒酒!” 两个丫鬟同声回答“是!”走上前一人拿起一个酒壶,分别给两人斟上酒 潘有才先端起酒杯,对黑虎说让:“孙班长,请!” 孙黑虎也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好,我喝!” 潘有才也端起酒杯,一口喝下。 丫鬟又斟上酒,潘有才又先端起杯:“孙兄弟,如今国难当头,你们共产党提出枪口一致对外,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我潘某人也读过圣贤之书,也懂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的伯父潘德仁爷俩卖国求荣,投靠日本,最终落得死无葬身之地。我的妹妹秋香却深明大义,参加你们抗联,为国尽忠。孙兄弟,恕我直言,如果我秋香妹妹不死,咱们可能成为亲戚,你得叫我一声哥!” 黑虎一声没吭,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又把酒举给丫鬟:“倒酒!” 潘有才却按住黑虎的手,呵呵笑着说:“兄弟,别着急,酒有的是,咱们慢慢喝,我还有话说。” 潘有才说着,冲着站在身后的丫鬟一挥手:“去,叫小红来!” 丫鬟给潘有才施个礼,恭恭敬敬的回答:“是!少爷。” 丫鬟转身出了客厅,工夫不大,只见秋香的丫鬟小红低着头走了进来。 潘有才面带微笑,用手轻轻地一拍黑虎肩头:“兄弟,你看谁来啦?” 黑虎一扭头,顿时一惊:“小红,你…… 潘有才冲着小红一招手,笑眯眯地说:“小红,来来,坐下,赔黑虎兄弟喝几杯。” 小红点点头,含羞带涩的飞快看了黑虎一眼:“是,少爷。” 黑虎却站起身,一摆手:“不用啦,我自己喝!” 黑虎说着,拿起酒壶嘴对嘴咕咚咕咚喝着,喝了几口,醉得把酒壶一扔,头一歪,趴在桌上呼呼睡起大觉。 潘有才得意地一笑,冲着站在身边的伙计一摆手:“快,扶到客房让他休息!” 站在一边的战士却抢先走过来,用力架起黑虎:“不用啦,我把他扶回去!” 潘有才却把战士拉到一边,用手拍着他的肩膀:“小兄弟,不劳你费心,他是我请来的客人,在我这喝醉了,我这里房屋宽敞,让他在这儿睡一觉。你还没吃饭,来,坐下,慢慢地吃,等你吃饱喝足,他也睡醒啦,你再陪着他回去。”潘有才说着,又冲着站在身后的丫鬟大声吼:“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这位抗联的同志喝酒!” 丫鬟们齐声答应,立刻一窝蜂似的围过来,有的战士倒酒,有的为战士夹菜,还有的坐在战士怀里。 潘有才看到这一切,虽是一脸得意,却冲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伙计一摆手:“快过来,扶孙班长到客房休息!” 两个伙计赶紧过来,一边一个架起黑虎胳膊,连拖带捞的架着走出客厅。潘有才却冲着愣在一边的小红使了个眼色,小红会意的点点头,紧跟在被架走的黑虎的后边进了客房。 看见黑虎被架走之后,潘有才嘿嘿冷冷的一笑,眼里立刻露出凶光,又冲着外边一招手,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黑大汉,潘有才用手向正在喝酒的战士一指,两个黑大汉立刻过去一边一个抓住战士的两只胳膊从座位上拖起。战士被弄得丈二和尚 ——摸不着头脑,又气又急的问:“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潘有才立刻凶相毕露,走过来啪啪打了战士两个大嘴巴,张嘴就骂:“干啥,你青天白日,调戏妇女,我要把你抓到你们抗联的领导面前告你!”潘有才说完,又转身从两个黑大汉一摆手:“把他给我绑到马棚里,老子去抓住孙黑虎,一起送到日本人那里去领赏钱!” 潘有才说着,连拍三下掌,立刻从房子的四周走出十几个挎着匣子枪的打手,潘有才此时也从衣兜里掏出匣子枪,说了声“走”,立刻带着打手直奔客房,到了客房门前,潘有才一脚就把门踹开,只见黑虎已被脱光了衣服,正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小红也脱了衣服躺在旁边,见潘有才一伙人进来,吓得“啊”的一声惊叫,赶紧抓起被子连头都蒙上,蹲在墙角处浑身发抖。 潘有才立刻眼露凶光,嘿嘿冷笑两声:“来人,把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快给老子绑起来!” 潘有才话音刚落,两个打手立刻扑过来,跳上炕扯住小红的长头发拖到潘有才面前,小红一边挣脱,一边惊慌失措的望着潘有才:“少爷,你让我……” 没等小红把话说完,潘有才手中的枪口已顶在了小红的脑门上 ,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贱人,还不快给老子闭嘴,你要再敢说一句,老子就崩了你!” 小红吓得身子一抖,后边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潘有才却揪住黑虎耳朵,从被窝里拽起来,咬牙切齿的说:“孙黑虎,你个王八蛋!你他妈的真是色胆包天,敢他妈的光天化日之下睡我的丫鬟!” 黑虎睡得正香,突然觉得耳朵一阵剧痛,从睡梦中惊醒,以为是谁和他闹着玩,眼睛还没睁开,就呲牙咧嘴的哎哟哎哟直叫:“干什么,干什么?别闹啦,快别闹啦!放开我,快放开我!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呀!” 潘有才又好气又好笑,抡起巴掌啪啪打了黑虎几个大耳光,有照着光屁股狠狠踢了两脚:“妈了个x!跟你闹,谁跟你闹?你还想装糊涂!” 黑虎被大耳光打醒,睁眼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身子一边往潘有才身后躲,一边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这……” 潘有才冷冷一笑,用枪敲着黑虎的脑门儿:“怎么回事?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干的事你不知道吗?” 黑虎一时语塞,想说什么,干张嘴说不出来:“我,我,我。这。这,这……” 潘有才又用枪口一点黑虎脑门儿,冷笑两声说:“常言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们这对狗男女都被我抓住,还有什么话说?” 黑虎一抬眼,正看见赤身露体的小红,赶紧把头低下:“这,这,我我……” 潘有才一脸得意,用枪口顶住黑虎下巴:“孙黑虎,想不到吧,日本兵千军万马都抓不住你,却栽在我的手里?孙黑虎,你自己说怎么处置吧?要把你送到日本人那里,我可以得到十五万块大洋。十五万块大洋,能装一麻袋,得用马车往回拉,可以买几千垧地。要把你送到抗联那里,你违反军纪,不被枪毙,也得蹲禁闭。想来想去,还是把你送到日本人那里去领赏钱,日本人为啥能侵占咱们中国,就因为人家有钱,抓你一个抗联少年班的班长就赏钱十五万,你们抗联要有钱赏二十五万,我就去县城把冈田给你们捉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啊,哈哈哈,哈哈哈……” 潘有才正仰天大笑,不了黑虎突然飞起一脚,把潘有才手里的抢踢飞,紧接着当胸又给了他一拳,同时,用脚在地下一勾,把潘有才掉在地上的手枪勾起,顺势抬脚往上一踢,就把手枪踢起,伸手抓住,身子一跃,就到了潘有才面前,枪口顶在他的额头上,气得张嘴就骂:“妈了个x!姓潘的,你想跟老子玩阴的,老子今天就崩了你!” 潘有才早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作一团:“黑,黑虎兄弟,别,别……” 黑虎一手拿枪,一手揪住潘有才的脖领从炕上拽起,气得咬牙切齿地说:“老实说你为啥要算计我?” 潘有才脸色煞白,磕磕巴巴地说:“为了钱,为了钱哪!日本人到处贴告示,赏十五万元捉拿你的人头,我,我,我想,我想……” 黑虎气得肺简直都快要炸开了,骂了句“王八蛋”,手指一动,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正中潘有才脑门儿,潘有才只哼了一声,身子一软,立刻瘫了下去。那些跟着他来的打手一见主人被打死,全都慌了手脚,围上来哭爹喊娘的嚎叫:“掌柜的,掌柜的!少爷,少爷……” 黑虎只是想吓唬吓唬潘有才,想不到气急控制不住开枪把他打死,已铸成大错,只能将错就错,又冲着天棚连放两枪,大声喊着:“都把枪放下,举起手来!他潘有才设计想抓我送给日本人领赏,是他该死,你们只是他的帮凶,只要放下武器,不和我们抗联作对,我们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谁要敢顽抗,潘有才就是你们的样子!” 许是黑虎的话起了作用,那些打手们都放下手里的枪,一个个低着头倒退着出了屋子。这时黑虎才看见蹲在墙角落里的小红,一股无名火腾的蹿出了脑门儿,走过去揪着头发把小红扯起,手枪顶在她的脑门上,咬牙切齿的说:“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你忘了秋香对你的好处!你,你……” 小红却突然抱住黑虎,大哭起来:“黑虎哥,我,我,我不是,是,是潘有才逼着我……” 就在这工夫,张春草带着十几个战士风风火火闯进屋里,张春草手里拎着枪,第一个进屋,看见黑虎和小红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紧抱在一起,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呸的一口唾沫全都吐在了两个人的脸上,转身就走。黑虎也先是一惊,赶紧推开小红,在后边追着喊:“‘春草,春草……” 五 晚上,在潘国强家里,黑虎耷拉着脑袋坐在炕沿上,其他几个抗联战士分坐在炕上地下,张春草坐在靠墙的桌子旁,手拿钢笔,正往摊开在桌子上的一个日记本上写着什么,写完之后,把笔往桌上一搁,转过身:“同志们,根据大家的意见,现在我代表少年班党支部宣布,由于孙黑虎同志私自开枪打死潘有才,违反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决定撤销孙黑虎抗联少年班班长的职务,同时留党察看半年!孙黑虎同志,你还有什么意见?” 黑虎头低得差点钻进裤裆里,低声地说:“我,我服从组织决定!” 张春草站起身,冲着外边一招手:“来人,押着孙黑虎去紧闭室!” 黑虎被两个战士押进了一个装满杂物的仓房里,那仓房不光低矮阴暗,冷如冰窖,那股霉气闻儿也呛得人喘不出气来,还有老鼠打架吱吱直叫。幸亏一个战士把手拎的马灯挂在房梁上,这才使屋里有了光亮,也有了一丝暖意。 黑虎一进仓房,便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巴:“这张破嘴,我让你馋,我让你馋!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张春草怒冲冲推门进屋,扑过去狠狠打着黑虎的嘴巴:“打,打,狠狠的打,打不疼,我帮你打,我帮你打!” 黑虎被打得鼻青脸肿,口角流血,他却咬牙挺着一声不吭。张春草却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打不动,双手对着黑虎的前胸猛地往墙上一推,把黑虎推得靠在墙上,这才又冲着站在旁边想劝又不敢劝急得干搓搓手的战士喊:“去,拿一坛酒来,他不是嘴馋吗,让他喝!” 战士立正,敬礼,答应一声“是”,转身跑出屋去,工夫不大,捧着一坛酒进屋,张春草过去一把夺在手里,来到正靠墙站着的黑虎跟前,两手举起酒坛,酒坛嘴对在黑虎嘴上,两手周着坛底一边往黑虎嘴里灌,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喝,喝,让你喝,喝死你,喝死你!” 黑虎呛得直咳嗽,身子被张春草挤着动弹不了,只能把头头左右躲着。 张春草灌了黑虎一会儿,见没灌进多少,就生气的把酒坛放在桌上,大声对看着黑虎的两个战士说:“现在我命令你们看着他,让他把酒都喝净,等会我来检查,剩一滴我就拿你是问!” 张春草摔门出去,两个战士相对一笑,调皮的冲着张春草的背影一吐舌头。 第五十一回 冈田阴谋设钓饵 张春草上当牺牲一 一 第二天清晨,在黑虎被关禁闭的仓房里,黑虎趴在一副木犁上呼呼大睡,看着他的两个战士也抱着枪倚在炕墙上打盹。 张春草匆匆进屋,用手推着黑虎“:黑虎,黑虎,醒醒,快醒醒!” 黑虎哼一声,没睁眼:“好酒,好酒哇!‘ 张春草抓住黑虎头发,用力扯起:“酒,酒,就知道喝酒,还不嫌丢人显眼!” 黑虎疼得呲牙咧嘴,两手护着头:“哎哟,哎哟!” 张春草把黑虎拖着靠了墙,连气带累,呼哧带喘:“黑虎,刚接到消息,任叔叔被冈田从监狱里提出来在县城游街示众!” 黑虎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睁开眼睛看了张春草一眼,头一歪还要睡:“谁说的,竟瞎扯。” 张春草更生气了,揪住黑虎耳朵:“交通员刚送来的消息,你怎么能说瞎扯?” 黑虎摇摇头,仍闭着眼:“圈套,圈套,一定是全套。” 张春草更急了,扯着黑虎膀子拖着往外走:“走,开会去,马上研究怎么去救任叔叔!” 黑虎被拖得踉踉跄跄,语言含混地说:“我,我都被你们撤职啦,还,还开什么会?” 张春草啪啪打了黑虎两个大嘴巴,气得脸都白了:“你这个混蛋,任叔叔对你比他的亲儿子都亲,现在他落了难,你不想办法去救他,你还是人吗?” 黑虎被打得满嘴流血,脸也立刻红肿起来,两手捂着腮帮子,连连点着头:“好好好,我去我去。” 黑虎被张春草扯着胳膊拉进会场,屋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大家正七言八语,争得面红耳赤。黑虎却坐在墙角一声不吭,只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纸烟。主持会场的张春草见大家的意见始终不统一,就点名对黑虎说:“孙黑虎,你别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坐着,说说你的意见。” 黑虎这才想刚从梦里醒来,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烟头掐灭,只说了一句话:“我明天先带几个人摸摸情况再说吧。” 就在黑虎他们开会的时候,在县城日军的联队部也正在开会,几个大队长立正站在桌前,冈田坐在桌后,精心的擦拭着手里的战刀:“怎么样,咱们的把假的任解放的游街示众的三天,没有的发现抗联的有什么的动静?” 大队长都摇头,看着冈田的脸色低声回答:“没有的,什么的动静都没有的。” 冈田也摇摇头,挺身站起,:“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任解放的是他们抗联的灵魂的,咱们用他的做钓饵的,抗联的一定会上钩的!明天的你们的把任解放的拉着的到各村屯的游街的示众的干活!” 大队长们赶紧立正敬礼,齐声回答:“哈伊!” 二 清晨,在县城外的一个小村的大街上,开来一辆敞篷汽车,车上架着几挺机枪和十几个荷枪实弹日本兵。车里一个长得像任解放的人披头散发,浑身是伤,戴着手铐脚镣,被锁在汽车的护栏上。一个中国大汉手拿铜锣,边敲便喊:“百姓们听着啦,抗联队长任解放被皇军游街示众,今后谁要敢再私通抗联,反满抗日,皇军格杀勿论啦!” 黑虎和张春草等几十个抗联战士都穿着百姓服装,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汽车走,他们跟着走,快到村头,张春草凑到黑虎耳边,悄声说:“黑虎,动手吧?” 黑虎却摇摇头,语气坚决地说:“不行,传我的命令,让大家分散撤退!” 张春草一愣,手指黑虎:“你……” 黑虎却坚决的把手一挥,低声吼着:“服从命令,快!” 黑虎和张春草带着战士回到驻地,一路上,张春草气得鼓鼓的,没和黑虎说 一句话,到了他们住的屋外,张春草突然抓住黑虎的胳膊,拖着就走,黑虎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在众人面前,黑虎满脸通红,又气又急,边拼命往外挣脱边说:“春草,春草,你干啥,你干啥呀?” 张春草一用力,把黑虎推得靠在墙上:“干啥!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救任叔叔?” 黑虎用手摸着被撞在墙上的后脑勺,疼得直咧嘴:“谁说不救啦?” 张春草当胸给了黑虎两拳,气呼呼地说:“你嘴说救,为啥不让打?” 黑虎用手捂着胸口,强笑着对张春草解释:“春草,我不是跟你说过多次了吗,那是冈田设的圈套,只要咱们一打,不但救不出任叔叔,咱们也得全军覆没!” 张春草又给黑虎两拳,气更大了:“你胡说,那日本鬼子十几个人,咱们又是突然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黑虎揉着被打痛的胸脯,摇着头:“你呀,想得太简单!任叔叔是咱们抗联的主要领导,自日本侵占咱们中国,他带着咱们抗联打死日本鬼子成千上万,日本鬼子做梦都想抓到他。现在抓到了,他们会轻易让你救出去?你还记得不,当初任叔叔被抓时,冈田在日本报纸刊登文章说抓住任解放,就等于抓住全东北抗联的一半。因为抗联的大多数都跑到苏联避难,只有任解放等几支少数部队还在东北坚持,任解放被抓,杀一儆百,东北的抗联都会胆战心惊,特别是他的部队,群龙无首,不击自溃。你没想想,这样一个重要人物,日本鬼子关在监狱里都怕我们劫狱,用汽车拉着到处游街示众对我们不更有利?他冈田也不傻,这个弯儿他能转不过来?冈田是把任叔叔当诱饵,故意让我们去救,随后把我们一网打尽。” 张春草又打了黑虎两拳,同时揪住脖领:“你别给我强调理由,你就说,明天去不去救任叔叔?” 黑虎用两手按着胸脯,迟疑一下才说:“那,那得看情况。” 张春草又用力给了黑虎两拳,抓着脖领的手用力往前一拽,随后又往后一推,黑虎后背实实在在撞在墙上,就势一松手,眼见着黑虎哎哟一声惨叫,瘫倒在地上,她却转身就走,嘴里还忿忿地说:“好!你怕死,我不怕死!你不救,我救!” 第五十一回 冈田阴谋设钓饵 张春草上当牺牲二 晚上,黑虎一个人在屋里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同时用拳头砸着太阳穴。 张春草一手拎着一壶酒,一手拿着两个扣在一起的饭碗,乐呵呵的进屋,把酒和饭碗放在炕上,赶紧过来扶住黑虎,关切的问:“黑虎哥,你怎么啦?是不是头疼?” 黑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哎!不是,我心烦。” 张春草一反过去那风风火火的常态,低着头,满脸羞涩,扭扭捏捏的走过来,用手摸着黑虎胸口:“黑虎哥,是不是我把你打坏啦?黑虎哥,我是看着任叔叔被日本鬼子折磨救不出来也是心里急才跟你发火,你要心里有气就打我一顿,千万别憋在心里,要是憋出病来,我,我……” 黑虎推开张春草的手,又摇摇头:“不,不是因为你。唉!眼看着任叔叔救不出来,不光你们心里难受,我心里更难受!” 张春草突然搂住黑虎,把脸贴在他的脸上:“黑虎哥,我知道,我都知道。黑虎哥,任叔叔对你,比咱们少年班哪个都亲!别的不说,就说郭叔叔要调走,你领着我们私自下山去找他,本来已违反了纪律,可任叔叔不但没责怪你,还跟咱们一起喝酒对诗。还有那次,你为了找秋香,一个人偷着下山,等你回来,任叔叔要蹲你禁闭,是我们大伙缠着任叔叔才不让你蹲,你自己非要蹲,山花来了,听说你蹲禁闭,竟用枪指着任叔叔的脑袋要人,事后任叔叔都没说啥。人家任叔叔大小也是个支队长,论级别也是个将军,一个将军,让部下用枪指着脑袋一声不吭,古今中外恐怕都找不出几个!还有……” 黑虎烦躁的用手捂住两个耳朵,同时躲着脚:“别说啦,别说啦,你快别说啦!” 张春草挎住黑虎的胳膊,故作媚态:“好啦好啦,不说不说!国强婶家杀年猪,找我去吃猪肉,我特意给你要点猪肝让你喝酒。来,黑虎哥,我陪你喝。人都说一醉解千愁,咱们就来个一醉方休!” 黑虎不知从哪来的火,身子一扭甩开张春草:“我不喝,火烧眉毛,哪有心思喝酒!” 张春草又拉住黑虎,撒着娇说:“黑虎哥,这几天你遇到不少麻烦事,人都瘦了,少喝两盅,补补身子。” 黑虎又把张春草推到一边,摆着手说:“去去去,别来烦我!” 张春草站在门口抹起了眼泪,边哭边偷眼看着黑虎:“人家好心,知道你心里难受,才……” 黑虎赶紧过来,替张春草擦眼泪:“好好好,别哭啦别哭啦,我不对我不对!来来来,咱们喝酒,喝酒。” 张春草这才破涕为笑,放上炕桌,摆上酒菜,黑虎坐在炕里,张春草坐在炕沿边,两个人推杯换盏,喝起酒来。张春草没喝几口,只是一个劲的给黑虎倒酒,工夫不大,就把黑虎灌醉 ,身子往后一倒就打起了呼噜。睡了一宿,第二天清晨醒来,从炕上爬起揉揉眼睛,坐起来,伸伸胳膊抻抻腿 :“哎呀,昨晚喝多啦!”等他穿好衣服,下了地,冲着屋外喊:“通信员,快来!” 通信员应声进屋,嘴里不住地说着:“来啦来啦,班长,啥事?” 黑虎正猫腰穿鞋,冲着通信员一挥手:“去,叫张春草来!” 看通信员站着没动,黑虎又说一句:“你没听着哇?快去呀,站着干啥?” 通信员低下头,喃喃着:“张,张春草,张,张春草她,她……” 黑虎预感到出了什么事,鞋带都没系完,急的起身揪住通信员脖领:“春草她,她怎么啦?” 通信员用眼角瞥了黑虎一眼,低声说:“她,她带着战士早,早就走啦!” 黑虎大惊失色,用手托住通信员的下巴问:“她,她带着战士上哪去啦?” 通信员把头扭到一边,不敢看黑虎那冒火的目光,声音也更低:“她,她带战士去救任叔叔!” 黑虎急得一把把通信员推倒在地,同时又揪着脖领从地上拖起:“你,你咋不早说?” 通信员不敢抬头,又偷着看了黑虎一眼:“她,不让我说。” 黑虎又把通信员推倒在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圆大声吼着:“她,她一共带走多少人? 通信员边往起爬,边小声回答:“她,她带走两个小队。” 黑虎抽出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枪,跺着脚大声吼:“快,快去通知剩下的人全体集合,马上去去阻止张春草他们的这次冒险行动!” 黑虎说完,这才用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唉!原来她是故意把我灌醉呀!” 四 清晨,在县城外的一个小村庄里,一辆敞篷汽车上拉着一个带手铐脚镣的犯人,那犯人个头穿戴非常像任解放,因为头发太长披散下来遮住脸面,再加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无法分辨真假。那汽车上架着机枪,还有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一个中国大喊手拿铜锣,边敲便喊:“百姓们听着啦,抗联队长任解放被皇军游街示众,今后谁要敢再私通抗联,反满抗日,皇军格杀勿论啦!” 张春草和战士们穿着百姓服装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汽车开到近前,张春草 冲着潘国强一使眼色,潘国强立刻扯开大皮袄的扣子,露出插在腰间的一排手榴弹,随手抽出两颗,拧开盖子,抛向日本鬼子汽车汽车的前轮胎,随着轰的一声爆炸,汽车轮胎被杂碎,汽车停住不能动。与此同时,战士们纷纷从棉衣里拿出抢来,冲着汽车上的日本兵开火,因为怕伤到任解放,除了几个枪法准的战士朝鬼子兵瞄准射击,其他的战士都是虚张声势,朝着别处开枪。汽车上的日本鬼子看见有人拦截汽车,也在车上开枪,他们都是冈田精心挑选出来的狙击手,个个都是百发百中。车上还有两挺轻机枪,机枪手冲着人群射击,抗联战士和百姓都混在一起,立刻到下一大片,张春草也被打中,倒在了血泊中。 站在她身边的潘国强哈腰抱起张春草,失声喊叫:“张班长,张班长!” 张春草眼看不行了,用手捂着胸口,艰难的一字一字地说:“放,放下我,快,快去救,快去救,救任,任叔叔,任……”话没说完,便停止了呼吸。 潘国强含着眼泪放下张春草,抽出手枪,冲着汽车上的日本鬼子连连开枪,同时大喊:“同志们,为张班长报仇哇!” 战士们一听张春草牺牲,更加激起了他们的仇恨,都奋不顾身向敌人射击,同时呼喊着:“为张班长报仇!为张班长报仇……” 村外响起了枪声,无数日本鬼子从四周包抄过来,抗联战士和百姓都在枪声中纷纷倒下,剩下的人只好依靠房屋抵抗。 就在这时候,黑虎带着战士从村外打进来,看见潘国强正带着战士同日本鬼子顽抗,不顾敌人的炮火,跑过去大声吼着:“快,快撤!” 幸亏黑虎来得及时,趁着鬼子兵的包围圈还没合拢,拼死打开一个缺口,带着战士们冲了出去。负责包围的是一个鬼子大队,大队长一见抗联冲出包围,立刻给在县城坐镇指挥的冈田打电话,中队长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说话都磕磕巴巴:“联,联的队长,我们的按照您的计划,已经的把抗联的围住的……” 没等大队长把话说完,冈田就高兴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吆西,吆西!你们的今天的大大的吆西,那个孙黑虎的终于的上了我们的圈套的干活!哈哈哈!哈哈哈……” 大队长知道冈田是只许报喜不许报忧,此时要是告诉他黑虎带着抗联都跑了,不把他气死也得气得发昏,只能瞒着捧臭脚:“联队长的神机妙算的干活,用他们的中国话的叫什么的孙猴子的再有本事的,也逃不出的如来佛的手心的干活!联队长,孙黑虎的已经的被我们的包围的在一座的房子里的干活,我们的准备的发起的最后的攻击的干活,把孙黑虎的统统地消灭的干活!” 冈田许是高兴得昏了头,竟连摇头带摆手:“不不不,你们的只需要消灭孙黑虎的大部,剩下的一小部的统统的放了他们的干活。孙黑虎的只是的一条小小的鱼,我们的要用任解放的这个诱饵的,钓到抗联的所有的鱼的干活!” 大队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悬到嗓子眼的心刷的落到了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赶紧立正回答:“哈伊!” 五 晚上,一弯残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小雪花无声的飘落着。在村外的一片树林里,并排放着一百多口棺材,棺材前都贴着黄纸条,黄纸条上写着死者的名字,棺材前插着的纸幡随风摇曳,飒飒作响,就仿佛那些死去的冤魂们的声声哭泣。每口棺材前都有人在烧纸,烧纸燃起的火光照亮了围在四周的大人孩子们的脸,他们的脸上虽然都挂满泪珠,却听不到哭声,只有满腔的愤怒和复仇的决心。抗联战士和青年农民分散在四处用镐在刨着坟坑,数九隆冬,地冻得像铁一样硬,镐尖刨下去,只刨下拳头大小的一小块。镐尖刨在地上却发出轰轰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每一声都像无数百姓围在棺材前在烧纸,大人孩子哭声一片。 黑虎跪在棺材头上贴着的用黄纸写着张春草的棺材前,边哭边用头撞着棺材:“春草,你咋就不听我的话呀?你想救任叔叔,难道我就不想救任叔叔吗?现在任叔叔没救出来,不但你自己丢了性命,还有十几个战士和几十个乡亲哪!春草,自从西征你到少年班咱们认识,我知道你的心,可你知道冬青对我好,你只憋在心里,从不对外人暴露。现在冬青,秋香,山花都走了,少年班只剩咱们俩,我打算打败日本鬼子咱们就结婚,谁知道你却先走了,剩下我一个人,你让我今后可咋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啊!”黑虎哭着,突然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嘴巴:“我嘴馋,我喝酒,我糊涂,我……” 潘国强手拿镐头走过来,拉住黑虎:“班长,墓穴都挖好啦,该下葬啦。” 黑虎停止哭泣,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叹了一口气:“好,下葬!” 战士们把所有的棺材都放进墓穴,填上土,黑虎给每座坟都烧了几张纸,随后站起身,抽出手枪,朝天连放三枪,仰天大吼:“我们要报仇,我们一定要报仇!” 在场的战士和百姓也都群情激奋,振臂高呼:“报仇,我们一定要报仇!” 黑虎把枪插在腰间,从衣兜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随后撕下来交给潘国强:“国强,你带这我这封信连夜进山,亲自交给李闯队长和镇关东! 潘国强立正,敬礼:“是!” 第五十二回 黑虎摆下迷魂阵 冈田被俘跪着死一 一 凌晨,冈田正躺在床上睡觉,电话铃突然响起,冈田穿着内衣下床拿起话筒,张嘴就骂:“八格牙路!深更的半夜的打电话,什么的干活?” 打电话的一个日本大队长,惊慌失措对着话筒:“报告的联队长的,抗联的突然的袭击我们的李家镇,镇外的炮楼的都被他们的炸毁,现在的正攻打镇内的干活!” 冈田用拳头一擂桌子,气急败坏的嚎叫:“你的,给我守住的干活,我的马上的就派兵的增援!” 从声音里就听出中队长已经绝望,只是最后的哀求:“联队长,抗联的突然的袭击,我们的人已经损失的一半以上,抗联的最少的一千人,我们的不足的五百人,守住的实在的困难!” 冈田咬牙切齿,拳头不住擂着桌子:“八格!你的一定的要给我的守住,守不住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干活!”冈田说完,把电话一摔,冲着外边喊:“来人!传我的命令,全体的集合,李家镇的开路!” 这就是黑虎用的调虎离山之计,他派潘国强进山给李闯送的信里让他联合镇关东偷袭李家镇,他带着部队却在半路上等着冈田的援兵,他们隐蔽在一片树林里,一个战士爬到树上放哨,突然,树上的战士喊叫起来:“鬼子来啦!鬼子来啦……” 战士们立刻精神一振,都纷纷举枪,准备战斗,黑虎却一挥手中匣枪:“一 小队留下,其他人马上撤退!” 潘国强过来,抓住黑虎的胳膊:“班长,我们在这等了一早起,好不容易把鬼子等来啦,怎么不让我们打,还让我们撤退?” 黑虎冷着脸,用力把潘国强推到一边,大声吼着:“少废话,服从命令,马上撤退!” 潘国强把嘴一撅,嘟囔了一句:“撤就撤,喊啥!” 随后回身冲着身边战士一挥手枪:“二三小队,跟我走!” 潘国强带着一部分战士刚撤走,公路上出现无数辆拉着日本兵的汽车,汽车来到黑虎他们的伏击地点,黑虎首先开枪,同时高喊:“打!” 战士们有的射击,有的抛手榴弹,鬼子汽车被炸毁,车上的鬼子兵成排到下。坐在后边汽车里的冈田由于急刹车,头被撞在风挡玻璃上,疼得呲牙咧嘴,气得呼呼直喘粗气,一手捂着头,一手挥舞着嚎叫:“抓,抓住抗联的,大大有赏的干活!” 日本兵纷纷跳下汽车,朝着抗联阵地冲过来,黑虎却一挥手,说了句 “撤!”就率先带着战士们跑出树林。 冈田一见抗联撤退,立刻命令日本兵在后追赶。抗联用步行,鬼子兵坐汽车,野地上,黑虎带着抗联战士下了公路,跑进田地,冈田一见汽车在地里跑不了,也命令鬼子兵下车步行追赶。黑虎他们拼命在前边跑,鬼子兵在后面紧追,他们相距不过一二里地。整整跑了一天,战士们都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天黑了,冈田因为吃抗联的亏太多,怕中抗联的埋伏,就命令日本兵就地宿营,埋锅做饭。黑虎一见鬼子兵不追,也让战士们就地休息,吃自带的干粮。冈田一见抗联也停下不走,分明是没把他这大日本皇军放在眼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又命令日本兵停止做饭,立刻继续追赶抗联。黑虎一见鬼子兵追来,立刻又带着战士们拼命逃跑,跑着跑着,黑虎把身上背着的行李扔在地上,同时对身边的战士们说:“快,快把行李都扔啦!” 战士们都感到非常奇怪,惊异地看着黑虎:“扔,扔行李?那,那咱们以后盖啥?” 黑虎却急了,一把扯下身边一个战士背上的行李,随手抛在地上:“少废话,执行命令!” 见战士们都把行李扔掉,黑虎这才长出一口气,谁知跑了一会儿,黑虎又让战士们把随身带的东西扔掉,又规定每人扔一样,战士们有的扔袜子,有的扔手巾,有的扔衣服,地上破破烂烂扔着各式各样东西。 后边,日本的一个小队长捡起黑虎扔的行李,兴高采烈的跑到冈田跟前:“联队长,你的看,抗联的把行李的都扔在了地上!” 冈田接过行李看了看,随后扔在地上,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抗联的已经的没路的可走的干活!”冈田说着,抽出战刀,向上一举:“快,快,抓住抗联的干活,士兵的赏钱的一万,孙黑虎的,赏钱的十万的干活!” 抗联因为身上除了枪支弹药,什么都没有了,人人轻装,走起来就快。日本鬼子不但人人背着行李,还有挖工事用的锹镐,吃饭喝水用的茶缸水壶,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人都说远路没轻载,他们要比抗联身上多几十斤东西,又都是跑步行军,刚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越跑就越觉得沉重,脚步也就自然放慢。冈田和他手下的那些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等大大小小的官们虽然拼命催促快跑,对那些士兵又打又骂,甚至用战刀劈死那些跟不上掉队的,可他们当官的除了坐车就是骑马,换成步行连他们自己都跑不动,当官的都落在后头,当兵的就更不愿替他们卖力。 北方的冬天,白天短,夜晚长,下午大约三点左右太阳就要落山。这时候,黑虎带着的队伍跑进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村里的人知道鬼子兵要来,全都吓跑了,家家都是屋门大开,连把锁都没有。黑虎估计他们这一天已走出百十多里,鬼子兵被甩在后边至少二十里,他们最快还得两个小时才能追上来,就让战士们在村里吃饭休息。数九隆冬,天寒地冻,黑虎就让战士们到屋里休息一下,顺便找点吃的。他们首先来到一户靠村头的人家,这家人穷得可真是叮当响,破马架子眼看要倒塌,四周用木柱支着,房顶上露个大窟窿,用几捆谷草塞着。外屋的风门破得用绳子绑着,一进屋是厨房,首先见到锅台上安着的一口没了沿儿的破锅,紧挨锅台的水缸也打的只剩了半截。厨房和卧室也没有门,用一条破麻袋片挂在门上遮挡烟气。进了里屋,炕上没蓆,铺着干草,几床被褥也破得露出棉花,翻遍全屋找不到一粒粮,只有靠墙角堆着几颗冻得棒棒硬的白菜。他们走了几户人家,基本都差不多,潘国强气得大骂起来:“妈了个x!在日本鬼子的统治下,家家穷成这样,连老鼠都得饿死,老百姓可怎么活?” 黑虎疲惫不堪的往土炕上一坐,叹了口气:“唉!俗话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家被他人侵占,最受苦的当然是咱老百姓啊!” 一个战士跑进屋,兴冲冲地说:“班长,我们在一户人家发现地窖里有土豆!” 黑虎立刻来了精神,赶紧站起:“走,咱们看看去!” 黑虎和几个战士来到发现土豆的农户家,先来的几个战士因为没有黑虎的命令不敢动,都趴在土豆窖门口向里观看,看见黑虎来了,全都站起身闪在一边。黑虎走过去,蹲下身趴在窖门探着脖子往里看了看,见窖里至少有几百斤土豆,这才站起身说:“下去个人,拣出点土豆,咱们烀土豆吃。谁兜里有银元,拿出两块,再写张纸条,一起用布包上放进窖里。” 战士们听到黑虎的话,跑了一天的疲劳和饥饿立刻减轻了许多,窖里只能下去一个人,一个战士就自告奋勇的跳进窖里,蹲下身拣着土豆往外扔,上边的战士都自动的刷锅的刷锅,洗土豆的洗土豆,抱柴的抱柴,十几个战士足足忙乎了一个小时,土豆烀熟了,满屋子都是香味儿,战士们馋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有的甚至深呼吸把香味儿吸到肚子里去。就在大家眼巴巴围在锅前等着炊事员掀开锅盖分吃土豆的时候,黑虎却下了不准吃土豆的命令,让大家到另一户人家去和玉米面糊涂粥。战士们即失望又不知道为啥,都摇着头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走到门口还都不觉回头看一眼,情不自禁的吸一下鼻子,把香味儿吸进肚里解解馋。 潘国强是个心直口快,肚里装不住事的人,他从烀土豆的人家出来,到了黑虎正帮炊事员给战士们分糊涂粥人家,气呼呼的抓住黑虎的手:“班长,我们土豆都烀好啦,你为啥不让吃?” 黑虎掰开潘国强紧攥着胳膊的手,继续盛着锅里的糊涂粥:“那土豆不是给咱们吃的,是给日本人留的!” 潘国强一听就急了,又揪住了黑虎的脖领,瞪圆了眼珠子:“什么,你说什么?给日本人留的?你让我们花钱买的土豆,又让我们给烀熟,你却不让我们吃,要留给日本人?你,你……” 潘国强气得扬起巴掌正想打黑虎,黑虎却不气不急,抬手抓住潘国强扬起的胳膊,嘿嘿笑着说:“你呀,等抗战胜利后,真得把你送到学校多读些书!我用的这一招是在古时候孙膑对付庞涓用过的办法。你想想,咱们也跑了一天,他日本鬼子也跑了一天,咱们累,他日本鬼子也累,咱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又多少吃一点东西。日本鬼子来到这里也想休息,也得吃东西,可他们一见到咱们扔下的一锅烀熟的土豆,就以为咱们刚走走,一定顾不得吃饭继续追赶咱们。咱们即休息又吃了东西,他们日本鬼子顾不得休息又没吃东西,他们的体力就不如咱们,咱们要比他们走得快,这样拖他几天,就会把他们拖垮,累得他们连路都走不动,就更别说打仗,到那时咱们杀他个回马枪,不让他全军覆没,也得死伤大半,这就叫以少胜多……” 潘国强被说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你要早说……” 战士们见他窘得像个腼腆的小姑娘一样,也都哈哈大笑。为了解除潘国强的尴尬,黑虎笑着用勺子敲着锅沿:“吃饭吃饭,每人一勺,来晚可捞不着啦!” 说是粥,实际上就是昨天他们出发前带在身上玉米面饼子,有几个战士没舍得吃光,有的剩半块,有的剩一小块,大家凑在一起也没有十块饼子,却烧了一锅开水,把那些碎饼子放进锅里搅开,就成了玉米面粥。一百多人,只有一锅粥,这才是真正的僧多粥少,可战士们都有有秩序的排着队来领粥。一勺稀粥,对那些饥肠辘辘的战士们,三口两口就喝光,有的连碗边都舔净。战士们都领完粥,剩下黑虎,锅里的粥已经没有,他只用勺子剐了点糊嘎巴放进嘴里刚要吃,一个战士匆匆跑进屋,气喘吁吁的说:“班长,鬼子来啦,离村子还不到五里地!” 黑虎立刻把手里的饭勺子往锅里一扔,把手一挥:“快走!” 黑虎他们前脚刚走,冈田随后带着日本鬼子就进了村。追抗联整整追了一天,抗联专找没人家的地方走,为了追抗联,他们既不能休息,也找不到吃的,现在见了村子,不光将士们迈不动步,他这个指挥官也真走不动,就下令让大家暂时休息,顺便找点吃的。 那些日本兵一见村庄,真像饿狼见到了兔子,连眼珠子都红了。平时进了村子,抢粮抢物,杀猪宰羊,大吃二喝,还有花姑娘的干活。今天可是狗咬尿泡——空欢喜。挨家挨户的搜查,就差掘地三尺,不但没找到一粒粮食,连根猪毛羊毛也没看见,气得把房子都给点着。点着点着,一个进屋搜查的日本兵突然喊叫起来,外边的日本兵以为发现了人,都跑进屋里,原来是那个日本兵发现灶膛里有火一掀锅盖,发现锅里烀舒的土豆,日本兵们挤到锅前想要抢着吃,跟进来的小队长却把他们制止住了,赶紧派人向他的上司中队长报告。中队长又向大队长报告,大队长来向冈田报告。那冈田正坐在一家的炕头上边暖和边等着手下来给他送好吃的,先听大队长报告找不到粮食,像霜打的茄子立刻就蔫了,后来又听说发现一锅抗联烀熟没来得及吃的土豆,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从炕上一跃而起,摘下挂在墙上的战刀,习惯的往上一举,失声嚎叫:“抗联的刚刚的逃走,他们的不会的逃得太远的,马上的去追,快快的!快快的……” 二 黑虎带着战士们整整走了一宿,晚上他们并没有快走,还走走停停。兵书上 说:“知己知彼,百战不贻”黑虎和冈田打了四五年交道,对他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摸透了他的脾气,知道他被抗联打怕了,为防备中埋伏,夜间不敢紧追,只在后边远远的跟着。黑虎他们就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原来是往西走,可到了天亮,黑虎又让大家拐向正南,走到天黑,又让大家朝东走。冈田带着他的的人马也是不急不火,在后尾随,黑虎他们走,他们也走,黑虎他们停,他们也停。黑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冈田也是故意拖延时间,因为他第一天追黑虎的时候,就派人给附近的几个据点里的鬼子伪军送信,让他们倾巢出动,在四周同时包围抗联,现在各路人马都已遵命出发,形成了一个巨大包围圈,包围圈也正在一点点缩小,就像已张开的大网,孙黑虎的全部人马都在他的网中,只要时机成熟,他把网一收,抗联就成了他网中之鱼,一个也跑不掉。 抗联战士们也都不痴不傻,全都看出蹊跷,不敢明说,就背后议论。有的说他们被鬼子包围跑不出去,有的说黑虎可能叛变投敌,心直口快的潘国强听到,立刻气呼呼的抓住黑虎胳膊,高腔大嗓的说:“班长,你说实话,咱们是不是被鬼子包围啦还是你叛变投敌啦?要不咋今天往南走,明天又往北走,后天又往东走?走来走去,还在原地绕圈?” 黑虎知道潘国强说的是战士们想说而没说出的话,就故作神秘的扯着胳膊把他拉到一边,把嘴贴在他耳边,却让周围的战士都能听到:“这叫声东击西!实话告诉你,咱们牵着冈田的鼻子走,他就只顾追咱们,顾头顾不了尾。李闯队长他们就趁机打鬼子据点,鬼子在全县一共建了二十个据点,他们现在已经攻下了八个,咱们再拖他几天,就能打下三分之……” 没等黑虎把话说完,潘国强可急了,用力把黑虎推个大趔趄,又亮起了大嗓门:“什么?你,你是想舍出孩子套住狼?你把我们当炮灰,故意让鬼子把我们当饺子馅包起来,我们要想突围出去,就得豁出脑袋,要是突围不出去,就得让鬼子全消灭。可你却让别人打据点吃肥肉,咱们连汤都捞不着,一天还不站脚地走,累个贼死,劳而无功!” 黑虎一拍潘国强肩头,嘿嘿笑着说:“你呀,真想不到一个抗联战士,对功名利禄还这么感兴趣?咱们为了打日本鬼子,连脑袋都不要,还要什么功与劳?还讲什么苦于累?” 潘国强把脸一扭,嘴一噘:“我不是要争什么功名,只是觉着咱们太窝囊!咱们人也不比他李队长少,武器也不比他李队长差,他李队长带着人蹲在山里一仗没打,咱们打了多少仗?到现在咱们却为他们当钓饵,咱们被鱼吃掉,他们吃鱼肉,咱们死得不值!” 黑虎仰天大笑,用手指着潘国强:“你以为咱们当钓饵就是为了送死呀?我告诉你,我孙黑虎还没那么傻,我还想活着等打败日本鬼子建设新中国呢!咱们这个钓饵他日本鬼子看着眼馋,到了嘴边却吃不着!我敢保证,现在我领着你们把鬼子引过来,到时候我要把你们一个不少的领出鬼子的包围圈!” 一个战士匆匆跑过来,对着黑虎立正,敬礼:“报告班长,我们二小队抓到一个日本奸细,从奸细身上搜出一封信,小队长让我送给你!” 战士说着,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黑虎,黑虎打开,看后把信扔在地上,仰脸 哈哈大笑。 潘国强觉得奇怪,哈腰捡起信,看了一眼,立刻惊叫起来:“哎呀,咱们真被日本鬼子包围啦!你们看,这是冈田给他部下的命令,让他们今天晚上从东西北三面同时进攻我们!” 黑虎又用手指一点潘国强脑门儿,仍呵呵笑着:“你这脑袋呀,就是不开窍!这是冈田用的诱兵之计,他是故意给咱们看的。你想想,他冈田明知道咱们在这里,派人送信为啥不绕着咱们走,偏偏要从咱们这里通过?这就说明冈田把主要兵力都布置在东面,而西北南三面兵力较弱。” 黑虎说着,蹲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着:“你们看,咱们这东边而是里就是山,只要咱们一进了山,日本鬼子就没了辄!所以日本鬼子最怕的就是咱们从东边突围,咱们也最有可能从东边突围!老冈田就来了个引蛇出洞,故意派人假装送信,让信落在咱们手里,咱们看了信好上他的道儿!咱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黑虎又带着战士们继续走,战士们明白了黑虎的目的,也就不再有人发牢骚,眼前出现一片松林里,黑虎就让战士们进树林休息,还让战士们燃起篝火,都围在篝火旁依着树干睡觉。黑虎和几个战士在林边开会,不远处两个抗联战士持枪看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国人。 黑虎故意大声说话,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同志们,就按照咱们刚才制定的方案,今晚凌晨从东边突围,一小队打冲锋,二三小队断后!另外,咱们一定要注意保密,千万不能走露消息,要是让日本鬼子知道啦,咱们可就走不成!” 众人一口答应:“是!” 黑虎一挥手:“那大家就回去准备,马上就出发,悄悄的接近敌人!” 众人又一口答应:“是!” 黑虎和开会的人都站起身,各自找地方休息。 树林中突然有人大喊:“起来起来,都别睡啦,别睡啦!集合啦,集合啦!” 两个看着五花大绑的人中的战士有一个说:“哎呀,集合啦,咱们的队伍要开拔,可这俘虏咋办?” 另一个战士说:“你在这先看着,我去问问领导。” 剩下的战士:“哎呀,你等等,我撒泡尿!” 另一个战士边跑边说:“你尿你的呗,我得赶紧去问,要不把咱们扔下咋整?” 剩下的战士站到一棵大树后解开裤带撒尿,被绑着的那个中国人四外看了看,突然站起,撒脚就跑,撒尿的战士赶紧提上裤子,边朝天放枪便喊:“特务跑啦!特务跑啦!抓特务,快抓特务哇……” 第五十二回 黑虎摆下迷魂阵 冈田被俘跪着死二 在另一片树林里,日本兵也都在宿营,翻译金永进带着从抗联里跑出来的那 个中国人来到一座单人帐篷前,金永进用手轻轻敲了几下帐篷门:“联队长,派出去送信的人回来啦!” 帐篷里的冈田正在熟睡,听到敲门声立刻惊醒,不知又出了什么意外,紧张得心跳立刻加速,先习惯的伸手抓起放在身边的战刀,听清楚是金永进的声音,悬着的心才落到底,坐起来,长出一口气:“让他的进来。” 那中国人一进帐篷门,连点头哈腰带嚷:“太君,太君,抗联上当啦,抗联上当啦!” 冈田心中一喜,却连连摆摆手:“你的别急,你的小声,你的慢慢的说。” 中国人凑到冈田身边,趴在耳边低声说:“太君,抗联凌晨向我们这边突围,现在已经出发!” 冈田以为自己听错了,用手揪住中国人的脖领:“你的,说的都是真的?”中国人吓得当时出了一身冷汗,连点头带哈腰的说:“真的,真的!太君, 他们开会的时候我就被绑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我是趁他们向咱们这边出发时瞅空子跑出来的。” 冈田许是高兴得不知所措,竟扬起巴掌啪的打了中国人一个大嘴巴,随后一跃而起,乐得像个小孩子似的连蹦带跳带拍手:“吆西,吆西,吆西!”随后用手一拍中国人的肩头,竖起了大拇指:“你的,功劳的大大的,皇军的抓住的孙黑虎的,大大的有赏的!”紧接着仓啷抽出手里的战刀,习惯的向上一举,狼嚎般的喊叫:“来人的,快快的,快快的!全体的集合,战斗的准备!” 冈田指挥部队赶紧埋伏,同时又派人给其他的部队送信,让他们也悄悄的向这里靠拢。与此同时,在西边负责包围抗联的一个伪军宿营地,几座帐篷,虽是黑夜,但在白雪的映照下格外显眼。帐篷外,一个冻得浑身发抖的伪军,怀抱着枪来回走动。黑虎带着十几个身披白布的抗联战士悄悄接近,看见哨兵时,黑虎冲着后边一挥手,战士们全都伏在地上,黑虎抽出腿上的匕首,一个人匍匐前进,到了离哨兵一米左右远的地方停下,等着哨兵转过身去,右手一扬,抛出匕首,不偏不倚,正中哨兵后心,哨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黑虎跳起,冲着后边一招手,战士们也都从地上跃起,分散开悄悄的靠近帐篷。帐篷里的伪军们正在睡觉,在外面就能听见如雷的鼾声,黑虎第一个伸手轻轻推开帐篷门,像只灵巧的狸猫闪身进去,帐篷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划根火柴照个亮,就着亮光,看见伪军们在地上用木杆搭成铺,铺上铺着干草,躺成一排,和衣而卧,一个个睡得正香。子弹袋摘下来放在身边,枪支立在头上的地铺前。看清这一切,黑虎就悄手蹑脚的走过去,把伪军们头上的十几支步枪一支支轻轻的拿过来,递给后面的同志,拿完之后大声喊着:“起来起来,快起来!集合啦,集合啦!” 伪军们懵懵懂懂的爬起来,睁开眼睛却见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魂儿简直都吓飞了,赶紧跪地求饶,黑虎让战士们用背包带把伪军们的手脚都捆上又放倒在他们睡觉的地铺上。这时候,有战士来报告,其他几个帐篷里的伪军也都被缴了械,也和黑虎他们一样把伪军手脚捆上放倒在地铺上。黑虎又让战士们把伪军的所有子弹都带在身上,把伪军们的枪支全都摔坏,接着就下令让战士们一直向西都跑步前进。 就这样,黑虎带着抗联神不知鬼不觉的跳出了冈田设下的包围圈,那冈田却还正得意的在东边守株待兔,等着黑虎他们往他精心设计的圈套里钻。可从半夜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也没见抗联的影子。就在他多次遭抗联伏击的通往山里的大路两旁的树林里,眼见自己那数千部下连饭都顾不得吃,还在雪地里趴着一动不敢动。他自己也是又冷又饿,冻得浑身发抖,却只能强忍着,还不住的用望远镜对着大路观察,由兴奋到失望,再由失望到绝望。此时冈田就像一只饿急的狼,因寻找不到猎物而焦躁不安。因为两手把着望远镜不住的看,不但始终看不到抗联的影子,就连鸟雀都害怕他们而绕着飞,累得他眼睛发花,两臂酸麻,不想看又憋不住想看,越看还越来气,终于憋不住,啪的把手里的望远镜往地上一摔,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就冲着身边的护卫嚎叫一声:“快快的,快快的,快快的去把那个的送信的叫来的干活!” 卫兵先立正,后敬礼,接着回答“哈伊”,然后转身跑开,工夫不大,那个给抗联送行后又逃出来的中国人被两个日本兵分别架着胳膊拖过来,中国人吓得浑身发抖,不住哭喊:“太君!太君……” 中国人被拖到冈田面前,中国人早就腿软得跪在地上,连连给冈田磕头:“太君,太君……” 冈田抽出战刀,按在中国人脖子上:“你的老实的说,抗联的到底从哪个方向突围的干活?” 中国人又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东边,东边哪!” 冈田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只骂了一声“八嘎”,就举起战刀,一刀将中国人劈成两半。 也就在这工夫,翻译金永进跟头把式跑过来,跑得太急,被脚下的土坷拉绊倒在地上,把前门牙磕掉了两颗,满嘴流血也顾不得擦,爬起来又跑到正在往地上蹭着战刀上鲜血的冈田面前:“太,太君,不,不好啦!刚,刚接到电,电报,抗,抗联孙黑虎带着部队,不,不但早已从我们西面冲出包围,还,还在天亮前趁机偷袭了我们的火车站,烧,烧毁了我们存放在车站的全部军用物资,拆。拆除了十几里铁路路轨,造,造成整个北满铁路瘫,瘫痪!” 冈田气得用战刀在早一是去的中国人身上连砍数刀,像鬼魔魍魉一样呲牙瞪眼:“八格牙路!孙黑虎的,死了死了的干活!”随后又把战刀一挥,扯开嗓子嚎叫:“县城的,开路!统统的开路!” 四 再说黑虎带着战士们一路奔跑,远远已看见县城,潘国强才恍然大悟,紧跑 几步,到了黑虎身边,连哈哧带喘的说:“班长,咱们要打县城啊?” 他们一口气跑了几十里,黑虎也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棉衣也几乎被汗湿透,浑身腾腾的冒着热气,听了潘国强的话,脚步没停,只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白霜:“今天就要打县城,救出任叔叔。不过现在才刚过半夜,县城的城门还没开,城里虽然没有多少鬼子兵,四门都有岗楼,他们守在岗楼里,咱们又没有机枪大炮,要想攻进城里就得付出很大牺牲,因此咱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等到天亮,鬼子打开城门,咱们再想办法混进城里,打他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咱们先顺手牵羊,去偷袭火车站。” 其他的战士听了黑虎的话,一身的疲劳一下子跑光,都乐得直拍手,只有潘国强却皱起眉头,摇着脑袋说:“班长,你这个主意倒不错,就算打下车站,也难免走漏风声。县城离车站只有五里地,枪声一响,县城里的鬼子就会听到,他们就是不出兵支援,也得防备咱们进攻,知道自己人少,白天也不能开城门,就是开城门咱们混进去救出任叔叔,那冈田也不能傻老婆等呆汉子,他要等不到咱们,也会带着他的部队返回城里,他一千多人,咱们才一百多人,到那时……” 黑虎笑着用手摸了摸潘国强的脑袋,称赞说:“好,国强,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你这脑瓜里长了见识。你分析的有道理,可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刚才说偷袭车站,偷袭就要一枪不放,车站里只有一个日军小队,这工夫除了几个岗哨之外,全都在睡大觉,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咱们会去偷袭。咱们到了那里,先拍几个人爬上电线杆把铁路两边的电话线都给他掐断,让他们和外地失去联系,然后摸进鬼子营房,把那些鬼子全都活捉,接着再把铁轨拆掉……” 黑虎说得有声有色,战士们听得津津乐道,潘国强还是摇头,并打断了黑虎的话:“班长,你这只是纸上谈兵,攻打车站并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容易,那车站是鬼子在被满交通的大动脉,咱们要真把他们的大动脉切断,那鬼子别说黑龙江省,就连关东军司令部都得急眼,不派十万八万军队,也得派一万两万来围剿咱们,再加上冈田现在的部队,那到时候……” 黑虎又笑着拍拍潘国强的肩头,点点头后才说:“这就是兵书上说的战略战术。当年杨靖宇叔叔就提出四不打和四快,四不打是地形不利不打、不击中敌人要害不打、自己代价太大不打、对当地老百姓损害大了不打。四快是快打、快走、快集中、快分散。鬼子兵是刚出城,属锐兵,咱们的武器装备比不上人家,人家人多,咱们人少,就要避其锋芒,所以我才让大伙撤退。这次鬼子是败军,咱们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了几天,不但把他们弄得人困马乏,还瞅冷子打他一下,虽然死伤不多,禁不住天天死人,再加上昨天晚上咱们突围时又抓住了一百多伪军,这几天最少也得死伤二三百人。鬼子伪军一共一千多人,死伤五分之一。鬼子出来时是有备而来,军容整齐,战斗力强。这次是仓惶回师,咱们打下火车站,不但缴获了他的所有军用物资,再扒了他的铁路,造成整个北满铁路瘫痪。我估计现在他的上司不撤他的职,也把他骂个狗血喷头。冈田狗急跳墙,脑袋早就一团浆糊,我已派人通知李闯队长,让他联合镇关东在离县城四十里的公路两旁埋伏打伏击,我估计这次冈田不全军覆没,也死伤过半,等他突围出来,咱们已经打进县城,冈田连老窝都没了,还不得像丧家之犬似的,夹着尾巴逃走!等到关东司令部得到消息,再派兵来追剿,咱们早就鞋底子抹油,溜之大吉啦!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绕过县城,来到火车站前。这里的铁路是日本侵占东北后才从哈尔滨向北到北安,然后又向西拐个弯到齐齐哈尔,和原来俄国修的的中东铁路西线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圈,是哈尔滨以北唯一的一条铁路线,这里的车站虽是一个只用来中转的三级小站,因里哈尔滨三百多里,离北安也三百多里,日本正积极准备进攻苏联,许多军用物资就都堆放在这里。日本害怕这些军用物资被破坏,就把车站附近的中国老百姓全都赶走,这里除了铁路两旁一堆堆用苫布苫着的军用物资外,就只有火车站和军营两座建筑物。此时已是后半夜,铁路上已经没有火车通过,车站门口和鬼子兵营门前的电灯虽然还亮着,里边的人却早已睡熟。这里虽是军事重地,可负责护卫的鬼子兵们却可以放心睡大觉,因为铁路上每隔一小时就有一辆巡路的装甲车通过,装甲车上除了日本兵,还有机枪小炮。黑虎带着战士们隐藏在站外,等着装甲车开过去,便把队伍分成三伙,一伙在站外掐电线拆铁路,一伙去车站抓站长和那些值班的工作人员,由他自己带着一伙去鬼子兵营活捉那一小队的鬼子兵。其他两伙咱就不说,单说黑虎带着一个小队的人悄悄的来到鬼子兵营附近,兵营全是用青砖建的房屋,四周还围着一人多高的院墙,院墙上架着电网。因为门前有电灯和岗哨,他们只好绕到后边。在离兵营一百多米远的地方,黑虎让战士们都趴在地上不动,他自己却一边匍匐前进,一边汪汪汪的学着狗叫,兵营院里的狼狗立刻跟着叫了起来。黑虎用的这就人们常说的投石问路,那时侯日本鬼子的兵营里多数都养狼狗,一是狗的嗅觉比人灵敏,稍微有点动静就能听到,狗一狂吠,就会把熟睡的人惊醒,鬼子用狗守夜报警要比人强得多。二是用狗仗胆,日本的狼狗都高大凶猛,出门牵着,中国人见到都躲得远远的,即能吓唬人,又显身份高贵。三是用狗咬人,日本的狼狗都是经过特殊训练,专咬中国人,不咬日本人,走在大街上,看那个中国人不顺眼,把狗一撒,立刻就会把那人扑倒,轻则咬伤,重则咬死。同时,日本人到处都设有恶狗圈,圈里的狗专门用中国活人喂养。黑虎学狗叫的目的是想确定一下院里狼狗的位置,知道了狼狗的位置,就可以预防和躲避,否则狼狗一旦被惊动,就会狂吠起来,不但会惊动门口的岗哨,也会把屋子里熟睡的鬼子兵惊醒,再想偷偷进屋活捉鬼子就非常困难。有人会问,那黑虎学狗叫,院里的狼狗跟着叫,不更容易把鬼子兵吵醒吗?吵醒倒有可能,可那狗的叫声不一样,狗如果在夜间见到人会狂吠,那叫声是汪汪汪,汪汪汪的急叫。还有一种狗在夜间听不到什么动静也叫,用老百姓的话叫“吵夜”,这样的狗是汪,汪,汪的慢叫,人们几乎天天晚上都能听到,习以为常,也就不太在意。黑虎学的就是这种慢叫的狗声,他一边慢慢的往前爬,一边学着狗慢慢的叫,开始他学一声,院里的狗跟着叫一声,叫着叫着,院里的狗却不叫了,他也不学了。这时候黑虎已经爬到了院墙跟前,手抓院墙站起来,把身子紧贴在院墙上,警惕的探头向四周看了看,前边不远紧挨院墙有一个大柳树,那大树高过墙头,枝杈伸进了墙里。黑虎立刻有了主意,他一点点往前挪到柳树下,双手抱住树干,像只狸猫似的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树上,又顺着一个粗枝杈爬过墙里,从兜里掏出一根拇指粗细的长绳子把绳子的一端拴在树杈三,手抓绳子一点点的下到了地上。这时候,黑虎把头上的狗皮帽子摘下翻过来皮朝外戴上。再把身上的老羊皮袄也脱下来毛朝外皮在肩上,然后身子紧贴着院墙,一边学着狗叫,一边向关着狼狗的地方靠近。那狗叫的声音也不一样,老狗声音嘶哑无力,壮年狗叫声粗狂浑厚,小狗声音清脆尖细。黑虎学的是小狗叫,狗也和人一样,大狗也都喜欢小狗,黑虎学着小狗叫,那关在窝里的狼狗不但没叫,还欣喜若狂的站起来,摇头摆尾来回走动。黑虎学着狗叫越走越近,那狗在窝里呆不住,想从窝里往外跳了几次都没跳出来,就把前爪搭在窝的墙壁上,那狗窝是用板皮钉的,留有一定的空隙,那狗的咽喉正好冲着板皮的空隙。黑虎开始是弓着腰,学着狗走路的样子,到了狗窝跟前,突然站起,手中的匕首猛的一下刺进狗的咽喉,那狗一声惨叫,黑虎抽出匕首,那狗便摔倒在窝里,当即死去。狗窝离鬼子兵营的大门也就十几步远,狗的惨叫声惊动了守在大门旁的哨兵,因为大门关着,不担心外边,就挺着刺刀走过来想看看究竟。黑虎早就料到,刺死狼狗赶紧藏到狗窝后,鬼子哨兵走过来伸长脖子正想往狗窝里看,黑虎从后面悄悄过去,手中的匕首直插哨兵后心,哨兵闷哼一声,等黑虎拔出匕首,也瘫倒在地,一命呜呼。黑虎这才跑到大门口,见大门只在里面插着没有上锁,就拔下门闩,轻轻打开大门,又跑到营房后把战士们都叫进来。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悄悄的靠近鬼子兵睡觉的屋子,大家都把身子紧贴在墙上隐蔽起来,黑虎正伸手一开门,正巧一个日本兵出来撒尿,站在他身边的潘国强反应灵敏,手疾眼快,用一只手把鬼子兵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堵住了鬼子兵的嘴。鬼子兵虽然们喊出来,被憋得呜呜喘粗气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不知谁手快拉亮了点灯,就在这时候,黑虎和战士们先后冲进屋里,鬼子兵们也都惊醒爬起来,一见抗联战士们手里那对着他们的黑洞洞枪口,全都举手投降。只有睡在隔壁的小队长慌乱中光着身子跳下炕,用拳头砸碎窗玻璃,刚伸头想要往外钻,黑虎一扬手,一把匕首刺中后背,那小队长头在窗外,身子在窗里,趴在窗台上死去。 五 清晨,在县城门口,城门刚刚打开,两个伪军端着刺刀正在挨个检查过往行人,抗联战士们都假扮成老百姓混在人群里。城门上岗楼里的伪军也刚刚起床,有的在洗脸,有的在刷牙。黑虎打扮成一个瘸腿老汉,手柱一根木棒,一瘸一点的像有什么急事似的拼命朝前挤。一个站岗的伪军过来,从背后一脚把黑虎踹倒在地,掉过枪托,举起正要打黑虎,跟在他身后的潘国强从后边伸手抓住伪军的枪托,用力夺了过来,同时飞起一脚正踢在伪军两裆之间,伪军被踢中要害,两手捂着裤裆嗷嗷叫着在地上转圈。潘国强却装作是打抱不平,双膀一抱,把头一扬,大声对伪军斥责:“你眼瞎啦,没看他是个瘸子?你们这帮走狗,帮着日本人欺负咱们中国人欺负惯啦,连胳膊腿不全的人都不放过!” 另一个站岗的伪军看见同伙受欺负,便端着刺刀想从背后偷着刺潘国强,躺在地上的黑虎却一跃而起,手中的木棒不偏不倚正击在伪军的太阳穴上,伪军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黑虎从兜里掏出一枚手榴弹,用小手指套住拉环,照着城上的岗楼抛去,只听轰的一声,手榴弹在岗楼上爆炸,岗楼上伪军们除了被炸死砸伤,其余的人都被这突然袭击闹愣了。这时候混在老百姓中的抗联战士也有的朝岗楼上扔手榴弹,有的用枪向岗楼上的伪军射击,那些挤在城门口的老百姓都吓得呼儿唤女,纷纷逃散。黑虎却拦住正打得来劲的潘国强,趴在耳边大声说:“国强,带着你的小队立刻冲上岗楼,消灭伪军,然后就在这里守住,我带着其他人去打开监狱,救出任叔叔!记住,千万不能离开,一定要给我守住,等我们救出任叔叔,还要从这里出去!” 潘国强答应了一声“是”,立刻把手一挥,大喊一声:“一小队,跟我来!冲啊!” 看着潘国强带着战士冲上岗楼,黑虎这才带着其他的战士跑着进了城,此时城里早已大乱,留在城里守卫的鬼子伪军以为抗联来攻城,都吓得像惊弓之鸟,四处逃散。城里的老百姓听说抗联来攻城,由于日本鬼子多年对他们的凌辱和残酷压迫,现在终于有出头之日,许多人却自发的拿起家里的刀枪木棍,冲到街上追打日本兵。真是树倒猢狲散,那些平时骑在中国人头上作威作福的日本兵,一听说抗联攻进城里,不但一枪没打作鸟兽散,被老百姓追打也不敢还手,就连其他三个城门守卫的伪军也都仓皇而逃。人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冈田这次为了抓住孙黑虎,他只到伪军都是鹰嘴鸭子脚,能吃不能拿,就把伪军留在城里守卫,几乎把所有能带走的日本兵都带走。守城的伪军一是怕死,二是知道日本鬼子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还有县城的老百姓也趁机起来反抗,全城都是喊杀声,他们也不知道抗联究竟来了多少人,黑虎原来只想冲进城里打开监狱救出任解放,可让他做梦都没想到会不费多大力气就夺取了县城,他又让一个小队去占领县政府,自己带着一个小队到监狱去救任解放。 黑虎带着战士来到监狱门前,那些守监狱的几十个日本兵虽然没跑,也都惊慌失措。因为那监狱不但有高墙电网,两扇漆黑的铁大门也是不可越逾的障碍。黑虎见两扇黑大门关得紧紧的,就又从身上摸出两枚手榴弹,把手榴弹绑在一起,照着铁大门扔过去,只听轰的一声,铁大门被炸开一个大洞,门口的日本兵也被炸死炸伤好几个 。趁着手榴弹的炸起的硝烟,黑虎第一个冲进监狱,日本兵看见冲进来,都吓得举手投降。黑虎抓住一个日本兵的衣领,厉声问:“你们把任解放关在哪啦,快,快把牢门打开,把他放出来!” 日本兵却是一愣,喃喃着说:“任解放,我们这儿,我们这儿没有任解放啊!” 黑虎急了,用手枪顶在了日本兵的脑袋上:“就是被你们拉着游街的那个人!”日本兵吓得浑身直抖,低着头不敢看黑虎:“他,他不是真的任解放,是一个长得和他相像的人假,假扮的。” 黑虎知道被人愚弄,一股无名火腾的窜上脑门,抬脚把日本兵踹到,大骂一声:“混蛋!”随后把手枪一挥,冲着身边的战士说:“快,把监狱打开,把犯人都放出来!” 黑虎说完,转身刚要走,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透黑虎前胸,鲜血立刻流了出来,黑虎用手捂住伤口,张口想说什么,没说出来,身子晃了晃就要摔倒,被身边的一个战士抱住。 战士们都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才发现枪是从附近的厕所里打过来的,一个中国人从厕所里跑出来正想翻墙而逃,一个战士举起手中步枪瞄准开了一枪,那个人被打中,从墙上摔了下来。一个战士跑过去,把那个人从地上拖起,这时人们都认出来是原来跟着张海青当土匪的高顺子,他跟着高大贵叛变后,被冈田安排在监狱当了个副监狱长。 这时候,战士们都围着倒在战士怀里的黑虎哭着,喊着,黑虎从昏迷中醒来,费力的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的战士,断断续续地说:“快,快去,快去告诉,告诉潘国强,让,让他快,快带着大伙,带着大伙撤,撤出县城,去,去和李,李,李……”话没说完,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战士们悲痛欲绝,失声哭喊:“班长!班长……” 一个战士实在气急,举枪照着因受伤躺在地上哼哼的高顺子砰砰砰连开数枪,这个认贼作父,卖国求荣,杀害黑虎的汉奸也没得好死。 就在潘国强和抗联战士们撤出县城,抬着黑虎的尸体去找李闯的路上,李闯也带着战士押着冈田和几百鬼子兵正往县城赶,见面后看到黑虎的尸体,李闯扑在上边失声痛哭,边哭边说:“黑虎,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冈田被我抓住啦!日本鬼子完蛋啦!咱们胜利啦……” 就在日军驻县城的联队部院子里,给黑虎搭起了灵堂,县城里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少前来吊唁,大街两旁的树上枝上都系着白花,许多人家的门前都挂起了黑纱,吊唁的人挤满了一条街,全城到处都是哭声,地上的纸钱铺了足有一次多厚。开完追悼会,就在人们正要忙着把黑虎的棺木抬往坟茔地,主持追悼会的李闯突然对站在身边的潘国强大声说:“快去,把冈田给我押来,我要用他给黑虎祭灵!” 潘国强答应一声,立刻带着几个战士跑步走了,他们来到以前关押中国人的监狱,把戴着手铐脚镣的冈田从监狱里押出来,在去往黑虎灵堂的路上,冈田看见县城里万人空巷,处处白花,原来家家门前插着的日本膏药旗都被拔下来扔在地上被众人践踏,伪县政府的牌子也已被砸烂,四面城门上也已换上了抗联的八一军旗……此时的冈田才真正感到大势已去,末日来临,或许正如人们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冈田不愧为日本天皇孝子贤孙,此时虽戴着手铐,却把两手放在胸口,心中默默的对着上苍祈祷:“天皇,对不起,失败啦,彻底失败啦!天皇,不是我等军人无能,是你下令侵占中国这一步棋走错啦!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啊!一错百错,现在不但我们这些大日本皇军回天无力,恐怕连天皇首相都朝不保夕,中国人不可辱,不可欺呀!” 冈田被押到黑虎的灵堂前,亲眼见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的抗联班长,死后竟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前来送葬,这让他这个曾经威风一时日军少将都自愧不如。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他这样一个在世界著名的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竟屡屡败在像黑虎这样一个刚满二十岁,一天书没念的放牛娃手里。他心里明白自己被押来是为黑虎祭灵,与其被人处死,还不如自己先死,这样即可保住自己的名声,也不失大日本皇军的威严。想到这儿,他乘人不备,一头撞在黑虎棺材的前面,立刻撞得头破血流,当场死亡。您说怪不,那冈田临死之前是被抗联战士硬按着跪在黑虎棺材前,他用头撞死后,仍跪在地上,和王栓柱正好成了反比,王栓柱的死尸是站着不倒,他的死尸是跪着不倒。 潘国强把手伸到冈田的鼻子前试了试,确定已经死亡,就对身边的两个抗联战士说:“快,把他拖到城外,扔在荒野里喂狗!” 李闯却伸手把上前要拉冈田的战士拦住了,摇摇头说:“不,去买口棺材,把他也装在棺材里,埋在黑虎的坟对面,然后咱们分别给他们两个人各刻一座石雕,黑虎的石雕是站着,冈田的石雕就让他像现在这样,永远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