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反派师尊后》 穿成炮灰女配 曲黛黛被两名妇人紧紧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一把森寒的匕首,明黄色的火舌舔舐着刀尖。 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会儿,朝着她纤细的手腕划下。 锋利的刀刃割开肌肤,瞬时,鲜红的血珠争相涌出,往白瓷碗中滴落,不多时便淹没了碗底。 ——痛。 这是曲黛黛唯一的感受,她浑身一阵抽搐,像弹簧一样弹起,又猛地被人按下去。 很快她的全身便沁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血这么少?”恍惚间,听见有人这样说。 那个声音很轻,轻得就好像拂过耳畔的一阵风。 失血带来的晕眩让曲黛黛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勉强抬起眸子。昏黄的烛光里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身着大红色长袍,那红像是用血染透的,镀上一层光晕,红得刺目了。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高鼻梁,薄唇,白皙的肌肤,狭长的眼尾处,栖息着一只艳丽的红色蝴蝶。 《天命凰女》中的大反派,花九箫。 《天命凰女》是一部网络言情小说,讲述的是虞青凰和凤岚曦携手称霸天下的故事。花九箫是这本书里的最大boss,也是该书除男主凤岚曦以外,人气最高的一个角色。 他是女主虞青凰的师父,蝴蝶谷的主人,幽冥排行榜第一的杀手。 因为眼尾处纹着一只鲜红的蝴蝶,加上样貌出众风华无双,被人戏称为“蝴蝶美人”。 他不仅武功高强,更是一位用毒的高手,他研制出来的剧毒“弱水”,至今无人能破解。 女主虞青凰出身小南山,是名医世家虞氏的长女,十三岁那年,虞青凰不慎中了“弱水”之毒,整个虞氏束手无策,不得不将其送到蝴蝶谷求医。 花九箫虽然是“弱水”的研发者,但他也没有研制出来解药,只能用药物暂时压制住虞青凰体内的毒。 虞青凰就这样留在了蝴蝶谷,拜花九箫为师,一住就是五年。 随着中毒的时日越来越长,“弱水”的毒性也越来越深,虞青凰好几次在鬼门关前徘徊,幸得花九箫付出极大的代价相救,才保住性命。 只是在剧毒的侵蚀下,虞青凰的身体越来越差。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三年前。 三年前,花九箫接了一桩任务——刺杀黑风门的门主。 花九箫一夜屠尽黑风门,将其门主诛杀,并且从黑风门带回了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就是黛黛,《天命凰女》里最悲惨的炮灰女配。 黛黛出身曲氏,曲氏遭黑风门覆灭后,只有十岁的她因为体质特殊,被黑风门门主带了回去,成为药奴。 四年里,在各种药物的温养下,她的血已成为最好的药血。 而且花九箫发现,她对自己的鬼蝶毫无反应。 鬼蝶是他的武器之一,含有剧毒,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也就是说,黛黛百毒不侵。 花九箫将黛黛带回蝴蝶谷,用她的血做药,压制虞青凰体内剧毒,果然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花九箫欣喜若狂,从此以黛黛的血入药,给虞青凰续命。 黛黛被留在蝴蝶谷里,每月供一次血,成为虞青凰的活药材。 但留在蝴蝶谷总要有个名分。 黛黛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做仆人,花九箫便收她做徒弟,以师徒的名义掌控她。 花九箫将寒星院赐给了黛黛,名义上,黛黛是寒星院的主人,实际上,她是被花九箫囚在了寒星院里。 伺候她的三个女仆,都是用来监视她的。 留在蝴蝶谷的黛黛,依旧每日以药养着自己的血,每个月月圆之夜,割腕取血,救治虞青凰。 除了花九箫和他的心腹,以及那三个仆人,谁也不知道,寒星院内还有一个少女黛黛。 虞青凰也不知道。 就在两天前,《天命凰女》的读者曲黛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成了该书中同名女配黛黛。 想起原书里黛黛的结局,曲黛黛一口血梗在喉咙里,差点当场去世。 黛黛的心脏就是能解一切剧毒的圣物“冰魄”,原书的结局里,花九箫为了给虞青凰解毒,亲手剖开曲黛黛的胸膛,取了她的心脏给虞青凰做药引。 想到此处,曲黛黛全身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一样的冷。 就在她苦思冥想如何逃出寒星院的时候,才过了两日,便到了书中的月圆之夜。 花九箫沐浴着月色,踏进寒星院内,命人压着她,割腕取血。 这是曲黛黛头一回被人割腕,冰冷的匕首划开肌肤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剧痛钻入她的骨髓,令她痛得险些昏过去, 而始作俑者花九箫却还嫌她的血少。 她的血当然少。 黛黛被囚在寒星院后,伙食由三个仆人负责,这其中的领头刘嬷嬷暗中克扣她的吃穿用度,致使她终日吃不饱,再加上月月供血,她还好好活着就很不错了。 花九箫那一句轻飘飘的,却是责问的意思。 刘嬷嬷知道他的脾气,不敢怠慢,连忙道:“回谷主的话,血取得频繁,这丫头身体底子差,又有些挑食,实在不好养。” 曲黛黛一听这话,简直想笑,奈何她被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挑食?”花九箫扬声,他大概是在思考,语速很慢,有些漫不经心,“问问她,喜欢吃些什么,叫厨房做了送过来。另外,去药阁取些滋补的药物。” “是,谷主。”刘嬷嬷喜滋滋道。 “够了,今日不用再取了。”花九箫看了一眼床畔浑身脱力的曲黛黛,忽然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立即有人握住她的手腕,用干净的布巾擦掉血迹,再细细涂抹药膏。那药膏的效果十分明显,一涂上后血立即止住了。 白色的纱布一圈又一圈裹上她的伤口,在伤口的附近,还有很多伤疤。伤疤有些颜色很新,有些已经淡了,都是这些年取血留下的痕迹。 伤疤好了被割开,割开后又再次愈合,来来回回,已经不可磨灭。 刘嬷嬷双手捧着白瓷盏,跪在花九箫面前,花九箫修长的手指搭在碗口,取了碗,转身就走。 看也没看曲黛黛一眼。 他走后,刘嬷嬷紧绷得身体松了开来,长舒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 她全身都是肥肉,拍着胸脯的时候,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被取走了小半碗血的曲黛黛,脑海中俱是晕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仰躺在床畔,被新割开的伤口还一抽一抽的疼。 有人扶起她的身体,喂了她一碗汤。汤里放了红枣等补血之物,一碗热汤下肚后,她的元气才恢复了一些。 等曲黛黛脑海中的晕眩感消失时,屋子里的人都走了,静悄悄的。她撑着手肘,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 窗户是半开的,从缝隙中看过去,苍穹之上的寒星一闪一闪的,透着冷意。 她缓缓地下了床,艰难的挪动着步伐,一步步走到窗边,将窗门关上。 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再加上月月取血的缘故,全身上下瘦得皮包骨头,没走几步路,便大喘着气。 别说逃出蝴蝶谷,便是走出寒星院,也是一个大问题。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吃饱,将身体养回来。 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虽然花九箫吩咐刘嬷嬷给她多做点好吃的,但曲黛黛心中明白,以刘嬷嬷的为人,定会暗中克扣很多,到她这里的,能不能填饱肚子另说。 曲黛黛关好窗户,回到床上躺下。肚子里因为刚喝了一碗汤,暖烘烘的,她才失了血,身体元气大伤,没躺下多久便睡了过去。 ※※※※※※※※※※※※※※※※※※※※ 开新文啦~ 另一版简介: 曲黛黛好不容易从花九箫的魔掌中逃脱,却为复活叶翎,不得不返回魔头身边。 偷心容易脱身难,曲黛黛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身饲魔。 偷来的东西可以还回去,偷来的心,却是还不回去了。 阅读需知: 1、不是纯甜文,有刀有糖,结局he。 2、男主前期渣,女主偷心成功后,态度才会反转宠女主。 3、男配多,女主万人迷,坚持师徒cp不动摇。 4、伪带球跑(防止有人不看文案,高亮提示一把)。 5、叶翎他是炮灰!炮灰! 被克扣的伙食 这一觉睡得不大安稳。 梦里处处都是人声,熊熊烈焰随风乱窜,火舌疯狂的舔舐着一切,赤红色的火光中依稀立着一道人影。 红色衣裳,墨色长发,火光映着白皙肌肤。眼尾处,一只红色的蝴蝶翩翩欲飞。 他的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垂下来的袖子中,一抹寒刃若隐若现。 寒刃的顶端,鲜红色的血珠缓缓滴入地面,在他的脚边开出血花。 曲黛黛发现自己就站在凌乱的尸体中,隔着火光与他遥遥相望。 “花九箫。”曲黛黛在心底呢喃着他的名字。 花九箫望过来的瞬间,她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竟挪不动自己的腿。 花九箫抬袖,细碎的粉末从他袖中飘扬而出,和火光融在了一处。 空气里飘荡着奇异的香气,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蝴蝶,蝴蝶所过之处,传来声声惨叫。 曲黛黛转头,在她身前的不远处,一名年轻男子挥刀砍着空中飞舞的蝴蝶。 刀光凌厉,蝴蝶却半点不惧,朝着他围拢,不一会儿,男子便弃了刀,抱着脑袋倒在地上发出尖声惨叫。 他的面颊上长出怪异的花纹,指甲划过的地方渗出鲜血,风迎面拂来,将血的味道送到曲黛黛的鼻端。 味道竟是香甜的。 蝴蝶一拥而上,纷飞的蝶影中,男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花九箫养的鬼蝶是食血的。 曲黛黛的心头腾起一丝寒意,身体的本能告诉她,她应该逃跑。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 一只蝴蝶发现了她,扇着翅膀朝着她飞来。 曲黛黛瞪大了眼睛,眼底都是惊恐之色。 那是一只红色的蝴蝶,和花九箫眼尾的那只蝴蝶一样的颜色。它飞到了曲黛黛的面前,曲黛黛手臂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着蝴蝶伸了出去。 曲黛黛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想尖叫,奈何张口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蝴蝶停在了她的指尖。 那是一种很轻柔的触感,像是被蝴蝶亲吻了一般。 “你不怕我的鬼蝶?”花九箫鬼魅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火光勾勒出他的身影,他站在曲黛黛的身后时,曲黛黛的影子完全融在了他的身影中。 没办法,她太矮小了。 在黑风门当药奴的生涯里,她日夜被各种药物折磨,没有得到很好的营养供给,更没能如同一个普通女孩儿长大。她的身形相较于普通女孩,要娇小了许多。 十四岁本该是豆蔻年华,她这个样子,说是女童也不为过。 “愿意跟我走吗?”花九箫走到曲黛黛的面前,半蹲了下来。 好看的面容一览无余,白皙的肌肤在火光的描摹下,如被镀上了一层光晕,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难怪世人会将美人这个词用在这个男人身上。 原本栖息在曲黛黛指尖的蝴蝶,扇着翅膀,飞到了他的肩头。 曲黛黛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狠狠地点了一下。 花九箫满意的笑了,他朝着曲黛黛伸出手,那只手很瘦,却并不显得孱弱,反而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就是这样一只美丽的手,握着蝴蝶/刀,操纵着鬼蝶,在一夜之间,将黑风门上下全灭。 他踏着满地的血色,侧脸掩映在火焰中,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曲黛黛手不受控制的伸出去,搁在他的掌心,掌心合拢的瞬间,意外的温暖。 花九箫起身,牵着她背对着火光离开。 “去哪里?”曲黛黛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问道。 她的声音弱弱的,几不可闻,风一吹,就散了。 可花九箫还是听见了,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对着她,弯了弯嘴角,轻声说道:“蝴蝶谷。” 曲黛黛的心像是被什么给重重击了一下,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在心头蔓延。 她仰起头来,望着这个牵着自己的男人,心里空荡荡的地方,一下子被填满了。 火光跳跃着,映入她的眼底。 曲黛黛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烛火摇曳,渐渐燃到了底。 曲黛黛猛地睁开眼睛,梦里的光影一下子散尽了,只余床头一盏微弱的残烛。蜡泪堆满了桌子,最后一点火光也湮灭了。 天亮了。 屋外花影摇动,落在地面上,撒下斑驳的影子。凉风拂过草丛,发出轻微的飒飒声响。 原来是一个梦。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应该是这具身体经历过的,很深刻的经历,刻骨难忘,所以在梦里一遍遍的重演着。 曲黛黛想起梦里最后那一个眼神,那是一个卑微的仰慕的眼神。 黛黛仰慕花九箫。 所以甘愿留在蝴蝶谷,用自己的血养着花九箫心爱的虞青凰。 真是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 曲黛黛从床上坐起,解开缠在手腕上的纱布。伤口已经合在了一处,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她将纱布扔在了地上,撑着身体下了床。 身体还是很弱,没走几步,脑袋就有些晕。 她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水,喝了一口,待好了一些,慢慢踱步到屋子外面。 外面有一口井,井边放着一个木桶,桶里装了半桶水。 因为还是夏天,用冷水也不觉得难受。 曲黛黛弯身取了些水,简单的洗漱了一遍。 等她回到屋子后,身上难免又出了一层汗。刚坐下,便有一人重重将碗搁在桌子上,高声道:“吃饭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黛黛垂眸,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碗粥,小米熬出来的粥,并不浓稠,粥面浮着两颗红枣。 曲黛黛没有动作。 “怎么,还耍起小脾气了?”刘嬷嬷眉头一挑,露出凶恶的神色,“就算耍脾气,也得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谷主养着你,可不是看重你,要不是你的血能医青凰小姐的病,谷主怎会白吃白喝养着你这个种废人。” 曲黛黛伸出手,将碗移到了自己的面前,拿着汤匙搅拌着,小声道:“我没有耍脾气,我只是没力气。” “没那个小姐命,偏生了小姐的身子。”刘嬷嬷言辞之间颇为刻薄,处处将她和虞青凰比着,“你天生就是一条贱命,要不是青凰小姐,早就烂在外面了。” 曲黛黛小口抿着白粥,没有与刘嬷嬷争辩,她实在没力气和她分辨,现在的她虚弱得连说话都很费力气。 刘嬷嬷将她和虞青凰比对了一番,最后下了个结论,她就该用自己的血养着虞青凰,这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作用。 曲黛黛不置可否,不多时,半碗白粥下了肚。 她太饿了。 这半碗白粥根本不管用,她抱起碗,将碗底都舔了一遍,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 在伙食方面,花九箫是不会亏待黛黛的,毕竟她还要供血。但是寒星院偏僻,花九箫一个月才来一回,每一回都是匆匆取了血就走,从来就没问过一句她好不好。 这些恶仆便只手遮天,肆意克扣她的口粮。黛黛是个温软的脾气,又一年到头来也和花九箫说不上几句话,自然是被她们随意拿捏。 她身体本就很虚,在黑风门当药奴的日子,日日灌以各种药物,早已将身体底子糟蹋坏了。到蝴蝶谷之后,又要月月供血,身体越来越虚,即便是没有被克扣食物,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再加上花九箫本就很少关注她,自然不会怀疑到,竟然有人胆大妄为到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克扣她的吃穿用度。 刘嬷嬷说话的时候,一座巨大的肉山挡着她的视线,黛黛这些年来被克扣的伙食,都长成了她身上的肥肉。 曲黛黛吃完了粥,她拿着空碗骂骂咧咧地走了。 刘嬷嬷走后,曲黛黛倚在桌子上,胃里有了热粥的填充,好了许多,便是力气也恢复了许多。 只是可惜,根据这两日的经验,吃完了这一顿,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里。 兴许是明日,兴许是饿死之前。 曲黛黛的手指扣着桌面,抿了抿唇。 这副身体本就弱,再这样折磨下去,只怕早晚会一命呜呼。 她得想个办法,先吃饱再说。 不吃饱毋宁死 曲黛黛等身体的力气养得差不多了,再次出门走了一圈。 寒星院处处都是高墙,唯一的一扇门终年紧紧锁着,院子里倒是有树,只是离墙有些远,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是爬不上去的。 看来,要走出寒星院,只能从大门走出去。 曲黛黛坐在台阶前的树影里,坐了整整一天,果然到了晚上,那扇大门都没再打开过。 她的肚子自然也是饿到现在。 半碗白粥根本不管饱,饿到发狠之处,曲黛黛甚至揪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咀嚼着。 苦涩的味道在她的口中蔓延着。 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体验。 太阳落山后,漆黑的天幕缀满晶亮的星子。曲黛黛起身朝着水井走去,半桶水还在那里,她弯下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举起木桶,将半桶水都浇在自己的身上。 顿时,一股极为强烈的寒意穿透了全身。 她扔了木桶,迎着夜风走去,瑟瑟发抖着,然后倚着屋前的柱子躺下,将自己湿漉漉的身体紧贴着地面。 刚入夏,夜晚的天气还是凉的,风一吹,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到了后半夜,衣服在夜风的吹拂下干了,身体如她所愿,一阵冷,一阵热。等到了天亮刘嬷嬷来送饭时,发现她倒在地上,她已经烧得意识模糊了。 刘嬷嬷伸手摸她的额头,触手的肌肤滚烫得像是被火灼烧过了一般。 她大惊失色,连忙去抓药熬煮,一碗碗灌下去,病情不但没有遏制,反而更凶险了。 以前黛黛也生过病,但每次都是一剂药下去,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没想到这次病情来势汹汹,连谷主平日里惯用的药方都没用了,刘嬷嬷吓得连忙去差人将此事禀告了花九箫。 花九箫是下午过来的。 太阳渐弱下去,血红色的光芒笼罩着寒星院。花九箫浑身沐浴着血色,踏进屋内,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药味。躺在床上的少女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花九箫在床畔坐下,伸出手搭在她手腕上,替她号脉。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尖微微蹙起,松开了她的手,转头问刘嬷嬷:“大夏天的,怎么会受凉?” “这……”刘嬷嬷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忽见花九箫面色一狠,眼底厉光迸射,连忙俯身跪下,“是黛黛小姐她不知怎么的,晕倒在了外面,睡了一夜,才受了寒气。” “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她的吗?怎么连她在外面睡了一夜都没发现?”花九箫厉声道。 “奴婢该死!是奴婢照顾不周,请谷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刘嬷嬷跪在地上,以额头撞地,砰砰地磕着。 “住口!”花九箫脸色阴沉地斥道。他平生最厌恶喧嚣声,尤其是这种哭闹声。 他从袖中摸出一支白瓷瓶,拨开瓶塞,喂了曲黛黛一枚红色的药丸。 刘嬷嬷眼角一抽,若是她没看错,那药丸是花九箫耗费了许多功夫炼制出来的保命丹丸,统共只有三颗,有两颗已经给虞青凰用了。 万没有想到,黛黛的这场大病竟威胁到了性命,若非她早点发现,黛黛岂不是一命呜呼。 竟得谷主以保命丹丸相救,这个黛黛还是很重要的,想到此处,她浑身沁出一层冷汗。 服下丹丸后的曲黛黛,没过多久意识便渐渐回转。她烧得有些糊涂了,一时记不起自己在哪里,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有一道人影。 过了好一会儿,曲黛黛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花九箫,《天命凰女》里女主的反派师父。 她赌对了。 她用自己的命打了个赌,赌黛黛的命还有用。若输了也不打紧,大不了就这样死了,没准还能穿回去,也好过困在寒星院里,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她身体弱,又刚取完血,如果此时大病一场,病情多半凶险得无法控制。刘嬷嬷等人没有办法,只得禀告花九箫。 花九箫擅毒术,所谓医毒一家,他若还想她活着,定会出手救她。 就算他没办法救她,他手里还有一颗保命的丹丸,那丹丸是集天下最珍贵的药材炼制出来的,一共三颗。 是花九箫为了虞青凰所炼。 虞青凰好几次险些没压制住毒性,都是靠着这保命的丹丸才走出鬼门关的。 此时的曲黛黛并不知道,最后一颗保命丹丸已经进了她的肚子里。她猛地想起,自己搞出一场大病,就是为了吸引花九箫踏足寒星院。 她必须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所以她意识一恢复后,立即抓紧时机,装作还是糊涂的样子,伸出手去,扯住了花九箫的袖子,低声道:“……饿。” 花九箫愣了一下,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师父,饿。”曲黛黛反反复复将这三个字念叨了好几遍。 花九箫总算听清了,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刘嬷嬷:“去厨房取些汤水和饭菜过来。” 刘嬷嬷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饭菜取来后,刘嬷嬷扶起曲黛黛,在花九箫的目光下,托着她的脑袋,给她先喂了一口汤。 曲黛黛故意呛了一口,剧烈的咳了起来,她的身体因着这阵咳嗽而大幅度的摆动着,刘嬷嬷没有抓稳碗,半碗汤俱泼在了床上。 曲黛黛的手被烫了一下,手背迅速的泛红。她趴在床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咳出来了。手腕间才愈合的伤口,渐渐崩裂开来,渗出血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蠢东西,滚开!”花九箫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踹翻了刘嬷嬷。 刘嬷嬷连忙跪地请罪:“谷主饶命!谷主饶命!” 花九箫走到床边,将曲黛黛扶起,入手是一把纤细的骨头,骨头外面裹着皮,竟是没多少肉。倚在他怀中的时候,轻飘飘的,像是一片羽毛。 她什么时候瘦成这个样子了,花九箫这才惊觉,他竟从未关注过这个女孩。 花九箫先拿了药,在她手腕的伤口处抹了一抹,止血后,用纱布裹住。 “拿汤过来。”他沉声道。 刘嬷嬷战战兢兢的取了一碗汤递给花九箫。 花九箫一手拿碗,一手拿着汤匙,慢慢地喂曲黛黛饮下。 “师父,我可以自己来。”曲黛黛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可怜得像只小白兔,眼底竟有了水润的光。 她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眼底的水光更甚,多得快要漫出来。 花九箫没有说话,抱着她,一口口的喂着。 喝完了汤,又吃了半碗饭,曲黛黛的胃充实了许多。 毕竟是重病之躯,吃饱喝足后,没过多久,她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花九箫已不见了踪影。 曲黛黛抚摸着自己吃饱喝足的肚子,感到一丝满足。 不过,为了长期能吃饱,还得再接再厉。 所以在当晚,她又发了一场高烧。 刘嬷嬷眼见花九箫将最后一颗保命丹丸给了黛黛,心中已明白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重要,不敢胡来,连忙去请了花九箫。 花九箫踏进寒星院的时候,曲黛黛已经烧糊涂了。她满脸通红,整张脸像是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全身上下滚烫滚烫的,口中不断说着胡话。 花九箫脸色瞬时便阴沉下来,一脚踢在刘嬷嬷的胸口。刘嬷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不敢有丝毫怨言。 花九箫替曲黛黛号了一会儿脉,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吩咐下去熬药。 等药端上来,他站在床边,看着刘嬷嬷一碗碗全都灌进曲黛黛的肚子里。 忙活了大半夜,曲黛黛的病情控制下来。等花九箫离开寒星院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曲黛黛醒过来时,空气里泛着好闻的食物气息。刘嬷嬷不敢怠慢她,伺候她梳洗好后,一口口喂着她吃饭。 她刚大病一场,不能吃荤腥,用的都是温和的食材,还加了不少补血的药物。 因为曲黛黛的两场大病,刘嬷嬷挨了两回花九箫的窝心脚。她喂着曲黛黛吃饭的时候,将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现在她还不能动黛黛,等她病好了,身体恢复一些,她有的是手段整治她。 曲黛黛第三次发热时,刘嬷嬷几乎是崩溃的。 这一次的病情比前两次还要凶险,灌了两碗药下去后,没什么效果,刘嬷嬷不得不硬起头皮,去芳华小筑请了花九箫过来。 花九箫被人从睡梦中战战兢兢地喊醒,神色非常不好,他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没亮。 他鲜红的衣摆曳过草丛,沾了不少水痕,踏进屋的时候,草屑落在他脚步。 花九箫神色阴沉地替曲黛黛号脉,号完脉后,他命人去取了一套银针,给曲黛黛施针。 忙活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曲黛黛的病情才逐渐好转。 花九箫收起银针,看了一眼跪在门边的刘嬷嬷,没忍住,又是一记窝心脚踢在了刘嬷嬷的心口。 太岁头上动土 数日下来,曲黛黛的病情反反复复,寒星院的一众奴仆忙得是心力交瘁,半点不敢再懈怠。 因着她们的看守,曲黛黛醒来后,竟再也没机会继续实施自己的计划。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好几日。 曲黛黛胆战心惊地看着天边的月亮在一日日中越来越胖,眼看着又快到下一轮取血的日子了,终于等到某天夜里,守着她的三个奴仆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她悄悄地从床上挪到地上,打开屋门,朝着院子里唯一的一口井走去。 这些日子她吃了不少大补之物,日日在床上躺着,身体养好了许多,力气也恢复许多。只是长年累月造成的单薄,是一时半会儿没法补回来的。 她站在井边,打了半桶水,提起水桶,正要往自己身上浇的时候,一只手蓦地从身后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 “原来你是这样把自己搞病的。”一道清冷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令她浑身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曲黛黛的手一抖,没有抓稳,木桶掉在她的脚下,半桶水泼了她一脚。 她面色僵硬地转过头去,花九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神色阴冷地盯着她。 曲黛黛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去:“师父饶命!” “说罢,为什么要这么做?”花九箫的嗓音比天上的那一轮月亮还要凉。 曲黛黛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屋里的刘嬷嬷等人听见院子里的动静,醒了过来。走到院中一看,她瞬时明白过来,这几日曲黛黛的病到底是什么回事,顿时气得脸都变形了。 “好啊,你个死丫头……”她刚骂出一句,花九箫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后面半句话顿时噎在喉咙里。 刘嬷嬷吓得浑身一哆嗦,双腿软了下来,跪在地上。 “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花九箫伸出手,捏住曲黛黛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声音很温柔,“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曲黛黛的面色越来越白,到了最后,白成了一张纸。 透明,脆弱。 花九箫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曲黛黛的身体像筛子一般抖了起来,苍白的双唇抿了抿,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花九箫的神色倏然变冷,松开她被捏得快要变形的下巴。 “不说是吧?”他的声音像条毒蛇一般缠在曲黛黛的耳畔,轻柔,却透着杀意,“来人,取我的鞭子过来。” 随侍飞快跑出寒星院,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条乌黑的鞭子。那鞭子的手柄是用玉石打磨出来,乌黑的色泽,十分衬花九箫的肌肤。 鞭子入手沉甸甸的,挥下来时更是带着凌厉的风声。 原书里,黛黛有一次惹得花九箫不高兴,挨了一顿鞭子,当时花九箫用的就是这条鞭子。她的身子本就虚弱,挨了一顿鞭子后,差点直接去见了阎王。 此刻曲黛黛见花九箫拿着鞭子,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下。花九箫用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目光沉沉地望过来。 她抖了一下,见好就收,要不然,真的要被打死了。 “我、我说。”曲黛黛露出满脸害怕的神情,扑过去,拽住了花九箫的衣摆,声音小小的,“因为……我饿。” “再说一遍。”花九箫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饿。”曲黛黛抖着唇说道,这次她咬字清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花九箫听清。 花九箫似乎呆了一下,脸上有那么一瞬间,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只有生病,才有饭吃。”曲黛黛正了正身体,跪了回去,她松开的衣摆上,不出意外的留下了两只脏兮兮的泥手印。 “死丫头,你休要胡言乱语!”刘嬷嬷尖声打断了她的话。 花九箫阴沉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地扫了过去。 刘嬷嬷浑身一僵,跪地道:“谷主,您别听这个丫头胡说八道,奴婢自从到这个寒星院伺候之后,从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个丫头明显是挟私报复,诬陷奴婢。” 花九箫看了一眼曲黛黛和刘嬷嬷,最后目光落在跪在刘嬷嬷身后的两个人:“你们说。” 那两人对视一眼,伏下身去,瑟瑟发抖着,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花九箫眼底浮起厉色,冷声道:“既然你们的舌头是摆设,不如割了当花肥。” “谷主饶命!”两人俱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求饶。 “我们也是被逼的,都是刘嬷嬷,是她克扣黛黛小姐的伙食。”其中一名妇人惧怕花九箫的雷霆手段,满面惧色的指着刘嬷嬷道。 “谷主给黛黛小姐的好东西,多半都进了她的口袋。”她将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响,“黛黛小姐的东西,我们是半点也没敢拿,求谷主饶过我们这一次,下一回再也不敢了。” “你们……你们胡说!”刘嬷嬷气得差点晕了过去,她完全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快就把她给捅了出来,那些好东西,她们可是拿走了一半,怎么有脸如此诬陷她。 花九箫心如明镜,看刘嬷嬷这副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懒得再去深究那么多,扬声道:“来人,把这个恶奴才拖出去,剁了当花肥。另外两个发配到蝶园,饲养鬼蝶,若是鬼蝶养得不好,唯你们是问。另外,再拨三人进寒星院伺候。” 刘嬷嬷面露惊恐,哭着朝花九箫爬过来:“谷主,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谷主饶恕奴婢这一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进来两个人,堵住刘嬷嬷的嘴,将刘嬷嬷拖了出去。 另外两个人也吓得浑身瘫成了一滩泥。 蝶园,那可是蝴蝶谷里最恐怖的地方,饲养鬼蝶,稍有不慎,就会被那些要命的蝴蝶分而食之。 三人都被拖出去后,院内一下子只剩下曲黛黛和花九箫二人。曲黛黛跪在花九箫面前,脑袋低垂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 半晌,曲黛黛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师父。” 过了一会儿,拖走刘嬷嬷的随侍回来了,站在花九箫身后。 花九箫道:“吩咐厨房,做一桌子菜,送到寒星院。不吃完,便不许睡觉。” 前面一句话是对侍从说的,后面那句阴森森的,却是对着曲黛黛说的。 曲黛黛心想,完了。 既然是谷主的吩咐,哪怕厨房的人都睡了,大半夜也得从被窝里爬出来,开始忙活。半个时辰后,菜都送到了寒星院。 有荤有素,有汤有菜。 曲黛黛坐在桌前,面色有些白。 花九箫拿起一双竹筷,递到她跟前:“不是饿了么?吃。” 曲黛黛哪敢拒绝,接了竹筷,却不敢动作。 花九箫凉凉地盯着她。 曲黛黛额头沁出一层冷汗,顶着巨大的压力,夹了一块竹笋放进口中。 “这三年来,当真一天也没吃饱过?”花九箫的声音十分轻柔,比屋外的夜风还要柔几分。 曲黛黛点点头,想了想,又道:“生病的时候,吃饱过,被汤药灌饱的。” 花九箫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她的碗里。 曲黛黛起初还有些惊惧,胃里有了食物的填充,紧张感渐渐散去。她低头一口一口的吃着菜,米饭一口没动。 花九箫还贴心的为她盛了一碗汤。 “师父也吃。”曲黛黛讨好地说道。 花九箫摇头:“你吃,为师说过,今日不吃完,不许睡觉。” 曲黛黛拿着碗的动作一僵。 花九箫又夹了一块鱼放进她碗里。 曲黛黛欲哭无泪:“师父……” 花九箫面无表情地朝她望过来。 曲黛黛认命的继续吃。桌上的菜已经吃了一半,她饱得食物都堆到嗓子眼处了,但花九箫已经明言,今日必须全部吃完。 她恍然明白了过来,他生气了。 以花九箫的性子,如果她现在丢下筷子不吃,他一定会命人进来按住她,将剩下的食物塞进她的嘴里。 与其被人按着吃,不如自己吃。 曲黛黛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对面坐着的可是原书里最大的boss。 就连虞青凰在他的面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曲黛黛麻木的夹起菜往自己的嘴里塞,当自己只是一个容器,但是这一桌子菜太多了,两个人吃都绰绰有余。她这具身体又长期挨饿,一下子根本吃不了那么多,吃到最后,她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从胃里冲了出来。 她再顾不得花九箫的威胁,立时冲到窗户边,一顿狂吐。 这一吐,不仅将刚吃的都吐了出来,连胃液都吐了出来。 她气若游丝的趴在窗台上,双眼无神地瞪着头顶的月亮。 长夜漫漫,到底何时才是个尽头…… 必须离开寒星院 花九箫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她坐了回去后,他又给她盛了一碗米饭,用汤水泡了,放到她面前。 曲黛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惊惧地盯着他,小声哀求道:“师父,我再也不敢了。” “吃完这一碗,此事就作罢。” 曲黛黛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一碗汤水泡过的饭,她还是能吃下的。 刚吐了一场,肚子正好空了,她拿起茶水,在嘴里过了一遍吐掉,然后端起碗,开始扒饭。 “可知为师这次为何罚你?”花九箫忽然道。 “黛黛不知,请师父明言。” “为师领你入谷时曾说过,此生最厌恶被人算计。” 曲黛黛的心尖漫过凉意,差点连碗都没端住。 花九箫果然都知道了。 她的确是故意的。刘嬷嬷等人欺压黛黛已久,这次若不能釜底抽薪,日后还有她更多的苦头吃。 她趁着刘嬷嬷等人不注意,用井水泼自己,借着这具身体的虚弱,反复重病,引起花九箫的注意。 花九箫那么聪明,几回下来定然会察觉异常。为了探清她的目的,他定会派人监视寒星院,到时候,她被当场抓包,得了被问话的机会,只需卖个惨,将寒星院的事情捅给花九箫知道,以他最厌恶别人搞小动作的性子,他一定会处置刘嬷嬷等人。 当然,这个举动也很危险,一旦算计了花九箫,到时候引火烧身,挣脱不得。 曲黛黛现在就被花九箫的这把怒火给烧着,烧得胃都疼了。 至于她为什么不直接找花九箫告状。 一来,她每个月只有月圆之夜才能见到花九箫,每次花九箫来了之后就是取血,她根本同他说不上话。一旦告状失败,她有可能被刘嬷嬷等人整得生不如死。 二来,就算她告状,花九箫未必信她。花九箫此人唯我独尊,眼中只放得下虞青凰一人,黛黛同样是她的徒弟,与虞青凰相比,却是连根杂草都算不上。 思来想去,只有引起花九箫的兴趣,叫他自己发现端倪,才是最稳妥之策。 眼前花九箫虽然在问罪,但眉间并无怒色,曲黛黛心知,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她连忙顺着台阶下:“黛黛记得,师父说过的每一句话,黛黛都放在心上。这一回,黛黛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您宽恕黛黛这一次。往后的日子里,黛黛定然好好养着这一身药血,替青凰师姐续命。” 说到替虞青凰续命,花九箫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曲黛黛的存在就是为了虞青凰,这也是他这次小惩大诫的原因。 他也不想伤到她的性命。他还要留着她的血,给虞青凰入药。 “此事到此为止。”花九箫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屋外走去,留下一句话,“下不为例。” 曲黛黛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并且已在脑海里将花九箫的狗头锤爆。 暴饮暴食的后果,就是胃疼。 花九箫走后,曲黛黛一直到天亮也没有睡着,胃部隐隐作痛着,她捂着胃,缩在床角,看着天色一点点地亮透。 天亮后,寒星院来了新人,花九箫新调过来的三个奴仆。表面上是来伺候曲黛黛的,背地里是来监视她的。 因为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次的监视比以往更严密。 曲黛黛心知肚明,没有点破。胃部的疼痛淡去了不少,但因昨晚的暴饮暴食,她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便要了一碗粥。 没过多久,林嬷嬷将粥送到了她的面前。 林嬷嬷就是新来的寒星院管事,她不似刘嬷嬷总是满脸堆着虚假的笑意,她整个人是冷冰冰的,若曲黛黛不主动同她说话,她也不会多开口一句。 曲黛黛捧起粥灌,打开盖子,一股浓烈的肉香扑面而来。 同样都是粥,以前都是清汤寡水,这回送来的是用小米混合着肉末、香菇等材料熬出来的浓粥。 粥香浓郁,入口顺滑,即便曲黛黛没有什么胃口,也忍不住吃了一大碗。 吃完粥后,她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高墙外是一片湛蓝的天,她仰头看着天空,禁不住生出一丝对自由的渴望。 ——她必须离开寒星院。 林嬷嬷再次踏进院子,这次送来的是一碗药。每隔七天必服用的药,黛黛从前是药奴,血用药养着,来到蝴蝶谷后,花九箫继续用药养她的血。 之前为了引花九箫来寒星院,曲黛黛又是被灌药,又是被扎针的,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多次,已是苦不堪言,这次一看到这碗药,她再也敛不住情绪,脸色不由得怂拉下来。 可这药不是她不喝就可以不喝的。她不喝,花九箫有的是法子叫她喝。 曲黛黛愁眉苦脸地端起药碗,一大口灌下去,在心里早已将花九箫咒骂了几百遍。 林嬷嬷监视她喝完药后,端着空药碗离开。 林嬷嬷走后,曲黛黛立即趴到一边去,用手抠自己的喉咙,抠半天,也没能抠出一点出来。 她记得,原书里曾说过,药奴多半是活不久的。再这样下去,她不是失血而亡,就是中毒身亡。 曲黛黛在脑海里回想着原书的情节,并且拿着纸笔,将关键词记下,以图找出离开寒星院的契机。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午膳由林嬷嬷等人布上桌,菜色非常丰富,且大部分是补血的。 在吃食上,花九箫从不吝啬,尤其是在惩治刘嬷嬷后,花九箫特地吩咐膳堂的人,给她制定了一份补血的食谱。 膳食多了,曲黛黛自然是高兴的,她现在这具身体太过弱小,她必须多吃一点,让自己的身体更健康强壮一点,这样才有更多的机会逃走。 林嬷嬷走后,她执起筷子,尽量将每一碗菜都纳入自己的腹中。就在她吃鱼的时候,隐隐从屋外传来了一阵猫叫声。 声音小小的,又软又糯。 曲黛黛放下筷子,悄无声息地踱出屋子。 屋外的草丛里趴着一只姜黄色的小猫,曲黛黛望过去的瞬间,它那双金黄色的瞳仁与她的视线撞上。 “喵~”小猫年纪不大的样子,冲着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姜黄色,金色瞳仁,小奶猫,这三个关键词令曲黛黛一下子就想到了原书里虞青凰的宠物猫——贵妃。 贵妃是它的名字,一直被虞青凰养在身边。后来虞青凰离开了蝴蝶谷,花九箫将这只猫养在自己的身边睹物思人。 蝴蝶谷的等级大概可以这样划分,第一级花九箫,第二级虞青凰,第三级贵妃。 没错,就是这只猫,它的地位比谷中的一众奴仆还要高,就因为它是虞青凰养的宠物。 贵妃叫了一声后,曲黛黛跟着“喵”了一声。贵妃歪着脑袋看她,似乎有些疑惑,它又试着叫了一声,曲黛黛跟着“喵喵喵”了三声。 曲黛黛猫着腰,朝着草丛靠近,低声道:“贵妃,小宝贝,你好呀,我是曲黛黛。” 贵妃:“喵——” 曲黛黛伸出手去:“跟着我有肉吃。” 贵妃:“喵呜——” 这一声比较凶狠,带上了厉色。 曲黛黛才不管,贵妃是她能否离开寒星院的关键,她在离贵妃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猛地扑过去。 贵妃一跃而起,身形如风。 贵妃快,求生的欲望使曲黛黛的速度更快。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等她回过神来时,她的手中已经抓住了贵妃的后腿,而她的手背上被贵妃挠出了数道血痕。 曲黛黛紧紧抓着贵妃走回了屋里,她轻轻抚着它的脑袋,给它挠下巴。贵妃起初还猛烈地挣扎着,在闻到屋子里的鱼香后,它愣了一下。 曲黛黛将它抱在怀里,挑着鱼肉送到它嘴里。贵妃张口,将鱼肉吃下。 曲黛黛一边抚着它的脑袋,一边喂它吃鱼肉,过了一会儿,贵妃也不挣扎了,卧在她怀中,安静等鱼肉吃。 等将一盘鱼肉喂完后,曲黛黛继续用手挠着贵妃的下巴,贵妃吃饱喝足,又有人给挠下巴,舒服得直发出呼噜声。 曲黛黛在屋外找了个笼子,那笼子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的,随意被弃在角落下,大小刚好适合贵妃。她将贵妃放进笼子里,关上了门。 贵妃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它发出愤怒的“喵”声,伸出利爪挠门。 曲黛黛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对贵妃道:“乖,只要我能离开寒星院,保证你能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猫天性慵懒,贵妃叫了几声,叫累了,竟趴了下来,闭目养神。 曲黛黛从屋子里找出来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塞进笼子里给贵妃玩,然后找了间空屋子将它藏好。 之后她拿出之前用来抹伤口的药膏,将手背上猫的抓痕处理了一下。 原书中的女主 虞青凰意识到她的猫不见了是三天后的事。 她哭哭啼啼地找到花九箫,花九箫立即命人搜查蝴蝶谷,寻找贵妃的踪影。 蝴蝶谷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贵妃的踪影。 伺候虞青凰的小丫头安慰道:“小姐莫要着急,贵妃许是顽皮,离开了蝴蝶谷。” “不可能,谷外有毒障,贵妃只是一只猫,根本走不出去。”虞青凰眼睛红红的,可怜兮兮地扯着花九箫的袖子,“师父,贵妃那么小,它一定是受伤了,它需要我们的帮助。没准,它是卡在山缝里了,又或者,它的腿摔断了……” 想到此处,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眼角更红。 花九箫用手支着脑袋,斜倚在贵妃椅中,听到虞青凰的话,他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凌厉的目光扫向地上跪着的一众侍卫,冷声道:“一群废物,连一只猫都找不到,本座是白养你们了!” “禀告谷主,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查。”花九箫的心腹沈流云忽然说道。 花九箫抬眸看向那黑衣青年,眼底漆黑一片。黑衣青年的身体僵了一下,连忙跪倒在地,垂下眼睑。 “是哪里?快告诉我,沈大哥!”虞青凰眼角含泪,激动地说道。 没有花九箫的允许,沈流云不敢再擅自开口。 “师父……”虞青凰深知花九箫的脾气,又将眸光转向他,语气里带上哀求和撒娇之意。 花九箫冲着沈流云微微点了一下脑袋。 沈流云温声道:“回青凰小姐的话,是寒星院。” “寒星院……”虞青凰一怔,“那不是蝴蝶谷的禁地么?” 正因为是禁地,从来没有人去过,久而久之,虞青凰差点忘记这个地方。 “师父,请您允我搜查寒星院。”虞青凰深深地伏下.身去,朝花九箫拜了一拜。 花九箫对沈流云道:“你带人前去。” “我也去!”虞青凰道。 “你不许去。”花九箫说完这句话后,合上了眸子。 虞青凰撇了撇嘴角。 沈流云离开了芳华小筑,虞青凰望了望花九箫,花九箫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似乎是睡着了。 她朝着自己的小丫鬟捧月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出屋子。 冲出芳华小筑后,虞青凰快步追上沈流云的身影,远远跟在他身后。 过了一会儿,沈流云踏入一片荒芜之地,荒草丛生中,一座孤零零的院子沐浴在日光中。 沈流云伸手叩着锈迹斑驳的门扉。 片刻后,一名高冷妇人前来开门,沈流云出示着花九箫的手令,那妇人恭敬地将他迎进了院内。 虞青凰连忙跟上去。 沈流云进来的时候,曲黛黛正坐在台阶前的树影里撸猫。 黑衣青年从院外踏进来,曲黛黛抬起头来,猛地与他的视线撞上。 沈流云,曲黛黛的脑海中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个名字。 他是花九箫的心腹,右脸因遭大火焚毁,终年覆着一层银色面具。 “沈流云见过黛黛小姐,谷主此次命属下前来,是为了……”他冲着曲黛黛抱拳,话未说完,从门后冲进来一人,惊喜道:“贵妃!” “喵。”听到了主人的声音,曲黛黛怀中的小猫仰头叫了一声。 “青凰小姐……”沈流云面色一变,没有想到她也跟来了。 虞青凰冲到曲黛黛身边,曲黛黛将手中的小猫举起,递给了她。 虞青凰将贵妃抱在怀里,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它不仅没有受伤,还胖了一圈。 “你没事就好。”虞青凰紧紧抱着贵妃,揉着贵妃的脑袋。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打量着她。 面前的少女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面黄肌瘦的,全身上下几乎没什么肉,唯独一双眼睛大大的,灿若星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是谁?”虞青凰好奇地问道。蝴蝶谷的人她大多数都见过,却从来没见过这名少女。 “她是你师妹。”曲黛黛尚未开口,便有一道声音从院外飘了进来,下一秒,门口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人一身红衣,双手负在身后,眼尾处栖着一只鲜红的蝴蝶,因他的脸色是沉下来的,这只蝴蝶也带上了几分戾气。 “谷主!” “师父!” 沈流云和虞青凰俱是吓了一跳,沈流云直接“扑通”一声单膝跪了下来请罪:“属下没有看好青凰小姐,请谷主恕罪。”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虞青凰的身上,斥道:“说了不让你过来,为何如此不听话。” 虽是斥责,声音却并不严厉。 虞青凰观他面色虽沉,但声音并未动怒,便知他不是真的生气,松了口气,温声道:“师父,你别气,小凰下次再也不敢了。” “小凰”便是花九箫对虞青凰的昵称。 从前追书的时候,每当花九箫这样喊她,曲黛黛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趴在她脚边求摸头的柴犬。不巧,那只柴犬也叫小黄,名字是她的逗比弟弟取的。 花九箫的脸色果然缓和了几分,目光沉沉地朝着曲黛黛扫过来。 曲黛黛在他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的手,她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 “师父,你说她是我师妹,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个师妹……”虞青凰仰起头来说道。 花九箫收回目光,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师妹身体不好,一直在寒星院里养病。” 虞青凰放下怀中的猫,朝着曲黛黛走去,握起她的双手,神色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曲黛黛。”曲黛黛低声回道。她手背上被贵妃抓伤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虞青凰并没有注意到。 虞青凰全副身心都洋溢在她有了师妹的喜悦中,她将曲黛黛牵到花九箫的身边,满脸欢喜的神情:“师父,我有师妹了!” 花九箫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流云抬起头来望着他们师徒三人,花九箫和虞青凰都是一身华贵的衣饰,二人一个高大,一个娇美,天造地设的一对,站在一旁的曲黛黛瘦骨嶙峋,头发枯黄,穿着普通的布裙,站在他们旁边矮了一大截,与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曲黛黛的真实处境他是清楚的,同样都是花九箫的徒弟,花九箫的心却完完全全偏在了虞青凰这一方。 即便他心慕虞青凰,见到曲黛黛这个样子,也难免为她感到一丝心酸。 虞青凰起初也惊讶于曲黛黛的模样,花九箫说曲黛黛重病后,她一下子明白过来,曲黛黛这般模样定是重病所致。 她拉着曲黛黛的手不肯松手,对花九箫道:“师父,寒星院又阴又冷,黛黛师妹又身染重病,不如将她接到我的清风阁里,由我亲自来照顾她。” “那怎么可以,青凰小姐千金之躯,万一将病气过给您就糟糕了。”林嬷嬷非常懂眼色地说道。 “我的身体一直由师父养护着,除了毒解不了,一直都很健康。清风阁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着,实在寂寞得紧,黛黛师妹过来也好给我作伴,不会有事的。” “青凰小姐,病人需要静心才能养好病,您若和黛黛小姐住在一起,不利于黛黛小姐的病情。”沈流云虽然同情曲黛黛,但也深知虞青凰良善的性子,若是曲黛黛真的搬进清风阁,将取血一事泄露出去,恐怕虞青凰再不肯饮她的药血。 虞青凰瞪他一眼:“沈大哥的意思是我很吵了?” “属下不敢。”沈流云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 众人一直吵来吵去,唯独花九箫没有表明态度,但真正的决策权掌握在他的手里,即便虞青凰再想要带曲黛黛进清风阁,也需得他的首肯。 虞青凰不肯放弃,伸出手,抓住了花九箫的袖子:“师父……” 这是她惯用的撒娇伎俩,将声音放软,面色楚楚可怜,花九箫再冷硬的心肠,也会被她撬开一条缝出来。 花九箫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朝着曲黛黛射过来,曲黛黛连忙垂下眼睑,避免与他的视线碰撞。 她的确是故意的。 她留住贵妃,就是为了吸引虞青凰过来。蝴蝶谷突然多出一个人,而且还这个人还是她的师妹,以虞青凰温柔善良的性格,一定会对她生出同情。 届时,她便可借着虞青凰离开寒星院。 即便这次不成功,叫虞青凰知道了她的存在,往后的日子里,也还有其他机会。 谁叫虞青凰是花九箫的白月光呢。 曲黛黛在心中轻轻哼了一声。花九箫这魔头,最大的致命弱点,就是虞青凰。她不利用白不利用,虞青凰饮她这么多血,也该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师父……”虞青凰见花九箫迟迟不表态,又软软地唤了一声,抓着曲黛黛的手不肯松开。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虞青凰的手白皙细腻,肌肤像是滋养出来的珍珠,泛着淡淡的光泽。曲黛黛的手皮包着骨头,青筋凸起,又糙又瘦。 说起来,这个女孩儿也是他的徒弟。花九箫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鬼使神差般点了一下脑袋。 ※※※※※※※※※※※※※※※※※※※※ 女主以后会变美~ 原女主温柔善良,不黑原女主,原女主和花九箫之间无男女之情。 眼尾蝴蝶的由来 当天下午,曲黛黛就搬进了清风阁。她本来就是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带进清风阁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 跟着她进清风阁的还有林嬷嬷。 曲黛黛知道,她定是得了花九箫的示意,前来监视她。 入了清风阁后,虞青凰让她自己选一个喜欢的房间。曲黛黛走了一圈,选了个朝南的屋子。 虞青凰命捧月替她将东西都添置齐全。 捧月抱着一床被褥踹开门,将被子丢在地上,横眉竖眼地说道:“别以为你进了清风阁,就能和小姐平起平坐,我告诉你,你在谷主那里,连根草都不是,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捧月是虞青凰带进蝴蝶谷的丫头,这些年来,她一直伺候着虞青凰,亲眼见花九箫把虞青凰当做掌中至宝捧着,早就把虞青凰当做蝴蝶谷的半个主人。 这五年来,花九箫也只有虞青凰这么一个徒弟。虽然二人并没有打破师徒的界限,但花九箫对虞青凰的纵容和宠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忽然冒出一个曲黛黛,还是花九箫的徒弟,捧月无端地生出一丝危机。 虞青凰本来是蝴蝶谷独一无二的存在,曲黛黛一来,她就不是了。至少,她不再是花九箫唯一的徒弟。 捧月绝不允许有人抢走自家小姐的恩宠。 捧月一番话噼里啪啦砸下来,半分不留情面,换作其他人,早就生气了,偏偏曲黛黛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笑吟吟地说道:“我知道了。” 她弯身将地上的被褥捡起来,拿手拍了拍被褥上的灰,铺在床上。 她的个头小小的,身体又瘦弱,动作慢得像是随时会断气。 捧月原本做好和她大撕一场的准备,没想到对方不仅不痛不痒,连句反击的话都没有。 捧月一下子泄了气,觉得好没意思。 想一想,曲黛黛这副骨瘦如柴的丑模样,看着都碍眼,又怎么能入谷主的眼。 她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想到此处,捧月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曲黛黛将被褥铺好后,累得全身出了一层汗。她趴在床头大口喘着气,静静等待着脑海中的晕眩淡去。 这具身体的体质实在太差了。 即便这些日子她努力地多吃东西,也没能长出一丁点肉出来。 看来她得吃更多的东西,不能吃,也要硬塞下去。 只有努力地长胖,才能有更多的力气,逃出蝴蝶谷。 晚膳是和虞青凰一起吃的,从前虞青凰的晚膳都是和花九箫一起吃的,自从曲黛黛来了之后,她就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曲黛黛黏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曲黛黛也不管爱不爱吃,只捡营养最高的菜肴吃。 虞青凰坐在一旁,伸着竹筷子帮她夹菜。 忽然,她疑惑地问道:“捧月,怎么今日多了这么多补血益气之物?” 她是名医的后代,从小耳濡目染,只闻着味道,便知道有些菜里放了药物。 捧月道:“这些是谷主命人送给来给黛黛小姐的。” 虞青凰点了点头,赞道:“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曲黛黛面颊苍白,显然是贫血所致。 虞青凰替她舀了一碗汤,温声道:“黛黛,你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人吗?” 曲黛黛低声道:“我十七了,家中只有我一人。” 虞青凰一怔,眼底透出难以置信之色。十七岁的年纪,应该早就发育了,可她身板平平,个子矮小如女童,怎么看怎么都像只有十二三岁。 想起花九箫所言的“重病”,虞青凰顿时满脸同情,温声道:“黛黛,你别担心,师父他的医术很厉害,定会有办法医治。就算师父没办法,还有我,我带你回小南山,让家中的叔叔伯伯们都给你瞧瞧,小南山虞氏世代行医,经验丰富,总会有办法的。” 曲黛黛内心有一股暖流淌过,小声道:“谢谢你,师姐。” 虞青凰是《天命凰女》的女主,她善良温柔的性格,给她的命运造成了一定的悲剧。这部小说连载的时候,女主的人设一直遭到吐槽,甚至有很多读者批判女主圣母。曲黛黛也不例外。 现在才知道,原来圣母是这么美好的一种品质。 曲黛黛为自己即将利用她的行为,感到一丝愧疚。她将这股愧疚压下去,仰起头来问道:“师姐去过外面的世界吗?我听闻蝴蝶谷的谷口有一道毒障,没有师父的解毒丸,是走不出去的。” “说起来,我也有五年没有离开过蝴蝶谷了,要想走出毒障,的确要服用解毒丸。”虞青凰长叹一声,她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待在蝴蝶谷,每年小南山虞氏的人会来看她,但她一次也没回过小南山。 “师姐有解毒丸吗?” 虞青凰摇头:“师父对解毒丸控制得很严格,每用一颗都记录在案。不过也不用担心,有我呢,我去向师父讨,他肯定会给我的。” 果然和原书里的一样,花九箫掌控着解毒丸。曲黛黛低叹一口气,看来想顺利逃出蝴蝶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这具身体虽然百毒不侵,但毒素入体,必定会元气大伤。当初在黑风门内,黛黛对花九箫的鬼蝶并无反应,回到蝴蝶谷后却大病一场,险些丢了自己的命,这就是毒素入体的后遗症。 吃过晚饭,虞青凰给了曲黛黛一盒零食,都是些糕点,她闲来无事,便经常自己做一些糕点。花九箫不爱吃甜的,这些糕点最后大多数都进了捧月的肚子里。 看到虞青凰将糕点给曲黛黛,捧月的眼睛都直了。 曲黛黛捧着这盒糕点喜滋滋地回了屋子。 虞青凰手巧,这些糕点做成了花朵的模样,看起来就很漂亮。 她拈起一块枣泥糕,刚咬下一口,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揽住她的腰,抱着她,推开窗户,一跃而下,再一个纵起,消失在了月影下。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曲黛黛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丁点声音,人就不在屋子里了。 再次定睛时,已身在一处雕梁画栋的屋子里,那人松开了她,她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眼前有水晶帘晃动,水晶帘后是一袭迤逦的红衣。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顺势在地上跪好,低声道:“黛黛见过师父。” “流云,你出去。”花九箫慵懒的嗓音从帘子后方飘了出来。 “是。”沈流云答了一声,拂开幔帐,朝着屋外走去。 “吱呀”一声,是屋门合起的声音,沈流云离开后,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静得曲黛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一声又一声,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胸膛。 她太紧张了。 每次面对花九箫,她的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起原书里花九箫剖心的片段。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是花九箫离开了座椅。曲黛黛抬头,看见珠帘后那一片红影朝着自己移动。 屋内点着八盏琉璃灯,每一盏的灯光都极亮,暖黄的灯光映着水晶帘,折射出一片绚烂的光彩。 花九箫的红衣映在水晶帘后,红得像一团火。他每靠近一步,曲黛黛都感觉到那团火灼烧在了她的心尖。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耳边传来珠帘晃动的声音,是花九箫抬手拂开了珠帘,他的面容一下子清晰起来,眼尾处那只鲜红色的蝴蝶愈发的妖异。 这只蝴蝶是纹上去的。 花九箫是一名顶尖杀手,但再厉害的杀手,也有失手的时候。花九箫这一辈子只失手过一次,就是出道的那一次。 那年,他十六岁,奉命刺杀浣花阁的阁主,赏金五万两。 花九箫天纵奇才,心高气傲,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在最后一刻出了变故,轻敌的后果是他差点失去一只右眼。 眼睛虽然保住了,眼尾处却留下一道剑伤。伤痕不深,小心处理就不会留疤,但只要再往前一点,这只眼睛就废了。 花九箫自觉愤怒屈辱,便找了天底下最好的纹身师,在伤痕处纹了一只蝴蝶,警示自己。 从那以后,他以蝴蝶作为自己的代号,自名为“蝴蝶/刀客”。 当然,更多人喜欢称他为“蝴蝶美人”。他本就相貌出众,风姿无双,纹了这只蝴蝶后,相貌更是妖冶得勾魂夺魄。 但众人也只是在背后戏谑一番,从来没人敢当着面说,就连曲黛黛在回想着原书里关于花九箫的介绍,也不敢丝毫在面上表露出来。 这个花九箫最是喜怒无常,前一秒还笑吟吟的,下一秒可能就取人首级。 花九箫缓步走到她面前,停下,轻声道:“可知我为何捉你前来?” “黛黛不知,请师父明示。”曲黛黛伏下身去。 “我好像说过,最厌恶别人玩弄心计。” 曲黛黛的身体不由得僵了一下,花九箫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令她如芒刺在背。 “黛黛没有……”她惶恐地开口。 花九箫忽然蹲了下来,吓了曲黛黛一跳。在曲黛黛惊恐的目光中,他执起曲黛黛的手,纤长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刮了一下:“还说没有,嗯?” 那里是贵妃留下的抓痕,痕迹在药膏的作用下已经淡去了不少。曲黛黛再小心翼翼,也避不过花九箫凌厉的目光。 这是个意外。 却是个致命的意外。 惊心动魄取血夜 曲黛黛的浑身如筛子一般抖了起来。花九箫的手温软宽厚,却仿佛带着刀锋,在刮她的血肉。 “你处心积虑地离开寒星院,是为了什么?”花九箫冷冷地看着她。 “如果师父所指为贵妃,黛黛冤枉。黛黛一个人在寒星院里住了三年,从未出过寒星院,并不知道那是师姐的猫,只是看它可爱,才动了留下它作伴的心思,请师父明察!”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她被关在寒星院三年,为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自从处置了刘嬷嬷等人后,花九箫相信,没有人敢在她面前乱嚼舌根。 他松开了她的手,点着她的心口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既进了清风阁,就藏好自己的心思,若是叫小凰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便亲手剖开你的胸膛取你的心脏。” 他的声音虽然轻柔如风,却令曲黛黛浑身一哆嗦。她一脸快要吓哭的表情,小声道:“黛黛谨记师父所言。” 花九箫总算满意了一些,扬声道:“流云,送她回去。” 曲黛黛刚踏进清风阁,便从里面传来一阵清越的琴音。重重纱幔后,摆着一张琴案,虞青凰正在弹奏着曲子。 曲黛黛没听过这首曲子,但是从原书剧情来推断,这应该是花九箫谱的曲子。 花九箫擅杀人,更擅弄风月,曲声缠绵入骨,极尽相思之意,由虞青凰一双巧手弹出来,更是悦耳悦心。 曲黛黛忍不住倚在门边静静听了一会儿。 虞青凰抬头发现了她,停下拨弄琴弦,欢喜道:“黛黛你回来啦,方才我去找你,你屋子是空的。” “晚饭吃多了,便出去散了个步。”曲黛黛拍着自己的肚皮,“师姐寻我可是有事?” “我去找你,是想提醒你,明日师父授课,千万不要迟到了。” 曲黛黛一怔,正准备问是什么课,林嬷嬷从门外走进来,手中捧着一方托盘,托盘中放着一碗乌黑的药汁,对她福了福,板着脸说道:“黛黛小姐,该喝药了。” 虞青凰惊讶道:“什么药?” “给黛黛小姐养身体的药。”林嬷嬷道。 “我瞧瞧。”虞青凰起身朝着这边走来。 林嬷嬷却道:“青凰小姐止步,这药可碰不得,泼了撒了一分都不可。” 曲黛黛也知虞青凰深谙医术,若是真的让她瞧了,没准瞧出药中端倪,连忙道:“将药送到我屋里,我和师姐说一会儿话就回去。” “药凉了不太好,还望黛黛小姐能早些回屋。”林嬷嬷说完这句话后,捧着木盘往楼上走去。 “到底什么药,如此神神秘秘的?”虞青凰撇了撇嘴。她虽然得花九箫宠爱,却也深知花九箫的性子,有些命令她可以违抗,有些命令却绝不允许违抗,一旦触及底线,即便是她,也会被责罚。 林嬷嬷是花九箫身边的人,她的话就是花九箫的话。 “师父自己开的药,我也不知,大概就是普通的药。”曲黛黛道。 她不敢耽搁太久,否则林嬷嬷一定会给她脸色,曲黛黛同虞青凰说了一会儿话,赶紧回了屋子。 林嬷嬷站在屋中,腰杆笔直,神色冰冷地望着她。 药凉得正好。曲黛黛硬起头皮,将药碗端起,当着她的一饮而尽,并且将碗倒扣,表示一滴不剩。 等林嬷嬷端着空碗走了,她立时奔到桌旁,将凉水往自己肚子里灌,直到灌到自己想吐。 趴在窗户边呕了半天,总算吐出了一些药汁。 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伤身。 屋外的月又圆了几分。再过几日,又是月圆取血之夜。 曲黛黛回头望着屋内的铜镜,镜子映着她惨白瘦削的脸。她现在的身体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逃出去的那日。 毕竟还是长身体的年纪,自从伙食改善后,曲黛黛的个子跟抽条了似的猛涨,从前的那些旧衣居然小了不少。虞青凰见她的手腕和脚腕都露在了外面,叫捧月按照曲黛黛的身材,裁了几身新衣裳。 转眼又到了该取血的日子。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月色如霜,洒落在蝴蝶谷的每一个角落。 曲黛黛刚踏进屋内,便见沈流云立在窗边,低声道:“黛黛小姐,谷主有请。” 曲黛黛认命地叹了口气。 “黛黛小姐,得罪了。”沈流云走到她身边,抱起她,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几个纵跃之间,便入了花九箫的住处——芳华小筑。园中静悄悄的,四下无人,唯独花九箫的阁楼透着温暖的烛光。 沈流云放下曲黛黛,领着她进入阁楼中。刚踏进阁中,便有两名妇人上前将曲黛黛的胳膊抓住。 这两名妇人力气大得惊人,曲黛黛身体孱弱,半点挣动不得。 其中一名妇人撩起她的长袖,露出纤细的胳膊,将匕首放在烛火上烤了烤,朝着她走近。 曲黛黛的身体不由自主得绷紧,神色透出惨白。她慌张得朝着珠帘后的红影望去,那红影隐在烛光里,看得并不真切。 但曲黛黛知道,花九箫此时一定在望着她。 一想到那种透入骨髓的疼痛,曲黛黛忍不住瑟瑟发抖,在匕首划向手腕的瞬间,她疾声道:“等等!” 声音里含着惊恐,显得有几分凄厉。 那名握着匕首的妇人动作一顿,果真没有划下去。 曲黛黛身体一沉,往地上跪去,沉声道:“师父,黛黛有话要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说。”过了一会儿,珠帘后传来花九箫淡淡的声音。 “黛黛的药血能为师姐续命,自是黛黛的荣幸,只是每一次取血极痛,黛黛可否请求师父赐一副麻痹神经的药,免了黛黛割腕之苦。” “大胆!谷主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还敢提要求。”压着她的那名妇人喝道。 曲黛黛仰头道:“这般提议不止是为黛黛一人考虑,以前黛黛在黑风门做药奴时,为了好的药血,他们不仅给黛黛提供珍贵的药材,更要照顾黛黛的情绪,皆因药奴的情绪与药血息息相关。每次取血时,黛黛因害怕而产生一些坏的情绪,多多少少会影响血的品质。黛黛有此提议,也是为了师姐考虑。” 这番话自然是曲黛黛胡编的,黛黛的那些记忆她都没有,看书的时候,也没觉得黑风门有多照顾黛黛。 她这般胡编乱造,自然是为了减少一些痛楚,她相信,以花九箫宠爱虞青凰的程度,她的话他一定能听进去。 果然,在她说完这番话后,花九箫陷入了沉思。 “坏的情绪……”良久之后,飘来这样一句话。花九箫换了个姿势,感兴趣问,“说来听听。” 曲黛黛一怔,下意识地说道:“痛苦、害怕、绝望……” 这句话倒是没有诓他,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滴入白瓷碗中,浑身逐渐冰凉,痛苦、害怕、绝望如同海水一般淹没着她的身体。 “还望师父体恤。”曲黛黛伏地说道。 话音刚落,便觉胳膊似乎被什么给撞了一下,一阵发麻,接着花九箫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何需赐药如此麻烦。” 曲黛黛眼帘垂下,目光落在地上,不远处的毯子上,静静躺着一枚雪色珠子,应该就是花九箫所掷之物。 看着倒是挺值钱的,她趁花九箫不注意,长臂一伸,将珠子握在了掌心。 妇人拿着匕首割开她的手腕,用白瓷盏接着缓缓流出的血。 手臂钝麻,刀子割开肌肤时,的确感觉不到痛感。由于这一个月来,曲黛黛的伙食改善了不少,这次取的血也比以往多。 取完血后,曲黛黛的脑袋有些晕,被人扶着站了起来。 有人拿药涂在她伤口处,再用纱布裹住了。 “请黛黛小姐张开嘴。”一名妇人道。 曲黛黛看了一眼帘后的花九箫,显然这是花九箫示意。她不明所以地张开嘴巴,那妇人取出一个雕花盒子,从中取出一枚血红色的丹丸,放入曲黛黛的口中。 丹丸泛着淡淡的清香,入口即化,清甜的汁液顺着她的喉咙流淌。 曲黛黛面露惊疑之色,正欲开口询问,那妇人道:“好了,黛黛小姐可以离开了。” 曲黛黛只好离开了阁楼。 ※※※※※※※※※※※※※※※※※※※※ 曲黛黛:虐妻一时爽…… 花九箫:一直虐一直爽? 曲黛黛:你死定了。 黛黛初长成 回去的时候,见捧月坐在楼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曲黛黛将受伤的手腕用袖子遮挡,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 “等等。”平日里与她争锋相对的捧月,此刻却没了底气,弱弱的开口。 曲黛黛停下,惊讶的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捧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何事?”捧月是虞青凰的丫鬟,她现在住在清风阁里,还要仰仗虞青凰,自然不好与她起冲突。 “小姐她……今日有些不高兴,连晚饭都没吃,她一向看重你,你去瞧瞧她。”捧月扭扭捏捏地说道。 曲黛黛默了一默,道:“可知是何缘故?” “小南山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信中说,家中出了些事,今年不能来看小姐了。小姐担心家主和夫人,向谷主请示出谷,遭到谷主拒绝。小姐心中记挂着小南山,一直闷闷不乐。” 花九箫不让虞青凰离开蝴蝶谷,自然是考虑到她的身体。虞青凰的“弱水”之毒,除了曲黛黛的药血,没有东西能够压制。一旦离开蝴蝶谷,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不过在虞青凰看来,这便是花九箫有些不近人情了。他只考虑到她的身体,却没有考虑到她的情绪。可虞青凰再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在这蝴蝶谷里,她和花九箫的地位本来就是不对等的。 这也是原书里花九箫一直没有上位的原因。 花九箫从来不会考虑虞青凰的感受,他在虞青凰面前,有着绝对的掌控权,说一不二,予取予夺。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占有欲。 这样的病娇人设,搁谁谁都吃不消。 曲黛黛对捧月道:“我去瞧瞧。” 虞青凰的屋门是半掩着的,曲黛黛刚走近,便从门缝里看见虞青凰坐在烛光里偷偷抹泪。 她抬手轻叩着门扉,温声道:“师姐,我可以进来吗?” 虞青凰一愣,立马将眼泪收了,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睛,朝着曲黛黛走来:“黛黛,这么晚了,你……” “我听捧月说,你不高兴。” “胡说,我哪有。”虞青凰嘴硬。 “还说没有。”曲黛黛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睫毛,上面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虞青凰满脸被拆穿的窘迫。 曲黛黛和她一道进屋,边走边道:“捧月说,你想回小南山。” 虞青凰微微颔首:“我已经有五年没回去过了。”顿了一顿,面露惆怅之色,“可是师父那边……” 她叹了口气,美丽的面庞被忧愁笼罩着。 “如果你想回去,也并非没有办法,只看你敢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曲黛黛眨了眨眼睛。 虞青凰一怔。 曲黛黛贴在她耳边耳语了一阵,虞青凰抬起眸子,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只是将师父的注意力先吸引过去罢了,以蝴蝶谷的能力,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虞青凰深吸一口气:“我再想想。” 曲黛黛用手掩嘴,打了个呵欠,低声道:“夜深了,师姐,我先去睡了。” 虞青凰点了点头。 曲黛黛起身朝屋外走去,经过长廊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人。那人手中捧着一碗浓稠的药汁,药汁热气腾腾,显然是刚熬出来没多久。 她与曲黛黛擦身而过,朝着虞青凰的屋子走去。 不用想,方才的那碗药里有曲黛黛的血。 曲黛黛手臂的钝麻已经褪去,伤口处隐隐泛着疼。 她知道,自己不该利用虞青凰,可是她已经等不了。况且原书里,虞青凰的确是靠着火烧星辰阁,才有机会逃出蝴蝶谷的,她不过是把剧情提前了。 曲黛黛失了血,身体十分疲倦,回到屋中便躺下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曲黛黛是被一道汹涌的热流给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床铺上染着大片的血迹,而身下那股热流不断。 这熟悉的汹涌感…… 曲黛黛的脸皱成了一团。 这具身体因为是药奴的缘故,发育比普通女孩子要晚一些。自打从寒星院搬出来之后,她日日猛吃,总算将自己的个子喂高了一些。 这回倒好,不但个子长了,连初潮都喂出来了。 才取了半碗血,又来癸水,这失血量,老天是打算搞死她吗?曲黛黛欲哭无泪。 曲黛黛抱着被子凄凄惨惨了一阵子,认命地去找虞青凰。 还好,虞青凰的吃穿用度都是谷中最好的,用的月事带自然也不例外。 曲黛黛悲愤地换了一床新被褥,又拿出虞青凰叫人给她新裁的衣裳换上,虚弱的躺在床上。 她躺了一会儿,忽然记起什么,连忙坐起来,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颗珠子。 这颗雪色的珠子是她从花九箫那里拿来的,昨晚回来就顺手放在抽屉里了。 她借着天光将这颗珠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珠子约莫指甲盖般大小,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很值钱。 曲黛黛从床头摸出一个锦囊,将珠子宝贝地放进锦囊里,再将锦囊藏在床板底下,这才放心。 这些可都是她攒的跑路费。 没这些钱,即便她跑出了蝴蝶谷,只怕也会饿死。 曲黛黛在床上躺了三天。因为是头一回的缘故,又加上身体弱,刚被取了血,三天的时间,癸水就走得干干净净。 癸水一走,曲黛黛立马恢复活蹦乱跳,开启狂吃模式。 在胡吃海喝之下,这具身体很快便有了明显的变化,个子拔高了不少,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曲线也逐渐明显起来,枯瘦的面颊更是一天比一天莹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连日日都和她腻在一起的虞青凰,也察觉到这明显的变化,她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对捧月道:“捧月,你看,黛黛最近是不是变了许多?” 捧月认真打量了一眼,惊奇道:“咦。” “咦”了一声,却没了下文,她目光怪异地在曲黛黛身上逡巡,好似第一次认识她这个人。 虞青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曲黛黛这才惊觉,她已经和虞青凰差不多高了,难怪她最近觉得自己手长腿长了许多。 虞青凰握着她的手,原本对比十分明显的肌肤,现在已经分不出区别,甚至,她的肌肤要比虞青凰还要更雪白细腻一些。 “我知道了,因为黛黛变成了一个大姑娘。”虞青凰笑吟吟地说道,拉着她的手在镜前坐下,镜中映着两张少女的脸。 虞青凰是纯净如莲的柔软,而曲黛黛则是妖冶似火的张扬。 这双眉眼实在是艳,就好像雾里带露的桃花,雨洗过的烈阳,张扬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虞青凰握着桃木梳子,梳着她的长发,从前干枯泛黄的发丝,如今软滑如缎。 虞青凰给她轻挽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 又从衣柜里拿出好几套衣裳,红色、绿色、黄色、湖蓝色……虞青凰一套套望过去,摇了摇头,最后目光落在一件纯白色的裙子上。 曲黛黛长相过于艳丽,若是再搭配华衣,反而过于浓艳,不如以素色压一压,添几分淡雅清丽。 虞青凰的审美是没错的,曲黛黛换上这一身白衣后,周身立时多了几分氤氲的仙气。 虞青凰从自己的妆奁中取出一支银色的流苏簪子,插入曲黛黛乌黑的发间,又拿起一支笔,沾了点胭脂,在曲黛黛的眉心点了一颗朱砂痣。 这一颗朱砂痣点上后,眼前少女登时艳光四射,一颦一笑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可爱。 是的,既妩媚又可爱。 容颜过于妖冶,稍不注意,则显风尘,偏偏她神态娇憨,目光流转之间,皆是少女的灵气,因此既显得妩媚,又十分可爱。 即便是自诩容貌美丽的虞青凰,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捧月,你瞧瞧,黛黛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好看?”虞青凰惊喜道。 “小姐!”捧月皱起眉头,有些气恼。都怪她家小姐太过纯善,居然这样帮衬曲黛黛,曲黛黛一旦变美,若入了谷主的眼,岂不是要分走小姐的宠爱。 正这样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青凰小姐。” 虞青凰打开屋门,沈流云站在门外,半张脸被面具覆盖着,看不清表情。 他对虞青凰微微施了一礼后,温声道:“青凰小姐,谷主请黛黛小姐过去一趟。” “我?”曲黛黛惊讶,心头无端腾起一丝寒意。以往的经历告诉她,花九箫找她过去,绝对没好事。 沈流云这才注意到今日曲黛黛的不同,乍一见她这身装扮,不由得愣了一下,微微失神。 他还记得,刚走出寒星院的曲黛黛可是一根瘦不拉几的豆芽菜,短短数月过去,竟出落得这般娇俏。 他很快回过神来,颔首道:“对,谷主传的是黛黛小姐。” 曲黛黛还未开口,捧月就不高兴了:“只传了黛黛吗?我家小姐呢?” “这……”沈流云为难,“谷主只传了黛黛小姐,未曾提及青凰小姐。” 这么想去,不如替她去好了。曲黛黛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花九箫找她,多半和取血有关。 唉,她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血。 曲黛黛认命地跟着沈流云踏进花九箫的芳华小筑。 水晶珠帘后,红影若隐若现。曲黛黛对着那片红影,福了福身,恭敬道:“黛黛见过师父。” 身体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她每次来芳华小筑都没好事,不是被他威胁剜心,就是取血,以至于她对芳华小筑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帘子的后方传来淡淡的一声“嗯”。 花九箫这个大魔头,总是跟没睡醒似的,成天瘫在他的椅子上,声音慵懒中泛着疲倦,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 “可知为何找你来?” 曲黛黛抬头,低声回道:“黛黛不知。” “为师明日出谷。” “所以?”曲黛黛满脸疑问之色。 “你准备一下,随为师出谷。” 曲黛黛震惊:“带着我?” “怎么,你有意见?” 曲黛黛低下头去,声音小小的:“黛黛不敢,只是,敢问师父为何突然出谷?” “为师接了一桩生意。” 曲黛黛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花九箫会答她,没想到花九箫竟告诉了她。 花九箫是一个杀手,他所谓的“生意”,自然是指杀人,这一回,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被他盯上了。总之,这个倒霉蛋的命一定很值钱,否则,不会打动花九箫这样的顶级杀手。 但曲黛黛如何也想不通,花九箫出谷杀人,为何要带着她这个大累赘,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还有疑问?”花九箫见曲黛黛半天不语,问道。 “没了。”曲黛黛可不敢直接问他,万一他的答案不是那么美妙,反而要人性命,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能出谷,不正是她梦寐以求之事么?她大可以借此机会摆脱花九箫,从此山高路远任君逍遥。 “过来。”花九箫忽然道。 曲黛黛本还在为自己能够出谷而开心,忽闻花九箫这句话,不禁又开始抖起来。难不成他吩咐完了事情,又要打她药血的主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曲黛黛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试探着抬步朝着珠帘走去,到了珠帘面前时,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掀开珠帘。 果真如她所想,花九箫斜倚在他的那张紫檀木椅中,一身艳丽红袍镀满烛光,十分惹眼。 她进来的时候,花九箫睁开眼看她一眼,以往他每次睁眼看她一眼,很快会合上双目,这回非但没有合上双目,眼睛还稍稍瞪大了一些,眼底泛着些许惊讶。 他差点没认出曲黛黛。 从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短短数月时间,跟抽条似的猛涨不说,身形更是玲珑窈窕,肤色胜雪,便是虞青凰也有所不及。 尤其眉心一点朱砂,生生为她平添几分属于女人的妩媚。 只是略瘦了一些,若是再丰腴一些会更好看,大概是取血取得太频繁。下次吩咐她们,少取一些血。花九箫蹙着眉头想。 到底是他的蝴蝶谷水土养人,想当年虞青凰刚来时,不也是一个黄毛丫头,如今照样养得倾国倾城。 第一次出蝴蝶谷 曲黛黛走到花九箫面前,垂下了眸子,温声道:“师父唤黛黛过来,可有什么吩咐?” “斟酒。”花九箫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 桌子上有只银色的雕花酒壶,曲黛黛走过去,拎起酒壶,往白玉酒盏中注满酒水。 她斟酒的时候,花九箫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直到她转过身来,花九箫才收回目光。 曲黛黛执着酒盏走到他跟前,双手将酒奉上。 花九箫垂眸,目光落在她的手腕,皓腕如雪,只是腕间多了几道狰狞的伤疤,这些伤疤泛着淡粉色,是前些日子取血留下的。 花九箫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曲黛黛小声唤了一句:“师父。” 花九箫终于将酒盏接了过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曲黛黛伴在花九箫身边为他斟酒,直到那一壶酒都入了花九箫的腹中,花九箫才让曲黛黛离开。 曲黛黛离开前,花九箫道:“这身衣服以后不许再穿。” 曲黛黛一怔,没问为什么,直接点了点头,说:“黛黛记下了。” 一转身,翻了个白眼,等她离开蝴蝶谷,想穿什么,他管得着! 曲黛黛回去后,将虞青凰给的这套白衣换下,翻出一件水绿色的裙子换上。翌日一早,她穿着这套水绿色的裙子,腰间揣着从花九箫那里捡来的珠子,等在谷口。 曲黛黛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腰间这颗珠子。这次出谷,她要找准时机,离开花九箫。这颗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短期内让她衣食无忧是没问题了。 不一会儿,东方露出鱼肚白,金色的日光穿透云层,照射在蝴蝶谷的每一个角落。 不远处,一身红衣的花九箫踱步而来。只见他红衣似火,肤色胜雪,眼尾处一只红蝶栩栩如生。 朝着她走来的时候,曲黛黛因为本能的反应,浑身不由得绷紧,心脏砰砰直跳。 花九箫停在她身前,漆黑的发丝落在肩头,红衣与黑发交映在一处,绚烂夺目。 一只蝴蝶扇着翅膀远远地飞了过来,停在他的发间,美得惊心动魄。 曲黛黛连忙福了福,恭地的唤了一声:“师父。” “吃下。”一只素白的手伸到她的眼前,掌心躺着一枚红色的丹丸,想来就是出谷时穿过毒障的解毒丸。 曲黛黛将解毒丸放入口中。这丹丸意外的竟泛着些甜,入口后,一股清凉感直冲喉咙。 花九箫见她吃下解毒丸后,转身朝着谷口走去:“此次出谷后,记得要紧随为师左右。” “黛黛记住了。”曲黛黛跟在她身后,嘴里说着记下了,心中却在想,至于会不会跟丢,那是另一回事。 她垂眸瞧着花九箫宽大的袖袍,花九箫用的刀叫做蝴蝶/刀,是一把弯刀,平日里就藏在袖中。这刀极利,一刀便可割下头颅,不知道这次又会是谁成为他的刀下鬼。 他杀人的时候,一般首选用兵器,然后才是毒和鬼蝶。 曲黛黛在梦里见过他的鬼蝶,虽然她对他的鬼蝶没有反应,但她一点儿也不想再目睹一次鬼蝶杀人,那场面可真是残忍恐怖。 所谓毒障,是一片布满浓雾的林子,这林子植被浓厚,终年不见天日,只有小小的一条出口,通往谷外的世界。 花九箫在这林子中种下了十几种有毒的植物,植物散发出来的香气和雾气混合在一处,若无他的解毒丸,多半还没走到出口,就已经先中毒身亡。 通道狭窄,即便瘦弱如曲黛黛,一路走来,也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这林子里的荆棘可不是普通的荆棘,没准就是花九箫种下的毒植,若是被划一下,都有可能身中剧毒,毒性快一点的,来不及服解药,没一会儿就毒发身亡。 穿过林子,就是出口。强烈的天光从出口投射进来,洒下斑驳的影子。空气里隐约可见细小的飞絮在飞舞。 花九箫弯身走了出去。 曲黛黛跟在身后。 顿时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带来一股浓郁的香气。原来是林子外面长了一排桂花树,正值开花的季节,一簇簇的,挤在一起,形成一片淡金色的花海,极为好看。 “在看什么?”花九箫突然出声。 “看花。”曲黛黛指了指不远处的花海,“这么多的桂花,可以做桂花酿、桂花茶、桂花糕、桂花糖、桂花蜜、桂花栗子酥、桂花小汤圆……” “回来时折几树回谷。”花九箫打断她的话。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不打断她的话,光念着这些吃的名字,她能念上老半天。 从前没发现,她倒是这么能吃。这些日子以来,也没少了她吃的,怎么只见她长个子,就是不长肉。 花九箫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说道:“走。” 师父发话,曲黛黛不敢不从,只好收起自己的口水,从枝头折下一支桂花,插在自己的发间。 花九箫没说话。 她的发乌黑柔顺,别着一支金桂,别有几番风情。风迎面拂来,将一缕幽香送到花九箫的鼻端。 两人一路下了山,往山下的镇子走。山下早已备好马车,曲黛黛跟着花九箫上了马车。 车轱辘急速地滚动着,带着二人离开小镇,往繁华的城中驶去。 马车里备着茶水和瓜果甜点,花九箫从碟子里拈起一块糕点,递给曲黛黛:“喏,你想吃的桂花糕。” 入城时,天色已黑,马车停在长街前。花九箫掀开车帘,车前两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着他俊美略带妖冶的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黛黛的手里还捏着花九箫给的那块桂花糕,纠结半晌,最后拿出一个锦囊,将桂花糕装了,挂在腰间。 过了一会儿,一人从拐角处走来,停在车前,正欲行礼,花九箫道:“不必多礼。” 那人身着普通布衫,五官平凡,没什么特色,是那种看过一眼就忘记的长相。但曲黛黛知道,他是花九箫安排在谷外的暗探。这种叫人记不住的普通长相,最适合暗探这种职业。 他们遍布整个大晋国,出没在大街小巷之间,探听目标人物的所在。 花九箫花了不少钱在养着他们,几乎没有人能躲过他们的侦察。 当然,如果花九箫不想动用自己的暗探,也可以去摘星楼买消息。 摘星楼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情报贩子组织。不过能出动摘星楼的,一般都是极其厉害的人物,看来这次花九箫追杀的只是个普通人。 就在曲黛黛神思飘远时,那探子双手呈上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花九箫接过纸,打开,匆匆扫了一眼,接着,掌中内力吞吐,那张纸在他的掌心中化作齑粉。 暗探悄无声息地离开,花九箫下了马车,回身对车内的曲黛黛道:“跟上。” 曲黛黛不情不愿地跟在身后。 车内熏了香气,有茶有酒有美食,她恨不得能在里面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才好。花九箫叫她跟上,自然是没好事。 他去干什么?杀人!用蝴蝶/刀割下目标人物的脑袋,然而换取巨额赏金,不用想,场面一定是极其血腥的。 他带着她,没准是想杀鸡儆猴,警告她,不许生坏心思。 毕竟,口头的警告,哪里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花九箫就是这样变态。 原书里为了警告虞青凰,他曾当着虞青凰的面,将捧月丢进蛇窟里。 那么多的蛇,一点点缠紧捧月,昂起头,露出尖利的牙齿,刺破捧月娇嫩的肌肤。 活色生香的小美人,不一会儿,就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想想曲黛黛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最怕蛇了。 花九箫这变态,不仅养鬼蝶,还养毒蛇。养它们就算了,最爱的就是用活人喂养他的这些宠物。 曲黛黛的脑海中一会儿是蝴蝶,一会儿是毒蛇,没有注意到,花九箫带着她,一脚踏进了青楼。 青楼名为“红袖坊”,正是营业期间,楼前数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在揽客。她们见花九箫容貌俊美、衣饰华贵,顿时眼睛都直了,一个个往他这边扑。 花九箫冷眼一扫,眼底蹦出寒芒,女子们俱吓得不敢乱动。 花九箫脚步停下,曲黛黛没注意,一脑袋撞在他的背上。 “师父,对、对不起,我没注意。”曲黛黛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脑袋,一脸苍白的道歉。 “在想什么?”花九箫问。 曲黛黛摇头,看见楼前这景况,一时惊呆:“师父,这……” “哟,贵客,赶紧里面请。”揽客的姑娘们被花九箫的气势给震慑,不敢肆意妄为,其中一人偷偷回到楼内,请了老鸨。 老鸨出门一看,这么年轻俊秀的公子,又是一身华贵的装扮,明显是一条大肥羊,登时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挥着她的帕子,前来招呼。 她的帕子熏得太香,挥过来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脂粉气扑面而来,呛得曲黛黛猛打喷嚏。 老鸨这才注意到花九箫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这姑娘衣饰虽普通,相貌却极美,一时搞不清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只得赔笑道:“这里是青楼,只招呼男客,还望姑娘止步。” 曲黛黛的喷嚏终于止住了,抬起手指,指了指花九箫:“我跟着师父。” 花九箫抬步踏入楼内,曲黛黛连忙跟上。 一楼中央的舞台上,一群胸前裹着轻纱的美艳女子在乐声中翩翩起舞。女子们衣着大胆,舞姿妖娆,随着折腰、旋身、抬腿等动作,一片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看得曲黛黛目不转睛。 花九箫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 他身为男人,见了这些女子尚不为所动,倒是曲黛黛这个姑娘家先露出色眯眯的眼神。呵,真是奇了。 人面兽心花九箫 老鸨见曲黛黛跟了进去,一路追上来:“姑娘,赶紧止步,进不得、进不得!” 曲黛黛见了台上的美人,连路都走不动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小姐姐,谁都喜欢,纵使她是个姑娘,也喜欢看好看的姑娘。 老鸨说她看不得,她就不乐意了,与她争辩道:“我为什么进不得,这好看的歌舞,难道不是给人看的?” 老鸨看花九箫一眼,斟酌着词句,笑道:“姑娘这话说笑了,这好看的歌舞,都是给男人看的,你一个姑娘家,进青楼看歌舞传出去有损名节。” “我不在乎名节。”曲黛黛语出惊人。 老鸨面色变了,正欲开口赶人。 花九箫丢出一锭金子给老鸨,打断她的话:“给我准备一间房。” “好的。”老鸨捧着金子咬了一口,顿时笑得眼角起了褶子,转身朝着楼梯走去,“公子请随我来。请问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不要姑娘。” 老鸨一怔。哪有进青楼,只开房间,不要姑娘的道理。 “姑娘我自己带了。”花九箫下一句更是惊得老鸨差点一脚踩空。 花九箫回头看向曲黛黛,语气里带上了微微的斥责:“还不跟上。” 曲黛黛回神,连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得了,头一回听到逛青楼还自带姑娘的。老鸨面部表情不由得抽搐着,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子。这位爷出手阔绰,有钱拿就行,管他怎么玩。 如果她刚才没听错,那姑娘唤这位公子“师父”。造孽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竟被这么一只人面兽心的色狼给骗了,难怪她进青楼面色不改,还说出“不在乎名节”这样的话。 这位公子生得相貌堂堂,内心却如此龌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鸨捧着金子,在心里狠狠将花九箫鄙视了一番。 花九箫给的金子分量足,都足够点十个姑娘了,老鸨自然捧着供着,给他开了一间楼里最好的房间。 是个里外套间,屋子里的那张罩着白纱的锦绣大床,四个人躺下还绰绰有余。 里外中间用珠帘隔开,桌子上燃着一炉熏香,花九箫一踏进屋子里,就将炉子里的香给灭了。 曲黛黛好奇的问道:“师父,这香气挺好闻的,为何灭了?” 花九箫似笑非笑:“这是青楼,青楼点的自然都是催情助兴的香。” 曲黛黛纵使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脸。 她后悔自己不经过脑子,一时嘴快问了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缓解空气里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曲黛黛掀开珠帘,进了里屋。 她张开双臂,在那张大床上躺下。 床铺得又高又软,被子里还熏了香。不过曲黛黛不敢深嗅,这是青楼,没准又是催情助兴的香气。 床是用红檀木做的,镂空雕花,十分好看。床头上还雕着画,曲黛黛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些画。 因她躺着,画落入眼中是倒的,曲黛黛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辩出来,画上是一男一女,姿势亲密大胆,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关键还不止一幅,角度清奇,实在匪夷所思。 想来又是助兴的。 曲黛黛猛地坐起来,一阵脸红心跳,面颊似被热气蒸腾,燥热难挡。 穿越前,她可是个乖乖女,就算好奇某些事情,也只仅限于看过文字描写,这些画面直白突兀地闯入她眼中,就好像突然饮了一口烈酒,着实烧心得很。 她长舒一口浊气,才将这些画面都赶出脑子里。 床头有很多暗格,暗格下方是机关。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曲黛黛伸手按了一下机关,顿时“咔哒”一声,暗格弹了出来。 暗格内放置着一根银色的链子和一方长形锦盒,链子很细,上面雕着精细的花纹。曲黛黛好奇地拿在手里,以为是手链,往手腕缠上去。 银色和她的肌肤交织在一起,更加衬得她肤白胜雪,竟意外地好看。 就是链子的另一端的环做的有些大,不像是直接扣在手腕上的。曲黛黛一边晃着手腕,听着链子发出悦耳的叮当响声,又抬手去拿锦盒。 刚将锦盒拿到手,拨开铁扣,忽然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在做什么?” 原来是花九箫不知不觉走到她身边,她全副心神都放在这盒子上,一时没有注意到。 花九箫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曲黛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吓了一跳,手中力道微松,锦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一支雕花的圆柱形碧色玉石从里面滚了出来。 一直滚啊滚,滚到花九箫的脚边,还羞涩地撞了一下他的脚尖。 花九箫垂眸,目光落在那碧玉上。 曲黛黛也在看那支碧玉,看着看着,她的脸红了,触电一般移开目光。 她忘了这里是秦楼楚馆,放在床头暗格里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还不都是那些助兴的东西。这样一想,她手腕上缠的这银色链子是做什么的,自然不用花九箫明说。 曲黛黛脸色通红地解着链子,只是她越心急,链子缠得越紧,不多时,她雪白的手腕已多了数道绯色的长痕。 曲黛黛欲哭无泪,险些将自己的手腕给掰断。 都怪她手贱。 这下丢脸丢到花九箫这魔头面前了,指不定他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嘲讽她。 曲黛黛气呼呼地扯着链子。 眼帘中忽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犹如翠玉竹一般俊秀,是惯常弹琴的手,也是握刀的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只手握住链子的一头,很有耐心的,一点点将其解开。刚才还杂乱无章的链子,到了他手中,似被施了仙术,奇迹地松了开来。 曲黛黛揉着泛红的手腕,垂着脑袋不敢看他,低声道:“谢谢。” 花九箫将链子扔在一旁,起身道:“这屋子里的东西不要乱碰,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哪敢呐。曲黛黛心道。况且他做师父的,竟带着自己的女弟子来这种地方,还要指点她不懂之处,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要脸的曲黛黛,接下来都蒙着被子躺在床上,没再敢乱翻。 老鸨叩响屋门,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进来。她进屋的时候,眼神止不住的往里屋的大床上飘。 曲黛黛躺在床上,一截犹泛着微红的手腕垂在床畔,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发生了何事。 老鸨虽做的是皮肉生意,却从来不逼迫良家妇女,有些女子堕入风尘是逼不得已,她也是抱着几分同情之心的。 这个姑娘涉世未深,想来定是被她师父所哄骗,小小年纪,竟这样糟蹋自己,怕是身后没有父母亲人依仗,只有这么个禽兽师父,往后男人抹抹嘴,抽身了,她可怎么办。 花九箫坐在桌前,见老鸨一直往曲黛黛那边看,神情顿显不悦,轻轻咳了一声。 老鸨连忙收回目光,福了福:“公子,您慢用。”想了想,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支瓶子,放在花九箫的跟前,“这是楼里最新进的脂膏,姑娘小,还望公子怜惜一些。” 犹不放心,又道:“这姑娘看着瘦弱,想来身体也不好,若是不小心怀了身……” “滚!”花九箫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情。 老鸨一哆嗦,哪敢再啰嗦,连忙走了出去。 曲黛黛躺在床上,没过多久,意识迷迷糊糊。因她想着逃跑之事,睡得也不大安稳,况且,一直有人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曲黛黛听得出来,是老鸨的声音。 后来花九箫明显发了脾气,那声音才没了。 曲黛黛想了一会儿,没能想出来逃跑的法子,唯一的方法,大概就是在花九箫杀人,趁着他分心逃跑。 被子有些闷,她将被子从头顶挪开,这才嗅到满屋子的饭菜香气。 曲黛黛猛地从床上坐起。 自从穿越以后,发现这具身体被虐待,长期吃不饱,曲黛黛对食物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望,抓紧一切机会将能吃都塞入自己的腹中。 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这具身体不但渐渐恢复了力气,还长了个子。但在心理的暗示下,她对食物产生了极大的依赖,一顿不吃就心慌。 跟着花九箫从蝴蝶谷出来,也有大半天的时间,竟半点没吃上东西,闻到这香气,一股浓烈的饥饿感袭上心头。 曲黛黛掀开帘子,走到花九箫身后。花九箫面前在桌子上摆满了大鱼大肉,曲黛黛深深吸了一口气,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花九箫拿起竹筷,不紧不慢的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 “师父。”曲黛黛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软几分。 花九箫看她:“饿了?” 曲黛黛狠狠地点头。 花九箫道:“斟酒。” 曲黛黛连忙上前,为他斟了一杯酒,斟酒期间,还不忘嗅一口肉香,这一嗅,更是饿得头晕眼花。 “师父,好饿。”曲黛黛感觉自己成了一朵云,在空中飘啊飘,不着地。 “师父不饿,师父正吃着呢。”花九箫又夹了一块冬瓜。 曲黛黛:“……” 看着这满桌子的菜肴,曲黛黛眼睛都直了,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泉、3399816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连连 20瓶;泉 5瓶; 都是眼熟的小天使,抱住mua! (*╯3╰) 第一次出逃 花九箫逗够了她,指了指身边的位子:“坐下。” 曲黛黛连忙坐下,满脸盈盈笑容:“多谢师父!” 有了花九箫的许可,曲黛黛自然不客气,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不多时,桌上的一大半菜都进了她的肚子,而花九箫不过才饮了三杯酒,吃了几筷子。 看着这满桌子空荡荡的盘子,花九箫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没吃饱。 目光飘向曲黛黛纤细的腰,怎么这腰半点没胖,吃了那么多,难不成都是漏掉了? 曲黛黛每次一见他,都会发抖,没准就是这抖啊抖的,将她吃的都抖没了。 曲黛黛吃饱了,心满意足,正想找个理由继续睡,省得这个魔头使唤她,目光却被桌子上的一支瓷瓶给吸引了。 那是个巴掌大的瓶子,周身瓷白,瓶身绘着桃花。桃瓣绰绰,煞是好看。 曲黛黛将瓶子拿在手里,拨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桃花香直往鼻子里冲。 “好香。”她感叹着,问花九箫,“师父,这是什么?能吃吗?” 花九箫但笑不语。 看到花九箫这副表情,曲黛黛瞬时明白过来,嫌恶地将瓶子放了下来。 夜色渐浓,楼下隐隐传来乐声,只是这乐声中夹杂着令人厌烦的喧嚣。平时装得衣冠楚楚的男人们,到了这里,丑陋的嘴脸暴露无遗。 屋内的蜡烛燃烧了一大截,曲黛黛回到里屋,坐在床头,眼神迷蒙的望着珠帘外的花九箫。 花九箫坐在烛光里,取出一把弯刀。他一身红衣如血,烛光映着红影,浓烈得刺眼。 轻轻的一声,是花九箫拔出了弯刀。那是他的随身武器,蝴蝶/刀,刀身呈银白色,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 自花九箫成名以来,已有无数人丧生在这把刀下。烛光罩着刀身,也不免添了几分寒意。 原书里,花九箫正是用这把刀,剖开黛黛的胸膛,取出她的心脏给虞青凰做药引。 曲黛黛望着那把弯刀,眼底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花九箫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温柔地擦拭着刀身。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花九箫却极有耐心的将刀身擦了一遍又一遍。 屋里暖烘烘的,熏着香气,曲黛黛倚着床,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她合起双眼,意识陷入一阵浑浑噩噩当中。 梦境里,影影绰绰的风景一闪而逝…… 花九箫猛地将弯刀插回刀鞘中,站起身来,拂开珠帘,朝着曲黛黛走去。 曲黛黛睡得香甜,卷翘的睫毛,在烛光的笼罩下,形成一圈阴影,投射在眼周。 花九箫抬起弯刀,用刀鞘轻轻敲了一下曲黛黛的脑袋。 头上突如其来的钝痛,令曲黛黛吓了一跳。她猛地站起来,双眼睁开,眼底尽是迷蒙之色。 看清面前的花九箫,她似乎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哪里,自己是谁。 眼底有怒气一闪而过,但又因着什么,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她的嘴角弯起一抹笑意,转瞬间的功夫,便麻利地化身狗腿子,讨好地笑道:“师父。”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真是有趣,花九箫心想。他转身朝着屋门走去,走了几步,见曲黛黛愣在原地,回头望她:“还不跟上。” 曲黛黛立时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上。 屋门一打开,喧嚣声充斥着耳畔,楼下轻歌曼舞,好不热闹。灯影摇曳的长廊中到处都是人,无非是男人搂着女人在调戏,若是仔细听他们的对话,不免显得油腻。 曲黛黛正要收回目光时,一个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个男人身穿一身青衫,面无表情地从人群穿过,这副冷冰冰的表情,与整个红袖坊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不像是来嫖姑娘的,倒像是来巡逻的。 曲黛黛注意到他的腰间悬着一把剑,那把剑看起来很古朴,剑柄处的花纹已经被磨损得看不出来原本的痕迹。 他从花九箫和曲黛黛的身边走过,迎面走来一名穿着紫纱裙的女子,甜笑着冲着他走去。曲黛黛以为他会冷漠地避开,竟没想到,他张开双臂,将女子搂进了怀中。 两人一路搂着,推开一扇门,进入屋内。 花九箫跟在他身后,一掌推开隔壁的门。顿时一股麝香味扑面而来,珠帘后,隐隐有两道人影缠在一起。 两人正在兴头上,房门猛地被人震开,一同抬起头来,男子面露怒色,女子正要尖叫,花九箫推出一道掌风,不过瞬间的事情,两人都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床上。 花九箫踏入屋内,曲黛黛连忙跟上,将身后的屋门合起。 屋门关上后,楼下的喧嚣声瞬时远去。 花九箫走到床边,嫌弃地将床帘放下,遮住了那一男一女的身体。 曲黛黛倒是不担心两人被杀死,花九箫很少在出任务的时候杀其他人,在他的眼里,要他杀人,要么惹怒了他,要么有人付钱, 他放下垂帘后,走到墙壁边,细细听了一会儿,然后选了个地方,拿出一支瓶子。 瓶子里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沾到墙壁,竟慢慢地将墙壁溶出一个洞。 花九箫通过那个洞,在观察隔壁屋子的情景。 曲黛黛站在他身边,好奇地问道:“师父,你在看什么?” 花九箫侧身让开,指了指那个壁上的孔,意思很明显,要她自己看。 看就看。曲黛黛撇撇嘴,将眼睛凑到孔前。 透过小洞,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的两人。那佩剑的青年坐在桌边,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穿着紫纱裙的女子,手中拎着银壶,在为他斟酒。 青年执起酒杯,在曲黛黛观察的期间,竟连饮三杯酒。大抵是喝得急,将自己给呛到了。 紫衣女子素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安抚道:“柳公子,慢点喝。” 那姓柳的青年握住她的手,一手将桌子上的美酒佳肴尽数扫落在地上,抱着她,放到了桌子上。 女子先是惊讶,继而明白了什么,倚在他怀中。 青年的手抚上她的背,盯着她的脸,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脸上逐渐露出沉溺之色,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朝曲黛黛这个方向望过来,厉喝一声:“什么人!” 曲黛黛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后传来,是花九箫拽着她,往一边避让开来。一枚银针穿过小孔,自眼前一闪而过,钉入柱子中。 “轰”的一声,墙壁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洞中露出青年颀长的身影,竟是他一拳头将墙壁砸裂开来。 烟尘弥漫中,青年抬起头来,冷冷地朝着花九箫和曲黛黛二人望过来。在目光掠过花九箫时,他似乎愣了一下,沉声道:“蝴蝶/刀客花九箫?” 花九箫推开曲黛黛,淡淡道:“不错,正是我。” 柳随风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是他派你来的?” “你背叛师门,侮辱师娘,你师父花钱买了你的人头。” 柳随风猛地激动起来,眼底透出悲愤之色:“我没有侮辱师娘,是他,是他抢走了海棠!明明是我和海棠先认识的,明明说好海棠要做我的妻子的,是他们背信弃义,负我在先……”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并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拿钱办事,取你的人头。”花九箫亮出蝴蝶/刀。 虽然不值得他出动鬼蝶,但柳随风也不是个可以小觑的对手。 “锵”的一声,是柳随风拔出他腰间的佩剑。一刀一剑,在空中交击。 既然已经开打,曲黛黛当然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以免被刀剑误伤。 楼上的动静早已引起楼下的注意,原本老鸨以为他二人是来闹事的,招来一群打手,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这群打手刚上楼,便被一阵刀光剑影俱轰下楼去。 不多时,楼上已见了血。 人群中传来尖叫声,争相朝着楼外跑去,曲黛黛跟着这群人,也疯狂的往外面跑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要知道,她等了一晚上,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希望那个叫做柳随风的男人,能拖住花九箫一刻,等她逃跑成功,一定早晚给他上一炷香,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 啊啊啊为什么蝴蝶/刀是敏感词,这个词看起来很邪恶吗? 每次男主亮出他的兵器都是口口o(╯□╰)o —— 【蝴蝶谷师徒日常】 曲黛黛(咽口水):“师父,能吃吗?” 花九箫(严肃):“师父不能吃。” 曲黛黛:…… 师父我错了 曲黛黛沿着长街狂奔,一口气奔了两条街。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上,想要出城已经不可能,她得找个地方藏身,等明日一早,城门打开再离开。 她极目望去,不远处有一条河,河面架着一座拱桥。曲黛黛朝着拱桥奔去,见四下无人,钻进桥洞中。 洞内黑漆漆的,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照到洞口。她坐在洞里最黑暗的地方,大口喘着气,待气息平复下来后,用手摸了摸腰间,确认那颗珠子还在,才放下心来。 这珠子是花九箫的东西,得尽快脱手,时间拖久了,若再去兑换,一定会暴露她的行踪。 曲黛黛不知道花九箫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取下柳随风的人头,但她知道,花九箫发现她不见后,一定会雷霆大怒,派出他的暗探到处找她。 她是虞青凰的活药材,她绝对不能丢。 虞青凰的确很好,可曲黛黛也想好好活着,不想被花九箫剖了心脏,给虞青凰做药引。 所以这一次,她只能对不起虞青凰。 曲黛黛抱着这些许的歉意,蹲在黑暗中,一点儿也不敢睡,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黑夜很快逝去,曙光破开黑暗,这座城市迎来黎明。 东方露出鱼肚白,万丈金芒投射在大地上,一缕斜光照进洞口。 曲黛黛一动也不敢动。 花九箫发现她不见后,定还在这个城中搜寻,只有等到城门大开后,他才会怀疑她已经逃走。 但以他谨慎的性子,多半会留下两名暗探在城中,继续查探她的下落,所以接下来的这一天,她必须缩在这个桥洞里,哪里也不能去。 曲黛黛很饿,也很渴。她腰间的锦囊里还有一块桂花糕,再饿,她也只能忍着。这是她接下来逃亡的路程里唯一的食物,也是唯一的希望,这个希望绝不能失去。 她饿得快要昏过去时,只要想一想,她还有块桂花糕,咬一咬牙,就能挺下去。 时间一点点逝去。 空气里飘过早饭的香气、午饭的香气、晚饭的香气…… 黑暗再次降临大地,一点点吞噬着光明。趁着城门还没关,曲黛黛弯身从桥洞中走了出来。 她在桥洞里待了一天,又累又饿。 她揉着酸痛的腰和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悄无声息地朝着城门口走去。 好在这一路,没有人忽然跳出来拦住她,在她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拼命地狂奔起来,仿佛身后追着一只猛兽,只要一回头,就会丢了性命。 越跑,眼前越荒凉。浓重的黑暗彻底罩下来,天幕上,一轮皎月当空独照。 曲黛黛也不知道自己奔到了哪里,四下俱是荒野,空无一人,处处都是虫鸣声,偶尔传来几声狼嚎。 她借着月色,找到一条小溪,狂灌了几口水,又走到树下,摘了几颗野枣。 算她幸运,误打误撞,竟撞见了这么大的一颗枣树,枣子生得又大又圆,用水洗净,一口下去全是汁水。 曲黛黛一口气连吃了六七个,才感觉到一点饱腹感。 又是一阵狼嚎传来。 曲黛黛连忙找了一棵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树上,抱住一根树干,用手臂当枕头,闭目养神。 初秋的风是凉的,吹在身上很舒服,就是蚊虫比较多,还好她穿的都是长袖、长裤,宽大的裙摆罩下来,蚊虫也无处下口。 唯独只有双手和脑袋暴露在外面。 她将手臂缩了一缩,拽住袖口,用宽袖藏住双手,再将脸埋进双臂中,这样一来,能挡去不少蚊虫。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天亮了。 日光透过头顶的树隙,照在她的身上。曲黛黛睁开眼睛,这才惊觉,自己竟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夜,幸亏没出什么大事。 她从树上跳了下来,极目望去,一片草木苍翠,不知是哪一片荒凉的郊外。 曲黛黛走到小溪旁,简单的梳洗了一遍,又回到枣树下,摘了几颗枣子当早餐。 吃完后,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放在地上,一口气摘了十几颗个大枣,洗干净,放在衣服上,再系好,绑在身上。 曲黛黛背着这些大枣,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一直走一直走,饿了渴了,就吃枣子。等她将背上的大枣吃的差不多时,终于寻到了人迹。 是一座小城,城墙破败,已有些年代的样子,城门口站在两名老兵。曲黛黛整理了一下仪容,朝着城内走去。 城虽然看着不大的样子,街头却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气。 曲黛黛沿着长街,一间一间的铺子找过去,忽然,“当铺”二字映入她的眼底。 她的脸上腾起一阵欣喜之色,朝着店铺走去。 “姑娘,可是要当什么?”柜台前的掌柜温声问道。 曲黛黛从腰间取出珠子,放到掌柜的面前:“老板,你看看,这颗珠子值多少钱?” 掌柜的将珠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一阵,沉吟道:“这颗珠子莹润光泽,触手生温,是个好东西,这样吧,姑娘,我给你二百两银子。” 曲黛黛对这个世界的货币没什么概念,只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说古代的银子很值钱,几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一年的。那么二百两银子,得够她吃好多年了罢。 况且她一路徒步走来,鞋子早已磨了个洞,又累又饿,真想大吃一顿,再洗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觉。 掌柜的见曲黛黛面色犹豫,道:“姑娘,再多加五十两银子,如何?” 曲黛黛现在急需钱,而且这珠子越晚出手,对她越不利,她咬牙道:“好,就二百五十两银子。” 掌柜的拿出一张纸,刷刷写了几笔后,递给曲黛黛:“姑娘,请按个手印。” 曲黛黛按完手印后,掌柜的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曲黛黛:“姑娘,拿好。” 曲黛黛打开一条缝隙,入目皆是一片白花花,险些被这么多的银子晃了眼。 她的嘴角忍不住咧出笑意,拎着包裹,刚转身,一只手搭上她的肩,接着一道熟悉的嗓音,彻底将她打入了深渊中—— “黛黛,这几天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曲黛黛转身,花九箫站在天光下,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正在看她。曲黛黛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的手中。 花九箫的左手拎了一个包裹,从包裹的形状来看,应该是个方形的盒子,盒子中盛的…… 自然是柳随风的人头。 虽然没有血滴落,花九箫的身上也干干净净的,但曲黛黛还是隐约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她面色煞白无比,惊恐地看着花九箫,讷讷开口:“师父。”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花九箫垂下眸子,乌黑的睫毛掩去眼底神色。 通常这种情况,代表他心中很不悦,如果曲黛黛回答的不好,他就会发火。他一旦发火,那可是要发生流血事件的,再严重点,就会丢命。 花九箫不会杀曲黛黛,因为他还要她给虞青凰续命,但他多的是让她生不如死的法子。 曲黛黛一脸哭丧的表情,弱弱地往后退了一步:“师父,我错了……”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花九箫这句话的意思代表,还有回旋的余地。 曲黛黛脑海飞快地转动着,面上表情更是惊惧不已:“我、我迷路了。那日,师父和柳随风打起来后,楼里的人疯了一般往外跑,我被他们撞了出去,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找不到师父。” “我的人找了你很久。”如果不是她故意藏起来,不会找不到。 “夜里冷,我想着,等师父办完事,就会来找我,就找了个角落坐下,然后不小心睡着了。等我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我以为师父会出城,就想着,到城门口等师父,可我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师父。” “是吗?”花九箫轻声呢喃。城门口人来人往,他叫人盯了一天,可是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 花九箫自然知道曲黛黛在撒谎,他也知道,她是故意跑掉的。 不过,他带她出来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她,不要动任何歪心思,就算他放她出蝴蝶谷,她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而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下不为例。”花九箫伸出长臂,将搁在柜子上的银子拿在手里,转身就走。 曲黛黛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此轻轻揭过。她说的那些话漏洞百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花九箫肯定不信。他明显是想放过她一马,曲黛黛松口气,连忙跟上花九箫。 没关系,这次失败,还有下一次。她曲黛黛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的! 黛黛是师父的 花九箫带着曲黛黛去了一趟成衣铺,铺子的老板非常的热情,满脸堆笑地问道:“请问公子是为谁买衣服?” 他注意到花九箫的身后还有个曲黛黛,曲黛黛奔波了一天一夜,身上乱糟糟的,衣服也被荆棘划开,又脏又臭,显然,她更需要新衣裳。 果然,花九箫指了指她。 老板立时拿出店铺里最畅销的款式,极力的向花九箫推销着。 那是一件纯白色的裙子,用蚕丝织成,布料柔软,轻如蝉翼,光只是看一眼,便觉仙气氤氲。曲黛黛身上虽脏,容色却极为清艳,若穿上这套白色的衣裙,定是美若天仙。 老板见他们二人郎才女貌,不是夫妻,也是情人,这公子又是衣着华贵,定是个出手大方的爷,十分有把握能做下这桩生意。 花九箫拿着衣裳,在曲黛黛的身上比划了一番,露出满意的神色,对老板说道:“这件包起来。另外,那一件拿下来,给她试试。” 花九箫指的是一件布裙。 粗糙的料子,简单的样式,颜色也是灰扑扑的。老板一怔,为难道:“这……” 女孩子都爱美,这件衣服实在难看,已经挂在这里,很久没有卖出了。 “就拿这件。”曲黛黛道。 反正她是不敢肖想那件白色的,花九箫很讨厌她穿白色的,那一套他肯定是为虞青凰买的。 曲黛黛两天没洗澡,只想换件干净的衣裳,衣裳好不好看,她才不在乎。 老板将那件灰衣拿给曲黛黛,曲黛黛拿着灰衣,在身上比了比,对花九箫道:“师父,合身。” 花九箫颔首,对老板道:“两件一起,多少钱?” 老板一边算着,一边嘀咕。难怪不肯给她买,原来那个女娃娃是徒弟。 曲黛黛道:“白色的那件包好一点,那是给我师姐买的。” 老板更是惊异,原来另外一个也是徒弟,怎么都是徒弟,差别就这么大。瞧这位生得跟天仙似的,要是他的徒弟,他疼宠都来不及。 曲黛黛抱着两件衣服走出铺子,花九箫跟在她身后。她暗中将牙齿磨得咯咯响,方才花九箫付的钱,可是她的钱。 气死她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二百五十两银子,就这么少了十两,而且那十两还都花在虞青凰的裙子上了。 算了,虞青凰对她也很好,就当是她送虞青凰的。 接下来花九箫带着曲黛黛去了镇上最大的客栈,开了一间房,要了一桶洗澡水。 曲黛黛的身上有些味道,花九箫鼻子灵敏,早就被熏得受不了。 除此之外,还要了一桌子酒菜。 伙计点头哈腰地问道:“酒菜是送到屋里,还是在楼下吃?” “楼下。”花九箫在桌边坐下,将锦盒搁在一旁,手指轻扣桌面,“酒先送过来的。” “好嘞!”伙计一甩抹布,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洗澡水和酒一同送到屋内。木桶放在屏风后,灌上热水,整个屋子顿时水雾袅袅。 曲黛黛站在屏风后,看着花九箫的背影。花九箫拎起酒壶,斟了一杯酒,小口的品尝着。 看他这个样子,是没打算避嫌。他这尊大神往那一坐,曲黛黛根本请不动。 曲黛黛冲着他的背影龇牙咧嘴,没办法,走到屏风后,轻手轻脚地宽衣解带,还好有屏风相隔,屏风的外面还有一层纱帘。纱帘放下,只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曲黛黛倒不怕花九箫会突然兽性大发,他这个人原书里有写过,有那么一丁点洁癖,很讨厌别人碰他,就连虞青凰每次撒娇,也只敢扯着他的袖子,不敢主动碰他的手。 曲黛黛生病时,为了救她,花九箫倒是主动搂过她,但她敢肯定,那时他的脸上一定是满脸的嫌恶,心里指不定怎样的恶心。 曲黛黛很快洗好澡,幸好在洗澡期间,花九箫只是在背对着她自斟自饮。曲黛黛飞快地拿着布巾擦干净水珠,穿上他给她买的那件灰色的裙子。 裙子的布料不大好,穿着身上硌着肌肤,颜色也是灰暗,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唯独剪裁合体,包裹在她的身上,竟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正是绮年玉貌的年纪,这些日子身体又发育了不少,穿上这件衣服后,她的好身材一览无遗。 曲黛黛小幅度地挪动着步伐,从纱帘后走了出来,低声唤道:“师父,我好了。” 花九箫回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花九箫移开目光,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曲黛黛连忙跟上。 他要的菜肴已经在楼下摆好,香喷喷的,还未走近,曲黛黛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香气,不争气的肚子瞬时咕咕叫起来。 花九箫落座,他将装着银子的包裹和装着柳随风人头的盒子,俱放在了凳子上。 曲黛黛站在一旁,花九箫没吩咐,她自然是不敢入席的。 “坐下吧。”花九箫道。 曲黛黛立时高兴地坐在他对面,拿起一双筷子。 “公子,您的菜已经上齐了,可还有什么吩咐?”伙计讨好地搓着手,满脸堆着笑容。 “没了,你退下。”花九箫淡淡道。 “公子一直随身提着这物,想必十分贵重,哪能随便搁在这里,不如小的替您收好。”伙计伸手去拿装着柳随风的人头的盒子,一只手蓦地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臂。 那只手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的骨骼捏碎,伙计冷汗涔涔的抬起头,对上花九箫冷冽的眉眼。 戾气自花九箫的眼底一闪而过。 伙计吓了一跳,连忙告饶:“是小的手欠,请公子饶命!” 花九箫松开他的手,从包裹里取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伙计的掌心里,声音温温柔柔的,仿佛刚才那个要杀人的根本不是他。 “下不为例。”他说。 “多谢公子打赏。”伙计连忙擦着冷汗,逃命一般离开了这里。 曲黛黛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偷瞄放在椅子上的包裹。 她的银子啊!!! 又是十两,这个败家崽!敢情花的不是他自己的钱,不心疼。这才多长时间,二百五十两,转眼就成了二百三十两。 好气。 “在看什么?”一个声音问。 “我的钱。”曲黛黛答道。答完悚然一惊,抬头,花九箫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的钱?”他轻声重复着,自袖中取出一物,在指间摩挲着。 曲黛黛一眼便认出,那是她才当出去不久的珠子。那珠子被她贴身藏了很久,化成灰她也认得。 “若没有记错的话,这颗珠子是我的。”花九箫说。 曲黛黛没说话,她在脑海里飞快地回忆着,花九箫到底是什么时候拿回这颗珠子的。 “既是我的珠子,换回来的银子,自然也是我的。” “你扔了它,我捡到的,就是我的。”曲黛黛忍不住辩驳道。 “哦?照这样说来,黛黛是我从黑风门捡回来的,黛黛也是我的咯。” “当然!自师父携黛黛入蝴蝶谷的那一日起,黛黛生师父的人,死是师父的鬼!”眼见花九箫眉间隐隐有戾气扩散,曲黛黛连忙谄媚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句话取悦了花九箫,花九箫轻声笑起来:“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说罢,他将珠子塞回袖中。 曲黛黛眼馋地看着那颗珠子。二百五十两!整整二百五十两啊! 花九箫将珠子塞回袖中后,一名青衣侍从朝着他走过来,弯身行了一礼,恭声道:“花谷主,我家公子请您楼上雅间一叙。” “你家公子是何人?”曲黛黛忍不住问道。这个人一开口就是花谷主,看来是知道花九箫身份的。 “我家公子姓凤,他说,花谷主见了这个,一定会有兴趣。”侍从双手呈上一枚金色的令牌,曲黛黛眼尖,扫到那令牌的正面刻了一个“凤”字,背面雕了只展翅的金凤。 姓凤的,且以金凤作为家徽,曲黛黛立时想到一个人。 武皇之后,凌霄城的传人——凤岚曦。也就是本书的男主角,虞青凰的命定天子。 花九箫显然也认出了令牌主人的身份,他提起柳随风的人头,站起身来。曲黛黛连忙站起来,他看了曲黛黛一眼,曲黛黛会意,将另一个包裹抱在怀里。 总算抱到了她的钱。 自从到手后,她还没捂热乎呢,就被花九箫无耻地夺走了。 曲黛黛抱着这一包裹的银子,恨不得亲亲抱抱举高高。 青衣侍从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花九箫抬步踏上楼梯。曲黛黛紧随其后,这位传说中的男主角,她自然也是想一睹他的风采。 《天命凰女》男性角色众多,凤岚曦作为男主,一直稳居人气前三位,自然是有道理的。 曲黛黛记得,书中曾提过他,一身贵气,无人匹敌。虽是生活在刀光剑影中,却彷如天生的贵胄,这样的公子,不该生活在江湖,而是应该站在大晋国的巅峰,俯瞰芸芸众生。 心念电转间,曲黛黛跟着花九箫踏入雅间。门合上之后,瞬时便将屋外的喧嚣尽数隔绝在外。 角落里焚着一炉幽香,窗台上摆着丹桂,风一吹,便将桂花香送入屋内,香气沁人。 雅间用一道珠帘隔开,外间的桌子上已摆好了酒菜,青衣侍从拉开凳子,请花九箫入座。 花九箫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曲黛黛站在他身后,她注意到,自从她和花九箫进入这雅间后,一直有一道视线在看他们。 她顺着视线的来源望去,只看得到隐隐约约一道人影,因为垂帘相隔,约莫只能看得出来,是个男人的轮廓,想来就是那位请他们上楼的凤公子。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连连 1个; (*^▽^*) —— 【采访时间】 1、 曲黛黛:师父,我发现你特别喜欢说一句话。 花九箫:哪句话? 曲黛黛:下不为例。 花九箫:这岂不是说明了为师拥有广阔的胸襟。 曲黛黛:呵呵呵呵呵呵呵 2、 曲黛黛:师父为什么不喜欢我穿白衣? 花九箫:太美,我会忍不住心动。 曲黛黛:…… 原书里的男主 花九箫入座后,青衣侍从为他添上一杯酒。接着,珠帘被人拂起,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是一名黑衣侍卫,侍卫面容冷峻,腰间挂着一把弯刀。 他拂起珠帘的时候,曲黛黛的目光朝着珠帘后的人影望去,只可惜,珠帘这一拂一落,动作太快,没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黑衣侍卫停在花九箫面前,对他施了一礼,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在下黑羽,见过花谷主。实不相瞒,花谷主手中这颗人头的主人,曾与我家公子是故交,公子说,他欺辱师娘,活该落得如此下场,只是我家公子念在与他相交一场,愿出十倍的价钱,从谷主手里买回这颗人头,让他入土为安。” 花九箫懒懒地看他一眼,目光穿过珠帘,落在珠帘后的那道身影上,明知故问:“不知你家公子是……” “凌霄城凤岚曦。”黑羽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亮出自家公子的身份。 花九箫轻笑一声:“原来是凤大公子,失敬了。” “这是我家公子出的价钱。”黑羽双手呈上一方锦盒,盒盖打开,二十根金条呈现于花九箫的眼前。 看到这些金条时,曲黛黛的眼睛都直了。这些金条,可比她怀中的银子值钱多了。 花九箫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的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调侃道:“听闻凌霄城的大公子久卧病床,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赶赴到这边陲小城。” 花九箫话音刚落,珠帘后便传来一声咳嗽。这咳嗽似是被人强压在喉咙里,短促的一声后,便消失无踪。 咳嗽虽是压住了,喘气声却掩饰不住。 这喘气声一声高过一声,显然极为痛苦。 曲黛黛记起来,原书里的凤岚曦是有宿疾的,据闻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了二十几年都没能治好,不少名医都断言,这位凤大公子活不过三十岁,如今,他已经二十五了。 珠帘后传来的喘气声越来越大,黑羽面色微变,立于一旁的青衣侍从连忙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从曲黛黛的角度看过去,应该是那青衣侍从取出了一颗药丸,喂给凤岚曦。凤岚曦就着茶水,将药丸吞下,喘气声才渐渐隐下去。 花九箫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场好戏,嘴角微微勾起。看来,传言果然没错,这位凤大公子,是个病鬼呢。 真是有趣。 过了一会儿,一道温润的男声从珠帘后飘了出来:“不知今日的这桩交易,花谷主意下如何。” 嗓音清朗好听,一点都听不出是个病人的声音。 “凤大公子的价格开得实在令人心动,只是可惜了,在下做生意一向讲求诚信,既答应了雇主,便要将东西带回去,就算凤大公子开出百倍的价格,在下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花九箫站起来,将盒子提在了手中。 “你——”黑羽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干脆的回绝了,就算不为钱,也该给凌霄城几分面子。况且他杀了柳随云,大公子不追究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花谷主留步。”黑羽拔出腰间的弯刀,神色冷厉,“还望花谷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气势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要打起来了呢。 曲黛黛立时抱紧怀中的包裹,悄悄往门口的方向挪。花九箫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犹如实质,令曲黛黛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她再不敢挪动半分。 “请花谷主留下东西。”黑羽道。 “就凭你们也想让本座留下东西。”花九箫虽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妖冶的眉目间,隐隐有杀气横生,便是眼尾处安静的蝴蝶,也仿佛有了生命,变得诡异起来。 “动手!”黑羽下令道。 十几道黑影奔进屋内,霎时之间,一间小小的屋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看来早就埋伏好了呢。”花九箫轻叹,抬起一只手臂,绯红的宽大袖摆中,露出一截银色的刀刃。 削铁如泥的蝴蝶/刀。 刀刃折射着天光,映着他冷冽的眉眼。 刀光乍起,鲜红血箭喷薄而出,溅落在窗台上的丹桂上,将桂花染得更红了一些。 真的打起来了! 屋内顿时一片刀光剑影,噼里啪啦的,一桌子好酒好菜洒了一地不说,便是满屋子的上好家具,也布满了刀剑的划痕。 曲黛黛连忙抱着包裹,朝着门口的方向奔去。 “轰”地一声,是一张凳子落在她的眼前,碎了一地,她下意识地朝着花九箫的方向望过去。 那红衣青年立于刀光剑影中,左手拎着盒子,右手握着一把蝉翼般的弯刀,嘴角挂着嗜血的笑意。 他隔着重重人影,朝曲黛黛投来警告的一瞥。 曲黛黛浑身犹如堕入冰渊,一阵僵硬。 花九箫收回目光,手起刀落,手中薄刃再次带起一阵血色。 曲黛黛在原地僵了一会儿,一截被削下来的帘布掉下来,罩在她的头顶。她猛地回神,将帘布从脑袋上扒拉下来。 不知道凤岚曦派了多少人围攻花九箫,反正现在满屋子是人,死了一批还有一批补上。 花九箫被他们团团围住,脱不了身,简直就是大好的时机,这个时候不跑就是傻瓜。 曲黛黛才不管花九箫警告的那一眼,抱着装满银子的包裹,拉开大门,连忙往楼下奔去。 闹了这么一出,楼下的食客早已跑得一干二净,掌柜的和伙计都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曲黛黛脚底抹油,朝着大街上跑去,刚跑了几步,一道飘逸的身影落在她的跟前,将剑搁在了她的颈边。 那人伸手点了曲黛黛的穴道,抱着她一跃而起,再次翻回二楼。 还是方才那间雅间。 帘外已成了修罗战场,帘内却丝毫不受影响。 “人带回来了。”挟持曲黛黛的侍卫禀告道。 曲黛黛转头,对上一双极为好看的眉眼。 眉眼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公子,他的容貌很俊秀,五官完美得像是用笔仔细地描绘过似的,只是脸颊略显苍白,透着一股子孱弱的气质。 他穿了一件锦绣的紫袍,腰间坠着一块上好的碧玉。整个人半卧在紫檀木椅中,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搭在扶手上。 一把银色的飞刀正被他握在手中,似是在把玩,又似是在蓄势而发。 虽是一位病弱的公子,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清贵气质,想来就是凌霄城未来的家主,凤岚曦。 曲黛黛在打量凤岚曦,凤岚曦也在打量着曲黛黛。 他这次从凌霄城出来,是听闻有人花钱买了柳随风的命,紧赶慢赶,总算赶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柳随风一生悲苦,心爱之人成为自己的师娘,死后也落得个不忠不孝的骂名。 人死灯灭,那些恩怨皆入尘土,他并不想掺和进去,只是希望能替好友寻一方净土,叫他干干净净地离开。 可是这次杀他的人却是花九箫。 花九箫,蝴蝶谷的主人,以心狠手辣闻名江湖,实在不好对付。 却没想到,他这次出门,随身还带了个小姑娘,据手下的汇报,这个小姑娘是他的徒弟。 凤岚曦的目光在曲黛黛的面颊上掠过,在心底估算着她的利用价值。 “花九箫,住手,你看这是谁。”挟持曲黛黛的侍卫沉声喝道。 屋子里的打斗一下子停了下来。 花九箫手握染血的蝴蝶/刀,凌厉的目光穿过珠帘,落在曲黛黛的面颊上。 凤岚曦换了个姿势,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飞刀:“花谷主,我们再做一个交易,你留下盒子,我放了她。” 花九箫收回目光,冷笑一声:“抓个女娃娃就想威胁本座,凤岚曦,你可真是蠢。” 话音刚落,手中染血的薄刃翻转,穿过珠帘,直袭曲黛黛的面颊。 曲黛黛下意识地闭上双眼,耳边是衣袂擦过的身影,接着,有温热的血珠溅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面色苍白如雪,僵硬的身体摇摇欲坠。 恍惚间,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的手指修长,箍住她手腕的力道不容拒绝。 曲黛黛猛地睁开眼,跌入眼帘的是花九箫冷冽又妖冶的眉眼。“砰”地一声,是方才挟持她的侍卫被蝴蝶/刀一刀斩作两截,轰然倒地。 曲黛黛眼角余光瞥到这血腥的场面,下意识地想要尖叫,但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了。 她全身的穴道被封住了。 花九箫拽住曲黛黛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同时,手中的弯刀砍向椅子上的凤岚曦。 “叮”的一声,是刀刃相击的声音。一柄弯刀横在凤岚曦的面前,救了他一命。 黑羽手握弯刀,满面染血,以身体作为盾牌,护住凤岚曦。 花九箫收回蝴蝶/刀,抱着曲黛黛一跃而起,拎起放在窗台上的盒子,翻窗离开:“后会有期,凤大公子。” 红色衣袂展开的瞬间,四道银光激射而来。 四把银色的飞刀。 因为体弱的缘故,身为武皇后人却不能习武,凤岚曦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练习腕力和飞刀了。 他射出的飞刀很少有人能躲过,更何况是四把飞刀齐发。 一向泰然自若的花九箫,面上难得变了颜色。他手腕翻转,掌中银色薄刃飞出,挡住迎面飞来的刀光。与此同时,他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地。 蝴蝶/刀在空中飞了一圈,落回他的手中,凤岚曦射出的飞刀,也尽数钉在窗台上。 花九箫将蝴蝶/刀别回腰间,抱起曲黛黛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之间,身影便消失在青色的屋檐后。 “大公子,他跑了。”黑羽追到窗边,沉声道。 “咳咳,咳咳——”凤岚曦手握成拳头,咳得满脸通红。 “大公子!”黑云连忙轻拍他的背部。 “花九箫,咳咳,果然名不虚传……”凤岚曦轻声道,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台上,那里钉着三把飞刀。 “他们走不远,追。”凤岚曦握紧了拳头,下令道。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针菇右袋儿、谢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针菇右袋儿 3瓶; mua! (*╯3╰) 逃跑的路费又少了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一路往城门的方向奔去,刚走出城,却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低头,才发现怀中的少女脸色惨白如纸,双目早已合起,就连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 花九箫的目光渐渐往下移,落在她的心口处,她的胸膛中插着一枚飞刀,鲜红色的血痕将她的灰色衣裳染得斑驳一片。而他抱住她的那只手,掌心里也满是黏糊的血迹。 该死的!没料到名门正派出身的凤岚曦,也会行如此卑鄙之事,四把飞刀,其中一把居然是对着曲黛黛发出的。 是他大意了! 花九箫的眼底划过一丝微小的波澜,连忙将曲黛黛放下,解了她全身的穴道。穴道一解开后,她的身体立时软了下来,无力地倚在他怀中。 花九箫取下腰间锦囊,拿出一颗药丸,放入曲黛黛的口中。 曲黛黛怀中还抱着一物,是装着银子的包裹,饶是伤重如此,十指却紧紧抓住包裹,不肯松开。 真是个小财迷。 又贪吃,又爱财,心思还很多,花九箫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曲黛黛。 除了怀中抱着的包裹,她的腰间还缀着一个锦囊。 莫不是又藏了什么好东西?花九箫的手指勾住锦囊的带子,轻轻一拽,锦囊便轻易地落入他手中。 他打开锦囊,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忍着难闻的气味,将东西取出来。 是一块已经碎了大半的桂花糕,因为藏了太久,桂花糕的表面已经长出了恶心的白毛。 花九箫嫌弃地将桂花糕扔在地上,忽然,他记了起来,当日在马车里,他递给过她一块桂花糕。 竟是那个时候就带在身上了。 花九箫心情复杂地盯着曲黛黛的面颊,方才她再次逃跑勾出的怒气,随着这块碎了的桂花糕烟消云散。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站起,发出一道信号,过了一会儿,几道人影快速朝他奔过来。 “见过谷主。” “挡住凌霄城的人马,另外,准备好房间和药物。”花九箫淡声道。 曲黛黛身上的这把飞刀距离心脏一寸,一旦拔出,血止不住的话就会失血而亡,所以需要准备最上等的止血药物。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踏入准备好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拿起放置在床头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剪开她的衣裳。 “谷主,您要的东西。”侍卫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送了进来。 花九箫放下垂帘,掩去床上的春光。 垂帘罩下来后,床内陷入一片幽暗。他只将她伤口附近的衣物剪除了,染血的衣物下,是雪白滑腻的肌肤,只是此刻肌肤被血色所染,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一把银色的飞刀深入心口的位置,血源源不断从破损的肌肤处流出。 花九箫并指在曲黛黛身上点了几下,封住她全身的穴道,这样一来,曲黛黛便感觉不到疼痛。 接着,他握住飞刀的刀柄,快速将其拔出。 血液淙淙往外淌着,花九箫面色凝重的将手伸出帘外:“药。” 拿到药粉后,他毫不吝惜地将这些价值千金的药物尽数撒在伤口上,过了一会儿,血渐渐止住了。 止住了血,再将伤口清理一遍,撒下金创药。花九箫握住曲黛黛的手,探着她的脉象。 脉象已经平稳下来,还好飞刀上没有涂抹其他的毒物,否则会非常的棘手。 曲黛黛这个情况,也不可能换上干净的衣裳,花九箫解开她的穴道后,拿着衣物,盖在她的身上,以免她着凉。 他掀开帘子,对侍卫道:“点上一炉安神香。” 伤得这样重,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曲黛黛娇弱又怕疼,只怕她醒过来要哭鼻子,不如先让她睡上一段时间。 曲黛黛这一睡便是好几天。期间她曾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身下微微震动着,是马车在行驶,眼前一片幽暗,花九箫坐在角落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手边放着装着柳随风人头的盒子。 风偶尔掀起帘子的一角,灌进来,扑在曲黛黛的面颊上。 马车里燃着幽香,曲黛黛只看了花九箫一眼,又沉沉睡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已经身在蝴蝶谷的清风阁。 屋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她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立时从心口传来隐隐的疼痛。 曲黛黛垂眸,看向心口的位置。伤口处裹着纱布,看不出来到底如何,但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来,这次她伤得很重。 她想起什么,小心地挪动着身体,在床上翻找着。 “刚醒来就有力气乱动,是我给你用的药太好了吗?”一道嗓音蓦地飘至耳畔,房门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门后的一袭红影。 曲黛黛连忙拿被子裹住自己的身躯。 “治伤的时候都瞧见了,现在再藏也没用。” 曲黛黛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全部被看见,一阵羞恼,脸颊不由得泛起绯红,到底是不敢直接招惹花九箫,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情绪,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师父。” “在找什么?” “没什么。” “撒谎。”花九箫扬手,一个包裹被他丢在了床上。 曲黛黛大喜,伸手将包裹抓在手里,连被子都顾不上裹了。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贪财。”花九箫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黛黛,那个女孩弱弱小小的,一直很沉默,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更从来不会表达自己喜欢什么。 曲黛黛没反驳,将包裹抓得更紧了。这包裹里是整整二百三十两的银子,都是她的以后跑路的路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打开包裹,数着白花花的银子,数了一遍后,她猛地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花九箫。 怎么又少了十两银子?! 花九箫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含笑道:“给你请大夫花掉了。” 骗人!曲黛黛在心底反驳,医毒本就是一家,花九箫又是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医术比普通的大夫还好,她的伤肯定是他亲手医治的。 花九箫到最后也没告诉曲黛黛那十两银子的去向。 晚间的时候,侍女送药过来。药味苦涩难闻,曲黛黛为了伤势能快点好,只能皱着眉头,将苦涩的药汁一口饮下。 药汁饮下没多久后,身体逐渐麻痹。曲黛黛面露惊讶,在看到林嬷嬷走进来后,心中一下子了然。 她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窗外挂着一轮圆月,果然又到了每月十五取药血的日子。 这个魔头真没有人性,她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惦记着她的药血。 林嬷嬷用匕首割开她手腕上的肌肤。因为刚服用过药物,身体还是麻痹的,感觉不到什么痛苦。这次取的药血比以往更少,只将碗底覆盖住,林嬷嬷便收了手,想来是花九箫吩咐的。 林嬷嬷取完药血后,在她的伤口上涂抹止血的药物,再用纱布裹住伤口。 不知等了多久,身体渐渐恢复知觉。恢复知觉后,曲黛黛拿起床头的银子,再次数了一遍,才安心地去睡觉。 等她伤好了,她就带着这些银子,远走高飞,去魔头找不到的地方。 翌日一早,吃完早膳后,捧月端进来一碟子桂花酥,“砰”地一声放在她的床头:“给你吃的。” 曲黛黛惊讶:“这桂花酥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厨房送过来的。真不知道谷主怎么想的,还特意命沈流云去谷外折了桂花,就为了给你做桂花酥。” 曲黛黛拿起桂花酥,在口中轻轻咬了一下,暗道,花九箫真这么好心,特意为她准备桂花酥? 那日在谷口,看着大片的桂花树,她的确很眼馋来着,真想不到他居然记住了。 “待会儿还有桂花糖、桂花蜜、桂花小汤圆……甜不死你。”捧月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嫉妒之色。 这次花九箫是抱着曲黛黛回来的。花九箫有洁癖,以往他连虞青凰都没抱过,明明有侍卫,曲黛黛还满身都是血气,可他像是一点儿也不介意,抱着她从马车下来的样子,惊呆了所有人。 这些日子谷中的下人都在私下议论,青凰小姐是不是要失宠了…… 因为谷主待黛黛小姐的态度,明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看样子,黛黛小姐要更受宠一些。 捧月气不过,更加讨厌曲黛黛了。 曲黛黛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一想到原书里捧月的结局,她就懒得和捧月争辩。原书里,因虞青凰出逃蝴蝶谷,捧月被花九箫迁怒,丢进了蛇窟里处死。 哎,炮灰何苦为难炮灰。 接下来的半个月,曲黛黛都躺在床上养伤。花九箫也没有亏待她,好吃的东西,滋补的药物,源源不断送进她的屋内,这让黛黛受宠的传言愈演愈烈。 曲黛黛也不客气,照单全收,每天吃完就躺着消化。身体在她坚持不懈地狂补下,又圆润了一点。 这期间虞青凰也给她送来了不少好吃的。 她身上穿的白裙子,就是花九箫从谷外带回来的,还是花了她的钱买的。曲黛黛有些酸溜溜的,发誓等自己逃出蝴蝶谷,也要买几身好看的衣裙穿穿。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岚君、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573136 70瓶;子岚君 20瓶; 谢谢小可爱们mua! (*╯3╰) 谁动了女主的药 花九箫给曲黛黛用的药果然十分有奇效,半个月后,胸前的那道伤口不但愈合了起来,连身体也恢复活蹦乱跳,精神头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曲黛黛开始准备她的逃跑大计。 这些日子虞青凰常常过来找她,她出身小南山神医世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半颗出谷的解毒丸,居然照着这半颗解毒丸,研究出了配方,私底下配了三颗。 她一颗,曲黛黛一颗,捧月一颗。 原本没打算带捧月一起跑的,是曲黛黛提议让捧月跟她一起跑。捧月留下,只会被花九箫迁怒,先折断手脚,待抓回虞青凰,就当着她的面丢进蛇窟里。 捧月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虞青凰放着养尊处优的小姐日子不过,偏偏要惹怒花九箫,逃出蝴蝶谷去。但虞青凰是她从小到大伺候着的,小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眼看着月圆之夜又快到了,曲黛黛与虞青凰商议着,三天后就实施逃跑大计。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离开蝴蝶谷,天高任鸟飞,曲黛黛就止不住地兴奋,连觉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的结果是,才吃过的晚膳,一下子消化掉了不少,肚子又开始唱着空城计。 曲黛黛翻身下床,找出自己的零食小盒子,打开后才猛然记起,她的小零食早在前两天就吃完了。 曲黛黛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无奈地坐回床上,拿出自己的银子数了一遍。可是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又不会变成食物,数完之后她更饿了。 夜已深,虞青凰大概已经睡了,曲黛黛不好意思去吵醒她,决定自力更生,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厨房离清风阁不远,走一段路就到了。 蝴蝶谷里静悄悄的,除了蛙鸣和虫声,并没有其他的声音。这个时候,多数人都已沉入梦乡。 一路走过去,只有皎洁的月光作伴。 厨房里黑漆漆的,曲黛黛摸索着,找到一根蜡烛,用火折子点燃了。 蝴蝶谷的厨房很大,所有瓜果蔬菜都按照顺序排列好,灶台被清理得很干净,几乎找不到一丝油污。 曲黛黛将锅碗瓢盆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出一点熟食。 米、肉、蛋和蔬菜都是生的,下不了口。 曲黛黛失望地离开了厨房,离开前,她看见橱柜里摆着一根白萝卜。白萝卜可以生吃,她顺手就将萝卜拿走了。 经过一条小溪时,曲黛黛停了下来,蹲在河边清洗着萝卜。 萝卜的皮皱巴巴的,应该是放了好几天,曲黛黛将萝卜洗干净后,放入口中,小心翼翼地用牙齿将皮咬开,吐掉,然后一口咬下去。 “呸呸呸!”没有想象中的味甘水多,这一口下去,不但非常苦,还有一股土腥味,曲黛黛连忙全部吐了出来,将萝卜扔进了水里。 白忙活了一场,非但没填饱肚子,反而更饿了。 她揉着肚子,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清风阁走去。 翌日一早,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响彻蝴蝶谷的上空。 曲黛黛是被一阵杂乱的人声给吵醒的,好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整个蝴蝶谷都翻了天。 她打着呵欠从床上坐起来,眼底泛着一团乌青。昨天夜里她饿得受不了,辗转半夜才睡着。好不容易睡着,总觉得不安生,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吵什么。 她揉着眼睛,从床头将衣服取下,穿在身上,推开窗户。 遥遥望去,处处都是凌乱的人影,每个人脸上都是神色匆匆,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曲黛黛下了楼,虞青凰正在楼下用早膳。她在桌边坐下,掩嘴又打了个呵欠,问:“外面一大早就闹哄哄的,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那杀千刀的小贼,昨天夜里潜入厨房,偷走了谷主给小姐准备的七叶雪颜根。”捧月忿忿道,将手中捧着的粥碗“啪”地一声放在曲黛黛的面前。 曲黛黛一怔。 “也不知道是哪个贪吃鬼,连药都不放过,也不怕吃了血崩而亡。”捧月恶毒地诅咒着小贼。 曲黛黛拿着汤匙,垂下脑袋搅拌着碗里的粥,一脸心虚的表情。 她昨天晚上随手扔掉的萝卜,不会就是捧月口中的七叶雪颜根吧?糟了,糟了,要是让花九箫知道她偷了虞青凰的药,还随手扔了,定会扒下她一层皮下来。 刚吃了半碗粥,沈流云走了进来,对虞青凰和曲黛黛施了一礼,温声道:“谷主有令,除青凰小姐外,所有人到芳华小筑听令。” 曲黛黛手中的汤匙猛地撞到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曲黛黛到芳华小筑的时候,园子外面黑压压地跪倒一片,几乎整个蝴蝶谷的人都来到了此处。 看来花九箫铁了心要找出那个偷了七叶雪颜根的小贼。 想想也不意外,花九箫看重虞青凰,在这个蝴蝶谷里,胆敢偷他给虞青凰的东西,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挑战花九箫的权威。 花九箫定会趁此时机,揪出小贼,来个杀鸡儆猴,震慑人心。 曲黛黛是跟捧月一起过来的,园子外面都是人,她们走到人群的末尾,也跟着跪了下来。 曲黛黛头顶着烈阳,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花九箫,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跪在她前面的侍女,先打听点消息。 原来掌管厨房的嬷嬷一早起来,发现七叶雪颜根不翼而飞,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此事禀告给花九箫。 花九箫大发雷霆,即刻命所有人搜查七叶雪颜根的所在,包括虞青凰住的清风阁也没有放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一番搜查下来,没有任何结果。 有人猜测,定是那小贼见七叶雪颜根珍贵,已经吃下肚子。 花九箫更是震怒,命所有人来到芳华小筑前听令,势要查出七叶雪颜根到底进了谁的肚子。 曲黛黛下意识地按住了肚子。她昨夜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七叶雪颜根,以为是放坏了的萝卜,咬了一口就扔进了河里,这会儿那七叶雪颜根估计顺着水流,飘出蝴蝶谷了。 在蝴蝶谷里掘地三尺,当然是找不到的。 要是刨开她的肚子,估计也寻不到七叶雪颜根的踪迹,因为她就咬了一口,还全给吐了。 早知道那么珍贵,不如多吃几口。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不知道花九箫会用什么法子揪出偷吃七叶雪颜根的小贼。 曲黛黛又等了一会儿。 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一下子只剩下了风声和枝头的鸟鸣声。曲黛黛抬起头来,目光越过乌泱泱的人影。原来是芳华小筑的大门已经打开,从里头走出一道颀长的红色身影。 沈流云搬出来一张紫檀木椅,放在台阶上方的树影里。花九箫掀开衣摆,在椅子上坐下,用一只手支着脑袋,神情略显慵懒,一点儿也不似传闻中那般雷霆大怒。 不过花九箫这个魔头喜怒无常,他越是生气,越是不会表露。通常他笑得最开心之时,也是他取人性命之时。 阳光从青翠的树叶缝隙之间,洒下斑驳的光影,这光影落在花九箫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幽暗,愈发显得他神色难以揣摩。 “人都到齐了吗?”花九箫问。 “回谷主,都到齐了,就等着谷主发话。”沈流云道。 花九箫懒懒地点了一下脑袋,开口道:“昨夜七叶雪颜根失窃,必是谷中之人所为,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主动站出来,本座可免其死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是花九箫的话外之音。 一时之间,人群更安静了,大家都垂下了脑袋,恨不得缩成一团。 曲黛黛也将脑袋垂下去。 花九箫等了片刻,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他的眼神一点点变冷,透出凌厉之意。 “看来是没人肯承认了。”他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听起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以为死不松口,本座就无可奈何了么。”花九箫的笑意更深,唇边隐隐有了嗜血之色。 曲黛黛偷偷地抬起头来,瞥见他唇边这抹嗜血的笑意,心头腾起不好的预感。 花九箫对沈流云说了一句什么,沈流云点点头。 曲黛黛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不安。 愁云惨雾笼罩在人群的上方,即便是晴空万里的天气,也令人感觉到越来越闷,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已经有人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花九箫每一次大动干戈,都会有人丢掉性命,这一次不知道又会是谁丢命。 曲黛黛觉得跪着的双腿有些发软,在看清沈流云手中抱着的东西后,她的双腿更软了。 沈流云怀中抱着的的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他用双手托着蛇尾,蛇的上半身缠在他的脖子上,蛇头高高扬起,嘶嘶吐着红信子。 花九箫养的毒蛇。 花九箫养的蛇就和他一样,越是艳丽,越是毒,取人性命于无形。 这条蛇颜色如此绚烂,定是那蛇窟里的万蛇之王,被它咬上一口,只怕顷刻间就会没命。 曲黛黛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着,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站起来,但是看到这条毒蛇之后,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舞 53瓶;连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火烧星辰阁 沈流云将毒蛇放下来,那毒蛇被训练的有几分灵性,落地之后,自发地在花九箫脚边团成一圈,安静地等着他发号施令。 “七叶雪颜根一直由蛇王守护,它的气味蛇王最为熟悉,若是你们当中有谁接触过七叶雪颜根,蛇王定能分辨出来。”沈流云得了花九箫的示意后,沉声开口道。 他话说到此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现在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如果让蛇王找出是谁偷的七叶雪颜根,那个时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等待那个人的也一定是最严厉的惩罚。 曲黛黛在心底犹豫着,要不要向花九箫坦白。一旦坦白的话,以花九箫的性子,定会责罚于她,而她已经和虞青凰约定好,再过两日便偷偷逃出蝴蝶谷,若是被花九箫责罚,很可能就会错失这次良机了。 不等她纠结好,蛇王已经出动。它摆动着身体,朝着人群游过来,嘶嘶的吐着红信子,用舌头采集着空气中的气味颗粒,然后收进嘴里,一一分辩着。 曲黛黛跪在人群末尾的地方,所以离蛇王还有一段距离。但她很清楚,沈流云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条蛇真的能分辩出到底谁接触过七叶雪颜根。 她从昨天夜里到现在,没有换过衣裳,她还咬了七叶雪颜根一口,蛇王只要到她身边,就能断定是她偷了七叶雪颜根。 想到此处,曲黛黛抬头看了花九箫一眼。 花九箫正用手支着脑袋,双目微合,似乎在打盹。 她知道,她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她悄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挪到边缘的时候,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跑。 “是她!她偷了七叶雪颜根!”有人注意到曲黛黛,连忙大声喊了出来。 花九箫猛地睁开双眼,眼底迸射出一道厉光,下令道:“追。” 沈流云立即掠过重重人影,追着曲黛黛而去。 曲黛黛迈动着双腿,几乎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整个人如小炮弹一样射了出去。 她很清楚,花九箫身边的都是高手,不管谁来逮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给抓回去。所以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很明确,她要去星辰阁。 星辰阁是只有花九箫能进的地方,一旦她进了星辰阁,他们就只能回去亲自请花九箫前来抓人。 这一来一回,就为她赢得了藏身的时间。 还好星辰阁离芳华小筑不远,这些日子曲黛黛在胡吃海喝下,身体好了不少,跑起来健步如飞。沈流云与她隔着大片的人群,一时之间竟没跟上,等他跟上的时候,曲黛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星辰阁。 沈流云为难地止住脚步,站了一会儿,决定先回去禀告花九箫。 曲黛黛拍着胸脯,抚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确定沈流云没有追上来,松了一口气。 但星辰阁不能多待,若是花九箫亲自进来逮人,就完蛋了。 她等了一会儿,待身体的力气恢复一些,转身去拉合起的门,拉了半晌,木门纹丝不动,像是被人在外面扣住了。 “谁在外面?开门!”曲黛黛拍了拍门。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耳边有水声,像是什么东西泼在了门上,微风将那东西的气味从门缝里送了进来。 是平时用的那种灯油的气味。 曲黛黛心头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大声道:“虞青凰,是你吗?” 门外没有人回应她。 她使出极大的力气去撞门,造星辰阁时用的都是上等的木材,她又没有内力,自然是撞不开的。 曲黛黛只好转身去开窗户。 不出所料,窗户也被人给封死了。 曲黛黛心惊肉跳,面色一片煞白。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念头刚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从门缝里看过去,隐隐有火光升起。 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 ——火烧星辰阁。 “火烧星辰阁”是原书里开篇的剧情,为了逃离这个囚了自己五年的蝴蝶谷,虞青凰不惜用火烧星辰阁的方式吸引花九箫的注意力,趁乱离开蝴蝶谷。 所以曲黛黛给虞青凰出的主意也是火烧星辰阁,但她和虞青凰约定的是两天后,怎么大火现在就烧起来了。 就在曲黛黛纠结之时,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险些灼伤她的肌肤。曲黛黛被浓烟呛了几口,连忙沿着楼梯,往楼上跑去。 星辰阁一共有七层,就算大火烧到顶,也需要一点时间。 沈流云将曲黛黛逃进星辰阁之事禀告给花九箫,花九箫的面色果然冷冽了几分。 “属下不敢私自进入星辰阁,因此前来向谷主请示。”沈流云话音刚落,一动明黄色的火光自星辰阁的方向冲天而起。 “着火了!好像是星辰阁着火了!”侍女失声大叫。 “禀告谷主,有人闯入!”一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单膝跪在花九箫身前,“谷外毒障出现被人破坏的痕迹,因此属下推断,定是有外人闯入了谷中。” 花九箫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凌厉地扫了过去。 星辰阁是蝴蝶谷的禁地,向来只有花九箫一人能进入,便是他偏宠的虞青凰,也从未进过这座楼。 这座楼高七层,是蝴蝶谷最高的建筑,里面收纳着蝴蝶谷最珍贵的宝物。 珍稀典籍、名贵药材、神兵利器、失传秘方,甚至包括神秘的人体材料,都藏在这栋楼里。 平时星辰阁有人轮班值守,但今日花九箫要彻查七叶雪颜根失窃一事,将所有人召至芳华小筑,因此才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黛黛飞快地爬上了二楼,二楼收藏的都是刀枪剑戟等兵器,别看这些兵器不起眼,却都是江湖中曾响当当的神兵利器。如今它们的主人已经皆被埋进了黄土里,只有这些武器证明他们存在过。 曲黛黛的目标不是这些兵器,而是二楼的窗户,二楼不高,跳下去摔不死,她打算从二楼跳下去。 只是当她推开窗户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花九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下,仰起头来,冷冷地与她对视着。 那冰冷的目光明显在告诉她,如果她敢跳下去,她就死定了! 曲黛黛才不会做这种羊入虎口的事情,现在的她可不仅仅是偷了七叶雪颜根这么简单,而是背负着火烧星辰阁的嫌疑。 胆敢动星辰阁的,无一例外的,最后都会被惨无人道地处死。 曲黛黛与花九箫默默对视了一会儿,果断地关起了窗户,往三楼奔去。 花九箫的目光更加凌厉了几分,不断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眼底,像是一团团怒焰,恨不得将曲黛黛烧得粉身碎骨。 “找死。”他咬牙低声道。 沈流云指挥着侍从和侍女们有条不紊地灭火,还好火势发现得及时,能控制住,顶多损失一楼的财物。 只是…… 他想起那个奔入星辰阁的身影,自花九箫担任谷主以来,不管是偷入星辰阁的,还是误闯星辰阁的,毫无例外,最后都被花九箫残忍地处死了。 曲黛黛虽然是他的徒弟,但也不是例外吧。况且方才曲黛黛的目光,明显挑起了花九箫的怒火。 哎,待这大火一灭,等待曲黛黛,也许就是挫骨扬灰。沈流云内心不由得为这个女孩子惋惜。 捧月看着眼前被大火焚烧的星辰阁,悄悄挪动着步伐,朝着清风阁跑去。 “小姐,小姐!”捧月大声道。 虞青凰正在屋里练字,两耳不闻窗外事,见她如此焦急,不由得一愣,问:“出何事了?” “星辰阁着火了!” 虞青凰呆住,下意识地说道:“不是我。” 曲黛黛的确建议她放火烧星辰阁,然后趁乱离开,但她还没来得及放火。 “我知道,小姐,这是个好机会,现在所有人都在星辰阁外面,我们不如趁乱离开蝴蝶谷。而且我听闻,谷外的毒障被人破坏,现下正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黛黛呢?” “她……她进了星辰阁。” “什么?!”虞青凰震惊。 “小姐,别犹豫了,赶紧走吧。”捧月虽然希望虞青凰独得盛宠,但花九箫的心思已经转移到曲黛黛的身上,与其留在这里和曲黛黛争宠,不如出去另外闯荡一番,没准还有新机缘。算命的说过,她家小姐天生是凤凰的命。 虞青凰还在犹豫,捧月将前几日已经收拾好的包裹取出来。 “小姐,您不用担心黛黛,星辰阁的火不大,过一会儿就能扑灭。但是黛黛进了星辰阁,一时半会是走不了的。” “我担心师父对她……”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上次她回来还是谷主亲自抱着回来的,您在谷主身边这么多年,见过他抱别人吗?谷主对黛黛小姐不一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算黛黛小姐想走,谷主也不会放手。到那时,不仅黛黛小姐走不了,您也走不了。” 捧月说的有理,师父他对黛黛的确不一般。这次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 虞青凰咬了咬牙,说道:“好,我们现在就走。”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针菇右袋儿 16瓶; ︿( ̄︶ ̄)︿ —— 【那冰冷的目光明显在告诉她,如果她敢跳下去,她就死定了!】 花九箫:我没有,我不是,你跳下来我肯定接着。 曲黛黛:骗鬼。 初见叶翎 曲黛黛奔到三楼后,直接奔往四楼、五楼…… 反正跳下去,是不可能跳了。花九箫这魔头就在底下等着,要么落入他的手中,要么摔得粉身碎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爬楼,爬得越高越好,越高,花九箫越晚才能逮到她。 爬到七楼的时候,曲黛黛几乎快累瘫了。她大口喘着气,扶着楼梯的扶手,一点点地往上挪。 其实她的内心也是茫然的。 她爬上七楼,又能如何呢?只要花九箫上楼,她插翅难逃,除非能出现一只大鸟,驮着她飞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七楼应该是星辰阁最机密的楼层了,这里也许放置着花九箫炼制“弱水”的材料,也许放着不传秘宝。反正不管是什么,花九箫一定非常看重。如果她拿他的这些宝贝去威胁他,是不是能有一线生机呢? 说做就做! 曲黛黛打起精神,站直了身体,爬完最后两个台阶,朝着木制地板走去。 青色的纱帘垂下来,遮去眼前的视线,风从镂空的窗棂中吹进来,拂动着青纱。 曲黛黛掀开青纱,才发现整个楼层四面八方都垂着这样的青纱,除此之外,并无别的东西。 难道她猜错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宝贝? 正这样想着,忽然惊觉青纱后面站在一道人影。 “谁?谁在哪里?”曲黛黛警惕地问道。 星辰阁里难不成除了她,还有别人,可并未听说,还有谁能进入星辰阁。 “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曲黛黛望着纱帘后的背影,惊惧地又问了一句,早知道,刚才经过兵器楼层时,就应该拿一把剑握在手里。 “别在那里装神弄鬼,我跟你说,我不怕你的。”曲黛黛底气不足地威胁着。她站在原地,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那人的反应。 甚至从始至终,那个人影都没有挪动一下。 “难不成是个假人……”曲黛黛小声嘀咕着,“也说不定啊,没准是花九箫放在这里,吓唬别人的。” 一想到可能是个假人,曲黛黛的胆子大了不少。她故意发出很大的脚步声,拂开青纱,朝着那道人影走去。 果真如她所料,那个人影半天都没动。 曲黛黛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胸脯,低声叹道:“原来真是个假人,自己吓自己。” 她掀开最后一道纱帘,绕到那假人的面前。 是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身青色的衫子,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垂在一侧。乌黑的长发束起,半披半散,皮肤很白皙,鼻梁高挺,长眉如剑,唯独双唇略显薄了点。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嘴角轻轻上扬,显得面部表情非常的柔和。 曲黛黛的目光往下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男人的胸口插着一把银色的匕首,因为做得过于逼真,所以显得有些残忍。 匕首看起来很值钱,手柄处还镶嵌着一颗价值连城的绿宝石。 看到这颗绿宝石,曲黛黛就想起自己藏在床底下的那两百多两银子,不禁捶胸顿足。 早知如此,就应该把银子背在身上,看来不管今日结果如何,那些银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成为花九箫的囊中之物了。 曲黛黛摸了摸宝石,又伸出指尖戳了戳男人的脸颊。皮肤不但白皙,还光泽有弹性,就是略显冰冷。 “这皮肤做的好逼真啊,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材料。”曲黛黛忍不住伸出手,摩挲了几下还不够,手指揪住他的脸颊,缓缓向两边拉扯,连连感叹,“真的有弹性!” 就在这时,男子原本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 是一双异瞳,左眼是乌黑的,右眼却是蓝色的。 曲黛黛完全没想到这“假人”还会自己睁开眼睛,猝不及防被这一吓,又抽了一口凉气,连退数步,背部撞上身后的墙壁,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你你你你你是死人还是活人?”曲黛黛经过这一吓,连舌头都打结了。 “死人能自己睁开眼睛吗?”男人眼珠子转动着,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嗓音却是意外地好听,像是拂过竹林的清风,淌过山谷的溪水。 “你会说话!”曲黛黛的双眼迸射出奇异的光芒,震惊道。 男人眼中的鄙视之色更浓:“我有同你说过我是个哑巴吗?” 他的一双眼睛实在漂亮,黑色的像黑夜,蓝色的像大海!曲黛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也对哦。”曲黛黛点头,想想又不对,“哑巴无法是无法通过说话,告诉别人自己是哑巴的。” 说完,她理了理逻辑,觉得没问题,是这个逻辑。 “你是谁?”曲黛黛想起什么,满脸戒备之色。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 “我叫黛黛,接下来该你了。”曲黛黛大方地介绍了自己。 “呆呆,居然有人叫这个名字。”男人轻笑一声,嘴角弧度越扯越大,“看着确实呆头呆脑的,嗯,这名字挺适合你的。” “你说谁呆呢?!”曲黛黛怒了,握起拳头上前两步,威胁他,“你呢?你是谁?”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怕这个陌生的男人,因为她发现,从刚才到现在,这个男人一直都没有动过。 曲黛黛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动不了。 为了证明自己猜测的没错,她还朝他挥舞了两下拳头。男人果然不避不闪,哪怕拳风拂着他额前的发丝,他也只是眨了眨眼睛,半分没有挪动。 “我叫叶翎,树叶的叶,翎羽的翎。”男人道。 “叶翎……”曲黛黛托着下巴,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飞快地转动着,“没听说过呀。” 原书里好像没有这号人物,就算有,那也是个不起眼的炮灰,要不然她肯定能记起来。 “喂——”叶翎唤道。 “我不叫喂。”曲黛黛没好气地回道。 “呆呆。”叶翎马上改口,“帮我一个忙。” “谁要帮你。你呆,你才呆,你全家都呆!”曲黛黛一脸凶巴巴地说道。 “我全家么?”叶翎不由得笑了,“真想看看,这句话要是被叶雪幽听见了,是个什么反应。” 叶翎曲黛黛不认识,叶雪幽曲黛黛却认识。他是青云阁的大祭司,一个非常病娇的反派角色。 “你和叶雪幽什么关系?”曲黛黛警惕了几分。 “帮我的忙,我就告诉你。” “什么忙?” “帮我把胸口上的匕首给拔了。” 曲黛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是不是拔了这把匕首,你就能动了?” 叶翎不置可否。 一看他这副表情,曲黛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匕首拔是不能拔的,谁知道他是敌是友,她才不会挖坑给自己跳。 “你怎么在这里?”曲黛黛问。 叶翎不说话。 曲黛黛道:“如果你告诉我你的来历,我就拔了这把匕首。” “我来自青云阁,是来刺杀花九箫的,但是任务失败,被花九箫困在此处,成了他的人体试验材料。”叶翎顿了一顿,面上露出悲戚之色,“他每日喂我吃乱七八糟的药,还用银针扎我的穴位,我的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不信你扒开我的衣裳就可以看。姑娘你就当做件好事,帮我这一回,你的大恩大德,叶翎没齿难忘。” 曲黛黛还真的扒开了叶翎胸前的衣裳。 她的脑袋在叶翎的下巴上蹭来蹭去,叶翎的眼神有些不自在,轻声道:“我没骗你吧?” 他的胸膛上有很多红色的小点,的确是针孔留下的痕迹。 曲黛黛抬起脑袋,后退一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能保证,你能动了之后,不会伤害我。” “叶翎在此起誓,若是伤害呆呆姑娘,就罚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是黛黛!”曲黛黛纠正他的发音。 “听着都是一样的。” “依你所言,你是青云阁的杀手,想必武功不错吧?如果拔了这匕首,有把握带我离开这里吗?” “不在话下。”叶翎满面自信地答道。 曲黛黛却有些怀疑,这把匕首刺中的可是他心脏的位置,拔出的话,不会当场死翘翘吧。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阵闹哄哄的声音,叶翎面色微变,问:“出了何事?” “楼下着火了,不过这会儿火应该已经扑灭了。”曲黛黛推算着时间,回道。 “花九箫快来了。”叶翎道。大火一灭,花九箫肯定会上楼查看他的宝贝,到时候他们两个都跑不掉。 “快拔匕首,没时间了。”叶翎疾声道,催促着曲黛黛。 曲黛黛奔到楼梯口,抓住木扶手,极目往下望去。 楼梯呈螺旋状上升,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能一眼看到一楼。果然有一截红色的衣摆沿着楼梯往上走,想来是大火扑灭过后,花九箫亲自上楼来拿人了。 曲黛黛数了数,这会儿花九箫已经走到三楼,他的步速极快,不多时就能到达顶层。 曲黛黛连忙奔回叶翎身边,谨慎地看他一眼:“你说的,要带我走。” 叶翎眨了眨眼睛:“自然,叶翎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曲黛黛握住他胸前的匕首,还是有些担心:“不会死吗?” 叶翎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说道:“不会,放心拔吧。” 话音刚落,曲黛黛手中用力,猛地将匕首拔出。原以为会有血雾喷溅,她甚至还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咩哈哈终于自由啦 叶翎拢着衣裳,快步走到窗边,抬眼向下望去。 星辰阁前站满了人,都是蝴蝶谷的守卫,他们紧紧盯着星辰阁,看来是打算连一只苍蝇都不放出去。 曲黛黛站在他身边,担心道:“有办法吗?” 叶翎轻笑一声:“难不倒我,不过,离开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你说。” “你和花九箫是什么关系?” 曲黛黛一怔,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不要骗我,是真话还是假话,我能分辨得出来。若是惹得我不高兴,在逃跑的时候,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曲黛黛老实回道:“我是花九箫的徒弟,不受宠的徒弟。”她特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被他抓回去,他肯定会要我的命。” “我知道了。”叶翎回道,伸出右手食指,微微弯曲,放在唇边,吹出一连串哨音。 接着,从云层中掠过来一只巨大的白色鸟儿,这大鸟足有两个成人那么大,浑身的羽毛是雪白的,几乎找不到一丝杂质,隐藏在白云中的时候,和云层融为一体。 华丽纯白的羽毛,令曲黛黛露出一脸惊艳的表情。 白色大鸟长鸣一声,停在窗前,仿佛看出了曲黛黛眼中的惊艳之意,骄傲地昂起脑袋。 叶翎抚了抚它的脑袋,道:“乖,快带我离开此地。”说着,翻身坐上大鸟的背。 “还有我!还有我!”曲黛黛朝他伸出手。 叶翎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曲黛黛是第一回坐上鸟背,立时抓紧叶翎,就算摔死,那也是和叶翎一起摔成肉酱。 “走啦!”叶翎又吹出一声哨音,大鸟展开翅膀,箭一般朝着天际掠去。 一根白色的羽毛随着风缓缓飘落下来,停在窗台上。花九箫刚上楼,只来得及看到那只白色的大鸟影子在碧空下一闪而逝。 风呼啸而来,刮着曲黛黛的面颊。曲黛黛人生第一回上天,吓得将双眼紧闭,死死抓住叶翎的袖子,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他的怀里。 叶翎在她的耳边低声地笑道:“睁开眼睛,这么美的风景,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曲黛黛疯狂地摇头,怂成了一团。 “真的,不骗你。”叶翎诱哄。 曲黛黛还是摇头。 叶翎的笑声更大:“呆呆,你就这样闭着眼睛,难道不怕我把你带出去卖了?万一前面是刀山火海,等那时再睁眼,可就来不及了!” 曲黛黛连忙睁开双眼,凉风吹进眼睛,她的眼底不由自主地晕出泪水。她一手依旧死死拽着叶翎的衣裳,一只手抬起,狠狠地擦着眼底的泪水。 接着,她睁大了眼睛,眼底透出震撼。 哪有什么刀山火海,分明是一幅壮丽的锦绣山河图。 整座蝴蝶谷尽收眼底,映入她眼帘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和纵深交错的峡谷。 袅袅雾气裹着群峰,一眼望去,层峦叠翠,仿若巨大的翡翠躺在大地上,中间有白色的玉带穿过,被阳光映照着,绽出五彩的光芒,是蝴蝶谷里的瀑布。 再往前望去,是望不尽的浩瀚长空。湛蓝色的天空,像是被雨洗过一般,澄澈透亮,漂浮着棉花糖一般的白云。 无数只鸟儿在云层中掠过,甚至有胆大的,好奇地飞过来,与她擦肩而过。 “怎么样,是不是看呆了?”叶翎贴着她的耳畔说道。 曲黛黛呆呆地点了点头,她这副呆愣的目光落入叶翎的眼中,叶翎笑得更开心:“还说自己不叫呆呆,更呆了。” 曲黛黛也不计较他叫自己“呆呆”了,她回过头来,大声问叶翎:“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可以离开蝴蝶谷了?” “当然,这世上还没有能困住我叶翎的地方,就算他花九箫此刻长出翅膀,也休想追上我。” “啊——”曲黛黛一听到可以离开蝴蝶谷,高兴地大叫起来,满脸都是欢喜的神色,“太棒了!我曲黛黛终于可以离开蝴蝶谷了!去他喵的药奴!去他喵的花九箫!从现在起,我曲黛黛翻身做主人了哈哈哈哈哈……” 曲黛黛困在蝴蝶谷的这段日子,一直被花九箫欺压,一想到马上就要解脱,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叶翎诧异地看她一眼:“听你的意思,似乎常常被花九箫欺压?” “他简直不是人!他就是个魔头,混蛋,神经病,衣冠禽兽,披着人皮的毒蛇……杀人如麻、残忍暴虐、心狠手辣、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曲黛黛将自己能想到的关于形容坏人的词,一股脑全部堆在花九箫的身上,怎么骂都觉得不够解气。 “骂得好!”论骂起花九箫,叶翎绝对和曲黛黛有共鸣。被困星辰阁的这段日子,花九箫对他做的那些惨无人道的试验,绝对配得上曲黛黛这些词。 曲黛黛骂了一通,总算把心中的那股子闷气全部散去,如果给她一次机会,她希望能打爆花九箫的狗头,也叫他尝尝,什么叫做任人宰割、生不如死的滋味。 大鸟掠过碧色的山巅,载着曲黛黛和叶翎,离开了蝴蝶谷。 曲黛黛最初的兴奋劲已经褪尽,坐在叶翎的怀中昏昏欲睡。她将从叶翎胸口上拔/出来的匕首拿在手里,低头研究着。 奇怪,叶翎胸前被扎了个窟窿,不但没流血,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狐疑地转着脑袋,想看看他胸口的那道伤。 叶翎一眼就能看穿她所想,抬起一只手,搭在她脑袋上,阻止了她扭头的动作。 “不要乱动,从这里摔下去,可真的就粉身碎骨了。”叶翎警告道。 “你没事吗?”曲黛黛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没事,花九箫都拿我没办法,一把小小的匕首,如何能伤害我。”就是能困住他罢了。 曲黛黛脸上狐疑之色更浓,她不断猜测着这个男人的身份,但思来想去,也没能从原书里找到符合他身份的角色。 她放弃了思考,转而握紧手中的匕首,用手抠着匕首上的绿宝石。 “你在干什么?”叶翎看了她半晌。 “把宝石抠下来,卖了一定很值钱。”曲黛黛喜滋滋地说道。 叶翎不置可否。 绿宝石嵌在手柄处,曲黛黛抠了半天,依旧纹丝不动。她气呼呼地道:“怎么回事!” “我来。”叶翎从她手中将匕首接过来,指尖按在绿宝石上,也没见他怎么动作,绿宝石居然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给。”叶翎把宝石给了她,匕首却塞回自己的腰间。 曲黛黛无所谓,反正值钱的她已经到手了。 “还有多久能下去?”到底不是鸟儿,一直在这空中翱翔,人也吃不消。 “快了,离蝴蝶谷越远越好。”只要还在蝴蝶谷掌控的势力范围内,他们就有可能被逮回去。 曲黛黛表示非常地认同,最好能飞出大晋国的国界,这样一来,花九箫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大鸟在空中飞了半天,终于在某一处峡谷停了下来。被大风吹了半晌,曲黛黛一头乌黑的秀发早就乱糟糟成了一团。 她站在石壁前,将额前一撮翘起来的头发往下按。可这撮头发固执得很,她按了半天,还是直挺挺的翘着。 叶翎抚了抚白色大鸟的脑袋,在它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白色大鸟展开翅膀,“蹭”地一下,如流星般没入长空。 “诶,你怎么让它走了!”曲黛黛疾声道。 叶翎转过身来,瞧见她还在和自己的那撮呆毛较劲,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吐点口水,在掌心搓一搓,就能按下去。” “呸,我才没你这么邋遢。”曲黛黛将手指按在头发上,按了一会儿,那缕额发终于服帖地垂下来。 曲黛黛将之前从匕首上抠下来的宝石,拿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阵,又塞回腰间,拍拍手,对叶翎道:“既然此地已经远离蝴蝶谷,你我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本来那只大鸟倒是极佳的交通工具,她原本还想跟着蹭一回路,但既然它已经走了,她就没必要再跟着叶翎了。 毕竟这个男人太奇怪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一点儿血都不流。 “你我相交一场,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后会无期。”曲黛黛不等叶翎开口,学着江湖人对叶翎抱了一拳,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颈边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曲黛黛顿下脚步,神色怪异地扭过头来。 她的颈侧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匕首的手柄处原本镶嵌着一颗绿宝石,此刻那绿宝石就揣在她的腰间,而握住匕首的叶翎却是一脸温柔的笑意,温声道:“谁准许你走了。” “你想做什么?”曲黛黛一脸警惕,内心里早已捶胸顿足,都怪她大意,竟忘了叶翎是青云阁出身。 “你是花九箫的徒弟。” “不受宠的徒弟。”曲黛黛纠正道。 “那也是他的徒弟。”叶翎将匕首贴近她的脖子几分。曲黛黛的肌肤极白,尤其脖颈那一段,白得有些晃眼。 叶翎移开目光,悠悠道:“我这次潜入蝴蝶谷,非但没有完成任务,还被困多日,这次回到青云阁,难免会被大祭司责罚,不如将你一同抓回去,将功抵过,没准能减免一些责罚。” 做不到落井下石 “英雄,好汉,公子,大哥……”曲黛黛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我真的没什么用处,我在蝴蝶谷里连根杂草都比不上,你把我带回去,只会让青云阁多一张嘴吃饭。我饭量很大的,一顿能吃三个人的饭量,不划算啊。” “要不这样吧,我把这颗宝石给你。”曲黛黛摸索着,将腰间的宝石摸出来,递给叶翎,一脸肉痛的表情,“这颗宝石价值连城,你拿它去换钱,一辈子衣食无忧。反正你武功好,逃出大晋国,叶雪幽就没办法了。” “好啊,居然敢撺掇我背叛大祭司,叶雪幽要是听见你这番话,定会将你的舌头割了去。” “那他不是没长千里耳嘛。”曲黛黛反驳。 “跟我回青云阁,拜我为师,加入青云阁,我可以护你。” 曲黛黛一脸不信的表情。 青云阁的确是江湖一霸,但这个世上就没花九箫不敢去的地方,没他不敢杀的人。原书里,花九箫为了复活死在凌霄城下的虞青凰,大闹青云阁,直接将阁主水月姬给剁了。 水月姬,那可是青云阁的老大,连她都被花九箫给杀了,她才不信青云阁能护住她。 曲黛黛用力地摇头:“不要。” 叶翎道:“你脚步虚浮,身上没有半点内力,看来花九箫并未教过你什么。若是你拜我为师,我可以将所有武功倾囊相授。” 曲黛黛还是摇头:“我都十七了,再练也是个草包。” 叶翎眉头一皱,忽然捂着心脏的部位,脸色痛苦地倒了下去。“叮”地一声,是他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好机会!曲黛黛转身就跑,只是跑了几步后,她疑惑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叶翎。 叶翎倒在地上,一副很难受的表情。他抱着自己的胳膊,身体不断地颤抖着。脸上和脖子漫出奇异的青紫色纹路,看起来像是中毒的样子。 “喂——”曲黛黛慢吞吞地往回走,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你没事吧?” 叶翎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看起来十分痛苦。 曲黛黛吓了一跳,在他面前蹲下:“叶翎,你好像中毒了。” 叶翎抬眸看了她一眼,双唇抖动着,像是要说话,却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曲黛黛默了下来。如果是中毒的话,一定是在蝴蝶谷的时候中招的,花九箫是个用毒的高手,他的毒花里胡哨,谁也不清楚有哪些。 怎么办!要不要救他?曲黛黛犹豫着。 她记得,原书里曾说过,黛黛的心脏是圣物“冰魄”,可解百毒,同样,她的血也能解毒。但是只能解一些普通的毒,像虞青凰中的“弱水”,她的血就只能暂时压一压毒性。 叶翎肯定中的不是“弱水”的毒,中“弱水”者容色艳如桃花,叶翎中的应该是普通的毒物,她的血可以解毒。 曲黛黛之所以犹豫,一来,她若是替叶翎解毒,就会暴露自己的血可解百毒的秘密,万一泄露出去,人人都来抢她的血,她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二来,这个叶翎刚才还要抓她回青云阁,她救了他,等他力气恢复之后,恩将仇报,她就束手无策了。 曲黛黛犹自纠结、挣扎,叶翎却等不了那么久了,他脸上的青紫色纹路越来越深,身体抖动的幅度也变小了下来,应该是没什么力气了。 在有能力救他的前提下,曲黛黛没办法看着这么一个大活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但她也要警惕自己救回一条毒蛇,被反扑。 她想了想,忽然伸出手去解叶翎的腰带。 叶翎明显呆愣了一下,但他的力气已经耗尽,曲黛黛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他连挪动一下身体也做不到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解下自己的腰带,将自己的四肢反绑在身后。 做好这一切后,曲黛黛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对着掌心比划,比划了半天,眉头一皱,又将匕首移到手腕上,自言自语道:“还是手腕吧,反正划了那么多刀,不在乎多一刀。” 划下去之前,她想起什么,猛地抬起眸子,看向叶翎。 叶翎身体内的那股剧痛已经淡去,他全身沁着一层冷汗,有气无力地躺着地上,静静等着内力恢复。 曲黛黛看过来的时候,他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波澜不惊地和她对视着。 若是换作其他人,面对此境况,不是破口大骂,也是哀哀求饶。 定力不错,果然是青云阁出来的,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即便被绑成了粽子,还能面不改色。 曲黛黛定了定神,温声道:“叶公子,你中了毒,现在只有我的血能救你,但我救你有一个条件。” 叶翎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们做个交易,我替你解毒,你护送我离开大晋国,只要离开大晋国的范围,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如何?” 叶翎垂下睫毛,似乎在思考她的提议。 曲黛黛有些着急:“你中毒不浅,若是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药血是否还有用。” 叶翎再次抬眸,眼睛眨了眨。 曲黛黛当他同意了,高兴道:“一言为定,我可记得,叶公子说过,你说出来的话向来一言九鼎。” 叶翎翻了个白眼,很想告诉她,他什么时候开口说话了,一直以来都是她自言自语。但他没说,他想看看曲黛黛到底想做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提出这个提议,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她一个女子,又没有半点武功,身后还有蝴蝶谷的人在追杀,若想顺利逃出大晋国,除非有一位像叶翎这样的高手护送。 既然叶翎已经答应与她做这笔交易,曲黛黛一咬牙,举起匕首,对准手腕,还未划下去,便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曲黛黛有些不忍见自己鲜血横流的样子,闭上眼睛,心想,一下,痛一下就好!能换来叶翎这样的高手贴身护送,还是非常值得的。 她猛地用力将匕首划下,就在此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手中匕首已经被人夺去。 曲黛黛惊讶地睁开双眼,被她五花大绑的叶翎不知何时双腿盘坐在她的身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叶翎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握着匕首轻松地在掌心旋转了个圈。在他的身下,是七零八落被他震断的腰带。 曲黛黛对上他的眸光,瞳孔不由得收缩了一下:“叶、叶公子。” “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叶翎即可。”叶翎微微一笑,声音柔得能滴水。 曲黛黛哈哈干笑着。 叶翎瞥她一眼,将匕首搁在她的颈侧。 曲黛黛的笑意僵在嘴角,苦着一张脸。 “你方才以为我中了毒。”叶翎推测着她的行为,“所以想拿自己的血救我的命。” 曲黛黛讨好地笑道:“叶公子,不,叶大哥,小女子见识浅薄,千万别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你这个丫头倒是很机警,怕救了我,却又控制不了我,索性将我绑起。” “叶大哥神功盖世,岂是这小小的腰带就能困住的。”为了小命,曲黛黛开启拍马屁模式。 叶翎虽将匕首搁在她的颈侧,一黑一蓝的眼睛紧紧盯着曲黛黛,眼底却并无威胁之意,反而腾起几分疑惑:“从前别人见了我,只当我是妖孽,或是怕我,或是对我破口大骂,若遇着我发病,定会落井下石,趁机要我的命,你倒是奇怪,非但不怕我,还要用自己的血来救我。” “不是所有人都会落井下石的,这个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曲黛黛盯着他那张已经恢复正常的英俊面孔,非常恳切地说道。 “你的意思你是好人,可好人未必有好下场……”叶翎示意她看搁在她颈侧的匕首。 “哎,农夫与蛇的故事,我也是听过的。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救你。”曲黛黛长叹一声。 “为什么?不怕救了我,我反悔,杀了你?”叶翎扬起眉毛。 “怕!当然怕!” “那你还救我?” “要不然呢?”曲黛黛摊开手,“能救却不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的良心会一辈子不安的,说不定还会做噩梦,梦见你找我索命,我才不想每晚做梦都见到你。救,虽然可能被毒蛇反咬一口,但换一辈子问心无愧,值了。” “问心无愧么?”叶翎低声重复着她的话,蓝色的眼睛幽深不见底。 曲黛黛这一番话,其实也是不得已为之,既然要死,不如刷一波好感,没准会有一线生机。 叶翎生来一双异瞳,在这个民风不开放的世界里,定是被百姓当做妖孽,听他的意思,很多人因为他这双眼睛想要他的命,所以曲黛黛反其道而行之,希望能感化他,换他良心发现。 果然,叶翎眼底有了些许松动。 他缓缓收回匕首:“我没有中毒,无需用你的血。” 曲黛黛疑惑地看着他。 “但你说得对,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既是场交易,我也该履行自己的诺言,将你护送出大晋国。” 曲黛黛:??!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一、连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连 5瓶; (づ ̄ 3 ̄)づ —— ︿( ̄︶ ̄)︿知道大家都在等追妻火葬场的剧情,但是从黛黛偷心、花九箫动心到追妻火葬场的剧情,需要一个合理而完整的逻辑线,要不然,花九箫忽然从薄情变深情舔狗,也太奇怪了,还容易崩人设~ 说一下叶翎吧,戏份上他是炮灰男配,感情线上他是男二~ 花九箫的心思 叶翎伸手,袭向曲黛黛的腰间,曲黛黛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数步,警惕道:“你干什么?” 叶翎示意她看满地断裂的腰带:“我的腰带被你毁了,拿你的一用。难不成你希望看我衣衫不整地一路护送你?若你有这个癖好,我自是不介意的。” “腰带我自己也要用的,而且,声明一点,你的腰带是你自己绷断的。”曲黛黛才不要背这个锅,搞得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一样。 “你的腰那么细,哪需要那么长的腰带,分我一半。”叶翎不客气朝她伸出手。 曲黛黛看了看他,一脸犹豫。叶翎没了腰带,这样衣衫不整地跟着她,着实有伤风化,还很引人注目。 “那你转过身去,不许看。”曲黛黛道。 “麻烦!”叶翎口中说着麻烦,却是非常听话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曲黛黛麻利地解下腰带。她的腰带的确很长,在腰上缠了两圈有余,她比划了一下,对叶翎道:“匕首给我。” “啪嗒”一声,是叶翎将手中的匕首甩了出来,匕首牢牢钉进地面里。 曲黛黛费了老大的劲才拔/出来,她将腰带裁成两段,短的自己用,长的递给叶翎:“喏。” 一只长臂伸过来,接走她手中的腰带。过了一会儿,叶翎系好腰带,站起身来,笑道:“呆呆,没想到你是第一个与我共用腰带的人。” 曲黛黛脸色微红,连忙转移话题:“你真的要护我离开大晋国?” 叶翎戏谑:“怎么,后悔了?” “我怕后悔的是你。”曲黛黛提醒他,“别忘了,是花九箫在追杀我们,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啰嗦。”叶翎揉了一把她乱糟糟的头发,转身就走。 还别说,手感毛绒绒的,和他之前养的小狗一样好揉。 曲黛黛跟在身后,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先说好,我没钱,别妄想最后我会支付你一个铜板。” 叶翎脚下步伐一顿,斜眼看她:“你不是有颗绿宝石吗?” “那是咱们的路费,没了它,咱们这一路就得喝西北风了。” 叶翎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那就把你卖到青楼里,以你的姿色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你敢!”曲黛黛差点跳起来,“那我就和你同归于尽,变成厉鬼也缠着你。” 叶翎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说你呆,还真是呆,要是真的同归于尽了,咱俩都变鬼,谁做厉鬼还不一定。到那时,我就一口把你吞了。”说着,做出了个吞食的动作。 曲黛黛面色一僵。 叶翎哈哈大笑起来:“真的吓着了,三言两语就把你给吓成这样,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跟他养的那只小狗一样胆小。 “我才没有。”曲黛黛咕哝道。 她是想起方才叶翎发病的样子,脸上和脖子布满青色的纹路,唇却是白的,眼底泛着血红的光,可真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鬼。 忽然,一滴水珠猝不及防地滴在她的额头上,冰凉冰凉的。 曲黛黛抬手,抹了抹这颗水珠,仰头朝天空望去,喃喃道:“下雨了。” 太阳不知何时隐去踪迹,天空阴云密布,正朝着这个峡谷汇聚。 大雨说来就来,不多时,一片哗啦啦地雨声回荡在整个峡谷。叶翎抓着曲黛黛的手就跑,也算两人幸运,跑了没几步,一个山洞呈现在二人眼前。 叶翎和曲黛黛连忙往山洞里跑去,山洞不深,走几步就到了头。暗沉的天光投射在洞口,勉强可视物。 大雨瓢泼一般从天际坠落,洞口挂着一道晶莹的雨帘,伴随着这场大雨的,是一阵冷过一阵的狂风。 正是深秋时节,大风卷过的树梢,秋叶簌簌而落,被雨水一洗刷,在地面铺出一片绯红色。 血一般艳丽又颓靡的颜色。 这绯红令曲黛黛不由得想起了花九箫。 曲黛黛在想花九箫,却不知道,花九箫此时也在想曲黛黛。他在想这个小东西,这次逃跑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 曲黛黛的心思,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离开寒星院,接近虞青凰,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她要摆脱药奴的身份。 花九箫知道她的心思,却听之任之,是因为他清楚,以曲黛黛的实力,想要离开蝴蝶谷,简直痴人说梦。 但她不仅离开了蝴蝶谷,还拐走他的试验材料。 花九箫坐在紫檀木倚中,手指轻轻敲着玉扶手,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面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丝毫喜怒,唯独眼角那只鲜红的蝴蝶,竟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气势。 沈流云默默看了一眼那只蝴蝶,低声回道:“方才有人来报,青凰小姐和她的侍女捧月也不见了,屋内只留下这封信。” 沈流云双手将信呈上。 信装在信封里,被封得紧紧的,封面上写着“师父亲启”四个大字。 “烧了。”花九箫道。 “这……”沈流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信是青凰小姐亲手所书,谷主难道不看一眼吗?” “养不熟的白眼狼。”花九箫轻嗤,眼角的蝴蝶似乎更鲜红了几分。 沈流云不敢再追问,连忙将信放到烛火上,火舌一卷,那封信便渐渐化作了灰烬。 沈流云心里明白,虞青凰定是借着曲黛黛大闹星辰阁,趁乱离开蝴蝶谷的。她离开蝴蝶谷,是为了回小南山。当日,她跪在芳华小筑前大半夜,请求一道出谷手令,却被花九箫无情地驳回。这件事,在虞青凰的心底埋下了心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流云实在想不通,花九箫对虞青凰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宠是宠着,这蝴蝶谷内,除了他,虞青凰地位最高,她要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给她摘下来。 但他不许的事情,即便虞青凰再三哀求,也不会有所改变。说起来,允许曲黛黛离开寒星院这件事,还是花九箫第一回松口。 想起曲黛黛,沈流云连忙道:“属下已经拨出两批人马,分别追回青凰小姐和黛黛小姐。” 因着这两位都是花九箫的徒弟,沈流云特意将“追捕”换成“追回”。 “撤回追捕虞青凰的人马,全力追捕曲黛黛。一个月内,本座要见到她的人。”花九箫沉声道。 沈流云一惊,这是他今日第二次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察觉到花九箫冰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沈流云连忙敛了惊讶之色,抱拳道:“属下听令。” 大雨噼里啪啦敲击着山谷,淡青色的雨雾笼罩着群峰。曲黛黛坐在雨帘前,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冷了?”曲黛黛的反应没有逃过叶翎的眼睛。 曲黛黛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不知道为何,刚才忽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的,总觉得有人在算计着我。” “你一个丫头片子,值得谁算计。”叶翎轻嗤一声。他误会了,他以为曲黛黛话中有话,指的是自己。 “其实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护送我离开大晋国,你就是给自己找理由,不回青云阁。”曲黛黛对于他的嗤笑,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真实想法。如果这样说,叶翎的确是算计了她。 叶翎不否认:“老早就看水月姬那个婆娘不顺眼了,正好叶雪幽现在找不到我,不如趁此机会,到处逍遥一番。听闻与晋国相邻的是楚国,那里民风开放、风光秀丽,是个好去处。带着你这个丫头也是顺路,若是真的如传言说得那般好,便在楚国安家,过上种田织布的日子。” 水月姬是青云阁的阁主,叶雪幽是青云阁的大祭司,叶翎说起这二人来都是毫不客气地直呼名姓,想来他在青云阁中的身份也不低。 “你就不怕他们两个逮你回去?”曲黛黛试探地问了一句。 “水月姬在练她的邪功,分/身无暇,至于叶雪幽,他是个见不得阳光的,连青云阁的大门都出不了。其他的小喽啰,我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叶翎一脸自信的表情。 “叶大侠神功盖世,天下无敌,黛黛佩服。”曲黛黛拱手道。 “过奖过奖。”叶翎脸不红心不跳,欣然接受了曲黛黛的赞誉。 “可是叶大侠,我饿了。” “我也饿了。” “那么,请问叶大侠能不能用一下您的盖世神功,找点吃的出来。” 叶翎一顿,指了指天空:“等雨停了,我去捞两条肥鱼回来烤烤。”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岚君 10瓶;草莓开心豆 1瓶; mua! (*╯3╰) 看不上的黄毛丫头 雨下了半个时辰才停,一场大雨过后,地面交错着大大小小的水流,叶尖被雨水淋过,透着青翠,斜阳从云层后冒出来,光芒穿过整个峡谷,将山雾照得五彩斑斓。 先前还有几分枯瘦的小溪,一下子溪水猛涨,没过膝盖,发出“哗哗”的声响。几尾膘肥体壮的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阵水花,勾得曲黛黛猛吞口水。 叶翎脱了鞋子,找了根木棍,用匕首削尖,权当鱼叉,站在水中央,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面。 曲黛黛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水里的鱼眼冒绿光:“那里!叶大哥,在你脚边!” 叶翎一叉子下去,鱼儿一个摆尾,灵活地从他脚边窜过,不见了踪影。 “你后边!后边还有一条,好肥!”曲黛黛站在岸边,双手插叉在腰间,恨不得自己下水。 要不是这溪水太猛,她的小身板下去可能一下子就冲走了,她都恨不得脱了鞋袜,自己下水逮鱼。 叶翎反手往身后溪水里叉去,溅起一大滩水花,提起来,棍子的尖端却空空如也。 曲黛黛不禁大失所望,长叹一口气。 “这边!这边有一条!”曲黛黛很快又发现一条。 叶翎手疾眼快,再次一叉子下去,结果除了四溅的溪水,什么也没有收获。 “你大爷的,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来!”曲黛黛急红了眼睛,口不择言地爆了一句粗口。 叶翎猛地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接着他一甩手,“唰”地一声,手中叉子插在了曲黛黛的脚下。 曲黛黛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 叶翎趟着水,一步步朝岸边走来,连鞋也不穿,沉着脸靠近曲黛黛。 曲黛黛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脚步悄悄往后挪着,干笑道:“叶大哥,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回吧。” 叶翎伸出手。 曲黛黛连忙抱住脑袋:“打人别打脸!” 接着,腰间传来一股力道,竟是叶翎伸出双手,一把托着她的腰将她抱起。他一句话也没说,抱着她朝着一块矗立的巨石走去。 这巨石约莫半个成年人那么高,叶翎轻轻一举,便将她举起,放在石头上。 “叶大哥?”曲黛黛眼底俱是惊讶和疑惑。 叶翎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说话,鱼都被你吓跑了,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要干扰我。” 曲黛黛乖乖地点了一下脑袋。 叶翎转身朝着岸边走去。 “叶大哥!”曲黛黛叫住他。 叶翎转身,斜着眼睛看她。 “多抓几条,我饭量大,一个人能吃三人的份,不是诓人的。”曲黛黛不好意思地说道。 自从她穿过来后,因为身体的缘故,对于食物的需求远比普通人多。她对食物产生了依赖,每一顿都要吃够三人的量,才觉得安心。 还好,她这具身体正是长个的时候,吃那么多也不见胖。 叶翎再次回到水中,这次没了曲黛黛在一旁“指导”,抓鱼要顺利很多。曲黛黛才等了一会儿,叶翎就扔上来七八条鱼。 叶翎将最后一条鱼扔上岸,自己也走了上来。他的衣摆在水中浸湿,湿哒哒地淋着水。 曲黛黛从石头上跳下来,欢快地捡着鱼。 叶翎将衣服拧干,回过身来,问道:“会剐鱼鳞去内脏吗?” 曲黛黛摇头。 叶翎轻叹口气,认命地伸手:“拿来。” 曲黛黛喜滋滋地将手中肥鱼递给他。 叶翎蹲在岸边,用匕首处理着鱼。他干起活来,动作利落熟稔,应该是惯常做此事。 曲黛黛蹲在他身边,满脸写着佩服。 叶翎嫌弃地看她:“既不会武功,又不会干活,你说说,你还会做什么?” “我会捡柴火!我现在就去捡!”曲黛黛对于他的指责,一点儿也不生气,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吃。 “等等。”叶翎皱眉,“刚下过雨,柴都是湿的,你肯定没经验,待会我去捡。你将处理好的鱼带回刚才我们躲雨的那个山洞,然后在那里等我,不许乱走。” 曲黛黛依照叶翎所言,将处理好内脏的鱼尽数带回山洞,她身上沾了不少鱼腥味,她一点也不介意。 天色有些暗沉,曲黛黛坐在洞口,等着叶翎回来。 没过多久,叶翎抱着一捆干柴,手里拎着一串果子走了进来。 “叶大哥。”曲黛黛站起身来,高兴地唤道。 叶翎将果子扔进她怀里:“给你充饥的。” “谢谢叶大哥。” 她一口一个“叶大哥”,叫得比谁都甜。叶翎斜睨她一眼,将干柴放好,堆在一处,手中凝起一股内力,朝着地面拍出一掌。接着,干柴冒出青烟,一簇小火苗腾起。 曲黛黛羡慕地看着叶翎的手。有了这门功夫,连火折子都省了。她摘了一颗叶翎带回来的果子,放入口中。 果子酸酸甜甜的,很是生津解渴。 叶翎蹲在火堆前,拿着匕首将木棍削尖,串起鱼身,放在火舌上烘烤。 曲黛黛摘下一枚果子,递到他唇边:“叶大哥也尝一颗。” 叶翎张开嘴,将果子含入口中,舌尖不小心舔到曲黛黛的手指,曲黛黛触电一般缩回手,一阵不自在。还好叶翎没发现,他正聚精会神烤着烤鱼。 烤鱼没有调料,味道自然是一般般,曲黛黛饿极了,非常给面子,一口气吃了四条,叶翎将剩下的三条吃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等他们吃完烤鱼,天际最后一点光明被黑暗吞噬,暮色罩下来,一眼望去,远山沉寂在黑夜中,连轮廓也逐渐模糊。 曲黛黛托着下巴,望着眼前跳跃的火光,犹觉得有几分不真实,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逃出了花九箫的魔掌。 叶翎道:“你睡吧,我守夜。” 曲黛黛摇头:“我不困。” 叶翎轻笑,戏谑道:“你不会是怕我半夜占你便宜吧?” “哪有!”曲黛黛正了正脸色,“我相信叶大哥的为人。” “从青云阁里出来的,能有几个好人。”叶翎轻轻“嗤”了一声,说着垂下了眸子,散下的额发,遮去他眼底的情绪,“说起来,我也有三年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你这个丫头呆是呆了点,模样倒是生得标致,皮肤也滑腻腻的,若是享用起来,滋味应该不错。” “你……”曲黛黛原本还十分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可叶翎这话一出口,她就不确定了。 正如叶翎所说,他是青云阁出身,从青云阁里出来的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杀人如麻的日子。再俊美的外表,也掩不了那满身的杀气。 叶翎转身,弯起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朝着曲黛黛走过来。 “你你你你别乱来——”曲黛黛正坐在地上,随着叶翎的逼近,她用双手撑着地面,缓缓往后褪去,手指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抓到一块石头。 曲黛黛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摸到最尖利的一端。 叶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底闪过轻蔑的光,他缓步走到曲黛黛面前,单膝蹲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曲黛黛的身体忍不住小幅度地抖动起来,心里慌乱到了极点,脸上隐隐透出几分苍白。 她的确有些小聪明,但这些小聪明糊弄一下普通人还行,真正面对像花九箫、叶翎这样的高手,只要他们动一动手指,她就没办法翻身。 曲黛黛一脸快哭的表情:“叶大哥,叶大侠,你不是来真的吧?你再忍一忍,等下了山,我给你找姑娘,红袖坊的头牌,我出钱!一个不行就三个!”她偷偷瞥了瞥他的脸色,咽着口水,声音有些发颤,“要不十个?真的不能再多了,红袖坊的姑娘都很贵,多了就没钱了。” 叶翎的脸色顿时黑了一下。十个?他看起来这么饥渴吗?就算是神功盖世,金枪不倒,十个也吃不消啊。 “当然是假的!”叶翎一拳头从曲黛黛的耳畔擦过,砸在她身后的石壁上,顿时,石壁上多了一道拳头的印子,“你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要身材没身材,要风情没风情,就算脱光了躺在我的床上,我都没兴趣。” “你!”曲黛黛红了脸,下意识地低下头往自己的胸前看了看,“你少胡说!” 她这具身体在这些日子的养护下,已经恢复正常女孩的水平,该发育的早发育了。就算没有风情万种,那也是赏心悦目的。 “怎么,看上我了?”叶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凑近她的面颊。 “你这种既不温柔又口无遮拦的,就只会些蛮力,还满脑子都是邪念的臭男人,谁家姑娘眼瞎了才会看上你。”曲黛黛一脸嫌弃的表情。 “喂!”叶翎大感冤枉,“我的呆呆小姑娘,红袖坊是你提出的,十女也是你提出的。比起我,你这个小姑娘才满脑子装得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你说什么就算我脱……”说到最后,曲黛黛说下不去了,这话题怎么越扯越歪了。 这回换叶翎脸红了。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脸红了。他杀过多少人,经过多少风浪,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却偏偏在这么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面前脸红了,说出去,叶翎自己都嫌丢人。 叶翎轻咳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夜深了,睡吧,放心,我不会乱来。”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连连、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针菇右袋儿 10瓶;微涟 5瓶;肉包咂 3瓶; (*  ̄3)(e ̄ *)谢谢大家! —— 友情提醒,请站师徒官配︿( ̄︶ ̄)︿ 我是个怪物 曲黛黛先还硬撑着,到了后半夜,没撑住,倚靠着石壁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翎双手抱怀站在洞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一阵夜风扑面而来,灌进洞内,曲黛黛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叶翎回头,盯了她一眼。 他骗了她。其实她很好看,也很有风情,尤其是那张粉白的脸,清艳得像是雨后的桃花,雾里的蔷薇,既清且艳,两种不同的美丽,竟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叶翎默默地盯了她一会儿,解下身上的外袍,盖在她身上。有了外袍的遮挡,曲黛黛睡得安稳了许多。 叶翎就站在洞口,看着她映在火光里的脸颊,看了大半夜。 一夜的时间悄然流逝,天色将亮未亮之时,浓烈的黑暗如同泼墨一般罩在天地之间。 空气里静寂无声,就连山洞里那一堆火,最后的火光也逐渐熄灭。 眼前彻底黑了下来。 突然,叶翎的耳尖动了动,细微的“咔吱”声飘入他的耳中。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听来尤为明显。 叶翎缓缓扬起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屑地笑了一声。 曲黛黛并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翻了个身,继续睡。 叶翎抬起眼睛,十几道身影无声地降落在夜色里,朝着他围拢过来。叶翎足尖一点,身形如燕,掠出山洞,挡在他们面前。 “叶翎,你逃出蝴蝶谷,却不回青云阁复命,大祭司非常生气,命我等前来取你这叛徒狗命!”为首一人声音沙哑地说道。 叶翎哂笑,不屑道:“就凭你们这种小伎俩,也想嫁祸给叶雪幽。身为青云阁的尊主,却使出这样的手段诬陷自己的大祭司,未免太过掉价,水月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住口!谁准许你直呼尊主的名字!”那人一听叶翎如此嘲讽水月姬,当即面色一变,挥舞着手中大刀,朝着叶翎砍过来。 叶翎轻轻松松地避开他的攻击,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抢走他手中的刀,嗤笑一声:“想要我的命,却派你们这种废物过来,水月姬啊水月姬,也难怪叶雪幽看不上你。” “休要侮辱尊主。”众杀手齐声喝道。 叶翎一脸不屑的神色,这些杀手都是水月姬养出来的走狗,他们的脑子已经坏了,水月姬丢出一根骨头,他们就能贡献出自己的命。 自从叶雪幽继任大祭司后,水月姬百般笼络,却都以失败告终,不由得生出杀心。但叶雪幽武功高强,地位极高,轻易动不得,两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分出个胜负。 这次叶雪幽派他出来盗取“弱水”,水月姬想必是得了消息,派出杀手,趁机要他的命,嫁祸给叶雪幽。 若杀了他,便是断去叶雪幽的左膀右臂;若是刺杀失败,离间他和叶雪幽,也让叶雪幽多一个敌人。 但水月姬蠢就蠢在,看不懂人心,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离间他和叶雪幽。 因为他们都姓叶,他们本来就是一对亲兄弟。 叶翎冷笑,手中刀光划过,吻过杀手的脖颈,一缕血色喷溅。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人影偷偷摸摸朝倚在石壁的曲黛黛走去。 叶翎眼神骤冷,一跃而起,落在那人身后,一刀劈下去。那人回身一击,两把刀相撞的瞬间,发出剧烈的一声“当”,刀口相击的地方擦出刺目的火花。 曲黛黛被惊醒,睁开茫然的一双眼,吓了一跳。 又一道刀光袭至,原来杀手们看出曲黛黛是叶翎的弱点,便都朝她攻击过来。 叶翎身形一转,长臂伸出,将曲黛黛捞入怀中,另一只手紧握着刀,挥出一片凌冽的刀光。 “到底怎么回事?”曲黛黛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睡觉的地方成了战场。 这些杀手俱穿了一身黑衣,个个武功高强,下手不留情。叶翎抱着她,在刀光中急速的穿梭着。 “别说话。”叶翎沉声道。 “噗”的一声,传入曲黛黛耳中,好像是刀刃砍到肉身的声音,叶翎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一晃。 曲黛黛险些发出一声惊叫,但想起叶翎的话,她把这声惊叫咽回了口中。 这个时候的叶翎,绝对不能被打扰。 叶翎中了好几刀,曲黛黛发现,杀手们似乎看出叶翎的忌惮,所有刀都往她身上砍。 叶翎是能挡则挡,能避则避。不能挡,不能避的,便以自己的身体做肉盾相护。 曲黛黛看得惊心动魄。 叶翎一刀落下,最后一名杀手的脑袋与身体分了家,呈弧线飞起,“砰”地砸回地面,血色喷溅了曲黛黛一身。 曲黛黛吓得下意识闭上眼睛,浑身僵了一下。 这里的生生死死都是真的,不是一堆文字描写,而是真实地发生在她的眼前,甚至喷在她身上的血还是热的。 她的脸色一点点透出苍白,鼻端都是血腥味,一股极为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她的喉咙。 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险些吐了出来。 等她回过神时,叶翎已经带着她离开了那片修罗场,虽然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也看不到那满地的断肢残骸,但是那股呕吐感却挥之不去。 曲黛黛挣开叶翎的怀抱,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干呕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她吃的东西都已经消化完了,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事吧?”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抚了抚她的额头。 曲黛黛抬起头来,她的脸色极白,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黑亮的眼底深处,残留着几许惊恐。 “给你,擦擦脸。”叶翎眉眼间俱是关切之色,手中握着一块布,递到她的面前。 曲黛黛垂眸,叶翎的衣摆处已经缺了一块。他的身上在方才一阵打斗中染了血,衣摆上更是血迹斑驳,但他手中裁下来的这一块却是干干净净的。 曲黛黛心头淌过一阵暖流,接过他手中的布,擦了擦满脸的污迹,低声道:“多谢。” “吃些东西。”叶翎递出几枚果子。 这些果子是他先前摘的,一直放在怀中,已经压坏了几枚。 曲黛黛抓起果子,又道了几声谢。 叶翎转身:“我去取些水给你喝,你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乖乖的,一会儿我就回来。” “等等。”曲黛黛开口叫住了他,她已经好了许多,头不晕,也不想吐了,她猛地记起,方才打斗中叶翎中了好几刀,可他像个没事人似的。 “你受了伤。”曲黛黛拽住他,绕到他身后,他的几处刀伤大多在后背,“我看看伤口……”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叶翎的伤口没有流血。 伤口的皮肉翻卷着,却没有流出一点血。 正常人受了伤,多多少少都是会流血的。 可是叶翎没有。 她初次见到他时,他心脏处插了一把匕首,拔/出来都没事,不仅没事,连一粒血珠都没见着。 曲黛黛的脸色再次煞白起来,看着叶翎的目光隐隐透出惊恐之色,脚步悄悄往后挪了一点:“你……” “你也觉得我是个怪物,对吧?”叶翎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曲黛黛摇头。 方才她检查叶翎的伤口时,叶翎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大大方方的任她看,说明这件事叶翎并不想瞒她。 “为什么不会流血?”曲黛黛仰起头来问道。 “我也不知道,从七岁开始就这样了。” “七岁那年发生了什么?”曲黛黛好奇。 叶翎眉头轻轻地蹙起,蓝色的右眼里划过一抹沉痛:“我生来异瞳,被村民当做怪物,七岁那年,我的爹娘意外去世,村民们说我克死了我的爹娘,将我绑在树上,要拿石头砸死我……那些石头砸在头上和身上,很痛,血顺着额头往下淌,眼前一点点地变黑……再之后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 曲黛黛看着他的脸,叶翎的额前有很多细碎的额发,额发之下,隐隐约约有几道伤疤。 看来这伤疤就是当年留下的。 曲黛黛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那些伤疤。 叶翎看了她一眼,却没有避让,因为他看出曲黛黛并没有恶意。 其他人看到他的这双异瞳时,多半都会感到恐惧,或者厌恶,他们都说,这双眼睛是恶魔的眼睛,是被诅咒的眼睛,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但曲黛黛不一样,他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眼睛时,眼底划过的是惊艳之色。 她一点不厌恶他的异瞳。 曙光撕破黑暗,东方逐渐露出鱼肚白。叶尖凝着露水,一层轻纱般的白雾罩着山峦。叶翎和曲黛黛蹲在小溪旁,将衣服上的血迹洗掉,挂在树干上晾干。 微风徐来,流水潺潺,曲黛黛将衣服晾好后,坐到石头上。 肚子咕咕叫起来,她有点想念昨天叶翎烤出来的鱼。虽然没什么味道,还泛着鱼腥,却是她穿来这个世界后,吃的最开心最放松的一顿。 叶翎耳尖,听到曲黛黛的腹鸣之声,扬眉笑道:“呆呆,再忍忍,待会儿我带你下山吃好的。” 曲黛黛点了点脑袋,晃着双腿,轻声地哼起歌来,打发腹中的饥饿感。 叶翎将外袍浸在水中,使劲地搓着,血迹在水里一点点晕开,听到曲黛黛的歌声,他不由得放慢了手中动作,凝神细听起来。 曲黛黛的嗓音很美,曲子也是他从未听过的,那一瞬间,仿佛有轻风拂过竹林,清泉淌过空谷,无数鲜美的花儿在金色的日光下绽放……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829505 2个;景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829505 24瓶; 非常感谢(*  ̄3)(e ̄ *) 吃了师父的霸王餐 曲黛黛大概哼了三首歌,叶翎终于将手中的衣服搓洗干净,再用内力烘干。曲黛黛的衣服薄,挂在枝叶间,被风一吹,日光一晒,也干得差不多了。 二人将外袍穿在身上,系腰带的时候,曲黛黛忍不住看了叶翎一眼,她想起叶翎说的那句同系一条腰带,脸上不禁泛起几分不可察觉的燥热。 叶翎倒没想那么多,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眼罩,戴在头上,轻轻一拉,将那只蓝色的眼睛遮住了。 曲黛黛惊讶:“你……” 叶翎笑了笑,解释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认为我这只眼睛很漂亮。” 曲黛黛心头泛起一丝酸楚。 叶翎满脸的无所谓,甚至还开玩笑地问道:“我这个样子,像不像个山贼头子?” 曲黛黛认真地将他打量了一番,点头,又摇头:“还缺了点什么。” “嗯?”叶翎以眼神询问。 “还缺个压寨夫人。” “……你这是自荐枕席的意思吗?”叶翎忽然压低了声音,暧昧道。 曲黛黛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红:“你少臭美了!” 叶翎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小丫头片子,叶哥哥喜欢成熟点的,你再长个两年,叶哥哥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曲黛黛冲他翻了个白眼。 叶翎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走咯。” 太阳升至正空时,两人总算走出了这个峡谷。山下有一个小镇子,镇子上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闹哄哄的。 曲黛黛与叶翎并肩走在街上,叶翎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接着,他眼睛一亮,对曲黛黛道:“这边。” 曲黛黛抬头,一个“当”字映入眼帘。叶翎走到柜台前,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放在柜子上,扬声道:“这个能当多少钱?” 正在拨着算盘的当铺老板瞄了一眼,淡淡道:“三两银子。” “喂,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东西可是蝴蝶谷出来的,怎么可能只值三两银子?”叶翎一巴掌拍在柜台上。 当铺老板面不改色地放下算盘,拿起匕首,在眼前看了看,又放下:“就三两,多一个铜板都不出。” “你简直欺人太甚!”曲黛黛看不下去了,“大不了我们去别的地方。” “这个镇子上就我一家当铺,实不相瞒,这把匕首样式虽精美,杀气却太重,也只有本店敢收。” “三两就三两,拿来。”叶翎不耐烦地伸出手。 三两银子到手,叶翎立刻拽着曲黛黛离开。曲黛黛犹有些不甘心,三两银子就把匕首给当了,太亏了。 叶翎瞧着她一脸气鼓鼓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安慰道:“好了,别气了,走,叶哥哥给你买糖吃。” 叶翎离开后,当铺老板拿起匕首,招来小伙计:“快,拿着这把匕首,去一趟蝴蝶谷,交给谷主。” 叶翎领着曲黛黛走进一家成衣铺,老板见他二人衣裳破旧,满面风尘,连招呼都懒得打。 叶翎抬目在墙上扫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件白衣,对曲黛黛招招手:“呆呆,你看,这件衣服喜欢吗?” 那是一件白色的长裙,布料柔软,薄如蝉翼,没有过多花哨的纹饰花样,却更显轻盈、仙气。 曲黛黛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撞了一下,眼底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喜爱之情。但这件裙子挂在这个位置,肯定是这家店铺的镇店之宝,价格恐怕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就这件了。”叶翎一下子就看出曲黛黛喜欢这件裙子,“老板,取下来给我们试试。” 老板掀了掀眼皮,冷漠地说道:“不好意思,这件裙子不买的话,不提供试穿服务。” 言下之意,以他们这副落魄的模样,必然是买不起的。 “多少钱?”叶翎一点儿也不生气老板的态度。 “二两银子。”老板伸出两根手指,鄙视地看了叶翎一眼。 二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费了,确实有点儿贵。曲黛黛正想说算了,叶翎道:“二两银子,我买了,拿下来给我妹妹试试。” 他从荷包中将刚拿到手的三两银子,取出二两往柜子上一拍。 看到银子后,老板的眼神一下子变了,连忙堆起满脸的笑容:“这位爷出手可真是阔绰,您稍等,我这就帮您取下来。” 这件衣服虽然好看,挂在这里三个月都没卖出去,谁叫这个镇上的百姓太穷,身上的钱也只够养家糊口的,再挂下去,也只能白白地吃灰。 叶翎将裙子递给曲黛黛:“拿去试试。” 曲黛黛伸手推回去:“叶大哥,算了,咱们换件吧,这件太贵了。” “换上。”叶翎修眉一蹙,说出去的话哪有反悔的道理,况且曲黛黛生得美,却一直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曲黛黛只好抱着衣服,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她穿着那套白裙子,衣带当风地从屋内走出来,扭捏地看向叶翎:“叶大哥,我这身好看吗?” 曲黛黛本就生得清艳,穿上这套白裙子之后,一头乌黑长发轻挽,更如粉荷凝露、月笼轻雾,美得惊心动魄。 叶翎没有说话,老板却瞪大了眼睛,讷讷:“好、好看,这位小姐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叶翎得意地笑道:“我的妹妹,自然是美若天仙。” 花了二两银子,就买了一件白裙子,曲黛黛走出成衣铺的时候,还在心疼地不得了。叶翎也买了套新衣裳,不过相比于曲黛黛身上这件,他这件非常便宜,二人光买衣服,就将三两银子花去了一大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买完衣服后,叶翎又买了几个馒头,当做路上的干粮,然后去了一趟兵器铺,买了把废弃的铁剑。这把剑老板本来准备熔了重打,叶翎愿意出钱买,老板自然乐得双手奉上。 一整条街逛下来,曲黛黛体力不支,累得气喘吁吁,直呼走不动了。 “走,吃饭去。”叶翎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说道。 伙计热情地将二人迎上二楼,叶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起菜单,随手点了几个菜:“先点这些,尽快上,另外,送一壶好酒过来。” “好嘞,客官稍等。”伙计用抹布将桌子擦了擦,捧着菜单往楼下走去。 不多时,好酒好菜都端上了桌,香气直往曲黛黛鼻腔里钻。 “多吃点。”叶翎给曲黛黛夹了一整只猪蹄。 曲黛黛的双眼顿时蹦出晶亮的光芒,也不管自己还穿着仙气飘飘的衣裳,伸出手将猪蹄拿在手中,低头啃了起来。 叶翎拎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曲黛黛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叶大哥,你点了这么多菜,咱们的钱还够吗?” 叶翎一愣,似乎也忘了这回事,他取下腰间荷包,打开,倒了半天,只倒出五个铜板出来。 二人对着这五个铜板面面相觑。 “你那儿不是还有颗宝石么?”叶翎道。 “对哦。”曲黛黛拿起布巾,擦干净手上的油汁,低头在身上翻找,过了一会儿,她哭丧着脸,抬起头来,“不见了。” “刚才你换衣服时也没见着,应该是落在了山上。”叶翎一脸淡定。 曲黛黛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是和杀手打斗时丢下的,她气得快要吐血,趴在桌子上一通乱锤:“我的宝石!” “不就是一颗宝石吗?小财迷。”叶翎给她盛了半碗糯米小汤圆,“好了,别不开心,吃东西吧。” 曲黛黛一脸怨念地盯着汤圆:“咱们没钱付,还能吃吗?” 叶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吃吧,吃吧,没事。” 曲黛黛眨了眨眼睛,依旧满脸肉痛的表情,看来丢了这颗宝石,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 “咱们这算吃霸王餐吧……”曲黛黛纠结,内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好像有点不道德。” “放心吃吧,你不是花九箫的徒弟么,吃他一顿饭怎么了。” 曲黛黛悚然一惊,差点跳起来:“花九箫?!” 叶翎微笑:“这家酒楼好像是蝴蝶谷的产业。” “怎么不早说!”曲黛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一些,双眼胡乱瞄着,仿佛花九箫已经前来拿人。 “我也是才注意到。”叶翎指了指悬挂在他们头顶上的灯,灯上绘制着蝴蝶的图案,和花九箫眼尾那只蝴蝶一模一样。 “怎么这么怕你的师父?”叶翎好奇地问道。 “说起来一言难尽。”曲黛黛心有余悸。 “放心,蝴蝶谷与这里相隔千里,花九箫不会突然一下子冒出来的。”叶翎安慰道。 虽然心知花九箫不会一下子冒出来,但得知这家酒楼就是花九箫的产业后,曲黛黛吃什么都觉得没滋味,随便吃了几口,有了饱腹感后,她就放下了筷子。 倒是叶翎,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酒菜都扫入了腹中,一点儿也没浪费。 吃完饭后,叶翎抱着曲黛黛,趁其他人没注意,从窗户中翻了出去,一走了之。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兔很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涟 5瓶;不知道名字的猪 2瓶; mua! (*╯3╰) —— 明天入v,有三更掉落,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星辰落进大海 两日后, 曲黛黛和叶翎的画像被送到了蝴蝶谷的芳华小筑内, 同画像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封密信。 花九箫打开密信, 匆匆浏览了一遍,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尾的蝴蝶隐隐透出几分杀气。 在他的手边,放着一把匕首,匕首上原本镶嵌宝石的地方,如今却空荡荡的,看得出来是有人将宝石抠了下来。 至于宝石到了谁手里,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曲黛黛的画像上, 他想起自己不过随手丢下一颗珠子, 却被她当宝贝地抓在手心里的样子。 “流云, 备马。”花九箫扬声道。 曲黛黛和虞青凰同时逃出蝴蝶谷,花九箫撤了追捕虞青凰的命令,却增派人手抓捕曲黛黛,已是令人匪夷所思。今日谷中收到密信,追查到曲黛黛的下落,谷主第一反应居然是亲自拿人,更是让沈流云震惊。 “谷主稍等。”沈流云恭声道, 敛起眼底的疑惑之色,走了出去。 想起那位逃出蝴蝶谷的黛黛小姐, 沈流云只能暗中祈祷她跑远点, 千万不要被谷主逮到。又是私闯禁地星辰阁, 又是伙同青云阁的人逃出谷, 还气得谷主亲自出谷追捕,这位黛黛小姐若是被逮回来,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沈流云深知花九箫的性子,花九箫舍不得责罚虞青凰,对其他人可向来是不会手软的,哪怕那个人也是花九箫的徒弟。 曲黛黛并不知道这顿霸王餐吃下来,行迹已经被花九箫掌握在了手中。 叶翎当天就带着她离开了小镇,穿过一片深山老林,往沧澜江的方向而去。 渡过沧澜江,就是楚国的境地。 由于宝石丢了,又花光了身上的钱,接下来的几日,两人过得都是风餐露宿的日子。 曲黛黛想过将身上的衣服当掉,换点钱,被叶翎阻止了。 叶翎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既是跟着我,哪能让你过缺衣少食的日子,我去打猎,保管你吃饱穿暖。” 叶翎说去打猎,真的跑进深山中去打猎。那一片领域丛林茂密,荆棘横生,又有各种猛兽毒虫出没,鲜少有人踏足。 叶翎凭着绝高的武艺,满载而归,二人用这些猎物换了一点银钱,带在身上。 除了必要的吃吃喝喝,曲黛黛坚决反对将这些钱花费在住宿上,于是二人继续过着露宿的日子。 正值深秋时节,若有个片瓦遮头,再升上一堆火,夜里也说不上多么冷,但是没有高床软枕,多多少少会睡得不踏实。 这天夜里叶翎找了一栋废弃的宅子,二人终于不用再以天为盖地为庐,睡上一个踏实觉。 这栋宅子也不知被废弃了多久,遭受风吹雨打,院子里荒草丛生。叶翎用剑劈开一条路出来,带着曲黛黛找了间总算不那么破的房间,生了一堆火。 天色一黑下来,风就呼呼地往屋子里灌。叶翎将门窗都关好,回头看见曲黛黛坐在火光前,拿着他的荷包,将铜板都倒出来,一个个地数完,又再装回去,如此翻来覆去好几遍。 “睡觉了,小财迷。”叶翎行至她身后,戳了戳她的脑袋。 曲黛黛蹙眉:“除去租船的费用,咱们的钱所剩无几,接下来要省着点花了。” “大不了我再去打猎。”叶翎抱着剑在她身边坐下。 曲黛黛摇头:“太危险了。” 叶翎武功高强,出来时身上也是伤痕遍体,好在他不会流血,毒物的毒性对他也不起作用,但他到底是个普通人,用命换来的钱,曲黛黛用的不踏实。她宁愿继续风餐露宿,也不愿叶翎拿命去换钱。 “还是省着点用。”曲黛黛一锤定音。 “渡过沧澜江,就能离开大晋国了,你想过到了楚国,做些什么吗?”叶翎问道。 说到这里,曲黛黛不由得叹口气:“我原本打算拿着那颗宝石,盘下一间客栈做生意,虽不说能大富大贵,好歹能安身立命,只可惜,宝石一丢,这计划也泡汤了,如今只能另谋生路。” “你呢?你打算做什么?”她一脸好奇地看向叶翎。 叶翎默了默,说道:“我打算找个地方,搭一间小屋子,自己开荒种地。” 曲黛黛难以置信:“你一个顶尖的剑客去开荒种地,握剑的手去挥锄头?” “怎么,不信我会种地?”叶翎似笑非笑。 曲黛黛摇头:“以你在青云阁的地位,锦衣玉食享之不尽,为什么想着离开?” “你是花九箫的徒弟,在蝴蝶谷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又处心积虑地想要逃离?”叶翎反问。 曲黛黛不说话了。花九箫的徒弟,这个身份看似风光,却连谷中的奴仆都不如。 “如果你在楚国找不到谋生的出路,就来找我吧。”半晌,叶翎忽然说道。 曲黛黛一怔,一脸认真的神色:“我很能吃的,一个人能吃三人的分量。” 叶翎用手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没关系,就当叶哥哥我养了一头猪。” “你才是猪!”曲黛黛气得拿拳头捶他。 叶翎连忙告饶:“女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一阵秋风吹进屋子里,将破旧的门窗吹得“咣当”几声,连带着火光也不断跳跃着,幽幽地映着叶翎的脸。 叶翎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曲黛黛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收回拳头,静静看他。 “听说这种荒废的宅子,夜里经常闹鬼。”叶翎压低了声音,脸色严肃地说道。 曲黛黛后颈汗毛倒竖,脸色微变,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别说了,瘆得慌。” “有没有觉得头顶冷飕飕的?”叶翎目光诡异地说道。 曲黛黛点头。明明风是从门窗的缝隙里灌进来的,可脑袋像是被人灌了寒气,凉意直达心底。 “别动!”叶翎大声道。 曲黛黛身体僵硬:“怎么了?” “看你头顶。” 曲黛黛惊恐地仰头,原以为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没想到一大片银光闪烁的星空猝不及防地跌入她的眼帘,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叶翎给诓了。 “你——”曲黛黛怒目而视,正要发作。 叶翎扬了扬眉,大声笑了起来。那只蓝色的眼睛里有笑意一点点地漾开,似春风拂过碧蓝的大海,火光映在他的眼底,又像是在海面洒下无数金芒。 “好看吗?”他问。 “好看。”曲黛黛盯着他的眼睛,看呆了。 “真的这么好看?”叶翎疑惑。不就是屋顶破了个洞,露出一片星空,好看是好看,也不至于到看呆的地步吧。 “像星辰落进了大海。”曲黛黛呢喃,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不禁痴了。 叶翎呆住,恍然惊觉:“你在看我的眼睛?” 曲黛黛点头:“有人和你说过吗?你的左眼像幽寂的黑夜,深邃得看不到底,右眼就更漂亮了,像波澜壮阔的海,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满天的星星都落进了这片海里。” “星星都落进了海里……”叶翎低声重复着曲黛黛的比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右眼,有些难以置信,“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你的家人没同你说过吗?” 叶翎摇头。叶雪幽作为他的亲哥哥,虽然对这双眼睛没有表现出厌恶,但是也从来没表现出喜爱之情,或许,在他的心里,是他的眼睛给他们的父母带来了灾难。 这天夜里叶翎做了一个梦,梦见星星都落进了大海里,那场面,真的如曲黛黛所言,很美。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在梦里轻轻地笑了起来。 *** “晋和楚划江而治,沧澜江养活了晋、楚两国数百万百姓,虽一直被两地百姓誉为母亲河,风平浪静时渡江尚且无事,倘若遇上狂风暴雨的天气,什么船都能掀翻。”戴着斗笠的艄公望着碧波荡漾的江水叹了口气,“自古以来,这江底也不知沉了多少尸骨。” 清风拂面,扬起叶翎的衣摆,他的目光落在撒满金色阳光的江面上,温声道:“那依船家所言,今日是否能渡江?” “今日晴空万里,尽可渡江,包在老朽身上,保证不出半日的功夫便可到达对岸。”艄公道。 原来是能渡江的,站在叶翎身旁的曲黛黛拂着鬓边的发丝,不由得松了口气。这船家说了半天,估计也是为了多要点搭船的费用。 “那麻烦船家了,这是我们的渡资。”叶翎取下腰间的荷包,交予艄公。 艄公打开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笑意,对他们道:“二位请上船吧。” 叶翎一跃而起,落在船上,朝着曲黛黛伸出手。曲黛黛将手搁在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也跳上了船。 收回手的时候,曲黛黛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诧异地看了叶翎一眼,叶翎的掌心凉得有些过分。 不过手脚冰凉的人,曲黛黛也是见过的,她并未深想。 “坐稳了。”艄公用木浆将船身推离水岸,缓缓朝江心驶去,“今日是个好天气,二位可真是赶巧了。” 曲黛黛和叶翎在船头坐下,碧波万顷,清风徐来,金色的日光洒落在江面,泛着点点波光。 一尾青色的鱼,跃出水面,与曲黛黛打了个照面,落回水里。 曲黛黛舔了舔唇角,又有点想念那天的烤鱼了。 “喏,给你。”一只手伸到她的眼前,掌心处躺着一块小小的桂花糖。 曲黛黛惊讶:“你怎么会有这个?” “路上随手买的,本想留着自己填肚子,便宜你了。”叶翎挑了挑眉。 “是不是还藏着其他好吃的?”曲黛黛作势要搜查他的全身。 叶翎连忙闪躲:“诶诶诶,警告你,别乱摸,摸了要负责的。” 两人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艄公摇着木浆,忽然道:“后面那只船上的公子可是二位的朋友?” 落回魔头手中 叶翎和曲黛黛俱是一愣, 转头朝着后面望去。泛着金色波光的江面上, 一只华丽的大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行进, 船头站着一名俊美的红衣公子。 那位红衣公子肤色极白,眼尾处栖着一只红色的蝴蝶, 正是蝴蝶谷的主人花九箫。 花九箫面无表情地立在船头,目光沉沉地朝着曲黛黛望过来,眼尾那只蝴蝶戾气横生。 曲黛黛的面色不由得僵了一瞬,明明坐在大太阳底下, 浑身却漫起一层寒意。 “他的船跟了我们一路,老朽寻思着,那位公子必是二位相熟之人。”艄公道。 “他不是我们相熟之人, 而是我们的仇人。船家,麻烦你快点,千万不要被他追上。”曲黛黛道。 艄公面色微变, 连忙用木浆推着水波, 转换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花九箫听到了曲黛黛这句话, 就在曲黛黛说完这句话后, 他回身对站在他身后的沈流云吩咐了几句,接着,便有数只小船从大船上放下来,朝着曲黛黛的方向划过来。 曲黛黛猛地站起身来, 身体晃了一晃, 险些跌进江里。 叶翎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温声在她耳边道:“别怕, 有我。” 曲黛黛面色苍白地看他一眼,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 “他不是你的师父么,怎么会这么怕他?”曲黛黛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徒弟见了师父,倒是耗子见了猫。 曲黛黛的唇抖动着,轻声道:“我误吃了一样东西。” 叶翎失笑:“不过是误吃一样东西罢了,偌大的蝴蝶谷,难道连食物也供不起了?” “不,不是普通的东西,是给师姐的药。”曲黛黛摇着脑袋,想起原书里这具身体的结局,身体宛若坠入冰渊,“师父他是铁石心肠,我若被他逮回去,定会被剖开胸膛,取出心脏给师姐做药引。” 叶翎的笑容逐渐消失,脸色变得无比凝重:“竟有这样的师父!你师姐是他的徒弟,你也是他的徒弟,怎能厚此薄彼至此。” “不一样的。” “呆呆,我保证,只要有我在,花九箫休想动你一根汗毛。”叶翎取下一直挂在腰间的宝剑,“你在此处呆着,不要乱动,我去解决他们。” 几艘小船迅速朝着曲黛黛的方向围拢,叶翎的脸上挂着一抹嗜血的笑意,一跃而起,落在最前面的那艘小船上。手中长剑出鞘,凛冽的剑光自长空中一闪而逝,便有红色的血雾喷溅而出。 被叶翎一剑取了性命的杀手,“哗啦”一声坠入江里,顿时,鲜红的血迹在水面漫开。 “杀人啦!杀人啦!”艄公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面无血色,险些连手中的木浆都没有握住。 “船家,此事与你无关,你尽快将船上的姑娘送到对岸。”叶翎回头看了他一眼,温声说道。 艄公用力地挥动着木浆,只想着赶快离开这杀人的修罗场。 说话间,剩下去的杀手皆毙命于叶翎的剑下。叶翎站在小船中央,手中长剑滴血,挑衅地朝着花九箫望去。 花九箫面色骤冷,如一只血色的蝴蝶,飞身而起,足尖点过其中一只小船,落在叶翎面前,袖中银色刀光激射而出,直取叶翎的咽喉。 叶翎刺出手中长剑,一刀一剑,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两人贴上的瞬间,叶翎压低声音道:“曲黛黛那丫头我叶翎罩了,你不许动她。” “大言不惭,别忘了,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花九箫不屑道。 “论这水上功夫,你未必能比得过我。”叶翎冷笑,剑光逼着花九箫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花九箫并不擅长水性,这是他唯一的弱点。叶翎激他下船,就是想利用他的弱点,取他的性命。 果然,花九箫有了顾忌,出手并不似平时利索。 叶翎步步逼近,一剑砍向他足下的船只。小船立时裂成两半,花九箫飞身而起,足尖落在浮于水面的一块木头上。 叶翎唇边得意之色更浓,正欲飞身追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曲黛黛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曲黛黛所立的那只船不知何时已经翻了过去,一只庞然大物自水底下飞快掠过,想来是它掀翻了小船。 沧澜江浩浩汤汤几千里,江水极深,千百年来不知孕育了多少像这样的怪物。 眼见曲黛黛跌下水去,叶翎当机立断,回身将手中长剑掷出,刺向那水底下的怪物。 怪物吃痛,飞快地游出了他的视线范围,只有一丝丝鲜红的血迹泛出水面,应该是叶翎那一剑令它受了重伤。 曲黛黛无助地在水面上挣扎了两下,渐渐往水底下沉去。 糟了!她不会水!叶翎面色剧变,欲追过去救她,却在转身的瞬间,一道刀光袭至身后。 叶翎闪身避开这道刀光。 不过眨眼的瞬间,曲黛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水面。 叶翎边躲,边咬牙道:“花九箫,你住手,曲黛黛是你的徒弟。” “她不会死。”花九箫说话间,手中的弯刀再次钩向叶翎的脖颈。 叶翎踏着足下木板,催动内力,只想着快点到曲黛黛的身边。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名黑衣人从水底下钻出,怀中还抱着昏迷的曲黛黛。 是方才一直站在花九箫身边的那个仆从,名叫沈流云。花九箫下船后,他就偷偷地下了水,往曲黛黛的船只游去。只是他没想到,曲黛黛的船会被一只水怪掀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沈流云抱着昏迷的曲黛黛,往他们的大船游去。 那名艄公水性极好,下了水之后,扒住了一块木板,已迅速游向对岸。没了船,即便叶翎抢回曲黛黛,也没办法带着她到达对岸。 他快速地思索了一番,躲开花九箫的刀尖,纵身一跃,跳进了江水里。 花九箫没有追过去,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眼底有迟疑之色。过了一会儿,他足尖轻点,飞身回了自己的大船。 曲黛黛浑身湿透地躺在甲板上,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衬得那张脸更加惨白。 花九箫半蹲在她的身边,抬起手,微微用力,在她的肚子上按了按。 曲黛黛吐出几口水,被呛得逐渐清醒过来。 “咳咳、咳咳……” 头顶阳光极为刺目,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视线中隐约有一道人影蹲在她面前,乌黑发丝垂泻,几缕落在她的面颊。 微风吹过,那几缕发丝便在她的面颊上拂来拂去,有些痒痒的。 曲黛黛忍不住伸出手,拽住了那几缕发丝。 “松手。”隐约间,听见有人这样说。 “……师父。”即便神志不清,曲黛黛也依稀能辨认出来,那个声音是花九箫的。 风从她的身上掠过,带走几分水汽,一股寒意自她的背脊漫开。 曲黛黛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长发。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穿的是一套白裙子,纯白得像是山上的一抹雪,云间的一朵云,但因被水浸湿,紧紧地裹在她的身上,令她的曲线一览无余。 她瘦了。 她原本就瘦弱,不管吃多少东西,腰身一点都不见胖。这回腰身更细了点,他两只手合起就可以握住。 看来她这些天的确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花九箫站起身来,解下身上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遮住她玲珑的曲线。 “流云,带她进去,换件干净的衣裳。”花九箫临走前,丢下一句话。 曲黛黛是在一阵氤氲的水汽中醒过来的,耳边都是哗啦啦的水声,水汽里飘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曲黛黛被这股药香刺激得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自己竟浑身光秃秃的,趴在木桶里,大半个身体都浸在热水里。 有人拿着大木勺,舀着温热的水往她的背上浇,还有人握着她的长发,仔细地搓洗着。 曲黛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两双手压在肩头给重重地按回水中。 “黛黛小姐,请稍安勿躁。”一名婆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些人都是蝴蝶谷里出来的,曲黛黛曾见过她们,她十分诧异,花九箫这次出门,居然带了这么多人。 曲黛黛像个提现木偶一般,被她们操纵着,泡了约莫半个时辰的药浴。 半个时辰后,曲黛黛总算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裳。婆子们将木桶撤掉,迅速地清理好现场。 曲黛黛坐在床角,披散着头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忙活。 已经是深秋的时节,江水寒凉,她这一掉下去,多半会生病,但经过这半个时辰的药浴一泡,身体的寒气被拔除,莫说生病,现在的她整个人都是热乎乎的,体内热血沸腾,劲头十足。 曲黛黛深知,花九箫安排她药浴,并非为她着想。 他肯定是不想坏了她一身的好药血。 她一出逃,他就急吼吼地追出来,还不是为了防止虞青凰断药。 即便不是为了虞青凰,他此举,也是为了更加方便刑讯她。 一个感染风寒的病人,是没办法熬过残酷的刑讯的。曲黛黛回想着原书里花九箫刑讯别人的桥段,心尖上漫起一丝寒意,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师父的惩罚 丫鬟和婆子们将房间清理完毕后, 留下曲黛黛一人, 她们离开前还顺手带上了屋门。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 曲黛黛立时跳下了床,朝着屋门奔去。 她伸出双手, 刚抓上门,一股力道从门外传来,两扇门“砰”地一声朝两边打开, 露出一道颀长的血红色身影。 乍一见到这道身影, 曲黛黛浑身的血液都似冻住了,僵在原地,怔怔地盯着来人。 花九箫抬步踏入屋内,缓缓朝她走近。红色的衣摆随着他的走动, 只剩下了一片血红的影子在曲黛黛面前晃动。 随着花九箫的逐渐逼近, 曲黛黛猛地清醒过来,脸色透出些许煞白, 裙摆下面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着。 花九箫往前走, 曲黛黛便往后退, 直到曲黛黛退无可退,脚下被绊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跌到了身后的床上。 花九箫微微俯身,乌黑的发丝如瀑般垂泻下来。曲黛黛连忙缩起双脚, 飞快地朝着床铺的角落里退去。 花九箫似乎笑了一声, 他直起身体, 侧身朝着屋门的方向望去。三名捧着托盘的侍女从屋外走了进来, 朝花九箫福了福。 曲黛黛的目光落在托盘上,第一个托盘上放着一根盘起的鞭子,乌黑的手柄,鞭身泛着冷冽的色泽。 这条鞭子她见过,当初在寒星院里花九箫曾拿这条鞭子吓唬过她。 第二个侍女捧着的托盘里放着一排银针,这些银针有粗有细,有长有短,针尖银光闪闪。 这套银针曲黛黛也见过,在寒星院病得快死时,花九箫曾拿着这套银针给她施过针。 但她现在无病无痛,花九箫拿出这套银针,显然和前面那条鞭子一个用途。 曲黛黛浑身不由得打了个颤栗,目光落在第三个托盘上。 第三个托盘里放着一只瓷白的碗,碗中盛着绿色的汤汁,不知是什么毒物,只是瞧一眼,就令人不寒而栗。 三名侍女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躬身缓缓退了出去,打开的屋门再次在曲黛黛的眼前合上。 花九箫走到桌子上,抬起手。 曲黛黛盯着他的手,凝神屏息,紧张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花九箫的手从鞭子上拂过,朝着银针落下。 曲黛黛的一颗心脏砰砰直跳,几乎快跳出她的嗓子眼,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底满满的都是恐惧之色。 花九箫似乎颇为满意她这个反应,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过身来,凉凉的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黛黛,这短暂的自由滋味如何?” 曲黛黛粉白的唇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张了张口,喉头却紧涩地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花九箫见她不说话,面色倒没什么变化,抬起手,将鞭子握在了手里,漫不经心地说道:“知道吗?为师十五岁时曾猎到过一头小狼,它和你一样,不肯臣服,总是想着逃跑……” 花九箫说着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曲黛黛的身上,唇畔隐隐勾着一抹嗜血的笑意:“第三次逃跑被抓回时,为师用的就是这条鞭子,不到十鞭,它就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啧,还以为是多硬的骨头,真没意思。” 三次! 花九箫的忍耐底线是三次! 曲黛黛飞快地在心中算着,自己是第几次逃跑,发现这次正是第三次时,她的双眼不由得透出死灰之色。 小狼尚能承受十鞭,不知道她这个小身板,可能挨得过三鞭。 曲黛黛又如何能想得到,她与自由相距不过是一江之隔。 太可惜了,只要渡过沧澜江,她就能彻底摆脱花九箫这个大魔头了。 曲黛黛抓着床单的手,一点点地收紧,她抬起头来,唇角微微抿起,迎着花九箫的目光望去。 这视死如归的表情,倒是令花九箫一愣。 “怎么,连句求饶的话都不肯说么?”花九箫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一点都不似他的眉眼,透着冷冽浸骨的杀意。 曲黛黛怔住,继而明白了什么,求生的本能令她飞快的直起身体,在床铺上乖乖的跪好,小声道:“黛黛知错,请师父饶命。” “错在哪里?”花九箫用鞭子轻轻敲了手心一下,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该偷食师姐的药,不该私闯星辰阁,更不该逃出蝴蝶谷,只要师父能饶过黛黛的性命,无论什么惩罚,黛黛都认了。”曲黛黛咬牙道。只要不剖心,她什么都能承受。 “这可是你说的。”花九箫将鞭子扔回了木盘里。 曲黛黛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愈发地心如死灰。 “蝴蝶谷有蝴蝶谷的规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花九箫的目光掠过银针,落在那碗绿色的汤汁上,“喝了它。” 曲黛黛面色剧变,心跳几乎漏跳一拍,疾声道:“师父答应过我,饶过我的性命。” “放心,这碗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碗苦瓜汁罢了。”花九箫戏谑的笑了一下,就连眼尾的红蝶也显得有几分生动。 “苦瓜汁?”曲黛黛一下子愣住,眼底是难掩的错愕之色。 只是苦瓜汁那么简单?她不敢相信地瞥了花九箫一眼,缓缓蹭下床,朝着桌子靠近,目光停留在苦瓜汁上。 苦瓜汁啊…… 这刁钻的惩罚也亏得这个大魔头能想得出来。 曲黛黛巴掌大的小脸几乎皱成一团。苦瓜尚难以入口,更何况是苦瓜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穿越前,曾听说苦瓜汁减肥十分有成效,就自己试了一次,那一口下去,何止如啮檗吞针,简直连世界观都崩塌了。实在难以相信这世间会有此“惊天地泣鬼神”之物!只不过小小的一口,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从那之后,曲黛黛不但对苦瓜敬而远之,还对所有绿色的瓜果都产生了阴影。 曲黛黛胳膊颤抖着,顶着巨大的压力,朝着苦瓜汁伸去。手指搭上瓷白的碗口,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将这碗苦瓜汁端在手里。 “若洒了一滴,便再多罚一碗。”就在曲黛黛的手抖啊抖的,碗中汁水晃来晃去的时候,花九箫凉凉的嗓音飘至耳畔。 曲黛黛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止住手腕的颤抖,不敢泼出一滴。 “师父。”她抬起头来,欲哭无泪地望着花九箫,“可不可以换一种惩罚方式?” “既是徒儿所求,为师岂有不应之理。”花九箫的唇畔缓缓勾出一抹弧度,抬起手,指尖已经拈了一根银针,“人的身体上有很多穴位,尤以脚底为甚,这样吧,只要让为师在徒儿的脚底扎上三针,此事便不再追究。” “我还是喝苦瓜汁吧!”曲黛黛一脸英勇赴死的神色,举起手中的碗,往唇边送去。 不就是一碗苦瓜汁!眼睛一闭,咬紧牙关,也就过去了。 就在碗口抵达唇畔的瞬间,船身狠狠地晃了一下。这一下突如其来,谁也没有防备。 曲黛黛没有站稳,一脑袋直接扎进花九箫的怀里,手中的碗没抓住,滑了出去,“吧唧”地一声,连带着满碗的绿色汁水,尽数泼在了花九箫的身上。 曲黛黛头晕目眩中瞧见花九箫满身的绿色汁水,他的表情更是冷得像结了一层冰,心想,完了。索性闭上眼睛,卸掉全身力道,往地上倒去。 花九箫抬手抱住曲黛黛软倒的身体。 她一脑袋狠狠磕在他的胸膛上,顶的他心口微疼。还有那碗苦瓜汁,不偏不倚,全部倒在了他的身上,若不是他身形高大,险些扣在他脑袋上。 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的,但是在曲黛黛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犹豫了。 他身后就是柱子和墙壁,若是他不接住曲黛黛的身体,她准会一脑袋撞上硬物。 这丫头到底是他的徒弟,从他收她为徒起,这数年的光阴,不曾有一日给予过她疼宠,更别说教她武艺了。 这样的情况,若是虞青凰,定会避过的,因为她的武功,是他这五年来手把手教出来的,即便虞青凰入了江湖,能做她对手的,普天之下屈指可数。 想到此处,花九箫的心底对曲黛黛终究存了一丝愧疚,天知道,他这愧疚又是从何而来的。他一向是铁石心肠,竟也会对别人产生愧疚和怜惜,他觉得这种感情,真是怪异又稀奇。 ※※※※※※※※※※※※※※※※※※※※ 本文是架空背景(*^▽^*) —— 曲黛黛:可惜了,要是我再高点,苦瓜汁准能扣他头上 师父的心软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 静静等船身平稳下来。 方才那一下晃荡, 仿佛整个船身都要被掀翻一般。船身晃悠,花九箫怀中搂着曲黛黛, 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花九箫不动,曲黛黛也不敢动。若是花九箫发现她没昏过去,还泼了他一身的苦瓜汁, 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铁定玩完。 过了一会儿,船身渐渐恢复平稳, 屋外响起沈流云的声音:“谷主,没事吧?” “无碍。”花九箫冷冰冰的声音在曲黛黛的头顶响起, 伴随着他声音的是微微震动的胸腔,震得曲黛黛有些晕。 花九箫胸口的温度,隔着柔软的布料, 清晰地传到她的脸颊, 灼得她的脸颊一阵燥热。 曲黛黛想, 她肯定是晕船了,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晕呢! “怎么回事?”曲黛黛能想象得出来, 花九箫问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微微蹙着眉头的, 就连眼尾的蝴蝶也透着不悦。 “属下正在命人排查原因, 初步推测, 是被江底的水怪攻击了。”沈流云道。 “传令下去, 即刻靠岸。” “属下遵命。” “叶翎的下落查得怎么样了?”花九箫又问。 听到叶翎的名字, 曲黛黛连忙打起精神,竖起耳朵细听。 “属下无能,尚未能查出他的下落。”沈流云低声道。 “继续打探。”花九箫说完这句话后,抱起曲黛黛,朝着床榻走去。 曲黛黛被花九箫放在了榻上,虽是闭着眼睛,却总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脸颊上。她犹豫着,是顺势醒过来,跟他道个歉,还是继续装睡。就在她犹豫时,窗户边传来一阵响动。 花九箫警觉地回头,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曲黛黛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滚动了一下,猛地睁开。 一道人影猝不及防地跌入她的眼帘中,那人正趴在床前,垂着脑袋看她。 方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曲黛黛瞳孔骤然紧缩,倒吸一口凉气。那人快速地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在她耳畔道:“别叫,是我。” 曲黛黛奋力地眨动着眼睛。 叶翎松开手。 曲黛黛用手拍着胸脯,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叶大哥,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正打算叫你。”叶翎眉头挑起,“怎么,被你师父整治了?哪里受伤了,我瞧瞧。” “没有,没有。”曲黛黛连忙摇头,“叶大哥,你不是逃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来带你走啊。”叶翎起身,轻轻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趁着花九箫被引开,我们快走。” “嗯。”曲黛黛点头,连忙跳下床榻,跟着叶翎离开。 大船漂泊在江心,船头几乎没人。 曲黛黛满眼疑色,叶翎轻声道:“他们大概都去对付水怪了。” 曲黛黛惊讶:“是你将水怪引过来的?” 叶翎不置可否,一阵扑哧的声音传入耳中,曲黛黛抬头,云层中掠下一道白影,到了眼前,才发现是上次载他们出蝴蝶谷的白色大鸟。 “快上来!”叶翎抓着她的胳膊,抱着她翻身跳上大鸟的背上。 大鸟扇着翅膀,如流星一般,驮着二人往云层中掠去。 船上有人发现了他们,大声惊叫起来:“他们在那里!” “放箭。”刚回来的花九箫看到这一幕,眼底神色骤冷,下令道。 弓箭手快速从船舱中涌出,顿时,无数支羽箭朝着空中射去。 箭雨如织,大鸟左躲右闪,一阵上下颠簸。 叶翎察觉到曲黛黛有些紧张,连忙抱紧曲黛黛的身体,低声道:“别分心,抓紧我的手。” 曲黛黛双手紧紧抱着叶翎的胳膊,朝着下方望去,花九箫站在船头,一身红衣被镀上一层金色的日光,愈发得红艳。 他的神色冷冰冰的,眼尾栖息的蝴蝶远远望去,像是一粒血珠滴落在眼角。 他抬起头来,目光沉沉地望着曲黛黛,眼底都是暴戾,显然在告诉她,若是再被他抓到,她就死定了。 曲黛黛打了个哆嗦,移开目光,朝着前路望去。白色的大鸟正驮着他们,朝着沧澜江的对岸飞去。 只要渡过沧澜江,就是楚国的境地。楚国并无花九箫的势力,他想抓她,没那么容易。 大鸟越掠越远,身影几乎和白云融为一体。 “弓箭给我。”花九箫抬手,冷声道。 沈流云将一把沉甸甸的玉色长弓被放在他的掌心中。 花九箫握住长弓,将羽箭搭在弦上,绷紧,拉到极致,对准曲黛黛的方向。 手指即将松开的瞬间,花九箫眼底掀起微小的波澜,心底竟腾起犹豫,稍稍将方向偏移一分。 “咻”地一声,长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去,堪堪擦着曲黛黛的肩膀飞过。 刹那间,曲黛黛浑身的血液几乎凝结。幸亏叶翎搂着她,才没有掉下鸟背去。 叶翎垂眸远远地望了花九箫一眼,花九箫已放下弓箭,宽大的袖摆垂在风中,荡来荡去。 终究还是放了她一马。 眼前是浩瀚的碧空,云层下方是波光粼粼的江面,风迎面扑来,刮着曲黛黛的面颊,几乎吹得曲黛黛睁不开眼睛。 大鸟挥动着翅膀,朝着对岸掠去。 “咕咕、咕咕——”大鸟落地后,从喉中发出一串鸣叫,提醒着叶翎和曲黛黛。 曲黛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身在沧澜江的对岸,抬眼望去,只剩下一片碧波荡漾的江水,江水浩浩汤汤,蜿蜒数千里,就连花九箫的船都看不见了。 叶翎抱着她跳下鸟背。 曲黛黛似乎尚未反应过来,一脸的难以置信,紧紧抓着叶翎的胳膊,如梦初醒般地问道:“叶大哥,我们成功了?” “对,我们成功了。”叶翎微微一笑。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狂喜的巨浪铺天盖地而来,曲黛黛情难自禁,猛地冲向叶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叶大哥,谢谢你!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黛黛无以为报,若日后有用得上黛黛的地方,叶大哥千万不要客气!” “咳咳,不敢当,不敢当……”叶翎被曲黛黛这个比喻吓得呛了一口,他可不想年纪轻轻给一个大姑娘当爹爹。 “咕咕,咕咕。”白色的大鸟挥动着翅膀,不满地刷了一下存在感。 叶翎回身,从腰间取下一串果子,递给白色的大鸟:“咕咕,辛苦你了。” “咕咕,咕咕。”大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叶翎的感谢,用嘴叼走了果子。 “回去吧,千万不要对叶雪幽泄露我的行踪。”叶翎拍拍它的脑袋。 大鸟叼着果子,扇着翅膀,再次掠向云层,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只有数片轻柔的羽毛飘荡在风中。 曲黛黛托着下巴,羡慕地望着大鸟离去的方向。 “别看了,咕咕是叶雪幽的宝贝,就连我也只敢偷偷借用。”叶翎道。 曲黛黛当然知道它是叶雪幽饲养的,也只敢看几眼,肖想是一点不敢肖想的,叶雪幽,那可是不亚于花九箫的冷血大魔头。 江面上,大船缓缓靠岸。花九箫一袭红衣站在船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江水。 沈流云站在他身后,低声回道:“谷主,他们逃了,还要继续追吗?” “追。”花九箫道。 沈流云抬头,有些诧异地说道:“可对岸是楚国的地界,您……” “追。”花九箫重复了一遍。 “属下遵命。”沈流云抱拳,顿了顿,却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谷主,属下不解,您既已撤回对青凰小姐的追捕令,却为何对黛黛小姐穷追不舍?” “未得本座的允许,没有人能逃出本座的掌心。”花九箫眼底戾气一闪而过,眼尾的蝴蝶更加鲜红了几分。 沈流云一下子明白过来,花九箫对曲黛黛穷追不舍,是因为曲黛黛犯了花九箫的禁忌。正如花九箫所言,没有人能违抗他的命令,即便是虞青凰也不可以。 虞青凰对花九箫又敬又怕,对他的命令,一向都是顺从。 曲黛黛不一样,从她设计刘嬷嬷,到离开寒星院,看似十分惧怕花九箫,却也是蝴蝶谷内唯一敢于算计花九箫之人。 为了她的药血,花九箫可以一再忍让,但她三番两次地逃跑,已经触及花九箫的底线。 况且,虞青凰体内尚有“弱水”之毒,她这次回到小南山,一旦剧毒发作,虞氏的人定会送她回蝴蝶谷。对于花九箫而言,他还需要曲黛黛的药血来压制虞青凰的毒。 曲黛黛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被捉回来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蛋瘦肉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针菇右袋儿 10瓶;23573136、连连 9瓶;foxandcat、一场梦 1瓶; mua! (*╯3╰) —— 逃亡卷进入倒计时,接下来是偷心卷、追妻卷~ 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重要男配叶雪幽还没出场呢︿( ̄︶ ̄)︿ 定要等我回来 青山绵延, 枯草连天, 秋风拂过,卷下片片残叶。斜阳坠下的地方,枫林似火, 妖冶的绯红一直漫到视线的尽头。 “翻过这座山, 就是楚国了。”叶翎指着前面那座起伏连绵的山脉说道。 曲黛黛极目望去, 斜阳的光芒与枫林几乎融为一体,浅金色的光晕里漂浮着斑斓的色彩。 “真好看。”曲黛黛忍不住叹道。 “今日在此歇息一夜, 明早再出发。”叶翎道。 两人沿着山路前进,打算找个山洞暂作歇息。经过一条小溪的时候, 曲黛黛双眼发直地盯着水中游曳的鱼儿, 道:“我饿了。” 叶翎会意:“晚饭吃烤鱼。” “我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量。”曲黛黛摸摸肚子。 “知道了!”叶翎失笑, 眼底含着淡淡的宠溺之色。 找了个山洞后, 叶翎果真返回溪边打鱼, 为了防止被曲黛黛打扰,他这次严令禁止曲黛黛靠近溪边。 “我去捡木柴。”曲黛黛自告奋勇。 “去吧。”叶翎抬眼望了一眼天色,斜阳的光芒穿过树林, 洒落在林间, 并无什么危险, 但是, 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别走远了。” “嗯。”曲黛黛转头, 蹦着去捡木柴了。 自从脱离花九箫的掌控, 她就一直很开心, 就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叶翎拿着随身带的那把剑,走向溪边,就在他凝神等待时,一朵花顺着水流飘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朵冰蓝色的花,五片花瓣。 叶翎弯身,指尖掠过水面,将花捞入手中,放在鼻端轻嗅了一口,面色微变。 他将手中花瓣揉碎,连鱼也顾不上打了,转身奔入林中,疾声唤道:“黛黛!曲黛黛!” “我在这里。”过了一会儿,一道娇小的人影从树丛里钻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捆柴,站在斜光里。 她见叶翎神情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道:“怎么了,叶大哥?” “快走。”叶翎疾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拽住她的手。 曲黛黛怀中的木柴落了一地,被叶翎重重的力道拽着,不由得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 “叶大哥,发生何事了?”曲黛黛从未见过叶翎如此,即便面对花九箫,他也是面不改色,看来是遇到了什么,才会令他变得如此惊慌。 “她来了。”叶翎忽然止步,回头看她,“她既然出来了,就代表她神功已经大成。” “她?她是谁?”曲黛黛发问间,腰身忽然被叶翎揽住,接着身体腾空而起,飘入一个幽暗的空间。 原来是一个地洞。 这地洞约莫三米米深,洞内能容下两人,不知道是自然形成的,还是前人挖出来的。 “嘘。”叶翎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不要出声,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别叫人发现你在这里。” 接着,他足尖一点,腾空而起,已落回地面。 “叶大哥。”曲黛黛唤了一声。 叶翎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垂下脑袋,朝曲黛黛望过来。 曲黛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等你回来,你要小心。” 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她跟着叶翎也是累赘,不如照叶翎所说,等在这里,不给他添乱。 “知道了。”叶翎唇畔勾起一抹温润的笑,那只蓝色的眼睛里,是比夕阳还要温暖的光芒。 他说完这句话后,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一遍,目光四处逡巡着。 过了一会儿,叶翎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洞口上方,只留下一条缝隙。 洞内顿时一片幽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道细小的缝隙里,有微弱的光芒流泻出来。 叶翎的脚步声已逐渐走远。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曲黛黛的心脏忽然猛地跳了一下,她原本是坐在地上的,这一下突然的心悸,令她猛地站起身来,低声唤了一声:“叶大哥。” 自然是无人再应答。 不知为何,曲黛黛心里觉得慌慌的,又空落落的,好似要失去什么一般。 叶翎放下巨石后,快步沿着山道离开。 走得越远越好。他想。 斜阳穿过树的缝隙,在他的面颊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握着剑柄的手越收越紧。 空气里飘来奇异的花香。 无数蓝色的花瓣从天而降,纷纷扬扬飘落一地,四道蓝色的身影,扛着一顶白色的软轿,足踏花瓣,随着花雨缓缓飘落在他的身前。 软轿的四周垂着蓝色的纱帘,轿中隐隐约约斜卧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叶翎脚步一顿,抬起头来,目光穿过纱帘的缝隙,落在轿内。 那是一名美貌的女子,年龄约莫二十左右,乌黑发髻高高挽起,发间斜插一支碧色宝簪。 她的肤色是苍白的,全身上下裹着一件轻盈的蓝纱,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她斜卧在软轿中,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握着一缕轻纱,双眼微微眯起,神态娇媚,慵懒高贵地像一只猫咪。 青云阁的阁主,水月姬。 “大胆叶翎,见了尊主,还不行礼!”其中一名女子见叶翎非但没有见礼,还目不斜视地盯着水月姬看,不由得娇斥道。 叶翎冷笑一声:“水月姬,没想到闭关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副死德性。” “混账,尊主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侮辱尊主者,死!”四名侍女齐声斥道。 水月姬缓缓起身,坐直了身体,隔着垂帘与叶翎对视:“叶翎,本尊也很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活得好好的。看来,叶雪幽将你照顾得很好。” “不劳烦尊主操心。” “知道吗?本尊讨厌你,从叶雪幽带着你进入青云阁那一天起,本尊就很讨厌你。” “哦?”叶翎挑了挑眉头,“我还以为,比起我,你会更讨厌我哥一点。” “住口!”水月姬暴躁地打断他的话,抬头望了一眼天边血红色的夕阳,话锋一转,“叶翎,今天的夕阳很美呢。” “的确很美。”夕阳像是被血浸过了一般,透着苍凉悲壮的凄美。 “多看几眼吧,这是你最后一次看夕阳了。”水月姬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慈悲,双眼略带着怜悯看着他。 叶翎将手中的剑握紧了几分,唇角微微绷直。 一朵蓝色的花缓缓从空中飘落,跌入他的视线里,微凉的风将奇异的花香送入他的鼻端。花瓣落地的瞬间,一道蓝色的影子从轿中掠出,攻向叶翎。 叶翎手中长剑出鞘,刺向那道蓝影。 剑气荡过山林,碎叶簌簌而下,不过眨眼的功夫,水月姬已经出现在叶翎的身前。 一只素白的手握住银色的剑刃,串在那只素白手腕的蓝色珠串,化作齑粉的瞬间,剑刃寸寸断裂开来。 水月姬五指弯曲,纤细修长的指甲化作索命的利器,震碎长剑后,刺向叶翎的心脏。 叶翎捂住心口,连退数步,脸色透出些许煞白。 水月姬收回手,目光落在指尖上,尖利的指甲明明破肉而入,却没有带出一丝鲜血。 “你果然是个不会流血的怪物。”水月姬的身影再次掠向叶翎。 叶翎受了伤,闪避的动作凝滞了许多。 噗—— 这一次,水月姬的整只手都刺入了他的胸膛。 叶翎的身体狠狠晃了一下,一声闷哼自喉中溢出,他抬起手,一掌朝着水月姬劈下,冷冷道:“水月姬,你如果以为杀了我,就是断去叶雪幽的左膀右臂,那就大错特错了。叶雪幽他……是无敌的。” 水月姬闪身避开他的掌风,抽出自己的手,这次她的指尖多了一条白色蠕动的虫子,眼底闪过惊讶的光芒:“原来这就是你不死的秘密。” 她将这只虫子捏在指尖,细细端详了一阵,满脸了然之色:“居然是忘忧蛊,为了复活你,叶雪幽可真是下了血本。” 她的目光似带上了几分慈悲之色,说出的话却仿佛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叶翎,有句话你说错了,我想杀你,并非因为叶雪幽,而是因为单纯地讨厌你这个怪物。” 雪白的虫子在她的指尖不甘心地挣扎着,下一秒,她合起手掌,忘忧蛊在她的掌心化作了齑粉。 “你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你这个怪物。”水月姬张开五指,齑粉飘飘扬扬散在了风里。 叶翎的脸色透出灰白之色,从脸颊到脖子,长出奇怪的花纹。他连退数步,直到背部抵上了一棵树。 他一手扶着树干,支撑着自己摇晃的身体,一手在腰间摸索着,直到抓到一支竹管,轻轻拽了一下引线。 “轰”地一声,一朵巨大的烟花升至半空中,化作无数银色的光芒。 水月姬面色微变,正欲上前彻底毁了叶翎,忽然,空中传来细小的振翅声。 他来了! “该死的。”她低咒一声,看了一眼叶翎,唇角勾出嗜血的笑容,“没了忘忧蛊,你也活不成了,本尊今日就留你一条全尸。告诉叶雪幽,本尊等着他来报仇。” 蓝色的身影再次掠回软轿,四名侍女抬着软轿,足尖一点,很快消失在深林中。 除了一地的花瓣,和叶翎空荡荡的胸膛,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水月姬走后,叶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将衣襟和袖口整理了一遍,确认与平时无异,才松了口气。 他抬头望了一眼夕阳,捂着心口,一瘸一拐地沿着原路返回。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彭不沉 4瓶;熊大宝 2瓶; (*  ̄3)(e ̄ *) —— 叶翎:我要杀青啦!!!据说盒饭很好吃,坐等(乖巧.jpg)以后请叫我叶·活在回忆里·白月光·翎 初见叶雪幽 斜阳缓缓沉下一寸, 血红色的光芒罩着山林, 一只乌黑的老鸦拍打着翅膀掠过树梢,发出苍凉的凄鸣。 地洞内,曲黛黛双手抱着膝盖, 垂着脑袋坐在阴暗的角落里, 一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全身紧绷得像一根弦。 不知等了多久,伴着一阵“咔咔”的声音, 头顶忽然罩下来一片柔和的天光。 曲黛黛满面惊喜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那双眼睛一黑一蓝, 黑的像深夜, 蓝的像大海, 笑起来的时候, 如春风拂过碧波, 月光洒满黑夜。 “叶大哥!”她高兴地站了起来,满面惊喜之色,“你回来啦!” 叶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石头搬开, 他推开石头, 纵身跳进洞内, 落回地面的瞬间, 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小心。”曲黛黛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 扶了他一下。 “等急了吧。”叶翎抬手, 似往常一般揉揉她的脑袋。 “不急。”曲黛黛摇头, 目光落在叶翎满脸奇异的花纹上, 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一脸惊讶,“这个东西又长出来了。” “没事,跟人打架,它就会长出来,过一段时间就会褪掉。” “你是不是受伤了?”曲黛黛担忧。 “小伤而已。”叶翎拢了拢衣襟,遮住心口的位置,“我带你上去。” 腰身被叶翎揽住,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曲黛黛已身在地面。斜阳的光芒穿过头顶树隙,落在叶翎的身上,将他脸上的花纹照得更清楚了几分。 叶翎的脸色有些白,连眼底的光都黯淡了几分。 曲黛黛的心突突地跳了一下,只觉得那白,白得透着几分不详。 “叶大哥,你脸色不大好,我扶着你走。”曲黛黛将这股不详的预感强压在心底,握住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沿着山道离开。 叶翎借着她的力道,缓缓抬起脚步,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叶大哥,伤你的人是谁?”曲黛黛小声地问道。 叶翎武功不算差,就连花九箫都拿他束手无策,能伤他的人,这个世上没几个。 “一个疯女人,不提也罢。”叶翎轻轻咳了一声。 “我带你下山去找大夫,你坚持住。”曲黛黛仰头望了一眼越来越黯的夕阳,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 “嗯。”叶翎轻轻地应了一声,转头看着身边的少女。 曲黛黛乌黑的头发一半挽起,一半披在身后,发间缀了两根白色的丝带,风将丝带扬起,送来一缕发香。 两条丝带在他的眼前晃啊晃,晃出很多影子,影子逐渐模糊,一阵阵黑暗扑面而来。 叶翎的脚下踉跄了一步,仅存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地面倒去。 “叶大哥!”曲黛黛察觉到叶翎的身体倒下去的瞬间,飞快的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叶翎的身体沉得像石头,她的力气又不够,尽管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却依旧抱不住叶翎逐渐倒下去的身体。 轰然一声,叶翎带着她,跌倒在地上,两人沿着斜坡一路滚下去,碾过无数尖利的石子,扬起一阵烟尘。 “砰”地一下,不知撞到什么,才停了下来。曲黛黛被摔得头晕脑胀,却不敢做半分停歇,她眼前尚是模糊的,伸出被石子扎得满是鲜血的双手,一阵摸索,摸到了叶翎的手。 她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将叶翎抱在了怀里,疾声唤道:“叶大哥,叶大哥——” “我在。”叶翎轻声应答着。 听到叶翎的声音,曲黛黛松口气,她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眼帘中映入叶翎苍白的脸。 “叶大哥,你再撑一会儿,我这背你下山看大夫。”曲黛黛不顾掌心的疼痛,将他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用自己的身体做支撑,想要将叶翎背起来。 可她的力量实在太小,努力了半天,也没有将他背起来。 “叶大哥,你再等等,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曲黛黛压抑在心底的不安和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全面爆发,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边哭着,边拽着叶翎。 “黛黛,来不及了。”叶翎的声音微弱至极,若不是贴着她的耳畔,她几乎听不清。 曲黛黛满脸泪水地跌坐了回去,叶翎倒在地上,衣襟微微敞开,心口处,多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洞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曲黛黛睁大了双眼,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一颤一颤着。她仿佛掉下了一个无底的深渊,绝望像海水一般吞噬着她的心脏。 “我快死了,谁也救不了我。”叶翎轻笑着说道。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曲黛黛抓着他的手,眼底都是慌乱,哽咽道,“我们下山去,请最好的大夫……” 滚烫的泪水砸在叶翎的手背上,叶翎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想抬起手,替她擦擦眼泪,却没有半分力气。 “别哭了,哭起来都不漂亮了。”他唇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你都伤成这样了,你明明可以逃走的!”曲黛黛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撕心裂肺地吼道。 “那个疯女人很凶,如果她找不到我,定会去找你。我惹下的祸,怎么能丢给你面对。”叶翎仰躺在地上,盯着她的泪眼,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芒,“我说过,等我回来,我就一定会回来。只有我知道你在那里,如果我不回来,就没人能带你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黛黛的泪水更加汹涌,她抓着叶翎的手,眼底都是恳求的光芒:“叶大哥,告诉我怎么救你,快点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时间不多了,黛黛,你听我说,我已经传信给叶雪幽,他很快会过来。你跟着他,他会保护你的。” “我不要什么叶雪幽,我只要你活着!”曲黛黛可怜兮兮地摇着脑袋,“你答应过我,要将我安全送到楚国,你是一言九鼎的君子,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黛黛,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来都不是一言九鼎的君子……这一辈子,我只对你一人一言九鼎过。”叶翎唇边挂着一抹淡笑,蓝色的眼睛映着曲黛黛绝望悲伤的面容,光芒瞬息之间便黯淡下去,“只可惜,我终究还是要失信于你了。” “叶大哥,呜呜,叶大哥,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曲黛黛握着他的手,贴紧自己的脸颊,“我不要你送我去楚国了,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一言九鼎的君子,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黛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我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吗?” 曲黛黛愣了一下,眨巴着泪眼,重重地点了点脑袋,晶莹的泪痕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流淌着。 浓重的悲伤,笼罩在她的心头,她的胸膛里一点点地结上了冰。 “我看见了,你说的,星星都落进了海里,很美。”叶翎微微地笑了起来,璀璨的云霞映在他的眼底,似有大片大片的红莲,一朵一朵地在冰蓝色的湖面上盛开。 那只冰凉的手,悄然无声地自曲黛黛的掌心中滑落。曲黛黛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狠狠地收缩着。 她眨了一下泪眼,面带绝望地朝着叶翎望去。那双一黑一蓝的眼睛,已经永远地合上,叶翎面容安详,唇角依稀残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意,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悲戚的呜咽声,压抑在她的喉咙里,像是某种濒临绝境的小兽,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散在风中。 “叶大哥,叶大哥!”曲黛黛趴在叶翎的胸膛,失声痛哭着,“谁来救救他……” “他已经死了。”一道冷冽的声音冷不丁地自身后响起,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和晚风融为了一体。 曲黛黛满脸泪痕地回头,朝着声源望去,身后的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着了一身白衣,那白,白到了极致,若是站在雪中,几乎叫人分辨不出。 明明没有下雨,他的手中却撑着一把青竹伞。 他的眉眼十分好看,仔细看,与叶翎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是漆黑的,面上也冷漠地没有一丝表情,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一幅安静的画。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只白色的大鸟,口中发着“咕咕”声,它的翅膀耷拉下来,望着躺在地上的叶翎,似乎有些悲伤。 斜阳穿过树隙,罩下一片阴影,男人撑着伞站在这片阴影里,默默地与曲黛黛对视着。 一滴泪,猝不及防地从曲黛黛的眼角滑落,坠入尘土的瞬间,男人抬起左手,掌心向上,那滴眼泪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浮在空中朝着他飘去,最终停留在他的指尖。 “眼泪。”男人的眼底掀起一丝微小的波澜,有些许的诧异,“是为叶翎流的吗?” 曲黛黛警惕地看着他:“你就是叶雪幽?” “看来叶翎什么都告诉你了。”男人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却并未露出一丝笑容,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是冷漠的。哪怕面前那个躺在地上的青年,是他的亲弟弟。 “你真的是叶雪幽!”曲黛黛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你救救他,你快救救他!叶大哥说你是无敌的,你一定有办法救他,求求你,救救叶大哥。” “他不听我的话,我为什么要救他。”叶雪幽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曲黛黛的头顶。 曲黛黛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他的哥哥,这个世上,他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她争辩道。 “可他背叛了我,我的身边,从来不留叛徒。” “他不是有意的!他不回青云阁,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护送我离开大晋国。”曲黛黛放下怀中的叶翎,走到叶雪幽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声哀求,“叶雪幽,求你救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救他,我、我可以做你的药奴……” 她卑微地祈求着面前这个男人,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甚至,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头上,只盼着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能有一丝动摇。 叶雪幽,这个男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一颗心冰冷得像雪。 他缓缓地摇着脑袋:“我并不缺药奴。” “我还可以做其他的!”曲黛黛察觉到他有抬步离开的趋势,飞快地伸出手,紧紧拽住他的衣摆,“我可以给你当丫鬟,我什么活都能干,只要你救叶大哥!还有,我的心脏是……” 她的掌心都是石子磕出来的血,又沾了满地的泥,这一拽,叶雪幽洁白的衣摆上立时多了两个乌黑的掌印。 他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下意识地扬手,挥出一道掌风。 这道掌风将曲黛黛掀翻在地,她的身体腾空而起,又坠回地面,滚了几圈后,脑袋不小心磕到一块石头,眼前顿时一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大人,她晕过去了。”一名绿衣女子从叶雪幽身后走出,弯身探了探曲黛黛的脉象,回身禀告道。 叶雪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似乎有些怔愣。 他并没有想打晕曲黛黛,只是想挥开她,却没想到,曲黛黛的身体会这样孱弱,轻轻撞一下就晕了过去。 他朝着叶翎走去,单膝跪在他身边,抬手拂开他面颊上的乱发,轻声呢喃:“原来你是为了她,才不肯回青云阁。” “带回去。”过了一会儿,叶雪幽站起身体,吩咐道。 ※※※※※※※※※※※※※※※※※※※※ 叶大哥杀青了,以后会给他一个he番外~ 叶雪幽:实不相瞒,论戏份,我才是男二。 与君长诀别 曲黛黛醒来的时候, 眼前一片黑暗。身下似乎是一张柔软的床榻, 鼻端飘着沁人的香气,她伸出手, 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 缓缓地摸索着,试探地问道:“有人吗?” “姑娘,你醒了,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一个女声应道。 “天这么黑,你们怎么不点灯?”曲黛黛蹙起眉头,略带疑惑地问道。她的眼前没有一丝光亮,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竟这样黑。 对方似乎沉默了。 “你说话呀。”曲黛黛催促道。 “奴婢去请大人过来,姑娘稍等。”那个女声回道, 接着,一阵脚步声远去,想来是她离开了。 曲黛黛什么也看不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畔, 垂着脑袋。 她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心道, 这里应该是青云阁,她和叶翎都被叶雪幽带回青云阁了,方才那个女子口中的“大人”, 一定是青云阁的大祭司, 叶雪幽。 叶雪幽肯将叶翎带回青云阁, 叶翎有救了。曲黛黛的心头腾起一丝欣喜。 青云阁是大晋国的国君为侍奉天神而设立的,水月姬是青云阁的阁主,叶雪幽是青云阁的大祭司,阁主听命国君,虽是掌权人,但大祭司才是真正的神的侍奉者,大祭司甚至可以不听国君的诏令。 阁主与大祭司互相挟制,水月姬和叶雪幽也不例外。自从叶雪幽踏入青云阁后,水月姬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半疯半颠。 作为青云阁的大祭司,叶雪幽的确是有些本事的。曲黛黛回想着原书里关于叶雪幽的介绍,作为男配之一,叶雪幽戏份并不多,原书里甚至未曾提及他还有过一个弟弟。 不过,原书提过一件事,叶雪幽得了一种不能见太阳的怪病。阳光会灼烧他的肌肤,一旦他整个人都暴露在太阳底下,甚至有可能被烧成灰,这也是为什么即便站在夕阳下,叶雪幽还要撑着一把伞的缘故。 曲黛黛正胡思乱想时,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她抬起脑袋,眼前所见还是一片乌漆墨黑。 脚步声朝着她靠近,在她的身前停下了。 “为什么还不点灯?”她仰起头来,她能感觉得到,叶雪幽就站起她的面前,用一双冷漠的眼睛看着她。 “请姑娘伸出手,让大人为姑娘诊治。”之前那个女声开口道。 曲黛黛一怔,抬起手,不知所措地伸出去。 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所以不是天黑了,而是我看不见了,对吗?”曲黛黛一下子明白过来,面上透出些许煞白。 叶雪幽没说话,手指搭在她的腕间,静静地诊断着。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曲黛黛的手,对站在他身边的女子道:“将药箱拿过来。” *** “姑娘的眼睛是由于脑部受到撞击形成淤血,才导致的暂时性失明。等大人替姑娘将淤血清除掉,姑娘便可重见光明。”照顾曲黛黛的女子名为春草,是叶雪幽的贴身心腹。她将调配好的药水滴在曲黛黛的眼睛上,轻声安慰着。 曲黛黛点点头,睁着茫然的双眼,“望”向春草的方向:“春草,叶雪幽是不是在救叶翎,叶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春草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这……” 曲黛黛却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有叶雪幽在,叶大哥一定能重新活过来。” 春草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怜悯,看着曲黛黛,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我的眼睛先看见,还是叶大哥醒过来。如果他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一定会很难过,我得赶快好起来。”曲黛黛低声呢喃,面上露出几分期待,“春草,叶大哥是青云阁的人,你一定很了解他,你同我说说他呗。” “叶翎他……”春草为难地开口,声音里尽是犹疑。 “叶翎是个怪物。”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了春草的话,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春草连忙对他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你胡说!叶大哥不是怪物!”曲黛黛听到叶雪幽的话,心头腾起一丝怒气,猛地站起身来,转向叶雪幽的方向,“你是他的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叶雪幽看了春草一眼,春草会意,躬身走了出去,并且替他们合上了屋门。 “我没有说错,叶翎是个怪物,青云阁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叶雪幽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抬眸看着站在床边双眼茫然的少女。 曲黛黛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失明之后,这双眼睛更是黑得不见底。 “他不是,你再这样胡说,我就、就……”曲黛黛双眼看不见,只能弯身胡乱地在床上摸索着,忽然,手指触到一块冰凉的瓷枕,她将瓷枕握在手里,语气凶狠,“我不许你这样说叶大哥!” 看着曲黛黛这副外强中干、故作凶悍的模样,叶雪幽竟然有些想笑,他轻轻勾了一下唇角,似乎有些感慨:“我大概知道叶翎不愿意回青云阁的缘由了。” “你什么意思?” “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个怪物,他们或是怕他,或是厌恶他……唯独除了你。” 曲黛黛抱着瓷枕的手微微僵了一下,她想起叶翎曾对她说过的那些往事,他被当做怪物,被村民绑起来用石头砸。 难怪他要放弃青云阁里锦衣玉食的生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当他是怪物。 “他不是怪物,他是个很温柔的人……”曲黛黛放下瓷枕,低声解释着。 “他的确不是个怪物,他早已是个死人。”叶雪幽轻声道。 曲黛黛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撞了一下,手中力道微松,没有抓紧瓷枕,“砰”地一声,瓷枕落地,化作无数碎片。 “什么意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难以置信,雪白的面上浮起三分惊恐、七分绝望。 “他死在了七岁那年。”叶雪幽的目光中腾起悲悯,深陷遥远的回忆中,“他生来一双异瞳,被当做不详之人,七岁那年,家乡发生了一场山崩,无数村民死于这场灾祸,我们的父母亦不例外。村民说,是他的存在得罪了天神,要将他杀死,献祭给天神,祈求天神的原谅。” 叶雪幽微微顿了一下,再次说道:“等我得知消息,千里迢迢赶回来时,他已经没气了。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没了,我将师父炼出的忘忧蛊种在他的心脏里,三天后,他又活了过来。他的心脏不会跳动,身体不会流血,身上没有体温,只要蛊虫还在,他会像一个正常人活下去。” 叶雪幽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不知道为何,对着曲黛黛他竟没有一丝防备,将那些痛苦的往事全部抖落出来。 或许,是因为曲黛黛看不见,他才能将年少的那些仓皇、悲伤,尽数展露在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 身为晋国的大祭司,师父曾教导他,他是最接近神的人,他可以怜悯众生,但绝对不能有凡人的感情,那些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情绪,对于神之子而言,都是多余的。 曲黛黛早已猜到叶翎不同寻常,但没有想到,他居然…… 听着叶雪幽讲述的那些过往,虽未亲眼所见,却仿佛亲身经历,难以言喻的疼痛自心尖上漫开,曲黛黛低声喃喃着:“叶大哥不会死……” “对,除非有人夺走了他的忘忧蛊。” “是个女人!叶大哥说,是个疯女人伤了他。”曲黛黛想起叶翎临终前所言,激动地朝着叶雪幽的方向走去,但她忘了,她的脚下是瓷枕摔碎的碎片。 就在她一脚朝着碎片踏下去的瞬间,叶雪幽的身体动了。 一道白影掠向曲黛黛,抱着她,腾空而起,落在另一边。 曲黛黛双脚踩在绵软的地毯上,眼前一片漆黑,她伸出手,扶住了桌角,焦急地说道:“叶雪幽,你快去帮叶大哥抢回忘忧蛊!” “迟了。”叶雪幽摇头,“忘忧蛊已经被毁。” 曲黛黛的腿似乎软了一下,身体轻轻摇晃着,险些没有站住,她犹带着几分期望,颤声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叶雪幽没说话。 曲黛黛自黑暗中摸索着,朝着他走去,语气里尽是哀求:“你是神之子,是晋国的大祭司,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叶雪幽,你说话,说话啊!” 看着她趔趄的身影,叶雪幽犹豫了一下,没有闪开,任凭她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袖子。 “你太累了,先睡一觉。”叶雪幽抬起另一只手,袖中飘出一缕香气。 浓郁的冷香扑面而来,曲黛黛只觉得脑海晕乎乎的,脚底似踩在了云端,意识一点点被困意吞没。 叶雪幽抬手,抱住曲黛黛软倒的身体,朝着床榻走去。 他将曲黛黛放在床榻上,重新拿了个软枕,枕在她的脑袋下方。 过了一会儿,叶雪幽打开屋门,走了出来。 春草站在门口,朝他福了福,低声道:“大人,已经查出来了,曲姑娘来自蝴蝶谷,是花九箫的徒弟。叶翎将她带出蝴蝶谷后,花九箫对二人穷追不舍,从获取的情报来看,花九箫似乎颇为看重他这个小徒弟。” 叶雪幽微微颔首,对春草道:“好好照顾她。” 黛黛的选择 太阳落山后,暮色一点点罩下来, 整个屋内一片幽暗。春草捧着银烛, 放在木架子上。幽幽的火光自她的指尖亮起,她举起火折子, 将蜡烛点亮。 曲黛黛坐在床畔, 双眼蒙着白绫, 她的眼睛已经有多日没有见光,春草不敢将蜡烛点的太多,因此只点了两盏。 “姑娘。”春草走到曲黛黛身前,轻声开口,“奴婢替您摘掉覆眼的白绫。” 曲黛黛点点头:“有劳。” 春草伸出手, 有条不紊地解着白绫的结,温声提醒:“姑娘先将眼睛闭上,再慢慢地睁开。” 曲黛黛闻言,闭上了眼睛。待春草将白绫解开后,她照着春草所言,一点点地掀开眼缝。 她是有些紧张的。 万一,叶雪幽的医术不足以医治好她的双眼,她岂不是要终生与黑暗为伴。 若是那样的话, 不如死了算了。 曲黛黛屏息凝神, 掀开眼缝的瞬间,有光透进来, 尽管是蜡烛发出来的光, 对于多日未见光明的她而言, 还是有些刺目了。 见到这缕光芒的瞬间,曲黛黛松了口气。她缓缓将双目睁开,过了好一会儿,整个屋子的光景才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底。 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中间隔着锦绣垂帘,垂帘上挂着珠串,风一吹进来,珠串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窗户是半开的,一缕皎洁的月光投射在地上,显得十分幽静。 立在她身前的是一名绿衣女子,女子年纪约莫二十上下,面容温柔可亲,站在昏黄的烛光里,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姑娘,感觉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曲黛黛的错觉,她的目力似乎比以前好了许多,随着春草的双唇一张一合,她甚至能看得清春草眼角纹路的变化。 “我能看见了!”曲黛黛激动地伸出手,握住春草的手。 春草含笑道:“那就好。” “叶雪幽说过,待我双眼复明后,就让我去见叶大哥。”曲黛黛双眼都是期待的光芒。 自那日曲黛黛被叶雪幽的迷香迷晕过后,叶雪幽再未出现在曲黛黛的面前。曲黛黛闹过几回,叶雪幽着春草传来一句话,等她双眼能看见,就是她与叶翎相见之时,曲黛黛这才没有继续闹下去,乖乖配合叶雪幽的医治。 春草顿了顿,温声道:“姑娘请随奴婢过来。” 曲黛黛站起身来,跟在春草身后。 出门之后,才发现她们所在的竟是一个巨型宫殿,白色的柱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长廊下挂着华丽的宫灯。月色透过窗棂,映照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阴影。春草走在阴影里,引着她进入一个长长的甬道。 甬道是通往地下的,越往下走,越显得幽暗,寒气扑面而来,曲黛黛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抱紧双臂。 转过弯后,进入一间狭小的暗室,室内点着一盏烛火,烛光里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那人是背对着她们的,雪衣乌发,柔顺的衣摆上铺满烛光。 “大人,黛黛姑娘到了。”春草对着那道背影,恭敬地行了一礼。 叶雪幽微微颔首:“你退下。” 春草躬身,垂着脑袋说道:“是。” 曲黛黛一直在盯着叶雪幽的背影,春草离开后,她的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遍,满脸狐疑之色。 这间暗室内四面都是木架子,架子上摆满蜡烛,但这些蜡烛并没有被点燃。 她疑惑地问道:“叶大哥呢?” 叶雪幽转过身来,露出他身后的石棺:“他在这里。” 曲黛黛愣了一下,快步走到石棺前。石棺内,躺着一名青衣男子,他双目微合,神态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叶翎面颊上长出的花纹并没有褪掉,棺内大概放置着寒冰之类的东西,他的眉目间结着一层晶莹的冰霜,但也正是如此,愈发显得他面颊苍白,没有一丝活气。 “叶大哥。”看到这副模样的叶翎,曲黛黛的眼泪忍不住刷刷往下掉,她伸出手,指尖颤抖,轻轻抚着叶翎的面颊。触手所及,是一片冰冷僵硬的肌肤。 她双眼含着泪水,吸了口气,期盼地看向叶雪幽:“你可以救他的,对不对?你既然能复活他一次,能不能再复活他一次?” 叶雪幽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着:“这是他的命。” 曲黛黛双眼透出错愕的光,她不明白,作为叶翎的亲哥哥,叶雪幽为什么会如此无情。 叶雪幽并不想与她争辩这个话题,他移开目光,淡声道:“叶翎临死前曾传讯于我,这是他出任务以来,第一次主动求我。但他并不是求我救他,他传讯给我,是想将你托付给我。” 他是叶翎的哥哥,虽未见到叶翎的最后一面,但叶翎的心思他一向都很清楚。值得叶翎向他低头的姑娘,一定在叶翎心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如果这就是叶翎的遗愿,他可以替他完成。 曲黛黛怔住,眼底伤心之色更浓。没想到,叶翎到死想的还是如何安置她。 “我会遵从叶翎的遗愿,将你安全护送到楚国。”叶雪幽冷硬的语气放柔了几分。 “不必了。”曲黛黛难过地摇着脑袋,“叶雪幽,听闻你神通广大,叶翎是你的弟弟,你救救他。只要你救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叶雪幽轻声呢喃着,目光飘远,似乎有些失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黛黛重重地点头。 叶雪幽这一次沉默更久,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有了变化,曲黛黛难得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挣扎。 他为什么挣扎? 难道救叶翎是一件很为难的事吗?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着,紧紧盯着叶雪幽的双眼,脸上出现近乎虔诚的表情。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祈祷着上天能够垂怜,帮帮叶翎这一回。 良久之后,叶雪幽的挣扎似有了答案。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再无了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只剩下一片冰冷。 “真的愿意为叶翎舍弃一切?” 曲黛黛毫不犹豫地点头,几乎没有一丝迟疑,以表决心,她重重地点了三下。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送你远走高飞,永远摆脱花九箫的控制;第二,我救叶翎,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曲黛黛疾声问道。 “用‘弱水’来换叶翎的命。”叶雪幽的眸底掀起一丝波澜。 “弱水?”曲黛黛怔了一下。 据说,只需要小小的一滴“弱水”,便可毒杀一城的性命。这样的毒物,若是用在战场上,可挡千军万马。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后,告诉我你的选择。”叶雪幽拂袖,转身欲走。 “我选择二,用‘弱水’换叶翎一命。”曲黛黛扬声道,她抬起双眼,眸底映着烛火的光芒,明明是残烛微光,映在她的眼底,却仿佛倒映着星河银沙。 叶雪幽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对上曲黛黛的双眸。 “只是,你要告诉我怎么做。”曲黛黛顿了一顿,又道。 “回到花九箫的身边,偷也好,抢也罢,一年为期,带着‘弱水’来找我。” “偷或抢……”曲黛黛思考着叶雪幽的话。 “不过鉴于你糟糕的身手,或许,用骗的手段更适合你。” “骗?”曲黛黛拔高了声音。偷或抢,她是不敢想的,花九箫武功绝高,能在他手底下偷或抢到东西的人,一只手指能数得过来。 不过,骗的话…… 曲黛黛一时之间没有头绪。花九箫不说聪明绝顶,却绝不是好糊弄之人。 “你似乎需要我的建议。”叶雪幽见她满脸茫然,心下了然。 曲黛黛下意识地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成为花九箫的女人。” “啊?”曲黛黛呆住,难以置信叶雪幽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得到他的真心,让他心甘情愿奉上‘弱水’。”叶雪幽淡淡地说道。 “弱水”自问世以来,见到的人极少,就算是虞青凰身中“弱水”之毒,也只是因为她误食了花九箫用“弱水”浇灌出来的果子。 世人只知“弱水”之毒,却从未见过,那是因为花九箫深知此毒的厉害,将它藏得极好,没有人知道“弱水”所在。 要想拿到“弱水”,除非花九箫心甘情愿地主动奉上。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曲黛黛低声念着这句话。 花九箫是薄情之人,却也是至情之人,原书里,他最后将一切都交给了虞青凰,包括他富可敌国的财产,一身绝世内功,世间剧毒“弱水”,甚至他珍贵的性命…… 虞青凰是原书里花九箫唯一心甘情愿,奉上“弱水”之人。 只有先得到花九箫的真心,才能得到“弱水”,若要救回叶翎,曲黛黛别无选择。 “好,我答应你,一年为期,一年后,我带着‘弱水’回来找你。”曲黛黛的脑海中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但哪一个念头,最终所想的都是叶翎。 她欠叶翎太多,若这是她唯一能为叶翎做的,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以身饲魔,她也必须去做。 大不了一死…… 曲黛黛的心头腾起浓烈的悲壮。 “为什么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叶雪幽有些吃惊,毕竟,从获取的情报来看,曲黛黛离开寒星院之后,一直想要逃离花九箫的身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她鼓起勇气,不惜回到牢笼之中,以自己作为诱饵,也要换回叶翎一命。 “你喜欢叶翎?”叶雪幽不懂男女之情,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我敬重叶大哥,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不计回报帮助我的人,对我来说,他就像是哥哥,是亲人。失去他,我和你一样痛苦。” 和他一样痛苦么?叶雪幽的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只觉得,那些属于凡人的脆弱的悲伤情绪,再次如海水般朝着他涌来。 没有人知道他失去叶翎的痛苦,曲黛黛的悲伤可以尽数用眼泪宣泄,但他不能。他只能抱着叶翎冷冰冰的尸体,连流泪这种感情的宣泄,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奢侈。 他已经是第二次失去叶翎了。 叶雪幽沉默地离开了暗室。 曲黛黛趴在石棺前,目光温柔地看着沉睡的叶翎。 “叶大哥,你等着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拿到‘弱水’回来救你。”曲黛黛深吸一口气,眼底有了坚定之色。她逃离花九箫的掌控,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这一次,她选择回到花九箫的身边,是为了改变叶翎的命。 “姑娘。”春草提着灯笼走进来,“大人命奴婢送您离开青云阁。” 曲黛黛恋恋不舍地直起身体,再次看了叶翎一眼,跟着春草离开。 再遇凤岚曦 渡头前停着一艘小船, 月光洒在水面, 微风拂过,波光粼粼。 曲黛黛踏上小船,春草跟在身后, 二人进了船舱后, 春草转过身来, 温声道:“姑娘,今天先歇息一晚, 天一亮,我们就到了。” “我们去哪里?”曲黛黛好奇地问道。 “七绝岭。” “七绝岭?”曲黛黛惊讶。 “根据获取到的情报, 花九箫正在七绝岭烈荼山庄。大人说, 务必将您送到花九箫身边。” 七绝岭烈荼山庄司家, 那是花九箫的死对头, 他怎么会在那里?曲黛黛满面疑惑之色。 “姑娘早些休息。”春草并未多言, 对着她福了福,转身离开。 翌日一早,小船靠岸。波浪拍打着水岸, 极目望去, 荒草遍地, 渡头前, 停泊着好几艘大船。 春草站在船头, 对曲黛黛道:“入了城, 就是司家的地盘, 姑娘, 奴婢只能送您到这里了,一切小心。” 曲黛黛颔首:“有劳春草姑娘相送,请帮我带一句话给叶雪幽,一年后,我一定会带着‘弱水’回来,请务必照顾好叶翎。” “姑娘所言,奴婢定会带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曲黛黛下了船,站在日光里,目送着水波将小船一点点推离水岸。 小船消失在茫茫无际的银色波浪后,曲黛黛转身,沿着石子铺出来的小路离开。 日头渐烈,阳光刺目,曲黛黛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掌,遮在额前。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赶路,曲黛黛总算站在了城门口。 城外丛丛野菊盛开,花枝在秋风中摇曳,城内人来人往,衣袂飘飘,喧嚣入耳。 曲黛黛的心随着摇曳的花枝、飘扬的衣袂,似在风中飘飘荡荡,腾起无数茫然。 她站在日光底下,望着来来去去的人群,不禁想,她真的有勇气再回到花九箫身边吗?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人群走去,她已经没有退路,这是她的选择,她必须为了叶翎回到花九箫身边。 “请问,烈荼山庄怎么走?”曲黛黛并不知道烈荼山庄所在,只好边走边问路。 可是所有人听到烈荼山庄的名字后,脸上都露出一脸惊恐的神情,要么是闭口不答,要么是匆匆跑掉,只留下曲黛黛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街头。 七绝岭是炼毒世家,烈荼山庄恶名远扬,众人惧怕司家倒也在情理之中。曲黛黛叹口气,看来她在大街上抓着路人问烈荼山庄,恐怕是问不出来了。 “小妹妹可是在找烈荼山庄?”就在她转身欲离开时,身后响起一道轻佻的声音。 曲黛黛回身望向声源处,天光下,一名三十多岁模样的男子正色眯眯地盯着她瞧。此人穿得花枝招展,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满脸的孟浪轻浮,赤/裸裸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好标志的小妹妹,跟着哥哥,哥哥带你去找烈荼山庄。”男人出口就是调戏的语言。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群高大威猛的黑衣打手,个个神情凶狠,众星捧月地将男子护在中央。 只怕是本地的恶霸,平时没少做欺男霸女之事。 曲黛黛被他黏腻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略感不适,她悄悄挪动着脚下的步伐,面上堆起笑意:“哥哥真的知道烈荼山庄在哪里?” “那是当然!”男人一脸骄傲,合起折扇,朝着她走来,就要来抓她。 曲黛黛后退一步,伸出手去,胡乱在摊子上抓到一物,猛地砸向男人的脸。 是一张面具,男人没有防备,被砸了个正着,捂着眼睛痛呼一声,恶狠狠道:“给老子追!妈的,敢砸老子,打断你的腿!” 曲黛黛扔完面具转身就跑,街上人影绰绰,她像是一只小黄鹂,在人群中快速地穿梭着。 “你们去那边,还有你,去这边!”这群打手熟悉地形,很快便分散人手,从三面包抄,堵住曲黛黛所有逃跑的路。 曲黛黛停在路口,左边、右边、身后都是追兵,前方是一座豪华的酒楼,正好将路封死。她咬咬牙,正欲往酒楼中冲去,一群人从酒楼中迎面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紫衣公子,似乎身体有些不适,握着拳头,抵住双唇,正在努力地压制喉中的咳嗽。 走在他身边的是他的护卫,正在弯身替他取药,因此忽略了曲黛黛。 曲黛黛看清那位公子的模样,脚步一转,果断地冲向他。 等黑衣护卫反应过来,曲黛黛已经冲到了紫衣公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疾声道:“夫君,救命!” “咳咳、咳咳……”凤岚曦压在喉咙里的咳嗽,因着曲黛黛这个称呼,呆了一下,没有压住,顿时咳得满脸通红、昏天黑地。 “她在那里,给我上!”打手们飞快地围拢上来。 曲黛黛吓得往男人背后一缩,一边躲,一边伸手在他背上轻锤,替他缓解咳嗽,小声哀求道:“凤岚曦,快帮帮我。” 黑羽也是满脸惊呆的表情,一时竟忘了替凤岚曦取药。 凤岚曦抬起眼睛,目光扫过来,眼神不怒自威。 那些打手见他一身华贵,显然出身不凡,又被他气势镇压,当即愣了一愣,止步不前,一脸犹豫。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抓住那个小贱人!”被砸中眼睛的恶痞追上来,一脸凶巴巴地吼道。 打手们这才如梦初醒,攻向凤岚曦。凤岚曦眼角瞥向黑羽,黑羽挺身而出,手中弯刀出鞘,化作无数厉芒。 一声接着一声惨叫响起,凤岚曦的咳嗽声停下时,打手倒下一片,抱在一处哀哀叫着。黑羽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在他们的身上划了一刀,算是个教训。 他退到凤岚曦身边,才想起凤岚曦没有服药,连忙还刀入鞘,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打开,呈到凤岚曦跟前。 凤岚曦取出一枚白色的药丸,放入口中。 “你们是谁,居然敢阻挠大爷办事,你们可知大爷与烈荼山庄是何关系!”那恶痞吓得瑟瑟发抖,却不肯示弱,犹自嚣张地叫道。 “太吵。”凤岚曦淡淡道。 “叮”地一声,一点银芒自凤岚曦指尖闪过。 曲黛黛定睛一看,恶痞的鞋尖上不知何时钉入一把银色的飞刀,但并未有血流出,看来没有扎入血肉中,只是将他的鞋子钉在了地上。 看到这把熟悉的飞刀,曲黛黛只觉得心口微凉,当日被扎的情景再次涌入脑海。她不自觉地挪动着步子,悄然离凤岚曦远一点。 一阵水渍声入耳,接着有股淡淡的尿骚味散入风中,围观的人群顿时传出无数哄笑。原来那恶痞早已被这把飞刀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僵住,控制不住地当街尿了裤子。 “不知凤某的夫人如何得罪了烈荼山庄,若有不当之处,凌霄城凤岚曦愿意替夫人谢罪。”凤岚曦温声开口,竟是应承了曲黛黛那一声“夫君”。 曲黛黛是花九箫的徒弟,江湖传言,花九箫曾收小南山虞氏长女虞青凰为徒,因此凤岚曦将她当做了虞青凰。 他虽未见过虞青凰,但早知小南山与凌霄城联姻之事,心里对虞青凰这个未婚妻说不上爱,却也会遵照长辈们的意愿,迎娶她做自己的妻子。上回为了拦下花九箫,他不得已对她射出一刀。 伤了自己的未婚妻,他心中的确怀着几分歉疚,因此也不计较她当街唤他“夫君”之事,只想着替她讨回公道。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误会、误会哈哈……”当众尿了裤子,已成为全城百姓的笑柄,那恶痞早已气得牙痒痒,听到凤岚曦自报家门后,却是变了脸色。 凌霄城,那可是号称江湖第一派,据说,这凌霄城的第一任家主就是来自皇室。这些年来,凌霄城又出了武皇这样厉害的人物,纵观江湖,没有哪个门派敢撄其锋芒。就算是烈荼山庄的家主司荼川来了,恐怕也得给凤岚曦几分薄面。 曲黛黛见自称来自烈荼山庄的恶痞吓成这个样子,知道他恐怕是再没精力去捉她,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绕到凤岚曦身前,朝他施了一礼:“今日多谢凤大公子出手相救,凤大公子曾射我一刀,今日又救我一回,恩怨两清,你我之间就此扯平,后会无期。” 说罢,不等凤岚曦反应,转身就走。 黑羽犹疑道:“公子,可要追上她?” 凤岚曦摇头:“不必。”说完这句话后,他遥遥地看了一眼曲黛黛的背影,抬步离开,黑羽连忙跟上。 凤岚曦走后,酒楼二楼靠窗位置,黑衣少年重重地将手中酒盏搁在了桌子上,桌面顿时凹陷下去一块。 “废物。”少年低声斥道,眼底俱是浓烈的杀气。 “庄主,可要属下去处置了那废物?”站在少年身边的侍卫,躬身问道。 “处理干净一点。”司荼川皱眉道。 这些年来烈荼山庄名声越来越大,有不少小门小派都依附于他,但其中不乏浑水摸鱼,打着烈荼山庄名号,到处欺男霸女之辈,烈荼山庄的脸面简直要给他们丢尽了。 “属下明白。”侍卫抱拳道,顿了一顿,又问,“那位姑娘呢?” 以司荼川的性子,恐怕是要斩草除根,连受害人都不肯放过了。 少年眸色深了深,右手的手指轻扣着桌面,冷冷一笑:“抓回来,我要送花九箫一份大礼。” 美人与红帐 曲黛黛并未走远, 她走了几步, 便闪身躲入一处拐角, 借着凌乱的杂物遮挡自己的身体,将脑袋探出去,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那恶痞既然自称是烈荼山庄中人,应该知道烈荼山庄怎么走,跟着他,一定能找到烈荼山庄。 凤岚曦离开后, 那恶痞才缓过来,他脸色变幻不定, 走过去,狠狠给了躺在地上的打手一人一脚:“没用的东西, 老子的脸都给你们给丢尽了!” 他们不过是被划了一刀,而他是当众尿了裤子, 分明他才是那个丢人最狠的。打手们敢怒不敢言,捂着伤口,满身狼狈地站起来。 “凌霄城, 哼, 凌霄城又怎么样。”恶痞骂骂咧咧地来回走了好几遍,瞪向围观的人群, “看什么, 再看挖了你们一对招子。。” 围观人群这才做鸟兽散。 恶痞骂了一会儿, 叉着腰, 姿势怪异地离开了。被凤岚曦那把飞刀一吓, 他的腿到现在还是软的,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曲黛黛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恶痞进了一条小巷子后,曲黛黛脚步顿住,犹豫地望着前方。 毕竟,她手无寸铁,又无绝世武功伴身,这样莽莽撞撞地跟上去,说不定会出事。 还是先静观其变。 一道身影如风般掠至她的身后,劈下一记手刀。 曲黛黛眼前登时一黑,缓缓倒了下去,在她的身体软倒的瞬间,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抱住了她。 时间的流逝中,曲黛黛飘离的意识渐渐恢复。 耳边似有微微的喘息声,声音极低,若非周遭环境太过安静,以曲黛黛的耳力,是听不到的。 这低喘声十分压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曲黛黛的意识一点点地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飘扬的红帐。她双手撑地,慢吞吞地坐起来,打量着周围。 一间暗室,光线微弱,角落里点着一盏红烛,红烛不知燃烧了多久,只剩下小小的一截,因此光芒显得有些黯淡。 房间的四周都垂着红纱帐,影影绰绰,瞧得不甚分明。曲黛黛就坐在这红纱帐内,身下铺着华丽绵软的毯子。 红纱帐外,一炉幽香袅袅腾空,白色烟雾缭绕,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氤氲。 之前听到的低喘声再次飘入耳中,曲黛黛抬起眸子,警觉地打量着四周,厉声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红帐重重,阻隔着她的视线,烛火轻轻跳跃着,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投射下来一片阴影,阴影的深处,似乎有一道人影蜷缩在地上。 “你是谁?”曲黛黛确定声音是从阴影中传过来的,她站起身体,拂开幔帐,缓缓朝着阴影靠近。 明明房间是封起来的,却忽然掠过一阵风,风拂起层层叠叠的幔帐,烛影摇曳中,一道红影掠至身旁。 曲黛黛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艳靡的红色衣角,腰身蓦地被一只手揽住,那道红影已贴到她的身前,带过来一缕极为甜腻的幽香。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着实令曲黛黛吓了一跳,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却没有控制好身体的平衡,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身后倒去,连带着身前的那片红影,跟着一起倒下去。 那只揽住她腰身的手,微微收紧了力道,另一只手飞快地托在她脑后,避免她的脑袋磕在地上。 曲黛黛与那片红影滚做了一团,带起的风扬起红帐,覆在二人身上,似有红浪翻动。 曲黛黛被摔得晕晕乎乎的,抬手拂开遮在面颊上的红帐,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对非常熟悉的眼眸。 他的眸子是漆黑的,像最浓烈的黑夜,最深沉的古井,即便是这样近的距离,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右眼的眼尾处,一只艳丽的红色蝴蝶,似在幽幽展翅,翩翩欲飞。 “师父,你怎会在此?!”看清那只蝴蝶后,曲黛黛惊呼出声。 花九箫一手托着她的脑袋,揽住她腰身的那只手已经抽出,撑在她的脑袋侧边,支撑着他身体的全部重量。 这样一来,即便曲黛黛被压在他身下,也丝毫不觉得难受,只是两人贴得太近了一些,呼吸之间,尽数是他的气息。 “嘘,小点声。”花九箫低垂着脑袋,如墨青丝尽数从他身后垂泻下来,铺了曲黛黛满肩。 一缕垂下来的发丝随着花九箫偏头的动作,轻轻刮着曲黛黛的面颊。 “师父。”曲黛黛压低声音,又唤了一声。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快要跳出她的胸膛。 刺激!太刺激了!曲黛黛的确是为寻花九箫而来,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睁开眼就被花九箫压在身下。 她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只能无助地唤了一声“师父”。 她可没忘记,她上一回是从花九箫手里逃出来的,以花九箫的性子,逮着她,还不得直接将她剥皮拆骨。 害怕花九箫的本能,令曲黛黛的身体有些僵硬,抱着花九箫腰身的那双手,指尖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双手是在摔倒的瞬间抱上去的,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等曲黛黛回过神来,她的双手已经搭在花九箫的腰侧,还搂得紧紧的。 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做了什么,曲黛黛连忙收回胳膊,垫在身下,以免反应过来的花九箫,直接剁了她这双胳膊。 她对花九箫是又怕又惧,避之不及,一连串的本能反应过后,花九箫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挪动一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的反应是有些迟钝了,若是换作旁人,他扑上来的瞬间,曲黛黛就应该察觉。怪就怪,她对花九箫,实在是耗子见了猫,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脱离这恐惧之后,曲黛黛才察觉到花九箫的异常。 即便是隔着几层衣裳,曲黛黛还是能感觉到花九箫肌肤的滚烫,滚烫地像是整个人刚从热水里捞出来似的。 除此之外,他的嗓音也不复平日里的清朗如玉,而是略带沙哑的,低沉又性感,魅惑得叫人难以抗拒。 曲黛黛疑惑地抬起头来,尽管烛光微弱,她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花九箫面颊上的一丝薄红。 他的肌肤极白,尤其是面颊,白得像是一块上好的玉,平时总是透着些许冷意。但是现在这白里,多了几分薄红,红得不明显,却还是叫曲黛黛捕捉到了。 曲黛黛的目光往下移,他的胸口在不规律地起伏着,显然已经乱了节奏。随着每一次胸口的起伏,他呼出的气息扑在曲黛黛的面颊上,气息灼热,又透着点甜香。 曲黛黛发现,今日的花九箫,竟然好看得有些过分。 这红帐与美人,红烛与幽香,实在相配得紧。 曲黛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撞了一下,突突地跳动着,竟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花九箫抽回托在她脑海的那只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喉咙,低声喘着气,轻轻问道:“在想什么?” 他的眼底好像有水波,而曲黛黛的身影映在他的眼底,是漂泊在那水波上的一叶孤舟,晃啊晃,把自己给晃晕了。 曲黛黛似是漂浮在云端,更加不知所措地咽着口水,慌乱地摇着脑袋:“没有、没有、没有……” 她一连说了三个没有,拒不承认自己是为美色所迷,却显得更为心虚了。 花九箫见她如此,开心地笑了起来,贴在她耳畔问道:“黛黛,为师就真的那么好看吗?”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侧,拂动着她的发丝,带来一阵酥痒。 曲黛黛呆愣住:“师父,你怎么了?” 花九箫实在不同寻常,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中招了。 果然,花九箫再次贴在她的耳畔:“为师中了欢合香。” “欢合香?”曲黛黛从这名字当中,听到了一丝不详。 花九箫抬起手指,指了指红帐外的那炉袅袅腾起的白色烟雾。 这欢合香既是一种毒,也是一种香,中者欲/火焚身、浑身无力,满脑子只剩下欢好一个念头。 这药的药力极强,既然是毒,即便合欢解毒,解毒过后,他的一身高深内力,也只怕要化为乌有。 幸亏花九箫是用毒高手,换作普通人,中了这样烈性的毒,只怕早已把持不住。 那日沧澜江一役,曲黛黛与叶翎乘飞鸾而去,花九箫怒不可遏,誓要将二人追捕回来千刀万剐。他身边不知何时混入了七绝岭的奸细,将他的消息透露出去,司荼川用假消息和曲黛黛的替身诱他前来,花九箫一时大意,中了他的手段。 花九箫不但武功高强,还是用毒高手,即便他身中欢合香,司荼川也不敢轻易近身,只敢将他困在此处,派其他女人来勾引他。 那些女人俱被花九箫丢了出去,司荼川一计不成,竟抓来曲黛黛,送到红帐中。 眼看着将自己气得牙痒痒的人就在帐内,花九箫恨不得上前将她逮到身边,遵从身体的渴望,一口将她吞吃下去。好在理智压过药力,花九箫清醒几分,并没有做什么。 他浑身滚烫,犹如被热水浇过,曲黛黛却像一块冰凉细腻的玉,透着一丝丝凉意。 花九箫这一抱上,居然有些舍不得撒手。 黛黛的演技 听闻“欢合香”一名,曲黛黛慌了。 她挣扎着, 想要脱离花九箫的怀抱。 再这样下去, 可就惹祸上身, 要被花九箫这股火烧得粉身碎骨了。 花九箫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乖,不要乱动。” 曲黛黛欲哭无泪,她是回来引·诱他没错, 也想好将自己交托出去,以身饲魔, 但真的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尤其是现在的情况下, 未得魔头真心相待, 而先失·身,对于她来说, 是非常不利的。 “怎么样, 花谷主,在下备的这份大礼还喜欢吗?”一道森冷的少年嗓音,猝不及防地在红帐外响起。二人都太投入,竟未察觉到何时有人进了这屋内。 “滚!”花九箫挥出一道掌风, 轰然一声,放在架子上的青瓷炉掉在地上,炉子里的香灰洒了一地。 “真是浪费了我的一炉好香。”司荼川啧啧叹着, 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缓缓退出屋子, “良宵苦短,还请花谷主慢慢享用。” 屋门合起,透进来的天光,再次被隔绝在屋外。 花九箫与曲黛黛一直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花九箫不肯动,曲黛黛不敢动。 司荼川离开后,屋外陷入幽暗,红烛已经燃烧到底,只剩下一道微弱的光芒,犹自不甘地挣扎着。 虽说焚了欢合香,但曲黛黛并未有什么反应,她本身就百毒不侵,这毒入了她的身体,只不过会令她有些昏昏沉沉的难受而已。 但花九箫不一样,他会制毒,亦会中毒。这欢合香的毒再不解,倒霉的只能是曲黛黛。 曲黛黛战战兢兢地将手指伸到花九箫的唇畔,小声建议道:“师父,不如用我的药血替你解毒。” 花九箫垂眸看她一眼,红唇微启:“毒是要解的,不过……” 花九箫抬手,握住她的手指,掌心合起,裹着她的手。接着,俯身,凑近她的脖子,低声道:“为师更喜欢这里。” 曲黛黛感觉到身上被他拍了几下,顿时,浑身一麻,不能动弹。 她能感觉得到,花九箫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牙齿刺破她的肌肤,血液顺着破损的伤处,在缓缓流失。 大概是被花九箫封住穴道的缘故,她全身是麻痹的,并不觉得痛,只感觉到牙齿撕裂肌肤和血液的流动。 她甚至想起了花九箫饲养的,那些艳丽而剧毒的蛇,它们在享用猎物的时候,也是这样,先用牙齿刺破猎物的皮肤,然后再将猎物一点点地吞入腹中。 花九箫将她的药血吮入腹中,直到那珍贵的药血,将欢合香毒完全压制下去。 过了一会儿,花九箫抬起脑袋,唇边依稀残留着几分殷红的血迹。 那血迹不知何时染到他的脸上,像是大片红梅开在了雪地里,愈发衬得他整个人光彩夺目。而他就像是一个吸·血·鬼,因为得到了鲜血的滋润,满脸都是餍·足的表情,慵懒又美丽。 曲黛黛颈侧的血还在流淌着,花九箫抬起手,眼底深不可测,在她的颈侧轻轻抹了一下,沾染血迹的指尖送到唇畔,伸出舌头,尝了尝。 不知是不是欢合香的缘故,明明应该是腥臭的血,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甜美,叫他忍不住失神,心头腾起嗜·血的渴望。 他在曲黛黛颈侧点了两下,那血才止住。止血后,他解了曲黛黛的穴道。 曲黛黛惊慌地坐起,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与花九箫拉开距离。 被他饮用药血的短短时间里,曲黛黛心中是害怕的,花九箫盯着她的眼神幽暗深邃,像是有漩涡一般,吸取她血液的同时,要将她的灵魂卷入其中。 花九箫抬起手,想做些什么,又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红烛彻底燃到了底,最后一点光明逐渐熄灭,屋内陷入黑暗。曲黛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勾勒着花九箫的轮廓。 “师父。”曲黛黛软绵绵地唤了一声,似乎有些茫然。 “解开衣裳。”花九箫忽然道。 “啊?”曲黛黛以为自己听错了。 “解开衣裳。”花九箫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冰冷。 药力褪尽后,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暧·昧也消失殆尽,花九箫又再次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模样。 曲黛黛委屈地抓住自己的衣襟,满脸的不情愿。 花九箫看了她一眼。 曲黛黛并不能做到黑暗中视物,但她感觉到了,那不耐烦的一眼。 她的脑海中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想着,此次若想顺利回到花九箫的身边,恐怕日后少不得受些委屈了,只是解几件衣裳,已经算轻的了。 既然已经想好,为了叶翎忍辱负重回到魔头身边,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花九箫待她的态度,倒是可以检测,他待自己是否应得上那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缓缓解着衣结,褪去外裳,接着是中衣…… 黑暗中,只剩下衣料摩擦的声音,和轻微的呼吸声。这呼吸声是曲黛黛的,她没有内力,不会似花九箫那般隐藏自己的气息。 她的心头漫着委屈,因此,带着些赌气的意味,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衣裳。 她不确定花九箫有没有回头在看她,因为她低着脑袋在和自己的衣裳较劲。 只剩下最后一件薄衫的时候,花九箫猛地出声道:“够了。” 曲黛黛连忙停下动作,尽管心里委屈,语气却装得十分柔顺,又唤了一声:“师父。” 她这是和虞青凰学的,原书里花九箫爱虞青凰爱得惨烈,她想得到花九箫的爱,最快的捷径就是模仿虞青凰。 花九箫到底喜欢虞青凰哪一点呢? 逆来顺受,不,应该说是温柔、顺从、乖巧、善良…… 说起虞青凰的温顺,算得上花九箫一手调·教出来的。 虞青凰虽然性格温柔,但毕竟是大世家养出来的闺秀,骨子里有一股桀骜不顺。她中了“弱水”的毒后,虞氏族人束手无策,不得不将她送到蝴蝶谷求医。 花九箫生性薄情自私,根本不会出手救一个与自己不相干之人。他救虞青凰,是因为虞青凰是唯一中了“弱水”没有死去的人,她的存在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明面上是答应救虞青凰,实际上是将她当做自己的试验品,虞青凰如何甘心做一个任人摆布的试验品,明里暗里与他对着干,因此也在他的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花九箫原本以为虞青凰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吃不得那些苦头,可虞青凰在他的整治下,暗暗咬牙,竟也不动声色地扛下来。 没有他想象中的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虞青凰的坚韧引起花九箫的注意,在朝夕相处中,逐渐令花九箫对她改观。 花九箫欣赏她的那份桀骜,但同时,用自己的手段瓦解着她在自己面前的桀骜。 看着张牙舞爪的小东西,逐渐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可以说,虞青凰每一丝温柔和顺从,都是花九箫一手打造出来的。他喜欢她那点小叛逆,也沉溺她为他展露的温柔。 曲黛黛觉得,自己在花九箫面前,可以像小猫一样偶尔挥挥爪子,但更多时候,应该温顺一点。至少,她要学会虞青凰的温柔。 果然,在她软软糯糯地唤出那声“师父”后,花九箫难得地轻声“嗯”了一下,算是回应。 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襟,将衣衫微微扯散了一些,眉间堆出三分慵懒。接着,抬手拽住红帐,微微用力,那飘扬的红帐尽数到了他手中。 “过来。”花九箫握着那红帐,对曲黛黛道。 曲黛黛不明其意,小幅度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朝着花九箫靠近。 花九箫不耐烦地伸手一扯,将曲黛黛扯入自己的怀中。 曲黛黛吓了一跳,尚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竟是被花九箫横抱在怀中,他手中的红帐裹上她瘦弱的身躯。这样一来,除了一个脑袋,曲黛黛整个人都被裹在红帐中。 光线黯淡,虽近在咫尺,却看不清楚花九箫面上的表情,只依稀能闻到属于他独特的气息。 曲黛黛的身体有些僵硬,小声问道:“师父,这是做什么?” 花九箫似乎看了她一眼,轻柔低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那司荼川精明得很,不要被他看穿。” 曲黛黛登时一脸谨慎,连忙求教:“我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好好躺在为师怀里,表情虚弱一点。” 花九箫丢下这一句话,抱着她,穿过重重叠叠的红帐。 曲黛黛想着花九箫的那句“虚弱”,忽然猛地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面颊透出难以言喻的燥热,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花九箫身中欢合香,司荼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解药”送到花九箫的身边,他只知道,他送给花九箫一个女人。 一个中了欢合香的男人,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司荼川的脑子,肯定能猜出。 若行欢好之事,欢合香解毒过后,花九箫的内力会折损大半,这便是司荼川的目的。花九箫做出如此令人臆想的举动,故意让他误会,为的是瓦解他的戒备,以图突破之机。 曲黛黛明白花九箫的用意后,连忙照着他所说,尽量装得虚弱一点。 至于到底是怎么个虚弱法…… 曲黛黛为难,她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实在不清楚。不过,虚弱的女人,大概就是娇弱无力。 曲黛黛从红帐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垂落在身侧,脑袋埋在花九箫的胸膛处,双目微合。再加上这裹着娇躯的红帐,和不知所踪的衣裳,大概就是一副翻云·覆雨、饱受蹂·躏的模样。 尤其是她的颈侧,还留下了一道印痕,实在很难不令人浮想翩翩。 曲黛黛觉着,自己这个样子,模仿得还是惟妙惟肖,心中对自己的演技颇有些自得。 演技用力过度 花九箫垂眸看了曲黛黛一眼, 曲黛黛半张脸颊埋在他的胸口,呼出的气息喷在他的肌肤上,令他的心头痒痒的。 让她扮得虚弱一点,她扮得很卖力, 半死不活地卧在他怀中,的确有那么几分被蹂/躏过度的模样,只是…… 花九箫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压低嗓音道:“黛黛,只是叫你装得虚弱一点,并不是叫你扮成生无可恋的样子。你这副表情,不知道的, 还以为我用了什么可怕的手段。” 曲黛黛的睫毛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半张脸颊依旧埋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看似不为所动,实则心内大受打击。曲黛黛万没有想到, 自己颇为自得的演技, 居然被花九箫不留情面地嘲笑了一番。 他是在嘲笑她演技用力过度。 曲黛黛心中一阵羞恼,恨不得刨个地洞,将整个人都藏起来。 花九箫笑了几声后, 抬起脚,干净利索地踹在屋门上。 “咣当”一声, 石门在他的脚力下化作碎片。强烈的天光罩下来, 即便曲黛黛脑袋抵着他的胸膛, 借他的身影遮挡, 也觉得有些刺目,伴随着这阵天光的,还有丝丝缕缕的丝竹管弦之声。 原来他们方才所处的是一间密室,密室外,是宽敞亮堂的大殿。殿内凿出两方莲池,水池的中央,石台高筑,身姿婀娜的舞姬随着乐声在高台上翩翩起舞。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踏着玉阶一步步往下走。随着他身体的走动,曲黛黛垂在身侧的手,一晃一晃着,白得有些扎眼。 司荼川斜倚在金色的座椅中,双目微眯,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舞姬们的身段,数名美妾奉上盛满清酒的玉盏,娇躯妖娆地扭动着,正在极力地讨好着他。 因着花九箫踹门的这一声巨响,所有人的动作俱是一顿,乐声戛然而止。 司荼川坐直身体,朝着花九箫望去。 花九箫怀中抱着一名少女,那少女的身体裹在红帐中,一截莲藕般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隐隐约约能瞧得出,她身上只穿了件肚兜,大片雪白的肌肤裸裹在红纱帐里,若隐若现,被红帐一衬,堆霜砌雪,此景此景,不禁叫人联想到白雪红梅。 司荼川抬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去。美妾们放下玉盏,朝他施了一礼,跟着舞姬和乐师,缓缓走出大殿。 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花九箫抬步下了最后一个玉阶。 司荼川用右手支撑着脑袋,装着机关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扶手,抬起眼睛,嘴角勾出一抹邪笑:“看来花谷主很是满意在下准备的这份大礼。” 司荼川的声音响起后,曲黛黛勉力抬头,望了他一眼。 斜靠在椅子上的是一名黑衣少年,少年的面容英俊中透着三分邪气、七分冷厉。他的嘴角缓缓扬起,勾出的笑意却不那么令人舒适,右手撑在脸侧,左手抓住扶手,身体微微前倾,是个随时会攻击的姿势。 曲黛黛的注意力被他的左手吸引过去了。 因为那是一只机关手,模仿着人手的结构,由精铁打造而成,开合之间,与真手无异,但机关手的力量,却绝非人手可比,被那只机关手抓住的同样由精铁打造的扶手,已经肉眼可见地变了形。 曲黛黛可以肯定,如果椅子的扶手换做人类的骨骼,恐怕已在这只机关手中粉身碎骨。 他就是烈荼山庄的庄主,司荼川,小小年纪,便统治着七绝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亦是花九箫这一生中不多可得的死对头。 每一任烈荼山庄的庄主,在继位之前,都要经历残酷的猎杀。司荼川是猎杀中唯一的幸存者,这场猎杀中,司荼川是猎物,而花九箫是猎手。 限定三个时辰,只要能在花九箫这位顶级杀手的手下活下来,就是下一任烈荼山庄庄主,这是烈荼山庄为下任庄主设下的考验。 花九箫是何人,他要杀的人,极少会失手。 这一战,司荼川险些死在花九箫手里,千钧一发之际,他凭着狠绝的心性,当机立断,斩断自己那只被花九箫钳制住的左手,坠入万丈深渊中。 司荼川断腕求生,救了自己一命。 他坠下去的地方,是一汪碧色的深潭,再加上途中树木的缓冲,他非但没有死,除了断腕,身上也只受了点轻伤。 断腕之痛,刻骨铭心,司荼川发誓,此生必亲手手刃花九箫,方可消弭心中之恨。 他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因为,能在瞬息之间就能斩断自己手腕的人,不仅对别人狠辣,对自己更是狠辣,这样的人,几乎没有弱点。 司荼川察觉到曲黛黛在观察他,冷厉的一眼扫过去,犹如实质般的锋芒,令曲黛黛连忙收回目光,再次将脑袋埋回花九箫怀中,继续装娇弱无力。 对于司荼川的嘲讽,花九箫不为所动,胸腔微微震动着,漫不经心的声音在曲黛黛的头顶响起:“有劳司庄主大费周章将黛黛送到本座的身边,让我们师徒二人得以团聚。”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花谷主对自己的徒弟倒是能下得去手。”司荼川“啧”了一声。 “肥水不流外人田。”花九箫面不改色地回道。 “只怕这师徒逆伦的名声传出去,于这位姑娘名节有损。” “司庄主有时间关心黛黛的名声,倒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名声。”花九箫冷哼一声,眼底都是轻蔑之色,“用这样卑鄙下作的手段除掉自己的对手,未免有损七绝岭烈荼山庄的威名。司荼川,别让本座看不起你。” 司荼川脸色微变,猛地站起身来。他虽恨花九箫入骨,但也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对手,花九箫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鞭子,“啪”地一声打在他的脸上,令他的心头腾起一股屈辱之感。 真正的高手,应该是正面交锋,只有心胸狭隘的小人,才会在背后用阴损的手段算计他人。 论武功,论毒术,他的确不及花九箫,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用曲黛黛的替身才能困住花九箫。 司荼川的脸色变幻几许,忽然,又想起明白什么,坐了回去,深吸一口气:“花九箫,你不必激我,你若折在烈荼山庄,其他人只会更加惧我。” “那便瞧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花九箫一脸无惧的表情,不禁令司荼川起疑,多看了他几眼。 难不成,他的内力还在? 欢合香一毒,毒性霸道,若是他与人欢好解毒,必定会折损内力。若是他克制住,没有解毒,他也决计走不出这个密室。 他既然看重曲黛黛,司荼川就将曲黛黛送到他的身边,即便他自己不解毒,同样身中欢合香的曲黛黛,也是要解毒的。 司荼川生性多疑,愈发觉得花九箫是在故布疑云,引他上钩。 他本就顾忌花九箫用毒的本领,花九箫这个样子,令司荼川怀疑,他根本没有中什么欢合香,从一开始,他就在骗他。 如果花九箫没有中欢合香,这烈荼山庄岂不是任他来去自如! 不,就算花九箫没有中毒,他也有所顾忌,他顾忌的是他怀中的少女。司荼川的目光再次落在曲黛黛的身上,更加肯定,花九箫到此刻还没有在烈荼山庄大开杀戒,是因为曲黛黛。 若是他一个人,要想脱身还不容易,可是带着曲黛黛,想从烈荼山庄离开,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至少山庄前那一大片烈荼花海,就足以要了他和曲黛黛的命。 想到此处,司荼川神情变幻莫测,勾了勾嘴角,脸上再次露出邪笑:“我想,花谷主是误会了,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花谷主远道而来,荼川身为烈荼山庄的庄主,自然要好好招待花谷主一番。” 说罢,他扬声唤了一人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那人颔首,退出去后,过了一会儿,一名白衣侍女捧着托盘走进殿内,分别冲司荼川和花九箫二人施了一礼。 “花谷主,区区薄酒,还望不要推辞。”司荼川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始至终,他都与花九箫中间隔着莲池。 不仅是因为他武功不如花九箫,更确切地来说,他忌惮花九箫对他用毒。毕竟花九箫是能研制出“弱水”这种剧毒的怪物! 花九箫扫了那两杯美酒一眼,淡淡道:“不必装腔作势,这杯中酒有何玄机,明言就是。” “花谷主可真是个痛快人。”司荼川扬声大笑,“花谷主造访烈荼山庄一事已在江湖上传得轰轰烈烈,若是就这样轻易离开,我烈荼山庄颜面何在。素闻花谷主一身用毒本领登峰造极,荼川今日在此班门弄斧,还望花谷主莫要笑话。这两杯酒都是世间难得的美酒,只是其中一杯掺了烈荼花茎淬炼出来的剧毒,烈荼花之毒无色无味,根本无从分辩,花谷主和曲姑娘可各取一杯,至于是谁饮了毒酒,就看各自的造化。如何,花谷主敢不敢和我赌这一局?” 司荼川盯着花九箫的脸,唇边笑意更浓:“当然,若是花谷主拒绝,也没关系。或许,花谷主更想试一试我烈荼山庄的剑阵。”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党噹噹。 2个;金针菇右袋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一、子岚君 10瓶;捻弦弄轻吟 5瓶;伊邪那美 4瓶;款款而来、碎月、csukidayo 1瓶; (づ ̄ 3 ̄)づ 撬开魔头的心 烈荼山庄有两大闻名江湖的杀器,一为烈荼花之毒, 二为绝杀剑阵。无论是哪一样, 花九箫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能带着曲黛黛全身而退。 当然,司荼川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留下花九箫,这也是他宁愿出动烈荼花之毒, 而不愿意出动剑阵的原因。烈荼花可以再生长,剑阵一旦被毁损, 修补起来极为耗损精力。 花九箫略一思索,沉声道:“我答应你。” 欢合香的毒性对他毕竟是有影响的, 他的内力不过才恢复七成,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强行杀出烈荼山庄。 他将怀中的曲黛黛放了下来, 解下外袍, 裹在她身上。 白衣侍女捧着托盘,走到花九箫面前,微微俯身,呈上美酒。 花九箫的目光自两杯酒上扫过, 如司荼川所言,烈荼花之毒无色无味,即便他是用毒高手, 也一时无从分辩。 他抬起手, 正欲取酒时, 两只雪白的胳膊飞快地从眼前一晃而过,取走了托盘上的两杯酒。 曲黛黛举起拿到手的两杯酒,仰起脖子,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花九箫与司荼川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司荼川,如意算盘因着曲黛黛这一个疯狂的举动,一下子都落空了,整张脸青白交加,好不精彩。 两杯酒都掺有烈荼花之毒,无论花九箫取哪杯酒,都休想活着离开烈荼山庄。可是,他们都没想到,曲黛黛的动作如此之快,竟一个人把两杯酒都喝了。 曲黛黛当然知道司荼川没那么好心,以司荼川谨小慎微的性子,不可能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花九箫。说不定,两杯酒都掺了毒。 一旦花九箫中毒,她和花九箫都休想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所以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率先一步抢了两杯酒,喝进肚子里,动作快得连花九箫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她饮完两杯酒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花九箫,头一回将自己的情绪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面上。 他满面都是震惊,震惊得已经忘记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曲黛黛贪生怕死,他是知道的,每次取她一点药血,都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就算她身体里流的是可解百毒的药血,但烈荼花之毒,排名仅次于“弱水”。 这样厉害的剧毒,花九箫也没有把握,曲黛黛的药血能解开。 在曲黛黛饮下这两杯毒酒之后,花九箫立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手指探着她的脉象。 曲黛黛摇头,低声道:“师父,我没事,快走。” “为什么?”花九箫很少去刨根问底,追究别人的想法,因为他是掌权者,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无需别人的首肯和认同。可这一次,他想知道曲黛黛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因为……”曲黛黛的呼吸开始加速,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眼前似有无数重影乱飞,她的意识一点点地模糊,连说句话都费力。 花九箫弯身,再次将她抱在怀中,抬步离开大殿,离开前,他丢下一句:“毒酒已经饮下,还望司庄主能遵守诺言。” 花九箫走后,司荼川的护卫从屋外走进来,低声问:“庄主,要追吗?” 司荼川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方才曲黛黛的举动,喃喃叹道:“两杯烈荼花毒酒,她怕是要活不成了吧……” 护卫一愣,回道:“大概是这样的。” “传令下去,不必阻拦他们。”司荼川面色复杂地说道。 曲黛黛的勇气,值得他尊敬,他愿意给她一条活路,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曲黛黛昏昏沉沉地倚在花九箫的怀中,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消化得了这烈荼花之毒,但她别无选择。如果她不喝,她和花九箫都要死在烈荼山庄,不如赌一赌。 若是赌赢了,非但可以活着离开烈荼山庄,还可借此让花九箫欠自己一个人情。 从原书来看,魔头的心并非是石头做的,而是裹上了寒冰,要偷走他的心,需先将这厚厚的冰层一点点地融化。 她就不信,以身试毒,还不能将这魔头的心撬开一条裂缝。 只不过,饮下两杯毒酒的后遗症,是无穷无尽的难受。 胸腔里翻江倒海,一股股腥甜之气,似要从喉中喷薄而出。她的身体滚烫滚烫的,烫得她口干舌燥,犹如置身火海,就连骨头都被烈火狠狠地灼烧着。 曲黛黛很庆幸自己熬过了这烈荼花之毒,但是从身体的变化来看,这一关并不好过。 黛黛的药血,的确可以分解毒素,代价却不小。 她不知道这烈火焚身的灼烧感,到底要持续多久,她被这火烧得连骨骼都痛了。 每一寸骨头,都像是被放在火舌上炙烤,曲黛黛痛得浑身发抖,面颊惨白得如同一张纸。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口中低声呢喃着什么。 花九箫耳力好,能听得出来她在呼痛。 他脚下步伐更快,只想早点带着曲黛黛离开烈荼山庄,回到蝴蝶谷中替她疗毒。 曲黛黛难受极了,在他的怀中小幅度地挣扎着,扭动着。 花九箫轻声安慰道:“再忍一会儿。” 他已经到了烈荼花海前,每一株烈荼花都是有毒的,从根茎到花瓣,剧毒无比,颜色越深,毒性越大。这一大片花海,很少有空隙,若是不慎跌入花海中,神仙难救。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足尖一点,身轻如燕,从花海上方掠过。只要穿过这片花海,就可以顺利离开烈荼山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道是不是司荼川改了主意,从他离开到现在,身后并未有追兵追过来,否则,想要离开烈荼山庄,只会更难。 他脚底的靴子轻点花枝,身体一跃而起,瞬息之间,便凭借着绝佳的身手,掠出花海。 出了烈荼山庄后,花九箫对着天空连放三枚信号弹。曲黛黛的身体越来越烫,脸颊越来越红,他必须尽快赶回蝴蝶谷,只有蝴蝶谷才有他需要的药物。 信号弹发出没多久后,一人掠到他身前,单膝跪下,拱手道:“属下见过谷主。” “备一匹快马。”花九箫道。 花九箫怀中搂着曲黛黛,骑着这匹千里马,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蝴蝶谷。他抱着曲黛黛踏入芳华小筑内,对沈流云道:“准备药浴和银针。” 沈流云讶异地看了一眼他怀中的曲黛黛,躬身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侍女们抬着木桶走进花九箫的屋内,她们将木桶灌满热水,袅袅蒸腾的雾气很快便氤氲整个房间。 曲黛黛已经昏了过去。 她整个人都透着滚烫的热度,像只煮熟了的龙虾。花九箫抱着她,放入木桶内,扯掉裹在她身上的红纱帐,露出白皙光洁的后背。 “银针。”花九箫抬手。 侍女们奉上针具,花九箫指尖拈着一点银芒,快速地在曲黛黛的后背穴位上扎下。 等她整个后背都扎满银针后,花九箫唤来一名侍女,对着她说了一连串药名,并且吩咐道:“三碗水熬成一碗。” “是。”侍女退出屋子,临走前,忍不住看了一眼趴在木桶里的曲黛黛。 曲黛黛双目微合,两颊红通通的,还未清醒过来。侍女合上屋门,屋门合起的瞬间,曲黛黛忽然呕出一口血箭。 那一口血是黑的,这说明已经有大部分的毒素被逼了出来。 曲黛黛虚弱至极,脑袋依旧是昏沉的,她坐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满脸都是茫然,似乎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看着这个样子的她,花九箫不禁想起初入蝴蝶谷时的黛黛。那时,因中了他的鬼蝶之毒,回到蝴蝶谷后,她就大病了一场。 那一场病,险些要了她的命。所以,从那个时候起,花九箫就知道,曲黛黛的确百毒不侵,但她中毒的话,会消耗自己的生命力,若是毒性太重,未必能扛得过去。 侍女将熬好的药送进屋内时,曲黛黛已经被花九箫抱出木桶,放在床上。 她身上裹着一件薄被,被子里的身体也不知穿了衣裳没有,露出那一截的肌肤细腻白皙,叫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大抵是她的目光在曲黛黛的身上停留太久,花九箫不悦的目光扫了过来,侍女连忙垂下眼睑,双手捧着托盘,将药碗呈到他的跟前。 花九箫并未取药,药汁泛着蒸腾的热气,需要再凉一会儿。 曲黛黛倚在花九箫的怀中,花九箫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方小木盒,指尖沾了点琥珀色的玉膏,抹在她脖颈处被他咬出来的伤痕上。 侍女的眼角余光在偷偷打量着曲黛黛,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曲黛黛应该是第一个躺在花九箫床上的女人。 都说花九箫宠爱虞青凰,可这待遇连虞青凰也没享受过,看来之前蝴蝶谷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黛黛小姐才是真得谷主的宠爱。 曲黛黛吐出那一口黑血之后,身体滚烫的热度总算才一点点地下去,只是脸颊依旧泛着薄红,那一抹微红,艳得如枝头上的桃花,看得花九箫的心弦狠狠一颤。 他垂眸看着靠在他怀里的姑娘。 他是有些洁癖的,不喜与人接触,哪怕是虞青凰,他也没有多破例。不知怎么的,抱着曲黛黛的时候,非但没有不适,反而觉得手感很好。 她是软乎乎的,触手的肌肤细腻白嫩,像块滑溜溜的豆腐,稍微用一下力道,就能掐出红痕。若是力道重了,还会给人一种随时会碎掉的错觉。 花九箫想起红帐里,被他抱在怀中的曲黛黛,忍不住微微失神。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岚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绯颜 10瓶;羊羊羊 2瓶; 谢谢(*  ̄3)(e ̄ *) 晚上12点还有一更,熬夜伤身,大家早点睡,明天起来再看(*^▽^*) 魔头的心已乱 “谷主,谷主——”耳边是侍女轻轻的唤声, “谷主, 药凉了。” 侍女小声提醒着花九箫, 花九箫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沉溺,栖在眼尾的那只蝴蝶更艳丽了。 眼看着药汁逐渐凉却,花九箫却没有反应, 侍女这才大着胆子,提醒花九箫。如果药凉过了头, 药效就不好了,到那时, 挨罚的又是她们这些下人。 花九箫回过神来, 伸手取了药碗,一只胳膊绕到曲黛黛的身后, 让曲黛黛倚在他的怀中。 花九箫拿着汤匙, 舀了半勺药,送到曲黛黛的唇畔。 曲黛黛是昏着的,根本没办法自己完成吞咽,半勺药汁, 几乎大半都撒在了床单上。 “谷主,这样是不行的。”侍女再次小声道,因为她发现, 今天的花九箫脾气好得有些过分, 这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 花九箫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低声道:“黛黛,醒醒,起来喝药。” 曲黛黛大概是听到了“喝药”二字,眉头一皱,竟撇过脑袋去,显然是拒绝喝药。 花九箫再次舀了半勺药汁,递到她唇边。 曲黛黛的鼻端嗅到了药味,摇头晃脑,躲着这股药味,这样一来,半勺药又洒在床单上。 花九箫脸上一点也不见生气的神色,他似乎叹了口气,放下汤匙,药碗送到曲黛黛的唇边,强硬地捏开她的下巴,将药灌入她口中。 苦涩的药汁往喉中灌,苦得曲黛黛整张脸都皱了,下意识地咬紧牙关,躲避着那浓烈的药味。可是有什么强硬地撬开她的牙齿,接着,苦涩的药汁顺着齿缝往她喉中流淌而去。 苦! 太苦了! 曲黛黛整个舌头都麻了,偏偏无论她怎么躲,都躲不开那要命的苦涩。她被这苦味呛得流出眼泪,神志还是模糊的,脸上却已有了委屈的表情。 她真的太委屈了,明明都这么难受了,还要被这么虐待。 这么虐待她的人,不用说,一定是花九箫那个大魔头。 “花九箫,你混蛋!”睡梦中的曲黛黛苦得直吐舌头,忍不住一拳头砸出去,刚好砸中花九箫的眼眶,幸亏他闪得快,拳头只是轻轻擦了一下,要不然定会留下一团乌青。 站在一旁的侍女胆战心惊,曲黛黛直呼花九箫的姓名,已经足够她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这一拳头砸出去,更是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她连忙偷偷去瞥花九箫的脸色,想象中的乌云密布并没有,反之,她居然在花九箫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到了几缕柔情。 对的,柔情! 她没有看错,一个冷血的杀手,手中那把弯刀也不知沾了多少鲜血,这样暴戾又薄情的魔头眼中,居然漫出柔情。 侍女觉得,自己可能是站得太久,头晕眼花了。 “苦。”曲黛黛低声呜咽起来,口中喃喃念着。 “真的有那么苦吗?”花九箫忍不住伸出手指,揩去她唇边残留的药汁,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一碗药,总算喂下去半碗。花九箫放下药碗,取出一旁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替曲黛黛拭了一下唇角。 侍女捧着药碗,脚底迈着虚浮的步伐,游魂一般飘出了屋子。今天晚上,她和小姐妹们夜话的话题有了,说出去,大概小姐妹们都是不信的,一定会嘲笑她是做了白日梦。 侍女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花九箫和曲黛黛二人。曲黛黛被喂了一回药,清醒几分,但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不是昏,而是睡。花九箫哭笑不得,能这样没心没肺睡过去的,大概只有曲黛黛了。 他坐在床畔,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曲黛黛,曲黛黛睡觉不老实,一只脚伸出被子,悠哉悠哉地晾着自己的脚丫子。 花九箫伸手,握住她的脚,塞回被子里。 曲黛黛翻了个身,面对着花九箫,呼吸绵长平缓,睡得极是安心。 她的双唇泛着桃花色,水润水润的,不禁令花九箫想起它的触感,绵软微凉,像棉花糖。 花九箫忍不住再次伸出手,用指尖压了一下她的唇瓣。 一阵敲门声令他恍然回过神,他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目光一下子冷厉起来,狠狠瞪了一眼曲黛黛。 他是鬼迷心窍,才差点着了这个丫头的道。 “谷主。”屋外响起沈流云的声音。 “进来。”花九箫放下幔帐,遮住床上的曲黛黛。 沈流云推门进来,恭声道:“谷主,小南山将青凰小姐送过来了。青凰小姐体内‘弱水’之毒发作,危在旦夕,还望谷主出手救治。” “人在哪里?” “就在清风阁,可是要送到芳华小筑?” “不必。”花九箫起身。 沈流云瞧了一眼床上的曲黛黛:“是否需要取血?” 以往每次虞青凰“弱水”发作,遭殃的都是曲黛黛。 花九箫摇头,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眼底温度逐渐冷却下来,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冷声道:“将黛黛送到蝶园。” 沈流云一愣:“蝶园?” 他原本以为花九箫不取曲黛黛的药血,是因为曲黛黛在他心中已发生了变化,可是曲黛黛人还昏着,他就命人将曲黛黛送到蝶园,沈流云再次发现,他又摸不清自家谷主的心思了。 *** 刚下过一场秋雨,雨丝绵绵,秋风大作,院子里落下一片深红,堆出颓靡又艳丽的痕迹。 曲黛黛坐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院外这片凌乱的落红痕迹,双眼空洞,一脸茫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片枯黄的秋叶打着旋儿从空中坠落,飘过她的眼前,她才如梦初醒,脸上的表情如雕塑一般寸寸裂开,似受了什么打击,双手锤得床板“嘎嘎”响,嘶声吼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这又是踩到了花九箫的什么雷点,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自己被送到了蝶园。 蝶!园!曲黛黛咬牙切齿的默念着这两个字。 这可是蝴蝶谷冷宫一般的存在,只有犯了大过,又罪不至死的下人,才会被打发到这里来,饲养花九箫的那些鬼蝶。比如,之前在寒星院里伙同刘嬷嬷,暗中克扣她伙食的奴仆。 一般来说,进了蝶园的人,是别想再出去了。这里看守严厉,形同监狱,能出去的只有花九箫那些漂亮艳丽的鬼蝶。 曲黛黛觉着,自己勇敢替花九箫挡下毒酒,就算没有撬开他的心,至少也是有功之人,不说奖励吧,也不至于还昏着就被丢到蝶园里来。 魔头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着…… 曲黛黛大受打击,醒来后,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几乎快要凝成一尊雕塑。 “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曲黛黛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小言和电视剧里崩溃的主角,要拿拳头去锤树,她现在不仅想锤树,更想爆锤花九箫的狗头。 大写的崩溃。 “呀,你终于回魂啦!”听到曲黛黛的怒吼,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蓝衣少女飞快地推开屋门,开心地冲到她面前。 她叫红瑛,待在这个蝶园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昨天夜里曲黛黛被送了过来,成为她的新室友。她待在这里这么久,终于有新室友了,几乎兴奋地整晚睡不着觉。 曲黛黛一醒来之后,她就噼里啪啦一大通,告诉她这是哪里,自己叫什么,被打发到这里做什么。可等她说完了,曲黛黛就像是被人给定住了一般,眼睛瞪大,眼神空洞,错愕的表情里,带着倍受打击的崩溃和绝望,然后,就这样一动不动了。 要不是曲黛黛这一顿嘶吼,红瑛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送过来了一个傻子。 “你的心情我明白,每个初到蝶园的人,都是这样的反应,等时间一久,慢慢习惯就好了。”只是曲黛黛的反应比其他人更激烈了一些。 “再介绍一遍,我叫红瑛,两年前摔碎了谷主的一只碗,才被掌事嬷嬷发配到蝶园。你呢?”红瑛好奇地盯着曲黛黛。 曲黛黛总算回过神,无精打采地看她一眼,回道:“我叫曲黛黛,唤我黛黛即可。” “你也是谷中的侍女吗?为什么会进蝶园?” 曲黛黛摇头:“我是花九箫的徒弟,进蝶园的原因……”她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我救了他,令他错失了一个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红瑛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圆了几分,惊讶道:“天啊,谷主的喜怒真是越来越捉摸不定了。” 曲黛黛在蝶园里住了两天,才逐渐接受自己被花九箫扔到蝶园的事实,也就是说,她之前的所有努力一下子清零,不仅落后虞青凰一大截,还倒退回起跑线。 按照书中时间推算,这个时候虞青凰也该回蝴蝶谷了,花九箫会一点点地爱上她。 她必须在花九箫爱上虞青凰之前,得到他的心。这个魔头薄情又自私,却又至情至性,他若爱上一个女人,心如磐石般坚定,真的等到他爱上虞青凰,再偷他的心,可就不易了。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蝶园。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荳、csukidayo、碎月、杜秀秀秀k 1瓶; (づ ̄ 3 ̄)づ —— 师父的心已乱,但不肯承认哈哈 魔头的心思怎么猜 蝶园是饲养鬼蝶的地方,曲黛黛比较幸运, 不用直接接触鬼蝶的卵。她被安排的任务是照顾鬼蝶采食的花。 花九箫的蝴蝶和一般的蝴蝶不一样, 他的蝴蝶被称作鬼蝶, 是因为鬼蝶有毒,而鬼蝶采食的花必然也是有毒的,若是在照顾花枝的时候,碰上鬼蝶采食, 那就是毒上加毒。 再小心,也有大意的时候, 蝶园里的死亡率很高,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抬着出去。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饲花, 一般来说,就是施施肥,浇浇水, 再把花枝修剪得漂亮一点。若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就比较麻烦, 需要替那些娇贵的花儿遮风挡雨。”作为曲黛黛的室友, 红瑛热情地向她介绍着她们的工作内容。 其实红瑛也并非没有室友,在曲黛黛之前, 她有过五个室友, 但无一例外地都死了。要么是遭人陷害, 要么是自己不小心, 对于她这个新室友, 她非常地珍惜。 “我们在饲花的时候, 需要穿上特制的斗篷,带上手套和面纱,将自己包裹得严实一点。不管天气有多热,身体一定不能暴露在外。”红瑛将前几个室友留下的斗篷和手套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破损之处,递给曲黛黛。 曲黛黛不怕毒,但中毒之后身体会难受,她还是将斗篷穿在身上,套上手套,戴好面纱,跟在红瑛身后,往花圃走去。 一路行来,不少人与她们擦肩而过。 都是被困在蝶园里的人,脸上已经被磨掉希望,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生无可恋的样子,偶尔投过来一瞥,那眼神也是怨毒的。 察觉到曲黛黛在看其他人,红瑛凑近她,压低声音道:“能在蝶园活下来的,都不是好相与的,你可要小心一点,别着了他人的道。” “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为什么还有心思去害别人?”曲黛黛不禁问道。 “蝶园里的资源有限,就连饭食都要自己去争抢,当然是能少一个对手就少一个对手。况且,这里的活计不一样,那些好的活计不知道背后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曲黛黛虽然看过原书,但原书是虞青凰视角,哪怕她在花九箫的手底下混得再惨,也没有被丢过蝶园,因此作为读者的曲黛黛,对蝶园的了解也不太多。 一听到连饭都要自己抢,曲黛黛急了:“干这么多的活,怎么连饭都不给吃饱。” “这里都是有罪之人,给饭吃不错了,哪里还管你吃饱不吃饱。”红瑛不甚在意地说道。 其他可以忍,但吃不饱饭绝对不能忍,曲黛黛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就是为了想吃就吃,饭给管饱。 就算为了吃饱饭,她也得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离开蝶园并不是说说两句的事,蝶园是蝴蝶谷关押罪犯的囚笼,有罪之人被拘禁在这里进行“劳改”,这里的看守之严厉,几乎不亚于花九箫的私人百宝楼——星辰阁。 偷偷逃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正因为这里是蝴蝶谷的“冷宫”,别说花九箫了,谷内正常的奴仆,只要没分到这里,基本上不会踏足蝶园。 指望着花九箫能主动想起她来,把她从蝶园里提出去,曲黛黛觉得,还不如想想怎么变成蝴蝶飞出去来得实际。 “蝴蝶啊蝴蝶,我要是你就好了,那我就飞到花九箫的面前,毒死他!”曲黛黛双手叉腰,站在花丛里,望着眼前飞过的蝴蝶,叹道。 转眼间,她在这个蝶园已经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以来,她一次也没见到过花九箫。 正如红瑛所言,这里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每天也会有人因为各种奇怪的缘由,被送到蝶园来。 曲黛黛被分配的饲花活计并不重,再加上她本身就百毒不侵,一时倒也没出什么事。 但时间宝贵,她和叶雪幽之间约定的是一年,还有虞青凰这个变故在,她得尽快离开蝶园。 离开蝶园唯一的希望是花九箫。 可花九箫从不踏足这里,曲黛黛又没办法出去,根本见不到他的面。 除非她拜托蝴蝶传信…… 蝴蝶传信,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大可能!曲黛黛伸出手,一只艳丽的红色蝴蝶,停在她裹着手套的指尖,翅膀微微翕动着。 这只蝴蝶叫曲黛黛想起花九箫眼尾处的蝴蝶纹身。 “算了,我还是想想其他的办法。”曲黛黛叹口气,收回手,那只红蝶翩翩展翅,飞过院墙。 望着那只飞过院墙的蝴蝶,曲黛黛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是没办法变成蝴蝶飞过去,但是她的歌声可以啊! 曲黛黛穿越之前就很喜欢唱歌,她穿来之后发现黛黛的嗓音特别好听,没事就会自己哼上两首。 花九箫擅弄风月,虞青凰曾经弹过的曲子,就是他谱出来的,如果她的歌声足够打动他,他一定会被吸引过来。 曲黛黛的目光落在院墙旁边的树上,这棵树距离院墙有一段距离,曲黛黛曾经爬到过树上,想试着跳到墙头,但因距离太远,没有把握,只好放弃。 她站在树上,观察过墙外,墙外是一条小石子铺出来的幽径,幽径深处,花影重重,隐约能望到芳华小筑的一角。 也就是说,蝶园与芳华小筑所隔并不远。 倒也不奇怪,蝶园里的蝴蝶都是为花九箫饲养的,花九箫有时需要用这些鬼蝶,距离太远的话,会有些麻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就好办了,只要她日日在这墙下唱歌,没准哪一天花九箫从墙下经过,就会被她吸引过来。 这样守株待兔,是个笨办法,却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总比什么也不做,就等着这个大魔头良心发现要好得多。等花九箫自己良心发现,没准那时她都白发苍苍了。 说干就干!曲黛黛在墙边的树下结了个睡袋,干完活,就躺在睡袋上,没事哼上几首曲子。 花九箫没等到,倒是把红瑛唱成了自己的粉丝,她双眼冒光地抱着曲黛黛的胳膊:“黛黛,你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不过……”她皱了皱眉,“就是那些曲子我没听过,听着也怪怪的,要是你哼谷主谱出来的曲子,肯定会更好听。” 曲黛黛一怔。她怎么没想到,既然要吸引花九箫,用花九箫的曲子,应该效果更好! 可是,曲黛黛只听过虞青凰弹过一回,根本不记得调子。 红瑛一看到曲黛黛这个表情,就知道她不知道调子,她轻轻哼了起来。红瑛的嗓音没那么好听,但她从前在芳华小筑里伺候过,日日听花九箫就弹那么一首曲子,不会也会了。 红瑛哼了几遍后,曲黛黛就会了。 “我果然说得没错吧!黛黛你哼的真好听,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好听!”红瑛高兴道。 秋色渐浓,芳华小筑院内的树叶在一夕之间红透,恍若大片的火焰燃烧在枝头。 秋风瑟瑟,拂动着屋内的珠帘,珠串相击,发出悦耳的声响。珠帘外,花九箫一袭红衣如霞,正站在窗前,手握紫毫,凝神作画。 他虽然是个杀手,但幼年曾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皆通。这些年来刀头舔血,手生了不少,下笔时,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雪白的画纸铺陈在桌面,紫毫笔一点点绘出轮廓,落笔之处依稀是个窈窕的女子,衣袂飘飘,身姿轻盈,只是脸孔却是空白的。 花九箫的手顿在半空,停了许久,直到笔尖的一滴墨缓缓坠下,晕在画纸上,他才从恍然回神,有些心烦意乱地扔了手中笔,坐回椅子上。 他用手支着脑袋,双眸刚合上,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花九箫睁开眼睛,沈流云走进来,朝他行了个礼,双手呈上一封信:“谷主,清风阁里送出来一封信,请您阅览。” 花九箫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烧了。” “可这是青凰小姐……”沈流云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花九箫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沈流云将未出口的话咽回喉中,拿着信缓缓退出了屋子。这封信是虞青凰求他送来的,虞青凰逃出蝴蝶谷后,如花九箫所料,“弱水”之毒发作,无药可医,小南山的人只好将她送回来。 花九箫出手救治了她,却并未原谅她出逃一事,命她禁足在清风阁内,哪里也不准去。虞青凰像是有什么急事,多次哀求,皆无结果。 若只是简单的禁足也罢了,可方才沈流云在花九箫的脸上看到不耐烦的表情,着实令他吃了一惊。 从前花九箫宠爱虞青凰,哪怕他心情再不好,面对虞青凰也是耐着性子。 也不知是谁招惹了花九箫,这些时日以来,蝴蝶谷内人人自危,害怕一不小心成了花九箫的迁怒对象。 好像是从烈荼山庄回来的那日,就这样了。沈流云暗暗心惊,总觉得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花九箫。 花九箫的确是从烈荼山庄回来那日开始心情不好的,总是莫名的烦躁,心里似是在牵挂着什么。 入幽冥之后,如身在炼狱,所有的喜怒哀乐,皆被残忍的抹去,时日一久,便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即便身陷险境,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可自打从烈荼山庄回来后,他的心境被什么干扰,再不能做到如往昔一般心如止水,这样的改变令花九箫感到厌烦,却又无可奈何。 花九箫坐在桌前,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秋风吹进来,掀起画纸的一角,画上没有脸孔的女子,恍惚之间多了几分灵动,似要从画中走出来,隐隐与他脑海中的一道身影重合。 一只红色的蝴蝶从窗外飞了进来,停在他面前的那张画纸上,正好落在发髻上,双翅微微翕动着,像是簪在发间似的。 看到这只蝴蝶,花九箫心神不由得一动。 蝴蝶只停留了片刻,又展翅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花九箫起身,跟在蝴蝶身后。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针菇右袋儿 10瓶;蠢狗呀 9瓶; mua! (*╯3╰) 魔头暗中窥探 蝴蝶是从蝶园里飞出来的,在外面飞了一圈后, 又飞回了蝶园。花九箫跟着它, 抬眼看着它扇动翅膀, 飞过高高的院墙,身影消失在碧空下。 花九箫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嘲地笑笑。他这是怎么了?居然追着一只蝴蝶跑出来。追蝴蝶那可是小姑娘才会做的事情。 花九箫转身, 正欲离开时,一缕歌声从院内飘了出来。 嗓音空灵清澈, 仿佛润物无声的春雨,从碧空坠下, 缠绵在水波荡漾的湖面。凝神细听, 调子十分熟悉,竟是他谱出来的那首。 花九箫足尖一点, 落在院墙上, 极目望去。 高高的围墙下面,种植了一排碧色的树,其中的两棵树中间绑了一张睡袋,睡袋上面躺着曲黛黛。 歌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曲黛黛穿了一件朴素的布裙, 大半个身体陷在睡袋里,一只胳膊垂下来,衣袖高高卷起, 露出一截莲藕似的雪白手腕。 手腕上系了根红绳, 愈发显得皓腕如雪, 在风中晃来晃去,晃得花九箫眼睛都花了。 花九箫跃下高墙,朝着曲黛黛走近。他的步子放得极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如鬼魅一般飘至曲黛黛的身前。 他心里想着,好啊,大白天在这里偷懒,看我吓你一跳。可到了曲黛黛身前,才发现她的面上盖着一块面纱,她正悠哉悠哉地躲在这面纱下面,欢快地哼着歌。 哼来哼去,只有那么一首。 曲子是他随手谱的,还没有填词,用琴弹出来是最佳的,被她这样哼着,居然也别有风情。曲黛黛哼了这么久,一点也没有生厌的意思。花九箫在想,这首曲子就真的那么好听吗? 他似是被感染,也差点跟着她哼了出来。 曲黛黛忽然翻了个身,面纱逐渐从她脸上滑落。花九箫连忙纵身一跃,跳到她身旁的那棵树上,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碧色的树影里。 曲黛黛伸手勾住面纱,喃喃道:“还好没掉到地上,明天还要用呢。” “黛黛,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开饭了,赶紧去排队!”一名蓝衣少女朝着曲黛黛这边跑过来,边跑边喊道。 曲黛黛猛地坐起来,将面纱塞回腰间,懊恼道:“差点忘了这茬。” “听说今天有一道菜是红烧鱼,赶紧走,去晚了就没得吃了。”红瑛催促道。 “真的吗?”曲黛黛高兴地跳下睡袋,抓起红瑛的手就跑,“那是得快点。” 曲黛黛住在蝶园的这段日子,发现红瑛说的是对的,这里的饭真的是要用抢的。送到蝶园的饭,都是定时定量的,去晚了就没得吃了。 蝶园里关押的都是罪人,送来的饭多半是蝴蝶谷剩下不要的,偶尔加餐,那也是谷中有什么喜事,她们跟着沾光。至少从曲黛黛进来后,她就没吃上过肉。 吃不上肉就算了,顿顿都是青菜叶子,还不管饱,曲黛黛这些日子都瘦了一圈,人也跟着憔悴了。听说今天有鱼,她的口水都差点掉下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今天怎么有鱼,难不成蝴蝶谷有什么喜事要办?”曲黛黛问。 “不知道,管他呢,有的吃就行。”红瑛回道。 两人的声音逐渐飘远,花九箫从树上跳下来,蹙了蹙眉头,心道,不过一条鱼,值得这样开心吗? 曲黛黛和红瑛到达领饭处时,队伍已经排得很长。等到她们的时候,盛饭的婆子给她盛了半碗饭,捞出几片菜叶子,堆在米饭上。 “鱼呢?”没见到心心念念的鱼,曲黛黛满脸失望。 “没了。”婆子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赶苍蝇似的挥手,“快点,你后面还有人呢。” “分明还有,我看见了。”曲黛黛听闻有鱼,起初还以为是一人一条,到了之后,才发现是一人一块,一口就没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总比没有的好,一块就一块,好歹能尝尝荤。可轮到她,却告诉她没有了,曲黛黛又不瞎,分明还有一小半。 婆子冷笑:“没有就没有,谁看见了?可以站出来。” 她掌管着大家的伙食,自然是没人敢站出来,后面还有人排队,见曲黛黛赖着不走,不由得催促起来,还有人跟着冷嘲热讽。 曲黛黛明白,自己是被针对了,可是为什么针对她,她想不通。 在这里,她既无武力,也无依仗,再僵持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她皱着一张脸,捧着碗,可怜兮兮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回望,尤其是见到排在她身后的那人碗里堆了一块鱼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头一下子堆满了委屈。 原以为,离开寒星院,这苦日子也就到头了,虽然不至于顿顿都能吃上山珍海味,至少能吃饱。谁知道,到了这蝶园之后,比寒星院还惨。不但吃不饱,还要日日干活,被这些奴仆们欺负,连块鱼都吃不上。 “黛黛。”红瑛从一旁跳出来,将她拉到一边,“快过来。” 两人走到无人的角落,红瑛将自己碗里的鱼夹给她:“喏,这个给你吃,别难过了。” 她不是不想帮曲黛黛,但她也无权无势,站出去只会被一起孤立。 曲黛黛一愣,将鱼夹还给红瑛:“不用了,红瑛,还是你吃吧。” 红瑛盯着她:“黛黛,你现在的表情,好像快哭了。” 话音刚落,曲黛黛的眼泪就掉下来了,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尽数掉进她面前的碗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好了,好了,不哭了,苦日子一定会到头的,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红瑛见她哭得伤心,只好低声安慰着。 曲黛黛坐在台阶上,将碗放到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掉着眼泪。 她只是一下子想到了叶翎,想到叶翎为她烤的鱼,这个世上,只有叶翎才待她这样好。 可是待她好的叶翎却不在了,她回到蝴蝶谷,就是为了救回叶翎。但她不仅没办法偷到“弱水”,还被困在蝶园这里,为着一块鱼跟着其他人争执…… 如果叶翎知道她为了一块鱼,差点跟别人红了脸,定会笑着轻抚她的头顶,温声说:“呆呆,就是条鱼而已,叶哥哥给你烤,绝对管饱。” 她真得很想叶翎,很想,很想,想得满心都是酸楚,眼睛都疼了。 曲黛黛哭得伤心不已,将脑袋埋在双膝,身体一抽一抽的。红瑛坐在她身边,伸手轻拍着她的背部,低声安慰着她。 谁也没有发现,树影后,不知何时多了一袭红色的衣角。红衣的主人凝眸望着哭得直抽气的曲黛黛,眉头轻轻地蹙起。 不过是一块鱼罢了,也值得这样掉眼泪。花九箫的眉头越蹙越紧,眼底渐渐有了杀意。不知死活的奴仆,竟背地里这样欺负他的徒弟,真是活腻了。 曲黛黛哭了好一会儿,才将眼泪收住。她红着眼睛,抬起脸,声音里还带着鼻音,低声道:“红瑛,对不起,耽误你吃饭了。” “多大的事,好了,哭出来就舒服了。”红瑛用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痕,“黛黛,你信我,咱们会出去的。” 曲黛黛重重地点头。为了叶翎,无论如何,她都会走出蝶园。 红瑛忽然问道:“负责打饭的婆子你认识吗?” 曲黛黛摇头:“不认识。” “她分明就是针对你。”红瑛脸色凝重,“我猜,一定是与你有仇之人收买了她。” 曲黛黛满脸茫然:“可我进来后一直循规蹈矩,并未与人结仇。” “那便是有人眼红你。黛黛,从今往后,你可要小心了。”红瑛道。 曲黛黛的饭沾了眼泪,是不能吃了,红瑛提议把自己的饭分一半给她,被她拒绝了。一想到叶翎,曲黛黛满心都是酸楚,哪里还吃得下。 “红瑛,我没事,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曲黛黛吸着气,委屈兮兮地说道。 “那好吧。”红瑛叹口气,“你别待太久,半个时辰后,我来找你。” 曲黛黛点头。 红瑛走后,曲黛黛依旧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双眼紧紧盯着一个地方。她的眼睛还是红的,脸也因为大哭了一场,皱巴巴的,眼角眉梢都是委屈,好不可怜。 一阵秋风呼啸而过,卷起满地的枯叶,曲黛黛抬起手,从空中抓到了一片叶子,放在掌心,默默盯了一会儿,心头愈发得酸楚。 ——我叫叶翎,叶子的叶,翎羽的翎。 没想到,叶翎一语成谶。 叶子和翎羽,都是极轻之物,风一吹,就散了。就像她和叶翎之间这极轻的缘分,也是一吹,就散了。 有生之年,不知道她是否还能等到叶翎再为她烤一回鱼。 花九箫站在碧影后,沉默地盯着曲黛黛。自从红瑛走了之后,曲黛黛就好像成了一尊雕塑,对着一片叶子发呆。 不过是一片叶子,还是枯了的叶子,有什么好看的? 花九箫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片叶子有什么好看的。他看着曲黛黛放在身侧的半碗饭,目光微沉。饭已经凉了,曲黛黛一口也没动。 他记得,这个丫头没什么爱好,一贪财,二好吃,饿一顿那是万万不能的,就算是用来抹脸的脂膏,第一反应也是问能不能吃。 大概在她眼里,这世上的东西就分为两类,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明明饿着肚子,却放着饭菜不动,对着一片叶子伤春悲秋。 曲黛黛看够了叶子,总算回过神来,她将那片叶子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站起身来,沿着小石径离开,背影显得落寞不已。 花九箫收回自己的目光,足尖一点,几个纵跃,如一只翩跹的蝴蝶,眨眼间便离开了蝶园。 回到芳华小筑的第一件事,就是招来沈流云,问是谁在负责蝶园的膳食。 沈流云一愣,没想到花九箫会忽然问起这件事,他只是花九箫的护卫,并不是谷内的总管,因此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花九箫懒得深究下去,下令道:“将负责蝶园膳食的人全部抓起来拷问,若有私相授受的,处置掉。” “是。”沈流云垂首应道。 花九箫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但沈流云懂他的意思,花九箫所谓的“处置掉”,是不想再看到这个人,至于这其中的分寸,由他来掌握就好。 “另外,吩咐下去,蝶园从今日开始加餐,每天必须有鱼有肉,不许暗中克扣。” 沈流云惊讶地抬起眸子,呆住了。蝶园,那是蝴蝶谷关押有罪之人的地方,给吃的就不错了,还必须有鱼有肉,是花九箫的脑子坏掉了,还是他的耳朵坏掉了。 沈流云呆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道:“属下明白,请问谷主还有什么吩咐?” “去将我的琴取来。”花九箫顿了一顿,说道。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表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诺诺 35瓶;随风随缘、缘缘缘 10瓶;谢一 9瓶;布娅晴天 2瓶;吱—、晨音 1瓶; 么么哒! 别扭傲娇的魔头 花九箫在屋内抚了一会儿琴,抚的就是曲黛黛轻哼的那首曲子。 夕阳从山巅缓缓坠下, 艳红色的晚霞透过窗户, 像是桃花开在了云间。 侍女们走进来, 有条不紊地布菜,空气泛着好闻的食物香气。 已经到了他用晚膳的时辰。 花九箫坐到桌前,侍女们替他斟满美酒。花九箫端起酒盏,浅浅啜了一口, 目光落在中间那道红烧鱼上,不由得问道:“蝶园的晚膳何时开始?” 侍女一怔, 恭声回道:“回谷主的话,蝶园里没有晚膳。” 花九箫眼底掀起细小的波澜。蝶园没有晚膳, 那丫头岂不是要连饿两顿。 眼见花九箫脸色冷却下来, 侍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道:“自打蝶园开设以来, 就只有早膳和午膳, 早膳是每人一碗米粥和一个馒头,午膳是米饭和素菜,偶尔会加餐。” “为何不设晚膳?”花九箫设蝶园,是为了饲养他的鬼蝶, 但鬼蝶有毒,一不小心就会丢命,所以有人提议打发犯罪之人去蝶园养鬼蝶。花九箫稍一思忖, 便应允此事, 只是其中的细节却不曾过问, 反正那些人多半是要死的。 “夜间无需干活,才没设晚膳。”侍女理所当然地回道。 不知为何,花九箫忽然没了胃口,他放下酒盏,拿起盘子里摆放的红糖米糕。这红糖米糕是蒸出来的,又香又软,一口咬下去,泛着微微的甜。 “谷主?”侍女见花九箫失神,不由得唤了一声。 “退下。”花九箫道。 侍女起身,退出屋子。侍女走后,花九箫端着这盘红糖米糕,身形一掠,消失在芳华小筑内。 夕阳沉没后,暮色一点点罩下来,天地之间愈发幽暗。花九箫手里托着那盘红糖米糕,穿梭于丛丛树影之间,熟门熟路地跃进了蝶园。 蝶园里的灯笼幽幽地亮着,晚上不需要干活,园内只点了几盏零星的灯。灯光微弱,正好便于花九箫隐藏身形。 他在蝶园里转了几圈,找到了曲黛黛的住处。 曲黛黛的住处是黑的,没有点灯,红瑛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曲黛黛一个人坐在屋里。 窗户大开着,深秋的风寒冷萧瑟,呼呼往里面灌着,她又穿得薄,身体时不时地哆嗦一下。 她手里还拿着那片枯叶,叶子已经残缺了一角,有些皱巴巴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看得她双眼出神。 花九箫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掷了出去。 曲黛黛正在盯着捡来的那片枯叶,愁眉苦脸地思考着,到底怎样才能离开蝶园。她都唱了快半个月的歌,别说花九箫,连半个鬼影子都没引来。 马上就要入冬了,冬天是不用养蝴蝶的,也不用饲花,要是花九箫觉得,没必要再养着蝶园里这群闲人,丧心病狂地大手一挥,命人处置了她们,那就玩完了。 曲黛黛试过从蝶园的入口逃出去,特意半夜不睡觉,暗中观察了好几天,看有没有空隙可钻,结果发现蝶园的守卫是轮班制的,无缝交接,根本没有下手的余地,只好作罢。 曲黛黛对着这片残破的枯叶长吁短叹,忽然,窗户的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咣当”声。曲黛黛连忙站起来,沉声问道:“谁在那里?” 花九箫站在树上,沉默地看着她。 曲黛黛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人应答。天色还未完全黑透,依稀能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楚眼前,曲黛黛探着脑袋,又问了几声,皆无人应答。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靠近窗户。 窗户大开着,窗外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有瑟瑟的秋风,哗啦啦地拂着叶子,叶子的影子映在地上,斑驳一片。 曲黛黛松口气,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似是被什么吸引住,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她的眼睛微微瞪大,看向窗台,原来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盘红糖米糕。 曲黛黛饿了两顿,早就饿得两眼发昏,看见这盘红糖米糕时,犹如饿狼一般,眼中几乎冒出绿光。 她飞快地奔向窗台,将盘子抱在手里,惊讶道:“天,我不会是饿昏了头,出现幻觉了吧?这盘红糖米糕从哪里来的?” 红糖米糕已经凉了,但无损它的诱人,曲黛黛似乎闻到了香甜的气息,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 曲黛黛咽了咽口水,伸手拿起一块红糖米糕,正欲往口中塞时,猛地记起什么,脸色一变,低声喃喃:“这红糖米糕来得也太蹊跷了,不,我不能中计。” 她艰难地将红糖米糕放回盘子里,犹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又道:“虽然我百毒不侵,但谁知道这红糖米糕里放了什么,而且红瑛说了,已经有人盯上我,我得小心一点。不能吃,绝对不能吃!” 花九箫站在树影里,正等着曲黛黛一口咬下红糖米糕,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可她非但没有咬,还放下了那块红糖米糕,这样的自制力倒是令花九箫有些意外。 他以为,曲黛黛饿了这两顿,看见这红糖米糕,定会如饿狼扑食。 看到曲黛黛没吃这红糖米糕,花九箫竟有几分失望,尤其是当曲黛黛将这盘红糖米糕都倒进了垃圾桶里,花九箫的心头腾起一丝怒意。 这个丫头,枉他连晚膳也没吃,送来这盘红糖米糕,她倒好,直接丢了,气得花九箫差点现身抓她个现行。幸亏他及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值得他这样牵肠挂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饿死她算了。 花九箫磨着牙齿,借着暮色遮掩,悄然离开蝶园。 他暗暗咬牙,决定再不管曲黛黛的事情。 空中一轮幽月,月色如霜雪一般,从窗户的缝隙里流泻进来,落在曲黛黛的床头。 曲黛黛饿着肚子,辗转大半夜也没有睡着。她翻来覆去,想起被她扔掉的那盘红糖米糕,不由得咽着口水。 到底是谁送来的红糖米糕? 这蝶园里食物匮乏,连晚膳都没有,谁这么大的手笔,居然拿红糖米糕来整她。 等等! 曲黛黛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脸色微变。 食物匮乏,连晚膳都没有……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蝶园被看守得如铁桶一般,且不说这红糖米糕是怎么进来的,就算真的拿到了红糖米糕,那也是自己吃掉,而不是拿来整别人。 害人的方法千万个,没必要自己饿着肚子,把食物送到敌人那里。 红糖米糕……曲黛黛默念着这四个字,模糊记起,好像花九箫最喜欢的食物,就是红糖米糕! 不能怪她到现在才想起来,《天命凰女》这本书她看得时间久了,只记得大概的情节。关于花九箫爱吃红糖米糕,文中也只提了那么一回,要不是把红糖米糕放到她面前,她决计想不起来。 曲黛黛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惊愕,愈发觉得,送来红糖米糕的人可能是花九箫。不是花九箫,也是他的心腹沈流云,总之,一定是花九箫授意的。 这个蝶园看守严密,只有他们这样好的轻功才能来去自如。 而且送来的是红糖米糕,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曲黛黛心道,难不成她的歌声真的引来了花九箫?这是一个概率问题,花九箫到底会不会经过那面墙,谁也说不准。 或许是上天垂怜,真的把花九箫引到她的身边,可是他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要如此偷偷摸摸的。 曲黛黛百思不得其解,就像她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她明明救了花九箫,却一觉醒来,被花九箫丢进蝶园这个鬼地方,不闻不问。 如果真的是花九箫,那么,她离开蝶园就有希望了。 曲黛黛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眼底光芒极亮。不管如何,花九箫这只蝴蝶既然已经被她吸引过来,她一定会抓住这只蝴蝶。 *** 花九箫决定忘了曲黛黛这个丫头,任她自生自灭。 牵动着他的情绪,令他变得烦躁不已,他不杀她,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可到了第二日午膳时间,他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后,不禁又想到了曲黛黛。 这两天蝶园应该已经加餐,不知道那丫头吃到鱼和肉会是什么反应?她那么能吃,就算是大白米饭,也能吃得一脸满足,吃到鱼和肉,一定会高兴地蹦起来吧! 花九箫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正在布菜的侍女不小心瞥到他的表情,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碟子扔了出去。 花九箫吃了几口,不经意地问道:“蝶园那边开饭了吗?” 侍女诧异,不明白为什么这两日花九箫总是问起蝶园那边伙食,连忙恭声回道:“回谷主的话,估摸着该到开饭的时间了。” 花九箫忽觉没什么胃口,将手中的竹筷放下,吩咐道:“撤了。” 侍女们进屋,将桌上的菜一碟一碟地撤下。花九箫没吃多少东西,有些菜他几乎一口没动,侍女们眼底泛着喜悦之色,这下她们有口福了。 花九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们的脸色,心道,原来真的有人因为吃到东西而高兴,今天蝶园加餐,那个丫头想必是高兴坏了。他得去瞧瞧,就瞧上这一回,看看手底下那些人有没有阳奉阴违,克扣那丫头的伙食。 为了点吃的,能夜夜拿冷水浇自己,若是再饿下去,那丫头恐怕要放火烧了他的蝶园。 花九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一路掠进蝶园。 他到的时候,曲黛黛还没来,排队的人已经很多了。花九箫蹙眉想,这个丫头平时吃饭不是最积极的吗?怎么今日不见半个人影?难不成又是受了什么委屈? 正这样想着,远远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朝这边急速奔来。 曲黛黛跑在前面,满脸的容光焕发,不见昨日的半分憔悴。她的眼底都是晶亮的光芒,双腿迈得飞快,红瑛跟在她身后,差点没追上她。 曲黛黛一想到花九箫已经被她吸引到蝶园,不知道藏身于何处,心里就高兴极了。又加上今天伙食丰盛,有鱼有肉,顿时一扫连日来的郁闷,更是高兴。 曲黛黛和红瑛不一会儿就领到了自己的饭菜,负责蝶园膳食的人才被整治过,自然没人再敢动手脚。 曲黛黛也发现了,这次送饭的人换了,换了个温柔可亲的漂亮姐姐,还一个劲儿地问她够不够。她无耻地说不够,那个姐姐就多给她添了点。 曲黛黛喜滋滋地捧着饭碗,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朝她投去艳羡的目光。可是等排到她们的时候,那位漂亮姐姐却没有问她们够不够,也没有多给她们添饭。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一、江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是主人 9瓶;随风随缘 5瓶;一颗菜、未熙、chuchu 1瓶; (づ ̄ 3 ̄)づ 黛黛的苦肉计 这次负责送饭的是沈流云相识的人,名唤蓝漪。沈流云得了花九箫的吩咐, 彻查蝶园之事, 发现的确有人故意整治曲黛黛。得出这个结论后,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花九箫为何要给蝶园加餐。 他哪是要给蝶园加餐,分明是给曲黛黛加餐。 明明心疼曲黛黛,却把她丢进蝶园里, 她被人欺负了,他又气得牙痒痒。这样别扭的性子, 真叫沈流云无话可说。沈流云只好当做什么也不知,只暗中提点蓝漪, 对曲黛黛好点。 这才是曲黛黛得蓝漪优待的缘由。 “哇, 你的怎么这么多!”红瑛跟上曲黛黛,看着她碗里堆着的饭菜, 眼底露出了羡慕的光芒。 “这个给你。”曲黛黛虽然爱吃, 但也不是个吃独食的人,红瑛待她好,她自然也会待红瑛好。 “谢谢。”红瑛满脸开心的表情。 两个丫头高高兴兴地捧着自己的饭碗,走到屋檐下的石阶上, 并肩坐下。花九箫藏在一丛翠竹的后方,盯着坐在石阶上的曲黛黛。 曲黛黛正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挑着鱼刺,鱼是红烧鱼, 看着色泽鲜亮, 就是刺有点多, 曲黛黛挑上半天,才能吃上一口。她吃饭又急,总是不小心就卡到。 花九箫想,看来得吩咐沈流云,叫厨房换其他的食材。鲤鱼刺太多,这丫头又心急,难免会伤到喉咙。 “你看你,又没人和你抢,吃慢点。”红瑛笑道。 曲黛黛快速地吞着饭,回道:“习惯了。” 她的声音小小的,听着却无端令人感到一阵心酸。身在这蝴蝶谷,命不由己,莫说好好活着,便是吃饱饭也成了一种奢望。 花九箫眼眸幽深,眼底却泛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涟漪。 “哟,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在这儿遇到老熟人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打断了花九箫的思绪,花九箫转头,望向声源处,眼底掠过一丝杀气。 曲黛黛正低头扒饭,猛地听见这道声音,抬起头来,望向来人。 两名妇人站在她身前,眼神凶狠地瞪着她,她们的身后站着一大片人影,约莫六七个,都是这蝶园里的下人,显然是拉帮结派,抱团欺负人惯了。 曲黛黛眼中露出茫然之色,只觉得这二人面孔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 “一手将我们送到这蝶园里来,现在却连我们是谁都不记得了。”身形稍微丰腴的那名妇人似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脸的悲愤,“黛黛小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要不是您没事大半夜的拿冷水泼自己,我们也不会遭谷主处罚,被发配到这蝶园里来。” 曲黛黛顿时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记了起来,这两位就是当初在寒星院伺/候黛黛,伙同刘嬷嬷一同克扣黛黛的伙食,最后被花九箫丢进蝶园的下人。 曲黛黛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俩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请问,两位有何贵干?”曲黛黛扒了一口饭,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两名妇人,稍微丰腴的那位姓张,略瘦的那个姓李,在这蝴蝶谷也待了也有些年日了,这些年来,她们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谁成想,居然在曲黛黛这个丫头手里栽了跟头。 到底是谷中的老油条,进了蝶园之后,通过自己的手段,收买了园内的管理嬷嬷,混得倒也是风生水起。只是,对于一手将她们送进蝶园的曲黛黛,她们却是怀恨在心。 得知曲黛黛也被丢到这蝶园后,她们买通管饭的嬷嬷,暗中欺压曲黛黛。可惜没到一天,那嬷嬷就被查了,还好早就找好替死鬼,没查到她们的头上。但是这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下不去,反正曲黛黛被丢到蝶园,证明花九箫已经厌弃她,她们这就马不停蹄地来找曲黛黛的茬了。 就在曲黛黛问出那句话后,那姓张的嬷嬷突然抬起一脚,踹在曲黛黛的手腕上,曲黛黛本想避开,可惜动作慢了一步,手腕被她的脚尖踢到,手中的碗没有抓住,“砰”地一声碎在地上,雪白的腕子上立时多了一块红色的印记。 曲黛黛心痛地望着掉在地上的饭菜,一脸可惜的表情,接着,她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大吼一声:“你干什么!” 打她,她可以忍,但是弄脏她的食物,绝对不能忍。 曲黛黛这一吼,直接把张嬷嬷给吼懵了。 “臭丫头,吼什么吼,还当这里是寒星院,有谷主给你撑腰呢。”李嬷嬷厉声道。 “黛黛,黛黛,算了吧。”红瑛扯着曲黛黛袖子,低声劝道。 蝶园里向来有拉帮结派的传统,这两位嬷嬷早就和管事嬷嬷通了气,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曲黛黛跟她们硬碰硬,一定会吃亏的。 曲黛黛也知道,对方人多,对自己不利。可这两位是故人,特意找过来,新仇旧恨一起算,恐怕没打算轻易放过她,纵然她忍气吞声,也是逃不过这一劫的。 她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 那两位嬷嬷见她心不在焉,更是怒不可遏。她们本就是来寻仇的,仗着自己人多,曲黛黛在这蝶园里又势单力薄,即便不整死她,也要她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出口恶气。 “曲黛黛,从前在寒星院,你是主子,我们是奴才,可如今这里是蝶园,大家都是做奴婢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张嬷嬷眼皮向上翻,掀起衣摆,将脚抬起,架在一旁的石墩上,“只要你今日肯跪下来,替我们舌忝干净鞋尖,从前的那些恩怨,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曲黛黛面色不变,红瑛脸色先变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臭丫头,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给我把她抓起来,抽烂她的嘴。”张嬷嬷一声令下,她的狗腿子们立时上前去捉红瑛。 曲黛黛扬声道:“住手!我答应你。” “黛黛!”红瑛急得直跺脚。 曲黛黛冲她眨了眨眼睛,红瑛愣了一下。 曲黛黛朝着张嬷嬷走近,缓缓蹲下/身来,跪在她的身前,借着裙摆的遮挡,暗中抓了一把土握在手心里,沉声道:“是不是只要我今日服软,你们就不会再找我的麻烦?”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曲黛黛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张嬷嬷的眼睛挥出一把土,并且大喝一声:“红瑛,快跑!” 曲黛黛这一声落下,红瑛与她分别往两个方向跑去。张嬷嬷被土迷了眼睛,气得哇哇大叫,怒道:“曲黛黛,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愣着干嘛,还不去追曲黛黛那个贱丫头!”原本那些狗腿子见红瑛和曲黛黛分头跑,一时不知道去追谁,还是李嬷嬷先反应过来,脸色狰狞地吼道。 数道人影朝着曲黛黛扑过去,曲黛黛一时不察,脚底下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滑去,顿时有好几双手压住她的手和脚。混乱中,伸出来一双干瘪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她的长发,拖她的脑袋往地上的一块石头上撞去。 这股力道极大,曲黛黛浑身被制住,挣脱不得,眼看着就要撞得头破血流之时,一道红影掠过眼前,接着便有数声惨叫响起。 曲黛黛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得一片华丽的红色衣角,心念电转间,她顺着身体滚动的力道,将脑袋磕在地上的那块石头,从喉中溢出一声痛呼。 站在她面前的那片红影似乎僵了一下,曲黛黛的脑袋有些晕,不知道额头磕破了没有,毕竟自己磕和别人磕是不一样的,到底还是没能下得去狠心,只希望表面上看起来惨烈一些,这可是她唯一离开蝶园的机会。 即便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只凭着这一身艳丽的红衣,曲黛黛也能猜出,来人是花九箫,这才自己磕上那块石头。但凡花九箫还有一丝良心,定会带她出蝶园医治,若是他还是无动于衷,只能算曲黛黛自己倒霉。 花九箫满心都是怒气,这熊熊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灼灼地燃烧着,叫他恨不得将这几个欺下瞒上的恶仆千刀万剐,尤其是在曲黛黛的脑袋磕上那块石头后。 原以为是个聪明的丫头,没想到这么笨,连自己的脑袋都能磕成这样。看着她额头上的那一块青紫,花九箫差点没上前,再给地上被他一脚踹翻的几个恶仆补上一脚。 他那一脚踹得力道不轻,这几个恶仆倒下去后,半天没能爬起来。 在这几个恶仆找曲黛黛的茬时,花九箫一直藏身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并非他不想出手帮曲黛黛,只是他认出带头的两个嬷嬷是从寒星院里出来的,她们既然能栽在曲黛黛的手里,他相信,以曲黛黛的性子,定然不会让自己吃亏,甚至,他还有些好奇,这次曲黛黛会怎么对付她们。 没成想,这个丫头小聪明有几分,真正祸到临头,却是手忙脚乱,就连逃跑都能踩到石子,摔上一跤。再袖手旁观下去,曲黛黛就真的要吃亏了,花九箫连忙掠出,踹飞了恶仆。只是,他一回身,就见曲黛黛的脑袋与地上的石头来了个亲密接触。 曲黛黛这一磕,磕得没有预计的惨烈,可戏还是要演下去,她当机立断,白眼一翻,直接假装晕了过去。 “黛黛!黛黛!”红瑛这个莽撞的丫头,抱着她的身体狂摇,她本来只有三分晕,被她这么一摇,登时晕了七分。 “黛黛,你没事吧?不会撞死了吧?”红瑛双眼瞪大,“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花九箫面色微变,从她手中将曲黛黛抢了过来,伸手探上她的脉。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缘缘缘 29瓶;子岚君 12瓶;夏天哗啦啦 2瓶; 么么哒! 回到魔头身边 曲黛黛的脑袋抵着花九箫的胸口,一张脸是粉白的, 清艳得像是桃花, 唯独额头处多了一块青紫, 有些扎眼。 “谷主,黛黛她体弱,蝶园内并无大夫,又有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请您看在她曾是您徒弟的份上,出手救救她吧!”红瑛抹着眼泪, 跪倒在花九箫身前低声哀求着。 花九箫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经常有人欺负你们?” “明面上自然是不敢,只是背地里……”红瑛顿了一顿, 怯生生地回道, 说到一半,似乎有些害怕, 不敢再说下去。 花九箫想起上次曲黛黛被人排挤, 大家都有鱼吃,唯独她可怜兮兮地抱着一个碗,委屈地从人群里走出来,那模样就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猫, 可怜又无助,心底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有些酸酸的。 这个丫头, 看着满身都是刺, 容不得自己吃亏, 可若没他护着,就连谷里的奴仆都能随意欺压她。当初在寒星院内,为了一口饱饭,居然能做出用冷水浇自己的举动,若在蝶园继续待下去,这次磕着脑袋,下次又不知道会磕到碰到哪里,真是不叫人省心。 花九箫原本是打着“眼不见为净”的主意,将她丢进蝶园任她自生自灭,可是这个主意好像不奏效,曲黛黛在这里受了委屈,他更觉心烦意乱了。 “谷主?”红瑛见他面色变幻不定,惴惴不安地唤了一声。 “你叫什么?”花九箫回神,问了一句。 “奴婢红瑛,从前在芳华小筑当过差。”红瑛连忙回道。 芳华小筑丫头很多,花九箫很少注意,这个红瑛更是没什么印象。不过方才她肯出头帮曲黛黛,倒是给他留下了好印象。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起身,转身离开,离开前,他对着怔愣的红瑛道:“还不跟上。” 红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面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抬步跟在他身后。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走出了蝶园,这一路上曲黛黛都是醒着的,可怜她正装着昏迷,一动不敢动,尽量将身体放松下来,呼吸保持平缓,就怕一个不留神,露了馅,叫花九箫察觉,枉费她一番辛苦。 花九箫和红瑛说那些话时,她的整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万一这个魔头一个不高兴,又将她丢在蝶园不管不顾,等下次他再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还好,她的辛苦没有白费,花九箫居然光明正大地将她抱出了蝶园,他此举是向全谷上下昭告,她曲黛黛依旧是他花九箫的徒弟。 曲黛黛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羡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这是成功了第一步吧。如她所想,魔头虽是铁石心肠,但并非不可撬动,只要找对方法,吸引他的兴趣,再博取他的同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目光。 他是高高在上的魔头,唯我独尊,予取予夺,对谁都是一副施舍。曲黛黛现在要的,就是他的施舍,因为虞青凰从一开始,得到的也是这个魔头的施舍。不管是同情还是爱情,只要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的一切就会顺利很多。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回了芳华小筑,红瑛没有他的吩咐,不敢跟着进去,怯怯地站在门外。 花九箫拂开珠帘,将曲黛黛放在榻上。曲黛黛知道自己装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找个机会,假装清醒过来,就在此时,一只手按上她额前的伤口,疼得她没有忍住,痛呼出声。 “醒了?”耳畔是魔头似笑非笑的声音。 曲黛黛心头暗恼,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她一点点地睁开眼睛,露出满眼的茫然,看到花九箫的瞬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喜:“师父,怎么是你?” 花九箫挑了挑眉。 曲黛黛想到了什么,连忙在床榻上跪好,垂眸道:“师父,我错了。” “这次认错倒是认得很快。”花九箫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 曲黛黛的身体僵了一僵,唇角抿起,将脑袋垂得更低:“请师父再给黛黛一个机会,黛黛愿侍奉在师父身边。” 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强硬地将她的脑袋抬起来。 曲黛黛的目光对上花九箫的双眼,栖在他眼尾处的那只蝴蝶,映在她的眼底,透着靡丽的艳色。 “这次为何不跑了?”花九箫盯着她的眼眸,沉声问道。 曲黛黛不躲不闪,老老实实地回道:“因为黛黛明晰了自己的心意。” 花九箫依旧托着她的下巴,他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在告诉她,他愿意继续听她说下去。 “除了叶大哥,这个世上只有师父肯对黛黛好,给黛黛吃穿,保护黛黛,叶大哥死后,黛黛无处可去,双眼看不见的那段日子,黛黛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到蝴蝶谷,回到师父的身边,蝴蝶谷才是黛黛的家,师父才是黛黛的亲人。”曲黛黛这段话已经打了好几遍腹稿,一字一句往外蹦,非常流畅,几乎没有停顿和犹豫。 “原来是靠山没了。”花九箫轻笑一声。 听闻叶翎已死的消息,他的确有些诧异,这些日子他念着蝶园里的曲黛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关心谷外的事情了,难怪这个丫头肯回来,是因为能带她走的叶翎不在了。 她倒是看得清楚,没有了叶翎,就算她想跑,也是跑不掉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她说到双眼看不见时,花九箫神思微微一动,立时将注意力从叶翎之死转到她的双眼上。 “眼睛看不见是怎么回事?”他的眉头蹙了一下。 “被叶雪幽所伤,现在没事了。”曲黛黛清亮亮的眼睛里漫开笑意,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似乎不愿再提。 曲黛黛轻描淡写地揭过,却令花九箫更加在意。 曲黛黛抓紧时机,又道:“请师父让黛黛留在蝴蝶谷,黛黛愿意为青凰师姐提供药血,只求……”她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花九箫一眼,“只求师父能留下黛黛一条小命。” 先活下来,再留在他身边,慢慢地突破,哪怕是损失一点药血,也是没关系的。曲黛黛怕的就是,花九箫再将她丢回蝶园。 花九箫松开她的下巴,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淡声道:“起来吧。” “师父这是答应啦?!”曲黛黛面上露出狂喜之色,“多谢师父!” 花九箫背对着她,睫毛微垂,敛去眼底神色,没有说话。 曲黛黛偷偷瞧了花九箫一眼,趁他不注意,伸直双腿,在床上坐好,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跪得太久,有些酸痛。 揉完了膝盖,又察觉到额头有些不舒服。方才她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花九箫的身上,此刻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脑袋磕出来的地方又痒又痛,也不知道肿了没有。伸手就要去摸时,凭空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花九箫蹙眉,将一支瓷瓶丢进她怀里:“消肿。” 曲黛黛额头伤处肿了起来,红瑛替她抹药时,她痛得嗷嗷叫,声音传到花九箫的耳中,花九箫冷脸折断了手中的笔,将沈流云唤进书房。 “谷主。”沈流云抱拳。 “那几个恶仆处置得如何了?” 沈流云微惊,这还是花九箫头一回问起后续,以往这种处置犯错的下人之事,多半交给他后,花九箫就不再关心了,恐怕这次又是为了曲黛黛。 “已经照谷主的吩咐,按照谷中规矩惩治。”沈流云老实地回道。 花九箫点了点头,取出一支崭新的笔,添了墨,继续批阅密信,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安置好黛黛。” 曲黛黛从前是住在寒星院的,后来搬进了清风阁,只是现在清风阁的那位小主子正在被关禁闭,不可能让曲黛黛再住进清风阁,更不可能再让曲黛黛搬回寒星院。沈流云正要问如何安置,却见花九箫眉头蹙起,满脸的不耐烦,不知道又是谁招惹了他。 沈流云连忙噤声,花九箫明显心烦意乱,他再问下去,恐遭迁怒。 “属下告退。”沈流云说完这句话,退出花九箫的书房。 “我当然是住在芳华小筑了。”沈流云将花九箫的话转达后,曲黛黛无耻地回道。 沈流云不解:“黛黛小姐的意思是……” “师父已经允我贴身侍奉,既然是贴身侍奉,当然要住在芳华小筑里。”曲黛黛一脸的理所当然,“要不然师父找不到我,会生气的。” 芳华小筑里的房间很多,随便一间屋子曲黛黛都能住,从现在起,她就是一颗牛皮糖,不管如何,都要牢牢地黏住花九箫。 而且,住在芳华小筑里,会方便曲黛黛行事。 沈流云一脸为难。让曲黛黛住进芳华小筑,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 曲黛黛连忙道:“此事沈大哥不用操心,我来同师父说,若师父责罚下来,我一个人承担,绝不牵连沈大哥。” 曲黛黛既然这样承诺,沈流云便不好再纠结,其实他也看得出来,花九箫对曲黛黛的态度在一点点地改变。 到底如何,就看她的造化吧。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49716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290435 79瓶;雪舞 47瓶;25382230 12瓶;向天狗叫 10瓶;vicky喵 7瓶;阿呆- 千钧一发的自救 曲黛黛能留在芳华小筑,红瑛却不能留在芳华小筑, 她被沈流云安排到其他地方当差, 不过有沈流云这个大靠山, 她在哪里都不会再被人为难。 曲黛黛挑了个离花九箫住处最近的屋子,打扫了一下,当晚就住了下来。 得知曲黛黛留在芳华小筑,花九箫并未说什么, 也没有追究沈流云的责任,显然是默许的态度。曲黛黛松了口气, 白天装透明人,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既然进了这芳华小筑, 她还想试一试, 能不能在不欺骗感情的前提下,将“弱水”拿到手。 江湖中人人都想要“弱水”, 曲黛黛推测, 这么珍贵的东西,要么藏在星辰阁,要么藏在芳华小筑。 她初遇叶翎,便是在星辰阁。那个时候他是带着任务进蝴蝶谷的, 叶雪幽给他的任务是刺杀花九箫,盗取“弱水”。 但这两项任务他都失败了,还因为不死之身, 被花九箫留下当试验品。如此可证明, “弱水”并不在星辰阁, 看来,还是芳华小筑的几率更大一点。 如今负责花九箫生活起居的,共有八名侍女,不过花九箫天生有洁癖,不喜与其他人有过多接触,能进他屋子侍奉的也只有两个,分别名为明珠和琉璃。 花九箫每晚有两个时辰会去月华台练武,这个时候明珠和琉璃也不会进他的屋子,是最好的时机。 曲黛黛静静等明月升起,终于又到花九箫练武的时辰,花九箫如往常一般,带着他的那把蝴蝶弯刀,离开了芳华小筑。 花九箫一走,曲黛黛便有了动手的时机。她偷偷摸摸地进了花九箫的院子,院子里的灯笼随风摇曳,在地上映下一片幽暗的影子。 曲黛黛站在阴影里,悄无声息地靠近花九箫的屋子,推开屋门。 “吱呀”一声轻响,如惊雷敲击在曲黛黛的心尖上。大半夜的做此等亏心事,她自然是紧张地不得了。 曲黛黛屏息凝神,抬步踏入屋内。屋子里点着琉璃灯,雪色一般的月光从雕花的窗户流泻进来,将屋内的陈设照得一清二楚。 花九箫的屋子很大,隔了里外两间,中间坠着锦绣珠帘,风吹进来的时候,珠帘哗啦啦地响。 曲黛黛拂开珠帘,直接进了里屋。一般来说,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床头,伸手可及,说不定花九箫的床头有什么暗格机关。 当然,衣柜、抽屉之类的,她也不会放过。她先是在床头摸了一遍,并没有摸到机关,这才罢手,去衣柜、抽屉搜了一遍。 如她所料,衣柜、抽屉搜不出来什么东西,看来,东西还是在床榻上。 曲黛黛叉着腰,蹙眉看着花九箫的床榻。他的床很大,并肩躺四个成年人绰绰有余,周围坠着雾一般的轻纱,榻上铺着柔软的被褥,被褥的面料一看就十分华贵。 他用的这些东西,只怕是晋王宫里的那些皇孙贵族也不能及。这个蝴蝶谷,也不知道藏了多少金银珠宝、天下奇珍。 现在不是曲黛黛研究这些奇珍的时候,尽管她看到屋子里的那些摆件,早就两眼放光。 她朝着床榻走去,决定再搜一遍。刚才她担心弄脏床榻,被花九箫察觉,只是搜了外周,这次她决定脱掉鞋子,爬到里边看看有没有机关。 曲黛黛蹬掉鞋子,双膝跪在床榻上一点点地蹭过去,蹭到里边后,她伸出手往大床的内侧摸去,果然摸到了凸出的一物,约莫是个莲花状的旋转按钮。 曲黛黛心中大喜,看来这床内果然暗含机关。可惜曲黛黛胳膊太短,力气又太小,根本转不动。 她将身体往前蹭了蹭,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大床上,伸直了胳膊,握住那旋转按钮,铆足力气转动。 直到她出了一身大汗,那东西还是纹丝不动。 一定还是她的力气不够。曲黛黛抹着额头上的汗想。 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拂动着珠帘,敲击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曲黛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连忙从床榻上下来,穿好鞋,再将榻上的东西一点点地还原,抚着床单,连一丝皱褶都不留下。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的面色僵了一瞬,接着,她若无其事地转回身体,俯身从枕头上拈起一根细长的发丝。 那根发丝柔软黑亮,大概是花九箫睡觉时自然脱落的,花九箫有一头如缎的长发,曲黛黛依稀记得握住那缕发丝的触感,温凉又细腻。 她指尖捏着发丝,从袖中掏出一面帕子,将这根发丝珍重地放在帕子里包好。 然后,做贼一般从花九箫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合上屋门,悄悄离开他的院子。 整个过程中,并没有人突然跳出来阻拦她,曲黛黛舒了口气,心脏砰砰直跳,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曲黛黛离开后,一道红影从黑暗中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跟上她。 曲黛黛一路奔回自己的屋子,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皮木盒,又从脖子上掏出一把用红绳串着的小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盒子上的锁。 她将包着发丝的帕子从袖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再将盖子合上,只是帕子被盒子夹住了一角,露出一小截在外边。 曲黛黛仿佛没有发现,盒子被重新套上锁,塞回她的床底。 收好盒子后,曲黛黛在床上躺下,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着剧烈的心跳。过了一会儿,一缕幽香悄无声息地飘入屋内,曲黛黛的意识渐渐模糊,不由自主地合上了双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九箫推门而入,随着他的走动,红色衣摆微微拂动着,脚步踏在地面上,却没有一丝声响。 花九箫走到床前,垂眸看着曲黛黛,他的脸色冷得吓人,一双眼睛里都是厉色。他静静地看了曲黛黛一会儿,伸出手,取下她脖间的小钥匙,从床底摸出铁皮木盒。 钥匙捅开铜锁,盒盖打开的瞬间,他冷冽的表情似乎裂了一下。 除了她刚才偷偷放进去的帕子,这个盒子里还有很多不起眼的玩意,比如折断的笔、用过的酒盏、揉皱了的画、穿旧的衣裳…… 这些东西很熟悉,因为花九箫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他用过的东西。 他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曲黛黛,忽然想起,当日出谷他在马车里递给她一块桂花糕,她将桂花糕收在锦囊里,直到桂花糕长毛也没舍得扔掉。还有他随手扔掉的那颗珠子,不值几个钱,却被她当宝贝攥在手心里。 ……这是什么奇怪的收集癖? 他竟不知才短短数日,她居然收集了那么多他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他随手丢的,她到底是从哪个角落捡回来的。 花九箫蹙起眉头,打开帕子,帕子里包着一根他的发丝。 他今日照例去月华台练武,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折了回来,刚踏入院子,便察觉有人进了他的屋子。 芳华小筑是花九箫的住处,这里守卫森严,外人不可能进来,至于里面侍奉的人,没有花九箫的允许,更是不敢随意踏进他的屋子。他倒要瞧瞧,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私闯他的禁地。 这一瞧,正好将曲黛黛逮个正着。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竟蹬掉鞋子,在他的床上打滚。花九箫顿时气血上涌,正欲上前将这个丫头揪下来,这个丫头自己跳下了床,然后鬼迷心窍一般,从他的枕头上悄悄捡起一根发丝,用帕子包住了。 花九箫脚步一顿,打消了揪她的心思,他想看看,这个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这样顺藤摸瓜,摸出了这么一个秘密。 花九箫心情复杂地盯着一盒子东西,这些都是他随手丢掉的破烂,却被曲黛黛当做宝贝一样锁着。 花九箫满腔的怒火一下子被什么给浇灭了,不知为何,竟还有些洋洋得意,像是有人往他的心底悄无声息地倒了一罐子蜜,甜甜的滋味一点点地漫开。 花九箫忽然有些高兴,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将盒子重新锁上,钥匙挂回曲黛黛的脖子上。他想,既然曲黛黛喜欢他的那些破烂,赶明儿他就多丢一些。 花九箫也想试试,去宠一回曲黛黛,就像宠虞青凰一样。虽然曲黛黛和虞青凰有点不大一样,虞青凰是只乖顺的小狗,而曲黛黛总是张牙舞爪,看似乖巧,实则暗藏叛逆之心。 不过,他连小狼都能驯服,曲黛黛这只小猫,迟早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曲黛黛一觉睡到大天亮。天光投射进来,照在她的面颊上。 曲黛黛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伸手摸脖子上的钥匙。 钥匙还在,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她将钥匙塞回胸口,揉着眉心,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她是怎么睡着的。 虽然这一趟没有找到“弱水”,但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她确定,花九箫的床榻上的确有机关。 曲黛黛决定,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接近花九箫的床。 曲黛黛下了床,弯身将床底的铁皮木盒拖出来,打开的瞬间,她面色微变,浑身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沁出一股寒意。 花九箫来过了,而且打开过这个盒子。 她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她将盒子合起的时候,故意将帕子的一角夹在了盒盖的缝隙之间。铁皮盒子一定被打开过,要不然,帕子不会回到原地。 曲黛黛瞪着这个铁皮木盒,心尖一阵发凉,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看来,她昨晚的直觉是对的。 她昨晚从花九箫的床上下来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窗外一闪而逝的红影,不管是不是错觉,仅仅只有一瞬间,她的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立即做了个自救的举动—— 转身,从花九箫的枕头上拈起他的发丝。 她这个近似变态的举动,果然镇住了花九箫。以花九箫多疑的性子,看到她如此举动,恐怕第一反应不是雷霆震怒,而是探究她的动机和目的。 曲黛黛一路奔回自己的屋子。 做戏要做全,接着,就有了打开盒子,收藏发丝的一系列举动。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糖糕、2923070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天狗叫 5瓶;一颗菜 1瓶; (*  ̄3)(e ̄ *) —— 明天起,连续日万五天,每天三更,更新时间为12:00、15:00、18:00 花九箫的心魔 这个铁皮木盒子里的东西, 都是曲黛黛进芳华小筑这几日收集的, 原本是打算找个恰当的时机用上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曲黛黛心情复杂地坐在地上,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这些东西提前派上用场, 能达到几分效果尚不可知。 哎。 曲黛黛长吁短叹了一阵。 虽然首战就遇挫, 但她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一计不成, 还有另一计。曲黛黛重振精神,决定再想其他办法。 她将盒子锁上, 重新塞回床底下。 天色微微亮,屋外铺着一层寒霜, 枝头的枯叶在寒气中一夜落尽, 堆满院子。这些日子天气一天比一天地冷, 曲黛黛打算等太阳出来再出去, 她坐在桌前, 铺开一张纸,用笔蘸墨,在纸上写下虞青凰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 她又将虞青凰的名字划掉。 她本想模仿虞青凰, 回到蝴蝶谷后, 她又改变了主意。 已经有一个虞青凰, 她模仿得再像, 也只是一个复制品。 还是做回自己吧, 也许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至少独一无二。 曲黛黛划掉虞青凰的名字后, 又在纸上写下了花九箫的名字,写下这个名字后,她将笔放下,用手托着下巴,对着这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花九箫原名不叫花九箫,原书曾提过,他出身楚国皇室,因一场内乱,跟着母亲、哥哥涉过沧澜江,逃往晋国。 他们出逃得并不顺利,两个孩子,哥哥患了重病,昏迷不醒,弟弟扭伤了脚,几乎不能行走。母亲更是心力交瘁,憔悴不已,一夜间白头。 总算挨到沧澜江畔,又遭遇到了反叛势力的秘密截杀。 那一夜,狂风呼号,惊涛拍岸,夜色罩着沧澜江,如同死神张开翅膀,等着他们的投怀。 身边的死士一个接着一个地死掉,血几乎染红了沧澜江畔。 母亲不顾他的苦苦哀求,将他放在了准备好的小舟上,推入江心,而她背着昏迷的哥哥,转身沿着江畔奔逃而去。 花九箫坐在飘摇的小舟里,狂风掀起巨浪,夜色浓墨一般泼下来,绝望如同一只长着獠牙的猛兽,缓缓地吞噬着他的心脏。 花九箫的手指扣着小船的边缘,将牙齿咬得紧紧的,一个接一个的巨浪打了过来,他全身湿透,面色发白地随着小船上下颠簸。自始至终,哪怕指甲因过于用力而泛出惨白,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最终一个巨浪打下来,彻底吞没这只小船。 也许是命不该绝,花九箫没有死,昏迷后的他抱着一截浮木,迷迷糊糊地在江水里飘了一天一夜,被波浪送到了岸边。 等他醒过来时,已经身在幽冥。 幽冥,晋国最大、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据说,晋国一大半的杀手都出身于这个组织,上到皇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 一入幽冥,身在炼狱。幽冥,即为鬼门关所在,能从这里走出去的只有两种人,死人和杀手。前者被人杀,后者杀人。 为了活下去,花九箫改名换姓,加入幽冥,这一年,他十岁。 曲黛黛记得,黛黛被抓到黑风门,成为药奴的那一年,也是十岁。 如果没有那一场宫廷内乱,花九箫也许会和其他的王孙贵族一样,过着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生活。 本该是翩翩公子,却成了无情杀手。 身在幽冥的六年,残忍的训练,已经抹杀掉他所有的感情。 对于杀手而言,感情是多余的,也是奢侈的。或许年幼的他,对死亡会抱有敬畏之心,但在幽冥的这六年,他见得最多的就是鲜血和死亡。 十六岁那年,花九箫出师,刺杀浣花阁的阁主,首战失利,在眼尾留下一道剑痕。这剑痕是屈辱的印记,花九箫命人在剑痕上纹了一只蝴蝶,以蝴蝶作为代号,仅仅一年的时间,蝴蝶杀手的名号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他在幽冥排行榜上的排名,也随着刀下收割的亡魂越来越多,逐渐提升,最后稳稳地排在第一,至今未有人能打破。 四年后,花九箫成功挑战幽冥十六大高手,从幽冥脱身,创立蝴蝶谷。有了蝴蝶谷后,花九箫鲜少在江湖走动,江湖上依旧流传着他的传说。因为,他制出了剧毒“弱水”。 武功、毒术、易容,从幽冥走出来的杀手,多多少少都会涉猎一些,如花九箫这般奇才的,却是少见。 因着“弱水”,牵引出花九箫和虞青凰的一段缘分。两年后,年仅十三岁的虞青凰被送进蝴蝶谷求医,引起花九箫的兴趣,也就有了《天命凰女》这个故事…… 再后来,无非都是言情小说的套路,冷血杀手爱上温柔小白花,为她生,为她死,狠狠伤害过她,最终为她抛却一切,成为她浩瀚情史中一个美丽的点缀。 曲黛黛将《天命凰女》里关于花九箫的部分,从剧情里抽离出来,连贯在一起,就是花九箫的一生。 花九箫这个人薄情冷血,却又至情至性,他的爱就像是炽烈燃烧的火焰,一不小心,会将两个人都烧得粉身碎骨。点燃这团火焰的前提,是成为他生命中那盏唯一的灯。 花九箫这一生中,有两段黑暗的时期,无论是在沧澜江畔,还是幽冥炼狱,于他而言,都是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只要伸手拉他一把,他便会死心塌地,至死不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可惜,曲黛黛已经错过拉他一把的时机。同样,虞青凰也错过了这个时机。 若仔细分析花九箫爱上虞青凰的缘由,无非是虞青凰给了他短暂的温暖。 原书里,花九箫毒杀捧月,囚禁虞青凰,虞青凰对他恨之入骨,当着他的面断去师徒之情,在花九箫遇到危险后,虞青凰却又以身相替,险些殒命,这样的至情花九箫如何拒绝得了。 他这一生中,最耿耿于怀的事情,就是沧澜江畔他的母亲抛弃他,选择了他的哥哥。这件事,烙在他心底,每每思及,都痛不欲生。 所有的高高在上、唯我独尊都是坚硬的壳,包裹着他千疮百孔的心。他在黑夜中独自行走,极度渴望着光芒,却又担心,那光不是灯光,而是刀光,会要了他的命。 虞青凰在这黑暗中提灯而来,是无尽寒冷里唯一的温暖。 曲黛黛拿起笔,在花九箫的名字旁边又添了几个词:冷血薄情、骄傲自负、唯我独尊、生性多疑、缺爱。 分析了这么久,这几个关键词,应当是没错的。 曲黛黛蹙起眉头,搁下了笔,将纸拿起来,对着天光。 对花九箫示好,并不难,给予他温暖,也并不难,难得是,要他相信她的赤诚之心。 “生性多疑啊……”曲黛黛低声叹着。 “黛黛小姐。”突如其来的一道女声,打断了曲黛黛的叹息。 曲黛黛连忙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扬声道:“进来。” 从屋外走进来一名黄衣侍女,曲黛黛见过她,她是花九箫贴身侍女之一,琉璃。 “奴婢见过黛黛小姐。”琉璃对曲黛黛行了个礼,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谷主命奴婢前来传唤黛黛小姐。” “传我?”曲黛黛惊讶。这还是她进芳华小筑,花九箫第一次主动传她。她装透明人时,花九箫也非常默契地对她视而不见。 这个时候传她,莫非是追究昨晚的事情,秋后算账来了……想到此处,曲黛黛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师父可有说过是为了什么事?”曲黛黛决定先探个底。 琉璃摇头,回道:“谷主在书房,请黛黛小姐早些前往,莫要延误了时辰。” 琉璃都这样说了,曲黛黛没办法,只好站起身来,朝着花九箫的书房走去。经过一方清池的时候,曲黛黛趁着琉璃不注意,快速地将手中的纸团扔进水里。 花九箫的书房前种植着大片的枫树,短短几日,枝头的叶子落得只剩下稀疏一片,太阳从东方升起,草尖上结着的白霜一点点地融化,留下晶莹的水痕。琉璃将曲黛黛送到书房门口就走了,曲黛黛站在门前,一脸纠结。 抬起的手放下,抬起,又放下,如此反复好几遍,愣是不敢敲门。忽然,从屋内飘出花九箫的声音:“进来。” 知道再躲不过,曲黛黛只好硬着头皮,推开屋门,垂下脑袋,一路走到花九箫的桌前,轻声唤道:“师父。” 从始至终,她都是低着头的。隐约能感觉到花九箫在看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甚至静谧得有些凝重。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这可怕的宁静。她抬起头来,朝着花九箫望去,两颊攒出讨好的笑意:“不知师父传黛黛前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花九箫面前摊着一本书,字挨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楚是什么书。他迎着曲黛黛的目光望去,微微蹙了下眉头,似乎有些心烦意乱,他问:“你进芳华小筑是为了什么?” 曲黛黛一惊,第一反应是他已看穿她的心思,转念一想,不对,他恐怕不是这个意思。她念头转得快,答得也飞快:“自然是侍奉师父。” “那你说说,你这些天都在做什么?”花九箫又问。 曲黛黛想了想,老实回道:“……白天……闲逛。” 花九箫挑了挑眉。 “……晚上……睡觉。”曲黛黛咽了咽口水。 花九箫眉头挑得更高。 曲黛黛一下子意识到问题所在,她口口声声说着要侍奉他来着,结果白天晚上都不见人影,分明是躲着他。花九箫问这一句,就是追责来着。哪有伺候人的,却成天不见人。 曲黛黛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很快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黛黛初到芳华小筑,有些不大适应,因此想多了解一些,一时忘了向师父请安。” “如今可适应了?”花九箫今日的语气是温柔的,难得脸上也是温柔的。 曲黛黛猛点头:“已经完全适应。” “那就今日起,在书房内伺候。” 曲黛黛一愣,书房啊,书房离卧寝好像有点远…… 转念一想,书房是除了卧寝,花九箫待得最多的一个地方,能进书房,也算一个良好的开端了。 “好、好啊。”曲黛黛开心地笑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之色。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党噹噹。、搁浅°、表象、续断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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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花九箫的杀念 花九箫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满脸的笑容, 暗道, 只不过是让她进书房伺候, 又不是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 怎么这样高兴?这丫头,在蝶园里待傻了罢。 曲黛黛挪到花九箫身后, 花九箫垂眸,继续看书。 曲黛黛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悄悄看了一眼,在心底啧了一声。这魔头眼力真好,那书上的字跟鬼画符似的, 还看得津津有味。 应该是在边看边思考,花九箫很长时间才会翻一页, 偶尔会拿起笔,在旁边写下几笔。 花九箫将笔搁下时, 动作一顿。他想起了躺在曲黛黛床底那只折断的笔。 好吃、贪财, 爱捡破烂……花九箫在曲黛黛的喜好里, 又添了一项。 时间静悄悄地流淌着,空气里只剩下翻页的声音。 曲黛黛站了一会儿, 头有点晕, 这才记起, 自己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饭。以前她都是准时吃饭, 一顿都不能少, 可今天早上一起来, 被花九箫来过的念头一吓, 连吃饭都忘了。 忘了还好,一记起来,只觉得饿得慌。 这个时辰花九箫已经用过早膳,是不大可能蹭他的饭了。曲黛黛偷偷咽着口水,目光落在花九箫手边的一碟子糕点上。 为了防止这魔头饿,厨房里每天都会提供新鲜的糕点,放在花九箫触手可及的地方。 今天的糕点是红豆糕和绿豆糕,一红一绿,摆放在绘着云纹的碟子里,分外地诱人。 好几块呢,这魔头一口都没动。曲黛黛平日里最爱红豆做出来的食品,看到这红豆糕,眼睛都直了。 “研墨。”花九箫再次提笔时,见她还呆站着,吩咐了一句。 曲黛黛几乎是飘过去的,拿起墨锭,心不在焉地磨着。 花九箫其实是有些心烦意乱的,这心烦意乱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心烦意乱的源头就是曲黛黛。 原以为,把她丢在蝶园,会好转一些,可非但没有,还愈发得烦躁,尤其是亲眼见到曲黛黛在蝶园受了欺负后,气得他将蝶园彻底大清洗一番。 不见着人,心烦意乱,那就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见着人,照样心烦意乱。 花九箫甚至恼怒地想,不如抹杀掉曲黛黛的存在,这样,也许他就不会这样心烦意乱了。 这个念头只掠过一瞬,就被他打消。远不到这样严重的地步,这个丫头的身上流着珍贵的药血,杀了可惜。不如先将她放在芳华小筑一段时间,如果再扰得他心神不宁,那就杀了她。 花九箫一大早将人叫到书房里,曲黛黛出现后,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更严重了。 花九箫压下烦躁,低头看书,看了半天,根本看不进去几个字。他索性合上书页,拿起字帖,提笔蘸墨。一抬头,却发现这丫头的魂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花九箫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她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那碟子糕点上。她的喉头轻轻地滚动着,眼底透出渴望。 她馋了,花九箫心道。他忽然想逗逗她,便恶作剧地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果不其然,那道目光明显强烈了几分。 “师父……” “饿了?”花九箫明知故问。 曲黛黛犹豫地点了一下脑袋。 花九箫将碟子轻轻往前一推,曲黛黛惊讶:“给我的?” 花九箫颔首。 曲黛黛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拿起一块她肖想了很久的红豆糕,放入口中。 她吃东西一向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但这次她吃得慢条斯理。细嚼慢咽的样子,落入花九箫的眼中,竟意外地有几分满足。 花九箫察觉到自己的焦躁隐隐褪去几分。 这倒是奇了,明明是曲黛黛吃了东西,他比她更满足几分。 糕点甜腻,吃了两块就不想吃了。曲黛黛放下碟子,乖乖在他身边站好。 花九箫唤道:“来人。” 屋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名女子,对着花九箫福了福:“谷主请吩咐。” “备早膳。” 侍女一愣,花九箫已经用过早膳了,才过去这么一会儿,也不该这么快就饿了。 怔愣只是瞬间的事情,侍女回过神来,继续问道:“请问谷主想吃些什么?” 花九箫破天荒地转头问曲黛黛:“想吃什么?” 曲黛黛惊讶,以为花九箫又拿自己消遣,回道:“我不饿。”刚说完,肚子非常不给面子地叫了。 曲黛黛满脸被戳破的窘迫,见花九箫还在看自己,目光难得带上了认真,才惊觉他不是在消遣她,是真的在问她的意见。 曲黛黛一时摸不清花九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了想,说道:“随便。” 侍女忍笑,道:“回黛黛小姐的话,没有随便这道菜。” 曲黛黛:“……那就小笼包吧。” 侍女道:“奴婢记下了。”她又问花九箫,“谷主,可是在饭厅设宴?” “不必,就送到书房来,给她支个小桌子。” 侍女面露惊讶,且不说小笼包味重,汤汤水水极易喷溅,单只论书房重地,就连花九箫自己也不曾在这里用过膳。 到底花九箫的心思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能揣摩的,侍女施了一礼,缓缓退出书房。 不多时,就有人将桌子抬到书房内,摆上小笼包和碗筷。 曲黛黛一脸地不知所措,花九箫自桌前抬起头来,奇怪地说了一句:“不是饿了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如梦初醒,坐在桌前,接过侍女递来的筷子。 “汤汁浓厚,黛黛小姐请务必小心一些。”侍女掀开蒸笼,提醒了一句。 曲黛黛点头,夹了一个小笼包,蘸了点醋,放在面前的碟子里。 虽然美食就在眼前,但被花九箫这样盯着,她头皮一阵发麻,实在下不去口。 明明花九箫发现她去过他屋子了,不但不追责,还一改自己的常态,这怪异的反转,实在令曲黛黛心内不安,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才不信,是那一盒子的东西起了作用,如果花九箫的心如此容易打动,原书里的虞青凰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头,三番几次的差点丢命。 定是有别的缘由。 以曲黛黛的脑袋瓜,一时半刻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暂时就不想,静观其变就好。 曲黛黛等小笼包凉却了一点,一口一个,填饱自己的肚子。 花九箫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他所有的焦躁和不耐烦,在曲黛黛一口一个小笼包中退却,那种令人无法解释的满足感又来了。 大抵是因为侍女提醒了那么一句,曲黛黛吃得很小心。 她似乎很喜欢醋,先夹着小笼包,在醋碟子里滚一圈,然后用筷子在小笼包上戳出一个小洞,在汤汁流出来之前,迅速地夹起,送到唇边,“吸溜”一口,汤汁尽数被她吸入口中。 这个时候,她会开心地眯一眯眼,待汤汁尽入口中以后,才张开嘴巴,连皮带馅地包进嘴里,几口就吞下了。 她不像虞青凰,吃饭总是小口小口的抿着,时刻在意着大家闺秀的仪态,不管食物可不可口,永远都是一个表情,吃到好吃的,不会开心,吃到难吃的,也不会皱眉。 曲黛黛吃到好吃的,整张脸的表情会鲜活起来,透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便只是这样瞧着,也能感同身受,好似自己吃到了一般。 吃到难吃的…… 花九箫想了想,好像在曲黛黛那里,没什么是难吃的,就算是一根小青菜,她也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效果出来。 只有在喝药的时候,她的脸才会皱巴巴的,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受虐过度的气息,可怜兮兮的。 花九箫正这样想着,曲黛黛已经吃完一笼。一笼八个,八口就没了,根本不够填饱肚子。她不好意思地拿起第二笼,瞥了花九箫一眼,花九箫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出神。 曲黛黛趁他不注意,快速地解决着第二笼。 芳华小筑的厨房是为花九箫设立的,食材和厨子都是最好的,端上来的小笼包自然是鲜美可口,回味无穷。就算曲黛黛吃饱了,也还能再吃几个。 第二笼下肚后,曲黛黛饱得不能再饱。她悄悄地打了个饱嗝,异常地心满意足。 不管今天花九箫是不是吃错药了,有了这两笼小笼包打底,再大的狂风暴雨,她也有心理准备了。 侍女将东西都撤下,奉上一杯清茶。 曲黛黛正好觉得油腻,一杯茶下肚后,一切刚刚好。屋外又阳光正暖,恨不得搬个小板凳,坐在阳光下打盹。 想是这样想,做是不敢做的,她没忘了,花九箫传她前来,是过来伺候他的。曲黛黛恋恋不舍地将屁股从椅子上移开,挪到花九箫身后。 花九箫现在整个人心平气和,仿佛之前那个焦躁的自己,只是一场幻觉。 作为一名杀手,从前在幽冥的时候,会经历各种各样残酷的训练,七情六欲早已被打磨得干干净净,即使面对再大的风浪,他也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偏偏眼前这个小东西,总是能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 花九箫意识到,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好在他还能控制得住,再等等吧,若真的等到失控的那一天,就杀了曲黛黛。 他的心中再一次动了杀念,曲黛黛却并未察觉,因为,花九箫要杀人的时候,不会让别人察觉到他的杀念。这样的话,会失去动手的先机,这是一个职业杀手的素养。 花九箫看了一会儿书,眼角余光瞥见曲黛黛的身体小幅度的摆动着,藏在裙摆下方的双脚,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左边挪挪,右边挪挪。 曲黛黛是腿酸。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站在这里,腿不酸才怪。可见当侍女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她想不明白,谷里的那些侍女是如何做到一整天,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的。 她站在花九箫身后,以为花九箫不会注意到她,便小心地挪动着步伐,缓解双腿的酸胀。 她知道花九箫警觉,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甚至连衣料摩擦的声音也没发出。 就在她自以为没人察觉地晃来晃去时,花九箫忽然开口道:“会写字吗?”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宙第一帅 40瓶;水,玲珑、姌芯 10瓶;夏天哗啦啦 2瓶;未熙 1瓶; (*  ̄3)(e ̄ *) 从侵占开始 曲黛黛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险些扭伤自己的脚, 她定了定神, 脑海中快速转了一圈, 回道:“会的不多。” 这个世界里的字是繁体字,除了笔画复杂的, 她多半都会。 “过来,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曲黛黛犹豫着,挪动到桌前,接过花九箫递出的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字——花九箫。 她的名字笔画太多, 相比而言,花九箫的名字就简单许多。 但这个世界的笔是毛笔, 曲黛黛没用过,下笔后, 笔尖柔软, 根本没有着力点, 墨汁控制不好就会晕开。 她艰难地将这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写完,不好意思地看向花九箫。 花九箫忍不住笑了:“这字怎么跟狗爬的一样丑?” 若是换作他人, 曲黛黛肯定怒怼: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可眼前这个人是花九箫, 她一句也不敢反驳, 只敢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一句:“幼时学过一点, 但没机会练习。” “想学字吗?” 曲黛黛大喜, 用力点头。 不管花九箫用意如何, 这可是接近花九箫的好机会。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接近花九箫的机会, 叶翎等不了那么久,她可以一边打探“弱水”的下落,一边博取花九箫的好感。 花九箫从桌子上拿起一叠字帖,扔到曲黛黛的怀中:“挑一个。” 曲黛黛翻了翻,欲言又止。 “有话说?”花九箫看穿她的心思。 “我想临摹师父的字。” 用他用过的笔,写他写过的字,一点点拉近彼此的距离。每一份感情的开始,都是源自最初的暧昧。 曲黛黛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越界。 花九箫似乎有些惊讶,温声道:“为师的字你学不来。” 曲黛黛遗憾地抿了抿唇,没说话,脸上露出倔强的表情。 若是虞青凰,被花九箫拒绝后,恐怕已委屈地抱着字帖离开,一个人伤心,曲黛黛偏要将这伤心的神色都展露在脸上。 花九箫沉默片刻,重新拿了一份字帖给她:“三个月后,为师检查你的成果。” 曲黛黛拿到他的字帖,脸上顿时云开雾散,露出欢颜,不过在打开字帖后,她的表情一下子萎靡下来。 怪不得花九箫说他的字她学不来,花九箫的字苍劲有力,每一笔都似带着刀锋,表面狂放不羁,内里暗含杀气。这样狂妄自负的笔迹,可真和他这个人如出一辙,嚣张得不可一世。 曲黛黛的表情变换,花九箫自然是一分也没有错过,尤其是在曲黛黛拿到字帖后,从自信满满到一脸的大受打击,实在有趣极了。 花九箫的书房就一张桌子,曲黛黛抱着字帖,试探地问道:“师父,我可以在这里练字吗?不会占用师父的空间的,就三分之一,不,四分之一,师父可否将桌子让出四分之一给我?” 花九箫的书桌很大,堆放了笔墨纸砚和一叠书籍、一堆账本后,他一个人用还绰绰有余,完全够曲黛黛用。 花九箫微微颔首。 曲黛黛面露喜色,连忙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在花九箫的对面坐下。 她没有自己的笔墨纸砚,用的都是花九箫的,她在花九箫的目光下,从笔架上取出一支花九箫用过的笔。 见他没有反对,面上也无不悦之色,她大胆地将笔蘸饱了墨。 手指轻轻摩挲着花九箫曾握过的地方,花九箫有洁癖,寻常人轻易接触不得,既然是要越界,就从侵占他的私人领地开始。 花九箫不排斥她的侵占,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侵占需循序渐进,比如,从用花九箫用过的东西开始…… 曲黛黛初学毛笔字,自然是费笔、费纸又费墨,不说握笔的姿势不对,下笔的时候连手都是抖的,往往字还没写,墨就被她抖了下来。 花九箫在一旁盯着,也没有要教她的意思。这回曲黛黛没有主动开口,因为万事都有个底线,花九箫的底线在哪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花九箫的喜怒捉摸不定,她再蹬鼻子上脸,可能会引起反效果。 这一天下来,曲黛黛就只光顾着练字了,练得她手腕酸痛,手指、掌心处都是墨汁,就连脸上也沾了点,是她用手揉眉心时,不小心沾上去的。 花九箫一直坐在这书桌前处理事务,正好赶上月底,从各地送来的账本都要他亲自过目。 蝴蝶谷的产业很多,光靠花九箫杀人领取赏金,是养不活这么多人的,况且这些年来花九箫已经很少做杀人的生意,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谷外的那些产业上了。 蝴蝶谷经营的产业有客栈、当铺、钱庄、赌场等,这些产业遍布大晋国各地,既能为花九箫提供享乐的财富,也能为他获取各种各样的情报。 出身皇室,杀手出道,却成了一个商人,花九箫的经历,还真是丰富。但再厉害又如何,在原书里,他只是一个男配兼反派,他的财富、武功、生命,最后都心甘情愿地奉给了虞青凰。 曲黛黛在心底啧啧叹着,要是这些产业,能分给她一点,她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天色黑下来后,堆在花九箫面前的账本少了一半。他合起账本,起身道:“今日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曲黛黛连忙站起来,点点头,退出他的书房。 廊下的灯笼俱已点亮,风拂过树梢,发出飒飒的声响。天幕上挂着一轮幽冷的月,月色落下来,铺满花九箫的红衣,如同镀了一层冷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九箫踏着满地的月色走在前头,曲黛黛跟在后面,直到拐了个弯,两人才朝着两个方向走。 曲黛黛哆嗦着快步往回走,一天天地冷下来,待在屋里还不觉得,出来才惊觉寒风呼呼地往身上灌。 “喵~”阴影中传来一声猫叫。 曲黛黛停下脚步,朝着声源处走去,一只橘色的肥猫从树影里走出来,再次冲她叫了一声。 “贵妃!”曲黛黛认出来,它就是当初帮她离开寒星院的那只猫。 贵妃走到她身前,拿着脑袋蹭了蹭她的腿,曲黛黛有些惊喜,她不过喂了它几日,没想到它还记得她。 曲黛黛弯身将它抱在怀里,揉着它的脑袋,宠溺地说道:“你看看你,都快长成大饼脸了。” “喵~~~”贵妃拿着脑袋使劲地蹭她的掌心,它肥嘟嘟的身体整个都卧在曲黛黛的怀里,沉甸甸的。 “你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找吃的。”曲黛黛抱着贵妃往厨房的方向走。 贵妃出现在芳华小筑,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贵妃是虞青凰养的宠物,虞青凰逃出蝴蝶谷后,它没人照顾,私自溜进了芳华小筑,被沈流云逮住。沈流云准备将它丢出去,正好撞见花九箫,花九箫看了贵妃一眼,就让沈流云将它留下了。 原书里,虞青凰与花九箫师徒决裂后,花九箫常常抱着贵妃睹物思人。 曲黛黛打算,和贵妃打好关系,至少,要断掉花九箫和虞青凰之间的联系,让花九箫看见贵妃,想到的不是虞青凰,而是自己。 曲黛黛一路抱着贵妃进了厨房,芳华小筑的厨房是花九箫的私人厨房,厨房不大,但干净整洁,厨子据说曾在宫里做过御厨。曲黛黛进了芳华小筑后,就经常在这里蹭吃蹭喝,蓝漪似乎也习惯了。 蓝漪是蝴蝶谷的总管,自从曲黛黛从蝶园出来后,她就不再亲自负责蝶园之事,而是进了芳华小筑,帮花九箫打理事务。花九箫的膳食由蓝漪亲自负责,而且蓝漪还会一手好厨艺,一点都不比宫里的御厨差。 “蓝姐姐。”曲黛黛对着蓝漪最为嘴甜,谁让她管理芳华小筑内的膳食呢,对着蓝漪,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好香啊,蓝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蓝漪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忍不住笑道:“你的晚膳已经备好,自己来拿吧。” “多谢蓝姐姐!”曲黛黛高兴地抱着贵妃走近,好奇地打量着,“蓝姐姐在做什么好吃的?” “红糖米糕。你要来一份吗?”蓝漪笑吟吟地问道。 “好呀。”对于好吃的,曲黛黛一向来者不拒。 “快好了,再等等。” 曲黛黛拿着眼睛瞟雾气蒸腾的蒸笼,红糖米糕是花九箫最爱的食物,几乎每天厨房都会准备一份。 “蓝姐姐,我也想学做红糖米糕,你可以教我吗?”曲黛黛眨巴着眼睛,小声道。 “行,明天下午我做红糖米糕的时候,你过来。” “嗯。”曲黛黛点头,拎着自己的食盒,欢快地离开了厨房。 从现在开始,她要不遗余力地对花九箫这个魔头好,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一点一滴累积起来,就算是顽石也能滴穿。 第二日曲黛黛继续在花九箫的书房内地练字。 花九箫处理账本,曲黛黛低头临摹,一整天下来,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 到了下午的时候,曲黛黛向花九箫告假。花九箫破天荒的一句没问便允了她,只是叫她明天准时过来。 曲黛黛一离开书房,就朝着厨房奔去。 蓝漪果然已经着手在准备花九箫的晚膳,曲黛黛在一旁看着,边看边记,一脸认真的模样。 蓝漪瞧了她一眼,笑道:“黛黛,你学做红糖米糕,是为了谷主吧?” 蓝漪是在花九箫身边伺候的,她在厨房里蹭吃蹭喝一事,花九箫心知肚明。通过蓝漪,向花九箫转达自己的示好,未尝不是一个有效的途径。 曲黛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羞涩:“蓝姐姐,你别告诉师父,我要给师父一个惊喜。” 蓝漪笑笑,没说话,她是花九箫的人,当然不会瞒着花九箫,曲黛黛只是随口一说,她巴不得蓝漪全部告诉花九箫。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羽殇 20瓶;未熙 1瓶; 么么哒! —— 今日日万成就达成,打卡(*^▽^*)还有四天…… 用他用过的笔,写他写过的字,黛黛已经在一点点侵占师父的心了,师父恍然未觉。 我想学点穴 冷月悬在半空, 半开的窗户缝隙中, 泻出来一缕昏黄的烛光。花九箫握着蝴蝶弯刀, 坐在烛光里, 掌中一截雪白的帕子,正在擦拭冷冽的刀身。 蝴蝶弯刀, 兵器谱上排名前十的利器,刀刃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自花九箫成名以来,这把刀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噩梦。 刀身是银白色的, 因过于锋利而显得森寒,映着花九箫的眉眼, 衬得他的眉眼也有些冷冽。 窗外忽然传来“咔吱”一声轻响,花九箫抬头, 还刀入鞘, 走到门外。 “喵~”一只肥嘟嘟的橘黄色.猫儿从月色里走出来, 跳上他的窗台,脑袋一顶, 便拱开了他的窗门。 花九箫锐利的目光扫过树影, 喝道:“出来!” 从树下走出一名少女, 月色朦胧, 光影斑驳中的少女着一身水绿长裙, 身段窈窕, 衣袂飘飘地朝着他走来。 直到曲黛黛披着银色的月华, 站在他身前,夜风将一缕香气送到鼻端,花九箫才恍然回神。 “师父。”曲黛黛轻轻唤了一声,眉眼间带着小心翼翼。 “你在这里做什么?”花九箫皱起眉头。他想起当日曲黛黛私自进他屋内一事,莫不是又来他这里捡破烂了? “师父可是要去月华台?”曲黛黛不答反问。 花九箫点了一下脑袋。 “……我能去吗?”曲黛黛犹疑地问了一句,模样更可怜了。花九箫自忖,这些日子他也没亏待她了,怎么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你跟着去做什么?” “我要想要习武。”曲黛黛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已经错过习武的年纪了。”花九箫不想打击她,但事实的确如此,曲黛黛已经十七了,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成为绝世高手。况且,曲黛黛的根骨不适合习武,就算从小练武,终其一生,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可我想学。”曲黛黛抿了抿唇,脸上露出几分倔强之色,“师父是天下第一高手,身为师父的徒弟,我却一点儿武功也不会,说出去恐惹人笑话。” “有我在,没人敢笑话你。”这句话,花九箫还是非常自信的,蝴蝶杀手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谁敢笑话他的徒弟。 曲黛黛还想再挣扎挣扎,花九箫已经一脸坚决,曲黛黛只好作罢,乌黑的眼底难掩失落之色。 她垂下眼睑,敛去计划失败带来的失落,却没有注意到,花九箫在瞥见这抹失落之色后,坚决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丝动摇。 如果她再坚持坚持,也许他就心软了。花九箫这样想着。 “不学武功,可以学点穴吗?”曲黛黛神思微微一动,猛地抬起头来,眼底的失落已经被一抹晶亮取代。 花九箫不愿教她武功,是因为她的根骨不适合练武,但点穴不一样,点穴对资质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找对穴位,指力足够的话,就可以练成。 况且,只要他教她点穴,就避免不了身体接触,反正目的都是一样,侵占他的私人领地。 “真的这么想学武功?”花九箫沉吟。 曲黛黛猛点头,眼角余光一直在瞄他的脸色。 花九箫转身:“跟我来。” 曲黛黛连忙跟上。 花九箫进了自己的屋子,曲黛黛略微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她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就要往帘后的那张大床上扫过去时,花九箫凌厉的目光扫过来。 曲黛黛一个激灵,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乱看。 花九箫走到书桌前。他的卧寝分为两部分,里面是睡觉用的,外面设有书桌和笔墨纸砚,用来临时办公。 曲黛黛跨过门槛就不动了,当着花九箫的面,她是不敢造次的。 花九箫打开抽屉,取出一幅卷轴,回头看见曲黛黛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暗道,这会儿倒装得十分老实,仿佛那个趁他不在敢在他床上打滚的是别人。 曲黛黛正低眉垂首地扮雕像,忽觉一团阴影朝自己飞来,她伸出手,将东西抓住,打开一看,是一幅人体穴位图。 “给你三天时间,背熟这幅人体穴位图,三天后,为师亲自考你。”花九箫丢出那幅卷轴后,说道。 曲黛黛一怔,看着这幅图上密密麻麻的穴位标注,总觉得有那么点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活该。 她现在收回自己的话还来得及吗? 曲黛黛站着不动,花九箫挑起眉头:“还有事?” “师父,能宽限几天吗?”曲黛黛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 “为师觉得三天时间也有点多,毕竟当年为师记熟这幅穴位图只花了三个时辰……” “不,三天很好,三天非常棒!师父告辞!”曲黛黛卷起卷轴,转身就跑,她怕自己再多留一秒,时间就变成三个时辰了。 曲黛黛跑得非常快,只一会儿门口就没影了,离开前,她还不忘将窗台上呼呼大睡的那只肥猫给揣怀里一道顺走。 花九箫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竟看了许久,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扬了扬。 曲黛黛拿着卷轴,抱着贵妃,一路奔回自己的住处。 这几日贵妃都是跟她一起住的,她在屋内给贵妃搭了个柔软的小窝,不过大多时候,贵妃都喜欢趴在她的脚下睡。天气冷了,还会往被窝里钻。 好在贵妃的毛发都有专人在打理,定时洗澡,定时驱虫,也脏不到哪里去,偶尔给她暖暖脚也不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关上屋门后,放下贵妃,拿出花九箫给她的那幅卷轴,在桌面上铺展开来。 再次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体穴位,她的眼前不由得黑了黑。 “喵。”贵妃跳上桌子,好奇地看了看她,伸出柔软的小肉垫,就要往图上踩。 “贵妃,别闹。”曲黛黛将它抱起来,拿出小鱼干哄它。贵妃有了小鱼干,趴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吃着,就不去闹曲黛黛了。 曲黛黛坐在桌前,将烛火挑亮一些。 “人体有108个要害穴,其中36个是致命穴,致命穴又分为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曲黛黛读这段话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有无数个苍蝇,在嗡嗡嗡地上下扑腾。 “我的天!我的脑子一定是坏了,才会提出学点穴。”曲黛黛现在恨不得穿回去,把刚才乱说话的自己给摇醒。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曲黛黛再懊悔也无济于事。她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她必须将这幅图上的穴位给记熟。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花九箫教她点穴,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曲黛黛撩起袖子,拿出当年冲刺高考的气劲。不就是死记硬背吗?从小到大,应付各种考试的她,也不知道挑灯夜战啃了多少本书,还怕这一幅区区的人体穴位图! 曲黛黛趴在桌前,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记,这幅图将穴位画得非常清晰,每一个穴位的位置,为了方便记忆,还标注了文字。 一夜时间悄然过去。 曲黛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烛火早已燃到了尽头,徒留一堆蜡泪堆满托座。 她揉着被自己的脑袋压得酸痛的胳膊,推开窗户,屋外树影摇曳,阳光从缝隙中落下来,洒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不管是这刺眼的阳光,还是侍女们四处忙碌的身影,都在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 曲黛黛面色微变,口中惊呼:“糟了,糟了,迟到了……” 她赶紧跑到院子里,打了一盆水,也不管凉不凉,快速地梳洗一遍,然后坐到镜前,随便抹了抹点脂粉,就冲向了花九箫的书房。 一如她所料,花九箫早已等在书房内,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 琉璃站在门外,瞧见她来了,松一口气,低声道:“黛黛小姐快进,谷主已经等候多时。” 曲黛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踏进屋内,迎着花九箫不悦的目光,行了一礼:“黛黛见过师父。” 花九箫定定地将她瞧着,也没让她起来。他今日来得比平日都早,一大早坐在这里,书看不进去,公务也没处理多少。 桌子对面的椅子上空荡荡的,他等了一上午,直到太阳日上三竿,那个原本该坐在他对面的人,却迟迟不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周围的气压也越来越低。琉璃站在门外,瞧见他这脸色,莫说主动问上一句,就连动弹一下也不敢。 花九箫没有吩咐,她自是不敢自作主张,虽然她心里清楚,花九箫在等曲黛黛。 这些日子曲黛黛一直在书房里伺候,他似乎有些习惯她的存在了。曲黛黛比较殷勤,往往来得比他早,今日他好不容易早点来,她却没影了。 花九箫等得一肚子火气,可当那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这火气就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嗞啦嗞啦地灭了。 他竟然有点想笑。 因为曲黛黛的模样有点搞笑。 她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裳,应该是没来得及洗澡。天冷了,一天两天不洗澡,可以理解。但衣裳皱巴巴的,尤其是袖摆,像是被什么给压出来的。 她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显然没有打理,一缕额发直挺挺地翘起来,耀武扬威的。两只眼睛底下各有一团乌青,显然是熬夜导致,尤其是她的皮肤白皙,哪怕用脂粉也遮不住。 偏偏神情楚楚可怜,像是被谁折腾了一宿。这个样子,还真是狼狈。 当然,花九箫也很快意识到,折腾她一宿的是自己,确切得来说,是他的那幅人体穴位图。 想到曲黛黛愁眉苦脸想着他一夜,他竟有几分得意。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党噹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天狗叫、阿呆- 满纸皆是他的名姓 曲黛黛不知道花九箫眼力这般好, 她出门前已经在镜子前照过, 眼底那团乌青, 她还特意用脂粉掩了。花九箫看的那些都是细节, 她自觉形象上没什么出错,可是花九箫就那么将她打量着, 也不说话,时间一久,饶是她再镇定,也不禁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师父?”曲黛黛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哭丧着脸, “我错了,下回再不敢迟到, 请师父恕罪。” “下不为例。”花九箫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 曲黛黛就等着他这句话,花九箫说过很多话, 曲黛黛最爱这一句。 他同她说过那么多话, 也就这一句出现频次最高。 她到底是有多爱招惹花九箫。 曲黛黛暗想, 日后得小心一点,毕竟魔头的底线在那里, 谁知道他的“下不为例”到哪一次截止。 曲黛黛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蹭到书桌前, 在老位置上乖乖地坐好, 然后拿起笔和纸, 继续练字。 曲黛黛坐下后, 花九箫取出一本书, 翻开书页。他的手边照例放着一碟子糕点,这次换成了紫薯松糕。 曲黛黛咽了咽口水,她起得晚,饭都没吃就来了,此刻见到这紫薯松糕,双眼不由得亮了几分,趁花九箫低头看书的间隙,伸出手去,抓了一块。 这些日子,她一步步地试探,已经从最初的一动不敢动,到光明正大地自他眼皮底子下取用他的东西,吃他的糕点。 这一点可以证明,曲黛黛坚持不懈地跑到他面前刷存在感的策略是对的。 曲黛黛飞快地将紫薯松糕包进嘴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着。 花九箫不喜欢别人在他看书的时候发出声音,他纵容曲黛黛在她面前吃东西,也是因为曲黛黛很乖,知道分寸。 花九箫的眼角余光瞥见曲黛黛的双颊鼓起,一动一动的,放在他手边碟子里的紫薯松糕少了一块。 又在吃东西了。 天天吃,怎么就是不见胖呢。花九箫用手托着下巴,眼睛在看着书页,神思却已经飘远。 印象中,曲黛黛一直都是这么瘦弱,从寒星院出来那会儿,好不容易圆了点,逃出蝴蝶谷后,跟着叶翎四处奔波,又瘦了回去。 这次回来,在膳食上他可是一点儿也没亏待她,哪怕她天天在他的厨房里蹭吃蹭喝,他也没说什么。 虞青凰刚来的时候,也是瘦巴巴的,被他用药折腾了好多回,更是瘦得皮包骨头。后来,他不再折腾她,她就迅速地圆了回来。她就跟她的那只猫一样,很容易养活。 曲黛黛不一样,不管她吃多少,那些东西都跟漏掉了似的,一点不见长肉。 好吃,贪财,爱捡破烂,不好养……花九箫在曲黛黛的印象专栏里,又多添了一个。 紫薯松糕做得绵软香甜,吃起来不腻,一碟子紫薯松糕,有大半都进了曲黛黛的肚子。曲黛黛吃饱后,继续练字。 天天临摹花九箫的字,练了这些日子,已经有模有样了,尤其是“花九箫”这三个字,是她所有字当中写得最好的,她的心血几乎都耗在这三个字上了。 曲黛黛写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昨夜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坐下来,屋子里暖和又安静,困意就涌上来了。 曲黛黛悄悄地挪动着身体,挪到花九箫桌前堆积成山的书籍前,这些书多半是武学秘籍,曲黛黛借着这些书的遮挡,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落在地上,时间在这静谧的气氛中静静地流淌着。 等花九箫抬起脑袋时,曲黛黛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将面前的那些书都挪开,露出曲黛黛的脸。 曲黛黛的脸白皙中泛着健康的红润,一半埋在胳膊里,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卷翘的睫毛抖动着,似乎是做了什么梦。 在她的面前,铺陈着一张纸,纸上堆满墨迹,是她一上午的成果。 花九箫伸出手,将纸拿到面前,登时有无数个墨黑的“花九箫”映入他的眼底,令他微微愣了一下,不禁有些失神。 平静无波的心湖,像是突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这些字上面,她模仿他的字,已经有六七成相像了,尤其是这“花九箫”三个字写得最好,若是不仔细分辨,几乎叫人以为是出自他的手。 花九箫面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的名字,就在这时,曲黛黛呢喃了一声,口中叨叨念着:“百会穴,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 花九箫鬼使神差地拉开抽屉,将那张写满他名字的那张纸,放进抽屉里。 曲黛黛揉着眼睛,抬起头来,口中还在念着:“巨阙穴,位于脐上六寸……” 花九箫拿起方才搁下的书,转过脑袋,眼睛盯着书,眼角余光却悄然转向曲黛黛。 曲黛黛已经清醒过来,神情还是懵的,过了一会儿,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眼底划过慌乱之色,连忙看向花九箫,低声道:“对不起,师父,我睡着了……” 她太困了,没忍住,就睡了过去,睡梦中还不安生,魔怔地背着昨夜死记硬背的那些穴位所在。 她抬头看着花九箫,声音忽然一顿,花九箫的脸色怪怪的,破天荒的,她居然从他脸上瞧出一丝心虚,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定是睡觉睡懵了,出现了错觉。 曲黛黛眨眨眼睛,想再确认一下。 花九箫握拳,抵住唇畔,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困的话,回自己屋睡去。” 心虚是没了,就是表情温柔得不像他,温柔得像是吃错药了。 曲黛黛摇头:“不困。” 她今日的存在感还没刷足呢,而且,她还要练字。 等等!她的字呢?! 曲黛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雪白的纸,神情略显错乱。她记得,她临睡前明明写满了一张纸,纸上都是花九箫的名字。 为了讨好他,她近来只练这三个字。 ……难道是她记错了? 曲黛黛揉了揉眉心,看向花九箫。花九箫恍若未觉,坐得端端正正,正垂眸看着手中的书,一脸认真。 曲黛黛只好收回疑惑的目光,愈发觉得可能是自己记错了,毕竟太困了,而且每天就做这么一件事,记岔了也有可能。 她拿起搁在笔枕上的毛笔,添了点墨,铺开一张纸,低头继续练字。 花九箫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书,没忍住,拿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又在写他的名字。 花九箫看着那白色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多出来的字,字字皆是他的名姓,不由得如立在云端,有些飘飘然。 三日的时间,曲黛黛总算将这幅人体穴位图记得滚瓜烂熟,就连当年高考她也没这么用心过。 入冬后,天黑得早,刚用过晚膳,明月就爬上了树梢。 曲黛黛将那幅人体穴位图拿出来,对着烛光温习一遍,自觉不会再出错,裹上一件厚衣裳,沐浴着月色去寻花九箫。 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花九箫应该在月华台练武。曲黛黛路上碰见了琉璃,随口问了一句,得知花九箫果然在月华台。 月华台建在蝴蝶谷的南面,初衷是为了赏月,花九箫用来做习武的地点后,这个时辰其他人是不敢去的。 曲黛黛站在月下,迎着层层石阶望去,深吸一口气,抬步,踏上石阶。 又是个月圆之夜,头顶一轮硕大的冰月,清冷的月辉洒落在地面上,银光将蝴蝶谷照得亮如白昼。 原以为,这次回蝴蝶谷后,她要继续给虞青凰当活药材。奇怪的是,花九箫并未再取她的药血。 虞青凰这次回来,是因“弱水”之毒发作,小南山的虞氏族人不得已才将她送回。她私自离开蝴蝶谷,惹得花九箫震怒,回来后,一直被禁足在清风阁内,谁也不许探望。 曲黛黛稍稍打听了一番,才知花九箫找到了一味药材,能够压制虞青凰的毒,这才没有继续取她的药血。 是什么药材曲黛黛没打听出来,原书里也没这一出,看来,剧情已经逐渐偏离。 不用她的药血,她自然求之不得,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个月华台既然是用来赏月的,修建得自然比别处高,曲黛黛又不比花九箫会轻功,能高来高去,几十个台阶一路爬下来,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曲黛黛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抬手擦着额前沁出的一层热汗。为了散掉身体的热气,她将衣襟稍稍解开一些。 月华如霜,一座汉白玉砌成的高台呈现在眼前,那高台高约十几米,依稀能看到台上一抹红影翩若惊鸿。 红影的动作极快,血色衣摆在夜风中翻飞,发出猎猎的声响,花九箫每一次出刀,都有一抹比月色更亮的刀光划过夜空。 皎洁的月华,银色的刀光,矫健的红影,交织在一起,形成的画面,实在叫曲黛黛震撼。 仿佛落了一场千年深雪,一只红色的蝴蝶,扇动着艳丽的翅膀,在皓雪中翩翩起舞。 曲黛黛不由得看呆了,直到明珠走到身前,对她恭敬地行了一礼,才恍然回神。 “奴婢见过黛黛小姐。”明珠开口,疑惑地望向她,“黛黛小姐是来寻谷主的?” 花九箫练武时,一向都是由明珠伺候。一来为了防止被旁人打扰,二来方便为花九箫端茶递水。 曲黛黛点头,看着花九箫的身影,问:“我可以上去吗?” “请黛黛小姐稍候,奴婢替您问一句。”明珠只是个丫鬟,不敢擅自替花九箫做主。 “好,有劳明珠姑娘。”说完这句话后,曲黛黛找了个石阶坐下,脱掉身上碍事的外裳。早知道要出这一身热汗,就不穿这件厚衣裳出门了。 明珠冲她露出一个微笑,走回原地,站着不动,待花九箫一套刀法练完,才沿着台阶走向月华台,到花九箫跟前行了一礼,将曲黛黛的话转述给他。 花九箫转头,朝着曲黛黛这个方向瞥了一眼,曲黛黛抱着双膝坐在月下,小小的一团,月华洒落在她的身上,似裹着雾,看得有几分不真切。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岚君、谢一 10瓶; 谢谢大宝贝(*  ̄3)(e ̄ *) 撩得他心神荡漾 过了一会儿, 明珠走下月华台。 曲黛黛正低头看着地面, 神思逐渐飘远, 眼帘中忽然映出一双精致的绣鞋, 她猛地抬头,对上明珠的眸光。 明珠笑道:“黛黛小姐,谷主请您上去。” 曲黛黛连忙站起身来,低声道谢, 她将自己手中的衣裳递给明珠:“麻烦明珠姑娘帮我拿一会儿。” “黛黛小姐快去吧, 莫让谷主等急了。”明珠提醒了一句。 曲黛黛虽然是主子, 待她们这些奴仆的态度却十分和善, 这令明珠不由得对她心生好感。虞青凰待她们也很温柔, 但毕竟是世家教出来的大小姐, 谦和中难免透着几分疏离和高高在上,不像曲黛黛这般平易近人。 曲黛黛并不知道明珠已经在心中将她和虞青凰对比了一番, 她放下衣裳后, 急忙忙地攀着台阶, 走向月华台。 月华台上建有一座石亭, 四周垂着幔帐, 用来挡风。 亭内设有桌椅, 桌子上摆放着果干和糕点。花九箫坐在桌前, 将蝴蝶弯刀推入鞘中,挂在腰间, 抬眸看向朝着他缓步走来的曲黛黛。 曲黛黛走到他亭前, 躬身道:“见过师父。” “明珠说你有要事寻我。” 曲黛黛眨了眨眼睛:“师父, 穴位我都记好了,您说过,要考我的。” “竟看不出你对学武一事倒有如此热情。”花九箫讶异地挑了下眉头。 “师父所言,字字句句铭记于心,不敢有所懈怠。”曲黛黛一脸乖巧。 山风寒凉,扑在她身上,她又刚脱了外裳,热气蒸发后,难免觉得凉意透骨,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进来。”花九箫目力好,瞥见她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后,眉心蹙起,沉声道。 曲黛黛求之不得。 亭子四周垂着幔帐,亭内点着一盏琉璃灯,用来照明。曲黛黛进入亭子后,没了山风扑面,只觉得周身暖了不少。 花九箫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亭子旁边,抬手将最后一截幔帐放下来,这样一来,整个亭子都罩在了幔帐里,幽暗又温暖。 琉璃灯的光芒映着花九箫的眉眼,愈发衬得他整个人俊美不可逼视。他倚靠在柱子上,双手抱怀,斜睨着曲黛黛,轻声笑道:“不是说好考你的么,怎么傻站着不过来?” 曲黛黛跟个雕塑似的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分明是有些紧张。这些不知所措落在花九箫眼里,自然是一种乐趣。 曲黛黛这才如梦初醒,朝他走去。她方才一直在脑海中温习着那幅人体穴位图,一时忘了反应。 她走到花九箫跟前,花九箫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真的记熟了?” 曲黛黛猛点头。论死记硬背这一点,她还是十拿九稳的,毕竟从小到大,她最擅长这个。 “师父,如果我都对了,有奖励吗?”曲黛黛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有信心,她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听闻“奖励”二字,花九箫似乎愣了一下。虞青凰聪颖,教她的东西,基本一遍就会,花九箫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从未想过奖励她什么。 不过…… 奖励什么的,听着也蛮有趣的。 花九箫稍一沉吟,颔首道:“自然是有奖励的,有赏,自然也要有罚,若是错了……” “若是错了,我乖乖认罚。”曲黛黛接道。 花九箫满意笑道:“如你所言。” “师父可以透露一下奖励的内容吗?”曲黛黛眼中都是期待地问道。 “这么自信自己一定能拿到奖励?” “我只是想激励一下自己。”曲黛黛得寸进尺,决定主动抓住先机,“师父,我可以提出想要什么吗?” 比如他的房间使用权,或者,更直接一点,管他要“弱水”。 “等你做到了再说。”花九箫不置可否。 “那就把难度提高一点,相对的,师父的奖励也要更丰盛一点。”曲黛黛从袖中取出一条红绫,冲花九箫扬了扬,“我用这个蒙住眼睛,师父,敢赌吗?” 花九箫知道曲黛黛是故意拿话激他的,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花九箫当然不会拒绝。况且,这的确是个好玩的游戏。她既然要玩得这么刺激,花九箫就陪她玩。 “为了防止作弊,请师父检查红绫,并且替我系上。”曲黛黛将红绫递给花九箫。 那一截红绫鲜红艳丽,和花九箫的红衣是一样的颜色。红绫被握在她掌中,衬得她的肌肤如雪似玉,红的更红了,白的更白了。 花九箫从她手中取过红绫,检查了一遍,确认红绫不透光,绕到曲黛黛身后,将红绫蒙住她的双眼,系在她的脑后。 “请师父站到我的身前。”曲黛黛感觉到花九箫站在她身后,提醒了一句。 花九箫这才将目光从她的发间移开,曲黛黛生得清艳,打扮得却是极为素雅,尤其是一头乌发的黑,只是用发带绑了双丫髻,缀着两条丝带,除此之外,并无别的装饰。 女孩子大多数爱美,花九箫是见过虞青凰的妆奁的,那一盒子的首饰,从步摇、珠钗、耳坠、项链到手链,应有尽有,无不华美精致。就连花九箫偶尔出谷一趟,碰见好看的,也会给她带回来一两件。 不过花九箫很快便意识到,不是曲黛黛不喜欢那些东西,而是她没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一身孑然地跟着他来到蝴蝶谷,三年的时间里,一直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寒星院中,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心思再去想这些绫罗绸缎、钗环首饰。跟着叶翎闯荡江湖的那些时日,买过最贵的,也不过是一件白裙子。 花九箫的眸色不由得深了几分,依照曲黛黛所言,走到她身前。 曲黛黛眼前罩着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脚步声和气息,来判断花九箫的方位。 为了确认他的所在,她抬起双臂,自宽大的袖摆中伸出两只手。 花九箫低眸看着曲黛黛朝他伸过来的两只手,她的手是素白的,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虽做了数年的药奴,却没怎么干过粗活,稍稍养活,便是一双养尊处优、执笔弹琴的手。 只是因为她的身体过于瘦弱,浑身没几两肉,到了手上就更明显。雪白的肤色下,是淡青色的脉络,脆弱纤细,愈发显得肌肤透明莹白。 这只手逐渐朝着他的身体靠近,花九箫没有动。很奇怪的一件事,对于旁人的碰触,他会有明显的厌恶感,但是曲黛黛没有。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就不抵触她的碰触,她是第一个被他牵着手,带进蝴蝶谷的。更令人震惊的是,身为杀手的他,本能地厌恶鲜血,却在尝过曲黛黛的血后,对她的血隐隐产生了渴望和迷恋。 花九箫回想着那日红纱帐内,他唇畔尝到的那一丝甜美,恍惚间,那股诱人的甘甜又在舌尖蔓延。 不曾被他在意的,随意踩在脚底的一株杂草,正在一点点地影响着他的心境。 曲黛黛的手指摸到了花九箫胸前的衣襟,很快又将手指收回。 “师父,我准备好了。”确认花九箫就站在身前,曲黛黛深吸一口气,说道。 花九箫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曲黛黛今日穿了件水绿色的裙子,因他说过不喜她穿白色,回到蝴蝶谷后,她再未穿过白色衣裙。 其实,不管穿白色也好,绿色也罢,她生得好看,怎么穿都挡不住那艳色的容光。 他只是不喜欢她过于招摇,太过招摇的美丽,总会轻易地引起别人的觊觎。 “……师父?”曲黛黛没听到动静,不由得唤了他一声。 “神庭何在?”花九箫回神,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曲黛黛一怔,明白考查已经开始。她自黑暗中朝着花九箫走了两步,低声道:“师父,得罪了。” 说罢,她踮起脚尖,举起手腕,手指轻触花九箫的发间:“神庭穴位于头前部入发际五分处,师父,黛黛说的可对?” “没错。”曲黛黛的个头只到花九箫的锁骨,她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碰到他的头发。两人离得这样近,属于曲黛黛身上的幽香钻入花九箫的鼻端。 “请师父再问。”首战告捷,曲黛黛的面上难免露出得色。 “肩井穴何在?” 曲黛黛举起手,准确无误地在花九箫的肩头点了一下:“肩井穴,肩部最高处,击中后,半身麻木。” “足三里穴。”花九箫歪了一下脑袋,眼底透出兴味。 “外膝眼下三寸,击中后,下肢麻木。”这回曲黛黛没动手。 “太渊穴。” 曲黛黛略微迟疑,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腕上轻轻点了一下:“肺之原穴,百脉之会。击中后,阴止百脉,内伤气机。” 曲黛黛能这么准确地就找出他身上的穴位,是因在蒙眼之前,她就已经在心中将他的身形在脑海中过了千万遍。 花九箫有些意外,他只知道,她能主动来找他,定是用了些苦功夫,没想到,她居然用心至此。看来,她在记这些穴位的时候,参照的是他的身体。 花九箫从前练习点穴的时候,用的是人体模型,这些人体模型用特殊的材料制成,身高大小与真人无异,为了更准确,模型自然是没有衣裳的。 曲黛黛用他的身体当模型,岂不是…… 真是好大胆的丫头! 花九箫的眼底闪过微光,落在她握住他的那只手上。 曲黛黛的手柔软细腻,肤色莹白。虽然花九箫的肤色也是白的,但是他们的白不一样,曲黛黛的白是粉白,白里透红,犹如枝头盛放的桃花。花九箫的白偏清冷,与山巅的雪色更为接近一点。 她温软的手,裹着他的手背,手指轻点,仿佛蝴蝶振翅飞过。温柔的触感,令他不由得心神荡漾,眼前似有大片桃花盛开,清甜的桃花香在鼻端弥漫。 花九箫又说了几个穴位。 曲黛黛几乎是没有犹疑的,一一在他身上点过,没有错漏之处。看来,她是有备而来,为了所谓的“奖励”,真的下了一番苦功夫。 花九箫盯着她的脸颊,喉间略微干涩。明明曲黛黛没有内力,还隔着几层衣裳,她的手指轻触那些穴位的时候,像是带着火焰,将他的身体给烧着了。 他不知道,她在记这些穴位,拿他的身体当模型时,是否也如他这般心猿意马。 花九箫只觉得,有一团火从他的身体内部开始燃烧,烧得越来越烈,一股强烈的渴望从心头升起。 垂下的幔帐将亭子遮得密不透风,只有一盏琉璃灯的光芒散发出来,笼着曲黛黛窈窕的身形。 花九箫望着曲黛黛的目光,不可察觉地炙热起来。 “膻中穴。”花九箫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目光比骄阳还要炽烈。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哗啦啦 5瓶; (づ ̄ 3 ̄)づ —— 注:文中所有穴位位置来自百度。 今日三更达成,打卡,还有三天(冲鸭!!!)ps:今天的晋江卡爆,吞我作话,也看不到留言(o﹏o?) 绮梦无痕撩君心 曲黛黛虽蒙着眼, 却已经明显得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她恍若未觉,依旧用小白兔的无辜, 引诱着美丽的毒蛇,一点点地陷入暧昧的陷阱, 为她心慌意乱, 为她神魂颠倒。 不是花九箫的脑海中有桃花在盛开, 而是她今日出门前, 特意在身上熏了桃花香,腰间挂了桃花香的香囊。 确认花九箫不排斥她的碰触后, 她所有的碰触都如蜻蜓点水, 又恰到好处地撩拨着他所有的渴望。 花九箫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时, 曲黛黛意外地偏了偏脑袋, 很快她便将这意外掩饰好,抬起手指, 在他胸前的部位轻轻点了一下。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在走,她没料到的是, 花九箫的沦陷来得比她想象地快得多。她本来已经做好,今晚计划失败的准备。 意外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曲黛黛连忙收敛心神, 手指轻点穴位的同时,口中道:“膻中穴, 位于人体两乳之间, 击中后, 内气漫散, 心慌意乱,神志不清。” 点完后,她讶异地问道:“师父,为何都是致命穴?” “怎么,担心为师?”花九箫似笑非笑。 曲黛黛摇头:“师父神通广大,以黛黛的指力,自然是伤害不到师父半分。” 她时刻不忘吹捧他,虔诚又卑微地仰慕着他,把他当做她的世界里唯一的神。有时候戏演得深了,连她自己都信了,仿佛那花九箫真的已经天下无敌、无所不能。 他怎么会无敌,他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就会为这万丈红尘所迷惑。 曲黛黛的唇是桃花色的,泛着微微的粉,唇角缓缓弯起,勾出一个娇俏又得意的弧度:“师父,我都对了,是不是?” “是。”花九箫的目光落在她唇畔的一抹淡粉上。 “那我要的奖励……”曲黛黛的话音戛然而止,一只手蓦地揽住她的腰身,接着她整个人都撞入花九箫的怀抱中,腾空而起。 曲黛黛心中一凛,连忙摘掉覆眼的红绫。红绫摘取之后,映入她眼底的是大片燃烧的明黄色火焰。 一支支燃烧着火焰的长箭,破开浓黑的夜色,接二连三地射向石亭。 花九箫抱着她,旋身避开飞箭。 火光擦着她的飘展的衣袖飞过,钉入她身后的幔帐中,火舌卷上幔帐,“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曲黛黛面色微变,抬眸朝着射出飞箭的方向望去,只望见皎洁的月色里,依稀立着一道人影,那人手挽长弓,飞箭就是从他手中射出的。 亭子的四周幔帐都已经燃烧起来,花九箫抱着曲黛黛,掠出石亭外。 明珠惊慌地爬上月华台,跪地道:“谷主。” “怎么回事?”花九箫脸色阴沉。 “奴婢、奴婢也不知。”明珠一直在这边伺候,哪里知道会有这样一场变故。这个蝴蝶谷守卫森严,外人根本不可能进来,难道是谷中发生了叛变? “送黛黛小姐回去。”花九箫将怀中的曲黛黛放下,留下一句话,便飞身掠下月华台,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曲黛黛看着燃烧的亭子,不由得叹息,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找花九箫要奖励了。就算不是房间的使用权或者“弱水”,其他奖励也好呀。 要不是明珠还在跟前,她都恨不得捶胸顿足了。 都怪君凌霜。 没错,君凌霜,《天命凰女》中的男二,原书中的人气角色之一。 作为一部大女主小说,为了衬托女主的万人迷光环,除了男主和反派,自然少不了其他平分秋色的男性角色。 男二,作为仅次于男主的男性角色,原书里女主的爱慕者之一,在《天命凰女》这本书里占着举足轻重的比例。 由于凤岚曦的短命早逝设定,君凌霜虽是男二,却是原书里唯一陪着女主虞青凰白头偕老的角色,哪怕以朋友的名义,至少,这一生的相伴不是假的。 凤岚曦病逝,花九箫自尽,其他各色角色相继炮灰,谁能想到,男二君凌霜才是原书里笑到最后的角色。 君凌霜并非男二的本名,而是他行走江湖的化名,不过相对于他的本名,其他人似乎更认同他的化名。 说起君凌霜,与花九箫也有一段渊源。当年横渡沧澜江时,因遭到反叛者的截杀,花九箫的母亲惠妃不得不从两子中择其一。 花九箫是被放弃的那个,小舟载着他,被沧澜江的风浪吞没。惠妃带走的那个就是君凌霜,他是花九箫的哥哥,楚国的现任太子,未来的国君。 花九箫这么多年来不愿再踏足楚国境地,一则因为他的母亲惠妃,二则因为他的哥哥君凌霜。 这两个人,都是他的至亲,尽管他们都负了他,血浓于水的牵绊是割舍不掉的,经过沧澜江一役,花九箫决意永生不再去见这二人。 花九箫发誓不见这位兄长,命运却将他这位兄长送到了他的身边。两兄弟多年未见,又有谁料得到,再次重逢,竟是为了抢同一个女人。 原书里,虞青凰第一次逃出蝴蝶谷后,结识了化名行走江湖的君凌霜,二人一见如故,并肩同行,结下深厚的友情。后来,因“弱水”之毒发作,虞青凰被送回蝴蝶谷。 君凌霜为救出虞青凰,拿着虞青凰留给他的解毒丸配方,配出解药,带着一群手下,潜入蝴蝶谷中,制造叛乱假象,吸引守卫注意,然后趁机从清风阁里带走虞青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按照剧情发展推算,这次来的应该是君凌霜。除了君凌霜,曲黛黛再想不出其他人,因为只有他手上有解毒丸的配方。 幔帐烧完,大火逐渐熄灭。曲黛黛望了一眼远处泼墨般的夜色,沿着台阶离开。 明珠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路踏着月色,回到芳华小筑。芳华小筑内的气氛有些凝重,曲黛黛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站在院口的沈流云。 “见过黛黛小姐。”沈流云对她施了一礼。 曲黛黛走到他身边,悄声问道:“沈大哥,出了何事?” 虞青凰唤沈流云“沈大哥”,曲黛黛也跟着一起喊“沈大哥”,反正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沈流云的半张脸藏在面具下方,看不清表情,低声回道:“有人闯入谷中。” 果然和曲黛黛料想的是一样的。 “人都抓住了吗?” 沈流云摇头:“只是抓住了几个同伙,侍卫这会儿正在搜查蝴蝶谷。” “沈大哥怎么不去?”曲黛黛好奇。 “谷主命属下在此守护芳华小筑,以免贼人前来偷袭。” 曲黛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再与沈流云唠嗑。 花九箫这回恐怕是搜查不出什么结果的。 君凌霜就躲在清风阁,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君凌霜兵行险着,又有虞青凰暗中维护,花九箫又怎么找得到。 虽被君凌霜这么一偷袭,打断了自己的计划,但君凌霜的出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曲黛黛托着下巴想,君凌霜的出现,意味着虞青凰将第二次离开蝴蝶谷,这一次,也许会出现师徒决裂的剧情。 刺客忽然闯入蝴蝶谷,令所有人始料不及。自从星辰阁被焚,蝴蝶谷已加强防守。出了刺客一事后,沈流云立即命人查探谷口的毒障,毒障并没有为人破坏的痕迹。 看来这批刺客是有备而来,至少,他们手中有解毒丸,这才是花九箫真正震怒的原因。 刺客有解毒丸的配方,说明谷中出了内奸,这个内奸本事不小,居然盗走了解毒丸的配方。 抓获的几个同伙,在被抓住的瞬间就自尽了,根本没有套出任何有用信息。 搜查蝴蝶谷的侍卫们,将蝴蝶谷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出那条漏网之鱼。 沈流云将此事禀告给花九箫,花九箫脸色阴沉地说道:“他还在谷中,封锁出口,继续搜查。” 沈流云抱拳道:“是。” 沈流云走后,花九箫在烛光里坐了一会儿。幽幽的灯火映在花九箫的眼底,辨不出丝毫情绪。 风拂过树梢,树影摇曳,发出飒飒的声响。 这么闹了一出,时间已经不早,花九箫不是个喜欢熬夜的人,不管刺客有没有抓到,只要他还在蝴蝶谷里,他就跑不掉。 花九箫起身,拂开珠帘,走向内室,抬手宽衣就寝。 刚将外袍脱下,搭在木架子上,一条红绫自他胸前的衣襟里,飘飘荡荡坠向地面。 花九箫抬手将红绫捞住,定睛一看,微微怔愣。 这红绫是月华台上曲黛黛用来覆眼的红绫,不知何时被她塞到自己的怀中。想起曲黛黛蒙着双眼,手指在他身上轻触的一幕,好不容易熄灭的火焰,又在他的心底燃烧起来。 花九箫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这会儿曲黛黛应该已经回自己的屋子睡觉了,她原本是想找他要奖励来着,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刺客打断了。 花九箫拿着红绫,长发披散地倚在床畔,望着红绫的双眸,眸色逐渐变深。 琉璃灯似乎闪烁了一下,灯光变得幽暗起来,屋外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谁?”花九箫抬眸。 “是我,师父。”门外传来曲黛黛小小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花九箫敛起心中疑惑,温声道:“进来。” “吱呀”一声轻响,两扇门被一只莹白的手推开,接着,走进来一道窈窕的身影,身影站在灯光里,模模糊糊的,似是立在雾中。 花九箫隔着珠帘望过去,珠帘后的曲黛黛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映着她朦朦胧胧的眉眼,看不真切。 “师父。”曲黛黛站在门口轻唤了一声,清凌凌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花九箫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头,沉声问:“这么晚了,有事?”难不成是来要奖励的。 “师父,今日的考查尚未结束呢。”曲黛黛将身后的屋门合起,熄了手中的灯笼,摇晃的身影缓缓朝他走来。 琉璃灯的灯油大概是没剩多少了,光芒越来越暗,愈发映得曲黛黛眉眼看不真切,只依稀看到一片翩跹的白色衣角,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花九箫疑惑地想着,曲黛黛自入谷以来,一直不穿白衣,怎么今晚想起穿了这件白衣。他记得,她第一回穿白衣,还在眉心点了朱砂,那朱砂印衬得她整个人艳光四射,比流焰晚霞还要艳上几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糖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少卿 59瓶;羽殇、向天狗叫 10瓶;缘缘缘 9瓶;党噹噹。 7瓶;上野、阿芙蓉 5瓶;婷大大 3瓶;墨染橘 1瓶; 还有感谢在专栏投雷的小天使:谢一(晋江不提示专栏,差点没看到o(╥﹏╥)o) 谢谢宝贝们(*^▽^*) —— 不要嫌我慢热嘛,感情流小说,感情线要一点点铺垫,刀和糖都会有的,黛黛给的糖里都是藏着刀子的,现在有多甜,以后就有多痛 绮梦有意动他心 “师父。”曲黛黛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边, 微凉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花九箫微微一惊, 抬起眸子, 跌入他眼帘的是她眉心那抹艳红的朱砂印。 握着他的那只手,柔软细腻, 指尖刮着他的掌心,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痒。 曲黛黛的手指,勾住他掌心握着的那条红绫, 唇角弯起一个魅惑的弧度, 缓缓抽出他手中的红绫。 “师父,我们继续呀……”她的声音又甜又软,一瞬间, 又有大片的桃花在花九箫的眼前盛放。 粉瓣绰绰,迷乱着他的视线, 曲黛黛眉心的那抹朱砂,像是一团火, 在他的眼底幽幽地烧着。 “继续什么?”花九箫失神。 “继续考我。” 花九箫的眼前, 猝不及防地陷入一片黑暗。 原来是曲黛黛将她手中的红绫,覆上他的双眼,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在耳畔响起,隔得很远, 吹出来的热气带着清甜的桃花香, 熏得他心神迷醉, 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今宵何夕。 黑暗中,一只温软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襟,指尖如蝴蝶一般,从他的肌肤上掠过,带来微凉的触感。 眼前没有了光明,所有触感更为清晰。 “鸠尾穴,脐上七寸,这个位置对是对不对?”曲黛黛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嗓音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带着甜甜的撒娇意味,手指轻点他的胸膛。 花九箫心神一荡,答道:“对。” “巨阙穴,脐上六寸,是在这里对不对?”那只蝴蝶飞起,又落下,微凉又柔软的触感,令花九箫的心神晃得更为厉害了。 “是这里。”花九箫的声音不知不觉中低哑几分。 他的喉咙轻轻的滚动着,嗅着空气里飘着的桃花香,如饮了一口烈酒,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心脏。 “神阙穴……”那只手逐渐游移着,逐渐下滑,往他肚脐方向移去。 花九箫猛地伸出手,握住那只作乱的蝴蝶,低声道:“黛黛,够了。” 曲黛黛轻声地笑了起来,脑袋微偏,抵着他的额头,声音里带着撩人的俏皮,“师父为何不许我再点了,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花九箫沉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一点声音都没有,呼出的气息却是燥热的。 “师父不说话,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曲黛黛笑得更为开心,脑袋抵着他的颈侧,像只小猫咪,亲昵地蹭着他。 黑暗中,能感觉到曲黛黛的身体贴了过来,一条胳膊从颈后绕过去,勾住他的脖子。那具温软的身体挤进他的怀中后,充斥在鼻端的桃花香更为浓郁了。 花九箫握住曲黛黛手腕的那只手,缓缓收紧。心底的渴望化作一团团烈焰,四处煽风点火,有种将他烧得粉身碎骨的错觉。 花九箫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决定遵从内心的渴望。况且,这次是她主动招惹他的。 花九箫伸出手,揽住曲黛黛纤细的腰身,将她锁进自己的怀里,与自己的身体严密贴合。 “……是你自找的。”他咬着牙说道,搂着那具柔软的身体,抬手,将幔帐从金钩上放下,遮住这无边春光。 身体覆上去的瞬间,“咣当”一声巨响,猛地从窗台方向传来,如惊雷一般响在花九箫的耳畔。 浓烈的黑暗在瞬间褪尽,琉璃灯的光芒透入花九箫的眼底。 哪里还有什么红绫和曲黛黛,只有数盏琉璃灯静静地散发着光芒,晶亮的光芒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珠帘微微晃动着,珠串相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喵。”橘色的肥猫披着月华,从窗户外面鬼鬼祟祟地探进来一只脑袋,冲花九箫叫了一声。 风拂在花九箫的面颊上,令他微微清醒了一分。 花九箫回神,这才惊觉自己手中握着红绫,倚在床畔打了盹。时间不过才过去一会儿,梦中却颠倒红尘,旖.旎万千。 居然是个春.梦。 花九箫在心底啧了一声,难以相信自己会做这样旖.旎的梦,而这对象居然是他的小徒弟,曲黛黛。 血气方刚的年纪,都是在幽冥的腥风血雨里渡过的,别说春.梦,就连正常的梦都没有做过。 那会儿的梦里,不是喷溅的鲜血,就是乱飞的人头,时时刻刻与死亡为伴,哪有什么心思去想儿女情长。 刀光剑影,血腥杀戮,主宰了他的年少时光。 长大后,心境逐渐沉稳,这些年来虽不在江湖飘荡,却总也睡得不踏实,更是很少做梦。 人生头一回做春.梦,花九箫心底觉得有几分新奇,不由得将梦中的内容细细回顾了一遍,竟觉得有几分遗憾,没有继续下去。 猫儿见他没反应,从窗台跳下来,走到他身前,蹭着他的小腿:“喵~~~” “扰我好梦,真是该死。”花九箫伸出手,揪住这只大肥猫的后颈,拎在眼前晃了晃。 贵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脸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算了,一只猫儿,同你计较什么。”花九箫将它放下,脑海中不禁浮起曲黛黛抱着这只猫儿站在树下的样子。 自从她住进芳华小筑后,贵妃倒是同她十分亲近,时常能看见她抱着贵妃在芳华小筑乱晃的身影。贵妃还每晚都跟她一起睡,显然已经把她当做了主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跟你的主子一样,扰人不自知。”花九箫用手戳了戳它毛绒绒的脑袋,扬声唤道,“明珠。” 明珠推门进来,恭声问道:“谷主有何吩咐。” “明日去库房一趟。”花九箫想了想,说道。 翌日一早,天色刚亮,明珠就带着人进了曲黛黛的屋子。 曲黛黛半梦半醒,连头发都还未来得及打理,半眯着眼睛坐在床头,一脸茫然的表情。 侍女们鱼贯而入,一一排开,在她面前站好,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只红漆雕花的木盒子。 曲黛黛懵了,打着呵欠问:“明珠姑娘,这是做什么?” “这是谷主给黛黛小姐的赏赐。谷主说,昨晚月华台的考核,黛黛小姐答得很好,这些都是黛黛小姐应得的。”明珠说完,示意侍女们将盒盖打开。 盒盖一打开,顿时一阵金光银光点晃瞎曲黛黛的眼睛。 原来每个盒子里都盛满了步摇、簪子、珠花、耳坠、手镯等首饰,材质从金银到玉石,应有尽有,每一样都做得精美华丽,往这屋里一放,连带着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几分。 “这里还有衣裳,谷主说,天冷了,黛黛小姐体质特殊,要记得多穿几件,不要着凉。”明珠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拿出一件华丽的白色狐裘,在曲黛黛的眼前展开。 曲黛黛整个人都是震惊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时反应不过来。 明珠放下狐裘,拍了拍手,又进来数名侍女。每个侍女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精致华贵的布料。 明珠道:“谷主还说了,若是黛黛小姐不喜欢这些衣裳不打紧,反正谷里有裁缝和绣娘,可以替黛黛小姐现裁几身合心意的。黛黛小姐,挑几块您喜欢的布吧。” 曲黛黛呈灵魂出窍状,几乎是飘到那些布面前的。这些布的料子柔软细腻,纹饰精美,成色极新,一看就知道是上品。更叫人惊讶的是,这些布的颜色都偏素雅,其中一块更是纯白如雪,没有一丝瑕疵。 曲黛黛暗道,花九箫最不喜她穿白色,为何偏偏叫明珠送来白色。难不成,他是在考验自己,是否真的将他所有说过的话一一铭记于心。 昨晚为了讨好花九箫,她可是吹了一回牛。她就算记忆再好,也不大可能记住花九箫所有说过的话。 曲黛黛的手轻抚着那块纯白如雪的布料,神思已经飘远。 明珠笑道:“这种面料一向都是用来做贴身衣裳的,谷主就裁了好几身当亵衣,黛黛小姐不如也来一套。” “……还是算了。”一听到这块布是用来给花九箫做内衣的,曲黛黛连忙松开手,仿佛被烫了一般。 她的目光落在其他的布匹上,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花九箫突如其来的宠爱,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拿捏不好其中的分寸。若是得寸进尺,惹得他一个不高兴,这些宠爱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她要的不是这种昙花一现的宠爱,而是魔头的真心。 明珠见曲黛黛犹豫不定,拿起其中一块布,建议道:“这种灿若云霞的面料最适合做外裳,罩上一层纱衣,纹饰若隐若现,朦朦胧胧,不用风吹,也有飘逸感,青凰小姐就裁了好几件。黛黛小姐身段好,若穿上这块布裁的衣裳,肯定很美。” 曲黛黛听闻虞青凰也裁了,不由得将目光落在明珠手中的那块布上。那块布的确如明珠所言,颜色鲜亮,纹饰华美,不管是颜色还是面料,都是属上乘。 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她自穿来以后,饭都吃不饱,别说穿上几件好衣裳。曲黛黛没忍住,轻轻点了一下脑袋。 “快给黛黛小姐量尺寸。”明珠见曲黛黛点头,连忙高兴地吩咐侍女。 昨天夜里,花九箫特意将她传唤过去,命她打开库房,取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送过来。花九箫头一回赏赐曲黛黛,明珠拿捏不好,便拟了一份清单,大着胆子请花九箫过目。 她以为列举了那么多,花九箫会划去几项,花九箫看完清单后,一个都没有划掉,还命她将珍藏的那些面料取出来,给曲黛黛裁衣裳。那些面料珍贵至极,谷里也只有虞青凰偶尔得一匹裁衣裳,可见这回花九箫是真的对曲黛黛上心了。 明珠话音刚落,便有两名侍女走过来,拿着尺子,在曲黛黛的身上量着。 “请黛黛小姐张开双臂。”其中一名侍女温声道。 曲黛黛依言张开双臂,目光自那些珠钗和手镯上掠过,既然是花九箫承诺的奖励,就代表她是可以拿的吧。 这些个首饰都很值钱呢,以后拿到蝴蝶谷外去卖,一定能卖很多钱。说不定,能包管她这辈子衣食无忧。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oryends 2瓶;28630804 1瓶; 么么哒! —— 贵妃:喵,不用太感谢我︿( ̄︶ ̄)︿ 花九箫:忽然有种揍猫的冲动 差点露馅 明珠和侍女离开后, 曲黛黛如梦初醒, 奔到满桌子的首饰前, 双眼绽出亮晶晶的光芒。她一会儿拿起一根簪子插在发间,一会儿又将玉镯套在手腕上, 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钱! 这些都是钱! 曲黛黛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将这些东西都换成钱,一定能堆出个小金山出来。 有了这座小金山,以后去哪里都有底气, 睡觉的时候,还可以抱着她的小金山睡,梦里都是金灿灿的。 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曲黛黛将盒子都合起来,目光在屋内逡巡一遍,打算先找个地方, 将这些东西都藏起来。 这么多宝贝, 要是被偷了,她能哭上三天三夜。 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曲黛黛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总算才将她的那些珠钗首饰都藏好。 衣摆和袖口在藏这些珠钗首饰时, 蹭了不少灰尘, 曲黛黛抬手,将灰尘掸去, 目光落在明珠送来的那些新衣裳上。 狐裘厚重, 是冬装, 这个时候刚入冬,还用不上。曲黛黛将狐裘叠好,收在衣柜里。 其他的衣裳料子也很华贵,稍稍在哪里刮一下就开线了,她整日里在书房伺候,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沾上了墨汁,沾了墨汁,整件衣服就报废了,不如先收着,以后再穿,免得浪费。 曲黛黛决定还穿往日的旧衣裳去书房。 花九箫的书房有个雅致的名字,唤作“烟雨阁”,曲黛黛到达烟雨阁的时候,沈流云正在屋内,向花九箫汇报着关于刺客的进展。 “谷内已经搜查个遍,皆无刺客的踪迹,如今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有搜查,若无谷主的首肯,属下不敢擅自行动,因此特意来请示谷主。” 蝴蝶谷的出口已经封住,那刺客还在谷内,沈流云带着人搜遍蝴蝶谷,一无所获,汇报的时候不由得提心吊胆。 花九箫的面色看起来并无震怒之色,他用手轻轻叩了一下桌面,似乎在思考,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什么地方?” “……清风阁。”沈流云犹豫道。清风阁是虞青凰的住处,虞青凰正在禁足期间,没有花九箫的许可,沈流云不敢擅自带人进去。 屋外的曲黛黛听见“清风阁”三个字,心脏突突地跳了一下。君凌霜此刻恐怕就藏在清风阁内,若是沈流云真的带人进去搜查,君凌霜藏不住,连虞青凰也要受牵连。 她闪身进入屋内,打断沈流云的话,对坐在书桌后面的花九箫施了一礼:“黛黛见过师父。” 花九箫依旧着了一身红衣,斜倚在紫檀木倚中,神情略显慵懒。听到曲黛黛的声音后,他抬起眼睛,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从昨晚那场梦开始,曲黛黛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沈流云向他汇报搜查刺客的进展时,他也是心不在焉,想着明珠应该将东西都送过去了。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的好东西,以这丫头财迷的性子,还不得高兴地跳起来。 送过去的衣裳原是裁给虞青凰的,曲黛黛的身形和虞青凰的差不多,应该是合身的。但她到底不是虞青凰,也许那些衣裳她并不喜欢,所以他吩咐明珠送了些布匹过去,让她挑选几匹自己喜欢的。 想到曲黛黛会穿着那些华美的衣裳,带着精巧的首饰前来向他请安,花九箫的心头不禁腾起一丝期待,因此,听着沈流云的话,愈发得魂不守舍。 直到曲黛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花九箫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看向曲黛黛。 这一看,不禁令他大失所望。 曲黛黛还穿着她平日里穿着的那些旧衣裳,那些衣裳穿得久了,也不知道洗过多少次,袖口都有些发白了。尤其是她身上的这套,应该是从蝶园里领到的,灰扑扑的,衣服的下摆处还有一道划痕,大概是从前饲花的时候,花枝勾出来的。 衣裳没穿他送过去的那几件,他姑且当做不喜欢。可那些珠钗首饰呢?不管她喜欢清新淡雅的风格,还是更偏爱华美精致的贵气,都应有尽有。 那些首饰价值连城,无论哪一件,都是精心打磨出来的上品。他不信,她那么贪财,会不喜欢那些首饰。 从前叶翎送她一件白裙子,她都能当宝贝一直穿着,没道理,他送的那些华裳不入她的眼。 除非,她的那些仰慕和崇拜都是假的,她一直都是在骗他。 想到这里,花九箫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冷声斥道:“废物!” 沈流云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属下办事不力,请谷主责罚。” 曲黛黛也跟着吓了一跳,她一向都知道花九箫喜怒不定,因此有所心理准备,面上保持淡定之色,甚至眨了眨眼睛,故作不知地问道:“师父,沈大哥犯了什么错,要责罚他这么严重。” 花九箫抿唇没说话,曲黛黛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放在他面前的茶盏,递到他跟前:“师父不要发这么大的火,会伤身的。” 花九箫斜睨了她一眼,心道,你装,你再装。 曲黛黛察觉到事态有点不妙,花九箫那一眼看得她后颈汗毛根根倒竖,浑身沁上一层寒意。忽然神思一动,花九箫如此大发雷霆,不会是因为她吧? 曲黛黛的脑子转得飞快。她到底做了什么,才招惹了花九箫。可她才过来,根本没时间招惹他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九箫这魔头,简直跟吃错药似的,一大早欢欢喜喜赏了她那么东西,这会儿又对着她发火,真的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曲黛黛一怔,猛地意识到,问题可能出现在那些赏赐的东西上。 按道理说,他赏了她那么多东西,肯定是有所期待,比如她的感激,她的欢喜,甚至她的回馈…… 而她,既没有穿那些衣裳,也没有戴那些首饰,居然就这样过来了,明显就是没把他的那些赏赐都放在心上。 换作是她,自己的一腔心意,被别人不当一回事,也会大动肝火。 曲黛黛觉着,事情的症结可能就在这里。 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将茶盏往前送了送,脸上攒出讨好的小梨涡,笑得比蜜还要甜:“师父喝茶,茶能清火。” 花九箫伸出手,接了她递过来的茶盏。 曲黛黛乖乖地站好,小声道:“谢谢师父。” “谢我什么?”花九箫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睛。 “谢师父赏赐的那些东西。”曲黛黛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明亮,“每一样黛黛都很喜欢,从来没有人送黛黛那么多的好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师父送的,每一件都很珍贵,黛黛已经好好地收了起来,要珍藏一辈子,等死了,还要带进棺材里。” 花九箫所有的火气,在这一句“带进棺材里”都消了。 这么喜欢吗?喜欢到……要带进棺材里。原来这才是她不穿那些华裳,不带那些首饰的真正原因。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脸上,曲黛黛的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爱慕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又恰到好处地叫花九箫发现那些小心翼翼的卑微。 这下子花九箫不但火气全消,全身的每一个毛孔还特别顺畅。 他想起梦境里的那个曲黛黛,大胆魅惑,像个妖精在勾引着他。而眼前的曲黛黛规规矩矩的,什么也没做,无辜又可怜,却比梦境里的那个更为撩人,撩得他整根心弦都在震颤。 看到花九箫这副反应,曲黛黛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他果然是因为自己没用那些东西,才大发脾气的。 只怕自己晚一步反应,魔头不光震怒她糟蹋他的心意,还要上升到她是不是在骗他。 还好她反应快,安然渡过一劫。曲黛黛面上挂着乖巧的笑容,胸腔里一颗心脏砰砰乱跳着。 花九箫再不消气,她卑微到恰到好处的笑容就绷不住了…… 还好,花九箫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花九箫火气全消之后,心情好了许多。他收回目光,这才想起下面还跪着一个可怜巴巴的沈流云。 “起来吧,清风阁你带人进去搜查便是。”花九箫的声音温和了几分。 “是。”沈流云起身,松了口气。花九箫这脸色变得也太快了,阴转晴也不过是曲黛黛几句话之间的事情。 他得了花九箫的许可,连忙退出书房,以免花九箫再次迁怒于他。 对,迁怒。 沈流云在花九箫的手底下摸爬滚打数年,最是了解花九箫的性子,花九箫方才那个反应,分明是因其他事迁怒于他,再待下去,也是枉做炮灰。 曲黛黛进屋来,原是想阻止花九箫搜查清风阁,可没想到花九箫看到她后就雷霆震怒,等花九箫心情好转,她想阻止时,花九箫已经下令,曲黛黛只好作罢。 她与刺客无亲无故,若是出言阻止,会令花九箫起疑。 屋内只剩下了曲黛黛和花九箫二人。 曲黛黛和往日一样,在花九箫对面的椅子上坐好,拿出字帖,在面前铺展开来,继续练字。 她的袖摆有些长,练字的时候,通常都是挽起的。 曲黛黛将袖摆卷起来,露出一截手腕。她肤色雪白,骨骼纤细,露出的手腕上系了根红绳。 红绳是普通的红绳,编织成手链的样式,中间缀了颗廉价的珠子,套在她的皓腕间,意外的好看。 只是,她的手腕因为常年取血的缘故,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那些伤疤歪歪扭扭的,看起来丑陋又可怜。她套上红绳,大概也是想掩盖这些伤疤。 花九箫眼底的目光不由得黯下来。 曲黛黛写了会儿字,惊觉花九箫在看她,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地与花九箫的视线撞上。 偷看她,被她抓了个正着,他似乎有些心虚,轻咳一声,移开目光,装模作样地问道:“黛黛,字练得如何?” 他又想起她那满纸的“花九箫”三个字。 曲黛黛闻言,皱起了眉头,眉间堆着苦恼之色:“师父的字很难临摹,我这些日子以来,费尽心血,也只得了个形似,却不得神韵。”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音 30瓶;爱荳 1瓶; (づ ̄ 3 ̄)づ —— 黛黛:今天又是假装舔狗的一天,惊险,刺激! 今日三更达成!!!还有两天…… 内心戏写得快秃了 上一篇文被吐槽内心戏少,以事带情,难懂主角情感变化 这篇特地把内心戏全部写出来了 心悦君兮君不知 曲黛黛没有说错, 花九箫的字透着凌厉的锋芒, 字如其人, 花九箫本人也是这般, 锋芒毕露,不可一世。曲黛黛不一样, 她比较圆滑,能屈能伸,能苟着就苟着,苟不了就跑,很难模仿出花九箫的气势来。 “哦?”花九箫来了兴趣, “写几个字给我瞧瞧。” 花九箫以为曲黛黛会写他的名字,接过曲黛黛递过来的纸后, 他不禁有些失望。 曲黛黛真的随意写了几个字,她写的是“烟雨阁”三个字。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 曲黛黛的字如她所言, 只得他的形似, 不得他的神韵。不过曲黛黛没有基础,练了这么短时间, 能得一个形似, 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收笔时的力道不对, 你看这一笔, 少了点气势。”花九箫指着其中一个字说道。 “还请师父赐教。”曲黛黛拿出好好学生的求知态度。 “你过来, 我教你。” 曲黛黛乖乖蹭到他身边, 花九箫稍稍挪了一下.身子, 让出点空位。他的椅子很大,曲黛黛身形瘦弱,坐下来完全不成问题。 曲黛黛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花九箫这是打算手把手地教她。她依言在他身边坐下,拿起笔,握在手里,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花九箫的手从她的身后绕过去,将她揽在怀中,握住她的手。 曲黛黛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胸膛里像是被人丢进一只小鹿,砰砰乱撞。 她虽是不怀好意而来,却也未曾过尽千帆,花九箫还是第一个与她如此亲密的男人,尤其是她怀着撩他的不单纯心思,难免有点做贼心虚、心慌意乱。 花九箫的掌心是热的,手掌宽厚,裹着她的手背,炙热的触感透过他的掌心,传到她的手背,似一团火,一直烧到她的心底。 曲黛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别乱动。”花九箫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带着微微的苛责。 曲黛黛僵着身体,不敢乱动。她的手,在他的力道带动下,不自觉地移动起来,白纸上逐渐出现“烟雨阁”三个字。 大概是因为曲黛黛有些心神不宁,最后一笔的时候,她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笔下的字迹出现了变形。 曲黛黛赶紧道歉:“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们重来。” “算了。”花九箫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是曲黛黛心神不宁,是他心猿意马。 曲黛黛坐在他怀中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起梦中勾魂摄魄的那一幕,梦里的曲黛黛倚在他怀中,身体是柔软的,像一只蝴蝶,撞进他的心里。 他难以相信,因为一个梦,他对自己的徒弟有了绮念。 他抱着她时神不守舍、神魂颠倒,才恍然惊觉,是真的,他对曲黛黛有了绮念。 曲黛黛道歉时,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他说了什么,他不知道。 他在思索一个问题,对曲黛黛产生了绮念,这绮念到底是压制,还是任其生长,最后顺从自己的绮念,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花九箫没有过什么女人,女人对他而言,并不是必需品,比起女人,他更偏爱武学。 有时候,女人只会坏事…… “师父,我好像会了。”曲黛黛的声音打断了花九箫的思绪。 花九箫垂眸,看着他怀中的曲黛黛。 曲黛黛满脸兴奋的表情:“师父,我写给你看。” 花九箫轻轻地点了下脑袋。 曲黛黛重新铺了一张纸,提起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写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 “心悦君兮什么?”花九箫感兴趣地问道。 “心悦君兮……”曲黛黛的笔一顿,并没有继续写下去。她抬起脑袋,似乎想起什么,颇为苦恼,“师父,你有喜欢的人吗?” 像是有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花九箫的心,他的目光落在那句“心悦君兮”上,声音中不可察觉地带上了几分期待:“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父,如果有喜欢的人,怎样才能让那个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喜欢他呢?”曲黛黛一句话里蹦出三个“喜欢”,每一个“喜欢”都撞得花九箫的心神一荡,他又想起那张写满“花九箫”三个字的纸了,一笔一划,都是下笔之人的绵绵情意。 “这又何难,告诉他你喜欢他便是。”花九箫的声音不像是自己的,已经有些飘了,目光里腾起幽幽的火苗,期待地看着曲黛黛。 曲黛黛皱眉道:“可是这两人身份悬殊,在一起的话,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别人的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爱说什么便让他们说什么,大不了,杀了那些乱嚼舌根的,叫他们永远闭嘴。”花九箫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间腾起冷冽的杀气。 曲黛黛垂下眸子,长睫掩去眼底神色。 过了一会儿,曲黛黛站起身来,低声道:“师父,我可以请半天假吗?” “去吧。”花九箫道。 “多谢师父。”曲黛黛高兴地跑了出去。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曲黛黛写的那行字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 君不知。 怎么不知?她的那些心思,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在白纸上写满他的名字,收集他所有用过的东西,甚至落在枕头上的一根青丝,也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她的那些心思,又如何藏得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九箫在书房里坐了大半天。 这大半天的时间,什么公务也没处理,就盯着曲黛黛留下的那幅字看了大半天,直到蓝漪进来请示是否传膳,花九箫才回神,时间竟过去得这么快。 “传。”花九箫说完这句话后,起身朝着饭厅走去。 蓝漪立即命人布菜,膳食里照例有一份红糖米糕,只是今日的红糖米糕颜色与往日有点不大一样。 花九箫疑惑道:“这份红糖米糕……” “请谷主宽恕蓝漪擅作主张之罪,这份红糖米糕是黛黛小姐为谷主亲手做的,黛黛小姐说是给谷主的惊喜,请谷主亲口品尝。”蓝漪垂首道。 是她做的?花九箫的目光落在那块红糖米糕上,伸出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说不上多惊艳,但也难吃不到哪里去,中规中矩的,可咽下去之后,心里就好像被人泼了一罐子蜜,甜丝丝的滋味一点点地漫开。 “谷主觉得如何?”蓝漪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有心了。”花九箫的唇畔忍不住扬起弧度,但当着蓝漪的面,他又不能表现出过分的喜悦,他努力地压着唇畔的弧度。 “黛黛小姐如果听见这句话,一定会非常开心的。这红糖米糕的做法,还是黛黛小姐特意为谷主学的。” “特意为我学的?”花九箫更是欢喜。 仔细想想,似乎并未见过曲黛黛做饭,她能吃,并不代表她会厨艺,居然是为他特意学了这红糖米糕的做法。原来她上午请假,就是为了做这个东西给他吃。 “黛黛小姐说,谷主喜欢吃这个,以后她就每天给谷主做。”蓝漪一字不差地转达着曲黛黛的话。 “……天天给我做?”花九箫低声重复着她的话,嘴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弧度,又要忍不住翘起来。他再次夹起一块红糖米糕。既然是她亲手为他做的,他也不大好辜负她的心意。 “告诉她,她做的这份红糖米糕,我很喜欢。”花九箫定了定神,说道。 一份红糖米糕最后都进了花九箫的肚子,等花九箫放下筷子,才惊觉自己吃得有些撑。 “备些山楂。”花九箫吩咐了一句。山楂消食,他平时极为自律,不会过于沉溺口腹之欲,因此屋内并未备有山楂等消食之物。 侍女们退了出去,为他准备山楂。 吃了几颗山楂后,花九箫总算才觉得好了一些。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胡吃海喝了,他这样想着。 明月爬上树梢后,花九箫握着他的那把蝴蝶弯刀,踏上月华台。练了两个时辰的刀法,下来时,已是浑身的大汗淋漓。 花九箫叫人备了干净的衣裳,送到他平日里沐浴的地方。 他沐浴的地方是个天然温泉,泉水清澈温暖,他命人修建成了自己的私人浴池。每次练武回来,他都要去温泉泡上一会儿。 花九箫到的时候,侍女已经将衣裳和美酒放下离去了,他不喜旁人碰触,更不喜沐浴时有人在旁边守着。 温泉的周围用石头砌成了个圆形,石子铺出来的小路直通阁楼,阁楼内家具一应俱全,有时候花九箫懒得回芳华小筑,会在此过夜,尤其是天冷的时候。 花九箫解下衣裳,踏入水中,还没泡多久,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小心翼翼的,显然不怀好意。 月色朦胧,照得不甚清楚,树影投射下来,斑驳一片。 那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花九箫定了定神,将自己的身体隐匿在树影中,不动声色地看向声源处。 过了片刻,月色中走来一道小小的身影。那身影走走停停,似乎在边走边打量,从身形来看,是个苗条的少女。 少女从斑驳的树影中走出,月华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美丽的眉眼。瞧清楚她的五官后,花九箫不由得挑了下眉头。 居然是曲黛黛。 大半夜的,她跑来这里做什么?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一 2个;红糖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羽殇 20瓶;向天狗叫 10瓶;阿芙蓉 5瓶;kk 4瓶;是荔枝不是里脊 3瓶;玖樱 2瓶;一颗菜 1瓶; (*  ̄3)(e ̄ *) 不得安生的绮念 曲黛黛当然是过来蹭温泉的。 早就听闻花九箫沐浴的地方是一处温泉, 泉水天然温热, 在里面泡一会儿, 全身的毛孔都会散发着热气, 酣畅淋漓。 入冬以后,天气越来越冷, 冷风将窗户吹得啪啪作响,寒气直往她的骨头缝里钻。每次洗澡都是个大工程,这个时代没有空调和暖气,芳华小筑的地龙又还没烧起来,洗个澡别提有多折腾了, 一不小心,还会感染风寒, 以她这个体质,一场风寒说不定就要了她的命。 曲黛黛听说这个温泉后, 就打起了温泉的主意。 她忍了好久, 终于等到今天半夜。 这大半夜的, 人都睡觉了,花九箫应该也不会过来, 出发前, 她还特意去花九箫的屋子瞄了一眼。他屋子里的灯是熄的, 约莫是睡下了。 曲黛黛为了保险, 还多磨蹭了一会儿, 才敢过来。 这一路上, 她东张西望四处打量, 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逮了个正着。 正如曲黛黛所料,这个时候,除了一些值夜班的下人们,几乎没什么人活动了。她一路走来,除了呼啸而过的冷风,什么人也没有碰着。 她这才松口气,大着胆子朝着温泉进击。 这里的温泉是天然形成的,池子一个挨着一个,因为花九箫命人修葺过的缘故,看起来错落有致。 雾气氤氲,月色朦胧,青山碧水间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曲黛黛抱着衣裳,朝着其中一个池子走去。她蹲下.身来,伸出左手,握住右手的袖摆,纤纤五指,探入池水中,搅动着泉水。 随着她手指的搅动,一圈圈涟漪自月下荡开,一直荡到花九箫的心底。 花九箫目光沉沉地盯着曲黛黛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曲黛黛抬手解下外袍,脱到只剩下一件时,伸出一只脚,小心翼翼地下了水。 大概是觉得没人的缘故,下了水后,她彻底放松自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趴在池子边,将脑袋枕在双臂上,仰头望着头顶雾蒙蒙的明月。 趴了一会儿,她又转过身来,捧起水往自己身上浇。 她肤色白皙,被清水浸过,凝着晶莹的水珠,又笼着月色和薄雾,若隐若现的一片雪白,有种勾魂摄魄的清艳。 花九箫的目光不自觉地腾起一丝炙热。 这样半遮半掩看不真切的美丽,比一览无余的冲击,更为诱人。 曲黛黛清洗完身体,才想起头发没洗,她解下发带,将长发打散开来,缓缓沉入水中,连同头发一起浸湿。 曲黛黛不敢在此逗留太久,毕竟这是蝴蝶谷,万一有侍卫巡逻到此,岂不是完蛋。她将头发搓洗了一遍,拿起干布巾擦干后,就匆匆起身,换了干净的衣裳。 还好她知道,即便没人也要小心一点,抱着自己的衣裳,跑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这才敢将自己脱了个精光,穿上新衣裳。 这新衣裳是近日裁出来的,华丽的锦袍外面罩上一层纱衣,无风也有飘逸感,华贵又仙气。 尺寸是照着她的身形量的,非常合身,尤其是束腰部分,完美得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 曲黛黛穿着这套衣裳,披着乌黑的长发,立在氤氲的雾气里,被明月一照,身形袅袅,飘飘欲仙,仿佛不是尘世中人,下一瞬就能随风飘去一般。 曲黛黛踏着石径,借着月色照明,沿着原路返回。 她的背影像只灵动的蝴蝶,扇着翅膀,逐渐飞离花九箫的视线。 直到曲黛黛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花九箫才从树影中缓缓走出。 水波随着他的走动,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而他的神思,在这圈圈的涟漪中,晃啊晃啊,魂魄仿佛随着翩跹的蝴蝶,飘到天边去了。 花九箫面无表情地起身,拿起自己的干净衣袍套在身上,回了芳华小筑。 琉璃灯添了新的灯油,光芒明亮,映照着珠帘,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花九箫的脑海中依稀有道窈窕的身影,在水波中晃悠,晃得他心神不稳。 他放下白色的幔帐,合目躺在床上,脑海中那道窈窕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和曲黛黛的面容逐渐重合。 花九箫就这样想着曲黛黛,意识在袅袅腾起的幽香中逐渐迷糊。忽感胸口处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来,花九箫猛地睁开眼,一道人影映入他的眼帘。 那人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处,半张小脸露出来,睫毛卷翘又安静。 花九箫惊讶:“黛黛,你怎么会在此处?” 趴在他胸口处的少女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眉眼带着几分懵懂和茫然。 “师父。”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回去睡。”花九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曲黛黛慢吞吞地摇头:“我要和师父一起睡。”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师父不喜欢黛黛吗?”曲黛黛眨了眨乌黑的眼睛,眼神无辜至极。 花九箫抿了抿唇,没说话。 “可黛黛喜欢师父呀。”曲黛黛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说道。 “你真喜欢我?” “喜欢。” “喜欢我什么?” 曲黛黛的双眼紧紧盯着他,漆黑的眼底深处闪烁着不可逼视的神采。她的唇角一点点地翘起,忽然冲花九箫吹了口气,顿时有甜腻的桃花香在幔帐里漫开。 她伸出手,点了一下花九箫的眉毛,认真地说道:“喜欢师父的眉毛。” 又点了一下花九箫的眼睛:“喜欢师父的眼睛。” 再点了一下他的鼻梁:“还有师父的鼻子。” 她轻声地笑了起来,唇畔的笑容愈发的魅惑,桃花般微凉柔软的唇,朝着花九箫的唇畔印下。 一个浅浅的,不带一丝痕迹的吻,就这样蜻蜓点水般掠过,冰凉冰凉的。 “……以及师父的唇。”曲黛黛的声音就和这个吻一样,轻轻的,似是飘在云端。 花九箫本就对曲黛黛存了绮念,又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撩拨。 他喉中干涩,心底腾起浓烈的渴望,眸底燃着一簇幽幽的小火苗,猛地翻身,将曲黛黛压在身下,眸色逐渐变深。 曲黛黛的羞涩地垂下了眼睑,粉唇一张一合,开口的却是一声:“喵~~~” 花九箫被这声猫叫震得差点魂飞魄散,他猛地掀开眼帘,一张放大的毛绒绒的猫脸映入他的眼底。 “喵。”贵妃趴在他胸口处,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叫了一声。 花九箫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根本没有什么曲黛黛,只有一只肥嘟嘟的猫。 原来又是一个旖.旎的梦。 他转眼朝着窗户望去,果不其然,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一丝月光从缝隙中泻进来,幽幽地照在地上。 他也不知道,贵妃这个肥硕的身体,是怎么从那条狭窄的缝里挤进来的。 花九箫抬眸,与贵妃面对面地对视着,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他平时极为警觉,哪怕是睡觉,只要有人靠近,都会惊醒。但从温泉回来后,他的心神极为不宁,恐怕又要失眠一夜,因此叫人焚了一炉安神香。 猫走路极轻,又有安神香,他才没有察觉贵妃的存在,叫它上了自己的床,还卧在他的怀里。 贵妃金黄色的瞳仁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将脑袋凑近,伸出舌头,快速地在他的下巴舔了一口,发出一声悠长的叫声:“喵。” 这微凉又熟悉的触感。 花九箫浑身一僵,方才梦里那个吻,该不会是…… 他目光诡异地瞪向贵妃,眼底腾起杀气。 贵妃浑然不觉他的杀意,胖墩墩的身体依旧压着他的胸口,完全没有意识到,它这个吨位的爱,花九箫可能承受不起。 花九箫将拳头握起,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地瞪着贵妃。 简直难以相信,他的初吻,居然稀里糊涂被一只猫给夺了。 贵妃无辜脸:“喵。” “下去。”花九箫冷声道。 贵妃这会儿感受到了他的怒气,连忙将自己胖墩墩的身体从花九箫的身上挪下来。 比起花九箫的胸口,它更喜欢曲黛黛的胸口,软软的,香香的,踩起来可舒服了。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曲黛黛不让它睡在她的身上,它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来找花九箫了。 花九箫的胸膛硬邦邦的,勉强可一睡。 贵妃跳下床后,花九箫坐起身来,掀开幔帐,沉声道:“来人。” 侍女明珠推门进来,恭声问道:“请谷主吩咐。” “取酒。” 明珠讶异地抬起眸子,隔着珠帘望了花九箫一眼。花九箫坐在幔帐里,衣襟散开,长发披垂,神情隐匿在帐后,看不大清楚。 他的脚边坐着一只肥嘟嘟的猫儿,正歪着脑袋蹭他的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花九箫临睡前,命她焚了安神香,这样看来,花九箫果然是失眠了,焚了安神香还不能入眠。 明珠只好照他的吩咐,退出屋子,取了一壶美酒送过来。 ※※※※※※※※※※※※※※※※※※※※ 安排两场梦境的缘由 第一次:花九箫动了绮念,但没有越界,甚至有点嫌弃跨越师徒关系麻烦。 第二次:深刻意识到自己对曲黛黛的绮念,只剩下了想要她这个念头。 第一个走肾,能克制,师父本来就是禁欲系妖孽;第二个走心了,不仅想得到她的身体,更想得到她的心,所以会梦到黛黛告白(这是他的期待) 他想得到她 明珠躬身进来时, 花九箫已经披了一件外袍,坐在窗前的琉璃灯下, 目光沉沉,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如缎般柔顺, 泛着黑亮的色泽,与他的红衣交相辉映,美得惊心动魄。 明珠不敢乱看,双手举起, 垂眸道:“谷主, 酒已经取来, 可要奴婢侍奉?” “不必。”花九箫自托盘中取走酒壶和酒盏,斟了半盏,放到鼻端轻嗅一口。 嗅到熟悉的香气, 花九箫不由得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酒?” “回谷主的话, 是桃花酒, 春天那时候摘了山上的桃花酿出来的。” “桃花酒……”花九箫神思一动,那日在月华台上, 他自曲黛黛的身上也嗅到几缕桃花香。从那时起,那桃花香似一直萦绕在他的鼻端,连在梦里也不安生。 “是,桃花开得好, 谷里的奴婢们便多摘了一些。除了酿成桃花酒, 奴婢们还制了桃花香囊。黛黛小姐就很喜欢这桃花香囊, 还和奴婢约好了,等明天桃花再开的时候,一起去山上摘桃花。” “芳华小筑怎么不植桃花?”花九箫随口问道。 明珠一顿,老实回道:“谷主说过,不喜欢桃花。” 桃花开时,漫山遍野,红艳艳的一片,像是云霞开在天边。姑娘们喜欢桃花,不少人折了花枝,放在自己的屋中养。不知怎么的,叫花九箫撞见了,那日花九箫似乎心情不好,便评了一句:“艳俗。” 这句话被蓝漪听见,从那之后,不单芳华小筑没了桃花,就连其他地方也很少见桃花,只有东南方向的一处小山坡上,留下了一片桃林。 其实花九箫未必就不喜欢桃花,只是他是蝴蝶谷的主子,他的一言一行,时刻关系着所有人的性命,蓝漪也是过于小心了些。 明珠自忖,近些日子以来,花九箫的脾性比从前好了不少,曲黛黛时常挂着桃花香囊在他的面前晃悠,他也没说什么,因此才敢大胆地取来桃花酒。 明珠说花九箫不喜欢桃花时,花九箫愣了一下,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真的说过这句话吗?桃花三分清七分艳,美是极美,只是爱惹风尘,就和他梦里的曲黛黛一样,无辜又撩人。 花九箫晃着杯中酒,垂眸盯着杯盏,酒中盛着琉璃灯光,似大片桃花开在盏中。 “你退下。”花九箫饮了一口酒,沉声道。 明珠松口气,连忙抱着托盘,退出花九箫的屋子。 花九箫抬手,将窗门朝两边推开,露出屋外的明月。苍穹茫茫,明月独照,月华映着他的眉眼,眼尾处的那只蝴蝶,在月色里翩翩展翅。 他自斟自饮,对月凝思。明明酒不烈,却烧心得很,不多时,他已有些许朦胧的醉意。 不仅鼻端萦绕着桃花香,口中漫着桃花香,就连思绪里,也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桃花香。 桃花翩翩中,有一道窈窕的人影朝他走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眼中盛满月辉,软绵绵地轻唤一声:“师父。” 那少女的五官十分清艳,逐渐和他脑海中的曲黛黛重叠在一起,深深地印刻到他的心底。 刹那间,又似有无数花影乱飞。 花九箫微微失神。 抬头,明月中映着曲黛黛的脸,垂眸,杯盏中映的还是曲黛黛的脸。 令他魂牵梦萦的是曲黛黛,令他魂不守舍的是曲黛黛,令他念念不忘的……还是曲黛黛。 花九箫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看来,他是真的禁欲太久,对着窝边草也能产生绮念。 强行压制,只会令这念头如生了根的枝蔓,肆意生长、疯狂缠绕,搅得他不得安生。 花九箫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已经对曲黛黛产生绮念,梦寐不忘,不如顺从自己的心意,吃这一回窝边草又何妨。 也好过自己在这里抓心挠肝、失魂落魄。 反正她是他捡回来的,如果没有他,她早就死在黑风门。她的身上,包括头发丝,哪一处不是他的。 不过是,换一种相处方式罢了。 花九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盏搁在桌子上,眸色逐渐转深,琉璃灯的灯光映在他的眼底,幽幽一片。 翌日一早,曲黛黛照例去烟雨阁侍奉。名义上是侍奉,说到底,还是去探花九箫的虚实。 从私藏废弃之物引起注意,到点穴牵扯出来的暧昧,最后一句没有点破的“心悦君兮”,再用一盘掺着绵绵情意的红糖米糕辅佐,这三把火烧下来,再迟钝的人,也不免浮想翩翩。 她要的就是花九箫的误会,等他会错意,志得意满、春风得意时,她再给他当头一击,叫他求之不得、抓心挠肝。 轻易能得到的,总是不会令人珍惜,尤其是花九箫这样的薄情之人。 看得见,吃不着,才最是磨人。 世人都是一样,越是求不得,反而越是辗转反侧,只有如此,才会真正对她上心、动情,再交付所有。 她今日穿的是新裁出来的衣裳,尺寸是照着她的身量做的,外罩一层白色的纱衣,走起路来衣带当风。 以色侍人,终不得长久,但也有话叫做,一见钟情,皆是见色起意。 皮相,是最初的心动之源。曲黛黛庆幸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先以好皮囊诱之,方能引得他窥探灵魂的有趣,徐徐图之。 曲黛黛衣袂飘飘地踏进烟雨阁,意外地是,花九箫已经到了,他就坐在常坐的那张书桌后面,凝眸盯着一处发呆,神色如往常一般,看不出什么变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亦未有什么异常表现,甚至连眼神都未起一丝波澜。 他的眼睛深沉得像一汪古井,哪怕曲黛黛盯得再久,也窥探不出其中的真意。 曲黛黛收回目光,照例行了个礼,得到他的许可后,在他的对面坐下,铺开一张白纸,拿起笔,跟平时一样练字。 写了几笔后,犹不甘心,抽空,拿着眼角余光偷瞄花九箫一眼。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花九箫也还是那个花九箫,并没有什么变化。 难道是她的三把火烧得不够火候? 曲黛黛心头腾起疑惑,为了烧那三把火,她步步为营,只有那一盒子的断笔、废纸和青丝提前用上了,其他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一步步铺垫下来,再以三把火烧之,再冷心冷情之人,也不免生出一些其他的心思。 曲黛黛压下心头疑惑,轻唤了一声:“师父。” 花九箫漫不经心地应道:“何事?” 曲黛黛定了定神,回道:“无事。” “嗯。”花九箫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眉头蹙起,又松开,眼底闪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曲黛黛愈发得不清楚,效果到底如何。害怕花九箫勘破她的诡计,她垂下眼睑,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笔,心不在焉地在纸上乱涂乱画。 不管效果如何,计划还是要实施下去的。曲黛黛定了定神。 曲黛黛在乱涂乱画时,花九箫在看曲黛黛。 曲黛黛穿的是新裁出来的衣裳,这件衣裳裁出来后,蓝漪先送来给他过目了一遍。 衣服很合身,颜色也衬她的肤色,她照往常一般,在腰间坠了个香囊,一进门就隐隐飘来一股清甜的桃花香。 这桃花香比梦中的要真实几分,她穿这一身华服,配这桃花香囊,如裹着烟霞走到他面前,美得不似尘世中人。 她越是美丽,越是合花九箫的心意。 肤色胜雪,容颜如画,她的每一处美丽,每一分灵动,都是他照着自己的喜好打造出来的,待这稚嫩的花骨朵,经历雨露的浇灌,盛放出美丽的花盏,他便亲手折下花枝,做唯一的赏花人。 只不过—— 花九箫又蹙起眉头。 美丽是美丽,只是这份美丽过于青涩,只怕一口吃了,落得个消化不良。 看来,一切还得慢慢来,循序渐进…… 午膳的时候,蓝漪照例按照平时的习惯布菜,刚端上来一盘红糖米糕,花九箫便疑惑道:“今日的红糖米糕……” “是奴婢做的。”蓝漪笑着接话,“今日黛黛小姐有些忙。” 难怪成色看着不对。曲黛黛做红糖米糕,习惯多放红糖,颜色会深一点。这几日花九箫吃的红糖米糕都是曲黛黛做的,换成蓝漪做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花九箫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用完午膳后,他到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这些日子天气骤冷,芳华小筑内的叶子一夕之间凋零,只有四季常青的植物顽强地焕发着绿意。 丛丛幽影之间,约莫能看到两道人影,面对面地站着说话。 风扬起其中一人的裙摆,那裙摆上绣着精美的纹饰,外罩一层白纱,飘飘欲仙。 花九箫的目光凝了凝,认出是曲黛黛。 他不仅目力好,耳力也好,虽隔得远,隐约能听到曲黛黛唤了一声:“沈大哥。” 站在曲黛黛面前的的确是沈流云,曲黛黛想起花九箫命他查探清风阁的事情,特意过来打探的。 她笑意盈盈地举起手中的食盒,递给沈流云:“沈大哥辛苦了,这是黛黛的一点心意。”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要打听君凌霜的事情,自然要先贿赂好沈流云,这样探起口风来会方便许多。 沈流云受宠若惊,连忙伸出手将食盒推回去:“黛黛小姐,属下不敢当。” “不过是几块红糖米糕罢了,沈大哥不要推辞。” 曲黛黛苦心在厨房练了多日,也就练出了这一门手艺,不用白不用。她这个红糖米糕就连花九箫这样挑食的主,都能顿顿一扫而光,可见厨艺还是能拿得出手的,曲黛黛得意洋洋地想着。 沈流云一听到是红糖米糕这样稀松平常的食物,眼底有了松动。这些日子谷主的每一顿膳食中都有一盘红糖米糕,据说这红糖米糕是黛黛小姐亲手蒸出来的,滋味有别于其他美食,谷主也难免沉溺其中,一顿都不能少。沈流云早就心痒痒,好奇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滋味。 曲黛黛再次将食盒递出,这次沈流云没有推辞:“多谢黛黛小姐了。” “沈大哥客气。”曲黛黛笑了笑,“听闻这些天沈大哥一直在查探刺客的下落,不知可有了结果?” 沈流云摇头。 曲黛黛松口气,果然如原书一样,君凌霜没落在沈流云手中。 “这真是稀奇了,谷口已经封锁,谷内遍寻不着,难不成是这刺客长出翅膀飞出蝴蝶谷了?”曲黛黛托着下巴,装模作样地猜测了一番。 “属下不敢胡乱猜测。”飞出去的事也不是没有,当初曲黛黛和叶翎不就是乘飞鸾飞出了蝴蝶谷。 “沈大哥慢慢吃,我先走了。”曲黛黛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便不再与沈流云东拉西扯,转身离开了。 曲黛黛走后,沈流云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拿出一块红糖米糕放入口中。 没有想象中的惊艳,和蓝漪做的没什么区别,不,稍微比蓝漪做的甜一点。谷主到底是什么味觉,天天吃这个,不腻吗? 沈流云的腹诽花九箫当然听不见,但是,他的眼神比他手中的蝴蝶弯刀还要凌厉,狠狠地瞪着沈流云,恨不得在他手中的红糖米糕上盯出一个洞来。 难怪他今日没能吃上曲黛黛做得红糖米糕,原来都在这儿呢!合着她忙来忙去,都是忙着给沈流云做红糖米糕。 花九箫的心头无端地腾起一丝恼怒,拂袖转身,背影消失在碧影后。 花九箫回到烟雨阁的第一件事,是命在旁伺候的琉璃将沈流云传唤过来。 琉璃察觉到花九箫的怒气,连忙小跑着出去,绕了几个圈,在一丛竹影下找到了正在吃红糖米糕的沈流云。 “还在这儿吃呢!谷主正在找你,赶紧跟我走。”琉璃蹙眉道。 沈流云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琉璃:“麻烦琉璃姑娘帮我拿一会儿。” 再添一把火 沈流云踏进烟雨阁,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雕花的木门大开着, 冷风嗖嗖地往屋里灌, 花九箫沉着一张脸,气氛凝重得叫沈流云暗暗叫苦。 又不知是谁惹恼了谷主, 谷主急吼吼地叫他过来,摆明是要把他当炮灰使。 “属下见过谷主。”沈流云硬着头皮开口道。 花九箫艳丽的眉眼堆霜砌雪,眼神阴沉沉的,眼尾处的红色蝴蝶似有了生命,微微翕动着, 戾气横生。 他的手指用力地叩了一下桌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这响声如一道惊雷,敲击在沈流云的心尖上。沈流云腿脚一软, 顺势就跪了下去:“不知谷主传唤属下过来, 可是有事要吩咐?” “刺客一事有何进展。”花九箫的嗓音淡淡的, 听不出一丝情绪,越是这样, 沈流云心中越是明白, 他这是动真怒了。可沈流云实在想不通, 好端端地怎么会有人招惹他。 他低声回道:“属下已命人搜查过清风阁, 并无刺客踪迹。属下怀疑, 刺客早已在当晚就离开了蝴蝶谷。” “可有证据?”花九箫的目光落在沈流云的头顶上, 他的眼神好, 沈流云一进来,他就看到沈流云的嘴角残留着一点红糖米糕的残渣。 就好比他得到了一颗糖,原以为这颗糖是他一个人的,可偏偏有人不知死活地跑来舔了一口。 这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感觉,激发了花九箫沉匿已久的嗜血欲。 花九箫的眼神顿时沉了几分,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 “这……”沈流云为难,压力更大,“这只是属下的猜测,并无证据。” “混账!”花九箫抬手,拿起桌子上的砚台砸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沈流云的肩头。 “啪”地一声,砚台落地,墨汁溅了沈流云一脸,沈流云的半边身子钝麻一片。其中一滴进了沈流云的眼睛,沈流云眯了眯眼,不敢抬手拿袖子擦拭,垂首道:“属下办事不力,请谷主责罚。” 沈流云跟着花九箫已久,知道他是动了真怒,但他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只拿着砚台砸了他的肩头,若他真的动了杀念,恐怕砚台击中的不是他的肩头,而是他的眉心死穴。 “从今日起,你调去清风阁,看守虞青凰,没有本座的允许,不许踏进芳华小筑半步。” 沈流云目露惊愕之色,低声道:“属下领命。” 一场初雪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整个蝴蝶谷,曲黛黛早上起来推开窗户,霎时,一片银白的世界映入眼底,她的心头登时腾起几分欢喜。 因是初雪,雪下得不大,薄薄的一层,覆盖了整个芳华小筑。枝头的薄雪被风一吹,簌簌地落着,露出一片艳红。 原来是红梅开了,曲黛黛深吸一口气,嗅了嗅空气里飘着的梅香,直到一阵寒风将她的神思唤回。 她连忙关上窗户,以免受凉,想了想,转身将柜子里的雪白狐裘取了出来。 等曲黛黛出门时,天边已露出一丝金色的日光,冬日的阳光总是略显薄弱,映着白雪红梅,静谧又美好。 丫鬟和小厮们拿着扫帚,清理出一条路来。 曲黛黛踏着白雪,留下一串脚印,来到红梅树下,折下一朵梅花,簪在乌黑的发间。 曲黛黛簪着这朵红梅踏入烟雨阁,从她身后拂来一阵冷风,风将她发间的幽香送到花九箫的鼻端。 花九箫讶异地抬眸,果然看见一朵清艳的红梅,在她的发间幽幽的绽放着。 曲黛黛朝花九箫行了一礼后,脱下身上的狐裘,挂在木架子上。 芳华小筑的地龙已经烧起来,在屋里她不用穿太厚。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这件狐裘上,当初他送她狐裘时,想得就是冬日冷寒,她体质又弱,极易生病,这才叫明珠把库房里锁着的那件狐裘拿出来。 这狐裘还是前些年从一个王爷的手里得来的,他也就统共穿了那么一回。身量是照着他的身量做的,裹在曲黛黛的身上,将她从脖子裹到脚,愈发显得她娇小可人。 曲黛黛脱下狐裘后,照例在花九箫的对面坐下。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蹭着花九箫的书桌,花九箫也未叫人给她另搬一张书桌。 日复一日的练字,她的字越来越有他的神韵,乍一看,还以为是出自一人之手。 写了一会儿,曲黛黛抬起头来,唤道:“师父。” “嗯?”花九箫目不斜视地应了一句。 “为何这些日子没见沈大哥?”曲黛黛疑惑地问道。这芳华小筑里的男人不多,且大多数都是暗卫,只有沈流云她能见着。她决心再添一把火,怎么能少了沈流云的助攻。 “你是不是过于关心他了?”花九箫合起书本,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目光阴沉沉的。 曲黛黛一怔,连忙摇头道:“只是些许日子没见沈大哥,深感疑惑,随口一问。” 口中是这么说的,眼中却露出关切之色。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莫过于此。 花九箫自是没错过她眼底的关切之色,他面上露出不悦之色,话锋一转,沉声道:“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功夫,自然指的是点穴的功夫。 自从曲黛黛将人体穴位记得滚瓜烂熟后,就开始练习指力和指法。她没有内力,只有苦修指力和指法。 指法容易修炼,指力却不容易。曲黛黛有事没事,就对着一块木头练习指力,花九箫言明,什么时候她能徒指将木板戳出一个洞来,才代表她已经入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曲黛黛可怜兮兮地伸出食指和中指:“一直在练指力,不敢懈怠,师父你看,我每天戳木头,戳得手指都肿了。” 花九箫定睛一看,她的两根手指与其他手指相比,确实肉眼可见地胖了一些,指甲盖里还泛着青紫,显然是真的下了苦功夫。 花九箫打开抽屉,拿出一罐药,推到她面前:“每日临睡前抹上。” “多谢师父。”曲黛黛高兴地将药罐拿在手里。 花九箫继续低头看书。 曲黛黛磨磨蹭蹭地写了会儿字,将笔放下,偷偷将一旁堆着的书籍从左边往右边推,刚好挡住花九箫的视线。 她探出脑袋,瞧见花九箫还在低头看书,又将脑袋收回,从袖中取出一本书。 那书籍只有巴掌大小,封面是深蓝色的,却没有书名。 曲黛黛将书本摊开,用手支着额头,借袖摆的遮挡,悄悄地翻着书页。 如此看了一半,将上午的时光消磨过去。 正沉浸在书中精彩的世界时,一阵敲门声猛地响起,惊得曲黛黛浑身一颤,连忙将书本合起,只是袖摆不小心带倒面前的书堆,顿时“噼里啪啦”书籍落了满地。 曲黛黛弯身将地上的书籍捡起。 花九箫轻斥了一声:“怎么如此莽撞。”又扬声让敲门的人进来。 明珠踏进屋内,俯身道:“谷主,蓝总管着奴婢前来请示,可是要命人传膳?” 不知不觉,午膳时间已到。花九箫放下笔,道:“传。” 曲黛黛已经将地上的书籍全部捡起,一本本叠回原样。花九箫走后,她也跟着离开。 目前她和花九箫的膳食还是分开的,花九箫虽不排斥她的碰触,但也没有突破其他的界限。 曲黛黛去厨房领了自己的伙食,基本上她是蹭花九箫的饭,花九箫吃什么,厨房就给她准备什么。 下午不用去烟雨阁侍奉,因为要练习指法和指力。 花九箫用完午膳后,又回到烟雨阁,正是月末,各地的账本陆陆续续地往蝴蝶谷送,他要一本本地过目。 这些账本原本不该他亲自过问的,只是他身边尚未有信得过的人。蓝漪虽是总管,却不通商贾之道,她管理的是蝴蝶谷的内务和他的生活起居,沈流云更别说了,他只是一个护卫罢了。 花九箫如此想了一番,愈发觉得,这些年高高在上,呼风唤雨,到头来连个能交心的人都没有,还是寂寞孤单了一些。 花九箫下意识地抬起眸子,往对面望了一眼。对面的椅子上空荡荡的,曲黛黛没过来,他才想起来,这些日子曲黛黛下午是不用过来的。 曲黛黛的位置上凌乱地堆着书籍,明珠敲门的时候,她似乎受了惊吓,殃及这一桌子书。虽是一本本堆叠回去,却堆得歪歪扭扭的,显然是心乱所致。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书堆上,伸出手,将露出一角的蓝色封面书籍抽出来。 花九箫一眼就认出这书不是他的。 约莫是曲黛黛遗下的,难怪她今日上午安安静静的,缩在书山后,原来是偷偷搞小动作。 花九箫漫不经心地翻开书页。 …… ……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等花九箫合起最后一页时,眼神沉了几分。 不过是一本民间流传的话本,讲述的是千金小姐爱上贴身侍卫的老套故事,故事老套归老套,却无端地令花九箫生起一丝警觉。 那日曲黛黛笑意盈盈地站在沈流云面前的一幕,浮在他的脑海中。 花九箫神思微微一动,将屋外候着的明珠唤了进来。 曲黛黛练习完指力时,暮色已沉下来,她将日日练习的木板提到眼前一看,木板还是那块木板,没有任何变化,不由得泄气几分。 看来还是那句老话,滴水石穿,不管是练武,还是点穴,都不能一蹴而就。曲黛黛原本不对练武抱什么希望,只是既然付出努力,却没有收获,难免磨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见屋子幽暗下来,便将烛火点着。刚坐下,明珠带着人进来,温声道:“见过黛黛小姐,谷主命奴婢送些书过来给黛黛小姐打发时间。” 跟在她身后的两名侍女,每人怀中都捧着一叠书。 曲黛黛面露讶异之色,连忙道:“有劳,搁在我床头即可。” 明珠带着人将书放下后就走了,明珠走后,曲黛黛走过去将屋门合上,走到床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花九箫不会无端命人送书过来,看来他是看到她故意落在烟雨阁的那本书了。那本书是曲黛黛有意为之,她要用沈流云再给花九箫加一把火,自然要先做一番铺垫。 花九箫送来的书中,既有传奇话本,也有诗词歌赋、史书典籍等,范围涵盖广阔,真是煞费苦心。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糖糕、谢一、金针菇右袋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天狗叫 10瓶;kk 6瓶;捻弦弄轻吟、百鸟jiu 5瓶;多少哇塞的姑娘 4瓶;一颗菜、吱一声 1瓶; (*  ̄3)(e ̄ *) 花九箫的试探 一场初雪过后, 连日放晴, 蝴蝶谷里的梅花仿佛一夕间盛放, 整个山谷都飘荡着清冷的幽香。 曲黛黛垂着脑袋踏进烟雨阁, 先向花九箫请安,得到他的许可后, 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笔,练了会儿字。 待花九箫聚精会神地批阅着面前的折子时,曲黛黛抬起头,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枕上, 悄悄伸出手,将面前叠着的书籍一本本拿下来。 面前的“书山”已经矮了一小半, 露出花九箫低垂的眉眼。曲黛黛皱起了眉头,眉心堆起疑惑。 花九箫的声音猛地在耳畔响起:“在找这个?” 一本蓝色的小书, “啪”地一下跌进她的视线里。 曲黛黛面色一变, 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连忙站起身来,弯身跪倒在地, 垂着脑袋道:“师父, 我错了。” 就她认错认得最快, 认完错, 该干的坏事, 一件没少。花九箫掀了掀眼皮, 淡淡道:“听蓝漪说, 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 曲黛黛心中腾起一丝讶异,她不知道黛黛的生辰是什么日子,在原书里黛黛就是个炮灰,书里根本没提她的生辰。这里是书中世界,黛黛是个活生生的人,书中没有的信息,应该会自动补全。 那还真是巧了,过几天刚好也是曲黛黛的生日。曲黛黛穿过来就发现了,自己和黛黛不仅同名,就连年纪也是一样的,眉眼也有七八分相似,若说唯一的区别,是书中的黛黛容貌更为清艳。 曲黛黛定了定神,一脸的受宠若惊,微微颔首道:“是,再过几日,黛黛就满十八了。” “这么说来,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花九箫的一句话,如一声惊天巨雷响在曲黛黛头顶。 曲黛黛的身体微微僵了一瞬,飞快地抬起头来,面颊上浮起几许苍白之色。 在这个盛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时代,花九箫可以说是全权掌握着黛黛的婚姻大权。他忽有此言,曲黛黛可不认为是自己的三把火烧出效果了,毕竟这几日他未有丝毫异常表现。 曲黛黛一下子慌了,想不出他此言何意,所以她脸色苍白是真的,心慌意乱也是真的。 “说起来,蝴蝶谷已有许多年没办过喜事。如今江湖人才辈出,为师心中有几个人选,黛黛你……” “师父!”曲黛黛声音微颤地打断了花九箫的话。 打断他的话,是为不敬,若搁在平时,曲黛黛是万万不敢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再不阻止,她可就要被花九箫打包送到别的男人那里去了。 曲黛黛的身形如同秋风中枝头的落叶,轻轻地颤抖着,她面上煞白之色更甚,颤声道:“师父,黛黛不愿意离开蝴蝶谷。” 花九箫虚伪地笑了:“黛黛是个大姑娘了,总有一日要出嫁的,为师总不能一直留着你。” 曲黛黛咬紧嘴唇,摇头,重复道:“黛黛不愿意离开蝴蝶谷。” 花九箫屈起双指,在桌面上悠悠地叩了一下,嘴角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黛黛可是有心上人了?” 曲黛黛一怔,将牙关咬得更紧,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不清楚花九箫此话的目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决定顺水推舟,从犹豫不定到一脸豁出去的表情,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说:“是,师父,黛黛已有心慕之人。那日,黛黛问师父,心中若有喜欢的人,该怎么告诉他,便是为自己问的。” “那你想好了答案吗?”花九箫饶有兴趣地问道,目中绽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灼灼光芒。 曲黛黛提起来的心,一下子放回肚子里,看来,是她的三把火烧出结果了。她心中慌乱已经退却,面上依旧浮着苍白,勉强勾出一抹笑意,笑意里茫然中搀着三分坚定、三分甜蜜。 “我想好了。”曲黛黛仰起头来,“师父,我打算在生辰那日告诉他,我喜欢他。” 花九箫愣了一下,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似掀起惊涛骇浪。过了一会儿,他温声道:“起来,别跪着。” 曲黛黛站起身来,偷瞟他一眼,眼中隐约含着羞怯之色。 接下来的时间,花九箫再无心处理公务。曲黛黛离开烟雨阁后,他将蓝漪传唤过来。 “谷中已经很久没办过什么喜事,这次黛黛的生辰宴会交由你全权操办,那个丫头喜欢热闹,就办得热闹一点。”花九箫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折子上,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蝴蝶谷的确很久没有热闹过了,花九箫不喜喧嚣吵闹,莫说青凰小姐的生辰,就连他自己的生辰,也从来没有庆祝过。 前些日子他随口问了一句曲黛黛的生辰,蓝漪着人查探,也是赶巧了,七日后刚好是曲黛黛的生辰。不成想花九箫居然对此上了心,将她找过来,叫她操办庆祝之事。 离曲黛黛的生辰之日越来越近,曲黛黛没怎么放在心上,谷里的丫鬟私底下忙得不可开交。这可是花九箫头一回命人操办曲黛黛生辰宴会,可见他的重视程度,若是搞砸了,到时候她们这些人都得去喂他的鬼蝶。 一连晴了好几日,天气也有所回温。曲黛黛趁着空闲,拿着丝线,坐在鱼池旁边编流苏坠子。 编法是从蓝漪那里学来的,蓝漪心灵手巧,无所不能,曲黛黛在她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冬日的阳光虽薄弱,若无冷风吹拂,照在身上也是暖烘烘的。芳华小筑的这方清池是人工凿出来的,引山上的泉水灌溉,池中养了荷花和红鲤。 这个时节自然是没有荷花,只有成群的红鲤在水底游曳。 池子上修建了一条木径,木径的尽头通向池子的中央,阶梯旋转而下,直通水里。曲黛黛坐在台阶上,见红鲤游过来,拿出带来的鱼食撒在水里。 贵妃原本趴在她身边呼呼大睡,鱼儿游过来的瞬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里。 “这可不是你能吃的。”曲黛黛戳了戳它的脑袋,“吃了大魔头的鱼,小心大魔头用你喂鱼。” “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吓得曲黛黛打了个激灵。她连忙将丝线藏在裙摆底下,脸上攒出笑意,回头冲花九箫微微一笑,“师父。” 心里却在打鼓,也不知道,方才那句“大魔头”他听见了没有。 “我问你在做什么?”花九箫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他方才经过清池,见曲黛黛和贵妃坐在木桥的一端,一人一猫,挨挤在一处,金色的日光从头顶投射下来,照在水面,水波悠悠荡开,说不出的温馨可爱,便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后,耳边隐隐听得“魔头”等字眼,心中暗想,魔头莫不是在骂他? “没、没什么。”曲黛黛心虚地拢了拢裙摆,脸上的笑容愈发得灿烂。 “真的吗?”花九箫眼尖,早就看到了,都是些五颜六色的丝线,藏在她的裙摆底下。他听蓝漪说,曲黛黛近日在学编穗子,看来,十有八九是在编织剑穗之类的东西。 花九箫的蝴蝶弯刀是江湖上有名的兵器,在兵器谱上的排名从来没掉下过前十。这把刀杀气重,一出鞘,敌人未败先腿软三分。 一把刀、一把鞘,从未有过多余的装饰,那些穗子之类的装饰物,花九箫更是觉得过于花哨碍眼,不曾挂过。 不过,若是曲黛黛硬是要送他的话,他也就只能勉为其难的挂上。大不了,不好看的话,再摘下便是。 不,还是不摘了。这个丫头笨,编出来的东西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好歹是她的一腔心意,不要辜负才好。 花九箫想象着自己的蝴蝶弯刀,挂上曲黛黛亲手编出来的穗子,心中即便有十分杀意,也被三分柔情覆盖。 杀意是对敌人的,柔情是对曲黛黛的。 曲黛黛不知道花九箫到底想到了些什么,她见花九箫不说话,以为他是在怀疑她,连忙举起手中的木盒,晃了晃:“我在喂鱼,没干别的事。” “嗯。”花九箫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曲黛黛抓了一把鱼食丢进水里,引得红鲤争抢,搅碎一池倒影,波光映在花九箫的眼底,令他回过神来。 “外面冷,不要待太久,早些回屋子。”花九箫温声叮嘱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走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一、2975682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哗啦啦 2瓶;上野 1瓶; (*  ̄3)(e ̄ *) —— 师父:听说有人打算对我告白,假装不知道,坐等 移动醋缸花九箫 “蓝漪找人夜观天象, 推算出黛黛小姐生辰那天刚好有一场大雪, 若是燃放烟花的话, 银光同白雪一起落下的盛景, 黛黛小姐看了,必定会心生欢喜。”蓝漪站在烟雨阁内, 正在同花九箫汇报有关曲黛黛生辰宴会一事。 花九箫说过,要办得热闹一点。 等那一日,大雪簌簌而落,蝴蝶谷内火树银花,众人彻夜狂欢, 是何等的繁华热闹,曲黛黛这个十八岁的生辰, 注定要刻骨铭心记一辈子。 “还有其他的吗?”花九箫问道。 “除了烟花之外,还安排了皮影戏、猜灯谜、宫廷宴等节目。”这些节目涵盖视觉、听觉、味觉, 趣味与玩乐并重, 蓝漪也算有心了。 “这是预算和节目清单, 请谷主过目。”蓝漪双手举起,恭敬地呈上一份折子。 花九箫接了折子, 打开扫了一遍, 眉间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微微颔首:“你做得很好。” “不知谷主准备送黛黛小姐什么礼物?”蓝漪抬起眸子。 “礼物?”花九箫一怔,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他从未给别人庆祝过生辰, 自然也不用备什么礼物。 “礼物不在轻重, 有心就好。”蓝漪提醒道。 花九箫是曲黛黛的师父, 他的礼物不说最有心,也该是最出彩的。 若是所有人都备了礼物,就他没有,说出去,不但没面子,恐怕还要被那个丫头狠狠记上一笔。花九箫沉吟道:“我自有计较,其他的事,就照着你说得办。” 花九箫如此大张旗鼓地为曲黛黛庆祝生辰,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毕竟,当初他最宠爱的可是他的大徒弟虞青凰,如今虞青凰被禁足一月有余,从前被他当做活药材的曲黛黛倒成了他的心肝宝贝。 这次的生辰宴会,烟花、皮影戏、花灯都是从蝴蝶谷外面引进,就怕有心之人趁机浑水摸鱼,花九箫将沈流云从清风阁调出,负责蝴蝶谷守卫一事。 沈流云不负所望,很快便呈上一幅暗卫部署图给花九箫过目。 “图上标识之处,属下都会派人严守,不知还有何疏漏之处,请谷主提点。”沈流云道。 自蝴蝶谷创立以来,沈流云一直跟着花九箫,他的能力花九箫是知道的。花九箫淡淡地扫了一眼,沈流云安排的防守滴水不漏,即便当天出现意外,也不会波及到他和曲黛黛。 “你的心思一向缜密周全,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置即可。”花九箫道,抬起的眸子不经意间扫过沈流云的腰间,不由得一顿。 作为他的贴身护卫,沈流云是允许佩剑出入芳华小筑的,他所佩之剑还是花九箫赏赐给他的,名为天问,是一把上古名剑,兵器谱排行十一。剑柄是金色的,上刻古朴花纹,纹路因年岁太久,被打磨得有些光滑。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剑柄上。 剑柄与平时并无区别,唯一的区别,是剑柄上多了一条寸余长的金色流苏穗子。穗子是用丝线编织而成的,中间悬了个碧色玉坠。 花九箫脸色猛地一冷,抓起桌上的一本书,甩在沈流云的身上,怒斥:“大胆!” 沈流云吓了一跳,连忙伏身跪倒在地,不知自己好端端的,又是哪里招惹了花九箫。 花九箫撑在桌子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头,神情阴森恐怖,眼底逐渐有暴风雨在汇聚。 看着挂在沈流云剑柄上的穗子,他的脑海中浮现起那日曲黛黛坐在桥头编织穗子的背影,倏然,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滋味爬上他的心头。 “谷主,不知属下所犯何事,令谷主如此生气。”沈流云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杀意席卷而来,他再不出声,只怕要成为花九箫的刀下亡魂。 花九箫喜怒不定,阴晴无常,这些年来沈流云跟在他身边,已经将他的脾气摸得七七八八。沈流云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气得花九箫要动刀。 花九箫若动刀,他可是没命走出芳华小筑的。 花九箫大抵也察觉到自己这杀意来得有些莫名,他勉强将杀意压了压,依旧沉着一张脸,厉声道:“你的剑穗从何而来?” 沈流云怔住,忽而,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道:“此剑穗是黛黛小姐所赠。”顿了一顿,他又快速地补了一句,“这剑穗谷内人人皆有,非属下独得一份。” “人人都有?”花九箫呆了呆,眼底的风暴一下子隐匿了不少,面上的表情怪怪的。 沈流云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瞥了花九箫一眼,低声道:“不错,人人都有。属下是觉得这剑穗与天问十分相配,因此才挂上的。” 若早知这剑穗差点招致杀身大祸,他是打死也不会挂上的。 花九箫双眼失神地盯着沈流云剑上的穗子,心底泛起丝丝酸楚的滋味。 ……人人都有? ……为什么偏他没有? 沈流云眼见花九箫神情变化之快,心中猜出,恐是这剑柄上挂的剑穗为他招惹了祸端。剑穗乃曲黛黛所赠,沈流云本欲推辞,曲黛黛说人人都有后,他才收下。 既然明白了祸端的由来,又见花九箫满面失落之色,沈流云一下子顿悟,这穗子人人都有,这人人当中,除却一个花九箫。 沈流云不清楚曲黛黛为何要将花九箫漏掉,但是此情此境,若是再不采取补救措施,到时候不止他倒霉,曲黛黛也要跟着受牵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于是,沈流云在腹中打了个草稿,轻声开口道:“属下猜测,黛黛小姐大概是想给谷主一个惊喜,才拿属下等人先行练手,谷主拿到手的穗子,定是最漂亮最用心的那条。” 花九箫抬起眸子,总算回过神来。沈流云的话半真半假,无法验证,却令他的心情忽然阴转晴。 也许他说得没错,总没道理大家都有,偏偏他没有。 他是她的师父,定是最重要的那个,他的穗子,应当是最漂亮最用心的。如果她没打算送他,为何那日他见了她,她会做贼一般将东西藏起来。 她大概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此处,花九箫的脸色好了许多,连声音都温和起来:“你起来。” “多谢谷主。”沈流云站起身来,抱拳,“请问谷主还有何吩咐?” 花九箫定了定神,道:“以后离黛黛远点。” 这句话不用花九箫吩咐,沈流云也明白。从前他只当花九箫将曲黛黛与虞青凰一视同仁,真正当她是徒弟,如今看来,恐怕不止于此。 花九箫对曲黛黛的心思,不止师徒之情。 沈流云不敢再深想下去,花九箫是他的主子,他不该去揣摩主子的心思,他要做的话,是听主子的话。 “属下告辞。”沈流云退出书房。 很快就到了曲黛黛生辰这日。 傍晚的时候,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蝴蝶谷。雪花如同鹅毛一般,簌簌飘落,落在红梅的枝头,愈发映得红梅清艳芬芳。 整个蝴蝶谷都挂上了花灯,灯火绚烂,远远望去,一片耀眼的灯海,将蝴蝶谷照得亮如白昼。 曲黛黛裹着狐裘,提着一盏花灯,踏着厚厚的白雪,踮起脚尖,将灯挂在红梅树下。 这是一盏素白的花灯,白纱上绘着几片飘零的叶子,裹着一团幽幽的火光。 曲黛黛仰起头来,望着灯笼上的叶子,脑海中隐隐浮现一道人影,那人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目光不由得痴了。 风将挂在树下的红绸扬起,摇响红绸下方缀着的金铃,一阵清脆的铃声轻响,唤回曲黛黛的神思。 这金铃与花灯都是蓝漪命人挂上的,轻风拂过,整个蝴蝶谷都是飘荡的红绸、摇曳的灯光、清脆的金铃声,好不热闹。 曲黛黛转身,踩着雪层,慢吞吞地往回走。大雪不一会儿就覆上她的狐裘,在她的额发上结了一层晶莹的冰霜。 曲黛黛脱下帽子,抖掉衣摆上的雪粒。一名身形高大的侍女,双手捧着托盘,快速地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 曲黛黛眉头一皱,疾声道:“站住。” 那侍女猛地停下,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 曲黛黛看她的身形背影,不似谷中侍女那么简单,眼底闪过微光,沉声道:“转过身来。” 侍女的身形僵了一僵,脚下的步伐挪动着,转身的瞬间,猛地掀开铺着托盘的锦帕,从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刺向曲黛黛的脖间。 曲黛黛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侍女身形掠到她身前,冰凉的匕首抵着她的脖子,压低嗓音道:“不许动,不许出声。” 声音喑哑低沉,是个男人的声音。 曲黛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眉眼,“她”虽身着女装,施了粉黛,却难掩眉眼间的硬朗之气。 “君凌霜。”曲黛黛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果然如原书一般,君凌霜并没有逃出蝴蝶谷,而是化身侍女,隐藏在清风阁内,伴随虞青凰左右。今日是她的十八岁生辰,花九箫大赦全谷,解除了对虞青凰禁足的处罚,君凌霜才有机会从清风阁出来。 她方才只是疑惑,这下见到这人的眉眼,已然十分确定,他就是君凌霜。 君凌霜眉头紧蹙,匕首抵在她的喉间,警惕地看着周围,低声道:“我不想伤害你,只要你带我出谷,我就放了你。” “今天是我的生辰,谷口由沈流云亲自带人严守,你和师姐都逃不出去的。”曲黛黛淡定地开口。 “你……”君凌霜面色微变,他没想到曲黛黛如此轻易地就看穿他的心思。 “我可以帮你。”曲黛黛定了定神,“但不是今天。” “为什么?”君凌霜咬牙。她是花九箫的徒弟,他可不信,她会这么好心。 曲黛黛轻轻地叹了口气:“师父一向宠爱师姐,有师姐在,我永远也得不到师父的宠爱。你把师姐带走,师父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君凌霜目光变幻,瞪着曲黛黛的脸,似乎在考虑她的话是真是假。他这些日子一直躲在清风阁,对蝴蝶谷发生的事情知晓得不多,只知道,今日这盛宴是花九箫为曲黛黛办的。 从虞青凰那里,他也听闻过曲黛黛的事迹,她能有今日,当真是不容易。为了独得师父的宠爱,将师姐偷偷送走,倒像是争宠的小女孩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可以不信我,师姐一定会信我的。”曲黛黛自信道。 君凌霜犹豫间,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起手臂,正欲打晕曲黛黛,曲黛黛忽然在他耳畔道:“听我的。” 接着一股力道传来,是曲黛黛将他推了出去。君凌霜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个不防,跌进了雪地里。 脚步声已经走近,君凌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闪身藏进红梅树后。 沈流云从走廊的拐弯处走过来,见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不由得问道:“发生何事了?” “没什么事,路滑,一个侍女跌倒罢了。”曲黛黛挡在他身前,眼角余光瞥见雪地里一抹红影朝着这边接近。 沈流云面上依稀有几分疑色,欲上前探个究竟,曲黛黛猛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头。 沈流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身体,连退数步,后背抵上身后的柱子。 曲黛黛见那抹红影越飘越近,上前数步,将沈流云抵在柱子和她的身体之间。 她抬起脑袋,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沈流云。 沈流云咽了口口水,满面慌乱之色:“黛黛小姐,这是……” “沈大哥,帮我个忙。”曲黛黛的目光落在他的腰间佩剑上,剑柄处光秃秃的。那险些要了他的命的剑穗,沈流云早就取下了。 曲黛黛伸出手,握住他的剑柄:“就一会儿,不会连累沈大哥。” 沈流云不动了,因为曲黛黛贴得太近,他一动,就会碰触到她的身体,那样的话,后果更不堪设想。 他甚至连眸光都不敢抬,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怕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曲黛黛眼底盛着微光,握紧剑柄,缓缓抽出一寸。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冷冽的嗓音,如惊雷一般响在二人的耳畔。 ※※※※※※※※※※※※※※※※※※※※ 沈流云:人人都有的剑穗,为什么单找我麻烦? 花九箫:你的黄金剑穗看起来最漂亮。 沈流云:??! ———— 五天日万结束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晚上九点】︿( ̄︶ ̄)︿如果灵感多的话,会随机掉落更新 黛黛剖明心迹 沈流云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抬起头来, 花九箫不知何时站在曲黛黛的身后, 红衣猎猎飞舞, 艳丽的眉眼间堆满杀气,眼尾处栖息的蝴蝶, 似有了生命,戾气横生,待择人而噬。 沈流云脑海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伸出手,将曲黛黛推了出去。 曲黛黛顺着他的力道, 撞进花九箫的怀中。花九箫抬手托住她的腰身,面无表情地将她扶住了。 曲黛黛面露慌乱, 退到一边,规规矩矩地站好。 沈流云早已“扑通”一声, 跪了下去, 垂首道:“谷主, 属下可以解释的。” 曲黛黛道:“师父,我也可以解释。” 花九箫冷冷剜了二人一眼, 拂袖转身, 留下一句:“本座等你们的解释。” 曲黛黛跟在花九箫身后, 沈流云见她跟上, 也跟了上去。 夜色如浓墨一般泼下来, 雪花簌簌而落, 堆积在枝头。风灌进长廊, 绕过枝头,扬起红绸一端系着的金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铃声。 曲黛黛踏着铃声,跟着花九箫进了水榭。 花九箫掀起衣摆,临水而坐,眉眼间似染了风雪,冷得可怕。 檐下挂着的灯笼,映在水面上,泛着温暖的波光,这么一对比,他的眉眼更冷了。 花九箫冷眼看着二人,眉间杀气不减,他的手搭上腰间的刀柄,骨节分明的手指因用力泛着些许惨白,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眼底翻滚着浓烈的杀意。 方才他见曲黛黛抵着沈流云,握着他的剑柄,态度亲昵暧昧,口中低声呢喃着什么,一瞬间,仿佛被雷劈中,僵立在雪地里。 刮在他面颊上的冷风,如带着刀锋,刀刀刻骨,被背叛、被抛弃的痛楚,像海水一样淹没他的头顶,疯狂的杀念自心底一点点地漫开。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起曲黛黛说过的那些话,她说,她心有所慕,她与所慕之人身份悬殊,在一起的话,会遭天下人唾弃。 收集他用过的东西,满纸写下他的名姓,为他做最爱食的红糖米糕…… 她的每一分爱慕,他都看在眼里,不知不觉,刻入心底。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在看到曲黛黛与沈流云相对的瞬间,所有的自信尽数崩塌,恍如晴天霹雳。 或许,一直以来是他会错了意。 与她身份悬殊之人,不是他,而是沈流云。 他不过是她用来遮掩心事的挡箭牌罢了。 她偷看的话本里,千金小姐最终爱上护卫;她给他做的红糖米糕,沈流云也吃过了;她编织的剑穗,唯独沈流云那条金色流苏,与他的金色剑身相得益彰…… 一旦认定这个可能,所有的蛛丝马迹皆被他串联起来。 可笑的是,他为她举办了这一场盛宴,还在巴巴地等着她剖明心迹。 想到此处,花九箫眼底的杀意更浓烈了几分,握住刀柄的手指,渐渐地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泛着几分狰狞。 他的心已经为她所扰乱。 他这一生,从未输过给别人,唯一的一次,是输在沧澜江畔,输给自己的哥哥。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这辈子决不许再叫别人抛弃。 既然心已乱,就杀了她吧。 杀了她,这一切祸乱的根源,就结束了。 用她的血,洗清被背叛带来的耻辱。 至于沈流云,也一并杀了,将两人烧成灰,一个埋在天南,一个撒在海北,叫他们永生永世,只能遥遥相思,不得相见! 这是对他们的处罚。 花九箫心中杀意呼啸而过,双眼冷冷盯着曲黛黛,眼底浮着细碎的冰雪,腰畔的刀隐隐有出鞘之势。 沈流云跟着花九箫已久,一看就知道花九箫已经动了杀意,他连忙道:“谷主,属下和黛黛小姐之间并未发生过什么,请谷主明鉴!” 曲黛黛仰起头来,看着花九箫,清亮亮的眼底泛着清澈的水光,映着这满园的灯火,绽出不可逼视的神采。 花九箫的目光掠过沈流云,对上她的眸光,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呢?有何话要说?” 杀了她之前,给她一次开口的机会,因为,他答应过她,要听她的解释。 他手中的刀已经出鞘了一寸,银白色的一截刀身,令人不寒而栗。 沈流云面露苍白,身体不可察觉地颤抖起来。 曲黛黛恍若未觉,慢吞吞地站起身,清艳的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我有话要说,不过,这话沈大哥可听不得。师父,能否让沈大哥先出去?” 花九箫微微点了一下脑袋,眼底浮着危险的光芒。 沈流云如获大赦,飞快地起身,退了出去。 沈流云走后,就只剩下曲黛黛和花九箫二人。 花九箫依旧斜卧在椅子上,手中握着刀柄,一截红色的衣摆铺上昏黄的灯光,如浸透鲜血般艳靡。 曲黛黛朝着花九箫走近,尽管花九箫眼底已隐隐浮起血色,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她依旧保持着满脸的微笑,温柔、乖巧、清澈的微笑。 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扼住,惊惧到无法呼吸。她将这惊惧强行压住,一步步,从容不迫地走到嗜杀的魔头面前,半蹲下身子,抬起手,搭在他腰间的刀柄上。 她的指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蝴蝶弯刀因杀气而带来的寒意。 她仰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盛着他的身影,天真无邪地开口唤了一声:“师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简单的两个字,似乎被她含在舌尖,唤得温柔缱绻、红尘颠倒。 花九箫所有的杀意,险些在这一声轻唤中土崩瓦解。 曲黛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是生是死,是玩火自焚,还是凤凰涅槃,尽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是一场豪赌,赌输了,输的就是她的命。 “师父。”曲黛黛软绵绵地又唤了一声。 这一声比方才那一声更缱绻,更缠绵,嗓音轻柔,妖娆入骨。 花九箫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忍受,开口道:“有话直说。” “师父因何生气?”曲黛黛歪了一下脑袋,眼神更无辜了。 花九箫默默看她一眼,移开目光。 “师父是不是吃醋了?”曲黛黛像个妖精般轻声笑了起来,这个样子的她,与花九箫梦中的她,竟有几分重合。 “师父,你信我,我与沈大哥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方才我拦住沈大哥,只是想问他几句话。”曲黛黛身体前倾,凑近了一些,白皙的手握住花九箫的手,稍稍用力,将他的弯刀一点点推回刀鞘。 花九箫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一股清甜的桃花香飘入他的鼻端,如饮了一口桃花酿。 曲黛黛松开他的手,伸手自袖中取出一物。 握着刀柄的手背传来微凉的触感,花九箫垂眸,他的刀柄处,不知何时被曲黛黛系上了一根红色的流苏穗子,穗子的中间用红绳编了一只蝴蝶,那蝴蝶展开翅膀,翩翩欲飞,一下子撞进他的心底。 花九箫愣住了。 扑面而来的杀气,因他的失神,逐渐消弭殆尽,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退去不少。 曲黛黛松口气,掌中握着流苏穗子的一端,唇畔含着清甜的笑意:“送给其他人的都是拿来练手的,这个才是我真正想送的。” 沈流云也说过,他拿到手的穗子,定是最漂亮,最用心的那条。 “师父,喜欢吗?”曲黛黛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期待地看着他。 花九箫垂眸,对上她的目光,没说话。 曲黛黛却笑得十分开心,她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握住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缓缓倚进他的怀中。 “那日师父要黛黛出嫁,黛黛曾言自己早已心有所属,所慕之人就在这蝴蝶谷里。”她像一条无骨的蛇,缠上他的身体,倚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句,皆缠绵入骨,拨着他的心弦,“师父,黛黛心慕之人,就是您呐。” “你我师徒,虽近在咫尺,却如隔天堑。黛黛每日对着您,不敢说,不敢念,更不能忘。”曲黛黛深吸一口气,娇美的脸上划过决然的神色,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捧起花九箫的脸颊,低头在他眼尾的蝴蝶上印下温软的一吻,“若能得师父半分垂青,纵使这辈子遭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黛黛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轰”的一声,烟花腾空而起,绽放出绚烂的焰火,将整个天空照得亮如白昼。大雪簌簌而落,银光与雪花一同绽放,轻风拂过蝴蝶谷的每个角落,扬起飘荡的红绸,霎时间,灯火摇曳、金铃声响。 然而这所有的声响,都及不上曲黛黛的那句“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响亮。 银光映照着花九箫的面颊,将他的每一根睫毛都映照得清清楚楚,曲黛黛的吻落在他眼尾的瞬间,似有无数蝴蝶振翅而飞,在他的心底乱撞,撞得他神魂颠倒。 满园的灯火映在他的眼底,悉数化作灼灼的眸光,谁也不知道,他平静的心湖里,此刻究竟掀起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花九箫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搭在曲黛黛腰畔的手指却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她勒入自己的骨血,化为一体,永不分离。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过后,曲黛黛已被他调转了个方向,身体尽数陷入座椅中。花九箫不知何时已直起身体,俯下身子,高大的身影尽数罩住曲黛黛,将她困在椅子与胸膛之间,叫她无处可逃。 墨黑的发丝从他的身后垂泻下来,与他的红衣交织在一起,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映入曲黛黛的眼底。 曲黛黛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突、突、突。 几乎快要跳出她的胸膛。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无措地盯着花九箫的面颊。 花九箫从来不是被动之人,局势一下子扭转,如今,他是刀俎,而曲黛黛是放在他案板上甜美的猎物,烹煮煎炒皆由他。 他的眸色一点点幽深,呼吸间的气息也越来越炙热,伸出手,握住曲黛黛小巧白皙的下巴,迫使她缓缓抬起脑袋。 曲黛黛的眼底泛着水光,眼神湿.漉漉的,像一只误落陷阱的小兔子,惊惧又茫然。 花九箫似乎轻笑了一声,眼尾被她吻过的蝴蝶,多情妖娆,嚣张霸道。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字字重击曲黛黛的心脏:“千夫所指,那我便杀千夫;万人唾骂,那我便屠万人。黛黛,不要怕。” 话音刚落,一个炽烈的吻印在曲黛黛的唇畔,不容拒绝地汲取着她唇畔的甜美。 曲黛黛的吻是温软的,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温柔中藏着试探,若察觉不对劲,就会转身奔逃;而花九箫的吻是炽烈燃烧的火焰,一点点,一寸寸,恨不得将她烧得粉身碎骨。 曲黛黛的身体轻轻地颤动着,像是一叶漂浮在波涛深处的小舟,摇摇晃晃,无处可依。 腕间猛地一凉,似是被扣住了什么。曲黛黛睫毛垂下,令她几乎窒息的一个吻总算结束了。 她猛地喘了口气,新鲜的空气回到她的口中,被花九箫吻过的唇畔,烙下难以磨灭的炙热滚烫。 曲黛黛大口地呼吸着,平复着胸膛里的激荡情绪,目光落在左手的手腕上。 腕上被花九箫扣上了一个金色的镯子。 镯子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泛着微凉的触感,表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中间部位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宝石约莫指甲盖般大小,像是星空缀在她的腕间。 尺寸不大不小,刚好适合,不用想,也知道是花九箫照着她的尺寸做的。 “师父,这是?”曲黛黛仰起头来,开口问道,出口的声音竟泛着几分沙哑。 曲黛黛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微一红,露出几分羞怯。 “送给你的生辰礼物。”花九箫神情温柔地撩起她耳畔的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它叫勿相忘,上面的锁只有我能打开。” “师父。”曲黛黛无助地唤了一声。 “放心,不是要锁着你。”花九箫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抬起她的手腕,手指摩挲着金镯子上的花纹,“这里有一个机关,轻轻一拨,里面藏着的透骨钉就会发射出来,这个镯子是给你自保用的。” 曲黛黛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镯子上,这么小小的一枚镯子,里面居然藏着透骨钉。 透骨钉,如其名,是一种极小的暗器,威力却极大,一旦射中人体,便会透入骨髓,将其重伤。 “来,我教你怎么用。”花九箫握住她的手指,轻按在镯子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党噹噹。 6瓶;爱荳、上野、苒苒伊家 1瓶; (*  ̄3)(e ̄ *) 恩宠易求真心难留 烟花散尽, 白雪成堆, 只余红绸系住的金铃, 摇曳出清脆的声响, 回荡在蝴蝶谷的每一个角落。 屋内,一截蜡烛已经燃烧到底, 最后的火光轻轻地跳跃着,映照着幔帐。 曲黛黛躺在床上,举起左手,目光落在腕间的镯子上。 回来后她试了很多次,不管怎么试, 都没办法将这个镯子从手腕上脱下来。花九箫并没有骗她,这个镯子只有他才能打开。 曲黛黛不由得叹了口气, 放下这个念头,目光落在堆满礼盒的桌子上。 烟花几乎燃放了半夜, 蝴蝶谷内亮如白昼, 众人彻夜不眠, 狂欢一直延续到黎明。 花九箫给她套了镯子后,牵着她的手走出水榭。 大抵是那个吻的后遗症, 她整个人都是晕的, 晕乎乎地跟在花九箫身边, 花九箫做什么, 她就做什么。 这一夜, 她收到很多礼物, 看了皮影戏, 赏了花灯,还吃到了宫廷里才能吃到的美食。自始至终,花九箫的手紧紧扣着她的五指,牵着她,从热闹的人群里走过,每一个看她的人,眼神中都带着暧昧和羡慕。 曲黛黛一下子明白过来,花九箫在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告,从今往后,她不仅是他的徒弟,更是他的女人。 不够,可这些远远不够! 曲黛黛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嘶喊着。 她只是迈出了第一步,她还没有得到这个魔头的真心。 她随时有被丢弃的可能,花九箫对她,就像是对待一个精致的玩偶,喜欢的时候,紧紧地抓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厌弃后,他会毫不犹豫地毁了她,丢掉她如同随手丢掉一个破烂。 她的荣宠,皆由他喜怒,看似是她主动,他才是真正占了上风的人。 换言之,她入了他的眼,并未入他的心。 曲黛黛握住腕间的镯子,眼神黯了黯。要让花九箫心甘情愿地奉上“弱水”,她还需要努力。 天亮后,曲黛黛换了件新衣裳,照例去烟雨阁请安。 下了一夜的大雪,又放了半夜的烟花,一大早,蝴蝶谷处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他们正在清理烟花和雪堆。 曲黛黛踩着雪粒,足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天寒地冻的,每呼吸一口气都是白雾。 寒风扑面,像刀锋一样刮着面颊,曲黛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我当是谁?原来是黛黛小姐。” 听闻这个熟悉的声音,曲黛黛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对上捧月的白眼。 捧月满脸刻薄鄙夷的表情,嗤道:“黛黛小姐如今盛宠在身,恐怕早已忘了,若没有我们家小姐,您还不知道在寒星院的哪个旮旯里。” “捧月!”虞青凰皱起眉头,“不要如此无礼。” “可分明是她忘恩负义……”捧月一脸委屈。 虞青凰在清风阁内禁足了多日,容颜没什么变化,只有身形略显清瘦了些,今日她穿了件红色的长裙,外罩白色披风,站在雪地里,犹如一朵盛放的红梅。 曲黛黛上前一步,唤道:“师姐。” 虞青凰眉间堆着温雅之色,笑道:“黛黛,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曲黛黛微微一笑,“听闻师姐这次是因为毒发才回到谷里,这些日子师姐的身体可大好了?”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捧月横到曲黛黛身前,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就算谷主宠你又如何,你记住,在谷主的心里,我家小姐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你费尽心血爬上谷主的床,到头来,连家我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捧月这一下力道极大,曲黛黛后退两步,没站稳,脚底一滑,跌坐在雪地里,掌心抓到一把冰冷的雪。 “住手!”冷冷一声呵斥,惊得捧月连忙伏下身去,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 雪地的另一端,一道红色的影子疾行而来,转瞬间就掠到曲黛黛的身边。一双带着暖意的手,扶住曲黛黛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青凰见过师父。”虞青凰见是花九箫,面色微微一变,朝他俯身施了一礼。 花九箫艳丽的眉眼间堆霜砌雪,阴沉地看着捧月,眼底翻滚着浓烈的杀气:“哪只手推她的?” 捧月满脸苍白的神色,惊惧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跪在地上的身体抖如筛糠。 虞青凰连忙在捧月身边跪下,疾声道:“是青凰管教不力,请师父饶过捧月这一次。” 曲黛黛伸出手,像虞青凰撒娇时那般扯了扯花九箫的袖摆,小声道:“师父,我没事。” “在此处跪着反省,天黑之前,不许起来。”花九箫丢下这一句,拂袖转身。 曲黛黛掌心一空,握住的袖摆已经从掌中滑走,如一只翩飞的蝴蝶,在风中逐渐远去。 曲黛黛怔了一怔,看了花九箫的背影一眼,快速走到虞青凰面前,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了一个字。 虞青凰抬起脑袋,眼底掀起波澜,眸光里俱是震惊之色。 曲黛黛放下她的手,追上花九箫的脚步。 花九箫那句话没明说,到底是要捧月跪着,还是要虞青凰跟她一起跪着,虞青凰不敢起身,曲黛黛也不敢求情。 捧月说得没错,她捯饬了这么久,也不过是花九箫掌中的玩物。 花九箫进了烟雨阁,在书桌前坐下。曲黛黛跟着进门,站在门口没动。 花九箫的眉间依旧堆满阴沉之色,沉声道:“过来。” 曲黛黛挪着脚步,小心翼翼地蹭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手伸出来。” 曲黛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中有些打鼓,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伸出双手。 “掌心向上。” 曲黛黛依言照做,她的双手刚才在撑地的时候,大概是磕到了小石子,莹白细嫩的掌心多了几道细小的血痕。 花九箫心头掠过一丝怒气,脸色更为阴沉,斥道:“别人这样欺负你,你倒一点儿不生气。” “师父不是帮我出过气了么。”在冰天雪地里跪上一天,就算膝盖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花九箫没说话。 曲黛黛见他眉间依旧沉着不悦之色,大着胆子蹭进他怀中。 花九箫不拒绝,也不主动。 曲黛黛咬了咬牙,倚进怀中的瞬间,顺势就坐在了他的腿上,委屈巴巴地说道:“师父,手疼。” “现在知道手疼了?”花九箫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对于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我又不是木头做的,当然会疼。”她娇气地抬起手,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随着她的晃动,袖摆渐渐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疤痕。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疤痕上,凝滞了一瞬。接着,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打开抽屉,取出一只青釉小罐子,指尖沾了点药膏,抹在疤痕上。 药膏冰凉的触感叫曲黛黛一愣。她只是想借着掌心的伤口撒撒娇,和他拉近距离,没想到他的注意力会放在她腕间的疤痕上。 虽然她从没说过,不可否认,这些疤痕的确是她的心结。女孩子天生爱美,她的肤色又偏白,这些丑陋的疤痕盘亘在她的手腕上,别提多碍眼了。她用红绳编织手链,套在腕间,也是想遮一遮这难看的疤痕。 “师父,我的这些疤痕还能去掉吗?”曲黛黛的双眼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期待。 花九箫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用这罐百花玉露生肌膏连续涂抹一个月,疤痕便可消退。” “真的?”曲黛黛满脸喜色,“师父,快给我。” 花九箫宠溺地将小罐子放在她掌心,这罐百花玉露生肌膏是他从谷外得来的,听闻天下第一美人毁容后,医仙可怜她,为她制成了这药用来恢复容颜。 曲黛黛拿到罐子,喜滋滋地用指尖沾着药膏,往伤疤上涂。 花九箫转眸盯着她的侧脸,曲黛黛全身心沉浸在疤痕可褪的喜悦中,完全忘了自己还倚在花九箫的怀中。 花九箫瞧见她这副少不更事的模样,心中叹道,到底还是年少了些,过于青涩。 他是她的师父,可以教她读书写字,练武点穴,但不想到了床榻间,还要做她的先生,手把手教她这个笨拙的学生。 比起含苞待放,他更偏爱盛放到极致的美丽。 可这份美丽,到底何时才能盛放到极致。 花九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蓝漪最为合适当她的先生,不用教得太透彻,只需叫她明白,如何为他完全绽放。 “嘶。”曲黛黛口中发出一声轻呼,眉头皱起,脸色白了几分。 “怎么了?”花九箫回神。 “弄到掌心的伤口里去了。”曲黛黛没想到伤口沾上这药会这么疼,疼得她打了个激灵。 “怎么这么笨。”花九箫握住她的手,“此药能化腐生肌,沾到伤口当然会疼得厉害。” “你又没说。”曲黛黛弱弱反驳。 “哦?原来是为师的错。”花九箫似笑非笑。 “就是你的错,你是师父,徒弟不懂的地方,作为师父,应该指点徒弟。”曲黛黛一锤定音,将错误全部堆到他的头上。 “是,都是为师的错,哎,谁叫为师收了个笨徒弟。”花九箫一脸自认倒霉的表情。 “我是不比师姐聪明。”曲黛黛黯然垂下了眼睑,睫毛掩去眼底神色。 “好端端的,提你师姐做什么?”花九箫不悦道。 “师姐跪在雪地里,师父不心疼么?”曲黛黛试探地问了一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花九箫的眸色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她没有管教好婢女,应当受罚。” “可师姐身子骨弱,再跪下去,出了事,师父又要费尽心力替师姐医治。” “你想为她求情?”花九箫眼底的情绪实在叫人辨不清。 “捧月是护住心切,的确势力了点,师姐性子温软,捧月若不强势,岂不是人人都能欺负师姐。”曲黛黛咽了咽口水,说道。虞青凰是花九箫的首徒,她若落井下石,不免跌了自己在花九箫心中的印象。 “你倒是会替你师姐着想。” “师父……” “便依你所求。” “多谢师父!”曲黛黛高兴道。 “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般大胆。”从前的黛黛胆小如鼠,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除了取血,他对她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我才没有,我对师父一直都是又敬又怕。” “又敬又怕到坐在我怀中……”花九箫意味深长地说道。 曲黛黛猛地弹起,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倚在花九箫的怀里,她方才是见花九箫不高兴,想着两人既然已经从师徒升级为情人关系,该亲昵一点,便试着往他怀中蹭。 她一时为能祛除腕间的疤痕开心,一时又牵挂着还跪在雪地里的虞青凰,俨然已忘了,自己还跟个牛皮糖似的,黏在花九箫的怀里。 曲黛黛的脸颊泛着微红,道:“我去叫师姐起来。” 也不等花九箫回应,说完这句起身就跑。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景诺诺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景诺诺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497162 5个;红糖糕 2个;谢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晚该吃啥、羽殇 20瓶;冰糖葫芦娃哈哈、向天狗叫 10瓶;阿芙蓉 5瓶;36497162 4瓶;夏天哗啦啦 3瓶;茵你幸福 2瓶;苒苒伊家、玖华 1瓶; 谢谢宝贝们mua! (*╯3╰) ——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师父目前对黛黛还停留在喜欢的层面︿( ̄︶ ̄)︿ 黛黛的算计 虞青凰和捧月还跪在雪地里, 侍女从她们身边经过, 露出好奇的神色。花九箫宠爱虞青凰, 从未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重罚于她, 众人不免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捧月满脸愤愤地瞪着她们,咬牙道:“看什么, 不许看!” 曲黛黛走到二人身前,对着围观的侍女道:“你们都退下。” 她嗓音清澈,也没有什么气势,但她这句话说出来后,侍女们不敢再逗留, 纷纷散去。 如今谁不知道,曲黛黛才是花九箫的宝贝疙瘩, 为了她,花九箫连虞青凰都舍得责罚。 “你来做什么!”捧月警惕地瞪着曲黛黛, “这下你可高兴了。” “师父说, 你们可以起来了。”曲黛黛对捧月的敌意视若无睹, 上前将虞青凰扶起。 虞青凰是千金小姐,纵然从前被花九箫折腾, 也仅限于试药, 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这一番跪下来, 膝盖冻得几乎没有知觉, 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若非曲黛黛扶着, 恐怕早已跌倒。 “黛黛, 你在我掌心写的那个字是何意?”虞青凰一站起来后就抓着曲黛黛的手,焦急地问道。 曲黛黛离开前,在她的掌心处留下了一个“君”字。曲黛黛走后,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君”字到底是何意。此刻曲黛黛出现在她面前,她再顾不得其他,连忙追问。 “君凌霜。”曲黛黛低声在她耳畔说出了一个名字,顿了顿,又道,“我见过他了,师姐,我可以帮你们离开蝴蝶谷。” “真的?”虞青凰脸上浮起激动之色,难以置信地抓紧了曲黛黛的手。 她与君凌霜是在谷外相识的,如何也想不到,他竟为了她,闯入蝴蝶谷。这些日子,他扮作侍女,躲在清风阁里,两人朝夕相处,不免生出情意。 可花九箫不会放她离开蝴蝶谷,虞氏族人送她过来时,就曾拜托他照顾她。表面上是照顾,实际却是囚困,他们都知道,她不想嫁给凤岚曦。 凤岚曦是家族给她定下的夫君,她没有见过他,只听闻他是个病秧子,没准还是个短命鬼。虞青凰不想牺牲自己的姻缘,成全家族的利益,她对凤岚曦全无情意,如今,她又爱上君凌霜,更不会甘心嫁到凌霄城。 曲黛黛轻轻拍了一下虞青凰的手背,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虞青凰的面色变化得极快,声音里满是担忧:“黛黛,此法风险极大,我怕你会……” 曲黛黛笑了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师姐不必管我,我自有分寸,而且我这么做,也不全然是为了师姐你。” 虞青凰摇了摇头:“可我还是担心你。” “师姐。”曲黛黛打断她的话,“君凌霜不能再留在蝴蝶谷,师父现在只是没上心,一旦他上心,君凌霜迟早会落到他手里。” 曲黛黛的话说得有道理,这些日子花九箫心猿意马,无暇分神,如今他们二人的关系定下,一旦他回过神来,全力追查君凌霜的踪迹,瓮中捉鳖是迟早的事。 虞青凰神思百转,咬牙道:“好,就听你的,黛黛,你要小心。” 大雪过后,蝴蝶谷里的红梅开得更为清艳。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曲黛黛的身上。曲黛黛裹着狐裘,手中提着个小篮子,踏过雪地,小心翼翼地走到红梅树下。 梅花开得好,她打算剪几株花枝,放到屋子里,给沉闷的冬日添几分鲜活。 风拂过,枝头坠着的金铃摇曳出清脆的声响,曲黛黛深吸一口幽香,站在山坡下,仰头望去。 芳华小筑的红梅一直都有人打理,开得规规矩矩的,不比这里恣意盛放。她的目光扫过梅林,锁定其中一棵树。 因是个小斜坡,地又滑,曲黛黛走得格外小心。好不容易走到红梅树下,她稳了稳心神,从挎着的小篮子里取出一把银色的剪刀,踮起脚尖攀下一株花枝,准备剪下来。 花九箫经过梅林的时候,看到曲黛黛披着雪色狐裘,站在红梅树下,手中拿着一株红梅。 山坡陡峭,雪地打滑,她又站在那么高的地方,风一吹,身形摇摇欲坠。 花九箫蹙了下眉头,扬声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曲黛黛忽闻花九箫的声音,吓了一跳,刚一动,脚下的雪堆猛地塌陷一块,接着她整个人像个球似的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昏过去之前,隐约能看到一大片红影朝着她这个方向掠来,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腰身。 曲黛黛是在花九箫的床上醒过来,看到熟悉的白色幔帐,她愣了一下。幔帐垂下来,罩在她的周身,如笼着一层轻纱,幔帐外,红色的人影背对她而坐。 花九箫的一张脸极为阴沉,眉目间堆着怒色,蓝漪和沈流云各站在一边,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气氛静谧得有些压抑。 曲黛黛撑着手肘想要坐起来,一阵极为浓烈的晕眩感袭上她的脑海,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嘤咛,又倒了回去。 头还是有点晕。 如果不是突然头晕,即便雪地塌了一块,她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就滚了下去。 幔帐被人拂开,露出花九箫的脸。对上她的眸光,花九箫眉目间的冷色瞬间褪尽,换上几分温柔,低声道:“醒了?” “师父,我难受。”曲黛黛委屈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知道。”花九箫目光黯然几分。 曲黛黛做了七年的药奴,四年待在黑风门,三年受他折磨,这七年来,每隔一段时间,用药温养她的血。是药三分毒,七年的药奴光阴,已经损了她的身子。 如今虽然已经停药,又用各种珍贵的食材养着,但损伤的根基,是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的。 药典中记载过的药奴,大多数命短,后期的他们极为孱弱,一点小小的病痛,都能要了他们的命。药奴的命本是不值钱的,谁又会关心他们的死活,死了,再换一个就是。 “师父?”曲黛黛见花九箫许久不说话,心中有些犹疑。 她这具身体是药奴不错,和其他药奴相比,却是好很多,因为她的心脏是圣物“冰魄”,恢复能力比普通人快。从寒星院出来后,她胡吃海喝,不仅将个子拔高,从前损坏的身体也养回来不少。 这次为了帮虞青凰,她故意将食量减少,怕花九箫看出端倪,不是一次性减少的,而是一顿一顿地减少,到了这两天,更是粒米未尽,只喝些清水。坚持了两日,这具身体果然再受不住,晕了过去。 曲黛黛见花九箫沉默,脸上的温柔之色逐渐掩去,表情变得高深莫测,眼底更是漆黑一片,以为他看出自己的诡计,心中十分不安,不由得唤了他一声。 花九箫回神,看她一眼,温声道:“除了难受,还有哪里不舒服?” 曲黛黛摇摇头:“没有,我不难受了,师父。” 原书中只提过花九箫毒术精湛,医毒一家,她不知道他的医术是否和他的毒术一样精湛,万一他瞧出自己是故意饿成这样的,可就大不妙,曲黛黛连忙改口说自己不难受了,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花九箫听闻她改口,又见她面色惨白,分明是难受至极,却强忍着不适,假装无碍,心头不由得一软。 曲黛黛如此懂事的模样,实在令他无奈。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姑娘,别人家的小姑娘受了点伤,都是哭爹喊娘的,他的小姑娘过分坚强了些。 花九箫此刻俨然已忘了,前几天曲黛黛坐在他怀中,娇气地呼着手疼的样子。他看着曲黛黛这副模样,只希望她别那么坚强,难受的时候扑进他怀里,哭一哭就好。 花九箫眼底的眸色越来越深,曲黛黛头皮发麻,心中擂鼓,愈发得心虚。 “谷主,青凰小姐求见。”屋外响起琉璃的声音,总算打破了这奇怪的气氛。 花九箫正为药奴一事所扰,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她来做什么?” “青凰小姐听闻黛黛小姐晕倒一事,特意过来探视黛黛小姐。” “叫她进来。”花九箫微皱的眉心舒展开来。 屋门“吱呀”一声朝两边打开,虞青凰窈窕的身影自天光中踏进来。 曲黛黛躺在床上,目光越过花九箫的身形,隔着五色珠帘,与虞青凰的视线对上。 她眨了眨眼睛。 虞青凰会意,行过礼后,开口道:“师父,青凰听闻师妹晕倒了。” 花九箫微微颔首,却并未说话。他的一副心神都放在曲黛黛身上,无暇分心去照看他人的情绪。 “黛黛师妹自来体弱,要养好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小南山虞氏世代行医,也遇到过此等病症。先辈曾留下一张古方,对于调养身体十分有效,师父可一试。” 小南山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听闻有古方,花九箫的精神一震,问道:“是何古方?” 虞青凰为难:“古方一直由家中长辈保管,不曾外传。青凰可回小南山一趟,向长辈们求情,若能抄录一份,自当马不停蹄地给黛黛师妹送来。” 小南山虞氏的人脾气古怪,花九箫是知道的,如果强行索取,只怕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结果,此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花九箫想了一会儿,沉吟道:“依你所言。我会派遣一人,护你安然回到小南山。” 名为护送,实为监视。虞青凰又如何不知,她点了点头,道:“师父,青凰这就去准备。” 她朝花九箫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屋子。 曲黛黛盯着头顶的幔帐,脑海中飞快地转过各种念头。 她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就是为了接近花九箫,更确切地说,是为了接近花九箫的床,如今好不容易躺在他的床上,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想到此处,她扶了扶额头,低声唤道:“师父。” 花九箫转头看她:“怎么了?” “我有点累,想睡会儿。” “我让他们都出去。”花九箫替她掖了掖被角。 “师父也出去。” “嗯?” “有师父在,黛黛不免心慌意乱,难以安睡。”曲黛黛伸出手,勾了一下他的尾指,俏皮地笑着。 她的手指似是带着电流,触过的地方一阵酥麻。 “胡说八道。”花九箫当然看得出来她是花言巧语,在哄骗自己,却还是纵容了她的这些小心思。他站起身来,放下幔帐,同沈流云、蓝漪一起走出了屋子。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晨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婳卿湫 5个;我好乖呀 2个;晚吟、谢一、金针菇右袋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音、一川 30瓶;党噹噹。 5瓶;萝北 4瓶;夏天哗啦啦 3瓶;阿忆 2瓶;宇宙桥 1瓶; (づ ̄ 3 ̄)づ —— 还有一更,大概23:00左右︿( ̄︶ ̄)︿等不及的宝贝可以先睡,明天再看,不要熬夜么么哒 花九箫的警告 屋门被轻轻合上, 隔绝了屋外的天光。曲黛黛将脑袋探出幔帐, 隔着珠帘, 朝门口望去。 随着众人的离去,只留下一室的静谧。木架子上焚着一炉幽香,袅袅腾空的雾气里, 几株红梅插在瓷瓶里, 幽幽的绽放着。 曲黛黛屏息等待了一会儿,确认人都已经走远,忍着脑海中的晕眩之感,坐了起来。 被子从她的身上滑下来, 她的外袍早已被人脱去, 只剩下一身雪白的亵衣, 这会儿她根本没功夫纠结,她的衣裳到底是花九箫脱的,还是蓝漪脱的。 她得抓紧时间查探床上的机关。 自从那次偷偷进花九箫的屋子, 被花九箫逮了个正着, 她再也不敢进来查探。头一回还能用青丝遮掩过去, 再被逮着,可真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了。 花九箫的床很大, 曲黛黛睡在外侧,她滚了两圈才到里侧,趁着没人, 将手伸进墙壁与大床之间的缝隙里, 果然再次摸到了那个莲花状的旋转按钮。 曲黛黛伏在床上, 身上所有的力道都汇聚到手臂上,用尽全力,掰着这个莲花按钮。 直到出了一身大汗,总算将机关掰得“咔咔”转动着。就在按钮转动的瞬间,曲黛黛脑海中腾起一丝警觉,这种来自于天生的直觉,提醒着她有危险。 她飞快地松开了手,准备跳下床,远离危险之地,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咔咔咔”数声上锁的声音,曲黛黛四肢一沉,顿时再动弹不得。 原来是她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从床底下弹出数道机关锁,将她牢牢地扣在了床上。 曲黛黛面色一阵发白,奋力地挣动着,也只是徒劳的扭两下而已。 她的心中十分慌乱,越是慌乱,越是动弹不得。她的头皮快炸了,如果她再不挣脱出来,花九箫回来一看到她这样,她就死定了。 曲黛黛急得满头大汗。 要是会缩骨功就好了,早知道,就不学什么点穴,学缩骨功就好了。 曲黛黛后悔不已,她就不该如此心急,如此莽撞,反正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拿到“弱水”是迟早的事。 可是这些日子,花九箫眼底越来越认真的神色,让她寝食难安。 她精心编织着情网,捕捉美丽的蝴蝶,但谁又能说得清,是不是作茧自缚。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是花九箫的脚步声。 花九箫武功高,若是他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曲黛黛是决计察觉不到他的到来。他没有收起脚步声,分明是在提醒曲黛黛,他来了。 脚步声不重,一步一步朝着这个屋子靠近,每一步,都像是一声闷雷,重重敲击在曲黛黛的心尖上。 曲黛黛脸色越来越白,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半会,连解释的说辞都想不出来。 死定了!死定了!心中有个声音在叫道。 “吱呀”一声,是屋门被推开的声音,曲黛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能感觉到随着花九箫的到来,流泻进来一缕惨白的天光。 又是“吱呀”一声,屋门被合上,天光被他关在了门外。 再无了任何声音。 屋子里铺着柔软的地毯,花九箫一步步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曲黛黛闭着眼睛,绝望像海水一样淹没着她。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传入耳中,接着,是珠帘晃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床畔陷下去一块。曲黛黛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此刻定是有一道视线,像毒蛇一般盯着她。 事已至此,再装死,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曲黛黛神思一动,飞快地睁开眼睛,抢在花九箫之前,疾声道:“师父快救我!” 幔帐被花九箫掀开,他侧身望过来,漆黑的眼底泛着危险的光芒,幽夜般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曲黛黛的面庞,眼尾的蝴蝶艳丽得像是浸了血色。 “师父,快救救我。”曲黛黛的心脏砰砰直跳着,面上表情没有一丝破绽,无辜极了。 花九箫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说话。 空气里静得能清楚地听到曲黛黛急促的呼吸声。 曲黛黛被花九箫盯得后颈汗毛根根竖起,若不是被扣在床榻上,只怕早就落荒而逃。 花九箫不出声,眼神可怕地锁着她的身影,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师父,快点帮我解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睡着,就被锁住了。” “好端端的?”花九箫总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只是他的神色依旧高深莫测,叫人看不出端倪。 曲黛黛斟酌着说辞:“……也许踹了个被子。”见花九箫没有反应,她咬了咬牙,“大概还滚了两圈。” 花九箫又不说话了。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听说梦游之症,自己是无法察觉的。” “梦游之症?”花九箫眼底终于有了松动。 曲黛黛快词穷了,小脸耷拉下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师父,可以先解开吗?扣得太紧了,勒得慌,快没办法呼吸了。” 花九箫抬手,在床头的某一处轻轻按了一下,“咔哒”一声,扣住曲黛黛身体的机关锁总算收了回去。 曲黛黛获得自由后,立时抬起手,揉着被扣得快要僵硬的胳膊,小声咕哝道:“师父怎么会在床上装这么变态的机关锁?” “防贼。” “哪有这样防贼的?”曲黛黛一脸的不认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显然在说:今日不正好逮了个小贼。 曲黛黛:“……”还真是能防贼呢。 花九箫的床上早就安了机关,他没有骗曲黛黛,安这些机关,的确是为了防贼,不过并非防她这种小贼,而是那些会索命的贼。 曲黛黛还是第一个触动这些机关的人。 上一回她运气好,没触动机关,要是上一回她被锁在这床上,花九箫进来,她可就小命不保了。 这次花九箫进来,瞧见她被锁在床上,是有些意外的。他的这些机关,只要不在床上乱动乱翻,多半是不会启动的,如此可证明,她在他的床上不老实。 至于她到底干了些什么,花九箫不想再追究了,也许如她所言,她只是不老实地踹了个被子,打了几个滚罢了。 花九箫伸手从床头的桌子上取来一只碗,递到曲黛黛的面前:“喝了它。” 曲黛黛这才发现,他进来还带着药。这药是特地为她熬的,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曲黛黛从他手中接过药碗,皱着眉头将碗口凑到唇畔,低头抿着苦涩的药汁。 花九箫垂眸看着她,温声道:“今日算你幸运,只是要切记,往后在为师的床榻上再不可胡来。这次只是锁住了你,下一回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难不成还会有刀林剑雨?”曲黛黛震惊。 花九箫挑了挑眉头,一脸“的确如此”的表情。 “师父的床榻可真是危险。”曲黛黛抿了一口药汁,叹道。能在自己的床榻上装这么多危险的机关,大概也只有花九箫这个魔头能做出来了。 “知道就好。”花九箫见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取了一颗蜜饯送到她唇边。 曲黛黛心知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张口将蜜饯咬住,嚼了几口吞下,总算才将口中的苦涩滋味掩去。 “还难受吗?” 曲黛黛摇头:“喝了师父的一剂药,头不痛了,腰不酸了,精神倍儿棒。” 花九箫唇畔微勾,露出从进来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又在胡说八道了,哪有这么灵的药。” “有,师父就是一味灵药,只要看见师父,浑身就充满了力量,恨不得再多活上几百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对付花九箫这种妖孽,那就是夸他,往死里夸。 花九箫唇畔的笑意深了几分,连带着眼尾的蝴蝶也妖冶得像是一株盛放的曼珠沙华。他压低声音,凑近曲黛黛的耳畔,嗓音沙哑地说道:“黛黛,今日你的嘴这么甜,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吗?” 曲黛黛脑海中轰然一响,笑容僵了一瞬。 “黛黛,你记住,我这一生,最厌恶被人算计,更痛恨被人背叛,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就杀了你。” 曲黛黛好不容易保持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她口中干涩,艰难地问了一句:“如果既算计了你,又背叛了你呢?” “那我就用我的蝴蝶弯刀,割下你的头颅,剖开你的胸膛,取走你的心,喝干你的血,再剥了你的皮制成灯笼,剩下的骨头全部拿来垫棺材板。”花九箫半真半假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威胁,身体前倾,将她抵到床角,低声警告,“所以,不要妄想着背叛我。如果你选择逃跑,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逮回来,制成我的珍藏品。” 这下曲黛黛的笑容真的挂不住了,她面上的表情十分僵硬,一副想笑却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的表情。浑身如浸过冰水一般地发冷。 这次回到蝴蝶谷后,花九箫出乎意料地温柔以待,导致她忽略了一个问题:花九箫在原书的人设是病娇! 他刚才那段台词,在囚禁虞青凰时,一字不差地对着她念过。 对象一下子从虞青凰变成了自己,曲黛黛真是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 真的拿到了“弱水”,如何从病娇手下逃生,才是最大的问题。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婳卿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婳卿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芙蓉、crush 1瓶; (*  ̄3)(e ̄ *) 计划落败危机再起 曲黛黛的心头如北风过境, 森寒森寒的。 花九箫说这番话, 并非毫无缘由, 思来想去,他还是起疑了。 他这样一个生性多疑的人, 看见她动了他的机关,不起疑才奇怪。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他并不想深究下去,所以, 他只是采取口头的警告。 曲黛黛不会怀疑他的话有假,因为他真的是一个病娇,原书里,也只有到了结尾部分, 这个偏执又病娇的角色,心中的爱意最终战胜了占有欲,选择牺牲自己,成全了虞青凰。 她不想再和花九箫继续这个话题,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会将话题转移到“剖心”的剧情上。 花九箫对她最多的威胁之语,就是剖心,她无论怎么做, 似乎都摆脱不了剧情的阴影, 玩火自焚的后果, 只怕真的走了原书黛黛的老路, 被这个魔头剖心。 花九的确对曲黛黛起了疑心, 他怀疑过曲黛黛回到蝴蝶谷的目的,因为,当初曲黛黛可是拼死拼活都要逃离蝴蝶谷的,突然主动要求留下来,很难不令人起疑。 直到曲黛黛将那一腔心意剖明,这疑虑才总算消除一些,却并未完全消除,曲黛黛这个丫头,心思太多了,她的那些绵绵情意,不知掺了多少水分。 花九箫先前为她的糖衣炮弹迷惑,稍稍静下心来,便能看出这其中的破绽。曲黛黛到底是太稚嫩了些,她的那些欢喜和动情,总是夹杂着刻意,半真半假,若即若离。 若是搁在以前,敢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花九箫都是一刀杀了了事,可如今不一样,他对曲黛黛生了别样的心思。 这朵青涩的花骨朵,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撩动了他的心,叫他茶饭不思,念念不忘,唯有待她完全绽放,做那唯一的折花人,方可消去这灼灼燃烧的情念。 既然如此,那便顺从自己的心意。 她的心思再多,还能翻了天去,只是他手掌中的玩物,他高兴,便捧着、宠着,万千荣宠加诸于身,他若不高兴,毁了她,也不过是覆掌之间的事情。 曲黛黛与花九箫各怀心思,彼此视线相对的瞬间,眼底划过古怪的光芒。 “谷主。”屋外忽然传来沈流云的声音,打破了这奇怪的沉默。 “进来。”花九箫收回自己的目光,放下幔帐,遮住了曲黛黛的身形。她的身上只穿着亵衣,被他逼至角落,连被子都没裹。 沈流云踏进来,冲花九箫抱了一拳,而后为难地看着曲黛黛,欲言又止。 花九箫从床榻起身,朝着他走了几步。沈流云上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花九箫神色微冷,回头,目光掠过曲黛黛,那一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曲黛黛心中一凛,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花九箫淡声道:“黛黛,你好好在此歇着,不许到处乱跑。” 曲黛黛忙不迭地点着脑袋,扯过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乖巧地躺了下来。 花九箫见她躺下,便没再说话,同沈流云一起离开。 花九箫和沈流云走后,曲黛黛立时从床上弹起。她躺了一会儿,又喝了花九箫的药,脑海中的那股眩晕之症已经淡去不少。 她在床头的木架子上找到了自己的衣裳,快速地套在身上,朝着屋外奔去。离开前,还不忘从花九箫的桌子上顺走一块栗子糕。 曲黛黛边将栗子糕往嘴里塞,边追着花九箫和沈流云的踪迹而去。大雪还没来得及融化,雪地里留下杂乱的脚印,曲黛黛分辨着花九箫留下的脚印。 花九箫的脚印很好认,他的靴底刻着蝴蝶的花纹,而且因为轻功好的缘故,他的步伐比别人轻,脚印也浅很多。 起初曲黛黛还不知道花九箫去了哪里,越往前走,脚印所指的方向越清晰——谷口。 曲黛黛的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她的直觉没有出错,真的出事了。 她飞快地朝着谷口的方向奔去,雪天路滑,路上好几次差点跌倒。 曲黛黛大口喘着气,口中呼出白色的雾气,浑身也因奔跑出了一身热汗。她出来得急,连狐裘都没来得及披上,此刻又出了一身热汗,等她终于奔到谷口时,寒风扑面而来,初时觉得凉快,热气蒸发后,只剩下一阵阵冰寒。 比起身体的冰寒,心底才是真正的透心凉。 谷口的雪已经有融化的趋势,雪地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在虞青凰。今日的她身穿一袭水绿长裙,外罩白色大氅,立于冰天雪地中,分外得惹眼。 她面上俱是焦灼之色,眼睛紧紧盯着雪地的某一处。 曲黛黛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雪地里,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银白色的刀光划过,堆积在枝头的雪粒和着碎叶纷扬而下,落了那两人满身。 红色的身影是花九箫,血色衣摆随风飘展,掌心翻转间,银光闪烁。 白色的身影是君凌霜,他穿着谷中侍女的衣裳,手持一把从侍卫那里抢过来的铁剑。 曲黛黛和虞青凰的原定计划是由她减食引发病症,她是药奴之体,身体孱弱,经不起挨饿,一顿两顿还好,数日下来,营养供给跟不上,必然会出问题。 到那时,虞青凰只需借机提出虞氏“古方”一事,获得出谷的机会。君凌霜再扮作侍女的模样,代替捧月,跟着虞青凰一同出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谁成想,到了最后一步竟然功亏一篑。曲黛黛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暴露的,如今惊动花九箫,这重重包围之下,君凌霜休想活着离开蝴蝶谷。 君凌霜和花九箫兄弟俩十几年没有见面,一见面就开打,根本没有相认的机会。以花九箫的性子,君凌霜不但混入蝴蝶谷,还在谷内混迹多日,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曲黛黛正暗自心惊时,雪地里的战局已经有了结果。 花九箫满面冰雪之色,手中刀光直袭君凌霜的面颊,君凌霜武功不低,但到底是皇室里养出来的富贵公子,比不上花九箫在刀光剑影中千锤百炼,落败不过是几招之间的事情。 花九箫十几年没见过自己的哥哥,当然不会凭着这几招就认出自己的兄长,他的刀光映着冰冷的雪色,朝着君凌霜落下。 曲黛黛正欲揭破君凌霜的身份,唯有如此,花九箫那一刀才会迟疑。 可虞青凰更快,她飞快地扑到花九箫的刀下,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将君凌霜挡在身后。 千钧一发之际,花九箫的刀光停了下来。刀尖冷寒,与虞青凰的面颊相隔不过一寸的距离,刀锋带起的杀意,扬起一阵雪粒。 虞青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雪粒砸在她的面颊上,割得她面颊生疼。 “让开。”花九箫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刀,目光阴沉地看着虞青凰。 虞青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瞳孔骤然紧缩。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得她整个胸腔里都是冷意。 “师父,请您饶过君大哥。”虞青凰哀求道。 君凌霜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血色从他的身上一点点地漫开,每呼吸一次,都牵扯得浑身剧痛。不过此时他已顾不得疼痛,他满面震惊又迷惑的神色。 震惊的是虞青凰不顾生死,挡在他的身前,替他挡下那一刀。他看向虞青凰的眼中皆是绵绵情意,忍不住唤了一声:“凰儿。” 这一声“凰儿”被他唤得温柔入骨,落在虞青凰的耳中,莫说是为他违背自己的家族意志,这一刻即便是为他死了,她心中也是甘愿的。 直到花九箫那一声“让开”,两人才倏然回神。君凌霜的目光落在花九箫的脸上,看清他的五官后,面颊上浮起疑惑之色,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花九箫。 “让开。”花九箫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已经动了杀意,“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如果君大哥今日注定命丧于此,青凰愿与他同生共死。师父,你动手吧。” 虞青凰的一身武功是花九箫所教,她不会对花九箫出手,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君凌霜死在花九箫的刀下,如果救不了君凌霜,那么就陪他一次死。他们彼此许下诺言时,就说过这一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如此,也算应了他们的誓约。 花九箫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眼底隐隐浮起一层血色,风灌进他的袖摆中,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举起手中的蝴蝶弯刀,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意:“既然你执迷不悟,今日,我便用这把刀在此清理门户。虞青凰,从今往后,你我师徒再无关系。” 对于背叛者,他一向都是杀,即便虞青凰是他的首徒,也不会例外。 花九箫合目,扬起手中的刀…… “等等!谷主!小姐是冤枉的!”捧月满面惊慌疾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在花九箫的面前。 她满脸都是煞白之色,不断以额撞地,大声哭道:“谷主,小姐是冤枉的,她没有背叛您,请您饶了她。” “捧月!”虞青凰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连忙出声打断。 捧月抬袖抹着满面的泪水,不敢看虞青凰的眼神,伸手指向曲黛黛:“都是她!曲黛黛!一切是她安排的!她故意断食,饿坏自己的身体,借机让谷主您打发小姐出谷寻求古方。君公子的存在,她也是知道的,小姐实属冤枉,小姐并没有背叛您,谷主,请您明察。” 虞青凰的脸色急速地白了下去,厉声道:“捧月,住口!” 她一向温软,从未和别人红过脸,这样高声呵斥捧月还是头一回,她气得浑身发抖,除了“住口”二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九箫放下了手中的刀,朝着僵立在雪地里的曲黛黛望过来。 曲黛黛出门急,衣裳穿得少,身上又出了热汗,站在呼啸的寒风里,一阵阵寒意扑面而来,像是要往她的骨头缝里钻。 她本就寒冷不已,捧月一番话过后,浑身更是如坠冰渊,冷得四肢都僵硬了,双腿似是被钉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花九箫朝她望过来的瞬间,她的腿脚软了软,险些没有站稳。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景诺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一、婳卿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仙女猫 20瓶;夏天哗啦啦 3瓶;龙与少年游 1瓶; mua! (*╯3╰) 因为我嫉妒师姐 镇定!要镇定!曲黛黛急促地呼吸着,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砰砰乱跳。 她的脑海飞快地转动, 一瞬间, 转过无数个念头。 在曲黛黛寻求脱身之法时, 花九箫握着他的蝴蝶弯刀,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他眼底血色不减, 每踏一步,足下都会留下一道印着蝴蝶的脚印。 栖于他眼尾处那只蝴蝶纹身,好像有了生命,翅膀翕动着,吞噬着她的心神。 “捧月说的可都是真的?”他问。 “是、是真的。”曲黛黛没有办法否认, 只要去厨房那边查问,就知道她近日里的确减少了食量。 花九箫的眼神沉了一分, 眼底的血色浓了三分,隔着几步的距离, 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蝴蝶弯刀的杀意。 他抬起宽大的袖摆, 袖摆里伸出的那只手, 紧握着弯刀的另一端,刀尖指向曲黛黛:“我想, 你应该还记得, 我说过的话。” “我记得, 师父说, 最厌恶被人算计, 更厌恶被人背叛。如果我背叛了您, 您就会用您手中的刀, 亲手杀了我。”曲黛黛迎着他的目光望去,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说道。 她每说一个字,花九箫的杀意就深一分,到了最后一个字,他浑身俱是浓烈的杀意。 “为什么?”花九箫很想杀了她,就如他所说的那般,割下她的头颅,剖开她的胸膛,再喝干她的血,用她美丽的皮制成灯笼。 “因为……”曲黛黛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步朝着花九箫走近,她的步伐十分沉重,因此走得极为缓慢。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花九箫的双眼,眼底波光荡漾,声音不疾不徐,一步步走到花九箫的面前,胸膛抵着花九箫的刀尖:“因为我嫉妒。”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有了尖锐之意。她一向圆滑,能屈能伸,嗓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从未这般透着凌厉和尖锐。 花九箫似乎愣了一下。 “我嫉妒师姐。”刀尖抵着曲黛黛的胸膛,即便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刀尖传达过来的冰凉。 就是这把刀,原书里的花九箫用这把不知杀了多少人的刀,剖开黛黛的胸膛,取走她的心脏。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这把刀就会刺进她的身体。 “我嫉妒师姐。”曲黛黛感受着黛黛的情绪,那股难以言喻的嫉妒,一点点地透入她的胸膛,几乎快要令人窒息。 黛黛临死前,一定是满怀怨意。她嫉妒着虞青凰,在寒星院的数年生涯里,哪怕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心甘情愿,只要能留在花九箫身边,她愿意用药血来交换。可是那浓烈的嫉妒,如同附骨之疽刻在她的心底。 “黛黛入谷三年,这三年来,师父眼中只有师姐一人。”曲黛黛咬牙,脸上已经有了委屈之色,“黛黛比不上师姐讨人喜欢,但也有野心,想做师父心目中的独一无二。唯有将师姐送出谷去,师父的宠爱才只属于黛黛一人。” 她深吸一口气,委屈中带着几分决然:“是黛黛算计了师父,师父要杀要剐,黛黛绝无怨言。师父,你动手吧,能得师父半刻青睐、半点温柔,哪怕只是幻梦一场,于黛黛而言,都是不枉此生。” 曲黛黛这一番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虞青凰满面复杂,君凌霜深有同感,捧月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就连一向迟钝的沈流云,听了这番话,也是难得地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唯独除了花九箫。 花九箫眼底一片幽深,像是一汪沉寂千年的寒潭,任谁也看不出,此刻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北风呼啸而过,将枝头的雪粒卷下,一阵白雪簌簌而落,曲黛黛的视线被这雪粒所迷,几乎看不清花九箫的面庞。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花九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愈发得幽深。 “师父亲手杀我,虽死不悔。”曲黛黛扬起纤细脆弱的脖子,只要一刀,她的头颅就会离开她的身体,鲜血染红雪白的地面。 花九箫深深地看了曲黛黛一眼,嘴角勾出一抹邪气的弧度。他猛地抬起手,银白色的刀光划过雪地,朝着曲黛黛的脑袋落下。 “黛黛!”虞青凰惊呼。 君凌霜也是满面可惜之色。 沈流云更是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曲黛黛瞪大了双眼,刀光在她的眼底映出一片银白之色,就在刀尖吻上她脖颈的瞬间,一道红影如风般掠至她的身边。 腰身蓦地被一只手锁住,接着,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腾空而起。 花九箫掠至她身边,左手搂着她的腰,将她纳入怀中,右手抬起刀鞘,“锵”地一声,原本该割下曲黛黛头颅的蝴蝶弯刀,擦过曲黛黛的面颊,回到了刀鞘里。 这一道清脆的声响,将所有人的神思唤了回来。 雪地,红衣,银白刀刃,三分杀意,七分柔情。 风席卷着满地的白雪,呼啸而过。 花九箫搂着曲黛黛的腰,旋身落地,衣摆在雪地里划过一抹惊艳的弧度。 曲黛黛晕乎乎地倚在他怀中,寒风拂过的瞬间,身体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哆嗦。 花九箫将蝴蝶弯刀挂回腰间,脱下身上的外袍,裹在了曲黛黛的身上。 这外袍犹带着他的体温,曲黛黛一脸发懵地抬头望了他一眼,满眼的茫然无措,甚至忘了如何反应。 “这回饶过你,下不为例。”花九箫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呵出的热气喷在曲黛黛的耳畔,叫她浑身一阵酥软。 这温柔浪漫的反转,直接叫所有人目瞪口呆。 还是虞青凰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道:“师父,黛黛都是为了弟子,才想到用断食的法子。此事皆因弟子一人而起,弟子愿意承担这一切过错,请师父饶了黛黛。” 花九箫在曲黛黛耳畔低语的那一句声音极轻,虞青凰没有听到实属正常。她知道花九箫喜怒不定,这会儿不找曲黛黛的麻烦,没准过会儿又要杀曲黛黛。 曲黛黛是为了救她和君凌霜才这样做的,虽然方才那一番嫉妒之语着实令虞青凰震惊,但到底是她和君凌霜连累了曲黛黛,实在不忍让曲黛黛一个人承担。 “弟子愿意一死谢罪,请师父放过黛黛和君大哥。”虞青凰伏身道。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君凌霜的身上,这会儿他才看清君凌霜的脸。他听沈流云来报,在谷口截住了虞青凰的马车,他赶到时谷口混战一片,君凌霜以一敌多,还占了上风。他心头怒涌,拔出蝴蝶弯刀,欲击杀君凌霜,才有了接下来的种种。 直到此刻,他才有机会看清君凌霜的眉眼,那一瞬间,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花九箫同君凌霜一样,面上浮起疑惑之色。 虞青凰不知其中缘故,只当花九箫不愿放过君凌霜,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一把剑,朝着自己的脖子划去。 “咣当”一声,虞青凰手中的剑被花九箫弹出的一道指风击落。花九箫面色阴沉,冷冷盯着虞青凰:“小凰,身为虞氏长女,你怎可如此任性。” “我与君大哥是真心相爱,小南山和凌霄城的一纸婚约本非我所愿,若是此生不能与心爱之人携手,弟子愿意一死,也好过行尸走肉,痛苦一世。”虞青凰面色凄厉地说道。 她一向温软,说好听点,是温柔,说难听点,是逆来顺受。居然为了君凌霜,做出如此反抗之态,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 君凌霜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凰儿,何苦。” 花九箫定定地瞧着两人,若是搁在以前,他对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多多少少是有点儿嗤之以鼻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冷硬的心肠难得多了几分柔软,方才曲黛黛一心求死,不也是这般决然。 “小凰,我虽是你师父,也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只是你父母族人健在,你的婚事我做不得主。”花九箫道。 “弟子无需师父撑腰,只要师父今日放弟子和君大哥离开,此后的祸福,弟子一人承担,绝不言悔。”虞青凰双手举起,贴紧额头,掌心向下,深深地伏下身去。 君凌霜亦道:“君某保证,凰儿跟着我,绝不会吃苦。” 君凌霜一人孤身闯入蝴蝶谷,在虞青凰身边守护多日,倒也称得上情深义重。花九箫收回目光,沉声道:“流云,送他们出谷。” “多谢师父。”见花九箫松口,虞青凰面露喜色。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捧月的身上,捧月身体僵硬,面色煞白地道:“奴婢、奴婢一时失言,请谷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将捧月关进蝶园。”花九箫眼底透出厌恶之色。 “师父!”闻言,虞青凰膝行两步,面容凄楚,“青凰没有教好捧月,请师父宽恕捧月的罪过,青凰保证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流云,送青凰小姐出谷。”花九箫不为所动,拂袖转身,离开前,他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曲黛黛。 “青凰小姐,君公子,请。”沈流云恭声道。 虞青凰看向捧月,捧月抹了抹面颊上的泪痕,轻声道:“小姐,您跟君公子走吧,奴婢没事。” “可是蝶园……”虞青凰没去过蝶园,也知道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奴婢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姐,您保重。”捧月俯身,朝她拜了下去。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曲黛黛才猛地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支撑双腿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 她面颊上浮着苍白,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前依稀残留着几分凛冽的刀影。 她傻愣愣地坐在地上,抬起双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还活着。 真好,她还活着。 方才蝴蝶弯刀落下的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像一尊雕塑,等待着那森寒的刀刃吻上她纤细的脖子。 她再一次赌赢了。 花九箫没杀她,他信了她。 他厌恶被人算计,追根究底,是因为他讨厌被抛弃,如果精心的算计是出于占有的目的,他只会当这些算计是她的撒娇和任性。 他允许她撒娇,允许她任性,但决不允许背叛。 曲黛黛的心脏犹砰砰乱跳着,每呼吸一口气都是冰凉的,那颗被寒意包裹的心脏在这冰凉中逐渐平静,唯有双腿还是软的,一时没有力气站起来。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婳卿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者君从菊花里掏出了 2个;谢一、党噹噹。、麒麟、晨音、汤圆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千酒 23瓶;麒麟 10瓶;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5瓶;stardust 4瓶;向天狗叫、25382230 3瓶; (づ ̄ 3 ̄)づ 如何哄好魔头 沈流云送虞青凰和君凌霜离开了蝴蝶谷, 回来时, 曲黛黛还坐在雪地里, 一副没有回魂的表情。 沈流云自从知道花九箫对曲黛黛的心思后, 不敢过分亲近曲黛黛,他走到曲黛黛面前, 与她隔着几步距离,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黛黛小姐,没事吧?” 曲黛黛摇头。 沈流云默了默,还是说了一句:“天寒地冻的,黛黛小姐早些回屋吧。” 曲黛黛点点头, 缓缓站起身来。 虞青凰被送走,搁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不管怎么说, 虞青凰都是原书里的女主,花九箫的白月光, 她留在蝴蝶谷, 只怕会生出变故。 曲黛黛在雪地里坐得有些久, 两条腿冻得快僵硬了,还好身上还裹着花九箫的外袍, 要不然, 以她穿的那几件衣裳, 只怕早就冻死了。 她裹紧了衣裳, 拖着双腿, 回到芳华小筑。 万万是不敢再去招惹花九箫的。 这个魔头的心眼跟针尖一样小, 她联合虞青凰算计了她, 他没杀她已是万幸,此刻心底不知道怎样地咬牙切齿。她才不会这么傻,现在跑过去给他当炮灰使。 曲黛黛在雪地里冻了一会儿,回到屋中许久才缓过来。去厨房领取食物时,蓝漪还特意为她熬了一碗姜汤给她暖身子。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一连数日的晴天,谷内的雪逐渐融化,枝头的红梅愈发得显出风骨。 曲黛黛不敢到花九箫眼前乱晃,她估摸着花九箫得好几天才能消气,正好天冷,她就缩在屋子里赏赏屋外的红梅,没事逗逗贵妃。 到了中午的时候,曲黛黛的屋门被明珠叩开,她站在门口,看见明珠手里端着的药碗,脸色一下子就耷拉下来。 明珠笑意盈盈地捧着托盘进入她的屋中,将药碗搁在桌子上:“黛黛小姐,这药是谷主特意命人熬的,请您趁热喝了。” 曲黛黛闻着这药味就知道这药极其的苦,她的眉头皱在一起,可怜兮兮地问道:“一定要喝吗?我的身体不难受了,活蹦乱跳的。” 明珠微笑道:“谷主说,这药是补身体的,黛黛小姐体弱,需日日饮上一碗,方能奏效。” “啊?”曲黛黛算是明白了,这个小气的魔头,明面上是放过了她,背地里用这些苦药来折腾她,她说得没错,魔头的心眼就是比针尖小。 “黛黛小姐,快点喝吧,凉了就不太好。” “我知道了,待会就喝,明珠姑娘,你去忙吧。”曲黛黛无精打采地坐到桌子前。 明珠站着没动,温声道:“谷主说了,奴婢需亲眼看着黛黛小姐将药汁一滴不剩地喝完,才能离开。” 曲黛黛:??! 明珠虎视眈眈地盯着,曲黛黛不喝不行,要是她不喝,花九箫心里就不舒坦,不舒坦的话,就会找更多的法子来折腾她。 曲黛黛端起药碗,咬牙,一口将药汁饮尽。她苦得直吐舌头,整张脸都快扭曲了:“这药是放了黄连吧!” 明珠捂嘴笑了笑,曲黛黛将药碗搁在桌子上,垂眸瞧见桌子上多了一方锦盒。 “这是?” “谷主说,黛黛小姐肯乖乖喝药,这是赏赐给黛黛小姐的。”如果不肯乖乖喝药,结果又是不一样了。明珠没有明说。 曲黛黛疑惑地将锦盒打开,倏然,眼底透出晶亮的光芒。锦盒内部分为数个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堆满了蜜饯果脯之类的零嘴。曲黛黛苦得舌头都麻了,见到这些零嘴,脸上露出欢喜之色。 她拿起一颗金丝枣,放入口中。金丝枣甜而不腻,入口过后,浓烈的苦涩瞬间被掩盖不少。 行叭,打个巴掌赏颗枣吃,典型的花九箫调.教手段。 明珠走后,曲黛黛一边吃着金丝枣,一边拿着手指戳贵妃的脑袋:“小气鬼,记仇,睚眦必报。” 贵妃被她戳得一愣一愣的,冲她无辜地“喵”了一声。 曲黛黛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花九箫今日没去烟雨阁,他叫琉璃焚了一炉香,剪下几支新开的红梅插在白瓷瓶中。他坐在这袅袅腾空的雾气里,看着几支红梅发呆。 忽然,“吱呀”一声轻响从窗台的方向传来,花九箫转头,半掩的窗门从两边推开,探进来一只橘黄色的猫脑袋。 花九箫不喜过于沉闷的屋内环境,即便是在这严寒的冬日,窗户也只是虚掩着,贵妃用脑袋轻易就能拱开。 贵妃肥嘟嘟的身体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喵”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花九箫心底挺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东西,在成为杀手之前,他还养过两只兔子。只是作为一名冷酷的杀手,他不该过分暴露自己的喜好,也不能让别人窥探到他的喜好。他当初将贵妃留在芳华小筑,也是看这个小家伙呆头呆脑的,有几分招人喜欢。 “喵。”贵妃跳下窗户,肉垫踩在地面上,朝着他走来。 花九箫注意到,它的脖子上挂了一张纸,裁剪的四四方方的白纸,用红绳串着,系在它毛绒绒的脖子上。 纸上画了个小人,笔画虽少,却活灵活现。小人跪坐在地上,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乖巧的表情中透着几分可怜兮兮,下方书五个大字:师父,我错了。 花九箫的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屋门被人推开,一道娇小的身影偷偷摸摸地踏进来。 花九箫没有回头,那道身影踩着绵软的地毯,像只轻盈的猫,悄无声息地靠近花九箫。 倏然,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霎时,清甜的桃花香从她身上飘出,钻入他的鼻端。 曲黛黛的身体贴着花九箫的后背,脑袋抵着他的肩头,低声在他耳畔道:“师父,别生气了好不好?” 花九箫不说话,唇畔的弧度越扬越高。 曲黛黛从他的背上滑下来,一路滑进他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的腰,小声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欺骗师父,若有下次……” “还有下次?”花九箫声调扬起,挑了一下眉头。 “师父,你原谅我了,对不对!”曲黛黛见他开口,满面都是欢喜之色。 花九箫正在气头上,她本不该来招惹他,可是想到日日都要喝那苦药,她的舌头就一阵发麻,硬着头皮过来也要哄好这个魔头。 曲黛黛用脑袋抵着花九箫的胸膛,亲昵地蹭了两下。这一招是和贵妃学的,贵妃拿脑袋蹭她的时候,真的是什么脾气都没了,心都要化成一汪春水。 “师父,今日明珠送药过来,说是师父给我补身体的。”曲黛黛见花九箫不再生气,单刀直入,以她的经验,其实魔头不难哄,撒撒娇再服个软就好了,“可是那药实在太苦,师父,能不能……” “谷主!”沈流云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曲黛黛的话。 曲黛黛愣了一下,看向门外的那道影子。 沈流云没听到花九箫的声音,以为是默许,便踏进屋来,猛地瞧见曲黛黛半倚在花九箫的怀中,姿势亲密大胆,脚步不由得一顿,面颊泛起薄红,尴尬地不知将目光落在何处。 “何事?”花九箫一脸神色如常地开口。 “药庄派人送来密信。”沈流云上前几步,双手奉上一只雕花的木匣子。 曲黛黛从花九箫怀中起身,站到一旁。 花九箫打开木匣子,匣内放着一株形似莲花的植物和一封信。花九箫的目光掠过药株,伸手取出信,匆匆浏览了一眼。 信是药庄的庄主亲手写的,药庄也是他的产业之一,曲黛黛在红梅树下昏倒后,他探她的脉象,知是药奴的生涯已经严重损害了她身体的根基,因此叫沈流云发布消息,命各地呈上珍贵的药材给曲黛黛补身体。 这封信中提到一名富商手中有大批他需要的药材,不过他不愿重金交换,只想和蝴蝶谷做一桩生意,若这桩生意做成,他愿意双手奉上这些药材。且,这桩生意他要花九箫亲自来面谈。除了花九箫,谁也不可以。 花九箫将信看完,递给沈流云。 沈流云扫了一眼,惊讶道:“谷主,不可轻易前往,恐怕有诈。” “速去查探那富商的身份。”花九箫不置可否,吩咐道。 “是。”沈流云退下。 沈流云走后,花九箫的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曲黛黛犹自猜疑着那信中的内容,花九箫忽然道:“黛黛,在蝴蝶谷里待了这么久,想出去散心吗?” 两日后,富商的身份有了结果。那富商来自楚国,是楚国最大的药材商,几乎楚国的一半药材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还曾给楚国的军队提供过药材。这一次,他跑到晋国,是想在晋国开辟市场。 “此人身份可信吗?”花九箫拿着新传来的密信,沉声问道。 “除了我们自己的探子,这次还动用了摘星楼的情报系统,应当不会出错。”沈流云道。 花九箫沉默片刻:“你安排一下,三日后出谷。” 曲黛黛那日将花九箫哄好后,花九箫大发慈悲,命人在她喝的药汁里掺了蜂蜜和糖等改善苦涩之物,曲黛黛总算不用再受那苦药折磨。 三日后,沈流云将出谷的事宜准备妥当,曲黛黛这次沾光,能跟着一起出谷,别提有多开心了。 自她被扣在花九箫的床榻,险些暴露目的过后,她就放弃了盗取“弱水”的念头。她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不如再进一步,让花九箫心甘情愿主动奉上“弱水”。 之前曲黛黛和花九箫一同出谷,走的是小道,路上荆棘遍布,处处都是毒物。这次他们走的是大路,沈流云命人备了马车,马车极为宽阔,即便裹着被子在里面睡上一觉也不碍事。车内还熏了幽香,备了点心和书籍等打发时间之物。 曲黛黛坐在马车里,车轱辘碾着平坦的地面,朝着谷外疾驶而去。 车壁上悬着一个银色的团花镂空熏球,这熏球由两个半圆形的镂空金属片扣成,内套数层小球,袅袅香气从熏球中透出,无论马车怎么摇晃,熏球内的香料都不会倾撒出来。 曲黛黛被这精致的熏球吸引,直起身体,凑到熏球跟前,正欲看个究竟,忽然,马车不知撞到了什么,歪了一下,曲黛黛重心不稳,整个人撞进花九箫的怀中。 花九箫正在低头看书,曲黛黛跌入他怀中后,他抬手顺势就搂住了她,低声笑道:“黛黛,你这是投怀送抱?” 曲黛黛连忙从他怀中退出,规规矩矩地坐好,红着脸辩解了一句:“我是不小心。” 花九箫见她含羞露怯,只觉得她方才那一撞,撞得他心弦颤动。但现在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他敛了敛心神,温声道:“可是无聊了?” 起初曲黛黛还对桌上的点心感兴趣,后来又翻了翻书,最后闲得无聊才去拨悬着的熏球。 不等曲黛黛反应,他从桌子底下取出一盒棋子:“会下棋吗?” 曲黛黛摇头。她只会五子棋和象棋,花九箫拿的是围棋。 花九箫幽幽地叹了口气:“过来,为师教你。”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党噹噹。、婳卿湫、景诺诺、谢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ardust 5瓶;阿忆 1瓶; (*  ̄3)(e ̄ *) 司荼川的局 时间在两人的对弈中流逝, 说是对弈, 到底还是花九箫在让着曲黛黛。 他一直说曲黛黛笨, 其实她并不笨, 一学就会。大概是因为初学的缘故,她的棋艺实在烂得叫花九箫这个做师父的无地自容。 曲黛黛学会了围棋的下法后, 生出前所未有的兴趣,一直抓着花九箫,要他陪她一起玩。 花九箫无奈地抓起棋子,陪着她打发时间。 “谷主,到了。”下了几盘臭棋后, 车外终于传来沈流云天籁般的声音。 花九箫如获大赦,飞快地放下棋子, 掀开车帘。曲黛黛也只好意犹未尽地放下棋子,跟在他身后, 一起下了马车。 她下了马车后, 一身单薄地站在风里。花九箫皱了皱眉, 沈流云会意,从车内取出狐裘递给他。 花九箫将狐裘裹在曲黛黛的身上:“别着凉了。” 曲黛黛点点头, 抓紧狐裘的边缘, 抬目望去。他们停在一汪大湖的湖畔, 湖中心泊着一艘画舫。 富商约的就是在这画舫上。 见四周都是水, 曲黛黛的心底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画舫上立着一名锦衣公子, 他似乎瞧见了他们, 过了一会儿, 画舫逐渐靠岸。 花九箫道:“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跑,谈完生意就带你去城里玩。” “嗯。”曲黛黛一脸绝不惹事的乖巧模样。 “照顾好她。”这句话是对着沈流云说的。 沈流云迟疑:“谷主,真的不用带人过去吗?” 花九箫这次出门浩浩荡荡带了一队人马,都留在岸上保护曲黛黛,自己单枪匹马地上画舫。 花九箫嗤笑道:“纵然有诈,凭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天下第一杀手,只要他杀别人的份,从来没人能要他的命。 花九箫说完这句话后,踏上了画舫。 大抵是因为这次谈的生意,涉及到晋楚两国的机密,才会选择这样的一艘画舫。花九箫踏上画舫后,水波将画舫逐渐送往湖心。 曲黛黛站在马车前,望着湖心里的倒影,心头腾起一丝不安。 “不知道他们要谈多长时间,黛黛小姐,车外风寒,不如回车内等候。”沈流云道。 花九箫抬步朝着船舱内走去,华丽的舱内坠着垂帘,垂帘后立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少年,少年身着华服锦裳,右手负于身后,左手置于胸前。 花九箫踏下最后一层阶梯时,那少年转过身来,置于他身前的居然是一只精铁制成的机关手。那只机关手与人手无疑,五指开合之间,力道能将骨骼粉碎。 “别来无恙,花谷主。”少年笑吟吟地开口。 花九箫冷冷勾了一下唇角,眼底浮起杀意:“是你,司荼川。” “是我,请花谷主出谷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司荼川叹了口气。 花九箫冷笑:“司庄主好大的手笔。” 又是骗过他的暗探,又是买通摘星楼,还请来晋国的大富商配合着一起演戏,不是大手笔是什么。 “上次让花谷主侥幸逃脱,在下日夜难寐,这才出此下策,将花谷主请出谷来。”司荼川抬起左手,五指张开的瞬间,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曲黛黛回到马车内,拿起花九箫留下的棋子,无聊地拨来拨去。熏香萦绕在她的鼻端,一阵暖意熏得她正昏昏欲睡时,轰然一声巨响传入耳畔,将她惊得回神。 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曲黛黛丢了棋子,掀开车帘,疾声问道:“出何事了?” 沈流云神情还算镇定,只是面颊隐隐浮起一层苍白之色:“画舫爆炸了。” 曲黛黛一怔,极目朝湖心望去,雾气茫茫,一片雪色,原来泊着画舫的水面,此刻空无一物,只余残余的碎片浮在水波中。 曲黛黛眼前黑了黑,险些栽下马车。与此同时,十几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的马车。 “叮”的一声,一支长箭擦过曲黛黛的面颊,钉在了车壁上,箭尾微微震颤着。 沈流云面色微变,伸出手,将曲黛黛拽出马车,抽出腰间长剑,刷刷几剑,砍断不断射来的箭支。 沈流云带着曲黛黛且战且退,折断的箭支不断落下,堆积在他们的脚边。 来了很多杀手,个个都是高手,且朝着曲黛黛围攻。沈流云的身上已经渗出血痕,他的身体一阵阵发麻,脚步越来越凝滞。 箭支上抹了药。这些杀手都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花九箫带来的侍卫,几近有大半折在他们的手中。 曲黛黛双眼茫然地望着白茫茫的湖泊,除了那一声爆炸后,湖泊上再无动静。她初时见这四周都是水,心里腾起不安,这时才明白,心中为何不安。花九箫因幼时的变故,对水极为抵抗,堪称十项全能的他,唯独水性不好。 这是个局,而且专门是为花九箫设下的局。 曲黛黛不相信,以花九箫的聪颖,会看不出来。 一支长箭钉入沈流云的肩膀,沈流云脚下趔趄了一步。曲黛黛回神,扶住他,面色惊慌地问道:“沈大哥,你怎么样?” 沈流云疼得抽了口气,抬眸看着她说道:“黛黛小姐,今日谷主执意过来,是因为那富商的手里握着他要的药材,黛黛小姐当过药奴,体质较平常人差,谷主这才费尽心力为您四处寻药。画舫虽已爆炸,但属下坚信谷主他不会有事,也请黛黛小姐不要辜负谷主的心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沈流云说话间,挥剑斩下一人的头颅:“属下拦住这些杀手,黛黛小姐,您快点跑,跑得越快越好。” 温热的血珠喷溅在曲黛黛的面庞,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她的鼻端。她看得出来,杀手的目标在于她,如果她跑了,或许还能为沈流云他们带来一线生机。 她留下,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曲黛黛面上有了决然之色,咬牙道:“沈大哥,保重。”说完,她解下身上碍事的狐裘,迈开双腿,朝着深林的方向狂奔而去。 沈流云看了曲黛黛的背影一眼,持剑拦在杀手们身前,只盼着能为曲黛黛多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曲黛黛在风中狂奔,脚下都是未融化的雪,路很滑,她口中呼着热气,脚下步伐飞快,一步也不敢回头。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她剧烈的喘息声。 也不知狂奔了多久,她的力气几乎快要耗尽时,忽然脚下一滑,曲黛黛没有稳住身形,整个人“砰”的一声摔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的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这一滚,碾过无数山石和雪粒,曲黛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曲黛黛是被冻醒的。 她睁开眼,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云间的斜阳隐去最后一丝光芒。 她撑着身体站起来,因为摔倒的缘故,身体处处泛着酸痛,掌心磕到石子,血迹已经凝固,五根嫩白的手指,被寒气冻得僵直。 曲黛黛茫然四顾,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何处,既然天色已黑,杀手没有追来,想必是他们找不到她,寻了其他的路。 曲黛黛缓了一会儿,撑着沉重的脚步,沿着摔下来的痕迹返回。 沈流云说得对,花九箫不会死,他就是一个千年祸害,没人能杀了他,除非他自己想死。 她要回去看看,不管是为了花九箫,还是为了沈流云,她都必须回去。 冬日黑得早,太阳一落山,天色就黑了下来。天黑过后,月亮攀上正空,惨白的月光映着一地的雪色,将天地之间照得一片透亮。 曲黛黛将双手握在一起,不断地摩擦着,放到口中呼气取暖。 这山林中很少有人来,天寒地冻的,更是没什么人迹,她留下的脚印都还在。起初脚印还很清晰,到了后来,脚印一片杂乱,隐隐透着几分血色,应当是那群杀手追了过来。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找到她,从脚印来看,她应该是接近那个湖泊了。 曲黛黛好不容易走出了山林。 她猜想,幕后之人想杀花九箫,布下这个局,不确认他死了是不会罢休的,他们可能还留在湖畔。 曲黛黛猫着身体,借着荆棘的遮挡,从黑暗中探出脑袋。如她猜想得那般,那群人果然没有走。 沈流云和杀手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是生是死。 湖畔生起了火堆,明黄色的火光跳跃着,映在冰湖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影子。湖畔站着一道人影,火光勾勒出他的身形,依稀是个少年模样。 月光洒落在他的面颊上,曲黛黛的眼睛被叶雪幽医治过后,目力好了许多,即便隔得这么远,也能看得清他的五官。 少年脸色阴沉地望着水面,月光落在他眼底,一片冰寒。 居然是他! “司荼川。”曲黛黛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上次烈荼山庄一役后,他没有死心,一心只想置花九箫于死地。 很多身穿烈荼山庄服饰的人在湖畔搜寻着什么,这下更令曲黛黛确信,花九箫没有死! 画舫爆炸,花九箫又不擅水性,如果他没有死,定是受了重伤。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跑不远的,这也是司荼川他们会在冰湖附近搜索的缘故。 曲黛黛决心,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花九箫。 她怕被司荼川发现,只敢隔得远远地找。这片冰湖面积很大,四周又都是草木,藏人很容易。 曲黛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面,一个旮旯也不放过。 她的鞋子在逃跑的时候掺了雪粒,被她的体温融化过后,整双脚都是冰冷的。脚冷了后,雪水在极寒的天气下迅速结冰,踩在地面上,一股极为浓烈的寒气直冲着脚底而去,又赶了这么多的路,身上出了汗后,脚也跟着回暖。 这样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双脚更是痛地不得了。 曲黛黛脚底踩到一颗浑圆的石子,“扑通”一声,摔进一个半人高的小坑里。她还未站起来,一道人影蓦地从身后扑过来,将她纳入怀中。 她的嘴巴被一只手给捂住了,淡淡的血腥味从指缝间钻入她的口中。 “别出声,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瞬间,曲黛黛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那只手松开了她。 曲黛黛满脸欢喜地转过脑袋来,低声道:“师父,是你。”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华、阿忆 1瓶; (づ ̄ 3 ̄)づ 花九箫彻底沦陷 月光幽暗, 从洞口的方向投射进来, 照着花九箫的半边面颊上。他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 轻声道:“别怕, 黛黛。” 曲黛黛扑进他怀中,高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花九箫喉中溢出一声闷哼, 却还是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身,在曲黛黛没注意的角度里,双眼泛着极亮的光芒。 画舫爆炸的瞬间,他跳入了水中, 但还是迟了一步,他被炸伤了。跳水的地方里岸边不远, 他上岸后,伤重无法走远, 只能寻觅一个地方藏身。 他伤得太重了, 身上的伤口不断流血, 他只能拿出随身带着的香丸捏碎了,撒在身上, 遮掩血腥味。 他在这里藏了很久, 心中念着曲黛黛, 这个时候, 上天居然将曲黛黛送到了他的身边。 曲黛黛一时高兴不已, 直到听到那一声痛呼, 才恍然惊醒, 花九箫身上带着伤。 “快让我看看你的伤。”曲黛黛从他怀中离开,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花九箫身着红衣,看不出来哪里受了伤,曲黛黛只觉得他衣裳的颜色比平时浓烈了许多,大概是沾了血的缘故。 她的目光逐渐往下移,花九箫坐在地上,左腿以不正常的姿势弯曲着。 他的裤子是雪白的,这会儿曲黛黛看出来了,他的整条腿都是血,血染得裤子快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别看,黛黛。”花九箫伸出手,遮住她的眼睛,“不好看。” “师父怎样都是好看的。”曲黛黛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抓住他的手,从眼前拿开,眼底不自觉泛上几分酸楚和愧疚。 一想到沈流云说,花九箫是为了她才来的,这愧疚之色更浓。 花九箫执意不给她看,曲黛黛不再强求。他这个人向来要强,在她面前落魄至此,比杀了他还难受。 曲黛黛压低声音道:“师父如何知道是我的?” 花九箫垂眸看了一眼挂在腰间的蝴蝶弯刀,曲黛黛跌进来的瞬间,他的手已经握上刀柄,正欲取其性命时,一股熟悉的桃花香飘入他的鼻端,这一刀才没有下去。 地面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脚步声来听,他们很快就能搜到这里了。 曲黛黛抬起头来,这洞口周围都是荆棘,被雪盖着,才没有被他们发觉。但是距离如此之近,被他们找到是迟早的事。 地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花九箫面色凛然,沉声道:“黛黛,你待在此处,我去引开他们。” “不可。”曲黛黛拽住他的袖摆,脸色苍白地摇头,“师父身受重伤,不能再以身犯险。” “放心,他们想要我的‘弱水’,不会轻易杀我的。”花九箫将袖摆从她手中抽出,沾着血迹和泥土的手掌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零星的月色落在曲黛黛的脸上,衬得她肤白如玉,花颜如画。 花九箫心头悸动,忍不住低头,在她的眉心处印下一个温热的吻:“乖,在这里等着。” 花九箫的唇离开她的脸颊,眼神温柔似水,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接着,他的身形一僵,像一尊雕塑定在原地。花九箫难以置信地偏过脑袋,目光转向曲黛黛。 曲黛黛收回自己的手,轻声道:“师父,对不起。” 花九箫转身的那一幕,实在像极了当初叶翎离开的那一幕,那一瞬间,心尖痛楚漫开。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并指点了花九箫的穴道。 她的点穴功夫已经练出了火候,只是花九箫不知道罢了,她也没有想到就这么轻易地点住了花九箫。 她的功力不深,不能制住他太久,她得抓紧时间。 曲黛黛回神,凑到花九箫的身前,直起身体,学着他的样子,捧起他的脸颊,在他眼尾的蝴蝶上印下一吻。 那只被她亲吻过的蝴蝶立时透出浓艳的红,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红得灼目。 “师父,你留在此处,我去引开他们。”曲黛黛说完这句话后,起身朝着洞口走去。 她没有回头,并不知道花九箫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里透出怎样的炽烈光芒,眼底的深处又翻滚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曲黛黛走出洞口,借着夜色遮掩,快步走到湖畔。前方火光闪烁,逐渐朝着花九箫藏身之处靠近。 曲黛黛沿着反方向跑,跑了一段路后,她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扔进了湖里。“咕咚”一声,石头溅起的水花,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曲黛黛转身就跑。 “在那边,快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紧追在曲黛黛的身后。 曲黛黛故技重施,再次奔向深林。深林中处处都是枯木,月色清幽,映着她凌乱的身形。 站在湖畔的司荼川听见那一声响后,注意力被扯回,纵身一掠,朝着曲黛黛的方向追来。 他的轻功比他的那些门人高出许多,不多时就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借着月光,司荼川眯了眯眼,瞧清楚前方狂奔的是个少女,他眼神骤冷,随意扯下腰间一块玉饰,掷向少女的腿弯。 少女腿部穴道被击中,“砰”的一声,扑倒在地,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司荼川拔出腰间的佩剑,慢悠悠地走到少女身前,用剑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司荼川面色微变,惊讶道:“是你!” 饮下两杯掺了烈荼花的毒酒,她居然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活蹦乱跳的,耍得他那些门人团团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的腿一阵酸软,趴在雪里挣扎了许久也没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迎着月光看向司荼川。 黑衣少年眼底俱是震惊,见到她,像是见到了极为稀罕之物,惊讶之余,透出兴味之色。 曲黛黛的神色十分镇定,一切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听到花九箫说到“弱水”之时,她神思一动,有了一个想法。 与其再虚与委蛇下去,不如借司荼川的手,推波助澜,逼出“弱水”。 “庄主!”烈荼山庄那些个门人总算赶来,一个个面露惧色地朝司荼川行了一礼。 司荼川收回长剑,插回剑鞘中,来回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没抓到花九箫,抓到你也是一样。” 饮了两杯毒酒而不死,要么,是她体质异于常人,要么,是花九箫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救她。不管是哪一种,曲黛黛都很有用。 “带回去。”司荼川转身就走。有了曲黛黛,不怕花九箫不现身。 曲黛黛被司荼川带回了冰湖边。 他们在冰湖边扎营,看来是打算在此等花九箫自投罗网。曲黛黛心中担忧,不知道花九箫有没有脱身。 侍卫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地上,司荼川掀起衣摆,在椅子上坐下。美貌的侍女手执银壶,斟了一杯美酒,殷勤地奉到他的唇边。 他坐在这寒风中,欣赏着冰湖和雪景,一脸的闲适自在。侍女不比他内功深厚,冻得瑟瑟发抖。 曲黛黛被绑在树上,就站在风口里,更是冻得浑身僵硬,神思不清。 司荼川饮了几杯美酒后,忽将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倒在酒盏中,走到曲黛黛的面前,机关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冷声道:“喝了它。” 曲黛黛虽神志模糊,眼角余光依稀看到他在酒中下了药,她偏过脑袋。 “烈荼花粉而已,你不是不会死么?”司荼川目中透出兴奋的光芒,他想亲眼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毒不死。 曲黛黛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微弱地说道:“上回侥幸未死,皆因师父全力救治。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打算拿我来当做人质挟制师父,毒死了我,你的人质就没了。” “真的是花九箫救了你?”司荼川将信将疑。花九箫毒术高超没错,但他不信,他真的能起死回生。 “不过是烈荼花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物,师父的‘弱水’比烈荼花厉害多了。”曲黛黛不屑地嗤道。 司荼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交加,钳制她下巴的机关手微微收紧一些力道,疼得曲黛黛神思清醒几分。 司荼川定定地瞧了曲黛黛一会儿,扬手将酒盏丢到了地上,转身,吩咐看守的人:“将她带回营帐里。” 如她所言,她可是重要人质,毒死了她,抑或冻死了她,得不偿失。 进了营帐,没了冷风吹拂,身子果然暖和了许多,只是神志依旧昏昏沉沉的,浑身滚烫滚烫的,大抵是在风雪中奔波来奔波去,感染了风寒。 曲黛黛浑身无力地躺在火堆旁,幽幽的火光映照着她的面颊,期间有人过来扶起她,给她喂了几口热汤。 她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是在司荼川身边伺候的侍女。 侍女在她耳畔小声道:“黛黛小姐再坚持一会儿,谷主很快会来。” 曲黛黛眼底透出惊异的光芒,侍女说完这句话后,放下她,转身走了出去。 那个侍女曲黛黛并没有见过,应该是花九箫安插在烈荼山庄的探子。江湖中人勾心斗角,彼此安插心腹之事司空见惯,依照那侍女的意思,花九箫已经逃了出去,曲黛黛松了口气。 侍女走后,曲黛黛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曲黛黛的意识微微清醒了些,跌跌撞撞地跟在那人身后。 刺目的天光透进她的眼中,曲黛黛将眼睛睁大了一些。帐外晴空万里,冰雪有消融之势,寒风扑在面颊上,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司荼川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扬声道:“花谷主,您的小徒弟就在这里,在下要的‘弱水’呢?” 曲黛黛猛地听闻“弱水”二字,抬起头来,迎着寒风望去。 冰雪融化,露出斑驳的土地。残雪中,花九箫坐在一张椅子上,椅子的两边各嵌一个轮子,沈流云站在他身后,再往后,是整齐立着的蝴蝶谷侍卫。 看到沈流云没死,曲黛黛放下心来。他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疤,在曲黛黛望过来的同时,和曲黛黛的视线对上。 曲黛黛移开目光,落在花九箫的身上。花九箫穿着平时常穿的那套红衣,坐在轮椅上,衣摆铺陈开来,遮住他的双腿,一时也看不出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他既然要坐着轮椅出来,想必伤势很严重。 曲黛黛在看花九箫的时候,花九箫也在看她。他的目光十分温柔,艳丽的眉眼间俱是柔情款款,眼底泛着比头顶日光更温暖明亮的光芒。 曲黛黛觉得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花九箫道。 “啧,看来我还真是抓对了人质。”花九箫的干脆着实令司荼川有些意外。 司荼川的机关手搭在曲黛黛的肩上,曲黛黛皱了皱眉头。 “废话少说,‘弱水’在这里。”花九箫注意到曲黛黛脸色有些白,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铁盒子。 曲黛黛的目光紧紧落在那只铁盒子上。这就是传说中的“弱水”,不敢相信,如今她离“弱水”只有几步之遥。 她的四肢有些发软,心脏砰砰乱跳着,眼中再无了旁人,只剩下那只铁盒子。 司荼川的目光也紧紧锁住那只铁盒子,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真的愿意交出‘弱水’?” “‘弱水’不过是死物,如何能比得上我的未婚妻。”花九箫语出惊人。 司荼川震惊:“你的未婚妻?” 曲黛黛也被这句“未婚妻”震得回过神来。她什么时候从花九箫的掌中玩物,升级到未婚妻了。定是她病得太重,听错了! “是,我的未婚妻。”花九箫目光灼灼地朝曲黛黛望过来。 司荼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大笑了起来:“不愧是花谷主,在下敬佩。” 江湖中人再离经叛道,师徒逆伦之辈也是人人唾弃。当初侠名远扬的柳随风,不也是与自己的师娘通奸,一夕之间落得声名狼藉、身首异处。 说起来,还是花九箫杀得他。 曲黛黛再次被这句“未婚妻”震了一下,花九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没有听错,他说的是未婚妻。 等等,她什么时候答应做他的未婚妻了,不用想,又是这个魔头自作主张。他就是这样,唯我独尊,不可一世。 “但在下又怎么知道,这‘弱水’是真是假?”司荼川性子谨慎,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花九箫的话。 花九箫转头看向沈流云,沈流云会意,走到湖边的一棵树下,折了一根树枝返回。花九箫手指轻轻压了一下铁盒子,铁盒子表面打开一个缺口,他抬起手,铁盒子中流出一滴透明的液体,那液体滴在树枝上,树枝立时枯萎,表面焦黑一片。 传闻一滴“弱水”便可毒杀三军,能瞬息之间就毒枯树枝的,也只有这样厉害的毒物了。 司荼川将曲黛黛扯到身边,压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把‘弱水’扔过来。” 花九箫抛出掌中的那只铁盒子,与此同时,司荼川将曲黛黛推了出去。铁盒子与曲黛黛擦身而过,飞向司荼川的方向。 曲黛黛的视线从始至终都锁着那只铁盒子,与铁盒子交错的瞬间,她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飞快地转身,扑向司荼川。 那是“弱水”。 “弱水”绝不能落入司荼川手中。 “黛黛!”身后传来花九箫的疾呼。 司荼川接住铁盒子,面上还未来得及展开笑容,神色猛地一变。他反应极快,抬手掷出了铁盒子。 铁盒子落地的瞬间,轰然一声巨响,山石崩裂,火焰灼烧,一股气浪扑面而来,无数石子砸在曲黛黛的身上,将她的脸颊和手背割得生疼。 气浪将她的身体掀起,爆炸声震得她的双耳一阵轰鸣,什么也听不清,浓烟滚滚中,依稀看到一道红影腾空而起,扑到她身边。 腰畔被一双手搂住,接着,她的身体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那个怀抱拥着她,“砰”地一声砸向地面,她脑袋抵着的胸腔因为剧痛传来一阵震颤。 花九箫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停下后,他急切地抬起曲黛黛满是血的脸,高声唤道:“黛黛!黛黛!” 曲黛黛耳畔都是轰鸣声,模糊的视线中隐约能看到花九箫满脸焦灼之色,唇畔一张一合,在唤她的名字。 她方才见“弱水”擦身而过,转身去司荼川手中抢“弱水”,那只铁盒子突然爆炸,幸亏司荼川反应快,及时将它扔了出去,可是两人还是被爆炸的气浪波及。 此刻,曲黛黛一见到花九箫搂着自己,第一反应是自己会穿帮,尽管脑袋剧痛,还是飞快地转动着,在昏迷之前为自己找好了解说之辞。 “师父,‘弱水’是师父最重要之物,绝不可落入司荼川手中。” 花九箫面色一震,满目都是心疼之色,这个时候她还记挂着他。 想起她方才舍生忘死那一扑,花九箫心中充满怜意,握住她的左手,抬到她眼前,温柔地说道:“傻瓜,那不是什么‘弱水’,‘弱水’一直在你手中。” 而且,他最重要的不是“弱水”,而是他怀中的她。 曲黛黛耳畔轰鸣声不减,花九箫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耳中,依稀能听出“弱水”、“在你手中”等字眼。 曲黛黛的眼睛微微瞪大了几分,脑海中浓烈的晕眩之感袭来,她再也撑不住,合起双眸,昏倒在花九箫的怀中。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羽殇 20瓶;随风随缘 10瓶;繁华江山 8瓶;vicky喵、党噹噹。 3瓶;斯莱特林小仙女溪璟 1瓶; 谢谢宝贝们mua! (*╯3╰) 做我的妻子 “谷主!”沈流云和一众侍卫奔到花九箫身边, 见花九箫和曲黛黛都没事, 不禁松了口气。 花九箫以假“弱水”为饵, 内置火.药,打算炸死司荼川, 可谁也没有想到,千钧一发之际,曲黛黛不要命地扑向司荼川。 那一瞬间,坐在轮椅上的花九箫二话不说, 纵身而起,抱住了被气浪掀起的曲黛黛,以身体作为肉盾, 护住了曲黛黛。 蝴蝶谷,掌灯时分。 琉璃捧着银烛踏进屋内,将屋里的琉璃灯点亮, 幽幽的烛火燃起的瞬间, 映照出坐在床前的花九箫。 白色幔帐被放了下来, 隐隐约约能看清床上躺着一道人影。花九箫握着那人的手, 垂下眸子,目光如水,灯火映着他眼尾处的红蝶,透出几分温柔。 “谷主, 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琉璃走到珠帘前, 俯身施了一礼, 轻声提醒着。 “告诉蓝漪, 撤了晚膳。”花九箫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琉璃为难。 花九箫回来后,一直守着昏迷不醒的曲黛黛,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令蓝漪愁得头发都快掉了。 琉璃迟疑片刻,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道:“谷主,您这样不吃不喝,会饿坏自己的身体的。黛黛小姐若醒过来,瞧见您这样……” “嘘。”花九箫忽然伸出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琉璃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微凉的风从窗畔的缝隙中吹进来,敲击着珠帘。 曲黛黛双目微合,睫毛轻轻抖动着。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掀开眼皮,昏黄的灯光透过幔帐,破开黑暗,映入她眼底。 床前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着锦绣红衣,长发如墨,一半披散,一半束起。 随着他微微俯身的动作,墨发从他肩头垂泻下来,与他的红衣交错,黑红两种浓烈到极致的颜色,叫人满目生艳。 曲黛黛双眼茫然地伸出手,握着一缕冰凉的发丝。 “醒了?”轻柔的嗓音瞬时穿透了曲黛黛的梦境,将她的意识一下子拉扯回来。 曲黛黛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唤了一句:“师父。” “嗯。”花九箫温柔地应道。 这一声令曲黛黛的意识完全清醒了过来,才惊觉自己手中握着花九箫的头发,她讷讷地松开手,撑着手肘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不知道她躺了多久,头昏脑涨的,浑身更是酸痛不已。 花九箫扶着她坐起,拿了一个软垫,垫在她身后。 曲黛黛对上他的眸光,眼底一片茫然,显然没有摸清楚状况。花九箫撩起她的发丝,放到她身后,又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曲黛黛看了看这熟悉的幔帐,又看了看屋内熟悉的陈设,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花九箫的屋子,她又躺回了花九箫的床。 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连忙抬起左手,镶嵌着蓝宝石的金色镯子映入她的视线。 镯子还在,曲黛黛心中大石落地。花九箫的话依稀回荡在耳边,她的眼中腾起一抹惊异之色,转眸看向花九箫,低声道:“师父怎么会把‘弱水’这么重要的东西……” 她如何也想不到,花九箫早就将“弱水”给了她。“弱水”居然就藏在这个镯子里! 曲黛黛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无来由的紧张感令她抿了抿唇。 “这是你我的秘密,天知地知。”花九箫凑近她耳边,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知我知。”曲黛黛心虚地垂下眼睑,唯恐花九箫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花九箫微微一笑:“身上痛不痛?” 曲黛黛摇头。 花九箫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爆炸时崩裂的石子在她的脸颊留下不少血痕,还好有百花玉露生肌膏,短短时间内,这些伤疤已经结痂。 曲黛黛不要命地扑向司荼川的那一幕,又在花九箫的脑海中浮起,花九箫的眼神不由得柔了下来。 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傻得可爱,傻得叫人怜惜不已。 琉璃见二人亲密无间地说着话,笑了笑,退出屋子。过了一会儿,她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恭声道:“谷主,黛黛小姐的药煎好了。” 曲黛黛的脸登时怂了下来,忍不住道:“才醒来就要喝药啊。” “乖,喝了药,身体才好得快。”花九箫伸出手,琉璃躬身将药碗呈上。 花九箫拿汤匙搅拌着药汁,待凉却了一会儿,舀起大半勺,送到曲黛黛的唇边。 曲黛黛苦着脸,张口,一口一口地抿下药汁。几乎是喝一口,就看花九箫一眼。花九箫的眼神非常温柔,漆黑的眸子里好似盛了一汪春水,笑得时候,似乎有涟漪荡开。 花九箫在对着她笑。 花九箫并非不会笑,只是他笑的时候,勾一勾唇角已是极致,且多半以冷笑居多,笑意通常不达眼底。 昏迷前见到的花九箫已经十分不正常,昏迷后见到的花九箫更不正常了。 曲黛黛一边喝药,一边看着他的眼睛,眸光一闪一闪的,落在花九箫的眼中,和偷偷摸摸窥伺大型猛兽的小兔子没什么两样。 真可爱。花九箫在心底啧了一声,眼底的波光更是温柔。 “对了,师父的腿……”曲黛黛想起什么,目光投向花九箫的双腿。她记得花九箫的腿伤得很重,谈判的时候居然要坐轮椅。 “不过是一点小伤,几天就能痊愈,故意装出很严重的样子,是用来诓司荼川那厮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真的?” “真的,不信,等用完晚膳,师父陪你去散步。”花九箫宠溺地说道。 喝完了药,花九箫命琉璃准备晚膳。考虑到曲黛黛的身体不舒服,晚膳就设在花九箫的屋中。 琉璃拿了一套新衣裳给曲黛黛穿上。 的确如花九箫所言,他的腿伤没有严重到坐轮椅的地步,只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恢复。 二人在桌前坐下,琉璃为他们各自取了一双筷子。 曲黛黛能感觉得到,从她醒过来以后,一切都变了。 冰雪消融后,天气逐渐转暖,一连数日都是大晴天。 曲黛黛醒来后,被花九箫勒令在屋中休息,半步不许出门,日日汤药伺候,好不容易出了门,又有侍女明珠跟在身后。 金色的日光罩着整个蝴蝶谷,却驱不散曲黛黛心头的阴霾。 这是软禁。 曲黛黛站在红梅树下,右手握住左腕套着的金色镯子,眼神黯了黯。 不知道是不是花九箫察觉了什么,不仅她出门必须有侍女跟着,就连蝴蝶谷的守卫也比平日加强了三倍不止,无论是谁出谷,都必须手持蝴蝶金令。蝴蝶金令由花九箫亲自发放,没有蝴蝶金令的人,一律不许放出谷。 曲黛黛转动着腕间的镯子,花九箫说“弱水”就藏在这个镯子当中,她研究了许久,也没有研究出什么名堂。可花九箫不像是会说谎骗人的,兴许叶雪幽知道,她只需把镯子带出谷就是。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离开蝴蝶谷。 除非,能拿到花九箫的蝴蝶金令。 “黛黛小姐,您身体刚好,不宜在外边站太久,咱们回屋吧。”明珠低声道。 曲黛黛点点头,正欲转身,梅林的另一端经过两名侍女,其中一人小声道:“你说咱们谷主是怎么回事,从前不喜桃花艳俗就算了,大不了咱们不种桃花,这回居然下令说从此芳华小筑‘只许见花不许见叶’。有花自然会有叶,只留花不留叶,那什么也不用种了,光秃秃的,再也不配这芳华小筑的名字。” “还不是那位黛黛小姐闹的,她昏迷的那天,口中迷迷糊糊喊着叶什么的,谷主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 “咳咳。”两名侍女的悄悄话说得正兴起时,明珠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二人的话。 她们听到咳嗽声,想到自己的话不知道被对方听进去多少,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快步离开。 “黛黛小姐,丫头们乱嚼舌根子,您别往心里去。”明珠道。 曲黛黛没说话,她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方才那两名侍女的话。 原来她在梦中叫了叶翎的名字么?只许见花,不许见叶,倒也符合花九箫那嚣张霸道又极其幼稚的做派。若搁在以往,只怕不但不许见叶,她醒来时,他还要冷着脸追究一番,动不动就要拿刀剖心。 那天她醒来后,花九箫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句话都没提,对着她嘘寒问暖,温柔得像是换了个人。 曲黛黛幽幽地叹了口气。 花九箫伤的是大腿,平日里都是沈流云给他换药包扎,这日沈流云接了一桩任务出谷,花九箫又不愿别的侍女碰他,这项重任就落到了曲黛黛的身上。 蝴蝶谷上下,谁都知道曲黛黛不仅是花九箫的徒弟,更是他的未婚妻,花九箫的伤处又颇为隐秘尴尬,由她来换药包扎,合情合理。 曲黛黛想打探花九箫的蝴蝶金令所在,顺水推舟,答应了蓝漪的提议。 花九箫的屋内点着数盏琉璃灯,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曲黛黛进来的时候,花九箫靠坐在床头,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身后,红衣微微敞开。 曲黛黛合上身后的雕花木门,捧着托盘走到花九箫的身前,将托盘放在凳子上。 花九箫的那条伤腿搭在床畔,伤处裹着一圈白色的麻布, 曲黛黛蹲在他身前,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师父,我给你换药。” 花九箫微微颔首,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自从她进来后,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眸子漆黑幽深,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 曲黛黛目不斜视,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伸出手,将裹着伤口的布一圈圈地解开,然后拿着布巾沾了清水,将伤口附近的药清理干净。 他的腿伤已经好了很多,伤口逐渐愈合,用不了几日,就能健步如飞。 曲黛黛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然后撒上新的药粉,缠上新的白布。 缠到最后一圈,连结都还未来得及打上,一只手蓦地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头晕目眩中,她整个人都被带入了花九箫的怀里。 “师父?”曲黛黛抬起双眸,眼中俱是不知所措的神色。 “黛黛,做我的妻子。”花九箫将脑袋抵在她的颈侧,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身,嗓音沙哑地开口。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侧,即便隔着层层衣裳,依稀能感觉到从他掌心透出来的炙热。 曲黛黛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心底似乎有根弦,被狠狠地拨了一下,震颤不已。 “蓝漪说,下个月十二是个黄道吉日,就在那天,我们结为夫妻。”从始至终,他用的都是陈述的语气,不是在询问曲黛黛的意见,而是在告诉她他的决定。 “师父,我……”曲黛黛的心底从未如此慌乱过,重返蝴蝶谷后,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她的心坚硬如石,从未动摇过,可是在花九箫说出结为夫妻的那一瞬,她慌了,怕了,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 “我……” “你什么?”花九箫轻轻笑了一声,唇畔勾起淡淡的笑意,等待着她的答案。若是别的女人,喜欢,睡了便是。可她是黛黛,这一回,他也想学着寻常百姓的做法,明媒正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曲黛黛一时无言。 事已至此,又如何容许她脱身,况且,她与“弱水”只有咫尺之遥。若是在此刻拒绝花九箫,只怕他会立即黑化,如原书囚困虞青凰一样,将她囚困起来。如今身上已是重重枷锁,再被他囚困,更无法脱身。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莫名的慌乱压下去,面上浮起笑容,一脸天真地转头看向花九箫:“做师父的妻子,师父会一直宠我吗?” “当然。”花九箫的眼底泛起宠溺,低头,在她的颈侧印下一吻,“还叫师父?” 曲黛黛一怔,脸颊迅速泛起薄红,小小地唤了一声:“九箫。” 花九箫是他进入幽冥后为自己取的名字,随手摘了一朵花,便以花为姓,立于九霄之下,便以九霄为名。只是登记名姓之时,幽冥那位最高掌权者冷笑了一声,笑他狂妄自大,居然敢以九霄为名,将霄换作了箫字。 从前花九箫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被曲黛黛这么一唤,胸中顿时意气澎湃,飘飘然如直上九霄,无比畅快。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晚吟、十六夜的樱丘如今飘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连 10瓶;茵你幸福、夏天哗啦啦 3瓶;之于我 1瓶; 谢谢宝贝们(づ ̄3 ̄)づ 黛黛的最终谋划 “师父, 你怀中是什么, 有些硌。”曲黛黛感觉到背部抵着异物, 难受得扭了一下.身体。 花九箫微微一怔,自怀中取出一面金牌,那金牌不过巴掌大小, 上刻蝴蝶纹饰, 入眼金灿灿的,居然是曲黛黛心心念念的蝴蝶金令。 原来花九箫将蝴蝶金令贴身藏着。曲黛黛定了定神,不动神色地看了蝴蝶金令一眼。 花九箫随手将蝴蝶金令塞在枕头底下,温声问:“现在还硌吗?” 曲黛黛摇了摇头, 目光不断往他的枕头下瞟。 花九箫低声笑了一下。 曲黛黛唯恐他看破自己的心思, 连忙收回目光, 忽然想起什么,她抬手抓了花九箫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着,软绵绵地开口:“师父为何要命人将芳华小筑的花花草草都铲了?这些花花草草都没了, 等到春天的时候, 黛黛想同师父携手赏花, 所见皆是一片光秃秃的,多煞风景呀。” 只许见花不许见叶的命令, 是花九箫一时气愤所下。曲黛黛昏迷时,不知做了什么梦,一时唤着“师父”, 一时又唤着“叶大哥”, 唤“师父”时, 他自是春风得意,唤“叶大哥”时,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当初曲黛黛在蝶园内,对着一片皱巴巴的叶子,可怜兮兮地盯了半晌,他不解其意,如今听着她的梦呓,花九箫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哪里是在看叶子,分明是在念着她的叶大哥。 花九箫的脑海中登时气血上涌,命人将芳华小筑所有带叶子的都铲了,待心绪平复下来,才意识到这个命令有多荒唐,有多无理。 命令是他亲口下的,总不能才下完命令又改口,这和朝令夕改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叶翎,他不过是个死人,他再嫉妒,也没必要同一个死人置气。 拥佳人是他,朝朝暮暮也是他,白头偕老还是他。 “你喜欢什么花?我命人种下便是。” “黛黛是爱花之人,世间繁花,皆为心头所爱。”曲黛黛“吧唧”一口亲在花九箫的脸侧,一语双关地说道。 “爱花之人……”花九箫低声念道,不得不说,曲黛黛总有办法能将他哄得开怀。 婚期在即,蝴蝶谷上上下下张罗起来,所有人都很忙碌,唯独曲黛黛这个新娘子每日闲得无事可做。 天气渐暖,春意隐隐焕发。再过不久,春风就会拂遍大地,结束这冬日的沉闷。 曲黛黛盘算着日子,心头的紧迫感一日甚过一日。 自从确定蝴蝶金令就藏在花九箫的怀中,曲黛黛与花九箫亲近了不少,只是花九箫十分警觉,曲黛黛不敢胡来,一时还未得手,倒是被花九箫占去了不少便宜。 这日曲黛黛借机亲近花九箫,再次打起蝴蝶金令的主意,刚进屋,花九箫就摆了一盘棋子。 曲黛黛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棋子是花九箫新得来的,黑白二色,泛着玉石般的光泽,只扫一眼,也知道手感极佳。 “陪我下棋。”花九箫道。 “赢了有奖励吗?”曲黛黛摩拳擦掌。从前她不知道围棋的乐趣,打那日花九箫教会她之后,连赢花九箫数次,她一下子得了乐趣,总觉得意犹未尽。 “有。”花九箫微抬了下眸子,眼中有笑意漫开,“输了也有惩罚。” “那行。”曲黛黛犹豫了一下,点头,在花九箫对面坐下,“我执黑子。” “我让你三子。”花九箫笑道。 “不用吧……”曲黛黛摩挲着棋子,一脸不以为然。作为初学者,那日在马车里她能将花九箫杀得片甲不留,可见她是个有天赋的。这点自信曲黛黛还是有的。 花九箫笑而不语,伸手请她先落子。 才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曲黛黛的鼻尖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伸手扇了扇风,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棋局,满面纠结之色。 “黛黛,这一子你已经犹豫了许久,再不落下,天都黑了。”花九箫笑吟吟地说道。 曲黛黛不由得瞪他一眼。花九箫这个不要脸的,居然在她面前扮猪吃虎,亏她以为自己继不通水性,找出他第二个弱点。她可真笨,随便逗逗,就掉进他的陷阱里。 “能问问输了是什么惩罚吗?”曲黛黛咽了咽口水,罚得不重的话,她认输好了。这样落子不定,可真是熬人。 花九箫尚未开口,屋外响起沈流云的声音:“谷主。” 一听到这个声音,曲黛黛如获大赦,连忙站起身来,抬手拨乱满桌的棋子:“师父,沈大哥来了,定是有要事汇报,我先走了。”说罢,她举步就走,就跟后面追了只会吃人的猛兽似的。 偷鸡不成,险些还蚀了把米,曲黛黛抹了抹鼻子上的汗珠,快步离开花九箫的屋子。 花九箫失笑地看着她的背影,面上一点儿也不见生气的样子。 沈流云入了屋内,对他施了一礼后,道:“谷主,您命属下查探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曲黛黛回到自己的屋中没多久,蓝漪就带着一行人过来了。 “黛黛小姐,这位是大晋国最有名的绣娘,谷主特意从谷外请回来为您绣嫁衣的。”蓝漪指着当先一名身着锦衣的妇人,笑着开口说道。 那妇人走上前,朝着曲黛黛福了福:“老身见过黛黛小姐。” 曲黛黛一怔。 妇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面目和善地道:“这位小姐身段好,穿上老身绣得嫁衣,定是极美的,夫君见了也会欢喜。” 曲黛黛微微一笑:“有劳夫人了。” 蓝漪和绣娘离开后,曲黛黛坐在桌前,拿起一个熏球在手中把玩。这熏球是花九箫派人送来的,比那日她在马车里见到的那个还要精巧贵重,单这一个就价值连城。 她的目光落在熏球上,不由得失神。方才绣娘和她说,她绣了大半辈子的嫁衣,每一个穿上她绣出来的嫁衣的新娘子,都与夫君恩恩爱爱的。她还说,她模样漂亮,穿上嫁衣,夫君见了,定会疼她入骨。 待所有真相浮出水面,花九箫只怕会恨她入骨。曲黛黛唇畔隐隐勾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这会儿沈流云应该汇报完了,她放下熏球,离开屋子,走向花九箫的院落。刚踏进院内,琉璃见了她,温柔地笑道:“黛黛小姐是来寻谷主的吧?不巧了,谷主刚出谷去了。” “出谷去了?”曲黛黛惊讶。这个关头,他居然出谷。 “他出谷做什么?” “谷主没说。”琉璃顿了顿,又道,“谷主留下话来,若是黛黛小姐无聊,可由奴婢陪着,到芳华小筑外面走一走。” 去哪里都有人跟着,曲黛黛抗议了几回,花九箫态度松软,改口芳华小筑可随她自由走动,出了芳华小筑,得需有人跟着。 曲黛黛点点头,跟着琉璃一起走出了芳华小筑。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每当她试着往谷口的方向走去,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将眼睛瞪得如铜铃,目中皆是警觉之色,死死锁住她的身影。 看来,花九箫下过令,不许她接近谷口。 被这么多双眼睛监视着,曲黛黛只好放弃这个念头,随意逛了逛。 走了一大段路后,一幢巍峨的高楼倏然映入眼底,曲黛黛抬眸,触目所及是“星辰阁”三个大字。原来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星辰阁,星辰阁是蝴蝶谷的禁地,只有花九箫一人能进。 曲黛黛正欲离开,看守星辰阁大门的侍卫头领对她施了一礼,道:“见过黛黛小姐,黛黛小姐可是要入阁?” “我能进去?”曲黛黛面露愕然之色。 侍卫头领颔首:“谷主特地吩咐过,若是黛黛小姐来了,不必阻拦。” 曲黛黛神思一动,道:“打开门。” 星辰阁曲黛黛能进,琉璃却是不能进,她留在了楼外。曲黛黛踏入楼内后,侍卫将阁门合起。 星辰阁收纳着蝴蝶谷最珍贵的宝物,尤其是一些已经失传的典籍。曲黛黛直奔三楼,她记得,那些典籍都收纳在三楼。 “忘忧蛊”这样厉害的东西,典籍中多半会有记载。曲黛黛站在书架前,一排排望过去,这些书架很高,顶端需要用木梯才能上去。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落在药典秘方这一排书架上,书架的每一格里都密密麻麻摆了很多书,也不知道哪一本上会记载着“忘忧蛊”的相关信息。 曲黛黛走过去,随意地拿起其中的一本书,翻开书页,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天光从四周的窗户透进来,落在书页上,曲黛黛目不转睛,极有耐心地一本一本地看过去,直到天光逐渐转黯,暮色透过窗棂,映在她的面颊上。 曲黛黛将手中的书塞了回去,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天色已经不早,远处已有灯盏亮起,她再待下去,琉璃也该着急了。而且这么多的书,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 曲黛黛抚了抚腕间的镯子,从木梯子上爬下来,往楼下走去。经过二楼的时候,她脚步一顿。 二楼是放置药材的地方,这里收藏着不少药品。曲黛黛走到木架子前,目光扫过,其中一支青釉小瓷瓶吸引了她的注意。瓷瓶上贴了一张纸条,上书“安神散”三个字。 曲黛黛知道花九箫那里有安神香,焚一炉在屋子里的话,觉睡得格外香,但也因为过于安神,只有失眠的时候才会焚,平日里是不会用的。 曲黛黛飞快地拿起小瓷瓶,塞进自己的袖子里。星辰阁只有花九箫一人才会进来,他不会每天进来查看,少一瓶神不知鬼不觉。 大抵是过于心虚的缘故,下楼的时候曲黛黛险些摔了一跤。她稳住身形,走出星辰阁的大门。 琉璃果然已经等急了,见到她,松了口气:“黛黛小姐,咱们快回去吧,听说谷主已经回来了。” 曲黛黛颔首:“走吧。” 琉璃撑开一把伞,罩在她头顶,原来天黑了下来后,下了一场雨,此刻雨势愈发得大,琉璃不得不回芳华小筑,取了一把伞过来。 “黛黛小姐,小心路滑。”琉璃扶住曲黛黛,下了台阶。 冰凉的雨丝被风吹到伞下,落在手背上,一片冰凉。这场雨过后,天气应该会更暖和一些,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曲黛黛抬起头,望着环绕在四周的绵延苍山,苍山凝在暮色里,遥遥望去,隐约只看得清大概的轮廓。 倒是整个蝴蝶谷,天一黑,四处都点起了灯笼,灯影映在雨水中,模糊一片。树下系着的红绸被雨丝打湿,金铃的声音略显喑哑。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的?”曲黛黛收回目光,踏着满地的雨水朝着芳华小筑走去。 “刚回来没多久,回来后就差人问起您了。” 两人迎着雨,走回芳华小筑,曲黛黛没有回自己的屋子,直接去了花九箫的住处。因为一路上有风,即便撑着伞,也有不少雨丝打到身上,不仅鞋子和衣摆都湿了,连发尾和袖摆也没能幸免。 因为曲黛黛畏寒,这时候芳华小筑的地龙还没有撤掉,一进屋,暖气扑面而来。曲黛黛站在门口,脚在地上踩了踩。 她的鞋底都是泥,花九箫的屋子里又都是精贵的毛毯,弄脏可不好了。 “黛黛小姐快进屋吧,奴婢给您煮碗姜汤去。”琉璃收起伞,放在走廊下,丢下这一句,沿着长廊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黛黛,进来。”屋里传来花九箫的声音。 脚底下的泥半天踩不掉,曲黛黛索性弯身将鞋袜都脱了,拎着衣摆,踏进屋内。 刚走几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怀中,接着,花九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这么湿?” “雨打的。” 花九箫的视线逐渐往下滑:“连鞋也不穿?” “鞋子湿了。”曲黛黛倚在花九箫的怀中,花九箫的身上都是暖的,尤其是胸膛,暖烘烘的,她忍不住将冰凉的双手偷偷塞进他的衣襟里。 忽然,她的身体腾空而起,是被花九箫抱在了怀中。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婳卿湫、谢一、金针菇右袋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岚君 10瓶;龙虾分割线 8瓶;稚趣 6瓶;党噹噹。 5瓶;storyends、vicky喵 2瓶; 谢谢大家(*  ̄3)(e ̄ *) 引火烧身作茧自缚 花九箫抱着她, 穿过珠帘, 往内室走去。她的手冷得像块冰, 揣在他怀中, 冻得他心口一阵冰凉。 花九箫将她放在凳子上,握住她的双手, 搓了搓,又呼了口热气,低声问:“还冷吗?” 曲黛黛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师父身上怎么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花九箫喜穿红衣,身上哪怕溅了血, 也是看不出来的。 “回来遇到几个宵小之辈,顺手解决了。”花九箫松开她的手, 转身走到屏风后。过了一会儿,一件红色的外袍被他扔出来, 搭在了屏风上。 曲黛黛的目光四处打量着, 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她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一只倒扣的杯盏, 又从袖中取出青釉小瓷瓶, 快速倒了一丁点药粉在杯盏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迅速, 没有一丝拖沓, 连手都不曾抖一下, 尽管她紧张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她不清楚安神散的药力, 又担心花九箫会察觉, 只敢倒了一点点。倒完后,她将瓶子重新塞回袖子里,这会儿手倒抖了一下,瓶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握住颤抖的手腕,咽了咽口水,心虚地回头望了一眼。屏风后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花九箫在换衣裳。 曲黛黛收回目光,手微微抖动着,拎起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待粉末尽数融在酒里,她才松了口气,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来。 花九箫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他将所有带血的衣裳都脱了下来,换了一身白衣。 这还是曲黛黛头一回见花九箫穿白衣,瞧惯了他穿红衣,猛地见他穿一身白,曲黛黛愣了一下。 脸还是那张脸,换了这一身白衣后,只见他乌发半散,眉目如画,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偏偏眼尾栖着一只妖娆的红蝶,当真是极清中生出一抹极艳之色。 过两日就是他们的大婚之日,花九箫的屋子早已布成了新房的模样。处处飘着红绸红纱,就连他一向爱用的琉璃灯盏,也换成了红烛。花九箫一身白,立在红烛前,眼尾蝴蝶翩翩欲飞,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瞧见曲黛黛一副呆了的模样,花九箫勾了勾唇角,踏步朝她走来,屈指在她额前弹了一下。 曲黛黛瞬时清醒过来,讷讷地唤了一句:“师父。” 红衣妖孽换了白衣,不言不语,不喜不怒,颇有几分谪仙的影子。 花九箫走到桌前坐下,曲黛黛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收敛心神,光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朝他走近。 在离他三步远的时候,花九箫猛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的怀中。 曲黛黛一个不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花九箫的腿伤恢复得快,才没过去多少时日,不但健步如飞,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即便如此,曲黛黛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扭了扭身体。 “别乱动。”花九箫的嗓音是沙哑的。 他伸手撩起曲黛黛披在身后的长发,露出她纤细白皙的脖颈,接着,脖颈处一凉,曲黛黛低头,一只金色的长命锁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师父?”曲黛黛惊讶。 “这只长命锁是我从医仙那里得来的,里面装着药材,贴身佩戴,可以温养身体,我知道你不爱喝药,以后就戴着它,一刻都不许摘下来。” “有那么神奇吗?” “医仙开的药,总不会有错。”花九箫擅毒,在医术方面,放眼天下,医仙当称第一。 “可长命锁是宝宝戴的,我都成年了。”曲黛黛掌心托着长命锁,看向花九箫。 花九箫瞧见她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真得是爱极了,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宝宝。” 放在手心里的宝贝儿,揽天下珍奇,也不及她一个动人的眼神,谁来抢,跟谁眼红。 曲黛黛的脸颊“轰”的一下,红了。 纵然脸皮再厚,曲黛黛也经不起这样的情话轰炸。这些没脸没皮的话,原书里的花九箫可连虞青凰都没说过。 曲黛黛扭过头,不敢直视花九箫带笑的眼睛,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顿了一顿,伸出手,将搁在酒壶旁边的那杯酒端起来,殷勤地送到花九箫的唇畔:“黛黛谢谢师父的馈赠。” “就只是一杯酒?”而且这酒还是他的,真会借花献佛。 口中虽这样说着,却是毫不犹疑地张口,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中,曲黛黛都是屏住呼吸的,整个人紧张不已,待那杯酒尽数入了花九箫的肚子,她才彻底放松了身体。 花九箫怀中拥着她,柔软的腰身尽入他的掌中,难免有些心神荡漾,曲黛黛在酒中掺得安神散极少,一时没有察觉,也在情理之中。 见他饮下这杯酒后,曲黛黛安静地等待着药力发作。 如今花九箫对她的态度很奇怪,自从冰湖回来后,他像是打消了所有对她的怀疑,竟是半分不设防;可另一方面,他又处处限制她的自由,对她防备地不得了。 真是极其矛盾极了,既信任她,又不信任她。 曲黛黛一点儿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看她的时候,眼睛总是比平常格外得亮,好似那眼眸深处,融了温暖的日光,炽烈得叫人不敢逼视。 花九箫饮了那杯酒,心底泛着滚烫,明明酒不烈,却有了醉意。红烛的光跳跃着,映着曲黛黛的脸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九箫拥着曲黛黛,心中得意洋洋地想着,再过两日,他们拜了天地,这个怀中的小姑娘就是他的人了。他们白天相亲相爱,晚上相拥入眠,一生一世,看彼此的黑发添上雪色,五指.交缠,踏过洪荒的岁月。 即便是死了,也会埋在一起,枯骨烂在泥土里,你依偎着我,我依偎着你,沉眠在永寂的黑暗里。 屋外的雨势大了起来,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发出一阵闷响。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掀起珠帘。 曲黛黛听着这雨声,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花九箫昏倒。反而他望着她眼底的光越来越亮,眼中依稀有缠绵之意。 这温柔入了骨,如酒入了心,不醉,却熏熏然。 曲黛黛心中打鼓,暗道,莫非是安神散的量放得不够,还是那瓶药过期了,不起作用。 红烛已经燃了一截,烛火愈发得明亮,映在花九箫的眼底,和他炽烈的目光融在了一起。 曲黛黛又等了一会儿,觉得这药力大概是不会发作了,便从花九箫怀中起身,道:“师父,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花九箫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地荡开,轻声道:“晚安,我的新娘子。” 对上花九箫笑盈盈的一双眼睛,曲黛黛心头腾起一丝心慌意乱,连忙转身就走。 拂袖的时候,过于用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袖中滑了出来,骨碌碌一路滚到桌子底下。 曲黛黛愣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花九箫已经俯身,伸出手去,想将那东西捡起来。 曲黛黛猛地想起什么,面色微微一变,脑海中尚未想出应对之策,身体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 她拽住花九箫的手腕,在他直起身体的瞬间,双唇贴上他的唇畔。 花九箫的睫毛狠狠地颤了一下,似乎有些猝不及防。 曲黛黛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脚尖踮起,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察觉到花九箫有将她推开的意图,她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做了一个更令人惊讶的举动。 撬开了花九箫的唇齿。 从前两人亲近,都是花九箫主动,哪怕曲黛黛一时占上风,花九箫也会迅速扭转战局,成为掌控者。 但这次不一样。 他被曲黛黛这个大胆的举动给惊到了。 曲黛黛再怎么撩他,也只仅限于搂搂他的腰,近一步,就是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唇,仅仅只是贴着,没有更多的举动。 那个魅惑得像妖精一样的曲黛黛,从来都只存在于花九箫的梦境里。此刻,那个梦境里的曲黛黛从他的梦里走出来了,就站在他的跟前,吞噬着他的心神。 她到底是不大熟练,动作笨拙,两人距离得这样近,花九箫甚至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花九箫的唇被磕得有些疼。 他实在难以忍受这个笨拙的她了,忍不住用手扣住她的腰,抱起她,放在桌子上。 这样一来,堵死了所有逃跑的路线,她只能落入他掌中,由他全权掌控。 …… 一个缠绵入骨的吻。 结束后,曲黛黛几乎快要忘了呼吸,眼神湿漉漉的,泛着几许茫然,懵懂无助地看着他。 花九箫垂眸,眼底一片漆黑,忍不住又低头在她的眉心处蜻蜓点水碰了一下。 曲黛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上花九箫灼烈的眸光。她动了一动,可花九箫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腰,根本动弹不得。 “师父?”她慌张地唤了一声,因为她发现,两人不知何时竟到了床榻上。红色的幔帐落下来,垂在花九箫的身后,飘荡起伏着,如一片红色的海洋。 “原本想着等到成亲那晚,可你偏偏……”花九箫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荡着,唇畔勾着一抹勾人心魄的笑容。 曲黛黛的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想从他掌中抽出,但他力气大得惊人,丝毫不容拒绝,紧紧握着她的手。 曲黛黛眼神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 花九箫唇畔的笑容,七分温柔,三分邪气。 他笑吟吟地看着曲黛黛,缓缓抬起手,将另一边幔帐也放了下来。 整张床榻都陷入一片幽暗中,红色的烛光透过纱幔,映着花九箫的脸侧,一片光影斑驳。 花九箫终于松开了曲黛黛的手。 曲黛黛往后退了退,脸颊迅速泛起薄红。 花九箫俯身,墨黑的发丝垂泻下来,落满他的肩头。 曲黛黛咽着口水,胸腔里犹如被人投掷了一百只小鹿,此刻,它们疯狂地在她的心尖上乱撞着。 她的目光落在花九箫的胸前,蝴蝶金令就藏着他的衣襟里,方才坐在他怀中,她已经摸到了。 她在酒中下安神散,也是准备等他睡着以后,盗取蝴蝶金令出谷。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非但没晕,还因为那个吻,叫她引火烧身。 如今她是他案板上的美味,想要脱身,恐怕不那么容易。即便她成功脱身,也不可能在他的虎视眈眈下,将桌子底下的那瓶药捡走。 纵使今日逃了这一劫,他亦没有发现那瓶药,等到了成亲那天,还是逃不过。 况且,拜过天地,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那一重枷锁压下来,对曲黛黛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思来想去,倒不如借机从了他,提前将计划实施。 曲黛黛咬了咬牙,平复着心头激烈涌动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握住花九箫的一缕发丝。 花九箫的发丝柔顺如缎,手感非常好,握在掌心里,泛着微微的冰凉。 她努力地扬起笑容,心中腾起一股视死如归的悲壮,慢吞吞地倚进花九箫的怀中,脑袋蹭着他的心口,小声道:“黛黛是初次,望师父手下留情。”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婳卿湫、3550653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音 20瓶;男神最后都变成了女神、党噹噹。 3瓶、stardust 2瓶; (づ ̄ 3 ̄)づ —— 今天更一章,明天补(* ̄︶ ̄) 黛黛再次出逃 若说花九箫起初还只是起了念头, 曲黛黛的这句话, 像是一把火, 彻底点燃了秋日的原野。 即便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对着一个普通的姑娘,也忍受不了, 更别提,面前这个姑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无数次梦回,已拥了她一遍又一遍。 而现在,这个姑娘就在他面前, 羞怯地对着他说,手下留情。 花九箫脑海中轰然一响, 再也忍不住,将她拥进了怀中。 寒风透过珠帘, 拂着深红色纱幔。屋外的金铃声, 被风送至曲黛黛的耳畔。烛影摇曳, 映着一榻的缠绵。 幔帐被掀开,从中飞出一件雪白的外袍, 雪白中, 隐隐约约裹着一枚金色的令牌。 “啪”的一声, 蝴蝶金令跌进床榻下面的衣裳里, 露出金色的一角。 曲黛黛的视线追随着那枚蝴蝶金令, 眼底光芒闪烁不定。她心心念念的东西, 就在咫尺, 触手可及。 “你走神了。”花九箫低声在她耳畔说道,作为惩罚,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曲黛黛吃痛,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 花九箫低声轻笑:“蓝漪教你的那些,都会了吗?” 曲黛黛想起蓝漪送过来的那一叠叠书,书中画面跌入脑海中,不由得咬了咬牙:“会了!不用教也会!” “哦?”花九箫唇畔笑意更浓,“我可是要检查的。” 他抬手,掌中凝聚着一股内力,隔空将桌子上的银色酒壶吸入掌中。 曲黛黛对上他的目光,不解其意。 “喝一点,待会儿就不那么难受了。”他温声道。 “嗯?”曲黛黛一时没反应过来。 花九箫自己含了一口酒,渡给了她。 这会儿曲黛黛明白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酒不烈,入口却绵长醉人,不多时,她的脑海中就有了几分醉意。 花九箫抬手,将酒壶扔在了地上。壶口倾斜,酒水流泻,一点点透入价值不菲的地毯中。 …… 琉璃捧着新熬好的姜汤走到廊下,方抬起手,准备叩门,忽然从屋中传出一声低喘。 琉璃暧昧地笑了笑,收回手,端着姜汤离开。 有花九箫暖着她,曲黛黛已经不需要她的姜汤了。 屋外的雨声再次大了起来,雨珠从屋檐垂落下来,形成一道晶莹的水帘。廊下挂着的灯笼,透出的昏黄光芒,与雨帘交织成一片金色的氤氲。 雨声盖过了金铃声,霎时,什么也听不清了,只有那无数雨点落下来,仿佛敲击在心上。 “师父。” “叫我名字。”花九箫的声音淡定中透着一丝不同寻常。 “……九箫。”曲黛黛顿了一顿,唤道,只是尾音有些发颤。 “再唤。” “九箫。” “再唤一次。”花九箫不厌其烦地命令道。 “九箫。”曲黛黛的声音里已有了委屈之意。 花九箫低声笑了,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说道:“黛黛,我爱你。” 曲黛黛眼睛瞪大,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风拂起幔帐,又落下,红纱飘坠,覆在她的面颊上。她的目光透过红纱,所见是摇曳光影、颠倒红尘。 屋外的雨更大了一些,这下连隐约的金铃声也听不到了,屋前的一株红梅,在雨中摇曳着。 枝头的花朵,经历着雨水的浇灌,愈发得红艳夺目。绯红的花瓣,似是承受不了雨水的恩泽,在风中激烈地颤抖着,摇摇欲坠。 …… …… 红帐飘飞,烛影闪烁,曲黛黛的手抬起又落下,一截莲藕似的手臂,探出幔帐,无力地垂在床畔。 大抵是那酒起了作用,曲黛黛整个人都是晕的,一会儿像是飘在了云端,飘飘然,不知往何处;一会儿又像是坠入了海中,狂风巨浪席卷着她瘦小的身体,一时跌入海底,一时又掀上高空。 她眼神迷蒙地盯着花九箫的脸,透过红纱的烛光映在他的脸颊上,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 隐约可见他白皙的面颊上泛着薄薄的一层汗珠,眼尾处的那只蝴蝶鲜红夺目,像是要活过来。 花九箫也化作了一只蝴蝶,翩翩飞起,飞进她的心底。 “黛黛,实不相瞒,我也是初次。”恍惚间,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这样说道。 曲黛黛的意识,在这一声低吟中,恍若跌进了漩涡中,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吞噬了眼前所有的光影。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 曲黛黛睁开眼睛,红帐外,红烛快要燃到尽头,只剩下一小截,火光微微跳跃着。 花九箫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双手扣着她的腰,脑袋抵在她的脖子,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中,动弹不得。 彼此就这样相拥入眠,体温从他身上传过来,像是带着一团团火焰,灼得曲黛黛脸颊一阵燥热。 她伸出手,轻轻推了花九箫一下:“九箫,醒醒。” 出口的声音是沙哑的,曲黛黛羞怯不已,脸颊更是燥热。 还好花九箫还睡着,否则他定要调笑她一番。 “九箫,你醒了吗?”她推了他好几下,他都没反应。 曲黛黛估摸着,是安神散的药力起作用了,她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自己亏大了。 这安神散的药力,竟是滞后的,他折腾她的那个劲儿,哪里像是服了安神散,根本像是吃了不该吃的药。 见花九箫在药力下睡了过去,曲黛黛松了口气,握着搭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拿开,然后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刚一动,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从腰侧传来。 真是太过放纵,得亏这副身子骨还年轻,要不然得散架了。 她抬起手,忍着不适,掀开幔帐,从地上捡起衣裳,慢吞吞地往身上套。 穿好衣裳,双脚刚沾上地,曲黛黛的脸色不由得一白,险些又跌坐回去。 她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一下躺在床上的花九箫。 花九箫双目微合,睫毛浓密,在眼圈周围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满头如墨般的青丝铺开,白皙的肌肤上纹着一只艳红的蝴蝶。此刻,那只蝴蝶好像也睡着了一般,透着一丝静谧。 曲黛黛没忍住,俯身,在那只蝴蝶上轻轻地吻了吻:“花九箫,再见。” 被她亲吻过的蝴蝶,红得刺目,停留在他的眼角,宛若一滴凄艳的血泪。 曲黛黛收回目光,一手扶着腰,慢慢地蹲下.身子,在地上的一堆白衣里,捞出一面金色的令牌。 她将这面金令握在手心里,抬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一片片黑沉沉的,过不久,这最浓烈的黑暗过去,曙光就会破开天际,照亮蝴蝶谷的每一个角落。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犹泛着湿气,枝头的梅花经过雨水一夜的敲打,半是零落,陷入污泥,半是红艳,更为妖灼。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体的不适,踩着布满泥泞的路面,回了一趟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贵妃趴在她的床上,正呼呼大睡着,见她进来,它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迷迷糊糊地“喵”了一声。 曲黛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带的,花九箫送她的那些绫罗绸缎华美首饰,她不是不想带着,只是那些东西过于贵重,带在身上难免会引人注目。 曲黛黛的目光停留在桌子上,那里摆在一只银色的镂空熏球,这个熏球也是花九箫送的,不用说,亦是价值连城。 曲黛黛走过去,将熏球拿起,挂在自己的腰间。 贵妃大抵是察觉了她的去意,撑着肥嘟嘟的身体,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她脚步,喵了好几声。 曲黛黛俯身将它抱在怀里,拿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小声道:“贵妃,我走了。” 贵妃努力地蹭着她的掌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曲黛黛将贵妃放下,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屋子。这一去,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曲黛黛走到谷口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远方的山脉初显轮廓,寂静的空气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从耳畔划过的风声。 自从蝴蝶谷加强守卫后,谷口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这些侍卫轮班值守,尽职尽责,远远瞧见她来了,眼中腾起警惕之色。 “见过黛黛小姐,请问黛黛小姐这一大早是……”其中一名侍卫疑惑地开口。 曲黛黛抬手,亮出掌心的蝴蝶金令:“师父命我出谷办事。” “可谷主和黛黛小姐大婚在即,谷主怎会此时放黛黛小姐离开?”侍卫再三确认,曲黛黛手中拿着的,的确是花九箫的蝴蝶金令,侍卫想不通,为何花九箫此时命她出谷。 曲黛黛招招手,侍卫凑过来,曲黛黛在他耳边低声道:“师父命我所办之事十分隐秘,为此已经筹备了许久,如此大张旗鼓地准备成亲事宜,实为掩人耳目。今日我出谷一事,望你们替我保守秘密,你知,我知,师父知,切莫再对旁人提起。待我完成任务,定会在师父面前表彰你们,记下一功。” 曲黛黛神色认真,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况且花九箫武功高强,从未有人能在他手里偷到过东西,他们一时想不到,也不敢相信,这面蝴蝶金令是曲黛黛从花九箫手里偷过来的。 “黛黛小姐您稍等,属下需亲自向谷主求证。”侍卫还是比较谨慎的,毕竟曲黛黛是花九箫亲自下令要严加看守的。 曲黛黛大大方方地点头:“你去吧。” 两名侍卫,留下一名守着谷口,另一人往芳华小筑的方向飞奔而去。 留下的那人看着曲黛黛,曲黛黛抬起头,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侍卫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曲黛黛朝前走了两步,忽然指着他身后,面色一变,大声道:“那是什么人!” 侍卫下意识地回头,曲黛黛飞快地并起两指,啪啪在他身上点了数下。她的指力连花九箫都能点住,更何况是这种看大门的侍卫。 “黛黛小姐,你……”那侍卫满面惊愕之色。 “对不住了,为了避免花九箫迁怒于你,你受点苦吧。”曲黛黛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手中掂了掂,拍在侍卫的脑袋上。 她怕花九箫杀了这侍卫,因此下了比较重的手。 侍卫倒在地上,曲黛黛试了试他的鼻息,人还活着,她放下心来,趁着没人来,快速离开了蝴蝶谷。 走的是小路,路上虽荆棘遍布,但距离近,她又走得快,太阳还没升起来,她就彻底走出了蝴蝶谷的范围。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382230 9瓶; 读者“我好乖呀”,灌溉营养液+3 读者“见枫秋意”,灌溉营养液+1 读者“未熙”,灌溉营养液 +1 读者“林木木”,灌溉营养液+10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丸丸丸扔了1个地雷 谢一扔了1个地雷 (づ ̄ 3 ̄)づ 春宵一梦转瞬空 烛火彻底燃到了尽头, “噗”的一声,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 屋内登时陷入一片幽暗。窗户半开半掩, 风从缝隙中吹进来,敲击着珠帘, 发出一阵叮当轻响。 轻音入梦,梦境迷离。 花九箫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了眼睛,浓烈的黑暗霎时褪尽,梦境里凌乱的光影逐渐消弭, 只余眼前红纱飘扬。 脑袋有些昏沉,他用手揉了揉眉心, 扶着额头自榻上坐起。想起昨夜的放纵,他的双眼不由泛起温柔的波光, 下意识地扫向身边。 被子微微隆起, 还泛着余温, 被子的下方却是空荡荡的。 花九箫抬手,将被子掀开。 大红色的床单上铺着一面雪白的帕子, 帕子的中心, 染了斑驳的血迹, 如一团团红梅, 在雪地里灼灼地盛放着。 花九箫的心头宛若被泼了一罐子蜜, 嘴角忍不住扬起, 眼底皆是柔情蜜意。 “黛黛。”他转头温声朝帐外唤道。 唤了好几声, 皆没有人回应。 这一大早上的,又折腾了大半夜,她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 花九箫皱了下眉头,拂开幔帐,捡起地上的衣裳,往身上套。 忽然,他的动作一顿,衣服从手中滑了出去。 蝴蝶金令不见了。 花九箫的心底蓦地一惊,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的冷风,像是一下子拂进了他的心底,透着一阵阵冰凉。 过了一会儿,他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将衣服穿在身上,只是嘴角扬起的弧度一点点地僵硬了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风好像停了,这会儿不管是珠帘敲击的声音,还是谷内回荡的金铃声都已消失不见。 空气里泛着一股沉闷,这沉闷仿佛一下子堆在了花九箫的心口,重如千斤。 架子上摆放着的蜡烛托座里堆满红泪,一缕缕白烟腾空而起,待最后一丝余热消失,连白烟也没了。 花九箫眸底温柔的波光,随着消失的白烟,一下子冻结起来,冷凝的冰层下方,似有暗流涌动。 他穿过珠帘,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门,一股沁着湿意的寒气扑面而来。 屋外,天已经亮了,黎明的曙光破开黑暗,照在枝头。经历一夜风吹雨打的红梅,开得愈发得清艳。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花九箫面无表情地打开屋门,门口站着一名侍卫,他似乎有些焦急,见了他,连忙单膝跪下,抱拳道:“启禀谷主,方才黛黛小姐持着一面蝴蝶金令意欲出谷,她说此事是谷主授意,属下特来求证。” 花九箫尚未开口,沈流云带着一队人马面色匆匆地冲进院内,见花九箫站在廊下,他愣了一愣,连礼节都顾不上了,疾声道:“谷主,方才属下带着人巡逻到谷口,见一名侍卫满头是血的昏倒在地。” *** 大雨过后,天色放晴,金色的日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投射在蝴蝶谷的每一个角落,将蝴蝶谷照得一片透亮。 枝头的红梅经过雨水的浇灌,在风中舒展着柔嫩的花瓣,一眼望过去,满目灼灼燃烧的红艳,比花九箫的红衣还要烈上几分。 半开的窗户中,映出花九箫的身影,花九箫坐在珠帘后,沉默地盯着跪在珠帘外的两人。 他的面颊十分白皙,那白像是浸了雪色,泛着冷意,偏偏眼尾处栖着一只鲜红的蝴蝶,美艳中透着凌厉的杀气。 跪在他面前的是守着谷口的侍卫,他们也没想到,守了这么多日,竟叫自己碰上这等倒霉事。 其中一名侍卫满头是血,暗红的血迹已经凝固了,他瑟瑟发抖地垂着脑袋,声音微颤地说道:“属下没有看住黛黛小姐,请谷主责罚。”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他脸侧的血迹上,他的脑袋是曲黛黛砸破的,曲黛黛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她是怕他迁怒。 在她的心底,他就是这样滥杀无辜的大魔头,宁可自己下了狠手,为这名侍卫博一线生机。 花九箫搭在床畔的手缓缓握成一个拳头,手背的青筋鼓起,看起来有些狰狞。 明明窗户是开的,还有寒风灌进来,可空气里沉闷极了,谁也不敢大口呼吸。 “起来,找个大夫,将头上的伤处理一下。”半晌,花九箫淡漠的声音从珠帘后飘了出来,打破了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闷。 侍卫难以置信地抬起脑袋,还以为自己惊慌过度,听错了。他身边的同伴见他呆愣没有反应,猛地推了他一下。 侍卫如梦初醒,连忙伏地跪谢:“属下多谢谷主不杀之恩!” 沈流云进来时,见花九箫没有迁怒那名侍卫,有些意外。看来,这些日子曲黛黛的确改变了花九箫很多,花九箫向来以心狠手辣闻名,对待自己人也是赏罚分明,若是搁在以前,这般失职的侍卫,多半是要被丢去喂蛇的。 沈流云定了定神,抱拳道:“谷主,人手已经分拨派了出去,各地的密信也已发了出去,相信过不久,就会有黛黛小姐的消息。” 花九箫没说话,他似乎有些疲惫,双眸微合,冲他挥了挥手。 大婚前夕,新娘子出逃,被始乱终弃的对象,居然是花九箫,若非沈流云亲眼所见,还以为是谁在胡说八道。 可事实的确如此,曲黛黛睡了花九箫,偷了他的蝴蝶金令,逃出谷去。 这古往今来,春宵过后翻脸不认人的负心薄情男子不胜枚举,可吃完抹嘴就跑的姑娘,曲黛黛还是头一个。 真是稀奇了。 碍于被抛弃的对象是花九箫,蝴蝶谷里的人再好奇再八卦,也只敢私下议论两句,若是被花九箫抓了个正着,那可是要命的。 如今曲黛黛不见踪迹,花九箫独自一人失魂落魄,猛地叫沈流云意识到,他武功再高,也是一个普通人。他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背后,想要的也是寻常的温暖。 想了想,沈流云道:“兴许黛黛小姐有自己的苦衷,待找到了她,不妨问上一问。” 也好过花九箫如此伤心落寞。 更怕的是,花九箫二话不说,杀了曲黛黛,等回过神来,后悔就迟了。 说完这句话后,沈流云朝他鞠了一躬,缓缓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了花九箫一人。 过了一会儿,花九箫睁开双眼,眼底已敛去所有神色。 他站起身来,拂开珠帘,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艳丽的眉间堆满霜雪之色,目光沉沉地落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托盘,托盘中整整齐齐叠放着两件红衣,一件是他的,一件是曲黛黛的,这套红衣送过来的那日,曲黛黛还穿在身上试了试。 她一身红衣,立在天光里,唇畔泛着淡淡的笑容,双眸盛着微光,眼神晶亮地看着他,妖冶得像是一株盛放在枝头的桃花,灼灼燃烧在他的心口,烧得他心口滚烫一片。 恍惚间,又看见曲黛黛穿着那身艳烈的嫁衣,站在他面前,张开双臂,笑盈盈地问道:“九箫,好看吗?” 心口那团火再次烧了起来,烈火一寸寸地蔓延着,将心口烧得一片灼烈,灼得他心口都痛了。 花九箫神色恍然,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霎时间,那个影子烟一般地消散在他的眼前。 什么也没有。 她走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给他留下。 沈流云说,她有苦衷。 她能有什么苦衷,值得如此处心积虑地欺骗他一场。 花九箫眼神骤冷,转身的瞬间,腰间弯刀出鞘,掌心银光翻转,轰然一声,桌子在这冷冽的刀光中化作两半,顿时,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地碎了一地,那两件裁好的红衣,更是被这刀光波及,转眼间化作一地碎片。 一片片浓烈的艳红,如花瓣般飘飘坠坠,落于地面,泛着一地的颓靡之色。 屋外的蓝漪听见这一声动静,咬咬牙,对跟在她身后的琉璃和明珠道:“你们跟我来。” 三人踏进屋内,在蓝漪眼神的示意下,琉璃和明珠开始收拾屋子。 蓝漪上前一步,施了一礼,启唇道:“启禀谷主,蓝漪已经去黛黛小姐的屋子检查过,除了那只银色的熏球,黛黛小姐什么东西也没有带走。” 花九箫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神色未有什么变化。蓝漪注意到他眼底未消弭的杀气,又瞧见那满地的破碎红衣,不由得浑身一僵,心中暗暗叹道,这回曲黛黛可真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琉璃以袖遮掩,面色古怪地走到蓝漪身边,冲她低声耳语了一句话。蓝漪垂眸,她的手自袖中探出,露出掌心的东西。 蓝漪面色一变,连忙将那东西抓在手里,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花九箫的目光扫了过来,眼底透着凌厉之意。 蓝漪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双手将那东西呈上:“谷主,琉璃在桌子底下发现了这个。” 躺在她掌心的,是一支青釉小瓷瓶,瓷瓶的周身贴着一张纸,上面只有三个字:安神散。 醒来后的头痛欲裂,挥之不去的疲惫感,都有了解释。 他一向警觉,只有服用了安神散,才会对她的离开毫无察觉。安神散和安神香不一样,安神香用来助眠,安神散却可以放倒一头牛。 花九箫何其聪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曲黛黛特意去了星辰阁,取了安神散,下在酒里。可她没想到的是,他饮下掺了安神散的酒,不但没有睡过去,还险些发现她的诡计。 她骑虎难下,挣脱不得,又担心暴露自己,只好咬了咬牙以身饲魔,献祭自己的身体,赢得了出逃的机会。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安安分分做他的新娘子。 她所有的情意绵绵,都是虚与委蛇;爱慕和信仰,皆为迷惑他的蜜糖。 空气沉寂下来。 花九箫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支瓶子,眼底似有无数风暴汇聚,倏然,他抬袖将蓝漪手中的瓶子拂落在地,“啪”的一声,瓶子在他的内力下,化作无数碎片。 蓝漪连忙跪了下去。 琉璃和明珠见她跪了,也跟着跪倒。 三人低垂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退下。”花九箫漠然地看了三人一眼,启唇道。 蓝漪等人松口气,连忙离开了他的屋子。雕花木门合起的瞬间,隔绝了屋外透进来的天光。 花九箫神色阴冷地走到床畔,抚着腰间的刀柄坐下。床榻上,染了血迹的帕子一角皱起,暗红色映入他眼帘的瞬间,他眼底的神色有了变化。 花九箫伸出手,将帕子抓在手中,一点点地收起。 黛黛,这天涯海角,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你跑不了的。 花九箫眼底眸色逐渐转深,唇畔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ganbana 20瓶;阿呆- 再见叶雪幽 曲黛黛离开蝴蝶谷后,一路奔逃至城镇。她拿了花九箫的熏球, 不敢在身上放置太久, 几乎是一下山,就将熏球脱手, 换了银钱。 她用换来的银子买了一只驴子, 当做代步的工具,骑着这只驴子, 往晋国的国都出发。 青云阁是晋国国君设立,叶雪幽是青云阁的大祭司, 要找他, 自然要去国都。 曲黛黛知道各地都有花九箫的探子,她不敢走人多的地方, 一路只敢捡荒野走, 偶尔见了几户人家也是问问路。 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多有不便,便换上男装,将白净的脸颊上抹了灰。遇到挑衅的, 先示弱, 再趁其不备,点了对方的穴道, 若是穷凶极恶的, 捆了, 交给当地的官府。 这一路行来磕磕绊绊, 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等曲黛黛站在国都的门口时,已是满面风尘,身上的衣裳被路边的荆棘划破不少,衣摆破破烂烂的,若不是身后跟了只驴子,还以为她是哪里来的小乞丐。跟着她一路走来的炉子,也是累得尥蹶子,不肯再走。 适逢一场大雨,噼里啪啦砸下来,曲黛黛入了城后,找了间客栈住下。等到第二日天晴,满大街人山人海欢呼不止。 一场大雨过后,春风拂面而来,春意更浓,烈阳升至正空,金色的日光笼罩着繁华的都城。 曲黛黛去了一趟成衣铺,买了一身女装换上,随意地吃了点早饭后,跟着人群,挤到了街头。 今日的都城异常的热闹,街头结尾都是人,一片人声鼎沸,曲黛黛挤在人群里,随手抓了一人问道:“请问,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 “今日有祭祀大典,大祭司和王上亲自为百姓祈福,当然热闹了!”那人头也不回地说道。 “大祭司可是叶雪幽?” “嘘,大祭司的名字,岂是你我能直呼的。”那人回头瞪了她一眼。 曲黛黛正欲再问,忽听身边一人连连叹气。曲黛黛不由得转头,扬声道:“老丈,这里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为何只有您在叹气?” “百姓只看到眼前的繁华,却不知道这安生太平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咯。”老丈须发皆白,满脸沟壑,拄着拐杖,一双布满沧桑的眼睛遥遥望着远方,摇着脑袋叹息。 “老丈何出此言?”曲黛黛一路走来,也没有听到大晋国要打仗的消息。 “那位大祭司是主战派,自从青云阁的权力尽数落入他掌中后,连国君也不得不……”老丈叹息几声后,没再说下去。 曲黛黛见他年纪虽大,通身气派却不似普通人,再听他话中的意思,是知道几分内幕的。 她对叶雪幽了解得不多,仅有的几面印象,也是此人高深莫测,难以窥探。原书中的叶雪幽只是个戏份少的男配,花九箫抱着伤重的虞青凰,闯入青云阁,杀了水月姬时,他才惊艳出场。 虽然寥寥数笔,却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因为他击退了花九箫。 再之后,他露面的次数更是有限。晋楚两国交战时,君凌霜身披战甲,在战场上曾与他遥遥照过几面。 “难道老丈说的是晋楚之战?”曲黛黛神思一动。 原书里,的确有过晋楚之战。唇亡齿寒的道理所有人都懂,晋楚一乱,周边小国再也坐不住,这个平静了百年的大陆,迎来了九州十六国的战乱时代。 这一战,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女主虞青凰亲眼所见百姓疾苦,决心联手凤岚曦、君凌霜结束这场战乱,而这场战乱的发起人表面上是晋国那位少年国君,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却是他背后的神秘大祭司。 老丈叹道:“青云阁的大祭司,一向身怀神秘莫测的力量,若这力量用于正道,自然是造福百姓,偏偏这位大祭司野心勃勃,想要一统晋楚两国,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 “神秘的力量,是起死回生的力量吗?” “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傀儡锁灵之术。” 曲黛黛眉头微皱,身边人影绰绰,却仿佛与她隔绝开来,半点不觉所扰,唯独只有眼前这名老丈白衣白发,微笑地看着他,竟有几分仙风道骨。 曲黛黛直觉这人不简单,又见他手中拄着的拐杖上雕着一只异兽,那异兽凶神恶煞,多看一眼,便觉心神恍惚,仿佛跌入异境。 曲黛黛移开目光,定了定神,朝他施了一礼,问道:“不知老丈是何方高人?” “高人称不上,只是做过几年青云阁的大祭司罢了。”老丈笑着摇头。 曲黛黛微微惊了一下。青云阁的每一任大祭司,都是由上一任大祭司挑选、培养,最初作为神之子入青云阁。 大祭司所擅也不尽相同,原书曾提及过,叶雪幽擅术法,所谓术法,是掩人耳目的幻术,他的师父擅炼蛊,他的蛊可杀人,亦可救人,曾震动一方,被奉为神的化身。 从这老丈的年纪来看,不像是叶雪幽的师父,更像是叶雪幽的师公。这位大祭司原书也提过一两句话,他最擅长的是天机演算,传闻他曾给虞青凰推算过命数,预言虞青凰是天生的凤凰命,天命凰女的说法便是由他而来。 想到此处,曲黛黛立时朝他鞠了一躬:“黛黛见过前辈。前辈,黛黛有一事相求。” ……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喧闹的人声再次回到耳畔,人海朝着曲黛黛这边席卷而来,曲黛黛这句话刚说完便被挤出很远的地方。 她连忙稳住身形,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抬头朝老丈所立的方向望去。那里已是空荡荡的,老丈早已不见人影。 “前辈?”曲黛黛高声唤道。 不知是被谁撞了一下,曲黛黛趔趄一步,险些摔倒。 她回过神来,放眼望去,入目一片杂乱的人影。沿街都是百姓,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隐隐可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沿着青石大街行驶而来,马车的四角各缀着一个金铃,车轱辘滚动在地面的时候,金铃摇曳出一声声脆响。 马车由一队身穿银色铠甲的士兵护送,人潮汹涌,银甲护卫簇拥着马车,被隔绝在人海之外,看来那辆马车中坐的是叶雪幽无疑了。 曲黛黛当然不会这么傻乎乎地冲上前去,更何况,眼下这么多人,她也没办法冲上前去。 叶雪幽是大祭司,只要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他的府邸在何处。 曲黛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找了个小摊贩,花点钱便问到了叶雪幽的住处。 她没有直接上门找叶雪幽,而是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到他的府邸。等祭典结束后,他回来看到那封信,一定会来找她的。 她只需安心等待便是。 曲黛黛回到客栈后,等了两日,两日后,她将驴子卖给了客栈,结了房钱后,离开客栈,前往约定的地方。 她和叶雪幽约的是国都最大的酒楼——醉霄楼。 醉霄楼高九层,曲黛黛订的就是第九层。她沿着楼梯,缓缓朝着楼上走去。 九楼空荡荡的,时间还早,一路走过来,只有她一个人。 “姑娘,要先上菜吗?”伙计满脸堆着笑容,殷勤地问道。这位姑娘可是个大客户,一出手就阔绰地包了九楼整层。 “不必,先上茶。”曲黛黛走到长廊中,扶着玉色的雕花栏杆往下望去,入目是整座繁华的都城,连大晋国的王城也能收入眼底。 醉霄楼,果真是醉入九霄,如上仙宫。 太阳破开云层,投射在整个大晋国的国都上方,曲黛黛抬起手,金色的日光坠入她指间的缝隙,在她的面颊上洒下斑驳的阴影。 阳光斜穿过长廊,照进屋子里。曲黛黛将雕花木门打开,又将帷幔挂起,这样一来,阳光照亮了半间屋子。 曲黛黛挑了个木门最近的位置,背对着长廊坐下。她一坐下,阳光立时罩满她全身,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曲黛黛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半杯茶,刚放凉一点,便隐隐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曲黛黛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杯盏见底的时候,叶雪幽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他和分别时并无两样,依旧是一身雪白的长衫,墨黑的发丝束起,漆黑的眸子里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 因为照不得阳光的缘故,他全身上下裹了一件披风,跟在他身后的绿衣女子手里那握着一把青竹伞,伞刚刚收起,伞面还是滚烫的。 曲黛黛镇定地将杯盏放了下来。 叶雪幽果真如原书所说的那般,不能接触阳光。至于不能接触阳光的原因,书里却是没提过。作为青云阁的大祭司,难免会被神化,传闻有所夸大,他在阳光下被会被灼烧成灰的传闻曲黛黛自然是不信的,又不是吸血鬼。 不能照射阳光,大概是什么皮肤病。叶家这对兄弟,哥哥有皮肤病,弟弟是异瞳,可见父母的基因是有问题的。 曲黛黛神思飘远,叶雪幽已经解下披风,走到她的眼前。他皱了一下眉头,脚步顿住,并没有坐到曲黛黛给他留的位置上。 那个位置刚好被阳光照到。 春草连忙搬了一张凳子放下,叶雪幽在凳子上坐下,抬起眸子,与曲黛黛的视线撞上。 乍一见到这张和叶翎有几分相似的脸,曲黛黛不免有些恍然。终究是兄弟,这张脸若再添几分春风般的笑意,几乎能以假乱真。唯一的区别,是叶翎的肤色较为健康,而叶雪幽的肤色过于苍白。 花九箫的皮肤也很白,那种白是浸透雪色的冷白,仿佛堆霜砌雪一般。叶雪幽的苍白不同,这种苍白是近乎透明的孱弱,也难怪会有传闻说他会被阳光灼烧成灰。 ※※※※※※※※※※※※※※※※※※※※ 读者“”,灌溉营养液 +30 读者“”,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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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下章师父出场~ 花九箫追来 “你在想叶翎吗?”叶雪幽的声音冷冷如玉,打断了曲黛黛的思绪。 曲黛黛回神, 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默了默,决定绕过这个话题, 启唇道:“我已经把‘弱水’带过来了。” 叶雪幽的眉目间隐约腾起惊讶之色, 他的表情过于冰冷,像是被冰层封住的深潭,永远也猜不到,那冰层的下方到底是千年沉寂, 还是暗流涌动。 “你比我想象得要快。”叶雪幽唇畔轻轻勾了一下, 他并不是在笑, 这种微勾嘴角的动作,已经是他表情的极致。 曲黛黛盯着这张脸, 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如何也想不到, 这样一个立于尘俗之外的男人,竟然是《天命凰女》里的隐形boss,九州十六国的动乱皆由他一手造成。相比而言, 花九箫这个明面上的反派,仅仅是女主虞青凰情路的绊脚石而已。 更难以置信的是, 叶雪幽在原书里只不过露过几面,戏份少得屈指可数, 即便虞青凰与凤岚曦联手结束战乱, 出场过的角色或死或伤, 却唯独没提过叶雪幽的结局,好似连作者也忘了这个角色。 “……你真的能救回叶翎?”曲黛黛回神,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叶雪幽不置可否:“‘弱水’呢?” 曲黛黛藏在桌子背后的手,忍不住抚了一下腕间的镯子:“你要‘弱水’做什么?” “这个你不必过问。” “要我交出‘弱水’也可以,我要亲眼看到叶翎复活。” 叶雪幽漆黑冰冷的眸子微微抬起,毫无感情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没有说话。 空气一下子沉寂下来,半点声息也不可闻,只有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沉默地飞舞。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在时间的流逝中,曲黛黛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藏在桌子底下的那只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只要叶大哥活过来,我立刻把‘弱水’给你。”曲黛黛压住心头腾起的恐慌,深吸一口气说道。 叶雪幽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绿衣女子,春草会意,朝着曲黛黛走近。 曲黛黛猛地站起身来,连退数步,站到长廊中。 “曲姑娘,请交出‘弱水’,我家大人不会为难你的。”春草道。 “你们想毁约?”曲黛黛一步步往后挪,直到背部抵上雕花栏杆。 春草抬步,低声道:“曲姑娘无自保之力,‘弱水’留在身上,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曲黛黛飞快地爬上栏杆,站在栏杆的外层,厉声道:“站住!再进一步,我就跳下去,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弱水’的下落。” 春草脚步一顿,面色微变:“曲姑娘,你别激动。”她转过头,为难地看向叶雪幽。 叶雪幽站起身来,但他没往前走,他的脚下铺满阳光,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身处阳光之下。 他大概知道了曲黛黛为何将地点选在这里,她为何又自始至终都坐在阳光里。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交出“弱水”。 “你长大了。”叶雪幽隐晦地勾了一下嘴角,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他还记得,初见时她抱着叶翎的尸身哭得满脸泪痕的模样,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面对生死大事,她眼底都是慌乱和茫然无措,甚至提出做他药奴、当他丫鬟换叶翎一命这样荒唐的条件。 而如今,她居然站在他面前,威胁他。 看来,她在蝴蝶谷里成长了很多。 曲黛黛能拿到“弱水”,叶雪幽是意外的。叶雪幽忽然有些感兴趣,她是怎么将“弱水”从花九箫那里骗到手的。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 他给了她两条路,她偏偏选了绝路,他的提议只是随口一说,纯属添个乐子而已。 叶翎是他的弟弟,所有夺走他生命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无论是当年那群愚民,还是水月姬,他们都必须为叶翎陪葬。 拂掉满手的鲜血,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衣祭司,履行着神的职责,庇佑着他的子民。 至于曲黛黛,他可以遵从叶翎的意愿,放过她。 是她自己选择留下来,不怪他。 仇恨在心底阴暗的角落一点点地滋生着,他答应叶翎,不伤害曲黛黛,但没答应,不会借刀杀人。胆敢和冷血薄情的第一杀手玩什么偷心游戏,曲黛黛必死无疑。 万没有想到,她回来了,还带着“弱水”要他履行当初的约定。 真是有趣。 叶雪幽轻声地笑了起来。 曲黛黛发现,他是会笑的,不是勾勾嘴角,而是真正地笑。 她警惕地看着叶雪幽,尽管她就站在这阳光底下,她还是有些担忧。正如叶翎所说,叶雪幽是无敌的,没有人能威胁他。 她只是在等,等一个人。 曲黛黛垂眸,朝着底下望了一眼,这一眼望下去,脑海不免有些晕眩。 这么高的楼,若摔下去,多半要粉身碎骨。 曲黛黛抓紧了栏杆,手心里尽是冷汗。天气将暖未暖,风拂在她的面颊上,依稀有几分寒意。 曲黛黛的身体在这寒风中摇摇欲坠。 她咬了咬牙,沉声道:“叶雪幽,你不必咄咄相逼,‘弱水’就在我的手中,只要你复活叶翎,我便双手奉上。” 叶雪幽没说话,春草劝道:“曲姑娘,有话我们好好说,您先过来。” 曲黛黛站着的地方实在太危险了,只要她一松手,她就会坠下这九层高楼。她的身形过于单薄,双手抓着栏杆的样子,几乎叫人为她捏一把冷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们的交易作废。”叶雪幽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道。 这一句话,彻底叫曲黛黛的脸色一片灰白。 曲黛黛相信叶雪幽能救叶翎,不止因为他曾复活过叶翎一次,更因为叶翎说过,叶雪幽无所不能。她相信叶翎的话。 “为什么?”曲黛黛面上的表情维持着镇定,眼底却泻出一丝丝崩溃的情绪。 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尽管她不愿去深想,真相已逐渐浮出水面。 或者说,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她不肯相信罢了。但她还是想听叶雪幽亲口说出来,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会彻底的死心。 “因为……” “因为他根本复活不了叶翎。”叶雪幽的声音被一道冰冷的嗓音打断。 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曲黛黛抓住栏杆的手,不由得微微僵了一下,心底却无来由地松了口气。 他还是来了。 从站上这个高度起,她就一直在等他。 曲黛黛抬起头来,朝着声源处望去。 花九箫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随着他的走路的动作,深红色的衣摆在曲黛黛的眼前轻轻晃动着。 他满头墨黑的发丝一半束在脑后,用一根玉色的簪子簪住了,那把不离他左右的蝴蝶弯刀挂在他的腰间,刀柄上缀着她亲手编织的蝴蝶穗子。他居然还留着这条穗子。 花九箫右手按住刀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曲黛黛,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他的眼底漆黑一片,仿佛周遭的一切化作了虚影,眼底深处唯独印下曲黛黛一人。 春草警惕地走上前,想要拦住他,叶雪幽抬手,阻止了春草的动作。 花九箫走了几步,脚步忽然一顿,停下了,他的目光没有移开,依旧遥遥锁着曲黛黛身影,只是见她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黛黛,在外面野了这么久,该回家了。” 曲黛黛手心里的冷汗越来越多,几乎抓不住那栏杆,她张了张口,喉中却有些干涩,没有发出声音。 眼看着花九箫又有抬步的趋势,她面色剧变,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声音嘶哑地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 “你就跳下去?”花九箫“啧”了一声,“或者,你可以试一试,在你摔得粉身碎骨之前,我到底能不能拉住你。” 曲黛黛抓住栏杆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近乎绝望地问了一句:“……叶翎他真的无法复活了吗?” “‘忘忧蛊’的确可以起死回生,只是可惜,普天之下只有一枚。”花九箫幽深的眸子自始至终都锁着她的身影,唇畔甚至扬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相信你已经知道,你的叶大哥死过了一回。黛黛,你的叶大哥再也不会复活了……”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云朵,吐出的一字一句却仿佛带着刀锋,剐着她心尖上最柔软的部分。 曲黛黛的身形晃了一下,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照得她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松手。 花九箫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在曲黛黛的身形摇晃的那一瞬,他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如果曲黛黛没有抓住栏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掠过去。 曲黛黛抓住了,哪怕绝望像海水一样,将她淹没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曲黛黛将脑袋转向叶雪幽,没有得到叶雪幽的肯定,她绝不死心。 “是。”叶雪幽面无表情地道。 “为了‘弱水’?”仅仅为了发动晋楚之战,为了将“弱水”用在战场上,就不惜用叶翎的命,煞费苦心地骗她一场。 叶雪幽沉默了。 真相比“弱水”更残忍,他忽然有些不想告诉曲黛黛,他只是想将她送上绝路。而这个念头,更是一时兴起罢了。 花九箫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曲黛黛和叶雪幽之间有着一个这样的交易。 她迫不及待地逃出蝴蝶谷,是为了拿“弱水”换叶翎的命。 沈流云说,曲黛黛兴许有苦衷,叶翎就是她的苦衷。 那日她不要命的扑向司荼川,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叶翎。 哪怕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拿到“弱水”之后,却毅然选择离开了他,一句话解释也没有。 ※※※※※※※※※※※※※※※※※※※※ 感谢: 十六夜扔了1个地雷 谢一扔了1个地雷 今天吃饭了吗扔了1个地雷 35506535扔了1个地雷 读者“阿丧”,灌溉营养液 +2 读者“晨音”,灌溉营养液 +77 读者“123”,灌溉营养液 +5 读者“stardust”,灌溉营养液+3 读者“小汤圆”,灌溉营养液+6 谢谢宝贝们mua! (*╯3╰) 我骗你的 曲黛黛出逃后, 沈流云派出各方人马查探她的踪迹。这一路上, 曲黛黛有意避开他们的侦察, 只挑人烟稀少的地方走。 曲黛黛到了大晋国的国都,花九箫才收到她的消息。大半个月, 她竟从蝴蝶谷跑到了国都,真是令他意外。 有了她的消息后,花九箫满怀着怒火, 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一路上,他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心心念念都是她。 他骑着最快的马, 风里来雨里去,满面风尘又失魂落魄的模样,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蝴蝶谷谷主。 查探到曲黛黛和叶雪幽约在醉霄楼后, 花九箫反而不那么急迫了,他甚至慢悠悠地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裳,将满头如墨的青丝挽起, 别上一根羊脂玉簪子,模样比往日更风流俊朗。 花九箫早就知道, 曲黛黛喜欢他的皮相。从前他最讨厌别人拿他的长相做文章, 可曲黛黛喜欢他的长相, 这让他不禁有几分得意。 他的身体也好, 他的长相也罢,只要是曲黛黛喜欢的,那都是他。 花九箫一步步踏上醉霄楼,步伐不缓不急。猎物已经在掌中,只要他合起手掌,她就插翅难逃。 一想到曲黛黛是为了叶翎而来,花九箫便咬牙切齿,心头泛着酸楚的滋味,那酸楚一点点漫开,往骨头缝里渗去,酸得他恨不得叫她尝一尝他的痛苦。 但看到曲黛黛跟个小可怜似的,摇摇欲坠站在栏杆外,一脸凄楚的模样,他所有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过来,黛黛。”在看到曲黛黛的身形再次摇晃了一下,花九箫的瞳孔不可察觉地缩了缩,自袖管中朝她伸出手,“你逃婚的事,我不计较了,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她所有的任性和叛逆,他都可以当做是撒娇。小姑娘偶尔撒撒娇,也是一种情趣。 他纵容她的任性和叛逆。 曲黛黛的脸色十分惨白,尤其是在她听到叶翎再也不能复活之后,就像是一朵娇嫩的花儿,遭到狂风暴雨的洗礼,褪去鲜活的颜色,只剩下残瓣在风中苟延残喘。 花九箫所有的怒火不但烟消云散,心里头还腾起一丝丝心疼。 真是没出息,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有点唾弃。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曲黛黛如同一味能上瘾的毒,明明会伤害他,他却甘之如饴。 曲黛黛愣了一愣,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黑色的瞳仁映着花九箫的身影:“真的?” 花九箫温柔地点头。 曲黛黛眼底闪烁着微光,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问了一句:“真的不怪我?” “不会。”花九箫咬牙。他不会惩罚她,会像从前一样宠着她,护着她,但是这辈子她别想再踏出蝴蝶谷一步。 曲黛黛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眼底的神色不断变换着,在努力思考他的话。接着,她好像相信了他,慢吞吞地从栏杆外爬了进来。 整个过程中,花九箫都在看着她,唯恐她一个不慎,跌落下去,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她太瘦了,怎么养,身体总是略显单薄,好似一阵风刮过来,都能将她带下去。 曲黛黛抬步朝着花九箫走近,一步,一步,又一步。大概三步远的距离时,她抬起手。 花九箫的眼中绽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晶亮光芒,一直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 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阳光洒落在他的掌心,泛着灼目的白。他的表情是温和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暴怒的痕迹。 曲黛黛看了他一眼,抬起的手落下,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花九箫的掌心时,她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花九箫皱了一下眉头。 他从没见过曲黛黛这样笑过,曲黛黛会讨好地笑,温柔地笑,单纯地笑,羞涩地笑,却从未这样笑过。 她的这个笑容里夹杂着酸楚、嘲讽、悲伤、仇恨等诸多复杂的情绪,虽是笑着,却是满面惨白,叫人感到一阵心酸。 “我笑你狂妄自大,笑你痴傻愚钝,笑你自作多情,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我是骗你的吗?”曲黛黛唇畔的弧度越扯越大,满面嘲讽之色。 花九箫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吗?你把我囚在寒星院,每月派人取我的血,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株任人践踏的杂草,连虞青凰的一根发丝都比不上,试问,我又怎么会自甘堕落,喜欢你这样薄情冷血、残忍暴戾的魔头!”曲黛黛猛地拔高了声音,声音尖锐,笑容愈发得惨淡,“不过是骗你的,骗你心甘情愿奉上‘弱水’罢了。” “自甘堕落?薄情冷血?残忍暴戾?”花九箫重复着曲黛黛的话,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条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这些都是你的真话,黛黛?” “真的假的又如何?你我之间,从头到尾,一场骗局而已。”曲黛黛冷冷地笑着。 花九箫呆住了,像是被一道雷给劈中,面上的表情一寸寸裂开来,震惊地看着曲黛黛。 曲黛黛抬手摘下脖子上的长命锁,“啪”的一声,丢在了他的脚下,厉声道:“还给你!你以为你的一点小恩小惠,我就会感激涕零吗?花九箫,你太自以为是了,像你这样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魔头,何时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我因何体弱命短,因何凄惨至此,叶大哥又因何惨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浑身颤抖,神情激动,唇色苍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的唇畔依旧泛着惨淡的笑意,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花九箫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那把长命锁砸在他的脚下,他才猛地回神,缓缓俯下.身去,将长命锁捡起。 五指合起,长命锁被他纳入掌中的瞬间,化作了齑粉。 他的眼底透出厉色,心头燃起熊熊怒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曲黛黛,艳丽的眉眼之间泛出狰狞之色,表情凶狠地像是要吃了她。 “被戳中痛处了?想杀了我?”曲黛黛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眼角越来越红,眼底隐隐有水光闪烁,脸上满是倔强。 她往前走了几步,握住他搭在刀柄上的手,直视着花九箫充满愤怒的双眼:“来啊,如你所言,用你的刀剖开我的胸膛。我的心脏,我的血肉,都在这里,任你予取予夺。你可以拿走我的心脏,生嚼我的血肉,禁锢我的残骸,但是,我的灵魂是自由的,你永远也得不到!” 花九箫的手握紧了刀柄,五指隐隐泛出惨白之色,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掌心柔软微凉,却仿佛有千斤重,任他如何,也拔不出腰间的弯刀。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将他的心,他的灵魂凌迟着,虽不见血肉,却有令人窒息的痛楚,一点点漫开,从心尖上那个位置,蔓延到四肢百骸。 花九箫神情恍惚地对上曲黛黛清亮的目光,心头的怒火犹如被浇了一盆凉水。 这才是真正的曲黛黛。 在蝴蝶谷对他虚与委蛇的曲黛黛,双颊总是攒着温柔的笑容,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看着他时眼神里隐藏着痴迷和爱慕,却在“不经意间”被他察觉这些卑微的痴迷和爱慕。 便是在这样的眼神里,日复一日,他迷失了自己。 叫他魂牵梦萦、神魂颠倒。 “……原来都是骗人的么?”花九箫低声喃喃,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眼底神采骤失,满面灰白之色,除了腰间那把标志性的蝴蝶弯刀,谁又能看得出来,他是那个叱咤江湖的冷血杀手花九箫。 原来都是骗人的。 所有的爱慕和钟情,都是她的虚情假意;所有的示好和亲近,都是她的糖衣炮弹;所有的甜蜜和巧合,都是她的逢场作戏。 从一开始,她就怀着目的而来,一步步,一点点,瓦解他的防备,侵占他的心神。纵使他怀疑过她,又如何能抵得过这柔情蜜意,入骨缠绵。 她给的甜蜜,都是裹着糖的刀子,他毫无所觉地咽下,等到糖化了,露出残酷的真相,那刀子早已将他千刀万剐,剐得他肝肠寸断,鲜血淋漓。 花九箫的眼底隐隐浮起一层血色,表情阴郁可怕,语声涩然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原来都是骗人的么?” 曲黛黛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 花九箫大声笑了起来,艳丽的红衣像是铺上了一层血色,衣摆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地飘展着。 他的眉目本就艳丽无双,这一笑,眉眼更添三分艳色、七分邪气,眼尾栖息的那只红色蝴蝶,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愈发得妖冶,宛若坠在他眼角的一滴血泪。 周遭的气压更是一下子低了下来,隐隐有寒意漫开,那是花九箫的杀气。浓烈的杀气,伴随着他眼底的血色,扑面而来。 身处暖阳之中,却有止不住的寒气从脚底直往心尖上钻。 曲黛黛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真的都是骗我的么?”花九箫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浓,随着他这一笑,红衣潋滟,似有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在曲黛黛的眼前盛开。 那一片刺目的鲜红,灼痛了曲黛黛的双目。 “从始至终,这虚情假意里,可曾有过半点真心?”花九箫的眸子一片漆黑,犹如最浓烈的夜色,最幽深的寒潭,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既是虚情假意,又怎么会有半点真心。”曲黛黛面无表情。 伤心透骨钉 “曲黛黛——”花九箫喉中发出沙哑的嘶吼, 仿佛野兽绝望的低鸣。握着腰间刀柄的手, 用力一按, 刀鞘顿时出鞘三分,银白色的刀身折射出一抹冷冽的刀光, 映入曲黛黛的眼底。 曲黛黛又岂会乖乖站在他面前任他砍, 她早就算计好了, 花九箫一动, 她立时奔向叶雪幽,藏到他的身后, 高声道:“叶雪幽,杀了花九箫,‘弱水’就是你的。” 刀光落下的瞬间, 叶雪幽的身影动了,他挡在花九箫的面前, 手中已多了一把雪色的软剑。 曲黛黛到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腰间缠着软剑,剑身几乎和他的白衣融为一体。 刀光剑影交织的瞬间,曲黛黛转身就跑, 跑了几步,一道绿色的身影飘然而至,拦住了她。 “曲姑娘,既是新的交易, 还请等结果出来再走。”春草抬起手臂, 挡在她的身前。 曲黛黛脚步一顿, 尚未开口说话,身后传来轰然一声巨响,刀光剑影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叶雪幽一直以术法闻名,没想到他的剑术竟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在第一杀手花九箫的面前,他的武功还是落了下乘,才过三招,叶雪幽的动作已经凝滞起来,他雪白的袖摆上隐隐多了一抹血色。 “叶雪幽快要败了。”曲黛黛提醒着春草,“花九箫刀下从不留活口,春草姑娘,快去帮你家大人。” 原书里,叶雪幽曾打败过花九箫,就是花九箫抱着虞青凰,杀了水月姬的那次。这并不代表花九箫弱于叶雪幽,相反的,花九箫武功高强,鲜有敌手,那一次他会落败,是因为他的怀中抱着虞青凰。叶雪幽勘破他的弱点,不费吹灰之力就击退了他。 而这次,花九箫已经没有了弱点,叶雪幽又因不能照见阳光的缘故,处处受制,落败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叶雪幽袖摆上的血色越来越深,春草面色变幻几许,犹豫了一番,咬了咬牙,纵身掠入战局中。 没了春草的阻拦,曲黛黛立时拎起衣摆,朝着楼下奔去。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只要她在花九箫和叶雪幽其中一人落败之前,逃离这个醉霄楼,她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们。 叶雪幽此人高深莫测,又野心勃勃,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全然信他。祭祀大典后,得知他想发动晋楚之战,曲黛黛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要“弱水”做什么。 从蝴蝶谷到国都,她一路上只挑人迹荒芜的地方走,是为了躲避花九箫的追踪。到了国都之后,她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迹,她相信,以花九箫的能力,会很快知道她在这里,查到她和叶雪幽的交易。 叶雪幽是叶翎的哥哥,他们是兄弟,除了样貌相似,这兄弟俩之间没一处相似。不管这次的交易成功与否,以叶雪幽狠辣的手段,未必会放她活着离开。 所以,踏上这座醉霄楼后,她一直在等花九箫。 花九箫,是她为自己谋的一条生路。 叶雪幽也好,花九箫也罢,她一下子算计了两个不好招惹的厉害人物,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曲黛黛拎着衣摆,“蹬蹬蹬”地踏着木梯,铆足了吃奶的劲儿,往楼下奔去。 她心脏狂跳,浑身热汗淋漓,跑到最后,大口喘着气,双腿一阵阵发软,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四楼。 三楼。 二楼。 曲黛黛奔下最后一个台阶,深吸一口气,望着透进来无数天光的门口,脸上腾起狂喜之色。她迈开双腿,像只逃出牢笼的鸟儿,展开双翅,拥抱自由的蓝天…… “轰”的一声,雕花木窗在一道掌力下化作无数的碎片,其中一块小小的木刺凌空飞来,射向曲黛黛的眼睛。 曲黛黛惊呆了,脚步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半点挪动不了,睁大的双眼在惊恐之下,更是忘了闭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木刺尖锐的一端射向自己的眼珠子。 千钧一发之际,红色的身影如同一只艳丽的蝴蝶,从窗户中飞快地掠了进来。不过瞬息的功夫,那道红影轻飘飘地落在曲黛黛的身前,伸出左手,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那根木刺。 曲黛黛全身僵硬,愣愣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花九箫。 花九箫合起的掌心又张开,木刺从他手中落下,坠在他的脚边。 他面无表情地与曲黛黛对视着,隐在袖摆下方的右手握着蝴蝶弯刀,银白色的刀身沾着一缕血色,血色顺着刀身,逐渐朝着刀尖汇聚,一滴滴落在地上。 曲黛黛的脸上透出惨白之色,微微张唇,却是连呼吸都忘了。 “你杀了叶雪幽和春草?”她张了张口,一瞬间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这么短的时间,他不但杀了叶雪幽和春草,居然直接从九楼上掠了下来。难不成,他真的是一只蝴蝶,能自由地来去? “我没杀他们。”在她的心底,他就是这般万恶不赦。她对春草说,他的刀下从不留活口。 她忘了,他的刀下留下过活口。 他对她,不止一次心软。 曲黛黛松了口气,叶雪幽的实力与花九箫不相上下,叶雪幽赢不了花九箫,花九箫也杀不了叶雪幽。这场算计中,她并没有打算要谁的命。 “黛黛,跟我回家。”花九箫的确是满怀着杀意掠下来的,他手中的刀在渴求着她的鲜血,就在她即将受到伤害的瞬间,他身体的本能比他的反应更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救了她。 纵然她伤他至此,他还是舍不得杀了她。 曲黛黛是寒夜中的一缕温暖,这温暖他握住了,便不愿再松手,哪怕这温暖会灼伤他的手。 “……我还有家可回吗?”曲黛黛满面苦涩,心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我已经没有家了。” 她的家,在这个时空之外,任凭她穷尽毕生的精力,也回不去了。 “只要你想,蝴蝶谷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花九箫手中还握着染血的弯刀,说出来的话却不由自主地放温柔了几分。 他承认,是他做错了。他囚困曲黛黛,月月取她的血,把她当做杂草一般践踏,对她予取予夺。 她恨他,无可厚非。 换作是他,若有人这样待他,他只怕会将那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这一生,从未试过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曲黛黛是他头一个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他愿意破例一次。 “黛黛,我带你回家。”只要她愿意跟他回家,那些欺骗和算计,他可以不计较,从今往后,他会用上一生一世的时间,修补他们之间的裂痕,将那些虚情假意、逢场作戏,都变成真的。 他要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从此只盛下他一人的身影。 叶子已经凋零,花会为她永久盛放。他可以开在黄泉碧落,开在万丈红尘,也可以开在她的心尖上。 花九箫再次朝曲黛黛伸出了手,他漆黑的眸子里有温柔的波光,一点点地荡开。 曲黛黛愣住了,眸底翻滚着浓烈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她犹豫地伸出自己的手,搁在了他的掌心。 花九箫握住她的那只手后,收紧了力道,牵着她,一步步朝楼外走去。 他的刀尖犹在滴血,血珠滑落到地面上,被曲黛黛一脚踩上。踏过门槛的瞬间,曲黛黛忽然开口唤道:“九箫。” 花九箫脚步一顿,满面温柔地转过头来,曲黛黛却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后退数步,目露决然之色。 她抬起左手,右手快速地按住左手腕间的镯子,霎时,一道银光自镯子里激射而出,飞快地射向花九箫。 透骨钉。 虽名为钉,却是细如牛毛,力可穿骨,便是花九箫这样的高手,一时之间也无法避让。 花九箫刚展开的一个笑容凝在了唇角,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令花九箫眼前黑了一黑。 曲黛黛有意避开了他身体的要害,射向他的肩头,即便只是肩头,这剧痛叫人难以忍受。 花九箫抬手捂住伤处,一缕缕血痕自他的指缝间流泻而出,濡湿一片。他面色一下子变得异常惨白,力气仿佛被人抽干,单膝跪倒在地,喉中难以抑制地溢出一道闷哼声。 他抬起头来,眼神凶狠地瞪着曲黛黛,若是仔细地分辨,会发现那凶狠的背后隐藏着一抹受伤之色。 长街的另一端,沈流云带着侍卫朝这边奔过来。他们不比花九箫轻功卓绝,慢了一步才赶到醉霄楼。 曲黛黛看了花九箫一眼,转身飞快地奔入人群中。 沈流云掠到花九箫身边,疾声道:“谷主,你怎么样?” “立即追捕曲黛黛。”花九箫阴沉着一张脸下令道。 沈流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要死的还是活的?” “活的。”花九箫咬牙。 沈流云怔了一怔,对这个答案颇为意外。曲黛黛伤他如此,再多的容忍,也已经触及了底线,按照花九箫往日的作风,恐怕只会说一句“死活不论”,这一句“活的”,着实叫他惊讶。 没想到花九箫对曲黛黛竟已用情至此。 可那又如何,待曲黛黛被抓回来,等着她的将会是永无尽头的囚困。 沈流云留下两名武功高的侍卫,保护受伤的花九箫。他自己带着剩下的人,沿着曲黛黛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愧是大晋国最繁华的国都,街头处处都是攒动的人影,花九箫和曲黛黛的争执,一下子引起了不少人围观。曲黛黛逃跑后,还有很多人围着花九箫指指点点。 沈流云费力地拨开人群,曲黛黛已经不见踪影。 曲黛黛往人多的地方跑,她身形瘦弱,动作迅捷,不多时便消失在人海。这两日,她已经熟悉了这座城市的大概地形,尤其是通往城门口的路。 她朝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刚出城没多久,沈流云就带着人追了过来,曲黛黛沉着脸,按住腕间的镯子,凌空对沈流云他们射出了几枚透骨钉。 透骨钉的速度极快,连花九箫这样的高手也避不开。这样精巧的暗器是花九箫从幽冥得来的,初衷是给曲黛黛自保,可谁成想,最后却成了伤他的利刃。 沈流云等人不敢与透骨钉硬碰硬,身形凝滞了一瞬。曲黛黛抓住时机,迈开双腿,急速地奔跑着。 可她毕竟没学过武功,不比沈流云他们,沈流云将她拦住时,她再次按了按镯子,再无银光射出。 透骨钉已经用完。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尖端对准沈流云:“别过来!” 沈流云温声道:“黛黛小姐无需惊慌,谷主只吩咐属下带您回去。” 曲黛黛的心沉了一沉,花九箫不要她的命,却比要她的命更可怕,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的底线,谁知道回去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沈流云抬手,下令道:“将黛黛小姐请回去。” 就在侍卫朝着曲黛黛围拢时,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天而降,挡在曲黛黛面前,手持一柄长剑,刷刷几剑,刺向沈流云等人。 来人身穿一身雪白,面上蒙着一层布巾,只露出一双眉眼。他的剑气颇为凌厉,以一人之力横扫沈流云等人,竟还处于上风。 剑气扫过的地方,碎叶狂舞,山石乱飞。 曲黛黛趁着一团乱时,转身奔逃,没逃几步,那白衣人掠至她的身后,揽住她的腰身,扫出一道剑气之后,足下轻点,腾空而起,几个纵跃,便带着曲黛黛消失在一片莽莽深林后。 “追!”沈流云捂住伤处,下令道。 最佳藏身之所 掳走曲黛黛的男人轻功极为厉害, 不一会儿就将沈流云甩在身后, 他抱着曲黛黛, 足尖点着树梢,掠过深林, 跃入一片竹海。 四处都是青翠的竹影, 一眼望去, 满目滴翠。风拂过竹林, 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微风送来竹子的清香。 两人一落地后, 男人松开了曲黛黛的身体。 曲黛黛立时从他的身边弹开,藏到一丛青竹后方,借着竹影遮挡身影, 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男人蒙着面, 露出的一双眉眼却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男人看了曲黛黛一眼,抬手将面巾摘下, 一张清俊的面庞呈现在曲黛黛的眼帘中。 “君凌霜!”曲黛黛满面震惊, “怎么是你?” 在这里见到君凌霜,曲黛黛着实有些意外。 “君某见过曲姑娘, 方才无意冒犯, 还请曲姑娘谅解。”君凌霜一派彬彬有礼的模样, 一点不见当初在蝴蝶谷威胁她时的影子。 “你怎会在此处?师姐呢?” “说来话长。”君凌霜面露苦涩的笑容, “我与凰儿离开蝴蝶谷后, 原打算去楚国, 可不知小南山是从何处得了消息,将我们拦截了下来。实不相瞒,君某出身楚国,在晋国并无势力,小南山虞氏族人又皆是凰儿的亲人,他们以死相逼,凰儿不忍亲人为难,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他们的请求,嫁入凌霄城。” 按照原书的剧情推算,也该到了虞青凰与凤岚曦相识的剧情。虞青凰和凤岚曦虽是男女主,从小定下姻亲,然而在成亲之前,这两人根本没有见过面,更何来感情。虞青凰嫁入凌霄城后,才与凤岚曦相识,两人携手平定凌霄城内乱,从互看不顺眼,到相知相许,算得上是先婚后爱了。 “所以君公子找到我,是希望我做什么呢?”君凌霜现身救她,她可不认为他是来报恩的。 “曲姑娘果然聪慧。”君凌霜笑了一笑,双手抱拳,朝她鞠了一躬,“君某的确有一事相求,此事关乎凰儿的终身幸福,也关乎曲姑娘能否逃脱花九箫和叶雪幽的追捕。” 君凌霜自从和虞青凰分别后,就一直在晋国各地奔走。他带来的人马很快查到了一些令他惊讶的事情,所以他才将目光放到曲黛黛的身上,巧的是,曲黛黛逃出了蝴蝶谷,不仅得罪花九箫,还招惹上叶雪幽。醉霄楼的一场好戏,可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这个曲黛黛,枉他当初还以为她和那些争风吃醋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君某听闻曲姑娘曾与凤岚曦见过两面,凤岚曦还把曲姑娘当成了凰儿。”君凌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君某想请曲姑娘,念在同门的情谊上,帮助凰儿这一回。” “你想我怎么帮?” “代替凰儿,嫁入凌霄城。” 曲黛黛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惊异之色。 君凌霜又道:“凌霄城中只有凤岚曦见过曲姑娘,既然他认定曲姑娘就是凰儿,曲姑娘若嫁过去,也不会被揭穿,况且……”君凌霜顿了一顿,意有所指,“凌霄城可算得上一个极好的藏身之处。” 曲黛黛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她将花九箫和叶雪幽都得罪了个遍,这两个人接下来定会发动自己所有的情报网来追捕她。 一个是晋国的大祭司,背后有皇帝,一个是闻名江湖的顶级杀手,武功无人能及,被这两个人盯上,纵她本事再大,只怕也是插翅难逃。 而凌霄城作为武林中的名门正派,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背景,传闻,凌霄城的祖辈曾是晋国的一位闲散王爷,凌霄城又出了“武皇”这样的人物,如今凌霄城在江湖中无人敢招惹,就算是晋国的大祭司叶雪幽,想要动凤氏,也需得先掂量几分。 至于花九箫,他武功再高,仅凭一人之力,又怎能撼动凌霄城。 这么说来,凌霄城的确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代嫁么?”曲黛黛沉吟着。 凌霄城是可以藏身,但绝不是安宁之所,如今的凌霄城内明争暗斗,暗流汹涌,凤氏一脉,只有凤岚曦的血脉最为纯正,只可惜,他是个病鬼,不但习不得武功,还很短命,这背后又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原书中,虞青凰嫁入凌霄城后,凌霄城就发生了一场叛乱,凤岚曦虽平定叛乱,虞青凰却不慎坠下凤鸣台,险些香消玉殒,幸得花九箫给她暂时续命。 虞青凰伤重后,身体一直未能好转,数度在鬼门关前徘徊,花九箫抱着她闯入青云阁。 原书并未提及花九箫去青云阁做什么,如今想来,他恐怕是为了“忘忧蛊”而去。 花九箫杀了水月姬,却没有拿到“忘忧蛊”。后来花九箫用黛黛的心脏,才保住了虞青凰的命。 如果虞青凰按照原剧情嫁入凌霄城,没准会再次发生这样的悲剧,这一回,不知道花九箫会不会出手救她,就算花九箫出手救她,没有“忘忧蛊”,就只有自己的心脏能给她续命。 几番权衡之下,曲黛黛觉得,还是代替虞青凰嫁入凌霄城最为稳妥。一来,躲避花九箫和叶雪幽的追捕;二来,她提前知道剧情,不但是帮虞青凰避过这一场灾祸,也是救自己。 一旦她的心脏成了虞青凰唯一救命的药,到那个时候,凤岚曦要杀她,君凌霜也要杀她。这两个人,背景一个比一个厉害,若是花九箫再移情别恋,在剧情的不可抗力下,爱上虞青凰,那她可真的是无处可逃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由此可见,虞青凰绝对不能死。 曲黛黛点头:“好,我答应你的要求。” 虞青凰送嫁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夜间不便行路,天黑下来后,送嫁队伍在一家当地的客栈稍作歇息。 估摸着还有半日的路程,才到凌霄城。 曲黛黛和君凌霜借着夜色遮掩,偷偷潜进了客栈。天幕上挂着一弯清冷的弦月,回廊中灯笼摇曳,映下一片幽暗的光影。 他们避开耳目,找到虞青凰的房间。 虞青凰的屋子还亮着灯,窗户上隐约映着一道窈窕的身影,君凌霜将窗门稍稍推开一些,便能从缝隙里看到虞青凰身着艳烈如火的大红色嫁衣,端坐在镜前,镜子旁边燃着一盏油灯,镜子里映着一张满是愁思的脸。 君凌霜回头看了曲黛黛一眼,用力地推了一下窗门,“咣当”一声轻响,惊得虞青凰回神。 虞青凰站起身来,拖着大红色的衣摆,朝着窗户这边走来。君凌霜和曲黛黛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待虞青凰趴在窗前,往屋外张望时,君凌霜弹出一道指风,击中了她的昏睡穴。 虞青凰的身体软倒下去,砸向地面的瞬间,君凌霜纵身掠向屋内,抱住了她,抬眸对曲黛黛道:“凰儿太过心善,若是知晓你我的谋划,定不会轻易同意。” 曲黛黛也同意君凌霜的做法,有时候太过良善,反而会拖累别人。 君凌霜将虞青凰放在床上:“一切就拜托曲姑娘了。” “请君公子在屋外稍候片刻。” 君凌霜颔首,走了出去。 有君凌霜在门外把风,曲黛黛放下心来,她将自己的外裳脱了,和虞青凰的嫁衣对换,待完成两人的换装后,她的额前沁出一层热汗。 曲黛黛抬手抹了抹热汗,拖着衣摆,走到屋门前,打开门,对君凌霜道:“你可以带她走了。” 君凌霜抱着虞青凰走后,曲黛黛把屋门和窗户都锁紧,松了一口气。 她拽住袖摆,往脸上扇了扇风,经过镜子时,镜面中映出她的身影。她身着大红色嫁衣,乌发如云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待嫁的新娘。 曲黛黛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镜中人也跟着苦笑。 到底还是穿上了嫁衣,只是穿的是别人的嫁衣,嫁得也不是花九箫。 她用他赠予她的暗器伤了他,这一回,他可能真的要恨透了她。 她逃到凌霄城去,花九箫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她,可凌霄城不是安身之所,她还需再计议一番。 曲黛黛满怀着心事,在虞青凰的屋中睡了一夜。翌日一早,丫鬟敲响她的屋门,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曲黛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拿起放在枕边的红盖头,盖在脑袋上,然后走过去开了屋门。 丫鬟捧着清水和干净的布巾走进来,低声道:“奴婢伺候小姐梳洗。” “不必,你出去。”曲黛黛沙哑着嗓音道。 “小姐,您的嗓子……”丫鬟惊讶。 “昨晚睡觉忘了关窗户,不小心着了凉。” “奴婢这就去为您请大夫。”丫鬟疾声道。 “良辰吉时已经定下,路上耽搁不得,一点小病,没什么大碍。”曲黛黛知道,虞青凰自己就会点医术,不精通,对付风寒这种病还是拿手的。 可这丫鬟还是怕得紧,急忙道:“那怎么行!小姐身娇体弱,万一有个好歹,奴婢们还不被老爷夫人剥了皮。” 曲黛黛顿了顿,说道:“去抓副药过来。” 丫鬟松口气:“奴婢这就去。” “不急,用完早膳再去也不迟。” “是,奴婢这就去给小姐准备早膳。”丫鬟转身就走。 丫鬟离开后,曲黛黛揭了盖头,用清水简单地洗漱了一遍,洗完后,她又将红盖头盖在头上。还好有新嫁娘成亲前不得见他人的规矩,丫鬟并没有怀疑,她将早膳送来后,就出去抓药了。 曲黛黛狼吞虎咽吃完了早膳,丫鬟抓了药后,煎了送过来,曲黛黛趁人不备,将药倒在了窗外的草地里。 ※※※※※※※※※※※※※※※※※※※※ 凌霄城刷个小boss~ 还有一个暴击等着师父︿( ̄︶ ̄)︿ 披着羊皮的狼 日头一出来, 送亲的车队重新出发。曲黛黛顶着红盖头, 坐在马车里,微微合起双眼,养精蓄锐。 此刻沈流云也已赶回蝴蝶谷, 跪在花九箫的床前请罪:“属下无能,叫黛黛小姐被人劫走了。” 花九箫面色苍白地靠坐在床头, 他中了一枚透骨钉, 透骨钉这种暗器极为刁钻, 一旦中之, 伤及骨头, 不但取出十分麻烦,伤口更是难以恢复。 便是花九箫这种经历过各种残酷训练的高手,中了透骨钉, 也不由得元气大伤, 卧床不起。 沈流云本以为花九箫会雷霆震怒,熟料, 他居然毫无反应, 只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何人劫走了她?” 沈流云面露愧疚之色:“正在调查,尚未得出结果。” “一有消息,立即向我汇报。”花九箫咳嗽了一声,不小心牵动伤口,面色愈发得惨白如纸, 双唇也是褪去一层血色, 就连眼尾的蝴蝶也好像失去了生机, 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苍白。 “属下遵命。”沈流云抱拳,小心翼翼地看了花九箫一眼。 花九箫自出道以来,还从未有人能伤他如此,若非对曲黛黛失去防备,那一枚透骨钉未必能射中花九箫。 车轱辘骨碌碌地碾着地面,马车摇摇晃晃,载着曲黛黛往凌霄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曲黛黛坐在车中已有些昏昏欲睡,马车一顿,她的意识清醒几分,睁开了双眼。 曲黛黛掀开红盖头的一角,身体前倾,借着车帘的缝隙,朝着车外望去。 一队人马拦住了他们的马车,为首的是一名容貌俊美的锦衣公子,那锦衣公子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背上,遥遥朝他们望过来。 “在下凤岚楚,奉大哥之命,前来迎接虞青凰虞大小姐前往凌霄城。”锦衣公子手握折扇,朝他们抱了一拳,彬彬有礼地开口道。 是凌霄城的迎亲队伍。 凤岚楚的名字一入耳,曲黛黛便觉得有些耳熟,稍微在脑海中回顾了一下《天命凰女》的剧情,就记起了他。 他是凌霄城副本里出场的小boss,凤岚曦同父异母的弟弟,凌霄城的二公子。凤城主娶了一妻一妾,凤岚曦是主母所生,凤家的嫡长子,而这位凤二公子是妾室所生,既然是庶子,待遇自然比不了凤岚曦这位嫡子。 凤岚楚天生聪慧,却因为生母的缘故,一直被凤岚曦压过一头,长期的压抑,使得他的性格扭曲,不由得对凤岚曦和凌霄城生出了恨意。 虞青凰嫁入凌霄城后的一场内乱,便是凤岚楚和他的二叔联手所导,他们借着凤岚曦和虞青凰大婚,设下埋伏,打算将凤岚曦诛杀,夺了他手中的大权。 如今的凌霄城,名义上是凤老城主当家,实际凤老城主早已病入膏肓,不能自理,所有事务皆由凤岚曦做主。只要杀了凤岚曦,凤岚楚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可惜,他们辛苦策划一场,终究还是化作了泡影。 曲黛黛定了定神,坐回马车内。不知道车外的人交涉了什么,忽听有人大喊道:“二公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曲黛黛感觉到有人在靠近,接着,眼前忽的一亮,车帘被人掀开,天光透进来,照在她的身上。 曲黛黛垂下眸子,飞快地伸出一只手,手中握住了一把合起的折扇。 原来是凤岚楚跃下了马背,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想用扇子挑下她的红盖头,一睹她的真面目。 曲黛黛将扇子握得紧紧的,唇角绷直。 “二公子快住手,这新娘子的盖头需得由夫君亲手揭下,二公子不可逾礼。”一个白胖的中年男人从马背上滚下来,气喘吁吁地奔过来,握住了凤岚楚的手腕。 这位凤家的二公子,行事一向放荡不羁,若真得此刻揭下新娘子的盖头,不但失了礼数,也是给虞氏难堪。到时候,他们再往大公子那里告一状,指不定兄弟俩又会产生怎样的嫌隙。 到底不是一个亲娘生的,这么多年来,大公子对二公子一向不冷不热,没什么好脸色。兄弟关系岌岌可危,可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凤岚楚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神色,低低地叹了一声:“听闻虞氏的大小姐是个美人,岚楚也只是好奇罢了。算了,不看便不看。” 他说了“不看”后,便松了手中的力道,这样一来,扇子就落入了曲黛黛的手中。 曲黛黛一愣,她没想拿他扇子,她只是怕他出其不意揭了她的盖头,才一直握着不放的。这里还有虞氏族人,一旦她的盖头被揭下,就会有人认出她不是虞青凰。 到那时可就不好办了。 车帘被人放了下来,车内陷入一片幽暗,又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马车再次启动,缓缓离开。 曲黛黛掀开车帘,悄悄看了一眼。走在马车前头的,是坐在马背上的凤岚楚。他背对着她,嘴里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曲黛黛注意到,马车队伍已经换成了凌霄城的人,虞氏的人应该已经都回去了。 马车在天黑前抵达凌霄城,曲黛黛被人搀扶着下车,踏入一间幽静的院子。 “大公子为虞小姐准备的房间就在前面,虞小姐小心脚下的路。”凤岚曦给曲黛黛安排的丫鬟名唤拥翠,拥翠是个机灵贴心的丫头,一路提醒着她,还介绍了不少凌霄城的情况。 “晚膳稍候会给虞小姐送过来,请虞小姐先沐浴一番,换身干净的衣裳。”拥翠推开屋门,扶着曲黛黛踏入屋内。 曲黛黛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出来时,晚膳已经备好。屋内无人,她揭了盖头,拿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后,她趴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月亮。拥翠带人进来收拾碗筷,凌霄城内没人见过虞青凰,即便是虞青凰的画像,也只有凤老夫人等长辈见过。 这会儿曲黛黛没有再盖上红盖头,她住的后院里进出的都是丫鬟,没别的男人,因此,不能揭盖头的规矩也不必严守。 曲黛黛看着拥翠,在她快要踏出门槛时,叫住了她。 “请问虞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拥翠福了福身,恭声问道。 “我要见凤大公子。” 拥翠为难:“依照规矩,虞小姐和大公子在完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古代的婚事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在新婚之夜才见面的多不胜数。曲黛黛皱了皱眉头,一脸郑重之色:“可我有急事要见他。” 凤岚楚的计划,她必须提前告诉凤岚曦。她代替虞青凰嫁了过来,也许会引起剧情变化,万一,因为她的代嫁,凤岚曦未能平定这一场叛乱,到时候凌霄城血流成河,岂不是她的罪过。 夺权,往往会伴随着无数人的鲜血和尸骨,以凤岚楚的性子,真的夺权成功,他决计不会留下凤岚曦那些旧的部下,不管他们投诚与否。 拥翠温声道:“虞小姐有什么急事,不妨和奴婢说,奴婢代为传达。” 曲黛黛当然不能跟拥翠说。 她默了默,说道:“无事了,你退下吧。” 拥翠走后,曲黛黛打开屋门,才走出几步,忽然被人拦下。 “虞小姐,天色已晚,还请早些休息。”拦住她的是名女子,该女子一身劲装打扮,腰佩短剑,眉目冷峻,显然是个练家子。 曲黛黛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的行动被控制了。 控制她的,是凤岚曦,还是凤岚楚? 一连两日,曲黛黛都没能如愿出门。这日,正是夜深人静之时,睡在床上的曲黛黛猛地睁开眼睛,她眼底半点睡意也没有,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地将鞋子套在脚上。 这两日她虽未能如愿见到凤岚曦的面,却从丫鬟们的口中打听到凤岚曦的住处。凤岚曦的住处距离这个院落不远,曲黛黛决定趁着半夜大家都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潜过去。 曲黛黛悄悄地打开窗门,爬了出来。这个窗户外边是一片青草地,她贴着墙往前走。 这会儿丫鬟们都睡了,看守她的人却未必睡着了,曲黛黛不知道她们在哪里,她将身形隐匿在树影里,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用力地掷向不远处的花丛中。 “咚”的一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尤为明显,果然有一道白影掠向花丛,曲黛黛趁机转身就跑。 她跑得飞快,她逃命的速度是从花九箫那里练出来的,没办法,她得罪过花九箫太多次,不跑快点,早就被他逮着了碾成渣渣。 曲黛黛小炮弹一样射向院口,刚转身,倏然撞入一人的怀中。 她的速度极快,这一撞,身形不稳,直接朝身后栽去,被她撞得那个人倒是稳如泰山,不但半步没动,还顺手将她捞住了。 曲黛黛稳住身形后,连忙从那人怀中挣脱出来,借着清幽的月色,将那人看得清清楚楚。 站在月下的是一名锦衣青年,青年面容俊朗,眉目多情,正笑吟吟地看着她,戏谑道:“嫂嫂果真如传闻所言,是个如假包换的美人儿。” 曲黛黛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纵是没见过她,凭着她这一身嫁衣,也能将她认出来。 见曲黛黛没什么反应,凤岚楚非但不生气,反而抱了一拳:“在下凤岚楚,见过嫂嫂。嫂嫂可还记得我?” “这更深露重的,嫂嫂不睡觉,一个人在外头做什么?”凤岚楚眼底泛着探究之色。 “睡不着,出来走走而已。”曲黛黛神色镇定地回道。 “嫂嫂真是好兴致,今夜月色甚好,若是能携手佳人同游,当为一桩幸事。”凤岚楚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明月清亮,洒下如霜月华,映着他英俊的面容。 “二公子呢?这大半夜的,二公子缘何出现在这里?”曲黛黛满面警惕。 凤岚楚微笑:“岚楚回去后,忽然记起有一物遗失在嫂嫂这里,若是被大哥瞧见了,恐生嫌隙,因此夜不能寐,想着趁别人不知道,向嫂嫂讨了回来。” 曲黛黛抬手,自腰畔取下一柄折扇,递给他:“还给你。” 凤岚楚目露惊异之色:“想不到嫂嫂竟随身带着岚楚的东西。” “那日一时失礼,误拿了二公子的扇子,心怀愧疚,想着若哪一日撞上二公子,刚好将扇子还回去。”曲黛黛学着他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说道。 “那可真是巧了。”凤岚楚唇畔的笑意浓了几分,他本就生得俊朗如玉,这一笑,更是春风拂面,叫人打心底里生出好感。 但眼前这个人,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心里的打算,曲黛黛自是一清二楚。虞青凰嫁入凌霄城后,凤岚楚就对她起了心思,想从她那里谋划些什么,只是虞青凰颇为守礼,油盐不进,凤岚楚一时无法得手。 “夜已深,青凰告辞。”曲黛黛朝他福了福,转身进了院子。 有凤岚楚挡在这里,她当然不能去见凤岚曦,而且她已然确定,这个院子里的丫鬟多半是凤岚楚的人,那个拥翠自然也是凤岚楚的人,难怪她不肯让自己去见凤岚曦。 恐怕成亲之前,她都没办法见凤岚曦。 曲黛黛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果然,之前拦她的劲装女子再未出现。 凤二公子的打算 曲黛黛合上屋门, 刚转身, 隐约瞧见屋中坐着一人。她吓了一跳, 口中险些惊呼出声。 “是我。”坐在阴影里的人开口了,出口的声音很熟悉, 是凤岚曦的声音。凤岚曦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 总是带着股孱弱和疏离。 “凤岚曦, 你怎么会在这里?”曲黛黛十分惊讶, 她自己见不到他,他却主动送上了门。 “听说你在找我。”凤岚曦没说是谁说的, 曲黛黛明白,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人。这个院落不会全是凤岚楚的人,总有他的探子。 “对,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说。”从开始到现在, 凤岚曦的语气都未曾有过变化,他坐在阴影中,曲黛黛依稀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凤岚楚和你的二叔勾搭在了一起, 他们想要借你我的婚礼杀了你。”曲黛黛这会儿顾不得凤岚曦会怀疑自己, 赶紧将秘密抖了出来,“我是偶然得知此事, 信不信由你, 不管如何, 你有个防备也好。” 凤岚曦隐隐地弯了一下唇角, 夜色里传来他略柔了些的声音:“我信。” 曲黛黛一怔。 “谢谢你告诉我。” 曲黛黛惊讶, 凤岚曦居然说谢谢她, 《天命凰女》里的男性角色,除了君凌霜,一个比一个别扭傲娇,凤岚曦也不例外。 凤岚曦和虞青凰是从小结下的娃娃亲,他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意见,但也满意不到哪里去,毕竟,搁在谁身上,娶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人,心里定然不会高兴的。 他与虞青凰未相许之前,多多少少有些彼此看不顺眼,即便后来逐渐对虞青凰上了心,心里头总是憋着那股傲娇的劲儿,不肯松口说一句话软话。 “不、不用谢。”凤岚曦不别扭了,曲黛黛自己却有些别扭了。 凤岚曦听见她的声音,唇角不由得再次弯了一下,曲黛黛说的那些事,他早就知道了。二叔和弟弟狼子野心,他早有防备,他们的计划,探子已经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他。他很意外,曲黛黛是从何处得知二叔他们计划的。 半天没有等到凤岚曦的回应,若不是隐约能瞧见他的身影,曲黛黛还以为他走了。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咳嗽声从凤岚曦的方向传来。 “你没事吧?”曲黛黛听他咳得厉害,似乎怕被人发现,他把咳嗽声尽数压在喉咙里,只剩下几声剧烈的喘息,听得她一阵心惊肉跳的。 “无事。”凤岚曦取了一枚丹丸,放入口中。 想到凤岚曦在原书里的命运,曲黛黛不免有些可惜。凤岚曦身患重病,这一生,注定要死在病床上,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在病床上,以重病之身披甲上阵,在战场上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凤岚曦一死,虞青凰心如死灰,把他的尸体烧成了灰,贴身放着,念了他一辈子。 虞青凰虽长命百岁,却如行尸走肉活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凤岚曦也因为爱上虞青凰,不舍离去,病逝前,曾痛苦不已。若非如此,他的病也不会提前发作。 若是虞青凰和凤岚曦没有相爱,对他二人来说,兴许是一件好事。 待到凤岚曦的喘气声尽数隐去,正欲离开时,曲黛黛忽然道:“凤岚曦,我不是虞青凰。” 凤岚曦一愣。 “我叫曲黛黛,虞青凰是我的师姐,她有了心上人,但父母之命难违,被迫无奈才出此下策。”曲黛黛坦诚相告,也是想博凤岚曦的好感。以凤岚曦的能力,只要稍稍派人查探她的身份,或者见到虞氏送过来的那张虞青凰的画像,她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倒不如自己告诉凤岚曦。 “曲黛黛……”凤岚曦低声念着她的名字,黑暗隐去他面上的神色,曲黛黛并不知道他的表情变化。 “凤岚曦,我想和你合作。”曲黛黛忽然道。 “合作什么?” 曲黛黛走上前,压低了嗓音道:“我帮你兵不血刃平定内乱,你助我……” 曲黛黛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低不可闻,一字一句入耳,凤岚曦的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凤岚曦走后,曲黛黛心头一桩大事放下,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天色泛着微微亮,屋外的枝头传来鸟雀的鸣叫。春意一日比一日的浓,院子里的花都开了,风从窗户中吹进来,泛着幽幽的香气。 曲黛黛便是在这一阵鸟语花香中醒过来的。 方用过早膳,拥翠走进屋内,行了个万福礼,恭声道:“虞小姐,今日天气不错,可要泛舟湖上打发时间?” 曲黛黛惊讶:“我可以出去?” 拥翠微笑:“就在院子里头,没什么大碍。” 能出去,曲黛黛当然不会错过,她点点头,跟着拥翠去了。 拥翠说的湖在院子里头,是真的在院子里头,那是一片碧绿的野生湖,湖光荡漾,水波粼粼。据说当初凤氏建府时,见这汪湖泊波澜壮阔,便直接圈做了院子。 除了将湖边修葺一番,并未有大的改动,因此,这湖水不见半点人工的痕迹,若忽略远处若隐若现的白墙,还真的以为自己身在野外。 青草绵延,一片青青绿绿中缀着零星的野花,花朵只有指甲盖般大小,颜色却绚烂多彩,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应有尽有,一眼望去,如一片浩瀚的天幕点缀着星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草地的尽头,银白色的水波上,停泊着一只华丽的画舫。 曲黛黛和拥翠朝着画舫走去,一路行来,除了她们二人,并未见过其他人,想来是已经提前吩咐过。 这游湖的主意,自然不是拥翠想出来的,她是一个丫鬟,只会奉命行事。 那会是谁? 是凤岚曦吗? “虞小姐,请。”拥翠停在湖泊前,对她伸出手。 曲黛黛踏上了画舫。 船舱内并无其他人,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精致的美食,和一壶美酒。曲黛黛疑惑地走到桌前,刚坐下,忽闻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嫂嫂还满意我的安排吗?” 曲黛黛猛地站起来,对上凤岚楚的目光。 凤岚楚今日穿了件淡雅的白衫,白衫由高档丝绸所制,衣摆和袖口处都绣了一层清雅的暗纹。他的腰间挂着玉色的配饰,随着他的步伐,配饰之间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眉眼带笑,满面春风,笑意盈盈的一双眼睛,仿佛连明月星子都不由得黯然失色。 曲黛黛没想到会是凤岚楚。 拥翠是凤岚楚的人,把她骗过来,自然是凤岚楚授意。 曲黛黛朝着窗外望了一眼,湖面波光荡漾,画舫已经远离水岸,慢慢地朝湖心而去。 曲黛黛警惕地看着他:“怎么是你?” “不然嫂嫂以为是谁?我大哥?嫂嫂是不是忘了,未完婚之前,依照习俗,嫂嫂和大哥是不能见面的。” 凤岚楚在套她的话,曲黛黛心生惊觉,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忽然一笑,温声道:“凤二公子风度翩翩、俊朗无双,想必凤大公子也是龙章凤姿、仪表堂堂。” 凤岚楚怀疑曲黛黛已经与凤岚曦暗中见过面,出言试探,曲黛黛巧妙地反套之,故意装模作样夸奖凤岚楚,真正是想打探凤岚曦的模样。 凤岚曦虽美名在外,但虞青凰没见过他,他将来是要做她夫君的,打听他的长相实为人之常情。 凤岚楚挑起嘴角,笑道:“这一点嫂嫂不必担心,我大哥相貌俊美,被称作凤氏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 “青凰与大公子尚未拜堂成亲,二公子这声嫂嫂日后再唤也不迟。”他一口一个“嫂嫂”,明明是极为普通的称呼,却叫他唤得十分不正经,听得曲黛黛一阵头皮发麻。 凤岚楚敛起嘴角笑意,用折扇一指:“青凰姑娘,请坐。” 这画舫上只有他们二人,曲黛黛不坐也得坐了,况且她也想知道凤岚楚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她依言坐下。 凤岚楚在她对面坐下,脸上再次漾开笑意,却并未有什么不妥之举,只是提起桌上的白瓷酒壶,为二人各斟了一杯酒。 他将其中一杯酒推到曲黛黛的面前。 曲黛黛垂眸看着杯中酒,长睫微微颤动着,掩去眼底神色。 “岚楚敬青凰姑娘一杯。”凤岚楚端起酒盏,率先一饮而尽。 曲黛黛端起酒盏,手指摩挲着酒盏的边缘,过了一会儿,她将杯中酒饮下,抬起眸子,却与凤岚楚灼灼的视线撞上。 曲黛黛不由得一愣。 凤岚楚再替她斟了一杯酒,曲黛黛抬手按住额头:“二公子,请恕青凰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 “无妨,青凰姑娘。”凤岚楚不动声色地瞧了她一眼。 曲黛黛忽觉脑海中昏昏沉沉,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身体也有几分发软。 她并非一杯倒的体质,而且刚才那杯酒不烈,根本不可能一杯就醉了。难不成,凤岚楚在酒中下了药? 想到此处,曲黛黛惊了一下,意识顿时清醒几分。心口处一阵胜过一阵的难受,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上次在烈荼山庄中了烈荼花毒后,也是这种反应。 这具身体特殊,能化解百毒,化解百毒的过程却是很不舒服的,若遇着厉害的毒,还会元气大伤。这熟悉的反应,已然令曲黛黛确认,凤岚楚在酒中下了毒。 他大费周章地把自己骗过来,就是在酒中下毒?他若想杀她,完全可以一刀解决了她,由此可见,酒中不是见血封喉之毒,而是慢性毒.药,他打算用这毒来牵制自己,为他所用。 摸清了凤岚楚的目的后,曲黛黛定了定神,她用手揉着脑袋,做出难受的表情,实际上,她的确也有几分难受。 “二公子,抱歉,青凰似乎有些不适……”曲黛黛站起来,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画舫猛地摇了一下,曲黛黛没有站稳,趔趄一步。 “青凰姑娘,小心。”一双手适时地扶住了她的腰身,凤岚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回荡在她的耳边。 曲黛黛心尖一颤,脑海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她抬起头来,朝着凤岚楚望去。凤岚楚满面温柔的笑意,这笑容如同掺了蜜,裹了糖,透着股勾人心魄的魔力。 船身再次摇晃了一下,曲黛黛顺势撞进他的怀中,抓住了他的袖摆。 “青凰姑娘,你醉了,我送你回去。”曲黛黛这回没听错,凤岚楚的声音里的确含着暧昧。 他在勾引她。 凤二公子的阴谋 “不、不可, 二公子。”曲黛黛故作挣扎了两下, 却因为力气太小,没能挣脱他的怀抱,她的声音低若蚊蝇, 几不可闻,“被人撞见了, 不太好。” “没关系, 我轻功好, 不会有人看见的。”凤岚楚抱着她, 走出画舫,足尖一点, 便如一只迅捷的鸟儿, 掠到了岸上。 曲黛黛似是极为害怕, 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露出半张脸。凤岚楚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半张脸颊绯红一片, 眼神迷离,倒像是真得不胜酒力。 他的唇角隐隐地勾了一下,泛起一抹残酷之色。 凤岚楚抱着曲黛黛, 纵身掠过树梢, 不过转瞬之间,便带着她回了她的院子。 “现在没人了。”他低声在她耳畔说道。 曲黛黛心口处那阵难受已经过去, 身体也不发软了, 意识十分清醒, 不过,为了迷惑凤岚楚,她继续装作中药的样子,迷迷糊糊地瞧他一眼。 凤岚楚低声笑了:“瞧你的样子,是没法自己走回去了。” 曲黛黛含羞带恼地瞪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害的。” 凤岚楚连呼冤枉:“我可不知道你一杯就倒,若早知如此,万万不敢蛊惑你饮酒。” 你个大尾巴狼,就可劲地装吧!曲黛黛心中不屑,论起演技,她可是连花九箫这种反派级boss都能诓得过,更何况凤岚楚这种等级的小boss。 凤岚楚抱着曲黛黛朝着她的屋子走去,这一路上由于已经打点好,并无旁人。凤岚楚一脚踢开屋门,将曲黛黛搁在床上,曲黛黛已经睡了过去,半点没有反应。 “青凰姑娘。”凤岚楚轻轻唤了她一声。 曲黛黛呼吸绵长。 “真的睡着了?”凤岚楚有些许疑惑,这药他也是头一回用,不清楚效果是怎么样的。 拥翠从屋外走了进来,瞧见床上双眼合起的曲黛黛,不由得大吃一惊:“二少爷,虞小姐她……” “好好照顾她。”凤岚楚站起身来,眼底的笑意不见,已经换上了冷漠的神色。 凤岚楚离开了屋子,拥翠走到床边,拿起薄被盖在曲黛黛的身上,又放下帘帐,遮住她的身影。 屋门合起的声音传来,屋子陷入一片幽静,再无半点声息。 曲黛黛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点迷糊。 她是装的。 她可以确定,凤岚楚在酒中下了药,下了什么药,却是一时半会没有头绪。幸好她百毒不侵,否则已经着了他的道。 下午的时候,拥翠领着一名陌生的妇人来到曲黛黛面前,这名妇人是凤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特意过来教曲黛黛礼仪的。 曲黛黛原本还担心,自己被她认出来不是虞青凰,那妇人并无异常反应,她才放下心来。 看来,凌霄城见过虞青凰画像的人不多。 古代的规矩太多,尤其是女子要遵守的规矩,比如走路必须目不斜视,步子不能迈得太大,腰背需挺直,用餐不能发出一丝声响,说话要不疾不徐,最难以忍受的是,就连饭量也要控制,哪怕是没吃饱,也要微笑着装作已经吃饱的模样。 还好曲黛黛不是虞青凰,要是真的嫁给凤岚曦,留在这凌霄城内,还不得憋屈死。 一下午的时间,曲黛黛都在学习这些可怕的规矩,太阳落山之际,那教习嬷嬷总算走了,曲黛黛顿时长舒一口气,放松了身体,趴在桌子上。 要不是为了躲花九箫和叶雪幽这两个祸害,凌霄城简直分分钟都待不下去! 太磨人了,就连花九箫这样的大变态,规矩也没这么多,凌霄城的祖上不愧是从皇室里出来的,束缚人的规矩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曲黛黛正长吁短叹着,一柄合起的折扇在她的肩头轻轻敲了一下,曲黛黛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挺胸收腹,眼睑微垂,对着来人施了个礼:“见过二公子。”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凤岚曦嘴角含笑地说道,目如春水地望着她,“听说青凰在学规矩,我就是来瞧瞧学得怎么样。” 听他忽然改口直唤“青凰”,曲黛黛的眼角不由得跳了一下,顿了顿,她抬起头来,面上露出羞怯的笑容:“二公子觉得我学得如何?” 面上笑容款款,胸膛里那颗心脏却砰砰跳着,乱了节奏。 “依照我看,青凰自由自在的,不必学那劳什子规矩。” 曲黛黛笑得愈发甜美:“二公子说笑了。” 她赌对了。 凤岚楚言辞之间暧昧不已,果然是打着勾引她的主意,那药应该也是与此有关,若单纯只是威胁她,为何至今他绝口不提。所以她故意装出脸红心跳,一副动情模样。 曲黛黛说话间,眼神不断往他身后瞟。如她所料,所有人都被支开,恐怕无人知道凤岚楚频繁与她接触过。 原书里凤岚楚也见过几次虞青凰,虞青凰被迫嫁给没见过面的凤岚曦,心情不愉,对于他的示好,半点不曾回应。好像拥翠也曾提议过游湖,被虞青凰给拒绝了。接二连三的碰壁,凤岚楚才放弃了对虞青凰下手。 “青凰在看什么?”凤岚楚贴近她的耳边,问了一句。 “没什么!”曲黛黛脸颊泛着薄红,往后退了一步,腰身抵上桌角,“二公子,请勿逾矩。” “都说了,不必管什么规矩,这凌霄城的规矩太多了,若一一遵守,岂不把人给憋死了。”凤岚楚往前一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黛黛贴着桌角,无处可逃,只好垂下眼睛,浓密的长睫掩去眼底神色。 “你我既身在凌霄城,自当遵守规矩,免得落人口实。”她低着脑袋,小声说道。 “若青凰真的愿意遵守规矩,又怎会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她是他的大嫂,按照规矩,他应当避嫌的。 凤岚楚注意到,在他戏谑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曲黛黛的睫毛狠狠地颤了一下,雪白的脸颊上腾起朵朵红云。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半真半假,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青凰,若没有见过你,也就罢了,见过你,你叫我怎么好好守规矩。” 曲黛黛似是被吓到了,小幅度地挣扎起来,脸颊更是红成一片:“你、你别这样。” “我只恨,我不是凤氏的嫡子,要不然今日,你就是我的妻子。”凤岚楚握紧了她的手,“青凰,我对你早已一见钟情,一想到你要嫁给我大哥,做我的嫂子,我的心就好像被刀割了一样地疼。青凰,你的心意是否也如我这般?” “二公子,我……” “先别说话,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心意是否如我这般。”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一阵春风,在曲黛黛的耳边萦绕着。 曲黛黛心惊不已,面上半点不露,她像是无法抵抗凤岚楚的蛊惑,抬起头来,看向凤岚楚黑亮的眼睛。 凤岚楚有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他和凤岚曦虽是兄弟,却一点儿也不像,凤岚曦清贵端雅,难免有点疏离。凤岚楚眼角眉梢总是带着笑意,那双丹凤眼里像是长了钩子,轻易得就将人的魂儿给勾了去。 曲黛黛定定地瞧着这双眸子,神思恍惚,灵魂像是被拉进了一个漩涡,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形,再也看不清,唯独凤岚曦含着笑的面容愈发得清晰,勾走了她的心魄。 不对! 很不对劲! 曲黛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有问题。 她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挣扎着,眼前的凤岚楚双唇一张一合,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一字一句,蛊惑着她:“告诉我,你的心意。” “我喜欢你。”曲黛黛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凤岚曦给她下了什么药,他下的应该是那种能蛊惑一个人迷恋上另一种人的药。 她以前从花九箫那里听过,这世上有一种蛊,一旦种下,子蛊受母蛊影响,中蛊者会死心塌地爱上下蛊之人。当时花九箫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未言明真的有这种神奇的蛊,也许只是一个夸大的传闻罢了。 蛊可能是编出来的,但摄魂术是真的。凤岚楚在对她使用摄魂,如果她不是百毒不侵,根本没有中药,早已经受他蛊惑,成为他虔诚的仰慕者。 凤岚曦再说了些什么,曲黛黛没有听清楚,她的意识彷如陷入了一汪泥潭中,混混沌沌,待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物。冰凉冰凉的,是一只绿色的小瓷瓶。 “这是‘千丝引’,你把它藏在指甲里,成亲当日趁机下在凤岚曦的酒中,待我掌管凌霄城的那日,便是迎娶你之时。” 曲黛黛惊道:“你要我杀了凤岚曦?” “他是我大哥,我又怎么会杀他,我这里有解药,只要我拿下凤氏大权,就把解药还给他。” “可我若和凤岚曦成亲,就是你的大嫂,你娶你的嫂子,恐凤氏中人不会同意。” “待我大权在握,生死予夺,他人岂敢置喙一句。青凰,我知你不喜那些规矩,等你做了凌霄城的当家主母,我们就把这些规矩都废了,逍遥快活。”凤岚曦抚了抚她的长发。 曲黛黛犹在犹豫,凤岚楚盯着她的双眼,轻声道:“记住,一定要下在凤岚曦的酒中。” 那种意识仿佛被牵引的感觉又回来了,这回曲黛黛没有反抗,而是顺应这种被控制的感觉,眼中露出迷蒙之色,痴迷地看着凤岚楚:“我记下了。” “乖。”凤岚楚在曲黛黛的发顶吻了一下。 戏精的较量 窗外一轮皓月, 明月的周围环绕着轻纱一般的流云。昏黄的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曲黛黛坐在窗前, 望着搁在桌子上绿色瓷瓶。 “千丝引。”她拿起绿色瓷瓶,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瓶身。 “千丝引”原书里出现过, 凌霄城内乱中, 凤岚楚不知通过何种手段, 将这药下在了凤岚曦的身上, 虽及时得到解毒,但因凤岚曦本就是重病之体,耗损元气,原本还有五年的寿命, 一下子缩短为三年。 凤岚楚恨凤岚曦入骨, 又怎么会真的如他所言, 把解药给凤岚曦。 凤岚楚是妾所生,纵天资聪颖,却因为身份缘故,一直被凤氏族人打压,他的二叔和他有着同样的遭遇,两人不谋而合,狼狈为奸, 策划了这一场叛乱。 曲黛黛记得原书曾提及过,凤岚楚幼时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栋小破屋里,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 大冬天为了一点炭, 和别人大打出手,被丢进冰湖里差点冻死,还好当时凤老城主路过,救了他。得知母子二人的境地,凤老城主不顾凤老夫人的反对,将他们接了出来。 那时他们天真地以为,他们母子二人的好日子来了,事实却并非如此。长子凤岚曦自小身体孱弱,凤老城主和凤老夫人为他费尽了心神,哪里还有半分精力放在他人的身上。 凤岚楚的母亲出身并不好,趁着一次酒醉,算计了凤老城主,才有了凤岚楚这个儿子。凤老城主不喜他的母亲,自然连带着他也不喜爱,只是看在他是凤氏血脉的份上,才让他留在凌霄城。 既然连他的父亲都看不起他,凤氏的其他族人自然也不会高看凤岚楚一眼。排斥、欺凌、侮辱几乎充斥着凤岚楚的整个童年,好在他天资聪颖,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他努力习武,用功读书,就是想证明他不比凤岚曦差。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父亲从来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因为,他的出生本来就是错误的。 后来的凤岚楚学会了藏拙,他放荡不羁,不守规矩,整日里流连花丛,兴风作浪惹是生非,成了所有人眼中不学无术胆大妄为的二公子。 没有人知道,凌霄城的凤二公子并非表面那般玩世不恭,真正的他,武功卓绝,才识过人,一点儿不输凤岚曦。比起凤岚曦,他还拥有一副健康的体魄。若若非身份拖累,他才应该是凌霄城的继承人。 翌日便是曲黛黛和凤岚曦大婚之日,一大早曲黛黛就被拥翠从被窝里叫起来,坐在镜前涂脂抹粉,套上厚厚的嫁衣,带着华丽的凤冠。 等到日上三竿,这复杂的妆容才完成。 拥翠取来红盖头,盖在曲黛黛的头上,红盖头垂下来的瞬间,曲黛黛的视线被尽数遮去。 “虞小姐,这边走。”拥翠扶着她,朝屋外走去。 捧月被花九箫发配蝶园饲养鬼蝶,虞青凰身边没有贴身丫鬟,这次出嫁,不知道是不是和家里人置气的缘故,竟是一个心腹也没有带过来。 她带过来的普通丫鬟倒是跟着曲黛黛进了凌霄城,不过一入凤氏的大门后,就被调去别的地方了,多半是凤岚楚做的,曲黛黛懒得计较,任由他去了。那个丫鬟若是在身边放着才不方便,她又不是真正的虞青凰。 婚礼的地点选在凤鸣台,整个凤氏的族人都会来观礼,曲黛黛被拥翠搀扶着,踏上长长的台阶。走了几步后,拥翠的脚步一顿,扶着她停下了。 曲黛黛垂眸,视线里多了一双黑色的锦靴,这双靴子她见过的,是凤岚楚常穿的那双靴子。 凤岚楚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那双靴子离开了她的视线,拥翠搀着她,继续沿着台阶往上走。 春日的阳光温柔和煦,照在头顶暖烘烘的。耳边是烟花爆竹声,声声震耳欲聋,无数碎屑从空中落下来,落在曲黛黛的身上,令她不由得想起,她十八岁的生辰夜宴上,蝴蝶谷内烟花和白雪一同落下的盛景。 不多时,曲黛黛便走上了凤鸣台,她瞧不见底下的情况,只觉得周围异常的热闹,不用看也知道,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瞧。她照那日教习嬷嬷所教,一举一动,没有半点差错,按照流程,与凤岚曦拜了天地。 “礼成——”随着一声唱喝,侍女捧着琉璃托盘,走到二人身前。 曲黛黛伸出手,隔着红纱,隐隐约约能瞧见凤岚曦站在她的对面。她自托盘中取了斟满酒的金色酒盏,缠着凤岚曦的胳膊,藏在袖中的尾指轻轻抖动了一下,将酒盏送到唇边。 似乎有一道视线隔着重重人群落在她的身上,那是凤岚楚的目光。 她方才的动作细微,几乎没有人瞧见。凤岚楚瞧见了,他面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就在凤岚曦将杯中酒饮尽后,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慢着!” 曲黛黛一怔,不知道凤岚楚又在打什么主意。 凤岚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嘴角弯起,勾出一抹残忍的弧度。 凤岚曦轻轻咳了一声:“二弟,有什么话,等结束了再说。” “不能等,此事关乎大哥的终身幸福。” 主位上的凤老夫人的脸色早就沉了下来,厉声道:“岚楚,你要胡闹,也该分清楚场合,今天是你大哥的大喜之日。” “母亲,不妨等岚楚将话说完,再训斥岚楚也不迟。”凤岚楚面不改色,遥遥冲凤老夫人抱了一拳。 接着,他抬起手臂,指向曲黛黛:“她不是虞青凰!” “休要胡说!”凤老夫人一听,不由得大怒。凌霄城与小南山一向交好,岂容得凤岚楚当面诬蔑虞氏长女。 曲黛黛皱了皱眉头,已经猜不出凤岚楚的真实意图。 “母亲已见过虞青凰的画像,她到底是不是虞青凰,揭下盖头一瞧便是。”凤岚楚满面自信地说道。 曲黛黛入凌霄城后,一直未曾出门,凤氏见过她的人不多,凤老夫人作为长辈,当然不会主动去看她。 “岚楚,你要青凰当众揭下盖头,于礼不合。”凤岚曦的脸色泛着微微的冷。 “事急从权,若这位姑娘真的问心无愧,又怎么会迟迟不敢露面。”凤岚楚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其他人只是在一旁看戏,并没有人想掺和尽他们的家事,这场大戏闹得越热闹才越好,众人各怀鬼胎,恨不得浑水摸鱼,捞点好处。 曲黛黛站着不动,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开口说话。她在琢磨着凤岚楚的意图,莫非他发现,她是假装中了他的圈套,才临时改了计划。 曲黛黛心潮起伏不定,忽觉一阵强风迎面刮来,猛地将她头上的盖头掀了起来,一阵极为刺目的天光罩上她的面颊。 “既然姑娘不肯动手,那只好由岚楚代劳了。”凤岚楚收回手掌,低低地说了一句。 众人一片哗然。 凤岚楚小露的这一手,可真是令人吃惊。他的内功竟如此强劲,这样深厚的内力,恐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揣摩。 凤岚楚仿佛没有察觉,一手持着折扇,一手背在身后,朝着凤老夫人鞠了一躬:“母亲,您是见过虞青凰画像的,您仔细瞧一瞧,她到底是不是虞青凰。” 凤老夫人神色惊疑,她先是震惊凤岚楚内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派人看着他们母子二人,竟不知道他何时练成了这样厉害的武功。待凤岚楚话音落下,她才恍然回神,将目光转到曲黛黛的脸上,这一看,又是一阵吃惊。 她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神色剧烈变幻着:“你、你是何人!胆敢冒充虞家小姐!” 曲黛黛瞧了凤岚楚一眼,面上适时地露出惊慌之色,身体配合着被欺骗背叛带来的愤怒,小幅度地颤抖着,抬手指向凤岚楚:“明明是你——” “她是花九箫的徒弟,曲黛黛。”凤岚楚不等她说完,又是一句话,直接叫所有人炸开了。不是曲黛黛有多出名,而是花九箫的名字实在太过响亮。 传闻虞青凰拜花九箫为徒,不知真假,但因虞青凰有着小南山虞氏长女这一重身份,又和凤岚曦从小有婚约在身,倒不觉得难以接受。 曲黛黛就不一样了。她的名声是最近才传到江湖上的,而且是不大好的名声。她与花九箫明明是师徒,却逆了人伦,要结为夫妻,提起她的名字,大多人是不屑的。 忽然从虞青凰换成了曲黛黛,这两人都是花九箫的徒弟,这令人不由得怀疑,花九箫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真正的虞青凰去哪里了,是不是已经被他们给害了。 凤岚楚自袖中取出一幅画卷,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展开:“这画上就是曲黛黛,你们瞧,她们是不是一模一样。” 人群更是热闹,议论声一下子传了开来—— “真的是她,一模一样!” “她不是和花九箫结为夫妻了,怎么跑到凌霄城了?” “花九箫这个大魔头,定是不安好心。” …… …… 凤老夫人满脸大受打击的表情:“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妖女!” 话影刚落,凤岚曦看了曲黛黛一眼,猛地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岚曦!”凤老夫人哪里再顾得上抓捕曲黛黛,连忙朝着凤岚曦奔去,扶着他,惊呼出声。 凤岚楚走到凤岚曦的身边,惊道:“是‘千丝引’!大哥中了‘千丝引’的毒!” “什么?!”凤老夫人大惊失色,险些晕了过去。 凤岚曦朝曲黛黛投去一瞥,而后合起了眸子,不知是真的昏过去了,还是装出来的。 曲黛黛根本没有下“千丝引”,她的假动作是做出来给凤岚楚看的。 曲黛黛明白过来,凤岚曦的意思是,他们的计划继续。不管凤岚楚为什么忽然来这么一出,以不变应万变。 凤岚楚疾声道:“母亲,这次花九箫恐怕是有备而来,大哥已经中毒,我们需得好好谋划,以免有人趁虚而入。” 凤老夫人本就是一介妇人,既不会武功,亦不通谋略,从前依仗凤老城主,后来又有凤岚曦主事。 这桩事来得猝不及防,听到花九箫的名字,她一下子慌了神,也顾不得对凤岚楚的厌恶,满面焦急之色:“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调动金甲护卫,守住所有出口,不许任何人出入。花九箫既然要对付凌霄城,肯定派了奸细混在我们当中,我们只需来个瓮中捉鳖即可。”凤岚楚眼神冷厉。 金甲护卫是凌霄城的守卫队,平时只听城主和大公子调遣,如今这两人一个卧床不起,一个昏迷不醒,显然无法再发号施令。 凤老夫人犹豫着。 “母亲,再不下决定,奸细就要趁乱逃了。”凤岚楚道。 “去,取凤凰令过来。”凤老夫人对着心腹道。凤凰令是唯一能调动金甲护卫的信物,只有凤老夫人和凤岚曦知道藏在何处。 如今这境况,已经容不得她多做犹豫了。凤岚楚的确令人讨厌,但现在保下凌霄城最为重要。 过不多久,心腹将凤凰令取了过来,交给凤老夫人。凤岚楚得了凤凰令后,嘴角轻轻地勾了一下,眼底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传令下去,守住所有出入口,任何人不得离开。”凤岚楚持令,高声道。 花九箫的顿悟 距离凤鸣台之变已经过去一天, 明月升至半空, 清幽的月色映着凌霄城的一隅。曲黛黛坐在窗前, 看着月色映照残灯,满面愁容。在她面前的不远处, 桌子上摆着精致丰富的晚膳, 菜肴已经凉了, 却一口也没动。 不是曲黛黛不想吃, 而是她不能吃,作为一个在婚礼上, 被自己心上人背叛的可怜女子,如果此时还能胃口大开,那才叫见鬼了。 她这愁容一半是装的, 一半是见美食而不能动,真的愁出来的。 还好, 她在穿嫁衣时,趁着拥翠没注意,揣了两块糕点藏在袖中,不足以裹腹, 聊以慰藉。 凤鸣台大乱结束后,凤岚楚以奸细之名,命人将她关在了此处,说是关押, 屋门没锁, 外面也无人看守, 怎么看怎么都是有陷阱的样子,指不定凤岚楚的人就在暗处监视着她。 曲黛黛不敢乱动,只坐在桌前,思索着凤岚楚的用意。 他的计划不像是临时改变的,而是早有此意,可从他的反应来看,也不像是识破了她与凤岚曦合谋一事。如此看来,是曲黛黛做了他的棋子而不知,反而以为他入了自己的局。幸亏凤岚曦反应够快,依旧照着原计划施行。 凤岚楚是只狐狸,他的狐狸尾巴只露出了一半,他谋算了这么多年,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凤岚曦准是想借此一役,钓出更多的大鱼小虾,将他的势力一网打尽。 “听拥翠说你不肯吃饭,你这样不吃不喝,我可是会心疼的。”一道轻柔的嗓音,贴着她的后颈,猝不及防地响起。 凤岚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背后,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曲黛黛的身体僵了一下,从他怀中挣脱开来,怒道:“凤岚楚,你还假惺惺地过来做什么!骗我骗得还不够吗?” “真的生气了……”凤岚楚苦笑着,“黛黛,我是有苦衷的。”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利用我,利用完就一脚踹开,这就是你的苦衷!”曲黛黛满面愤懑之色,在花九箫那里她天天演戏,演技早就练得炉火纯青,看不出一丝破绽。 “果真还是生气了。”凤岚楚低低叹息一声,“不错,黛黛,自打见到你第一面,我就派人去查了。但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不是吗?哪怕现在你背上了奸细的罪名,我也没有打你杀你,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那你放我走。”曲黛黛红着眼睛。 “不行。” “为什么?你知道,我是无辜的。” “因为我……舍不得。”凤岚楚朝着她走近,垂下眸子,紧紧注视着她的双眼,“我早已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不管你是虞青凰,还是曲黛黛。” 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又来了,曲黛黛盯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随着一道漩涡,一直往下陷,往下陷…… 凤岚楚的摄魂术。 “我虽拿到了凤凰令,可根基不稳,哪怕我的父亲和大哥都卧床不起,在凤氏族人的眼里,他们还是凤氏的掌权人,而我,不过是趁乱爬上去的野种而已。” “你不是。”曲黛黛没有抵抗凤岚楚的摄魂术,她的意识虽昏沉,却还是有自我的,她顺着凤岚楚的催眠,目中逐渐露出痴迷之色,“二公子,我喜欢你。” “等我真正掌权的那日,就娶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凤岚楚俯身,在她耳畔低声说道。 曲黛黛点点头:“我不走了,我要帮助二公子。” “那你帮我杀了花九箫。” 曲黛黛心中一凛,原来这才是凤岚楚真正的目的。他趁乱拿下凤凰令,在凌霄城中呼风唤雨,清洗凤岚曦的势力,但凤氏那些人,表面上臣服他,背地里指不定怎样瞧不起他。 他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而花九箫,就是他踏上权力顶峰的垫脚石,他需要用花九箫的鲜血,来点缀自己的荣耀王座,重现武皇时代的辉煌。 为什么是花九箫? 花九箫出身幽冥,名满天下,他性格孤僻,行事嚣张,纵使结下无数仇家,却无人敢撄其锋芒。这样一个令全江湖既仇恨着又惧怕着的大魔头,若是死在凤岚楚的手下,从今往后,又有谁再敢招惹他。 “我、我做不到。”曲黛黛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她已经猜出凤岚楚找她的缘由了,她是引花九箫出来的最佳诱饵,亦是伤花九箫最佳的武器。 真是可笑了,她听从君凌霜的建议,来到凌霄城避难,却不知,凌霄城内早有一人盯上了她,心心念念将她送回虎口。 “你能做到的,黛黛,你是花九箫的心上人,花九箫那么喜欢你。”凤岚楚握住她的双手,声音低沉喑哑,充满了蛊惑,“就当是为了我。” 曲黛黛从蝴蝶谷逃婚一事,虽被花九箫压着,但还是有不少风声传出来。传闻,花九箫爱上自己的徒弟,不顾徒弟的意愿,要和她成亲。那个徒弟表面顺从了他,却趁他不备,逃出蝴蝶谷,还在醉霄楼下用透骨钉伤了他。 不管是做诱饵,还是做杀人的武器,无疑,曲黛黛都是合格的。 凤岚楚的眸色逐渐变深。世事可真是巧妙,正当他一筹莫展时,上天居然送了一个曲黛黛到他的身边。他给曲黛黛下的是一味情蛊,据说,这蛊原本是一个女子炼出来的,她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痛苦不已,便炼出此蛊。中蛊的男人,果真死心塌地爱上了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凤岚楚机缘巧合才得了一枚这样的情蛊,他是个谨慎的人,即便有情蛊,他依旧不放心。在情蛊和摄魂的双重保障下,纵然曲黛黛长出翅膀,也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杀了花九箫。”曲黛黛目光失神地看着他,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就用这根簪子,在他拥抱你的时候,刺进他的心脏。”凤岚楚自袖中取出一只长形的雕花木盒,放在曲黛黛的手中。簪子里注着毒液,一旦毒液注入心脏,神仙难救。 “刺进他的心脏。”曲黛黛的眼神空白一片,握紧了手里的盒子。 蝴蝶谷,芳华小筑。 浩瀚长空中悬着一轮孤月,清幽的月色透过窗棂,落在珠帘上。花九箫披着一件外袍,坐在珠帘前,正在跟贵妃玩。 他手中拿着一根逗猫棒,这逗猫棒是曲黛黛做的,削了一根木棍,顶端绑上几根彩色的羽毛,再系上一个铃铛,拿着它在贵妃前晃一下,贵妃就跟着了魔似的,对着这根逗猫棒又抓又咬。 自打曲黛黛走后,贵妃没了玩伴,除了偶尔会回到曲黛黛的房间睡上一晚,大部分时间都黏着花九箫。 花九箫一见到贵妃,就不免想起曲黛黛,他心中有气,命人将猫丢出芳华小筑,不许再进来。贵妃狡猾得紧,趁人不备,就偷溜回花九箫的房间,趴在他的床头,可怜兮兮地盯着他,一副被人抛弃的可怜模样。 看到这样的它,花九箫居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心头浮起一丝悲凉,便没再叫人赶走贵妃。 他出谷一趟,回来后,因中了透骨钉,不得不卧榻养伤。贵妃大抵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不似从前那般闹腾,表现得十分乖巧,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条猫命。否则,以花九箫对曲黛黛刻骨铭心之恨,迁怒到贵妃的头上,还不得剥了它这张猫皮。 这天晚上,花九箫倚在床头小寐一会儿,居然又梦见了曲黛黛。曲黛黛手握红绫,身穿嫁衣,站在烛光里,冲他低声唤着:“夫君。”口中柔情蜜意,手下却毫不留情,一枚小小的透骨钉,钉入了他的心脏。 花九箫心口一凉,自梦中惊醒。窗户开了一半,一阵凉风吹进来,他的衣襟又不知何时散开,正好拂在他的心口,将他冷醒。 他随手拿起床头的袍子,披在身上,垂眸看见了地上的逗猫棒。应该是贵妃寂寞了,自己从抽屉的缝隙里,用爪子将逗猫棒给捞了出来。 花九箫顺手就拿起逗猫棒,逗起贵妃来。贵妃被冷落了好些日子,这么一逗,激动起来,整只猫都站了起来,两只胖胖的短腿,抱住了逗猫棒,对着上面的彩羽一阵狂抓狠咬,这狠劲儿可真像是曲黛黛当初射他那一枚透骨钉时的模样。 花九箫心中有气,一脚将贵妃踢了出去。力道不大,也控制好了角度,就是吓吓它而已。贵妃发出凄厉的一声猫叫,缩在角落里,金色的瞳仁里满是害怕,竟低低呜咽起来。 花九箫被它的反应着实惊到了,料想着,可能是自己真的伤了它,欲上前查看,贵妃一步步往后退,口中呜咽愈发可怜。 “过来。”花九箫沉声道。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可忘记了,贵妃是一只猫,听不懂他的命令,即便能听懂,此时也是不敢过来的。 花九箫放柔了声音,就连面部表情也温和得不像他自己,低声道:“贵妃,我看看你的伤。”他缓步朝着贵妃走去,大抵是他的气势太过凌厉,贵妃没敢动,它垂下脑袋,一副温顺的模样。 等花九箫将贵妃抱起来,翻开它的肚皮,正欲查看时,贵妃猛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花九箫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贵妃登时后腿用力一瞪,窜出了他的怀抱,还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鲜红的抓痕。 花九箫呆住了。 他想起了曲黛黛,那日醉霄楼中也是这样,他对她又是恐吓,又是宽慰,她终是软下态度,露出温顺的一面,却在他放下戒心时,趁他不备狠狠地伤了他。 他不过是踢了贵妃一脚,贵妃尚有畏惧、仇视之心,而曲黛黛,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自打他牵着她进入蝴蝶谷起,这数年的光阴,月月被取血一次,还要处处被他欺压、刁难,这仇恨和畏惧,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化解得尽。 如果添了伤痕,不拿药涂抹,而是在那伤痕上,再划上一刀又一刀,终有一日,伤口见骨,腐烂,便再无回旋的余地,即便细心修补,也会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疤,就像他和曲黛黛的关系。 ※※※※※※※※※※※※※※※※※※※※ 读者“xuxuxu”,灌溉营养液+9 读者“一离声”,灌溉营养液+5 读者“一路繁花”,灌溉营养液+5 读者“瓶子要汽水”,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灌溉营养液+2 (づ ̄ 3 ̄)づ —— 明天师徒相见~ 花九箫赴约 “喵。”一声猫叫, 打断了花九箫的思绪, 原来是贵妃去而复返, 正站在窗台上,一脸犹豫地看着他。 “喵。”花九箫学着曲黛黛平时唤猫的样子, 低低地叫了一声。贵妃受到蛊惑,朝着他走来。 贵妃还是很喜欢花九箫的,花九箫的身体硬邦邦的, 踩起来不舒服, 手指却很灵活,每每挠得它的下巴非常舒服,忍不住就从喉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花九箫修长的手指,在贵妃的下巴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 贵妃舒适地眯起眼睛,摊开肚皮,卧倒在他的怀中, 全然已没了戒备和仇视之心。 猫的仇恨尚可以化解,曲黛黛的仇恨亦可以,只要他先放下自己心中的仇恨。花九箫望着窗外的明月,出神地想着。 “谷主, 属下求见。”沈流云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进来。”花九箫依旧给贵妃挠着下巴。 沈流云走进屋内,瞧见贵妃躺在花九箫的腿上, 把自己摊成一块猫饼, 毫不意外。曲黛黛喜欢和贵妃玩, 连带着花九箫对贵妃也亲近不少。 “何事?”花九箫挠着贵妃的下巴, 问了一句。 “凌霄城派人送来了这个。”沈流云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花九箫。 花九箫眉头一皱:“凌霄城?”他取出书信,匆匆浏览一遍,目光不由得变了,眼底泛着几分狠色。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沈流云惊讶。 “黛黛已经有下落了。” 沈流云更是震惊:“黛黛小姐她在凌霄城?!”怪不得这么多日子,他们一直查不出来。凌霄城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存在,无论他们派了多少人,都没办法将自己的探子安插进去。 “凤岚楚,给本座下战书,凭你也配。”花九箫浑身俱是杀意,惊得贵妃“喵呜”一声,从他的身上跳了下去。 “请谷主下令。” “即刻启程,前往凌霄城。” “可谷主伤势未愈……”沈流云为难。透骨钉造成的伤极难痊愈,用得是最好的药,却迟迟不见长好。花九箫在江湖上处处都是仇敌,不提虎视眈眈的烈荼山庄,及青云阁的大祭司叶雪幽,即便是凌霄城,那也是龙潭虎穴。 “无需担忧,我自有分寸。”花九箫内功深厚,武功高强,又是在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走出来的,他有骄傲的资本。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沈流云抱拳。 “另外,传令下去,地下宫殿不用再修了。”花九箫又道。 沈流云一怔,地下宫殿是花九箫回来命人修建的,这座深埋地下的宫殿,自然是为曲黛黛修建的。她伤花九箫至深,可花九箫舍不得杀她,舍不得,那就藏起来,藏在最深的地下,从此不见日月,身在黑暗又华丽的囚笼中,每天只有一件事可做——等待花九箫的垂怜。 这是花九箫给她的惩罚。 花九箫忽然下令,不必再修建地下宫殿,沈流云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他是想换种方式惩罚曲黛黛,还是根本打算杀了曲黛黛?沈流云暗中祈祷是第一种。曲黛黛跑一次,他都险些发疯,若真的杀了曲黛黛,年月一久,仇恨消弭,醒悟过来的花九箫,不知道会怎样发疯。 沈流云可不希望见到这一天。他觉得,曲黛黛在蝴蝶谷时的那个花九箫就很好。 *** ——就用这根簪子,在他拥抱你的时候,刺进他的心脏。 凤岚楚的话犹在曲黛黛的耳边回荡着。 曲黛黛将他给的簪子从盒子里取了出来,那是一枚金色的簪子,簪子的尾部雕着华丽的凤尾,簪身是空的,里面注满毒液,刺破心脏的瞬间,会将毒液一同注入心脏中,哪怕是再厉害的用毒高手,也没有时间自救。 曲黛黛面无表情地将簪子插入乌黑的发间,站起身来。 拥翠走进屋来,恭声道:“姑娘,时间到了,请跟奴婢来吧。” 她的身份暴露后,拥翠就将称呼从“虞小姐”换成了“姑娘”,兴许是凤岚楚吩咐的罢。 凤岚楚给花九箫下战书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大晋国,约战地点就选在凤鸣台。明知是龙潭虎穴,却不得不来,因为,花九箫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曲黛黛在凌霄城内,这一次,他一定要带她回蝴蝶谷。 曲黛黛跟着拥翠往凤鸣台走去,在路上,她遇见了凤岚楚的二叔。是个高瘦的男子,眉飞入鬓,俊朗的五官中隐约能窥见年轻时的风采。 凤氏好美人,从凤氏走出来的男人,个个都是美男子。 凤二叔远远地瞧了她一眼,眼底的光是冷的,那一眼盯得曲黛黛不寒而栗。 拥翠低声道:“姑娘别怕,有二公子在,二老爷不敢动姑娘的。” “我没招惹他,他为何对我敌意这么大?” 拥翠犹豫了一下,将声音压得更低:“姑娘别怪奴婢多嘴,其实,这些日子二公子顶了很大的压力,才保住了姑娘。二老爷不同意二公子娶姑娘为妻,两人已经僵持了许久。” 曲黛黛一愣,心中暗道,都是在演戏,凤岚楚把戏演得未免太真了。他和凤二叔是同一个阵营的,连在凤二叔面前,他都要装出深情款款的模样。若非曲黛黛早知他的真面目,恐怕真的要被拥翠这一番话给诓了。 凤二叔只看了曲黛黛一眼,便离开了。拥翠带着曲黛黛,踏上凤鸣台。凤鸣台的主位上,凤岚楚早已等候多时,见她来了,他立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双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拥翠笑着告退。 凤岚楚牵着曲黛黛走到主位,主位的旁边设有一个座位,他领着曲黛黛在座位上坐下,俯身在她耳畔说道:“黛黛,今日叫你看一出好戏。” 曲黛黛没说话。 “黛黛,你不会心软吧?”凤岚楚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视线对上自己的双眼。 曲黛黛长长的睫羽猛地颤了一下。 凤岚楚盯着她的眼睛,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往她的脑海中钻:“花九箫欺压你、伤害你,你恨他入骨,心中早就想杀了他。” “我想杀了花九箫……”曲黛黛跟着脑海中那个声音的引导,不自觉地喃喃出声,眼底腾起冷冽的杀意。 “那便顺从自己的心意,杀了花九箫。”凤岚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一张一合的嘴唇鲜红似血,如盛放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引诱着曲黛黛堕入无间地狱。 “杀了他……”曲黛黛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浓。 凤岚楚满意地收回折扇,转过身去,一道白纱垂了下去,遮去曲黛黛的身影。 隔着白纱,隐约能瞧见曲黛黛的身形,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白纱后坐着的女子就是曲黛黛。 凤岚楚仰起头来,眯眼看了一眼天空。 时间快到了。 忽然刮起一阵狂风,成群的乌云从远处飘了过来,掩去耀眼的日光,凤鸣台的尽头,隐隐出现一道红色的身影。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道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名红衣男子,全身上下一身艳烈红衣,腰间扣着绣有暗纹的金色腰带,腰身劲瘦纤细,愈发显得他长身玉立。 他有一头乌黑的发丝,如缎般柔滑,如黑玉般亮泽,尽数束在脑后,用红色的发带系着。风从他的身后刮过来,扬起绯红色的衣摆。 他的皮肤十分白皙,那是一种泛着冷意的白,令人不由得想起山间的一抹雪色,右眼的眼尾处,纹着一只鲜红妖冶的蝴蝶,红蝶翩翩展翅,仿佛有了生命般。 蝴蝶弯刀悬在他的腰间,刀鞘是暗黑色的,十分古朴的样子,不出鞘的话,如何也想不到,藏在刀鞘中是怎样可怕的利刃。 明明是充满杀气的刀,刀柄处偏偏系着一条蝴蝶穗子,不知道是什么巧手编出来的,那穗子往刀柄上一挂,顿时化开三分杀气,添了七分柔情。 即便凤岚楚从没见过花九箫,从他眼尾处标志性的蝴蝶,和腰间那把名满天下的蝴蝶弯刀,也能认出来,他就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蝴蝶杀手花九箫。 凤岚楚不由得叹息一声,无怪乎江湖人都在背地里唤他“蝴蝶美人”,他的相貌和风华,的确是无人能企及。自打他出现后,这周遭的一切都好像黯然失了颜色。 明珠不及他耀眼,鲜花不及他妖艳。 凤岚楚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白纱帘中的曲黛黛,如果没有情蛊和摄魂术,他没有把握能赢过花九箫。 凤岚楚在看曲黛黛,花九箫也在看白纱帘后的曲黛黛。白纱帘映着曲黛黛的身影,她今日穿得是一身纯白纱衣,坐在白纱帘后,身影几乎与白纱帘融为一体。 花九箫只瞧一眼,便认出曲黛黛。因为那隐约勾勒出来的腰身,他已拥过无数回。 “久闻花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凤岚楚行至白纱帘前,挡住了曲黛黛的身影。 他离得近,瞧得分明,花九箫出现后,曲黛黛身形明显僵了一下。他甚至能感觉得到,她呼吸节奏的改变。 凤岚楚的心头无端泛起淡淡的酸意,下意识地站出来,挡住了花九箫的视线。 花九箫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凤岚楚,眉目间掠过一丝不耐烦:“废话少说,本座已经前来应战。” “花公子能一人前来应战,在下实在佩服。”凤岚楚的手下已经悄悄过来禀告过,并未发现花九箫的人,他果真如战书中所言,孤身一人来了。 凤岚楚用折扇轻轻敲着掌心,心中既感到大喜,又十分疑惑。花九箫是个谨慎的高手,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凤岚楚不相信他不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花九箫云淡风轻地扫他一眼,又道:“凤二公子盛情邀战,想必战利品已经备好。” 凤岚楚嘴角勾出的笑容有僵硬的趋势:“不知花公子说的战利品是什么?” “你身后的那位姑娘。” 情到深处假戏真做 凤岚楚摇头:“那可不行, 实不相瞒, 这位姑娘是在下的心上人, 在下断然不能拿自己的心上人当做战利品。” “行不行,你说了不算。”在凤岚楚说到“心上人”三个字之时, 花九箫的眼神蓦地变冷,眼底浮起杀意。 腰畔弯刀出鞘,银白色的刀光划过凤鸣台, 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 再次定睛时,花九箫已经逼至凤岚楚的身前。 凤岚楚连忙以扇迎战,他的扇子就是他的武器,扇柄由钢铁所制, 展开如刃,合起似棍。 蝴蝶弯刀一出鞘之后,整座凤鸣台便被一股浓烈的杀气笼罩, 处处皆是银白色的刀光。 天空上的乌云越聚越多,狂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扑面而来,将曲黛黛面前的白纱帘掀起一条缝隙。 曲黛黛的目光落在花九箫和凤岚楚的身上。 她已经无数次见过花九箫的刀法, 但每一次,她都没有看清敌人是如何败在他手里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她终于能看清蝴蝶弯刀的寒刃时, 那森寒银白的刀刃已经抵着凤岚楚的脖子, 再稍稍往前一点, 凤岚楚的头颅就会被这把象征着死亡的刀收割。 花九箫没杀他,他似乎有顾虑。 凤岚楚面色惨白,失魂落魄地站在凤鸣台的边缘,身形摇摇欲坠。 他早就听闻花九箫是高手,但他不曾料到,他会落败得这样地快。 凤岚楚武功高强,在凌霄城甚至整个江湖都鲜有敌手,对于他的武功,他一向是自信,且颇有些自得的。 即便他胜不了花九箫,他也有把握能耗上一会儿,将这个魔头的力气耗掉大半。 结果,他居然在他手底下只走了三招,就从里到外输了个彻底。 花九箫轻蔑地看着他,冷冷道:“你输了。” 他今天不想血洗凤鸣台,不仅是因为他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更是因为曲黛黛就坐在这凤鸣台上,他不想再让她瞧见他杀人的模样。 花九箫对自己在曲黛黛心中“十恶不赦”的印象耿耿于怀,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杀人,他甚至厌恶鲜血,也害怕过飞起的头颅。 花九箫收回搁在凤岚楚颈边的蝴蝶弯刀,推回刀鞘内。他握着蝴蝶弯刀,朝着白纱帘后的曲黛黛走去。 曲黛黛逃走后,他疯狂地想念她,想得咬牙切齿,想得夜不能寐,醒也是她,梦也是她。每一次心脏的跳动,每一口呼吸,都是她…… 若想忘记,只能剜去心尖上最柔软的血肉,用鲜血和痛楚来遗忘。 从来没有一个人,叫他这样地恨着,也这样地爱着。 一时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里,揉进骨血中;一时又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那么急切地想见到她,此刻见到她,却又仿佛不那么急迫了。他一步步的,不急不缓的,朝着曲黛黛靠近。 他的双眼中再无了其他,只剩下坐在白纱帘后的那道身影。 行至凤鸣台中央时,一只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花九箫抬眸,那铁笼不偏不倚,正好罩住他的周身。 不远处的凤岚楚展开折扇,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无数弓箭手从凤鸣台下奔上来,将花九箫团团围住,箭搭在弦上,弓已经绷到极致,就等着凤岚楚一声令下,将花九箫射成个马蜂窝。 花九箫面不改色地望向白纱帘后的曲黛黛,那层白纱帘真的太碍事了,他忽然很想看看,此刻的曲黛黛脸上是否也如醉霄楼上那般无情。 曲黛黛早就知道凤岚楚会设下埋伏,当那铁笼囚住花九箫,无数弓箭手伺机而动时,她交握在身前的一双手,还是忍不住微微收紧了些力道,唇角也不由得抿了抿。 “射。”凤岚楚沉声道。 “咻咻咻”无数支闪烁着寒光的箭支,如流星般朝着花九箫飞去。 曲黛黛的心脏猛地收紧,手心里沁出一层冷汗。 花九箫拔出蝴蝶弯刀,旋身而起,手中的刀光化作无数寒芒,轰然一声,由钢铁所制的巨大铁笼,在这一片刀光中化作无数碎片。 传闻蝴蝶弯刀削铁如泥,绝不是夸大,这把刀由寒铁打造,是真得能做到削铁如泥。 无数飞来的箭支,断在他的脚下,转眼间,凤鸣台就被这些断箭给淹没了。 “金甲护卫,拿下他。”凤岚楚面上青白交加,咬牙道。 话音刚落,便见一片金光闪烁,大片的人影朝着凤鸣台涌来。 金甲护卫是凌霄城等级最高的侍卫,也是实力最强的侍卫,经过层层筛选、严格训练,最后能留下的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凤岚楚不信,花九箫武功再高,能抵得过这成百上千的金甲护卫。 金甲护卫一出现,曲黛黛就忍不住站了起来,紧张地看向花九箫。 凤岚楚铁了心要杀花九箫,居然连金甲护卫都舍得出动,每培养出一个金甲护卫,都要花费十几年的时间。金甲护卫的传说一直在凌霄城内流传着,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凤氏族人是不会轻易出动金甲护卫的。 花九箫纵使武功再高,也不是神仙,更何况,他还中了她的透骨钉。 曲黛黛的唇角抿得越来越紧,眼睛紧紧盯着帘外的那重重人影中的红衣男子。 他身着艳烈红衣,一片绯红,颜色深得瞧不出,到底是他衣服本来的颜色,还是鲜血的颜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白皙的脸颊上溅上了鲜红的血珠,血珠很快凝固,眼尾处的蝴蝶愈发得红艳,好似浸透了血色一般,就连他的眼底也浮着一层红光。 他已经杀红了眼睛。 他脚底踏着鲜血,手中握着蝴蝶弯刀,目标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每倒下去一人,他便接近曲黛黛一步。 他离曲黛黛越来越近了。 曲黛黛掀开白纱帘,往外走出了一步,花九箫的眼中绽出晶亮的光芒,那光芒太过灼目,比四月的暖阳还要亮上几分。 “黛黛,我来接你回家了。”他一手握着蝴蝶弯刀,寒刃还在收割着头颅,另一只沾血的手遥遥朝她伸来,满脸期待之色。 曲黛黛的瞳孔骤然紧缩,眼中漫开惊恐,她张开粉色的唇瓣,表情惊恐到极致:“花九箫,小心——” 声音戛然而止。 花九箫的身体晃了一下,心口处泛着微凉,他垂下眸子,入目处,是插在心口的一把银色飞刀。 飞刀的刀柄刻着精致的凤凰图案,刀身尽数没入他的胸口,疼痛来得很缓慢,然后尖锐地漫开,沿着四肢百骸,一下子痛得他周身都麻痹了,似乎连心口都窒息了。 所有的力气都随着这疼痛消失,黑暗一波强过一波,席卷着他的意识。 花九箫失力地倒在了地上,他的眸光越来越暗,眼中映着曲黛黛的身影,她满脸惊慌之色,正朝着他狂奔而来。 曲黛黛双臂颤抖地将他拥入怀中,她双手都是血,拥住花九箫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花九箫早就受了伤,只是他的衣服太红了,鲜血的颜色和衣服的颜色融为了一体。 唯恐碰到他的伤口,她不敢抱得太用力,他心口处那把银色的飞刀,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刺在了曲黛黛的心尖上。 “都说了,是骗你的,我和你之间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像是在极力证明着什么,她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吼出这句话,面上一片斑驳的泪痕。 “你骗我,我不生气了,一厢情愿便一厢情愿罢,黛黛,栽在你手里,我认了。”花九箫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眼底映着她蛮不讲理的模样,满眼都是温柔之色。 曲黛黛浑身震了一下,花九箫的目光太过炙热,以至于她有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她抬起手,封住花九箫的穴道,止住了淙淙往外冒的血,然后抬起头来,朝着飞刀的主人凤岚曦望去。 凤岚曦一身紫袍,站在不远处,满脸漠然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的上演,仿佛他不是那个最后坐收渔利之人。 凤岚楚惊呆地望着他,满面难以置信之色地叫道:“不可能!你明明中了‘千丝引’!” 他亲眼看着曲黛黛将药粉抖在了凤岚曦的酒中,倏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瞪向曲黛黛,一双丹凤眼中充满凌厉之意:“你在骗我!” 曲黛黛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着:“对不起,二公子,我和大公子才是盟友。” 凤岚楚一下子明白过来,脸色白了白。温柔多情的假象尽数崩裂,只剩下满脸的凶狠。 曲黛黛静静地看着他。 凤岚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双眼通红地自嘲道:“枉我自诩足智多谋,却被你这个小丫头给诓骗了。” “二公子的情意是真是假,一眼便可以看透。”曲黛黛冷静地说道。 若是当初曲黛黛也拿情蛊和摄魂术来对付花九箫,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真正的情意应该是由内而外的自然流露,而非依靠这些旁门左道。 情到深处,假戏真做,到最后,连曲黛黛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更何况身处这迷局之中的花九箫。 凤岚曦冷漠地瞧了凤岚楚一眼,举起一枚凤凰令,沉声下令道:“拿下叛徒凤岚楚。” 两枚凤凰令一下子令金甲护卫懵了,不过,除了凤凰令,他们也看持令人。凤岚曦既然没死,那么,他才是凌霄城真正的家主。 金甲护卫顿时朝着凤岚楚一拥而上。 凤岚楚隔着重重的人影,目光狠戾地瞪着曲黛黛,恨不得一口将她生吞下去。 凤岚曦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凤岚楚所有的狐狸尾巴露出,他自以为已经全权掌握了凌霄城,便不再藏拙。 他那一身绝世的武功,多年苦心经营的势力,以及他背后的党羽,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太阳底下。 凤岚曦早就等着这一天,等着将这条肥鱼和肥鱼背后的小鱼小虾一网打尽。 死生两茫茫 乌云密布, 天地暗沉, 狂风呼啸而过, 很快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洗刷着这个连日以来被阳光笼罩的凌霄城。 厮杀正在凌霄城的每一个角落里上演, 所有背叛凤岚曦的人, 都在这场屠杀中被收割了生命, 唯独两个人除外。 一个是他的二叔, 一个是他的弟弟,凤岚曦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他们。他们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纵使他再冷酷无情,也无法坦然地对着自己的血亲举起屠刀。 不杀了他们,始终是个隐患, 一旦他病逝,凤氏后继无人, 难免会落入有心之人的手中,兴风作浪。 需得早点添个子嗣,成为凤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凤岚曦不由得想起母亲的话,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他本对虞氏长女并无兴趣, 遵守家族的意志迎娶她,也有继承香火之意,可现在,真正的虞青凰不知所踪。 至于曲黛黛…… 她和他之间还有一场交易。 凤岚曦正胡思乱想着, 一道金色的身影摔在他的脚边。这名金甲护卫被凤岚楚削掉了半个脑袋, 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巨大的血花在他的身下绽放。 凤岚曦的瞳孔缩了缩,抬起头来,眼神骤冷。 够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一柄飞刀倏然从他的指尖射出,银光闪过,人群中传来凤岚楚的一声闷哼。凤岚楚身形趔趄了一步,抬手捂住肩头的伤口,暂时落于下风的他,很快被金甲护卫包围。 他的身上添了一道又一道伤口,锦衣已经血染一片,衣摆处滴滴答答淌着血。他后退了几步,退至凤鸣台的边缘。 再这样下去,他就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住手!我投降!”凤岚楚狠咬着后槽牙,浓烈的血腥味自他的喉间一点点地漫开。他将这口血沫咽下,举起手来,扔了手中的折扇,“大哥,我投降,我再也不敢了。” 金甲护卫将他的胳膊反扭到身后,押到凤岚曦的面前。不知是谁在他的腿弯处踢了一下,凤岚楚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弯下,跪倒在地。 凤岚楚甩了甩沾在面颊上的头发,仰起脑袋,目光直视着满面淡漠的凤岚曦:“是我技不如人,大哥好手段,弟弟自愧不如。” “你知错了吗?” “我何错之有?”凤岚楚反问。 “大逆无道,不忠不孝。” “同为凤氏子弟,弟弟做的,和大哥是一样的事,算什么大逆无道。”凤岚楚冷笑。 都流着凤氏的血,凭什么凤岚曦是名正言顺,而他就是大逆无道,他不甘心。 凤氏虽是江湖门派,等级森严却不输皇室,历来城主之位只会落在嫡长子的头上,这是凌霄城百年来从未变过的规矩。 论才情,论武功,论谋略,凤岚楚从不觉得自己输给凤岚曦,他输的,只是一个身份。 一个身份而已,就足以将所有的努力和天赋都抹杀掉。 “胜负已定,再多言无益。”凤岚楚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大哥打算如何处置我?杀了我?” “我不会杀了你,凤氏子孙的手上不应该沾上凤氏族人的血。” “大哥如此宽厚仁慈,就不怕我东山再起?”凤岚楚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他笑得极为开心,糊满鲜血的脸因为这个笑容,显得过于阴森恐怖。 “我会废了你的武功,把你关在一个无人的荒岛上,这一辈子,你都无法离开这座岛,直到你的血肉和这座岛融为一体。”凤岚曦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向他宣告着自己的惩罚。 他不会杀了凤岚楚,但他的惩罚却比杀了凤岚楚还要难以忍受。废去一个人的武功,无异于折断鸟儿的翅膀。再把他囚在与世隔绝的荒岛上,终日只能对着茫茫无际的大海,永远也渡不到彼岸,即便是死了,灵魂也要在海上漂泊,永不得归。 凤岚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休想!”凤岚楚的喉中再次有血涌出,这一次,无论他怎么咽,血还是争先恐后地从他喉中喷涌而出。 “你休想!”他大声重复了三次,猛地一跃而起,所有人只当他是要攻击凤岚曦,已经做好了准备,谁料,他忽然调转方向,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冲向了曲黛黛。 曲黛黛以为他打算和花九箫同归于尽,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那凤岚楚却俯冲到她的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奔到凤鸣台的边缘,一跃而下。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时间,当曲黛黛回过神时,她的身体已经腾空飞了起来。身后似乎传来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嘶喊,那是撕裂声带才会发出的尖锐吟啸。 狂风迎面扑来,刮在她的面颊上,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朝着凤鸣台上望去,似乎看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那双眼睛充满着绝望。眼尾处,鲜红的蝴蝶透着伤心欲绝的艳色。 坠落的时间很短,根本来不及诀别。曲黛黛站在醉霄楼最高一层楼时,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得摔得粉身碎骨。 不,并非粉身碎骨,凤鸣台没有醉霄楼高,顶多是血肉模糊。 曲黛黛不由得苦笑,在与地面接触之前,闭上了双眼。 凤岚楚看着怀中的曲黛黛,一双眼睛里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坠地的瞬间,他猛地翻转过身体,全身真气暴涨,将自己垫在了曲黛黛的身下,护住了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轰”的一声,凤岚楚的身体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顿时,有艳红色的血在他的身下缓缓漫开。 曲黛黛的身体重重地震了一下,这一下震得她头昏脑涨,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猛地抬起眸子,看向凤岚楚。 凤岚楚的脸上都是血,眼睛里有熟悉的笑意漫开,那笑容温柔多情,像极了月下初见。 “凤岚楚,你……”曲黛黛震惊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他今日的一败涂地,皆是曲黛黛、凤岚曦、花九箫三人一手造成,他何等的聪明,短短时间内,便看出三人之间的关系,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们既害得他如此,他要他们痛不欲生。 只是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心软了。也许是大彻大悟,不想再多害一条性命,也许是因为曲黛黛那一句“二公子的情意是真是假,一眼便可以看透”。 他骗过很多人,到头来,连自己都给骗了。 他这一生如此短暂,有大半生都是在假象中度过,他这一死,不知还有谁会念着他。 至少还有个曲黛黛…… 他相信,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忘了他。 凤岚楚满意地看着曲黛黛眼底掀起的波澜,那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终是将他的意识给吞没了。 忽然有豆大的雨珠从天际滴落下来,起初还是一颗两颗,到了后来,雨珠愈发得细密,砸在地面上,将血一点点地晕开。 曲黛黛的脑袋越来越昏沉,她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却还是敌不过那阵阵浓烈的困意,合起双眸前,她的视线中多出了一截白色的衣摆。 那白是一片极致的雪白,白得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她的视线顺着衣摆往上移,模模糊糊看见一人,雪衣乌发,手中举着一把青竹伞,正用一双幽深如夜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曲黛黛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浩大的天地之间,垂下无数道雨帘。凤鸣台的边缘,令人闻风丧胆的蝴蝶杀手花九箫,手中紧紧抓着一片衣角。即便他早已昏过去,手掌却合得极紧,任凭金甲护卫如何掰他的手掌,也掰不开。 所有人的耳边依稀回荡着那一声凄厉的嚎叫—— 黛黛。 那一声几乎撕破长空,如杜鹃泣血、孤鸿凄鸣,纵使铁石心肠,也不忍猝闻。 没有人知道他那一刻的绝望,曲黛黛坠下凤鸣台的那一瞬间,他拼命鼓动着全身的肌肉,伸出长臂,想要抓住她…… 到最后,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她就像是一只蝴蝶,从他的掌心飞离,飞向死亡的深渊。 大片的血花在花九箫的眼底绽放,他此生从未见过这样艳烈鲜红的血,那一片灼目的赤红,映入他眼底的瞬间,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双目。 雨势大了起来,眼前一片氤氲的雾气,花九箫的一张脸苍白如纸,若非胸口微微起伏着,差点叫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雨水浇着花九箫的身躯,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血流。原来他的这身红衣之下,早已堆满重重血色。 金甲护卫取来一把大伞,罩在凤岚曦的头顶,一人匆匆来报,声音淹没在淅沥沥的雨声中:“大公子,夫人的遗体不见了!” 凤岚曦连忙奔下凤鸣台,高墙之下,只有凤岚楚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身下的血迹被雨水冲刷,血色越来越淡。 雨水罩在凤岚楚的脸上,将他面颊上的污迹尽数洗去,露出一张俊美却又惨白僵硬的脸颊。 凤岚曦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发愣地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心底的某一处,却是被什么给狠狠地击了一下。 霎时间,时光的微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掉,露出为数不多的温情。 年少时,他不懂凌霄城内的暗流涌动,也曾和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为新生命的到来感到欢喜。 少年摇着手中的拨浪鼓,不厌其烦地哄着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家伙喊哥哥。 “叫哥哥,乖,叫声哥哥来听。” 然而,他名义上的弟弟,在母亲的眼里是个“脏东西”,和他那个出身烟花之地的娘亲一样,是个“脏东西”。 母亲温柔贤良,是一位合格的当家主母,她将凤氏的后院打理得妥妥当当,唯独容不下那一大一小两个“脏东西”。 “你记住,凤家血脉容不得卑贱之人玷污,这个凌霄城,只有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算你死了,继承凤氏的,也只能是你的嫡长子。” 凤岚曦从未见过母亲这样冷厉的表情,他只能呆呆地应着,偷偷将给弟弟准备的礼物藏进了袖摆中。 “大公子,大公子!”耳边传来侍卫焦急的声音,逐渐将他唤得回过神来。 凤岚曦望了他一眼,侍卫正担忧地望着他。他合起双眼又睁开,眼中再无了任何情绪,淡声道:“厚葬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黄猿的小娇妻、晨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朵朵花开淡墨痕、萱草 12瓶;瓶子要汽水 10瓶;xuxuxu 9瓶;待我如初 8瓶;党噹噹。、一路繁花、一离声 5瓶;2331701 3瓶;Σ(°△°|||)︴、阿丧、君慕、华熙、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2瓶;1117、星垂晓雾、双黑的证婚人、不谷、foxandcat、玖樱、ou 1瓶; (*  ̄3)(e ̄ *) 此名为诀别 多亏这一场大雨, 凤鸣台的血迹一夕之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凤岚曦也因淋了雨, 旧疾复发,昏昏沉沉病了好几天。这日, 他拖着病体照例来向凤老夫人请安。 凤老夫人问起凤鸣台之变的后续。 凤岚曦道:“所有乱党都已经拿下,请母亲放心。” “听说你要将凤岚楚风光大葬?”凤老夫人端起一杯茶,神色淡淡地抿了一口。 凤岚曦颔首, 低声道:“是。” 凤老夫人猛地将茶盏搁在桌子上, 脸色沉了下来:“不必了,他犯上作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再风光大葬,是嫌我们凌霄城的脸丢得还不够吗?” “请母亲明示。” “此等大逆无道不忠不孝之辈, 不配做我凤氏的子孙,丢进乱葬岗,永世不得入凤氏祖坟。”凤老夫人冷冷道。 当初凤岚楚的母亲也是两张破席子一裹, 葬在了乱葬岗。凤城主得知此事后,一句话也没说,显然是默认了此举。后来凤岚楚偷偷潜入乱葬岗,连夜将他母亲的尸骨收敛, 葬在了后山的一处小山坡。此事若非被凤岚曦暗中压下了,只怕凤老夫人知晓, 又要大闹一场。 凤岚楚一死, 他多年经营的势力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 凌霄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凤老夫人不许凤岚楚入凤氏祖坟, 可凤岚楚终究是凤氏的子孙,哪能真得容他栖身乱葬岗。凤岚曦命人将他和他的母亲合葬,重新修了坟。 夕阳隐去最后一丝踪迹,暮色很快降临,晚风送来凋零的花瓣,飘落在凤岚楚的坟头。 凤岚曦抬头看了一眼坟前的石碑,因怕母亲发现,碑上什么字也没有刻。 凤岚曦将一壶酒浇在墓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走了回来,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拨浪鼓,放在凤岚楚的坟头。 那拨浪鼓已经有些年头了,鼓面和手柄都破损得不成样子,看得出来时常有人摩挲把玩。 看着这面小小的拨浪鼓,凤岚曦冷漠的目光里似是染上了夕阳的色彩,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暖意。 这一回,他终是将这个拨浪鼓送了出去。 街头的灯笼次第亮起,长街灯火如花,一轮幽幽的明月,挂在漆黑的天幕。 凤岚曦踏着月色往回走。 沿街是一条河,银色的河流贯穿整座城,朝着城外流去,不少人蹲在河边放花灯。 一名黑衣侍卫匆匆从长街另一端奔来,行了一礼后,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话。 凤岚曦颔首,抬步沿着长街离开。 厚重的铁门“咣当”一声朝两边打开,清幽的月光随着凤岚曦的步伐,流泻进甬道,洒下一层清冷月华。 两边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燃着一盏昏黄的灯火,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暗沉沉的。 黑暗之中,隐隐有哀嚎声传来。 这里是凌霄城的地牢,凤鸣台之变后,牢狱中一夜之间多了很多人,凌霄城主张仁慈公正,他们罪不至死,凤岚曦不会杀他们,但他们将终生被囚困在这里,直到死亡将他们带离。 甬道通向黑暗的深处,再往后,灯光越来越弱,破旧的墙壁上,映着凤岚曦颀长的影子。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铁牢,这间铁牢和其他的铁牢不一样,这间铁牢由天底下最坚韧的钢铁打造,历来只关祸乱天下的重刑犯。 凤岚曦停在牢门前,目光朝着牢内投去,黑暗的角落里,隐约坐着一道人影。 那人身着绯红色衣袍,长发披散,背抵着墙壁,脑袋微微垂着,乌黑的发丝掩去他的半张脸。 白皙的手自宽大的袖袍中伸出,一束光亮照在那只手上,手背布满鲜红的伤口。伤是在凤鸣台上留下的,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伤口的血迹已经凝固,皮肉往外翻卷着。 他却毫不在意,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抓着一只银色的酒壶。 在他身前的不远处,托盘上摆放着的精致饭食一口没动,唯独这酒壶里的酒已经消失了大半。 浓烈的酒气伴随着阴暗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凤岚曦的眉心不着痕迹的轻皱了一下,沉声道:“打开门。”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连忙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铜锁。 凤岚曦缓步踏入牢中,停在花九箫的身前。 花九箫仿佛没有看见他似的,举起手中的酒壶,对着壶嘴痛饮了一口。 “花公子伤势未愈,还是不要饮酒得好。”凤岚曦淡声开口道。 花九箫低低地笑了一声,沙哑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怎么,凤大公子关着本座不止,连本座饮酒也要干涉?” 他的声带在凤鸣台上撕裂了,嗓音嘶哑难听,伴随着低沉的笑声,听来令人感觉阴森森的。 “凤大公子前来,应该不只是看本座这么简单吧?”花九箫抬手掷出手中的酒壶,那酒壶一路滚着,滚到凤岚曦的脚边,撞了一下他的脚尖。 “凤鸣台上,花公子一共屠我凤氏金甲护卫三十余人。”凤岚曦垂眸看着脚下的银色酒壶。 “原来是来问罪的。”花九箫“啧”了一声,拂开额前的发丝,一条腿屈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斑驳阴暗的墙壁而坐,“如今本座已是凤大公子的阶下囚,要杀要剐,那还不是悉听尊便。” 凤岚曦没有说话,一只胆大的老鼠,飞快自二人眼前掠过,消失在草堆里。 “你不敢。”花九箫笃定地开口,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凌霄城内乱初平,局势不稳,凤大公子又是个病秧子,杀了本座,招惹上蝴蝶谷,一旦凤大公子撒手人寰,便无人再能镇住蝴蝶谷。到时候,这个辉煌了百年的凌霄城,可要因凤大公子一个决定大难临头。” 花九箫是有自信说这番话的。 蝴蝶谷的势力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庞大,光他养得那些情报网,就足以将凌霄城闹个天翻地覆。所有人都知道花九箫赴了凤岚楚的约战,若他死在凌霄城,沈流云和蓝漪他们必定会动用所有的势力为他报仇,血洗凌霄城。 凌霄城的确是江湖最大的门派之一,这个辉煌了百年的门派,到了凤岚曦这一代已经逐渐式微。凤岚曦因重病不能习武,他一死,凤氏后继无人,大厦崩塌也不过是一朝一夕之事。 如果凤岚曦敢杀他,他早就在凤鸣台上趁着他昏迷未醒动手了,不会给他睁开眼睛的机会,更不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我放你离开。”凤岚曦没有反驳他的话,他微微抿了一下唇角,说道。 “本座要带曲黛黛一起离开。” 凤岚曦一怔,沉声道:“我已经与黛黛拜堂成亲,花公子要带走我的夫人,似乎于礼不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座是曲黛黛的师父,她的婚事需得本座的同意,本座不许她嫁给你。”花九箫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凤岚曦缓缓地摇了一下脑袋:“现在说这些太迟了。” “什么意思?” “黛黛她坠下凤鸣台,伤势太重,已经不治而亡。” 花九箫猛地站起身来,拽得扣在他手腕间的铁链一阵咣当响,他面色剧变,神情凶狠,厉声道:“你胡说!” “花公子亲眼看着她坠下去的,我有没有胡说,花公子心知肚明。”若非亲眼见她坠下去,花九箫也不会伤心欲绝,昏了过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花九箫脸色煞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似是要站立不住。 凤鸣台虽高,坠下去也并非必死无疑,没有见到曲黛黛的尸体,花九箫不信她死了。 “也罢,若花公子见了这东西,便不会再如此自信。”凤岚曦低声叹了一口气,“将东西拿过来。” 过了一会儿,黑衣侍卫黑羽捧着一方雕花红漆木盒,走到花九箫的面前,双手呈上。 花九箫接过盒子,打开盒盖,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的瞬间,他像是被一道雷狠狠给劈中了,满面呆愣的表情看着盒内之物。 那是一只金色的手镯,镯子上雕刻着华丽精致的花纹,中央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宝石犹如星空一般美丽耀眼。 在不久之前,这只镯子还扣在曲黛黛的腕上。 镯子是他送给曲黛黛的生辰礼物,只有他能取下,没有人知道,他把“弱水”的秘方用古文刻在了镯子的内侧。 这就是他为什么说,“弱水”早已在曲黛黛的手中,曲黛黛带着镯子与叶雪幽交易,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参透这其中的玄机。 镯子的机关只有他能打开,而现在,这只本该扣在曲黛黛手腕上的镯子,却躺在他的面前。 花九箫眼尖的发现,镯子花纹的缝隙里,隐隐藏着一丝暗红的血迹。镯子被人清洗过,缝隙里的血迹藏得太深,那人没有发现。 看到这缕早已干涸变暗的血迹,花九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刀,狠狠地剜去了心尖上最柔软的部分。一时间,无数腥甜的血气在胸腔内汇聚、翻涌,掀起惊涛骇浪,紧接着朝着喉口喷薄而出。 “噗——”鲜红的血箭自他的喉中喷出,化作飘洒的血雾,尽数洒在了他手中的镯子上,顿时将镯子染得一片绯红。 轰然一声,花九箫的身体倒地,惊得草堆里的蟑螂老鼠乱窜。 凤岚曦连忙俯下.身来,抬手迅速在他胸前点了几下,封住了他的穴道。 花九箫面色惨白如纸,冷厉的目光瞪他一眼,不甘心地合起眸子,沉沉睡了过去。 方才花九箫在极度伤悲之下,引发胸闷气短的症状,幸亏凤岚曦出手够快,及时击散他心口的一股郁气,否则,必会引起重伤,轻则内功尽废,重则心脉俱断而亡。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117、鱼鱼鱼鱼、3550653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y 2瓶;吱一声、哎呀妈呀 1瓶; (*  ̄3)(e ̄ *) 捡漏王叶雪幽 花九箫的反应, 着实有些超了凤岚曦的预期。他说得对, 如今凤氏动荡, 父亲卧床,他又久病, 若真的与蝴蝶谷为敌, 等他故去, 凤氏成一盘散沙, 岂不成了蝴蝶谷案板上的鱼肉,倒不如卖花九箫一个人情, 保凤氏一隅平安。 至于曲黛黛,凤岚曦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那日, 他奔到凤鸣台下,只见到凤岚楚一人的尸首, 曲黛黛不知所踪,他立时命人各方查探,却一直没有结果。 她像是在这个世间蒸发了一般,任他如何打探, 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正如花九箫所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凤岚曦不相信一个人会凭空消失, 他隐约能猜测到, 有一股有更强大的势力, 故意隐藏了她的行踪。 不管她是生是死,他们的交易还在。 成婚之前,曲黛黛和凤岚曦做了一个交易。 她配合着他演戏,帮他平定凌霄城叛乱,而他,动用自己的势力,抹去她的存在,彻底摆脱花九箫和叶雪幽的追踪。 抹去一个人的存在是死亡,所以,他们约定的是他帮她制造一场瞒天过海的假死,骗过花九箫和叶雪幽。 骗过花九箫并不容易,除非他亲眼看到曲黛黛的尸体,花九箫此人心思缜密,即便找到身形相似的女尸,也未必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除非…… 曲黛黛想到了她腕间的那只金色手镯,花九箫说,镯子只有他能打开,若是他亲眼见到这只镯子,十有八.九会相信她已经身陨。 他太了解曲黛黛了,曲黛黛的性子又怂又软,向来最是会委曲求全,她不会刚烈到自断手腕。 镯子能从她手腕脱下,除非她死了。 凤岚曦见过她手中的镯子后,立即召集凌霄城内的所有能工巧匠,连夜探讨其中玄机,其中一名长者认出,扣住镯子的名叫“千千结”。 这种机关出自一位行踪诡秘的大师,巧得是,这位长者年幼时跟随过这位大师一段时日,他对这个“千千结”非常感兴趣,不眠不休研究了三天三夜,竟真的打开了手镯。 凤岚曦向来君子一诺,既承了曲黛黛的恩情,自然要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故意在镯子上抹了血痕,带着它来见花九箫,怕花九箫不信,他甚至已经备了一具身形几乎能以假乱真的断腕女尸。 花九箫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那具身形与曲黛黛相似的女尸根本没有派上用场。情深不寿,谁能想得到,无情冷酷的蝴蝶杀手,背地里居然是一颗情种,方才若凤岚曦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只可惜,他不能杀他。 真是太遗憾了。 *** 浓墨一般的夜色罩下来,漆黑的天幕上缀着几颗零星的星子。夜风拂面,吹得手中灯火晃了一下,春草连忙以手挡风,踏进屋内,将屋内的蜡烛一根根地点燃。 明亮的光芒一下子照亮了整间屋子,帘帐后,坐着一名满脸郁闷的少女。那少女正值绮年玉貌,一双好看的眉眼却紧紧地皱着,极为苦恼的样子。 “姑娘,还是没有想起吗?”春草拂开珠帘,走到床前,温声开口道。 曲黛黛醒来过后,就是这副呆呆愣愣的模样,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春草定了定神,说道:“曲黛黛是您的名字。” “曲黛黛。”口中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曲黛黛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用力地揉了一下眉心,“这个名字很耳熟。” “这是您的名字,自然耳熟。”春草笑道。 “我叫曲黛黛,这里是我的家吗?”曲黛黛问道,抬眼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这里似乎也很熟悉。” “是,这里是您的家。”春草顿了顿,说道。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青云阁。” “我是做什么的?” “姑娘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曲黛黛摇了摇头,满面茫然的样子,用手按住眉心,苦恼道:“脑袋很疼,什么也想不起来。” “定是伤了脑袋,姑娘别怕,大人医术好,会有办法的。” “大人又是谁?”曲黛黛露出好奇的神色。 “大人是青云阁的主人,姑娘和我都是为大人做事的,这次姑娘奉命入蝴蝶谷为大人盗取‘弱水’,被花九箫追杀,不得不躲入凌霄城内,结果,在凤鸣台上跌了下来。” 春草说得详尽,曲黛黛一脸似信非信的模样:“你说的这些名字,都很耳熟。原来我是青云阁的人,和你一样,替大人做事的。” 然后曲黛黛就发呆地坐在了床畔,努力地回想着春草说的话,坐到了现在。 “姑娘想不起也没关系,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奴婢。”春草道。 曲黛黛点点头,小声道:“可以带我去见大人吗?” 春草颔首,拿起一件衣裳,为她套上。 曲黛黛跟在春草的身后,沿着长廊朝着一间宫殿走去。一路上,她抬起眸子,悄悄打量着周围:“我一直住在这里吗?” “姑娘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头出任务,很少回来住。” “哦。”曲黛黛盯着春草的后脑勺,应了一声,眼底的光芒闪烁不定。 等春草回过头来时,曲黛黛敛去眼底所有的光芒,换上一副迷蒙茫然之色。 “到了。”春草道。她抬手敲了敲殿门,直到里头传来一声淡漠的“进来”。 春草推开殿门,领着曲黛黛进屋。殿内点满了蜡烛,烛光中,一人站在大殿中央,背对着她们而立。 那人雪衣乌发,身材颀长,光仅凭背影,便觉仿若山巅的一抹雪色,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意。 “春草见过大人。”春草恭声道。 “黛黛见过大人。”曲黛黛学着春草的样子,也行了一礼。 春草“噗嗤”一声笑了。 满室的烛火都摇曳了一下,叶雪幽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带着探究之色。 曲黛黛背脊挺直,站得端端正正,听见春草那一声笑,不由得脸色一僵:“我哪里说错了吗?” “姑娘不用喊大人的。” “那我该怎么喊?”曲黛黛惊讶。 春草一下子为难了。曲黛黛的确和她不一样,不用喊大人,但思及从前,曲黛黛都是直呼叶雪幽的姓名,似乎又有点不太合适。 “唤我叶大哥。”叶雪幽的声音飘了过来,打破了春草的沉默。 曲黛黛藏在袖摆中的手,缓缓握成了一个拳头,面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神色:“叶大哥?可春草说,我和她一样,都是为你做事的,为何她唤大人,我却唤叶大哥。” “真的想知道?” 曲黛黛犹豫地点了一下脑袋。 “你过来。”叶雪幽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身影。 曲黛黛抬步,朝着他走近,约莫离他三步远时,她停下了脚步,眼中藏着几分警惕:“我过来了。” 叶雪幽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曲黛黛不防,被这股力道带着,直接撞入了他的怀中。 站在不远处的春草,微微瞪大了眼睛。 叶雪幽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垂下眸子,漆黑的双眸盯着她:“这就是为什么。” 曲黛黛的脑海中似有无数神兽撒欢而过,一片凌乱,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之色,甚至,双颊挤出一抹笑意。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失忆了,你说的,跟我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没关系,我会治好你的。”叶雪幽的指尖搭上了她的脉搏,回避了这个问题。 曲黛黛的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处,扑通扑通直跳。 叶雪幽看了她一眼。 曲黛黛立时问道:“能治好吗?” 叶雪幽没说话,目光落在春草的身上,春草连忙道:“姑娘先前中过摄魂之术,又坠下凤鸣台遭到撞击,奴婢猜测,姑娘的失忆之症与此有关。” 叶雪幽松开了曲黛黛的手,对春草道:“送黛黛回去歇息。” 曲黛黛得了自由,赶紧退出他的怀抱。 春草将曲黛黛送回了先前住的那间屋子,待春草离开后,曲黛黛将门窗紧闭,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 她松开了手掌,掌心里一片滑腻腻的汗湿。 曲黛黛没有失忆,都是装的,用来骗叶雪幽和春草的伎俩。 凤鸣台下,她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叶雪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雪幽早就等在凤鸣台下。他还是不死心,想从她这里拿到“弱水”,可“弱水”曲黛黛托凤岚曦还给花九箫了。 凤岚曦是真正的君子,曲黛黛和他做了一个交易,她相信,凤岚曦会将那只镯子还给花九箫。 等花九箫见了那只镯子,定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如此一来,也算是彻底摆脱了花九箫。 至于叶雪幽,却是有些难办。 她落入他手中,他必定会不择手段拿到“弱水”,比如严刑拷打。曲黛黛又怂又怕疼,到时候怕一个扛不住,就会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 曲黛黛醒来后,意识恢复的瞬间,就做了一个决定——装失忆。 一个失忆的人,是没有办法对她使用严刑拷打的。 只可惜,她低估了叶雪幽的无耻。他居然趁着她失忆,如此诓骗她,还好,她是假失忆,不是真失忆。 想起方才在大殿中叶雪幽暧昧不明的态度,他话中有话,态度模棱两可,引人误会。这样最是狡猾,若非曲黛黛是假失忆,只怕真得要陷入他的陷阱中。 凤岚楚骗她感情,叶雪幽也骗她感情,这些个男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幸亏她在花九箫那里已经千锤百炼,任他们八面玲珑,她自岿然不动。 就是不知道,叶雪幽信了她失忆没有。 曲黛黛低声叹了口气,如今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想办法从青云阁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 接下来都是叶雪幽戏份,不想看他的话,可以根据标题提示跳过~ 师父要五年后才能出场了 叶雪幽的试探 曲黛黛在青云阁住了下来。 从那日之后, 春草每天都会端来一碗药, 药方是叶雪幽开的, 据说能治她的“失忆之症”。有春草虎视眈眈地盯着,曲黛黛想耍心机也耍不了, 只好默默念一句,她百毒不侵,毒不死, 再面不改色地全部喝掉。 一连喝了好几日的药, 曲黛黛的脸都喝绿了。可从叶雪幽手中脱身的法子,到现在还没有想到,她不免有些着急了。 这里是青云阁的神殿,供奉着晋国信奉的天神, 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守,处处都是叶雪幽的眼线,想要离开, 实属不容易。 况且,叶雪幽对她,本来就别有用心,看似她自由来去, 实则重重枷锁环绕于身,稍有行差踏错, 便是万劫不复。 曲黛黛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春雨过后, 殿外的杏花都开了, 站在长廊中, 远远就能闻到一抹疏淡的幽香。曲黛黛嗅着空气里的清香,走到杏树底下,望了望,弯身脱掉自己的鞋袜,抓着树干往上爬。 她不会武功,爬树对她吃力了些,还好这树不高,小时候她去乡下外婆家,也跟着顽童们野过几回,爬了不少树。如今换具身体,技巧还在,费了一身力气,总算爬到了树中央。 杏花一般三四月开放,花苞为红色,开花后颜色逐渐变淡,由粉变白,等到花落时便如皓雪飘洒。如今,正是杏花盛放得最盛时,一片粉粉嫩嫩,如同日暮晚霞,美不胜收。 曲黛黛伸出手臂,拽住一根花枝,折了下来。 随着她的动作,花瓣如雨,坠下枝头,春草和叶雪幽从树下经过,花瓣正好落了他们一身。 叶雪幽仰起头来,灼灼盛放的花海间,一道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红衣是叶雪幽命春草给曲黛黛准备的,曲黛黛穿上这件红衣后,恍若一团燃烧的焰火,一抹盛放的花色,遥遥立在远处,一眼就能望见。 这红衣是叶雪幽拿来试探曲黛黛的,看她是否真的如自己所说,失忆了,所以颜色的浓烈程度,与花九箫一向喜爱的红衣别无二致。 曲黛黛拿到衣服后,并无任何异常反应,反而非常欢喜,日日穿着这件红衣,在青云阁四处闲逛,也不知道灼了多少双眼睛。 此刻,她就隐在花海中,比那一片粉嫩更为明艳。 “姑娘,您在树上做什么?”春草不由得出声道。 “我在折杏花。”曲黛黛又折下一束花,抱在怀中,“这就下来了!” 她抱着满怀的杏花,一步步往后退,似是怕折了怀中花枝,她退得极为小心,每退一步,便往下看一眼。忽然,一只黑色的虫子,扑棱着翅膀朝她撞过来。 曲黛黛吓了一跳,连忙闪身避让,却不小心踩滑了一步,整个人跌了过去。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声,一抹白色的身影一跃而起,揽住她的腰身,飞快地从空中掠过,落在长廊中。 曲黛黛一手抱着杏花,一手抓着叶雪幽胸前的衣襟,抬眸望着刚从云间探出来的太阳,心底不禁有几分遗憾。 太可惜了,就差一点点。叶雪幽的轻功着实厉害,居然在转瞬间就掠到了这阴影中。慢一步,阳光就能灼到他了。 她心底遗憾,面上却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叹道:“还好,还好,没摔死。” 叶雪幽将她放下,淡声道:“不是每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不是每次都会摔下来的。”曲黛黛不服气地说道,“刚才正好有一只小虫子。” “怕虫子?” “有那么丁点儿。”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叶雪幽话中有话。能同时将他和花九箫、凤岚曦、凤岚楚都招惹遍的人,居然会怕一只小虫子。 曲黛黛假装没听懂,咕哝道:“每个人都有弱点。”她想起什么,将怀中的杏花递到叶雪幽面前,“喏,给你。” “给我?” “对,给你摘的。你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一片白,连朵花也没有,真是无趣。” 叶雪幽的嘴角似乎抽了一下,冷冰冰道:“我不喜欢花。” “为什么?”曲黛黛难以理解,居然有人不喜欢花。这世间繁花,各有各的美丽,若是四季缺了鲜花,岂不是黯然失色。 “没有为什么。”叶雪幽面无表情地说道。 “算了。”曲黛黛收回手,将杏花递给奔过来的春草,“春草,给你了。” “谢谢姑娘。”春草看起来很喜欢这花的样子。 “原来我不会武功啊。”曲黛黛低声喃喃了一句,满脸失望之色,仰起头来,看向叶雪幽,“我和春草都是替你做事的,为什么春草会武功,我却不会?” “你们所修不同。”叶雪幽道。 “我修的是什么?”曲黛黛好奇。 “魅惑之道。”叶雪幽神情自若地扯谎。 曲黛黛宛若被雷劈中,一副惊呆的表情,心底早已将叶雪幽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呸呸呸!你才主修魅惑之道,你全家都修魅惑之道。看不出来,这个叶雪幽表面冷若冰霜,内里就是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居然这样损她。 曲黛黛走后,叶雪幽似乎还沉浸在她那一脸纠结的表情里,唇角隐隐往上翘。 骗她,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抓她的破绽,只是不知道何时起,随口逗逗她已成了家常便饭。 似乎,也挺有趣的。 “大人真的相信她失忆了吗?”春草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些日子以来,曲黛黛没有露什么破绽,也乖乖配合治疗,药一滴不剩的喝了,可是事情却没什么进展。 所有的试探,都被一句“想不起”打发了。 “是不是真的,试试便知。”叶雪幽的唇角再次绷回一抹冷冽的弧度,低声道。 叶雪幽将曲黛黛从凤鸣台带回青云阁的神殿后,春草曾经她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并没有找到“弱水”。这些日子以来,春草多方试探,也没有任何结果。 春草和叶雪幽都在怀疑,曲黛黛是不是在装失忆。 这日傍晚,曲黛黛刚喝完药,春草又再次问起:“还是一点儿没有想起吗?” 曲黛黛睁着无辜的一双眼睛,摇摇头,愧疚道:“我一直想不起来,是不是不能再出任务了?” 春草颔首:“姑娘的病没好,大人自然不会放心姑娘一个人出去。” “可我每日在这里白吃白喝,被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曲黛黛将托座上的蜡烛点亮,幽幽的烛火映着她担忧的双眼。 春草忍不住笑了:“姑娘放心,大人家大业大,养一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有大人在,没有人敢说闲话。” 曲黛黛凑近了春草,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好奇:“春草,你老实告诉我,我和你家大人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春草一愣,想起那日叶雪幽随口胡编的话,哭笑不得。 “姑娘觉得呢 ?”春草反问。 “他肯定是欺负我失忆,骗我。”曲黛黛看着面前的一簇小火苗说道。 “何出此言?” “我与他在一起时,并无亲近感,他待我,对旁人也没什么不一样。”曲黛黛叹了口气,随着她一声叹息,烛火轻轻跳跃了一下。 春草沉默片刻,道:“姑娘不记得从前的事,若大人再依着从前的方式对待姑娘,姑娘定会觉得大人唐突轻浮。” “……我们从前是怎样的?” “姑娘从前和大人关系很好,去了一趟蝴蝶谷后,反而生疏了不少。”春草低声叹道,忽而,她的眼睛一亮,提议,“姑娘不如试着主动亲近亲近大人,也许就能找回从前的感觉。” 我可去你的罢! 春草不愧是叶雪幽的心腹,这面不改色扯谎的能力,青出于蓝胜于蓝,说得曲黛黛都快信以为真了。 现在,曲黛黛就站在叶雪幽的门外,深深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主动亲近叶雪幽这个变态,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她躲他都来不及! “大人正在里面等着姑娘呢,快请进吧。”春草低声道。 “这么晚了,不太好吧。”曲黛黛犹豫着。从叶雪幽身上打探脱身的法子,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她觉着,还是另辟蹊径比较安全些。 “不晚,不晚,大人一向晚睡。”春草见她踌躇不定,索性一手推开殿门,一手将她推了进去。 曲黛黛吓了一跳,连忙稳准身形,抬起头来。身后咣当一声,是殿门合起的声音。 曲黛黛转身,手刚摸上门,远远飘来一道声音:“谁?” “是我。”曲黛黛想走已然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春草说,你找我。” “嗯。”叶雪幽轻声道,顿了顿,隐隐有水声传来,“稍候。” 曲黛黛抬起眼睛,打量着殿内,整个宫殿分为里外两层,用一层纱帘隔开。外面一层是处理公务的地方,两边的墙壁上都镶嵌着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里面一层显然是休息之用,隐隐可见床榻、衣柜之类的陈设。 此刻,纱帘垂下,那若隐若现的水声便是从纱帘后传来的。 听着这水声,曲黛黛疑惑道:“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沐浴了……” “无妨,再等片刻。”叶雪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半点不见尴尬,仿佛他不是在当着一个姑娘面前洗澡,而是在做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曲黛黛猜出叶雪幽在做什么,顿时眼睛也不敢往纱帘上落了,就怕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那我还是明天来找你好了。”曲黛黛脚步一转,正准备离开。 “听春草说,你也有事找我。” “我是有事……”曲黛黛脚步顿住,纠结地转过身来,“我的事情没什么重要的。” 她的目光四处乱飞,落在叶雪幽用来处理公务的书桌上。 书桌上堆满了书,不过,引起她注意的,却不是那些书,而是一条沾了血的蝴蝶穗子。 那穗子由红色的丝线编织成蝴蝶的模样,蝴蝶穗子本身就是红色的,若是沾了血也轻易看不出来,曲黛黛能看出来,是因为那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隐隐发黑,一大团,凝固在上面。 底下缀着的流苏,已经被利器削断,变得参差不齐,红绳编出来的蝴蝶也破损得不成样子,看得出来,这条流苏穗子当日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刀光剑影。 乍一见到这条蝴蝶流苏剑穗,曲黛黛的目光一滞,呆住了。 蝴蝶穗子再熟悉不过,这穗子本来就是她亲手所编,数日前,还系在花九箫那把蝴蝶弯刀上。花九箫曾带着它,孤身踏上凤鸣台,经历重重血战,一步步踏到她的面前。 如今这蝴蝶穗子出现在这里,花九箫又去了哪里? 她记得,她坠下凤鸣台之前,花九箫被凤岚曦的飞刀所伤,飞刀的位置就在他的心口,也不知道是否刺中要害。 想到这里,曲黛黛快步走到书桌前,想要将那穗子抓在手里看个究竟。手还未触及到桌面,忽然,她的心底狠狠打了个激灵。 不对,这是个陷阱! 她的叶大哥 叶雪幽故意将这条穗子放在这里, 引诱她过来, 就是想看她的反应, 看她是否真得如她所说,失忆了。 曲黛黛猛地回过神, 将手收了回来,想要退离这张书桌,后退的时候, 神思恍惚, 不小心碰倒了书桌后方的椅子。 轰然一声巨响,回荡在整个殿内,曲黛黛连忙弯身将座椅扶起,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 身后传来“咔咔”数声,木制的书架缓缓朝两边分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昏黄的光芒自洞口中流泻出来, 曲黛黛将椅子放好,站起身来,朝着洞口走了两步,目光好奇地探了进去, 登时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难不成这是个密道? 叶雪幽谨慎多疑,很大有可能在自己的卧寝中挖条直通外面的密道。如果真的是密道, 她岂不是可以顺着这条密道离开! 她咽了咽口水, 往内殿望了一眼。依稀有水声从帘帐后飘来, 说明叶雪幽还在沐浴。 曲黛黛趁着叶雪幽还没有过来, 抬步朝着洞内走去。入口处是一条往下延伸的台阶,曲黛黛沿着台阶往下走,没走几步,便到了尽头。 根本不是什么密道,而是一个内室。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个内室极为阴寒,一股股寒意裹挟着她的身体,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内室中点了几盏长明灯,方才那昏黄的光芒,就是由这些长明灯发散出来的。 内室的中央有一口巨大的石棺,看到这口石棺的瞬间,曲黛黛的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直觉告诉她,现在就转身,不要回头!但是双腿仿佛不听她的控制,不由自主朝着石棺迈去。 躺在石棺内的是一名青年,青年的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身着淡青色的衣袍,合目而眠,神情安详静谧。 他的面颊上覆满奇异的纹路,睫毛和唇畔结满白色的冰霜,五官英俊,却苍白得没有一丝活气。 乍一见到这张熟悉的脸,曲黛黛的身形猛地僵硬了一下,整张脸迅速地泛起惨白之色,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睁大着空洞的双眼,呆滞地看着棺内之人。 心尖上,顿时像是有一把无情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剐着,疼痛和着鲜血,就那么一寸一寸地蔓延着。 “叶大哥。”低低的一声轻叹,回荡在整个石室内。 有什么东西,沿着眼角,汹涌而来。 直到一抹幽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身后覆过来,与她映在地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惊得她猛地回过神来。 曲黛黛后退一步,不出意外地撞上了叶雪幽的胸膛。 叶雪幽刚沐浴过,发梢犹滴着水,冷峻的面庞也似罩着一层水汽,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雾蒙蒙地盯着她。 曲黛黛飞快地合起双眼,将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底已换成一片惊慌之色。 她紧紧地抓住了叶雪幽的手,指甲几乎抠进他的掌心里,浑身颤抖,苍白着脸问道:“叶大哥,这里怎么会有个死人,他是谁?” 她一副被吓坏的模样,面上没有丝毫破绽,脸色苍白是真的,浑身颤抖也是真的,转瞬间,所有的伤心和悲痛,都天.衣无缝地转换成了慌张与好奇,而那声“叶大哥”也巧妙地转移到了叶雪幽的身上。 叶雪幽任她抓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淡声道:“他叫叶翎,是我的弟弟。” 曲黛黛惊讶道:“叶大哥还有个弟弟?” “你不记得他了吗?从前,你和他玩得最好。” 曲黛黛一怔,摇头,顿了一顿:“可春草说,我和你的关系最好。” 叶雪幽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下意识地撇开了目光:“先上去。” 曲黛黛认为,叶雪幽心虚了。他当着自己弟弟的面,没办法再说出那些欺骗和隐瞒的话。 听到那一句“先上去”,曲黛黛松了口气,叶翎就在这里,她也不知道,这些表面的镇定还能维持多久。 叶雪幽心机深沉,为了试探她,他连叶翎都利用上了。 蝴蝶穗子是试探,叶翎更是试探。曲黛黛看出蝴蝶穗子的陷阱,却撞进名为叶翎的罗网,她方才若稍有破绽,等待她的,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叶雪幽到现在还和颜悦色的,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撕破这平静的假象。 叶雪幽牵着曲黛黛的手,踏上台阶。曲黛黛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有些纠结。 假戏真做,总难免有点不自在。上一次醉霄楼的见面,她还算计得他差点丢命,再次重逢,两人居然演起你侬我侬的戏码。 还好,叶雪幽没要求她再进一步的亲密,否则,她可真得绷不住了。 叶雪幽刚沐浴,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长衫,衣服的颜色是雪白的,罩在他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握着她的那只手,随着走动,袖摆下隐隐露出一条狰狞的疤痕。 “这是怎么回事?”曲黛黛举起他的手,皱眉道。她记得,醉霄楼见面时,他的手臂上还没有这条疤痕。 “一条刀疤而已,与人打斗时留下的,没什么大碍。”叶雪幽收回自己的手,用袖子将伤疤掩住了。 这刀疤是花九箫的蝴蝶弯刀留下的。 醉霄楼一战,战况激烈,他与春草联手,却还终究输给花九箫一招。那一刀落下,险些废了他整条手臂,最后的关头,不知道花九箫想到了什么,竟及时地将弯刀撤了回去,才留下他这条手臂。 想到这里,叶雪幽眼神晦暗。 花九箫此人,太过强大,若搁在从前,几乎是没有弱点的。 但现在,他已经有了弱点。 因为叶雪幽的一句戏言,从此,花九箫便多了一条软肋,而如今,这软肋就握在叶雪幽的手中。 叶雪幽的目光落在曲黛黛身上,抬手,在墙上轻轻拨了一下,书架合起,遮住了洞口。 叶翎一事,似乎就这么揭过了,接下来的数日,曲黛黛与叶雪幽之间相安无事。 平静的表面下,到底在酝酿着什么风暴,谁也猜不到。 曲黛黛住的地方,是青云阁的神殿,平日里除了叶雪幽和春草,鲜少再见到外人。对于她的“失忆之症”,除了日日灌她一碗药,叶雪幽似乎也别无他法。 清幽的月色笼罩着神殿,洒下一地霜雪之色。长廊的尽头,春草手捧托盘,缓缓走过来。 曲黛黛藏在拐弯处。 她已经连续观察了好几天,每天这个时候,春草都会神秘兮兮地给一个人送饭。 春草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经过,曲黛黛忽然从阴影中跳出来,轻声道:“春草!” 春草正愁眉苦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并没有察觉到曲黛黛的存在,忽闻她的声音,春草愣了一下。 “这么晚了,给谁送饭?”曲黛黛好奇地问道。 春草犹豫了片刻,回道:“水月姬。” 曲黛黛的面色僵硬了一瞬,旋即又恢复正常:“水月姬是何人?” “她是青云阁的阁主,说来话长,姑娘,陪我一同送饭吧。” 春草居然主动邀请她一起,令曲黛黛感到意外。春草邀请她,她求之不得。 叶翎死后,曲黛黛曾问过叶雪幽,叶翎所说的那个伤他的“疯女人”是谁,叶雪幽告诉她,是水月姬。 水月姬。 每每念及这个名字,曲黛黛都恨得咬牙切齿,将这个名字咬碎了,嚼烂了,也不能解心头之恨。 曲黛黛跟着春草,沿着长廊离开。她心头虽浸着恨意,面上却不敢丝毫表露,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叶雪幽的另一个陷阱。 “为何我回来这么久了,也没见过水月姬,不,阁主?”曲黛黛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 “她犯了些错,被大人关了起来。” 青云阁的阁主与大祭司的关系一向很差,大祭司的势力压过阁主是常有之事,历任阁主也有被大祭司杀的,水月姬被叶雪幽囚禁,这在青云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既犯了错,为何不杀了她?”曲黛黛心头的恨意一点点漫开来,如淬了毒,腐骨蚀心。 “大人与她往昔也算有些情分,只是她伤了大人的心,大人又不忍杀她,只有囚着她了。” 叶雪幽作为神之子入阁时只有十来岁,那时水月姬也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姑娘,两人在这清寒孤寂的神殿中一起长大,堪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叶雪幽与水月姬逐渐疏远,恰逢叶翎入阁,水月姬以为是叶翎之故,叶翎对她一向不假辞色,水月姬便记恨上了叶翎。 她始终没有明白,疏远她和叶雪幽的,不是叶翎,而是这权势争斗。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死不休。 听春草说,叶雪幽是念着与水月姬之间的情分,才不杀她的。曲黛黛的心里难免堆了点怨气,腹诽叶雪幽平日里手段狠辣,怎么到了水月姬这里却有了妇人之仁,果真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等她真正见到水月姬时,心口的怨气一下子像是被什么给击得溃散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意,笼罩在她的周身。 关押水月姬的是一个暗室,暗室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光亮无法触及到的地方,一片黑布隆冬。从暗室的轮廓来看,似乎是一座废弃的宫殿。 雕梁画栋,锦绣垂帘,都昭示着这间宫殿曾经的华美。 只是如今,锦绣不再,华美尽残,只剩下满地无人收敛的尸骨。 这些尸骨的姿势怪异,旁边还有散落的兵器,刀枪剑戟因长期暴露在空气里,无人擦拭,已经染上了斑驳锈迹。 看来,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打斗,失败者,便成为了这满地的枯骨。 从尸体到枯骨的过程,腐烂会滋生出蛆虫,散发出恶臭,难以想象,这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而被锁在覆满尘灰的座椅上的水月姬,又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毫无疑问,这些枯骨都是水月姬的心腹,他们为她战死。叶雪幽打败水月姬后,并没有命人将尸骨收敛,而是强迫着水月姬坐在这豪华的金座上,日复一日,看着这些曾经忠心于她的心腹们,腐烂成白骨。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喵 10个;黄猿的小娇妻、子岚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天狗叫、三秋 15瓶;x.y 2瓶;星垂晓雾、麻哩麻哩哄! 1瓶; (づ ̄ 3 ̄)づ 黛黛的脱身之计 春草推开殿门的瞬间, 倚靠在座椅上的水月姬似乎抬了一下脑袋。空气里泛着难闻的气息, 每走一步, 都有尘埃伴随着脚步乱舞。 曲黛黛的目光落在水月姬的身上。 水月姬居然没疯,她看着她们的眼神清醒、透亮。 曲黛黛走到一旁, 拿起唯一的油灯,跨过累累尸骨,走到水月姬面前,看清她的模样后,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她不仅消了心口的怨气,心底更是泛着一阵冰凉,四肢俱软,险些站立不住。 她没有见过水月姬, 但书中曾提及, 水月姬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妖姬。她有着雪一样的肌肤,花一样的美貌,可眼前的水月姬,半点看不出曾经的绝色倾城,反而令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她曾引以为傲的青丝, 已经化作满头的白发, 皮肤皱巴巴的,像是没了水分的树皮。脸颊瘦得只有巴掌大小, 唯独一双眼睛大大的, 像是嵌在脸上一般。 她全身更是瘦得皮包骨头, 身形萎缩,如同幼童。曲黛黛还注意到,她的右手以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五指的骨头全碎,应当是被叶雪幽一根根活生生地捏碎的。 叶雪幽不杀水月姬,哪里是念着往日的情分,分明是恨她恨得透骨,要她活着受尽折磨。 比起一刀了断,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确实更让人解气,也从另一方面证明,叶雪幽此人睚眦必报。 叶雪幽将叶翎之死迁怒到她的头上,她尚被叶雪幽诓骗着,送到花九箫的刀下,又遑论亲手杀了叶翎的水月姬。 这是叶雪幽给水月姬的惩罚。 春草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曲黛黛,见她并无异常,她端着饭食,走到水月姬的身前,恭声道:“阁主,用膳的时间到了。” “滚!都给我滚开!”方才还十分平静的水月姬,忽然面色狰狞地推开了春草的手,嘶声吼道。 “咣当”一声,饭菜顿时泼了一地。春草也不恼,只是漠然道:“近日大人心情好,才没有找你的麻烦,若是你再如此撒泼,休怪我们强灌。” 他们的强灌,并非压着她,将饭食灌入口中,而是将东西通过鼻子,强行灌入她的胃中。水月姬初时曾用绝食自尽,叶雪幽便是用鼻饲之法,保住了她的性命。水月姬实在被整得怕了,主动央求自己进食,叶雪幽不为所动,硬生生灌了她一个月才作罢。 那些痛苦被刻进了骨子里,每每想起,水月姬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曲黛黛弯身,将地上的饭食捡起,递到水月姬的手边,趁着春草不注意,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水月姬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抬手再次将饭碗打翻在地,浑身颤抖:“我不吃!” “罢了,一顿饭食而已,饿不死。”春草叹口气,“姑娘,我们走吧。” 曲黛黛跟着春草离开,离开前,她看了水月姬一眼。水月姬睁着大大的瞳仁,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着。 又过了数日,院子里的杏花已经开始飘落,微风拂过,花瓣如雪,铺满了地面。杏树下,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夕阳西下,流云漫天,绯红色的晚霞映着叶雪幽颀长的身躯,为他的白色衣摆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叶雪幽自长廊中缓步而过,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沉声道:“出来。” 曲黛黛背着手从一旁的柱子后面满脸心虚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跟着我做什么?”叶雪幽皱眉。 “能带我一起出门吗?”曲黛黛的眼中透出几许期待的光芒,低声祈求道。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拽住他的衣摆,晃了晃,“我好些日子没出门了。” 她这一招是和虞青凰学的,从前对着花九箫使,十分有效果,就是不知道叶雪幽吃不吃这套。 “下次。”叶雪幽垂眸看着她的那只手,缓缓地将袖子抽出来,转身就要走。 “你是不是想关着我?”曲黛黛身形一转,展开双臂,挡在他身前。她仰起头来,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你不带着我,我就在神殿里捣乱。” 既然他骗她,他们是那种关系,那她就像情人之间的撒娇,无理取闹给他看。 叶雪幽的眉毛似乎抽搐了一下,脸上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只是眼底有了讶异和新奇之色。 大抵他也是没见过曲黛黛的无理取闹的功力,被她给惊着了。 “我在保护你。”叶雪幽道,他见过叶翎和别的女孩子相处,便试着学他的样子,伸出手抚了抚曲黛黛的发顶,“你盗走‘弱水’,如今花九箫正在四处追杀你。他武功高强,连我也没有把握能杀了他。” 听到“花九箫”的名字,曲黛黛的心底惊了一下。 除了一些必要的信息,叶雪幽也没有骗她,比如,他如实告诉她,她去蝴蝶谷盗走了花九箫的“弱水”,引得花九箫雷霆震怒,发疯一般满江湖地找她。 “下次就下次。”曲黛黛脸色有失落之色,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叶雪幽的手臂垂下来,指尖轻轻颤了一下,曲黛黛的脑袋触感挺好的。曲黛黛赌气的转身举动,不禁令他有些失笑。 “我可以给你带一件礼物。”叶雪幽道。 以前叶翎出任务的时候,总会随手给他带回来一件礼物,有时候是一本书,有时候是一把剑,或者一盒棋子。他表面没有反应,心底还是欢喜的,也许曲黛黛也喜欢这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叶雪幽的话,着实令曲黛黛有些惊讶,她转过身来,对上叶雪幽的眸光,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听闻王宫内花开得好,你回来时,给我带一朵花。” 叶雪幽走后,曲黛黛回到自己的屋内,关上大门,开始睡觉。 一觉睡到大半夜,醒来时,一阵神清气爽。 浓墨般的夜色笼罩着整个青云阁,屋外传来一阵阵虫鸣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听来尤为清晰。 她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偷偷摸摸地出了屋子。 这个时候,除了巡夜的侍卫,大多数人都睡下了。叶雪幽还没回来,他入宫觐见,彻夜不归,没准是在和宫里那个少年皇帝在高谈阔论他们的宏图霸业。 曲黛黛撇了撇嘴角,叶雪幽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唯独沉溺权势。在他的心底,信仰他的那些子民,不过是他踏上权势巅峰的垫脚石罢了。 前几日跟着春草去关押水月姬的路线,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些日子,她表面按兵不动,心底早已将路线来来回回绘了好几遍,好不容易等到叶雪幽离开神殿,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那座废弃的宫殿与她的住处相隔并不远,曲黛黛借着夜色遮掩,顺利来到殿前。殿门年久失修,打开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音。 昏黄的灯光在殿门打开的瞬间,透入曲黛黛的眼底。 曲黛黛踏进殿内,走到水月姬的身前。 水月姬的姿势和她那天离去的一样,像是从来没有动过,直到曲黛黛走到她面前,她才微微抬起眸子,声音沙哑地开口道:“我等了你很久。” “那天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曲黛黛淡淡问道,面对水月姬,她可是没什么好脸色,若非被逼至绝境,她也不会把目光放在水月姬的身上。 她能感觉到,叶雪幽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这场你侬我侬的情深戏码,不知道何时会突然落幕。 她想要全身而退,必须主动掌握先机。所以借着给水月姬送饭的机会,她在水月姬耳边说了一句话。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水月姬是青云阁曾经的老大,她和叶雪幽斗了这么多年,实力不会弱到哪里去。她只是试探一下,水月姬的底牌。 “你不怕我告诉叶雪幽?”水月姬冷冷笑了一下,配合着她那张丑陋干枯的脸颊,显得异常阴森恐怖。 “你既然能当上青云阁的阁主,必定不会行如此愚蠢之事。若你真的揭发我,算我看走了眼。你以为,我会没有后招吗?” 水月姬的眼底透出讶然。 如曲黛黛所言,她不蠢,她是傲慢和任性,才着了叶雪幽的道。叶翎死后,叶雪幽和她彻底撕破了脸面,两人在这座宫殿里拼尽性命想要杀了对方,最后,她输了,输得彻底,那些死去的人,一点点在她的眼前腐烂。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是男人要比女人绝情得多,她曾想过,若是她赢了,她会囚着叶雪幽,从此不许别人再见他。她不会伤他分毫,她会好好爱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他。 可叶雪幽呢? 他毫不惦念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他废了她武功,毁她一臂,用各种狠辣的手段折磨着她。 他不许她死,不许她疯,他要她清醒地承受着所有的苦痛,赎清她的罪孽。 “你想怎么合作?”水月姬收敛了心神,问道。 若说她从前还爱过叶雪幽,如今,这爱意早已透支,化作绵绵无尽的刻骨之恨。叶雪幽伤她的,她要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那要看你的本钱,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我知道有一条密道可以离开青云阁。”水月姬道,顿了顿,她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晃动着扣在手腕上的锁链,“但是,你要先打开这条锁链,我才能带你过去。” “钥匙在叶雪幽那里?”曲黛黛了然。 “不,他已经把钥匙给熔了。”水月姬摇头。叶雪幽是当着她的面把钥匙熔掉的,他喜欢看她崩溃绝望的表情。 “我有一法能帮你打开铁链,就看你敢不敢赌。”曲黛黛定了定神,说道。接着,她俯身在水月姬的耳畔说了一句话。 水月姬眼底的波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咬了咬牙,心一横,点头道:“依你所言,反正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还有一事。”曲黛黛沉吟,“即使我们真的能顺利离开青云阁,以叶雪幽的势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我们抓回来。” “你的意思是……”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曲黛黛的眼底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 水月姬面色剧烈变幻着,面前这个少女看起来弱不禁风,心思却如此毒辣。敢对叶雪幽动杀念的,可真不多。 “没人能杀了叶雪幽。”水月姬冷声道。这个曲黛黛,未免太过狂妄自大。 “凡人都有弱点,叶雪幽也不例外,别忘了,他并不是神。” 水月姬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你真的能杀了叶雪幽?” “只要提前布置好陷阱。” “我的确还有些残余部下,若是能联系到他们……”水月姬动心了。曲黛黛说得对,唯有永绝后患,方能一世安生。她不想,余生都在叶雪幽的阴影里渡过,她这一辈子,叶雪幽的阴影无处不在,她受够了! 叶雪幽的柔情 叶雪幽回来的那天下了一场小雨, 小雨刚停, 空气里泛着泥土的气息。枝头的花瓣落了一地, 融在泥水里,显出颓靡的颜色。 清澈的天空宛若横穿而过的河流,一只风筝在云间若隐若现。曲黛黛坐在石阶上, 手中扯着风筝线,随着她的动作, 风筝越飞越高, 几乎要隐没在云层里。 叶雪幽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侍从撑开一把伞,罩在他的头顶。阳光隐在云层后,云层太薄,难免有些灼目。 曲黛黛看见了他,立马松开手中的风筝线, 一步三跳走到他跟前, 朝他摊开掌心:“我的礼物呢?” 叶雪幽脚步一滞, 似乎怔了一下, 难得的面露几许愧疚:“忘了。” 回来时的确经过一片御花园,只是他脚步走得匆忙, 早已将曲黛黛的话抛之脑后。 曲黛黛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叶雪幽假装喜欢她, 又不是真的心折她,有些话随口一说, 转身就忘了, 在所难免。 “稍候补偿你。”叶雪幽话不多, 也不想解释,丢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曲黛黛转身走回台阶,继续放她的风筝。 晚间的时候,春草向叶雪幽汇报这几日的进展。 “大人走后,曲姑娘未有什么异常表现,倒是放了几回风筝。” “风筝?”叶雪幽记起,他回来时,曲黛黛的确在放风筝。 “大概是因为初学的缘故,力道掌控的不好,风筝线断了好几回。”春草失笑。 “风筝飘去了哪里?”叶雪幽神思微微一动。 “大人怀疑风筝另有玄机?”春草皱眉沉思,“这些风筝都是奴婢和曲姑娘一起做的,飘出青云阁的风筝奴婢也着人尽数捡了回来,已经仔细检查过,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叶雪幽没说话,望着桌案上的烛火,隐隐有些走神。 “大人还在怀疑曲姑娘吗?经过这些日子观察,奴婢觉得,曲姑娘兴许是真的失忆了。”曲黛黛那么看重叶翎,如果没有失忆,见到叶翎的那一瞬,早就该失态了。 “告诉曲黛黛,来祭神台一趟。”叶雪幽道。 白日里本就热闹不已的国都,到了晚上更是车水马龙,即便隔了很远,似乎也能听到闹哄哄的声音。 晋国本来是禁夜市的,叶雪幽当上大祭司后,向皇帝施压,才将夜市开放。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晋国的商业愈发得繁华。除此之外,叶雪幽还主张减免赋税,奖励耕织。 他是晋国人民的神,不仅是因为他是大祭司,更因为他为百姓带来了富足的生活。接下来,他还要大力发展河运、海运,将晋国的东西销售到其他各个国家…… 只可惜,在这一环节上,遭到了不小的阻力。不是所有的国君,都愿意敞开国门,友好往来。天下已经分裂太久,只有真正的统一,才能实现他的那些野心和抱负。 银色的月华笼罩着祭神台,万家灯火映在叶雪幽的眼底,掩去他浓烈的眸色。他看着这万里江山,眼中逐渐透出痴迷之色。 依稀记得那位小皇帝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地跪倒在他的面前,俯首称臣的那一幕。他沉寂得像是被冰封的心湖,陡然掀起惊涛骇浪,无以名状的兴奋,在他的四肢百骸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权势的力量如此强大,它可以令一个骄傲的头颅,在他的面前深深地垂下去。 就算是晋国的皇帝又怎么样,那双只跪天地父母的腿,还不是在他的面前弯了下去,像条狗一样,趴伏在他的面前。 夜色送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叶雪幽回过神来,转头瞧见曲黛黛气喘吁吁地站在不远处。 祭神台修建得高,曲黛黛又不比他会轻功,这一路爬上来,自然累得满头大汗。 曲黛黛没料到叶雪幽会约她来祭神台,平日里,祭神台只有叶雪幽一人才能来。即便曲黛黛没来过,也能猜到,以叶雪幽沉迷权势的性子,定然常在这里勾勒他心中的江山社稷图。 “春草说,你找我有事。”曲黛黛歇了一会儿,抹掉额前的热汗,走到叶雪幽的身前。 夜风拂来,吹散她身上的热气,瞬间凉快了不少。 满城绚烂的灯火映在曲黛黛的眼底,令她不由得露出满目惊艳之色。也难怪叶雪幽喜欢这里,万里山河尽收眼底,满目的繁华皆是他一手创造,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心潮澎湃。 在这里站久了,连曲黛黛心底也有些激动,恨不得征战九州,尝一尝踏上权势巅峰的滋味。 “我说过,会补偿你。”夜风将叶雪幽的声音送到曲黛黛的耳畔。 叶雪幽话少,有时候说话没头没尾的,曲黛黛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待叶雪幽抬手从她眼前拂过,霎时流光溢彩,眼前的景象一下子从满城灯火,变成了满城花开,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补偿,是欠了她一朵花,便用这满城的繁花弥补。 “喜欢什么花?”叶雪幽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唤回曲黛黛的神思。 曲黛黛盯着盛放的百花,一下子惊呆了,下意识地答了一句:“桃花。” “给。”叶雪幽的掌中多了一树桃花,桃瓣灼灼绽放,嫣红一片,曲黛黛甚至能闻到隐隐的桃花清香。 “这就是术法?”曲黛黛满面激动之色。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叶雪幽的术法,不说都是幻象么?怎么跟真的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凑到他手边,轻轻嗅了一口。 不是她的错觉,的确是桃花香。她对桃花的香气再熟悉不过了,从前她用来撩拨花九箫就是桃花香。 曲黛黛凑过来的瞬间,毛绒绒的脑袋几乎磕到叶雪幽的下巴。叶雪幽不动声色地抬起下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发心。他想起了那日的触感,很想伸出手揉一揉她的脑袋。 曲黛黛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他手中的这树桃花上了。她将桃花接了过来,等她转过头时,满目的景象又变了。 方才还是百花盛放,如今已经换成了灼灼一片的桃花,就连祭神台上也开满了粉粉绰绰的桃花,无数的花瓣从天上飘落下来,瞬间就铺满了整个石台。 桃花燃如烟霞,远远望去,恍若置身仙境。 曲黛黛忍不住伸出手,一朵冰凉的花瓣停留在她的指尖,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尖叫:“着火了!快来人啊,赶紧救火!” 满目的幻象尽数消失,清幽的月光,满城的灯火,伴随着黑暗重新映入曲黛黛的眼底。 手中一空,曲黛黛垂眸,她握在掌心的桃花也消失了。 曲黛黛回神,连忙转头朝着黑夜中的神殿望去,隐约能见到一簇簇明黄色的火焰腾空而起,滚滚浓烟升入夜空。 “大人,是水月姬的那间宫殿着火了。”春草急匆匆地奔上祭神台,气喘吁吁地向叶雪幽禀告。 叶雪幽不杀水月姬,并非仁慈,而是仇恨。如果他没有下令处死水月姬,那么,谁也不敢决定她的生死。 空气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春草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无了任何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曲黛黛的错觉,她仿佛听见了火焰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 ……要赌输了吗? 曲黛黛抬起头来,看向叶雪幽,叶雪幽站在清冷的月色里,侧脸对着她,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似乎连春草也觉得,这样的叶雪幽有些异常。她沉默了片刻,启唇道:“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请大人早做决断,是否处死水月姬。” 春草话音刚落,曲黛黛只觉得身边掠过一阵风,白影一闪,叶雪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春草连忙追上叶雪幽的脚步。 月华笼罩着祭神台,也笼罩着远处的繁华都城,万家灯火。 夜风拂面而来,撩起曲黛黛鬓边的一缕发丝,掠过树梢,将叶子吹得沙沙作响。 曲黛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赌赢了。 叶雪幽因叶翎之死,对水月姬恨之入骨,水月姬战败后,叶雪幽留下了她的命。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可怕,叶雪幽不杀水月姬,就是要她清醒地承受着惩罚。 如若不将心中的恨意全部消减,他不会放过水月姬,所以,他不允许水月姬轻易地死去。 困住水月姬铁链的钥匙已经被叶雪幽熔掉,曲黛黛没有办法将水月姬放出来,但是叶雪幽可以。 能成功将水月姬带离那座废弃的宫殿的,也只有叶雪幽。 曲黛黛建议,在宫殿里放一把火,如若叶雪幽不愿放过水月姬,他定会将她救出来。 当然,这是一场豪赌。如若叶雪幽觉得,对水月姬的惩罚已经够了,那么,他不会救水月姬,等待她的会是活活被烧死的下场。因此,曲黛黛才会问水月姬,敢赌吗?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于曲黛黛而言,都不会损失什么。水月姬死了,她刚好替叶翎报了仇,水月姬没死,那么,她便可继续实施她的计划。 不过,曲黛黛更希望水月姬能活下来。想杀水月姬随时都可以,离开青云阁的机会可就这么一次。 曲黛黛走下祭神台的时候,大火已经扑灭了,只余下一缕缕白烟,逐渐在风中散掉。 这场大火来得突然,整个宫殿烧掉了一大半,若非叶雪幽亲自冲入火海中,徒手扯断铁链,将水月姬给拎了出来,水月姬必定会被大火吞噬。 曲黛黛站在废弃的宫殿前,刚好撞见叶雪幽拎着水月姬冲出来的一幕。 他的脸色冷得骇人,眼神阴郁森寒,衣角被火焰吞噬,烧得破破烂烂,雪白的料子也染上掉落下来的尘灰,乌黑一片。 便是那漆黑如墨的发丝,发尾部分也扫到了焰火,烧得卷曲起来。唯独一双眼睛,盛着阴郁的光芒,冷冷地看着曲黛黛。 曲黛黛的身形微微僵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计谋。 还好,叶雪幽只是扫了她一眼。 逃出青云阁 大火吞噬着整座宫殿, 火光笼着叶雪幽狰狞的表情, 幽幽的焰火映在眼底, 愈发显得他脸色阴森恐怖,宛若地狱里挣脱而出的修罗。 叶雪幽抬手将水月姬丢在了地上, 抽出腰间软剑抵着她的脖子:“想死?我成全你!” 水月姬睁着空洞的双眼瞪着他,忽然口中喷出一口血箭,双目一闭, 昏了过去。 叶雪幽握剑的手不可察觉地僵了一瞬, 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再无了发泄之处,堵在胸口,又沉又闷。 春草奔到水月姬身边, 以手探她的鼻息,抬头道:“大人,还活着。” 曲黛黛隔着火光, 朝叶雪幽望去,叶雪幽满面的狰狞之色已经被夜色尽数掩去,只剩下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静静的与她对视着。 仿佛方才雷霆震怒的他, 只是曲黛黛和春草的一个幻觉。 曲黛黛和他相处这么久,几乎没见过他动怒。 他的爱和恨都隐藏得很深, 深得曲黛黛初次见他, 认定他冷漠无情, 连自己的弟弟也能见死不救。 如今想来, 他并非见死不救,而是无能为力。 他是晋国的大祭司,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倾尽所有,复活叶翎。 他救不了叶翎,手握这万里山河,苍生兴亡尽在一念之间,可唯独,再也救不了他的亲弟弟。 轰然一声巨响传来,地面一阵震颤,整座宫殿在大火中坍塌,烟尘弥漫。曲黛黛心中的仇恨,也如这座坍塌的宫殿,随着大火的熄灭,化作缭绕的轻烟,逐渐消弭、释然。 大火将宫殿焚毁,连带着宫殿内的残骸都烧成了灰。水月姬在大火中受了重伤,陷入昏迷中,一连好几日都没有醒过来。 大火熄灭后,春草带人检查过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并未发现丝毫端倪,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场大火是一次意外,毕竟那座废弃的宫殿年久失修,砸下来什么东西,碰倒油灯也是正常的。 水月姬被安置在一间新的宫殿内,这期间大夫来了好几次,汤汤水水灌了不少,依旧未有好转。 春草将此事禀告给叶雪幽,叶雪幽冷着脸,只说了三个字:“取银针。” 曲黛黛以为,叶雪幽命春草取银针是打算亲自给水月姬施针,叶雪幽略通些医术,他还曾医治过她的双眼。 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叶雪幽对水月姬的仁慈,早已因叶翎之死耗尽,他留着她的命,并非他的仁慈,恰恰相反,而是因他的残酷。 春草是叶雪幽的心腹,不用叶雪幽明言,也清楚叶雪幽的心思。她将取来的银针,放在烛火上炙烤后,握住水月姬的左手,一根接着一根,慢吞吞地扎进了水月姬的五指。 水月姬被废掉是右手,五根手指,被叶雪幽合在掌心中,一点点地碾碎。水月姬用右手杀了叶翎,叶雪幽就废了她的右臂。 她的左手还是有知觉的,五根寒光闪烁的银针,每一根都从指尖扎进去,旋转着,不容决绝地,贯穿了她的手指。 都说十指连心痛,光只是瞧着都叫人不寒而栗。曲黛黛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她以为水月姬会扛不住,水月姬出乎她意料的坚韧,从头到尾,硬是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最后叶雪幽拂袖而去。 这日,宫里让人传了一道旨,召叶雪幽入宫。 宫里那位小皇帝早已经被架空,是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平日里躲叶雪幽,就跟耗子躲猫似的,能主动召见叶雪幽,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叶雪幽这一去,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曲黛黛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叶雪幽走后,曲黛黛等到半夜大家都睡了,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屋子。 叶雪幽三番两次的试探,她都没有露出破绽,如今,叶雪幽对她的戒心放下了不少,至少,再没有命人时时刻刻监视着她。 曲黛黛就在等这一天。 大抵连老天也在帮她,这天的夜色格外浓烈,天空上连颗星子都没有,视线所及,一片黑布隆冬。 曲黛黛摸黑朝着关押水月姬的那间宫殿走去,负责看守水月姬的小丫鬟正倚在门前打着瞌睡,丝毫没有察觉到曲黛黛正在朝她靠近。 曲黛黛抬手封住了她的穴道,小丫鬟立时身体一歪,昏了过去。 曲黛黛伸手,扶住了她,将她靠在柱子上,然后解下她腰间的钥匙,打开屋门。 她在黑夜中穿梭了许久,视线已经习惯夜色,方走进屋内,隐隐约约瞧见床畔坐了个人影。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曲黛黛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水月姬假装昏迷的这段日子,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解决。也亏得她心性坚韧,异于常人,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只怕早已崩溃。 水月姬耳朵灵敏,曲黛黛一来,她就知道了。 “能走吗?”曲黛黛面无表情地问道。 水月姬躺在床上的这几日,都是靠强灌一些流食,才维持住身体的正常运转,曲黛黛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力气走出去。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能走。”水月姬撑着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因着这个动作,她剧烈地喘了一口气。别说曲黛黛,现在连阵风都能将她推倒。 水月姬勉力的迈开双腿,脸上露出决然的表情。她忍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天,她拼了命,也要离开这里。 水月姬所说的密道入口,在主殿的神像后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月姬幼时和叶雪幽一起玩捉迷藏,藏身在这座神像后无意发现了这条密道。那时,她与叶雪幽无话不谈,唯独隐瞒了这个秘密。想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居然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据她观察,连叶雪幽的师父,上一任的大祭司,也不知道这条密道,密道从何而来,无人知晓。这么多年来,水月姬也只进过这条密道一次,密道通向神殿外面,她记得,密道出口处有一条清澈的河流,顺水而下,就能入城。 大半夜的,神殿里自然没有其他人,幽暗的灯光映着两人的身影。曲黛黛手里提着一盏从路上顺过来的灯笼,跟着水月姬一起从密道离开。 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着前行的路。密道修建得很窄,曲黛黛和水月姬一前一后,弓着身体,一步步往前走。 曲黛黛体力充沛,不觉得为难,水月姬躺了数日,体力不足,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辛,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 曲黛黛走在面前,唇角微微抿起,不仅要观察着前面的路,还要谨防身后的水月姬偷袭。 水月姬行事卑鄙,曲黛黛和她合作,不代表全然信她。现在她们还没有脱离叶雪幽的控制,曲黛黛暂时不能动她。 曲黛黛的心头掠过淡淡的杀意,唇角抿得更紧。 跟在她身后的水月姬,目光也时不时落在曲黛黛身上,她的心里同样在盘算着,出去之后如何解决曲黛黛。 反正她已经联系到她的部下,曲黛黛不会武功,到时候杀了她,还不是一刀解决的事情。 两人各怀心思,一句话也没有说,空气里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曲黛黛不知道两人到底走了多久,等到眼前终于透入天光时,她手中的灯笼燃尽最后一丝光芒,“噗”的一声熄灭了。 透入洞口的是黎明的曙光,金色的日光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满是清幽的花香,洞口处,细小的尘埃在空气里飞舞。 曲黛黛弯身走了出来,扔了手中灯笼,抖落满身的尘土。潺潺的水声,伴随着悦耳的鸟鸣,飘至耳畔。 曲黛黛抬起眼睛,空旷的视野中,一条银色的河流从碧野横穿而过,阳光洒落在河面,泛着细碎的金色波光。 果真如水月姬所言,出口有一条河。 这一点,水月姬没有骗她。 水月姬也跟着走了出来,重获自由的瞬间,她眼底的阴郁尽数褪尽,只剩下一片欢喜之色。 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一条小船顺流而下,飘至二人身前时,停了下来,从船上跳下两人,单膝跪在水月姬身前:“属下见过尊主。” 水月姬停下了大笑,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欣慰道:“你们做得很好。”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眼底蓦地透出狠厉光芒,正要对二人使眼色,拿下曲黛黛时,忽然,后颈抵上一件冰凉坚硬之物:“别动。” “尊主!”那两人没有想到,站在水月姬身边的那名娇滴滴的小姑娘,会突然对水月姬出手。 她离水月姬最近,等他们反应过来,曲黛黛藏在掌心的簪子早已抵上水月姬的脖子。再往前一点点,水月姬就会毙命。 这根簪子是凤岚楚给曲黛黛的,簪身注满毒液,这么多日曲黛黛一直贴身藏着,若是叶雪幽真的与她撕破脸皮,那么,她也不介意用这根毒簪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这根簪子没用在叶雪幽的身上,倒是用到了水月姬的身上。 曲黛黛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簪子上抹了见血封喉之毒,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你这是过河拆桥?”水月姬的眼神变幻了几许,咬紧牙关,厉声质问道。 她们明明说好的,要联手杀了叶雪幽。水月姬知道曲黛黛很聪明,她以为,曲黛黛定会先等她和叶雪幽斗个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不想她会这么快下手。 “自保罢了。”别说水月姬是杀了叶翎的凶手,即便她没有杀叶翎,曲黛黛也会这样做。 老虎被卸了爪子,拔了牙齿,依旧是老虎。水月姬这么多年来能稳坐青云阁的阁主之位,失势后,残余部下依旧忠心耿耿,可见她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曲黛黛不敢小瞧了她。 试想,能忍得住银针刺指之痛的女人,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她只有在水月姬动手之前,先发制人,才能稳占先机,否则,死的就是她。 “是我低看了你。”水月姬冷笑着,面上透出狰狞之色。千算万算,棋差一着。曲黛黛表面看起来弱不禁风,手段却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的多。 “上船。”曲黛黛命令道。 撕破温柔假象 曲黛黛手中的簪子抵着水月姬的脖子, 推着她,上了小船。小船顺流而下, 缓缓朝着下游飘去。 到了约定的地点后,曲黛黛推着水月姬下船。刚走上岸,又有两名黑衣打扮的男子上前行礼,看见后曲黛黛后愣了一愣。 太阳已经升至正空, 快要到日头最烈的时候了,曲黛黛低声在水月姬耳边道:“按照原计划, 把消息传递出去。” 水月姬小命被曲黛黛捏着, 不得不遵从她的命令,她朝属下使了个眼色,一名黑衣男子走了出去, 放飞手中的鸽子。 很快,那只鸽子会带着她和水月姬的下落,将消息送到叶雪幽的手里。 这就是曲黛黛和水月姬的计划, 她们要把叶雪幽引过来,将他击杀在此处。 至于, 到底是怎么联系上水月姬这些残余部下的,曲黛黛放飞的那些风筝中藏有玄机。 这些人是水月姬最后的底牌, 连叶雪幽都不知道。水月姬早已和他们约定了暗号, 风筝就是暗号。风筝是春草和曲黛黛一起做的, 上面的图案还是曲黛黛亲手画的, 都是些蝴蝶、鸟儿稀松平常的图案。风筝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曲黛黛的画。 那些画, 就是水月姬的暗号。 作为一个初学者,控制不好风筝线的长度,绷断风筝线是常有之事。飞出去的风筝里被徘徊在青云阁外,打探水月姬消息的那些人,先春草一步拿到了手,几幅图拼凑起来,就连成了完整的密信内容。 太阳缓缓移了一寸,日光越来越烈,照在曲黛黛的身上,泛着炙人的滚烫。 曲黛黛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阳光将她灼得一阵晕眩。等她的视线恢复清明时,眼帘中已经多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叶雪幽穿着平日里常穿的那件白衣,外罩一件白色的披风,手执青竹伞,遥遥站在曲黛黛的面前。 他的眼底一片漆黑,恍若深不见底的幽潭,静静地盯着曲黛黛,启唇道:“你在骗我。” “彼此彼此。”曲黛黛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着。对于此事,她一点儿也不愧疚,她要是不装失忆,叶雪幽为了得到“弱水”,早就将她剥皮拆骨了。 叶雪幽没有否认他骗她一事,如曲黛黛所言,彼此彼此,他们不过是互相欺骗而已。 他不信曲黛黛会失忆,故意误导她二人的关系,试探她的真假。以曲黛黛从前的性子,定会沉不住气,露出破绽。 可曲黛黛实在叫人意外。 她非但没有露出破绽,还曾叫他短暂地陷入过迷惘,一时也分不清,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如他所言,曲黛黛真的长大了,蝴蝶谷的那些经历,夺走了她的天真娇憨。 有时候,成长是一件残酷的事。如果叶翎知道,是他将一手曲黛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责怪他。 和曲黛黛相处久了,想起叶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叶雪幽的眼底不由得浮起一抹黯然,对曲黛黛的感情,也从最初的迁怒,转为如今的复杂。 蝴蝶穗子是试探,叶翎是试探,水月姬依旧是试探。他冷眼旁观,看着她演戏,甚至,陪着她演戏。真正令他起疑的,是那场无缘无故的大火。 他一直在想,到底会是谁,先撕破这平静温柔的假象。 而现在,他已经有了答案。 “我可以放了你,并且帮你摆脱花九箫。”叶雪幽定了定神,再次开口道。 “这是新条件?” 叶雪幽颔首:“只要你肯交出‘弱水’,从前那些,既往不咎。” 曲黛黛忍不住笑了起来,面露遗憾之色:“可惜了呢,你我之间共做了三桩生意,却是没有一桩能做成。” 话音刚落,凭空飞来无数支羽箭,尽数朝着叶雪幽射去。 水月姬安排在这里的埋伏。 “咻咻咻”箭支破空的吟啸声不绝于耳,曲黛黛拽着水月姬,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战局。她抬起头来,朝着叶雪幽望去。 白色的人影立于重重箭锋之中,一手执着青竹伞,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挽出凌厉的剑花。 剑气所到之处,羽箭纷纷断裂开来,落在他的脚下。他旋身而起,朝着曲黛黛的方向掠过来,一支羽箭从他的头顶飞过,瞬时将伞面穿了个洞。 叶雪幽动作稍稍凝滞一瞬,放弃了抓曲黛黛的想法。那些人已经看出他的弱点,他们想毁了他手里的伞。这把伞是特地为他做的,能挡去阳光的灼热,一旦毁掉,他就会暴露在阳光底下。 叶雪幽持伞,迅速地后退着,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槐树在地面上映出清凉的阴影。 叶雪幽退到槐树的阴影中,无数支羽箭追随而至,他将手中的伞抛至一旁,站在树影里,凝神对付这些杀手。 箭支再多,也有耗尽的时候,箭支耗尽后,原本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尽数跳了出来。他们有条不紊地站成一排,一拨人从腰畔取下一面镜子,镜面翻转,折射出阳光,朝着叶雪幽的面颊投去。一拨人在阳光射出的瞬间,持剑朝着叶雪幽掠去。 刺目的日光在镜面的折射下,映入叶雪幽的眼底。叶雪幽身披特制的披风,手戴特制的手套,唯独面颊暴露在外。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用衣袖遮挡日光。 便是这一瞬间的破绽,杀手们如黄蜂一般纷涌而上。 剑影乱飞,鲜血漫洒,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一拨人控制镜子,一拨人杀人,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叶雪幽心知,要想脱困,必须先解决控制镜子的杀手。 只见他一掠而起,如一只白色的大鸟,飞快地俯冲到持镜杀手的面前。这下不光是杀手们惊呆了,曲黛黛也惊呆了。 传闻有异! 叶雪幽居然光明正大地走到了阳光底下,横剑一扫,剑端带起漫飞的血色。持镜的杀手们一瞬间就被他手中的剑收割了生命,倒地而亡。 余下的杀手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便见叶雪幽的身形趔趄了一下。杀手们顿时明白过来,他撑不住了。 他们抓紧时机,围攻叶雪幽。叶雪幽眼底掠过浓烈的杀意,掌中内力吞吐,将剑身灌满真气。 不过转瞬的功夫,余下的杀手尽数毙命在他的剑下,他的剑也因承受不住强劲的内力,寸寸断裂过来。 叶雪幽的白衣被鲜血染透,呈现出一片绯红色,这些血有些是杀手的,有些是他自己的。 他伤得极重,全身上下有数十道伤口,尤其是胸前的一道剑伤,长剑从胸口贯穿而过,尚未来得及拔出,剑刃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染红了地面。 叶雪幽面如修罗,神色阴狠地瞪了一眼曲黛黛,接着他扔了手中的剑,满身是血地朝着槐树的树影走去。 阳光灼烧着他的身体,他有种置身烈焰,快要化为灰烬的错觉。 距离树影还有三步的时候,叶雪幽猛地吐出一口血,单膝跪倒在地。 传闻说的没有错,他见不得阳光。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照见过阳光了。他得了一种怪病,阳光会灼伤他的皮肤,那种灼烧的痛楚,就像是被火舌舔过。 他身居高位,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就连名满天下的医仙,看过他的病症后,也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从得了这个怪病之后,他就厌恶阳光。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死在厌恶的阳光里。 炙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将他灼得粉身碎骨。身体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叶雪幽的意识在这一波波剧痛中逐渐昏沉,再也支持不住,朝着地面倒去。 倒地的瞬间,一道清凉的阴影从头顶投射下来,挡去所有灼目日光,罩在他的身上。 叶雪幽费力地抬起眼睛,眼底映着曲黛黛的身影。曲黛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旁。水月姬被曲黛黛封了穴道,丢在一旁,正瞪着双眼看着他们。 曲黛黛的手里撑着叶雪幽丢弃的青竹伞,伞面被箭支穿了个洞,她一手握住伞柄,一手抬起,用手掌挡住从孔内投射下来的阳光。 叶雪幽似乎愣了一下,眸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之色。他脸颊的肌肤被阳光灼烧,皮肤皱在一起,泛着赤红色,原本英俊的相貌显得有几分狰狞。 曲黛黛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着,她的眸子清澈透亮,宛若一湾春水。 有了这片刻的喘息,叶雪幽撑着身体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朝着树影走去。 曲黛黛跟在他身后。 叶雪幽无力地倚靠在树干坐下,他低低地喘了口气,问道:“为什么救我?” 这一出可是曲黛黛亲手主导,她完全可以一剑杀了他。 “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救大晋国的黎民百姓。”曲黛黛冷声说道。 叶雪幽权倾朝野,他一死,晋国必乱,不知会有多少人趁机兴风作浪,以现在那位少年皇帝的昏庸程度,根本无法应对这样的局面。朝局动荡,最后苦得还是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叶雪幽低声笑了起来,他压根不信曲黛黛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一笑,便牵动伤口,不小心咳嗽起来,咳出了鲜红的血沫。 他抬手,将唇边的血沫擦去,轻声道:“……你救我,是因为叶翎吧?” ※※※※※※※※※※※※※※※※※※※※ 关于呆呆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大叶子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 摘下一朵花,一瓣一瓣地数:真失忆,假失忆,真失忆,假失忆…… 然后花秃了。 大叶子明白过来:哦,假失忆。 【以上纯属恶搞】 答疑时间 问:为什么大佬们喜欢单打独斗? 众小弟:老大脚程太快,我们追不上啊。 叶雪幽副本下章结束,即将进入五年后重逢副本。 今天两更,明天继续~ 五年后 曲黛黛抿了抿唇, 没有回答。她自袖中取出一张纸,丢在叶雪幽的面前, 然后用方才威胁水月姬的簪子,抵住叶雪幽的脖子:“签了它。” 叶雪幽伸手将那张纸捡起,认真地看了一眼,看完后,他挑起了眉头, 面上露出意外之色。 曲黛黛给他的是一纸契约, 契约书上白纸黑字约定,叶雪幽掌控晋国一日, 便一日不主动对他国发起战争。 覆巢之下无完卵, 若叶雪幽挑起战火,曲黛黛躲到哪里,也不会安生。她此举是顺应虞青凰“天命凰女”的命格,她替虞青凰走了部分剧情,也该了结所有因果, 阻止这场战乱的发生。 曲黛黛将簪子往前递了递, 威胁道:“签了它。” 叶雪幽再次咳嗽起来, 咳出的血沫溅在了纸上,他用指尖沾了点血,在契约书的末尾印下了手印。 “你的玺印呢?”曲黛黛犹不放心。 叶雪幽自怀中取出一方小小的玺印, 在纸上印下, 抬眸道:“这下你满意了?” 曲黛黛不吭声, 她将纸卷起, 收在袖子里。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选择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黛黛,你还是太心软了些。”叶雪幽忽然朝曲黛黛凑近。 曲黛黛下意识地将簪子往后收了收,这根簪子见血封喉,她不想杀了叶雪幽。叶雪幽说得对,她不杀他,不仅是因为晋国的百姓,更是因为她是叶翎的亲哥哥。 “黛黛,你试过杀人吗?”叶雪幽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曲黛黛尚未反应过来,手腕猛地被叶雪幽握住,推了出去。利器入肉的声音清晰地从簪身传过来,曲黛黛的指尖颤了颤,像是被烫了一般,松开了手,转过身去。 水月姬瞪大着双眼,面色青白一片,直愣愣地看着叶雪幽,簪子尖利的一端,没入她的心口。 叶雪幽早就看出了这根簪子的机关所在,刺出的瞬间,拨动了机关,毒液尽数被注入水月姬的心脏。 水月姬的眼中是满满的不甘。 她被曲黛黛点了穴道,大抵是因为曲黛黛心神不稳,点穴的力道不够,很快,她就恢复了自由。 她趁着曲黛黛和叶雪幽说话之际,捡了一把匕首,悄然踱至二人身边,想要偷袭他们。不料叶雪幽早就发现了她,却若无其事,直到她走到曲黛黛身后,才弹出一道指风,击中她的膝盖。 水月姬倒下的瞬间,叶雪幽握住曲黛黛的手,将簪子对准她,刺进了她的心口。瞬间,毒素便麻痹了她的身体,封住了她的呼吸。 水月姬满脸的死不瞑目,轰然一声,倒在曲黛黛的脚下,溅起满地的烟尘和草屑。这巨大的一声响,将曲黛黛惊得回神,她后退一步,看着水月姬僵硬的身体,瞳孔放大,脸色透着些许苍白。 叶雪幽看得出来她是头一回杀人,轻声宽慰道:“不用怕,你是在替叶翎报仇,她落得这般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并非叶雪幽不惦念青梅竹马的情分,只是,立场所在,历代的阁主与大祭司注定不死不休。若水月姬不动叶翎,她落败后,叶雪幽也许会留她一条命。 她错纠错在,动了不该动的人。 就在刚才,她还想杀曲黛黛,叶雪幽再留她不得。 曲黛黛似乎还未从杀人的打击中走出来,呆呆地站着没动。 叶雪幽瞧了她一眼,再次咳嗽起来。他握住拳头,抵在唇边,血沫顺着他的喉咙流出。 他将血腥咽回喉中,剧烈地喘了一口气,沙哑着嗓音,半真半假地说道:“还不走?待我元气恢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曲黛黛的目光与他对上,居然从他的眼底看出了几分戏谑。这个从来都像是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男人,眼睛里头一回有了烟火气息。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趁着他的人还没找过来,转身就走。 曲黛黛走后,叶雪幽放出了一枚信号弹。信号弹“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的焰火。 失血令他的力气急速地流失着,他倚在树下,抬头望着漂浮在天空上的白云,脸上难得地露出几许温暖的笑意。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心软。 以后再也不会了。叶雪幽这样对自己说。 曲黛黛拿着身上的首饰换了银子,买了一匹马,朝着沧澜江狂奔而去。渡过沧澜江,就是楚国。 君凌霜带走虞青凰之前,曾给过她一块血色玉佩。他说,若他日她能成功从凌霄城脱身,就拿着信物来楚国,他的人会给她安排她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生活? 小舟在江心漂泊,曲黛黛坐在船头,清澈的眼底映着粼粼波光。江水推着船身,银白色的波浪翻滚,目光所及之处,水天一线,无穷无尽。 从始至终,她的初心都未变过。 水天尽头的自由,便是她所求。 …… …… 【五年后】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几日,总算在这日放晴,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花枝经过雨水的浇灌,已经长出零星的花骨朵,正是冬春交替之际,一日暖过一日,再过些日子,这些花就会都开了。 每到傍晚,千家万户的窗户里都会飘出饭菜的香气,客栈里的生意也到了一天里最好的时候。赶了一天路的旅人,会在天黑前找一个地方歇脚,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好几个客人订了房间。 曲黛黛趴在柜台前,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算盘是她新学的,没办法,经营一家客栈太不容易了,方方面面都要管理到,地方小,连账房先生都请不到,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顶上。 曲黛黛一手拨着算盘,一手拿着笔,一笔笔记着账,若是赚到了钱,她的嘴角会忍不住扬起,心情好的话,还会哼几首歌。 很快就到了打烊的时间,曲黛黛的账也算得差不多了,她将账本合起,扬声道:“大家今日都辛苦了,早点歇息罢。” “掌柜的也早点歇息。”众人应道。 曲黛黛长得美,脾气又好,不仅会写字算账,还会唱歌,对待他们这些伙计也很大方,从不克扣,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福利,放眼方圆几百里,哪里还能找得出这样的掌柜的,众人干起活来,都十分卖力。再加上这家客栈的背后,还有皇家势力在暗中撑腰,短短数年的时间,就被曲黛黛经营得红红火火,成为镇子上生意最好的客栈。 “老板娘,这是您今日的晚膳。”厨子将饭菜端了上来,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曲黛黛忙了一天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在桌前坐下,刚吃几口,门口忽然传来伙计八两嫌恶的声音:“走走走,哪里来的乞丐,快走开!” 曲黛黛抬起头来,瞧见一团黑色的影子像条泥鳅似的,从八两的身侧钻出,朝自己冲了过来。接着,她的衣摆被两只小小的手紧紧抓住,一个软糯的声音低声哀求道:“姐姐行行好!救救我娘亲吧!” 曲黛黛垂眸,这才看清抓着她的,是个年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打了很多补丁,料子也洗得发白,圆嘟嘟的脸颊灰扑扑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五官,唯独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亮黑亮的,令人轻易地就想起水洗过的黑葡萄。 小姑娘身手敏捷,连八两这个大男人都没能拦住,眼力又好,一冲进来就看出曲黛黛才是这里的主事之人,抓着她的衣摆不放,两只大眼睛闪着可怜巴巴的光芒。 曲黛黛伸手将她扶起,温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娘亲病得快要死了,求姐姐可怜可怜我们,帮帮我们吧!”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口齿清晰,满脸焦急的表情,看起来快要哭了的样子。 曲黛黛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门外倒着一名穿着朴素的妇人,妇人的面容看起来还年轻,头发却已经斑白一片,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紧紧闭着,胸口的呼吸十分微弱,显然是病得昏了过去。 曲黛黛疾声道:“八两,快去请大夫,其他人帮忙将这位夫人扶到屋子里去。” 八两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工夫,镇子上医术最好的老大夫颤巍巍地跟着他进了客栈。 妇人躺在床上,面容惨白黯淡,胸口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老大夫手指搭在妇人的腕上,不断摇头叹息。小姑娘兴许是感知到了什么,趴在床尾,不停地抹眼泪,却不敢哭出声,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不一会儿,地面湿了一大块。 老大夫松开妇人的手,转过身来。曲黛黛焦急地问道:“大夫,这位夫人的病情怎么样?” “就是这两日的事情,早点准备后事罢。”老大夫叹了口气。他一生行医,见惯生死,遍布沟壑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摇着脑袋草草地交待了几句。 曲黛黛呆住。老大夫连药也不开了,就让准备后事,可见这名妇人的病情已经到了十分凶险的地步,连他也束手无策。 小姑娘这下再也忍不住,握住她母亲的手,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娘亲,嗓子都哭哑了。 曲黛黛叫人将大夫送了出去,走到小姑娘身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心头泛着些许酸楚。 这个小姑娘年纪还这么小,从今往后就要没娘亲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舒离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霸王多哥 20瓶;123、一本正经的小黄人 10瓶;迷途中的腿、党噹噹。、包子 5瓶;待我如初 2瓶;紫藤?语、牛肉芝麻馅汤圆、爱吃汤圆的兔子 1瓶; 谢谢宝贝们(*  ̄3)(e ̄ *) 她是小云锦 大抵是听到了小姑娘的哭声,床上的妇人咳嗽一声, 幽幽醒转过来, 撑着手肘从床上坐起。 “娘亲, 娘亲……”小姑娘扑进她怀里, 紧紧抓着她的衣襟, 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娘亲不要丢下云锦!” 妇人慈爱地抱住她, 用手拍着她的背, 轻声哄着她。 待小姑娘哭声渐止,她抬起头来, 看向曲黛黛,沙哑着嗓音道:“多谢姑娘相救,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她虽面容沧桑, 形容狼狈,说话的声音却不疾不徐, 体态端庄优雅,显然不是普通的村妇出身。 “曲黛黛。”曲黛黛道。 “曲姑娘不问我母子来历,仗义出手,大恩大德, 无以为报……”妇人说话间已掀开被子下了床,盈盈朝着曲黛黛跪下。 曲黛黛连忙扶住她的身体, 制止她的动作:“夫人身体尚未痊愈, 快快请起, 小心加重病情。” 妇人苦笑一声, 挣脱曲黛黛的手,执意跪倒在地:“实不相瞒,方才大夫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的身子到底怎么样,我心里十分清楚,我也早已将生死看淡,唯独舍不下云锦这个孩子……” 妇人看向小姑娘,满面的不舍。 “娘亲。”云锦用脸贴着她的脸颊,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软软地唤了一声。 妇人抚了抚她的脑袋,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唇干裂泛白,瞳仁蒙着一层黯淡的灰色,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妇人收回自己的手,深深地伏下身去:“曲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 曲黛黛已经猜出她所求,叹道:“夫人有话先起来再说。” 妇人摇摇头,不肯起来,低声道:“曲姑娘与我母女萍水相逢,我本不该如此为难曲姑娘,只是如今,我已经无处可去、无人可求。” “我并没有不答应,你先起来再说。”曲黛黛无奈道,弯身想将她扶起。 “曲姑娘,云锦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爹疼,又跟着我四处漂泊,小小年纪还要照顾我这个病人,吃了很多的苦头,恨只恨,我的身体不争气,没办法再陪着她。云锦年纪虽小,人却很聪明伶俐,只要给她一口饭,一件衣裳穿,一个地方睡,什么也不用操心。曲姑娘,你心地善良,我求求你……”妇人抓住她的手,话还没说完,就猛烈咳嗽起来。 她是个重病的人,力气却不小,抓着曲黛黛的那只手收得极紧,勒得曲黛黛有些疼。 她咳了几回,口中隐隐有血沫涌出,脸色愈发得灰白,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 曲黛黛伸手拍着她的背部,帮她顺气。 多个小姑娘,其实也只是多添双筷子的事情。云锦年纪小,若真得流落街头,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这名妇人也是穷途末路,才会将孩子托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想到此处,曲黛黛心头一软,便应了下来,一脸郑重之色地说道:“夫人放心,只要有曲黛黛在一日,就会有云锦一口饭吃。” 听闻此言,妇人松了一口气,终于放开她的手,满目俱是感激的泪光,边咳边道:“有曲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我一去,这个孩子就托付给曲姑娘了。曲姑娘的恩情,来世我必定结草衔环,以死相报!” 说罢,她转头冲云锦道:“云锦,跪下。” 云锦一向听她的话,她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妇人话音刚落,小姑娘就跪在了曲黛黛的面前。 曲黛黛尚来不及扶起她,便听得妇人一字一句,沉声道:“云锦,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曲姑娘就是你的娘亲,这一辈子,你只有曲姑娘这一个娘亲,你要尊敬她,爱护她,绝不可生出异心。来,给你的娘亲磕个头。” “云锦给黛黛娘亲磕头。”小姑娘含着眼泪,双手举起,贴在额头,掌心向下,深深地伏下身去,朝曲黛黛行了一个大礼。 “夫人,云锦,赶快起来。”曲黛黛连忙将母女二人从地上扶起。 妇人熬了两天,终是没有熬过去,于两日后的深夜撒手人寰。妇人去后,云锦趴在她的怀中,哭得伤心欲绝。 她呜呜咽咽哭了大半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每哭一次,便抽一口气,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糊满泪水,口中不断呼着“娘亲”,就连八两这个大男人听了,也忍不住偷偷跟着抹了几滴眼泪。 曲黛黛抱着云锦,给她擦着泪水,好不容易等她哭累了,趴在她怀中深深睡了过去,赶紧叫人把定制的新衣给妇人换上,又叫八两去镇上订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下葬的那日,云锦跪在墓前,又大哭了一场。 别人家的小姑娘,这个年纪尚不知生死为何物,云锦就已经尝遍生死诀别的痛楚。曲黛黛心疼地抱着她,一点点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拭去。 小姑娘早就哭得累了,双眼一片通红,趴在她怀中,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咪,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口,嗅着她身上的气息,睡得沉沉的。 曲黛黛抱着云锦坐进了马车,马车晃悠悠的,碾着崎岖不平的地面,朝着客栈驶去。 风从车窗灌进来,送来草木的清香。 才走了一会儿,云锦缓缓醒转过来,嗓音哽咽,低低地唤了一声:“黛黛娘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声应道:“我在。” “是不是以后,我都见不到娘亲了?”小姑娘委屈巴巴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曲黛黛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如实告诉她,过于残忍,骗她的话,她又从哪里给她变个娘亲出来。 “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娘亲了。”云锦从她怀中挣脱出来,看着她,乌黑透亮的一双眼睛无声的掉着眼泪。 曲黛黛擦着她脸上的泪痕,低声安慰道:“云锦和娘亲只是暂时的分别而已,百年以后,云锦就可以见到娘亲了。” 云锦一听到还能再见到娘亲,眼泪也不掉了,眨巴着泪眼问:“真的?黛黛娘亲不骗我?” 她聪慧早熟,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知道百年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百年的光阴又有多漫长。 “真的,百年以后,云锦就能见到她了。云锦虽看不到娘亲,但娘亲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云锦,所以云锦要好好的,不要让娘亲担心。”曲黛黛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姑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全身上下瘦巴巴的,没有几两肉,只有脸颊圆鼓鼓的,捏起来跟面团儿似的。 “嗯,云锦好好的,不会让娘亲担心。”小姑娘重重地点着脑袋,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腿上,坐得端端正正。 她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眸子水洗过一般的清澈,声音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还有隐隐的抽气声。 曲黛黛打开抽屉,取出一罐蜂蜜,兑了点水,递给云锦:“喝点。” “谢谢黛黛娘亲。”云锦双手捧着杯子,将脸埋进杯子里,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眼睛一亮,“甜的?” 小姑娘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喝了一口甜甜的蜂蜜水,就把伤心事抛在脑后,这会儿脸上堆满高兴的神色,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 曲黛黛的目光落在云锦的手上。 她抱云锦时就已经察觉,小姑娘太过瘦弱,骨头有些硌人,定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没能好好长。她的双手也布满各种细小的伤痕,有些是近日新添的,有些年岁已久,留下了疤,多半是干活时留下的。 母亲长期重病,身边只有一个云锦,云锦小小年纪就要担起照顾她的重任,可想而知,这个小姑娘到底吃了多少苦。 曲黛黛等她喝完蜂蜜水,将她抱进怀里,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药膏。跟了花九箫太久,耳目濡染的,也养成了随身携带药物的习惯。 曲黛黛打开药盒,登时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云锦的鼻子不由得吸了一下,好奇地嗅着空气里的香气,乖乖地坐在她怀中,一双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专注地盯着她手中的药盒。 曲黛黛握着她的手,指尖沾着药膏,涂抹在那些伤口上。 新添的伤口沾了药膏,难免有些疼。云锦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却一句痛呼也没有,安安静静的任曲黛黛动作,乖得像只小绵羊。 曲黛黛涂抹的这处伤口,从外形来看,应该是擦伤。小姑娘力气小,带着一个重病的成年人到处跑,难免会磕着碰着。 这处擦伤极为严重,伤口参差不齐,表面的皮肤被坚硬的地面剐去一层,只留下鲜红的血肉,又因是手腕这个部位,被袖子遮着,不轻易察觉。 伤口处已经有化脓的趋势,看着都疼,小姑娘居然一句也没提,连哼唧一声都没有。 “黛黛娘亲,我不疼。”一只微凉的小手抚上她的眉心,轻轻将她眉心皱着的地方抹开。 曲黛黛抬起眸子,对上云锦的目光。 云锦小声道:“黛黛娘亲别皱着眉头。” 在她的心底,皱眉代表不开心,她的娘亲大部分时间都是皱着眉头的,所以,她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 曲黛黛收起药盒,轻声问:“云锦今年多大了?” “我五岁了。”云锦乖乖地回道。 “五岁就这么懂事了。”曲黛黛叹道。她五岁的时候,还只知道玩泥巴。 “娘亲说,云锦不比别家的孩子,要早点懂事。”云锦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表情正经严肃。 曲黛黛被她逗乐了,忍不住笑了一声。她伸出手臂,将云锦揽进怀里,端起桌子上的糕点,递到她面前,好奇地问:“云锦的爹爹呢?” “爹爹……”云锦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耷拉下来,顿了顿,垂下眸子,声音小小的,“娘亲说,云锦没有爹爹。云锦的爹爹是个坏男人,这样的坏男人,不配做云锦的爹爹。” 曲黛黛听到这个答案,着实有些惊讶,小孩子又懂什么是坏男人,这些话估计是她的母亲说的。抛弃妻女,不闻不问,这样的男人,的确不是什么好男人。如果那个男人有心,又怎么会让这对母女流落街头。 曲黛黛打消了帮云锦找回亲爹的想法,她的母亲宁愿将孩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托付给亲爹,可见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锦早就在眼馋那一盘糕点了,偷偷咽了好几回口水。曲黛黛将糕点递到她手边的瞬间,她有些激动,但还是忍住了,抬起头来,礼貌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吃吧。”曲黛黛的眼神软了下来。 居然遇故人 几场春雨过后, 院子里的花苞陆陆续续都开了,粉粉嫩嫩的花朵堆满枝头, 风拂过的瞬间,清香弥漫着整间院子。 春天一到,那些鸟儿也都回来了,天还没亮, 就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开大会,吵得曲黛黛睡不着觉。 曲黛黛抱着被子, 刚翻了个身, 门外响起一串敲门声。 曲黛黛打了个呵欠,披衣起床,打开屋门, 瞧见云锦捧着一盆清水站在门口,大大的眼睛闪着清澈的光芒,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黛黛娘亲。” 银盆足足有她的肩膀那么宽, 又装了满满一盆水,云锦力气小, 捧着水盆,身体摇摇晃晃的, 看得曲黛黛一阵心惊肉跳。 “这么早, 有事吗?”曲黛黛赶紧将水盆接过来。 “黛黛娘亲, 洗脸。”小姑娘递出一块布巾, 一脸认真地说道。 曲黛黛这会儿明白过来了, 这个小姑娘一大早送盆水过来, 就是来伺候她梳洗的。 “云锦,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做,还有,你不用起这么早……”曲黛黛将水盆搁在架子上,话还未说完,就瞧见小姑娘一蹦一跳,跑到她的床边,将她昨天换下来的衣裳从床头的柜子上取下来,抱在怀里。 “云锦,做什么呢?”曲黛黛一愣。 “给黛黛娘亲洗衣服。”小姑娘很勤快,看见她的鞋子放歪了,还帮她把鞋子正了正,放回床底。 曲黛黛一脸无奈,放下手中刚沾水的布巾,走过来,取走她手里的脏衣服,放回柜子上。她一个成年人,还没脸皮厚到要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帮洗衣裳。 “云锦呐,我有手有脚,这些活……”曲黛黛转身,用手扶了扶额,因为她话只说了一半,小姑娘又蹦跶着帮她把被子给叠了。 小姑娘手脚利落,转瞬间就把她的被子叠成了个豆腐块,黑葡萄似的眼睛满满的是求夸赞的光芒。 曲黛黛:“……” 云锦的娘亲常年重病,身边又没旁人,看她们的样子,估计也请不起仆人,一直是云锦贴身照顾着她。小姑娘怎么会干这些活,还干得这样熟稔,不言而喻。 生火做饭,洗衣铺床,甚至买药煎药,都是这个小姑娘一手操办……曲黛黛能想象得出来,小姑娘是如何脚踩着板凳,将米一粒粒下锅,将菜一点点炒熟。 曲黛黛记得,她的手背上还有热油烫出来的痕迹,烫伤难以消除,也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惊险状况,才会留下这样大的一块疤。 曲黛黛鼻子一酸,抱起云锦,在床边坐下,低声道:“云锦很懂事,不过,这些活云锦不用再做,黛黛娘亲身体健康,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云锦的大眼睛里腾起茫然之色:“那样云锦就没事做了。” “云锦可以读书写字,也可以练武学医。”曲黛黛别的没有,这五年倒是攒了一些钱,请几个先生还是请得起的。 “我真的可以读书写字?”云锦的眼睛绽出晶亮的光芒。 曲黛黛颔首,放下她,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笔,蘸了点墨,在纸上写下“云锦”二字。 云锦的个头矮,踮起脚,也只够露出个脑袋。她将下巴搁在桌子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曲黛黛手里的笔,眼底都是羡慕的神色。 曲黛黛将写好的字递给她看:“这是云锦的名字。” 云锦一脸郑重地接过,满脸都是欢喜,像是捧着一件稀罕的宝贝。 曲黛黛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云锦是姓云吗?” 云锦摇头:“我姓叶,叶云锦。” 曲黛黛怔住:“……叶?” “黛黛娘亲怎么了?” “没什么,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人,他也姓叶。”曲黛黛低声叹了一口气,双目不由得失神。 “黛黛娘亲一定很想这个故人。”云锦鼓起脸颊,将纸上的墨汁一点点吹干。 “何出此言?” “黛黛娘亲说起他的时候,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云锦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字,走过来,抱住了曲黛黛。 曲黛黛失笑,抚了抚她的脑袋:“他很好,我很想他,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黛黛娘亲别难过,云锦陪着你。”云锦用脑袋蹭了她一下,小声安慰道。 曲黛黛敛了难过,再次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叶云锦”三个字。 云锦爬上椅子,趴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叹道:“黛黛娘亲的字真好看,比书院里先生的字还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的字比书院里先生的还好看?” “我见过。”云锦一脸认真,“我偷听过先生授课,他们的字不好看。” “我的字是师父教的……他的字,是极好看的。”曲黛黛的字是花九箫抱着她,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将两人的字放在一起,几乎会以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黛黛娘亲一定很喜欢这个师父。” “为什么?”曲黛黛呆了一瞬,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黛黛娘亲说起他的时候,表情很温柔。”以前娘亲看着她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娘亲说,这代表喜欢,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对她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 “你还这么小,怎么懂这么多。”曲黛黛忍不住,举起了云锦,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云锦也“吧唧”回亲了她一下,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云锦喜欢读书写字,曲黛黛就教她读书写字,这个镇子上的读书人少,请不到什么好先生,曲黛黛只能暂时自己教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锦天赋异于常人,学东西很快,没过多久,就学得有模有样,笔锋隐隐有花九箫用刀的气势。 客栈的伙食好,小姑娘又正是长个头的时候,一天一个样。曲黛黛专门请了裁缝,给她裁了新衣裳。 云锦从小到大的衣裳都是母亲捡别人不要的布,东一块西一块拼凑起来缝制而成的,一件衣裳洗了穿,穿了洗,破了打上补丁,小了就改改,能穿好几年。 她们母女这些年,就是靠母亲给别人缝缝补补,换些银钱,勉强活下来的。云锦知道,一件新衣裳有多么来之不易,母亲需要熬好几宿,熬得眼睛都花了,才有那么一件衣裳。 新衣裳送过来的这天,云锦刚好在曲黛黛的屋里练字,曲黛黛叫她先试一试,看看哪里需要改。 云锦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裳,一时呆住了,身体僵硬得不敢动,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紧紧盯着新衣裳看。 曲黛黛帮她把身上的衣裳脱了,套上新裁的衣裳。 云锦的破衣裳早就扔了,她穿得是八两妹妹的衣裳。先前为了帮她母亲处理后事,一时也不顾上她,只能先捡八两妹妹衣裳凑合着。 到底是不合身,衣服有些大,袖子拖得老长,还是曲黛黛给剪掉了一截,才勉强不影响日常行动。 新衣裳则不然,从款式、颜色到料子,都是曲黛黛亲自带着云锦挑选的。小姑娘正是粉粉嫩嫩的年纪,曲黛黛给她挑了块红色的布,上面绣着精致的暗纹,衣服一上身,顿时衬得小姑娘光彩照人,连皮肤都红润了不少。 云锦哪里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扭捏地站在曲黛黛的面前,动也不敢动,就怕一不小心把衣裳给蹭坏了。 曲黛黛看着她,眼角眉梢都堆着满意之色。 到底是正长个头的年纪,云锦这几日吃得好,脸颊比从前圆了几分,小脸粉嘟嘟的,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小梨涡,跟个瓷娃娃似的。 “云锦真漂亮。”曲黛黛拉着她的手,“走两步我瞧瞧。” 云锦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到她跟前,仰起脑袋,软绵绵地唤了一声:“黛黛娘亲。” 曲黛黛拉着她,走到床边,拉开床头的抽屉,从中取了个漂亮的穗子,系在云锦的腰畔。 云锦看到这个穗子,眼睛瞬时一亮。红衣本就光彩照人,系了这条红色的穗子后,衣摆晃动,穗子飘扬,更是张扬似火。 曲黛黛给她系好穗子后,拉着她,在床畔坐下,取出一盒药膏,涂抹着她手腕上的擦伤。 伤口经过药物的修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有手背上一块烫疤消除不掉。如果有百花玉露生肌膏就好了,花九箫说,此药能化腐生肌,定能消掉这疤痕的。 得想办法拿到一罐百花玉露生肌膏。姑娘还太小,手上留下这么一块皱巴巴的疤痕,不好看,曲黛黛想。 花开得快,败得也快,转眼枝头的花就落了,飘飘洒洒,落满一院子。 曲黛黛坐在窗前,整理着云锦这几日练过的字。云锦天赋异禀,又肯下苦功夫,才不过半月的时间,就已经学会了不少字。 曲黛黛寻思着,云锦正是学习的年纪,应该让她多学点东西。 云锦不仅喜欢读书写字,似乎也挺喜欢练武的,前两日还看见她跟在八两后面学打拳。据八两说,那套拳法是一个走江湖的大哥交给他的,曲黛黛私心觉着,云锦的拳法打得比他漂亮。 可惜曲黛黛不会武功,不如先教她点穴,花九箫教她的那些,她可一点都没忘。 曲黛黛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她猛地抬起头来,就见八两一脸焦灼的表情冲进来:“掌柜的,楼、楼下……云、云锦出事了!” 曲黛黛闻言,连忙起身朝着楼下奔去。平日里坐满宾客的大堂空荡荡的,桌椅倒了一地,曲黛黛还没下楼,就听到了云锦的哭声。 小姑娘边哭边骂,骂得还挺难听,估计是跟她娘亲生活在市井中,从那些粗俗的妇人口中学来的。平时装得乖巧可人,这会儿逼急了,什么话都往外冒。 曲黛黛快速地奔下楼梯,喘了一口气,也不管站在大堂中央的青年背影有些熟悉,厉喝一声:“住手!” 黑衣青年手中举着云锦,忽然听闻这个声音,愣了一下,满面意外之色的转过身来,轻笑了一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故人。” 黛黛的担忧 这黑衣青年不是别人, 正是烈荼山庄的庄主司荼川。曲黛黛注意到,司荼川的不远处, 有一个姑娘跪在地上,满面惊恐的神色。 曲黛黛着实没有想到,第一个碰到的故人会是司荼川。当年花九箫以假“弱水”为饵,居然没有炸死他, 非但没有炸死,他还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想想也对, 当时若非司荼川及时将假“弱水”抛了出去, 莫说他,恐怕连曲黛黛也要一同遭殃。 云锦被司荼川提在手里,一张小脸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她再聪明, 也只是个孩子,此刻有了曲黛黛撑腰,哭得愈发的大声, 边哭边告状:“娘亲救我!大坏蛋,放开!” “娘亲?”司荼川“啧”了一声, 打量着手中的小面团儿。小面团儿长得伶俐可爱,倒是个小美人胚子。 “云锦还是个孩子, 她若惹得司庄主哪里不高兴, 我替她道歉便是。”曲黛黛的眼睛紧紧盯着司荼川, 就怕他一个不高兴, 要了云锦的小命。还好, 他提着云锦的是正常的右手, 云锦的小身板,可受不了他的机关手。 “抱歉,我并不想接受你的道歉。” “那你想怎样?” “听闻凤鸣台上花九箫痛失爱妻,这五年来过得生不如死,你说说,若是我把你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他,会不会很好玩?” “你不会!”曲黛黛笃定地开口。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面上表情却十分平静,挪动着脚下的步伐,一步步,试着朝司荼川靠近,“花九箫是你的仇人,比起给他希望,让他绝望会更好玩点。” “所以我要杀了你啊。”司荼川咧了咧嘴角,勾出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 “司庄主名震江湖,想来,也不屑于对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手吧。”曲黛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司荼川随便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但她与司荼川并无仇怨,司荼川也不是个喜欢对弱者下手的人,他更喜欢猎杀强者,只有猎杀强者,才能给他带来满足感,欺压弱女子,是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做的事情。 司荼川扬了扬眉:“我可以破例一次。” “司庄主,不如这样吧,我用自己的命,来换云锦的命。”曲黛黛经过桌子的时候,取走一杯茶,递到司荼川的面前,“说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有些想念烈荼花的滋味了。” 司荼川的眉头挑得更高,眼底露出兴味之色。他举起机关手,手指开合之间,细碎的粉末撒进了茶盏中,看向曲黛黛。 曲黛黛与他对视了一眼,面不改色地将这杯茶一饮而尽:“请司庄主放人。” 司荼川依言,松开了云锦。 云锦一获得自由,立即奔向曲黛黛的怀中,边哭,边拍着她的背,焦急道:“娘亲,快吐掉!赶紧吐掉!” 她不知道烈荼花是什么东西,但也猜得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曲黛黛摇摇头,低声安慰:“没事。”她转眸看向司荼川,“还请司庄主遵守约定。” 司荼川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女子,扬声道:“滚!” 那女子满脸的难以置信,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有意思。”司荼川道。 曲黛黛果然是百毒不侵,这样说来,当年他却是把解药送到了花九箫的身边。司荼川磨着牙齿想,难怪花九箫没有中招。 司荼川走后,曲黛黛抱着云锦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八两一瘸一拐地跟着其他伙计,留下来收拾被砸烂的桌椅。 曲黛黛抱着云锦上楼,将她搁在桌子上坐好,板着脸问道:“怎么会招惹上司荼川?” 云锦心虚地垂下了眸子:“我不小心泼了他一杯热茶。” “不小心?”曲黛黛拔高了声音,明显不信。 “故意的……”云锦吓得一抖,抬起头来,连忙认错,“黛黛娘亲,我错了。” 云锦虽也是捣乱贪玩的年纪,但和别家的孩子不一样,她一向懂事听话,曲黛黛猜想,定是有别的缘由。 她压下心头的怒气,将声音放软:“为什么要故意泼他?” “他欺负人。”云锦生气地说道,一张圆鼓鼓的小脸气鼓鼓的,更圆了。 “他欺负谁了?” “他踹八两哥哥,八两哥哥腿都瘸了。他还欺负那个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哭得好大声。”云锦一脸打抱不平的愤怒。 忽然一阵莫名的晕眩袭向脑海,曲黛黛的身形晃了晃,险些没有站住。云锦吓了一跳,伸手抓住她,连忙道:“黛黛娘亲,你怎么了?” 曲黛黛的心口似有惊涛骇浪在翻滚,难受得有些想吐。她定了定神,对云锦道:“下楼把八两哥哥叫上来。” “嗯,这就去。”云锦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曲黛黛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跳下桌子,飞快地朝楼下奔去。 司荼川离开客栈后,并没有走远。他站在一座石桥上,远远眺望着那间客栈的轮廓。 跟着他一同出门的下属,揣摩着他的心思:“可是要属下带人回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蠢货,谁要你自作主张的!”司荼川抬起一条大长腿踹在那人的身上,那人滚下石桥,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晕乎乎地趴在地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另一名下属聪明得多,连忙道:“庄主不用担心,属下已经命人将那名刺客捉了回来,严加审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口中的刺客,就是方才在客栈中跪在地上的女子。司荼川本想吃顿饭,顺带歇个脚,不料发现他身边的侍女换成了刺客,正发作着,客栈里的憨伙计以为他欺负女人,上来就抱打不平。 司荼川一顿火气没处撒,一脚给他踢瘸了。伙计敢怒不敢言,小姑娘倒是聪明,借着给他送茶水的功夫,愣是把一壶茶都泼在了他的身上。 司荼川身手快,没被烫着,可心里憋着火气,登时抓了那个小姑娘,将客栈里的桌椅一通乱砸。 桌椅碎了一地,小姑娘还好好的,毕竟年纪小,吓坏了,哭得天都快塌了,司荼川举着她,抓着不是,扔了更不妥。 那个小姑娘居然唤曲黛黛娘亲,司荼川觉着有些新奇。 难不成她是曲黛黛为花九箫生的女儿? 要真的是花九箫的女儿,那可是个宝贝。听闻五年前花九箫心脉受损,险些一命呜呼,这五年来,他一直在闭关。不知道出来后,会是个什么景况。 司荼川正盘算着曲黛黛母女的价值,身边的侍女忽然“咦”了一声。 司荼川转眸瞪向她,侍女吓得跪倒在地,双手摊开,举起一样东西,头皮发麻地说道:“庄主,奴婢捡到了这个。” 躺在侍女掌心的是一条红色的穗子,这个穗子的编法和普通穗子的编法不大一样,看得出来,编织之人费了些心思。 穗子是从司荼川身上掉下来的,明显不是司荼川之物,应该是方才那个小姑娘挣扎间,不小心掉落在司荼川身上的。 穗子编得再好看,也只是一条穗子,司荼川移开了目光,懒得再搭理。 云锦很快将八两叫到了楼上,曲黛黛正在弯身收拾包裹,八两愣了一下,惊讶地问道:“掌柜的,您要出门?” 曲黛黛点点头:“我要带云锦走趟亲戚。”顿了顿,问了一句,“腿怎么样?” “大夫看过了,没事。”八两很意外,曲黛黛在这里住了五年,这五年来,没见过她和什么亲戚来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就把客栈托付给你了。”曲黛黛转过身来。她平日里也教过这些伙计识字算账,防的就是这一天。 这里不能再留下了,司荼川答应她,不泄露她的行踪,但难保,他人会泄露出去。她记得,司荼川身边有花九箫安插的探子。 她三番两次地算计花九箫,还害得他险些在凤鸣台上殒命,花九箫那么小气,这五年来,不知道憋了多少火气,真找过来,还不得把她剥皮拆骨、大卸八块。 至少,这里暂时不能留了,先出去避个风头,等摸清了情况再说。 “掌柜的放心,我保证把客栈打理得妥妥当当,绝不会亏损。”八两拍着胸脯保证。 “如果有人问起我的行踪,就说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曲黛黛想了想,不放心,叮嘱了一句。 “行,我都记下了。”八两老实,向来最听曲黛黛的话,他也不问为什么,曲黛黛说什么就是什么。 ※※※※※※※※※※※※※※※※※※※※ 解释一下不设置黛黛生娃的剧情: 1、女人从怀到生很不容易,更别提一个人带孩子了。如果要生,必须男主参与。 2、以黛黛的性格和目前的感情进度,怀了也不会生下来的。 ps:我的文案从开文到现在,没有换过 夜遇叶雪幽 曲黛黛走得匆忙,根本来不及收拾多少东西, 就收了几件衣裳首饰, 再揣些银票防身。马车是租来的, 天一黑, 曲黛黛就带着云锦从客栈的后门离开了。 云锦还小, 八两他们又都是些大老爷们, 日子过得糙, 根本不会照顾孩子,而且她这一去,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索性就将云锦带上了。 天幕上挂着一弯弦月,如霜的月色笼罩着路面,车轱辘碾过细碎的石子, 发出沙沙的响声,朝着未知的远方驶去。 她还没想出来到底去哪里,走一步是一步吧, 反正楚国很大, 她身上又有钱,还有君凌霜的信物, 真遇着麻烦了,就把君凌霜搬出来。 君凌霜是楚国的太子,本名卫鸣, 听说这两年楚国的国君身体每况愈下, 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国君一旦驾崩, 继承大统的就是君凌霜。 这五年来,她和君凌霜没见过面,但她知道,君凌霜的势力一直在背后庇护着她,她才能在这个陌生的小镇子上立足,还把客栈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这间客栈也是她同君凌霜要来的。 五年前,她渡过沧澜江,拿着君凌霜给的信物,找到了他的人。他们问她想要什么,她想了想,选了这家客栈。 客栈所在的镇子人口不多,偶尔有些南来北往的旅客,曲黛黛拿到客栈后,火速找了伙计,除了忙得不可开交时搭把手,大部分时间都在后院里看书写字,很少有人见过她。 是以,这五年来,日子过得也很风平浪静。 只可惜,司荼川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平静。 曲黛黛如何也想不到,她见到的第一个故人,居然是司荼川。 司荼川的到来,让曲黛黛隐隐有种预感,这平静的日子要结束了。 曲黛黛没怎么走过夜路,车上还有一个云锦,因此,马车行驶得极为缓慢。车前挂着两盏灯笼,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映着铺满月光的路面。 云锦坐在曲黛黛的身边,夜晚的风比白日里寒凉许多,风迎面扑来,云锦不可察觉地缩了缩身体。 曲黛黛转头道:“云锦,去车里坐着。” 云锦摇头:“我要陪着黛黛娘亲。” “那多穿件衣裳。”云锦的性子不知道是不是随她娘亲,倔强又固执。 云锦爬进车里面,裹了件衣裳,又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袍子,往曲黛黛的身上裹:“黛黛娘亲也穿。” 曲黛黛裹上外袍,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 “黛黛娘亲,我们是不是在逃命?”过了一会儿,云锦严肃地问道。 “暂时避个风头,顺便游山玩水,云锦想去哪里玩?” 云锦乖巧地回道:“黛黛娘亲决定就好,黛黛娘亲去哪里,云锦就去哪里。” 曲黛黛没说话了,她的脑袋有些昏,心口也有些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自从喝下掺了烈荼花粉的茶后,她就一直这样昏昏沉沉的,还伴随着手脚无力,浑身滚烫,恶心想吐的症状。 烈荼花的毒在消耗她的元气。只要这具身体中毒,药血分解毒素,就会出现这些难受的症状。 照理说,她不该这个时候出门,可是她害怕。万一花九箫真的追过来,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她骗他感情,又假死脱身,还躲了整整五年,花九箫这个病娇的大魔头,把她碾碎了吃下去都有可能。 曲黛黛定了定神,决定先跑一段路,找到一家客栈再休息。她借着夜风拂面,让意识清醒几分。 脑袋在寒风的刺激下,倒是不昏了,就是心口的沉闷感越来越重,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身体仿佛置身烈焰中,骨头被一寸一寸地炙烤着,烤得她浑身剧痛,连指尖都在颤抖。 曲黛黛强压住心口那阵翻腾的血腥之气,勉力地睁着眼睛,看着月色笼罩的地面。忽然,那股被她强压的腥甜气息,化作喷薄的热浆,疯狂地从她口中涌出。 曲黛黛喷出一口血箭,顿觉身体一轻,意识飘飘忽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黛黛娘亲!”云锦见曲黛黛突然吐血昏倒,连忙抓住她手中的缰绳。拉车的是匹老马,颇有些灵性,它似乎知道了什么,脚步缓缓地停了下来。 曲黛黛仰面倒在车上,双目闭得紧紧的,面颊更是一片惨白。 云锦趴在她身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伸出手掐她的人中。她的娘亲以前也总是昏倒,隔壁的婶子就教了她一招,如果娘亲昏倒了,用力掐她的人中。平时管用的法子,此刻却一点也不见效。 云锦慌得眼泪啪啪直掉,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贴在曲黛黛的耳边,直唤着“黛黛娘亲”。 曲黛黛裹着的外袍从身上滑落下来,云锦费力地将外袍扯上来,裹在她身上,她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站起身体,打量着四周。 浓墨般的夜色笼罩着四周,一眼望去,俱是一片浓烈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云锦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她看到了光。 很亮很亮的光,从远处朝着这边行驶而来。 云锦眨着眼睛,拼命地望着那团光,直到一辆马车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底。 光是从马车上散发出来的,那辆马车华丽宽敞,由两匹雪白的神驹并排拉着,四角各挂着一盏华丽的琉璃灯,琉璃灯的光芒极亮,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上几分。 马车内,也透出极亮的光芒,偶尔风将车帘掀起,能隐约看到一抹雪色的衣摆。 走在马车最前方的,是个骑马的绿衣女子。 云锦定了定神,跳下马车,飞快地奔向车队,拦在路中央,高声道:“大家行行好,救救我娘亲!快救救我娘亲!” “吁——”绿衣女子勒住缰绳,看清楚站在路中央的是个粉嫩的女娃娃,不由得眉头一皱,第一反应是,可能是个陷阱。 这大半夜的,突然冒出个女娃娃,身边又没有大人,不是陷阱是什么? 其他人早就在观察绿衣女子的反应,见她面色不愉,冲出来两人,挥着手赶人:“哪里来的小东西,快走开,别挡我们家大人的路!” “求求你们,救救我娘亲!她快不行了,大家行行好,救救她。”云锦哭着跪在地上磕头。 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些侍卫家中也有孩子,一时心生不忍:“春草姑娘,这……” 春草也有些不忍,不过,他们正在赶路,这事她做不了主。 “去问问大人。”春草道。 一人小跑着,来到马车前,将事情的原委禀告给车内的那位大人,过了一会儿,车内飘出一个淡漠的声音:“不救。” 这些年来,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大半夜里冒出个孩子,实在很难不叫人起疑。 云锦隔得远,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句隐隐的“不救”,还是听到了。她愣了一下,一双大眼睛里还有未干的泪光,突然站起身来,从侍卫的腋下钻了过去,直接冲向马车。 她身体小,动作又敏捷,跟个小泥鳅似的,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能拦住她。 她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哭喊:“爹爹!爹爹!” 猛地听闻这声“爹爹”,追赶她的侍卫们俱是愣了一下,险些撞在了一起。 他们没听错吧?她唤的可是“爹爹”!难不成,是他们家大人欠下的风流债,私生女找上门来了。 就是这怔愣的片刻功夫,云锦已经跑到了马车前。 车内探出一只苍白的手,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白得太过病态,显出几分颓废。 那只手拂开车帘,帘后露出一张好看却冷漠的脸。 他穿着雪一般的袍子,从上到下,找不出一丝瑕疵。他的五官像是用笔描出来的,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的完美,尤其是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比这浓烈的夜色更深邃几分。 云锦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只听出来那个声音是男人的声音,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这么好看,她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 她扑到马车前,原本想抓他的衣摆,这会儿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抓了。男人的气质太过冷漠,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招惹的。 事已至此,曲黛黛还等着她,不招惹,也得招惹了。 可没等到她伸出手,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她,任她如何动作,也无法动弹一分。 云锦猛地抬起头来,似乎明白过来,是面前这个男人搞的鬼。 “小东西,我可不是你爹爹。”男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淡漠,像是冰层下方潺潺的流水,好听,却透着股冷意。 春草等人连忙赶过来,垂下脑袋,一脸的愧疚。这么多人,手忙脚乱的,居然没能拦住一个小姑娘。如果她真的是刺客,恐怕又得叶雪幽自己动手。 “只要你救我娘亲,你就是我爹爹。”云锦眼珠子转了转。 “我没兴趣救人。”叶雪幽抬手欲将车帘放下。 “我娘亲美若天仙,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你救她,绝对不会吃亏。”以前隔壁婶子老念叨,世上的男人皆爱美人,见了美人连腿都迈不动。云锦背地里听见八两他们夸曲黛黛,知道曲黛黛长得很美。为了让这个男人出手救她的娘亲,云锦也顾不上其他了,把曲黛黛夸得天花乱坠。 春草没忍住,“噗嗤”一声,先笑了。 叶雪幽看了她一眼。 春草敛了笑容,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去看看。”叶雪幽本对美人没兴趣,但云锦这张小嘴太厉害了,将她的娘亲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一下子起了兴趣,居然想见见她口中惊天动地的绝世美人。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吃饭了吗、党噹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容容 10瓶;党噹噹。、牛肉芝麻馅汤圆 1瓶; (づ ̄ 3 ̄)づ 是我救了你 云锦一见有戏, 立马迈开双腿, 在前面带路:“快点!快点!再慢我娘亲就没了。” 叶雪幽不紧不慢地跟在云锦身后, 小姑娘身手矫捷,脚步迈得飞快, 是个习武的好料子,若好好修习,他日必定能成为一名武林高手。 月色下, 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 老马大概是等久了,甩着蹄子,有些焦躁的样子。 云锦领着叶雪幽,走到马车前。车前隐隐躺着一个人, 叶雪幽缓步上前,借着月色将那人的面容看清。 月色朦朦胧胧,银色的月华映出一张清艳的脸颊, 霎时间,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给重重地击了一下。 躺在车上的,不是别人, 是五年前从他手里跑掉的曲黛黛。 这五年来,他有意无意找过她几次, 她却销声匿迹, 半点消息也无。他曾一度怀疑, 她在路上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那么聪明,那么能忽悠,别人不栽在她手里就不错了。 云锦见叶雪幽发呆,以为他真的被曲黛黛的美貌给震惊到了,不由得满脸得意之色:“我说得没错吧,我娘亲是个大美人……”顿了顿,她提醒着叶雪幽,“可是哥哥,你再不救她的话,大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香消玉殒”是她最近新学的词,能这么快活学活用,云锦颇有些自得。 曲黛黛面色泛白,唇畔隐隐发青,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叶雪幽伸出手,搭上她的手腕,仔细探着她的脉象。从脉象来看,的确是中毒,却又像是服了解药,解药的药性不彻底,残留了些毒素在身体里。 叶雪幽松开她的手,对春草道:“取药过来。” 过了一会儿,春草将药送了过来,叶雪幽取出一枚雪白的丹丸,塞入曲黛黛的口中。 云锦紧张又担忧:“我娘亲怎么还不醒过来?” 春草笑道:“又不是神仙施法,哪有这么快的。” 叶雪幽道:“把她抱进我的马车里。” “是。”春草颔首。 听闻曲黛黛能醒过来,云锦松了口气。叶雪幽□□草把曲黛黛抱进马车里,云锦顿时心生几分警惕,半步不离地跟着春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曲黛黛,生怕他们把她的娘亲给劫走。 叶雪幽的马车很宽敞,平躺下来也不碍事。云锦挥着短胳膊短腿,用尽浑身力气,哼哧哼哧地爬上了马车。 叶雪幽没有阻止她,他坐在曲黛黛旁边,下令道:“启程。” 云锦想起什么,连忙探出一个脑袋:“姐姐!姐姐!我们的马车,带上!” 都这样了,居然还记得马车,春草被她给逗乐了,回道:“放心吧。”说完,吩咐一人去把赶她们的马车,远远跟在叶雪幽马车的后面。 云锦放心地坐了回去,那辆马车上还放着曲黛黛的包裹,黛黛娘亲说,包裹里是她们的全部身家,真丢了,她们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曲黛黛还昏着,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云锦从袖子里取了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曲黛黛脸颊上的血迹。 见叶雪幽盯着曲黛黛的脸发呆,她直起小身体,挡在曲黛黛身前,一本正经地说道:“哥哥,英雄救美就好,见色起意就要不得了。” 叶雪幽一怔。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懂得还很多,成语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用得还挺准。 “这些话都是你娘亲教你说的?”除了曲黛黛,叶雪幽想不出别的。 “嘘,娘亲需要休息,我们还是别说话了。”云锦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叶雪幽噎住。他先前还怀疑这个女娃娃是曲黛黛骗来的,现在他确认了,是亲生的,绝对是亲生的!如出一辙的狡猾! 曲黛黛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窗户半开着,日光穿过树隙透进来,洒落在地面上,映下斑驳的光影。 她怔然地望着眼前的青色帘帐,云锦趴在她的床头,压着她身上的薄被,半张小脸都给压扁了,睡得很是香甜。 那股强烈的灼烧感已经消失,脑袋也不昏,心口也不沉了。曲黛黛打量了一眼四周,撑着手肘缓缓坐起来。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却还是没瞒过云锦。小姑娘很是警觉,她一动,她就醒了,睁开眼看到她的瞬间,眼睛里瞬时充满泪光,扑进她怀中,呜咽着:“黛黛娘亲!吓死云锦了!云锦以后再也不闯祸了!” 云锦脑子灵光,把前因后果一梳理,就猜出曲黛黛的昏倒,是那杯茶埋下的祸根。曲黛黛昏过去之后,她吓坏了,一度以为,她会和自己的娘亲一样,这样一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眼泪一会儿就把她胸前的衣襟给染湿了。曲黛黛温柔地抱着她,轻声哄道:“没事了,乖,不哭啦。” 这件事,说起来她也有错,是她没有考虑周全,低估了烈荼花的毒性。按照以往经验来看,她的药血分解毒素的时候,会给身体造成负担,所以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到处乱跑。 她听到花九箫的名字,就慌了心神,乱了手脚,一向清醒的脑子,也跟着糊涂起来,居然连夜带着云锦跑路。 幸好没出什么大事,曲黛黛心有余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这是哪里?是谁帮了我们?” 一觉醒来,身体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还完完整整地躺在床上,可见是有人出手相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锦想起什么,连忙从她怀中挣脱,跳下床去,跑到桌子旁边,拿布巾包裹着药炉,倒了一碗药:“是一位好看的哥哥帮了我们。” 云锦小心翼翼地将药碗递给曲黛黛:“黛黛娘亲,喝药。” 乍一闻到这个熟悉的药味,曲黛黛脸色变了变,疾声道:“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 话音刚落,屋门猛地被人推开,露出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后,曲黛黛眼前黑了一黑,恨不得再次晕厥过去。 云锦端着的那碗药再熟悉不过,光闻着药味,她就认出来,这药出自叶雪幽之手。当年在青云阁内,她假装失忆,为了治她的“失忆症”,叶雪幽□□草每日灌她一碗药,喝得她脸都绿了,以至于她后来只要闻到这药味,就忍不住浑身发抖,泛着恶心。 哪怕时隔五年,仅凭一股药味,她的鼻子就自动认出了属于叶雪幽独有的气味。 叶雪幽抬步,慢吞吞地走到屋内,停在床前,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些意外:“想不到你还记着这药。” 曲黛黛藏在被窝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她强迫着自己不要发抖,不要慌张。她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一抹清甜的笑容:“叶雪幽,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巧,是我救了你。”叶雪幽那张脸还是和从前一样年轻俊美,连淡漠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哦,那多谢了。不过,我可没有什么报酬支付。”曲黛黛警惕地看着他。五年前,她骗他失忆,又差点害得他丢命,这个男人睚眦必报,她可不认为,他救她是为了叙旧。 叶雪幽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光,将目光移开,对云锦道:“喂你的娘亲喝药。” 云锦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似乎没有听明白曲黛黛和叶雪幽之间的对话,但她懂叶雪幽的最后一句话。她的黛黛娘亲病了,病了就需要喝药。 “喝药。”云锦把药碗递给曲黛黛。她真的很怕,她已经没有娘亲了,不想再没有黛黛娘亲。 曲黛黛伸手将药碗接过来,对云锦道:“云锦,你出去玩。” “娘亲好好喝药。”云锦叮嘱了一句话,乖乖地走了出去。 云锦走后,曲黛黛端着药碗,打算找个地方,将药都倒了。 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她手中的药碗:“别倒,这药可以温补身体。” 曲黛黛愣住。 叶雪幽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搅拌着药汁。药还有些烫,需要再凉一会儿。 他非常自然地在曲黛黛的床畔坐下,一点儿也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 曲黛黛赶紧缩回被窝里,拽起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 “你总是叫我很意外。”叶雪幽觉着药汁凉得差不多了,舀了半勺,送到她唇边,“中了毒,也敢带着一个孩子赶夜路,这次若没有撞上我,恐怕天还没亮,你们母女俩就被路边的豺狼虎豹叼走了。” 曲黛黛嘀咕:“哪有那么多豺狼虎豹……”最凶残的豺狼虎豹,可不就是面前这位么?不过这话她不敢当着叶雪幽的面说。 “还很胆大包天,什么人也敢收养。”叶雪幽的眸光与她的视线对上。 曲黛黛无奈,张开嘴巴,皱着眉头,喝了他递过来的药,苦涩的药味一入喉,连眉毛都抽搐了一下,惨白的脸隐隐有变绿的趋势。 “你可知云锦的来历?”叶雪幽仿佛没有看见她的脸色,再次舀了半勺药。 曲黛黛摇头:“我又没有你那般神通广大,连别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能扒了个底朝天。” 叶雪幽对曲黛黛的嘲讽不为所动,冷漠地喂着她喝药:“云锦是楚国丞相的女儿。” 叶雪幽生气了 曲黛黛瞪大了眼睛, 眼底透出震惊之色。 她猜想过云锦的爹爹到底是谁, 云锦的母亲虽然落魄, 却不失端庄,应该是有钱人家出来的, 母亲尚有些地位,父亲定也差不多哪里去。 居然是楚国的丞相! 楚国的丞相之名,曲黛黛略有些耳闻, 听闻这个男人有几分手段, 年纪轻轻,就一路从底层爬到了丞相的位置。 不过更令曲黛黛惊讶的是叶雪幽,这才多久,他就把云锦的身世给扒了出来。这个男人, 更不简单!搁在现代社会,妥妥的狗仔预备! 曲黛黛幻想了一下,叶雪幽当狗仔的模样, 忍不住想要发笑。 叶雪幽似乎有些气恼,手中的汤匙不由得磕了一下碗壁,发出一声脆响。曲黛黛难不成以为自己是块臭石头,什么也敢碰, 她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察觉到这样的自己有些不正常, 叶雪幽将心头那些怪异的情绪压了回去, 继续冷漠地说道:“云锦的母亲是飞天寨寨主之女叶容……” 这下子曲黛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五年前, 她初到楚国, 一桩剿匪的盛事在楚国闹得沸沸扬扬。飞天寨是个土匪窝,横行霸道几十年,朝廷也不知道派了多少高手和官兵去围剿,愣是没能撬动一下,还折损了很多兵力。 飞天寨地处险峻之地,易守难攻,天然的地理优势,庇护着这个寨子,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围剿。就在五年前,一个年轻人带着一群官兵,将这个多少有经验的将军都啃不动的硬骨头,愣是给剿灭了。 据说那一战打得昏天暗地,土匪全军覆没,而那个领兵剿匪的男人,凭着这一仗名扬天下,从此以后,官运亨通,直上青云。 这个男人,就是后来的楚国丞相,也是楚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五年前,叶容在山下救了一个重伤的男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一个月,没过多久,她就和这个男人坠入了爱河。好景不长,三个月后,飞天寨再次遭到围剿,这一次,飞天寨全军覆没,罪魁祸首就是叶容救回来的男人。”叶雪幽将他查到的信息,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了曲黛黛。 那个男人本就是朝廷的人,他主动请缨剿匪,不惜自残身体打入土匪内部,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叶容。 谎言说了千万遍,就成了真。他欺骗叶容,演戏的人,不小心也入了戏。 飞天寨遭到围剿的那一天,叶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将两个年轻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叶容当场和那个男人决裂,跳下了万丈悬崖。醒来后,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是一名住在崖下的老妇人救了她,叶容伤了脚,三个月不能下床。这三个月以来,她想尽各种办法,想打掉肚子里的孽种,皆以失败告终。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崖底,只有老妇人一人,物资药品都匮乏的情况下,叶容产下一女。生产的过程中,由于条件有限,她的身体落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 老妇人照顾了叶容一年,一年后,老妇人去世。叶容将老妇人下葬,待身体恢复,在崖底找到了一条路,重返人世间。 只是她举目无亲,又是通缉犯的身份,天下之大,已经无处容身,只有带着这个孩子四处漂泊…… 云锦小小年纪,在这样流浪漂泊的生活中,不得不野蛮生长,长成了如今这般懂事又令人心疼的模样。 听完叶雪幽讲完这段曲折的故事,曲黛黛定了定神,道:“云锦的身世,先不要告诉她。” “我还没有无聊到这个地步。”叶雪幽将最后一勺药汁喂给曲黛黛,顺手把碗搁在了床头的柜子上。若不是曲黛黛,就算真的是绝世美人倒在路边,他大概也是袖手旁观,不予搭理。 似乎只有在曲黛黛面前,他才会有这么多的耐心,说那么多的话。 曲黛黛顿了顿,又道:“‘弱水’我已经还给了花九箫,契约书我也托人交给了卫鸣太子。”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可图了。 “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图这两样东西?”叶雪幽眼底的光,似乎在一瞬间就破碎了,眸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翻滚着。 “……你救我,是看在叶大哥的份上?”曲黛黛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叶雪幽猛地站起身来,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气:“我们之间,就只剩下叶翎可谈了吗?” 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是一愣,不等曲黛黛说话,他拂袖转身,竟像是落荒而逃。 曲黛黛沉思。 她和叶雪幽之间的联系,理来理去,不就是一个叶翎么?难不成,她还要拉着他,掰扯掰扯,她是怎么想到利用镜子害得他差点丧命?她敢保证,叶雪幽一定会打爆她的头! 曲黛黛从春草那里打听到,作为晋国的大祭司,叶雪幽这回偷偷摸摸跑到楚国,是想和楚国的掌权人谈一桩生意。 曲黛黛对这桩生意不感兴趣,看着叶雪幽的样子,似乎也不急着谈生意。他把曲黛黛关在了这座临时租来的院子里,不许她出门。 他都说了,他不图她的“弱水”和契约书,曲黛黛思来想去,觉着可能是自己上次说错了话,惹恼了他,这厮在报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黛黛向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她把云锦叫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云锦拍着胸脯,一脸信誓旦旦地保证:“黛黛娘亲放心,我一定会办妥的!” 关押曲黛黛的是一间幽静的小庭院,门前守着两个雕塑一般的侍卫,从早到晚,侍卫寸步不离,除了换班吃饭,基本没见他们动过。 叶雪幽关着曲黛黛,却没限制云锦的自由,他大概是觉得,云锦不过是个小孩子,再聪明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就跟小鱼小虾掀不翻大船是一个道理。 云锦站在院口,往院子里头探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接着,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她眼泪顿时一下子飙了出来。 “呜哇——”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哭,引起了门前侍卫的注意。 云锦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揉着眼睛,哭得愈发大声,口中不断呼着:“疼,好疼!” 两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为难的样子。小姑娘大概是摔着了,听她的哭声,摔得挺厉害,不知道伤着骨头没有。 这个女娃娃一见面就拽着叶雪幽喊“爹爹”,叶雪幽还扣着人家的娘亲不放,没准儿这女娃娃真的是叶雪幽欠下的风流债。要是叶雪幽的私生女摔坏了,他们又见死不救,到时候,卷铺盖走人是小事,被叶雪幽迁怒才叫倒霉。 两名侍卫连忙跑过去,一个将云锦抱起来哄着,一个检查她到底摔坏了没有。云锦边哭,眼睛边往他们的身后瞟。 曲黛黛背着她们出门时带着的包裹,悄悄推开屋门,猫着身体,飞快地朝着长廊的拐角跑去。待曲黛黛的身影消失后,云锦哭声一顿,抽抽搭搭地说道:“不疼了,谢谢两位哥哥。” 曲黛黛一口气奔出了院子,找了个花丛,借着花丛遮挡自己的身形。才躲一会儿,就看见云锦双手背着身后,一脸欢快蹦蹦跳跳地走过来。 “这里。”她冲着云锦招手。 “黛黛娘亲。”云锦飞快地冲到她的身边。 “路都记清楚了吗?”曲黛黛从她的头发里拈起一片碎叶,扔在了地上。 云锦重重点头:“记清楚了。” 为了顺利逃跑,云锦这两天一直在记从这间院子到后门的路线,包括哪条路人多,哪条路没什么人走,哪个时间段大家都吃饭去了,不会在路上瞎逛。 “走。”曲黛黛牵着她的手,沿着小径离开。 云锦记忆力异于常人,路线记得没有一点差错,即便路上撞到人,云锦故技重施,先假装跌倒爆哭,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曲黛黛趁乱偷偷离开,在前面等她。母女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路顺利地抵达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座深宅。 暮色一点点地罩下来,笼罩着长街,千家万户门前的灯笼次第亮起来。 曲黛黛拉着云锦,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这样即便叶雪幽追来,她们逃跑的机会也会多点。 天已经黑了,有了前车之鉴,曲黛黛这回不敢带着云锦跑夜路。 她决定先在这个地方住上一晚。叶雪幽就算发现她跑了,大抵也想不到,她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此地逗留。 街上人影绰绰,空气里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云锦拉着曲黛黛的手,小鼻子不断地耸动着。 “黛黛娘亲,我饿了。”云锦小声道。 “想吃什么?”曲黛黛也觉得有点饿了。 “黛黛娘亲决定就好,云锦不挑食。” 曲黛黛目光一扫,落在一家馄饨摊子前。她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二人风卷残云地吃完馄饨,曲黛黛从背上的包裹里取了钱,付完账后,又给云锦买了一串糖葫芦。 小姑娘嗜甜,自打吃过一串曲黛黛随手买给她的糖葫芦后,就疯狂迷恋上了这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但她正是长牙的时候,曲黛黛不敢让她吃太多,平日里偶尔才会买一串。 小姑娘也很听话,哪怕再喜欢吃,黛黛娘亲说不能吃,她就不吃。 此刻她得了糖葫芦,高兴地几乎要飞起来,想了想,将糖葫芦递给曲黛黛:“黛黛娘亲先吃。” 曲黛黛摸了摸她的脑袋,咬了一颗,牵着她,准备先找个住处。 街上人本来就多,这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流全部朝着一个地方围拢而去。曲黛黛拉着云锦,赶紧站到一旁,以免被人流冲散。 只见前方人头攒动,热闹得紧。曲黛黛心中好奇,便拽住了一人,疾声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听说有人要跳楼。”那人一脸兴奋,显然是热衷于围观的八卦群众。 曲黛黛一怔。 云锦仰起头来,口中含着糖葫芦:“黛黛娘亲,我也去想凑热闹。” 曲黛黛被她给逗乐了,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肉芝麻馅汤圆 1瓶; 么么哒! 重逢花九箫 天幕上挂着一弯弦月, 月色极亮,洒落在地面上, 与这满城的灯火交相辉映。 蜿蜒的河流从城中央横穿而过,明月映在河面,洒下点点银光。风拂过的瞬间, 水波荡漾,瞬时便晃碎了满河的月影。 河流的对面有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高楼的四角坠着风铃,远远望去, 铺满月华的琉璃瓦上,坐着一道红色的人影。 那人身着艳烈如火的红衣, 手指勾着一只雕花的银色酒壶,侧身歪坐在屋顶的边缘, 一条腿曲起,一条腿垂下屋檐,仰头望着明月。 他满头如墨的发丝一半披散,一半用羊脂玉簪子束起。夜风拂过周身, 扬起三千如缎青丝,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如霜月色落在他的身上,笼着他白皙的面颊, 为他的红衣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一只红色的蝴蝶,栖在他的眼尾, 翩翩展翅, 宛若从眼角坠下的一滴血泪。 河岸挤满了人影, 吵闹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举起手中的酒壶,痛饮了一口,却因喝得太急,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一咳,身体便摇摇欲坠,隐隐有从屋顶上掉下来的趋势,叫围观的群众捏了一把冷汗。 “公子,小心——”已经有姑娘顾不得羞怯,大声提醒了起来。 这位红衣公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坐在这屋顶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喝了一晚上的闷酒。这期间也有不少人劝他,皆没有将他劝下来。 有知情者叹息:“可怜呀,听说是被自己的小情人抛弃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不少人的唏嘘。这位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姑娘心仪他,他却偏偏钟情于一人。自古痴情难得,这样的痴情郎,实在是罕见,众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个姑娘这么幸运,得了他的青睐。 “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天底下的好姑娘多得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围观的百姓纷纷劝道,甚至还有媒人当场说亲,一时之间,灯影绰绰,人声鼎沸,热闹不已,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举办了什么盛会。 然而这些热闹都与曲黛黛无关了。 她僵硬地站在人群里,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什么也听不清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满城的灯火,如霜的月色,皆化作一片虚影,唯独高楼上的那抹红色剪影,映入她的眼底,在她的眼眸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从河岸到高楼,隔着滚滚的银色波涛,对于他人而言,不过是一条河的距离,对于曲黛黛而言,隔的却是五年的光阴。 哪怕只是月下的一抹剪影,她也能一眼就认出来,那高楼上的红衣男子就是阔别五年的大魔头花九箫。 曲黛黛的第一反应是,五年了,他还是追来了。 云锦拉着她的手,仰头唤了她好几声“黛黛娘亲”,曲黛黛却一句也没有听见。自打见到花九箫的那一瞬起,她每一口呼吸,每一次的心跳,都开始乱了节奏。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走!趁他还没有回头,快走! 双腿却好像灌了铅一样,莫说抬起腿,便是挪动一下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九箫歪了歪脑袋,转头朝河对岸望来。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宛若黑夜一般深邃、孤寂,却在投过来的瞬间,总能轻易地抓住她的心神,仿佛灵魂都被这双眼睛锁定,无论逃到哪里,也躲不开他的禁锢。 曲黛黛站在纷乱的人影中,但她确信,花九箫看到她了。他的眼神在告诉她:五年了,我终于抓到你了。 他的眸子里陡然绽出晶亮的光芒,就像是浓烈的黑夜里,忽然投射下一抹清亮的月色。 接着,便见屋顶上那道红影,猛地一掠而下,如同一只翩翩展翅的红色蝴蝶,掠过翻滚着银色波浪的河流,带过一阵风,不见了。 如同一场世人的荒唐梦境,明月还是明月,琉璃瓦还是琉璃瓦,河水静静流向远方,檐下的风铃摇曳出清脆的响声,唯独高楼下那抹红色的身影,来去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所有人都惊呆了,竟前所未有的保持着默契,安静了下来,直到一声软糯的童声,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寂静—— “呜哇,我的娘亲不见了!” *** 清寒的夜风迎面扑来,裹着曲黛黛瘦弱的身躯,沿街的灯火迅速倒退着,在她的眼底映下一片凌乱的光晕。 曲黛黛的腰身被一只手禁锢着,那只手力量极大,锁着她的腰身,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抬起眸子,看向花九箫。 除了皮肤比当初更白一点,他的五官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那一双浓如黑夜的眸子里,映着月华,也映着她的身影。 花九箫抱着她,正在沿街狂奔。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所有经过的人,只看到一抹绯红色的暗影一闪而逝。 “花九箫,放开我。”这五年来,曲黛黛无数次想过和花九箫重逢的场景,她以为再次重逢,她定会慌张不已,不料,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镇定下来。 她冷静地重复着:“花九箫,放开我。” 花九箫的脚步一顿,真的停了下来,放开了她。 曲黛黛得了自由,立时转身奔逃,方跑了一步,一只手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接着眼前一阵晕眩,她已经被花九箫抵在了墙角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是一处小巷子,巷子幽深,半个人影也没有。明月的光芒从头顶投射下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墙影。 曲黛黛被抵在墙影的深处,动弹不得。 月华洒落在花九箫的脸上,映得他的脸颊,一半明亮,一半幽暗,愈发显得他阴晴不定。 他眼神凶狠,面色冷厉,一双漆黑如幽夜的眸子,紧紧锁着曲黛黛的身影,眼眸深处有什么在疯狂地涌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倾泻而出。 曲黛黛抬眸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唇,声音还未出口,被一个温热霸道的吻尽数堵在了喉中。 这是一个掠夺性意味极强的吻。 仿佛深山中巨型猛兽在撕扯着它的猎物,一口一口,将猎物的甜美尽数吞噬,不留一分残存。 明明只是一个吻而已,曲黛黛却有种自己已经被花九箫剥皮拆骨、大卸八块的错觉。 浓烈的酒味充斥在她的鼻端,封住她所有的呼吸,每一口里,都是他的气息。胸腔里,好似被人丢了一百只小鹿,它们此刻正在她的心尖上疯狂地乱撞着。 呼吸也乱,心跳也乱,她变得仿佛不是她,这具身体已尽数落入他的掌控,而她是一个旁观者,灵魂出窍,漂浮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这一场激烈的闹剧上演。 察觉到曲黛黛快要昏过去,花九箫总算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花九箫的唇畔离开的瞬间,曲黛黛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贪婪地汲取着新鲜的空气。 她双颊绯红,眼神凌乱,如同一只陡然逃脱陷阱的小兽,满脸的不知所措,只能靠剧烈的喘息,仿佛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花九箫显然没有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他左手锁着她的腰身,将她抵在自己的胸膛与墙壁之间,不给她一丝逃脱的空隙,右手捏住她的下巴,不容拒绝地抬起她的脑袋。 曲黛黛被迫与他对视着。 看到她这般狼狈又茫然的表情,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手指从她的唇上抚过。 抚过她的鼻子、眼睛、眉毛,一寸一寸,细细地描绘着她脸部的轮廓,似乎要将她这张脸刻进灵魂里。 “知道吗?这五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想,如果找回了你,我要怎么安置你才好。”他开口说了他们阔别重逢的第一句话,没有爱恨交织,也没有咬牙切齿,他的语气很平常,仿佛在和她讨论着一碗家常菜到底好不好吃。 他的唇畔甚至隐隐勾出了一抹笑意,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他笑得越是开心,曲黛黛便越是心惊肉跳。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划过她纤细的脖子,一点点地收紧。 曲黛黛几乎以为,他就打算这样掐死自己,只要力道再大一点,她就会像一件美丽的瓷器,碎在他的手中。 花九箫松开了她的脖子,看着她一脸紧张的表情,他似乎感觉到非常有趣。他用手点了点她的心口,俯身贴在她的耳畔,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道:“有时候,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这颗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曲黛黛愣了一下,启唇道:“花九箫。” “叫师父。”他恼怒地打断她的话。 他不喜欢她连名带姓的喊他,那语气,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他不允许她就这么轻易地斩断两人之间的牵绊。 “师父。”曲黛黛平复着纷乱的情绪,低低地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令花九箫一阵晃神,仿佛又回到了蝴蝶谷那段时光,她怀有目的而来,每一个微笑,每一声轻唤,都掺了蜜糖,叫他沉溺不已。 因着这一个称呼,花九箫的眼神逐渐温柔下来,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孩子五岁了 “夫君。”曲黛黛总是很轻易地就拿捏到他的软肋,察觉他的态度松软下来, 她趁热打铁, 自作主张地换了称呼。 花九箫呆了一瞬, 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他将这两个字在舌尖上翻来覆去地品尝了一遍, 尝到了满满的甘甜滋味:“再唤一声。” “夫君。”这回曲黛黛唤得更加熟稔, 仿佛这个称呼, 已经被她唤了千万遍。 花九箫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 明明他是怀着满腔怒火而来,她欺骗他, 玩弄他的感情,还用假死脱身, 害得他心脉受损, 险些一命呜呼,不得不闭关五年。 这五年来他朝思暮想, 寸寸煎熬,无时无刻不都在念着她,想着她,恨不得将她抓到眼前, 欺负她,折磨她, 冷眼看着她哭, 看着她挣扎, 再一点一点将她拆吃入腹, 叫她再也逃不掉。 可是这两个简单的字,却仿佛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器,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所有的仇恨瓦解,只剩下满腔的柔情蜜意。 一句“夫君”,他的心就化作了一汪春水,只想温温柔柔的,映着她的身影。 花九箫恨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他强迫自己的心肠再次一点点冷硬起来,她欠下的债,他要一笔笔清算。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眼睛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温暖,随着这一声冷笑,顷刻间灰飞烟灭。 “骗我,好玩吗?”花九箫掐着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 她一次又一次地玩弄他,第一次,他可以当做她是在撒娇,第二次,他可以当做是情趣,可是第三次,第四次…… 他一次次地纵容她。 到了最后,她居然跟他玩起假死的戏码。 她这是打算跟他划清所有界限,永生与他不再相见。每次只要一想到此处,那些黑暗疯狂的念头,就像是一条毒蛇,吞噬着他的理智,想将她永远禁锢的邪念,又在隐隐作祟。 曲黛黛一向警觉,花九箫情绪的变化尽数被她收在眼底。察觉到花九箫有黑化的趋势,她连忙张口,准备先将局势挽回来一点。 可是花九箫跟疯了似的,紧紧捏着她的脸颊,几乎将她的五官捏得变形。她的脸色一点点变青,花九箫眼底的疯狂也在逐渐加深,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同归于尽的。 曲黛黛的脑海中一片凌乱,苦思冥想着脱身之法,就在这时,一团小小的影子,如流星一般冲向花九箫,抡起一对小拳头,踮起脚尖,对着花九箫就是一顿爆锤:“大坏蛋!不许欺负我娘亲!打死你,打死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叫花九箫愣了一愣,眼底疯狂散尽,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个扒住他大腿狂锤的小东西。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红衣小姑娘,个头小小的,气势却很足,鼓着一张脸颊,满脸杀气,对着他一阵狂锤乱踢。 她的力道不大,可是脚底却脏得很,一脚又一脚,很快在他的衣摆上印下无数个小脚印。 看到这个小姑娘的瞬间,花九箫眼角一抽,懵了,松开曲黛黛,长臂一伸,将她提起来,疾声问道:“你唤她什么?” “打死你!打死你!大坏蛋!”云锦被他举在手里,一点儿也不慌张,铆足了劲儿,双手双脚都不停歇,只是她短胳膊短腿的,踹了半天,也只是在踹空气而已。 云锦发现曲黛黛不见了后,坐在地上爆哭,口中直呼着“娘亲不见了”。小孩子的哭声最容易引起同情,那些围观的百姓被她一哭,哭得心都软了,自发地帮她找起娘亲来。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云锦惦记着曲黛黛的安危,一路小跑着,没一会儿工夫,就窜进了小巷子里,看到红衣男子正在欺负她的黛黛娘亲。 “打死你个大坏蛋,让你欺负我娘亲!”云锦跟个小泥鳅似的,胡乱扑腾着,每一脚都故意往花九箫的脸上踹,只可惜她的腿太短了,踹了半天,什么也没踹到。 “你唤她娘亲——”花九箫这下子听清楚了,小姑娘刚哭过,声音里还带着鼻音,说话又急,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听清楚“娘亲”二字后,花九箫的心口顿时一阵气血翻涌,“噗”的一声,一口血箭从他喉中喷涌而出。 铺天盖地的黑暗逐渐吞没着他的意识,倒地之前,似乎看到了一双满含着焦急的眼睛:“师父!师父!” 云锦没料到花九箫会忽然喷出一口血来,这口血尽数喷在了她的身上,直到花九箫的身体软倒下去,她才反应过来。 曲黛黛一手扶住花九箫,一手去捞云锦,她的力气毕竟太小,哪能一时抓住两个。轰然一声,花九箫倒在地上,连带着曲黛黛也扑在了他的怀中。 云锦有曲黛黛垫着,倒是没有摔伤,只不过她被花九箫突然吐血的样子吓呆了,苍白着一张小脸解释道:“黛黛娘亲,不是我!” 她以为是自己锤伤了花九箫。 “云锦,快,去找人过来帮忙。”曲黛黛伸手探花九箫的鼻息,确认还有气息后,松了口气,冷静地吩咐道。 云锦脑子灵活,往大街上一站,很快就锁定了人影。片刻后,一个看起来憨傻又有力气的男人跟着她奔进了巷子里,帮着曲黛黛把花九箫扛进了一家客栈。 曲黛黛扶着花九箫在床上躺下,摸出一锭银子给店小二,托他请一个大夫过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云锦趴在花九箫的床头,一脸担忧地看着:“黛黛娘亲,他会死吗?” 花九箫双眼紧闭,神色苍白,除了胸口微弱的呼吸,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像个死人。 看到这样的他,曲黛黛心神一紧,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安抚云锦道:“不会的,有大夫在。”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他仔细地替花九箫把了脉,抚着斑白的长须,不断叹气:“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都病成这样了,还喝这么多酒。” “大夫,请您救救他。”曲黛黛道。 “放心吧,年轻人底子好,养几天就没事。老夫给他开副药,你们喂他服下,记住,以后不可再这般胡来。” “他刚才吐血了。”曲黛黛犹不放心。 “急火攻心,吐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大夫显然是个见惯此事的,动作利落地写了张药方,递给曲黛黛。 曲黛黛付了诊金,将人送走后,托店小二去药店抓药回来熬煮。 她回到屋内,瞧见云锦坐在床头,手中拿着一张沾水的帕子,小心地擦拭着花九箫唇边的血迹。 曲黛黛走到她身边,问:“云锦,在做什么?” “黛黛娘亲,我好像又闯了大祸。”云锦一脸惴惴不安。 “他吐血跟你没关系。”曲黛黛从她手里取走帕子,轻柔地擦着花九箫的面颊。 “他对黛黛娘亲一定很重要,刚才黛黛娘亲都急坏了。”云锦趴在床畔,看着曲黛黛和花九箫,“可是他为什么要欺负黛黛娘亲?” 曲黛黛动作一顿,目光停在花九箫的脸上,似乎没有料到,云锦会说他对她很重要。 *** 曙光破开浓烈的黑暗,东方泛起鱼肚白,斜光穿过朱红色的窗棂,照在花九箫的面颊上。花九箫的睫毛颤了颤,睁开双眼,一眼便看到了窗台上的白色小花。 正是一年春盛,花开得好,微风将一缕淡雅的香气送到他的鼻端。 花九箫撑着手肘,自床上坐了起来。 他穿的还是昨日的那套衣裳,衣裳染了血迹,透着点点暗红。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立时掀开被子下地,急急地朝屋外走去,方走了几步,一股极为浓烈的晕眩之感袭向他的脑海。 他的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身体晃了晃,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桌角,却不小心,将桌子上的一杯冷茶扫到了地上。 茶杯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坐在屋外台阶上的云锦,听见这声脆响,一下子跳了起来,推开屋门,瞧见花九箫站在桌子旁,身形摇摇欲坠。在他的脚步,是满地的碎瓷。 云锦快速朝他奔过去,扶着他在凳子上坐好。 过了一会儿,脑海中那股强烈的晕眩感才尽数褪去,花九箫抬起眸子,看向眼前的小姑娘。 他记得这个小姑娘,昨天晚上,这个小姑娘对着他好一顿狂锤。 他唤曲黛黛,娘亲。 花九箫的脸色变了几许,喉中隐隐尝到了腥甜,他将这股腥甜的滋味压回喉咙,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比较和善,沉声问道:“你娘亲呢?” “黛黛娘亲给你买新衣服去了。”云锦完全注意到他阴沉的眸色,老实答道。 花九箫放开云锦,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她又跑了。 云锦得了自由,蹦跶着跑到屋外。 花九箫一手支着脑袋,一手自衣襟内取出一条红色的穗子。这穗子是前些日子,安插在烈荼山庄的探子送回来的。 洛河镇,有间客栈。跟着穗子送过来的,还有这封七字密信。 花九箫拿到这两样东西后,脸色一下子变了,登时也顾不得自己还在闭关期间,强行破关而出,连夜赶往洛河镇的有间客栈。 他到了后,曲黛黛却人去楼空,那个叫做八两的伙计告诉他,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花九箫差点砸了客栈。 他立即命沈流云搜查曲黛黛的下落。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将她给找回来。 这一次,他绝不叫她再次从她手中跑了。 他怕,她再跑,又是一个五年。五年又五年,这一生,又有几个五年可以耗…… 五年前,凤岚曦将那只镯子呈到他的眼前,他一时大受打击,心脉受损,再加上本身重伤,险些没有熬过去。回到蝴蝶谷后,他日夜对着那只金镯子,煎熬不已,命沈流云潜入凌霄城,将她的尸骨抢回来。 沈流云带回来一具断腕女尸,女尸全身骨骼尽断,面目模糊不清。乍一见到那具女尸,他痛不欲生,再次呕血,这一次,他昏迷了有大半个月。半个月后,他醒过来,蓝漪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女尸不是曲黛黛。 蓝漪找人看过,那具女尸身形与曲黛黛相仿,年纪却不一样。 花九箫闻言,总算才从心如死灰的绝望中走出来。他的身体接二连三的遭受重创,功力几乎散掉大半,不得不闭关重修内功。闭关前,他命沈流云将各路人马派出去,大力搜查曲黛黛的下落。 这一搜查,就是五年的时间。 若是没有这条穗子,他不知道,还要等多少个五年。这穗子是曲黛黛亲手编的,穗子的编法是蓝漪教的,蓝漪编穗子和旁人不大一样,所以那个安插在烈荼山庄的探子凭着特殊的编法,一眼就认出了这条穗子。 花九箫双眼盯着这条穗子出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锦走到院子里,院中熬着花九箫的药,她取下药炉,倒了半碗药回到屋中,走到花九箫身边:“给你,喝药。”瞧见花九箫手上那条熟悉的穗子,云锦瞪大了眼睛,“这个是我的。” 这穗子就挂在她的腰间,前两天不知道怎么丢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是你娘亲给你编的?”花九箫将心头的那些酸涩全部压下去,看着云锦问道。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次重逢,曲黛黛居然有了女儿。 那一瞬间,嫉妒、仇恨、酸楚各种复杂的情绪纷涌而来,心尖犹如被人狠狠地插了无数把尖利的刀子,痛得他直接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云锦把药碗往前递了递:“喝药,不喝药黛黛娘亲会担心。” 花九箫皱了皱眉头,嫌弃地看了那碗浓黑的药汁一眼。 “你怕苦。”云锦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脸了然的表情,“我给你糖吃。” 花九箫接过了药碗,看着她低头,在袖管里一阵摸索。 “小家伙,你爹爹呢?”不管那个男人是谁,曲黛黛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如果有必要,他会杀了那个男人。 云锦也不找糖了,鼓着一张脸,气呼呼地说道:“娘亲说过,云锦没有爹,他是个大坏蛋!” 花九箫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云锦会这样说,忽然神思一动,问:“你多大了?” “五岁。” “再说一遍。”花九箫急道。 云锦有些不耐烦,回道:“五岁。” 花九箫的眼底透出极亮的光芒,就好像,屋外的阳光一下子照进了他的眼底。他似乎有些激动,连双手都在抖,口中不断呢喃着:“五岁,五岁了……” 他将云锦抱起来,举在眼前,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脸颊,心底如同泼了一罐子蜜,甜蜜一点点地漫开来。 五岁,五岁了…… 这个孩子五岁了! 那缠绵入骨的春宵一夜,无数次在他的梦中轮回,春雨敲打山谷,金铃声回荡风中,红烛映着红纱帐,她婉转低吟,她娇憨笨拙,她勾魂摄魄…… 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今年也该五岁了。这个孩子唤黛黛娘亲,她说,她的爹爹是个大坏蛋。 五年了,她们母女漂泊在外五年,他可不就是个大坏蛋么? 花九箫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这么粗心大意,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居然,就这样让她们母女在外漂泊了五年。 ※※※※※※※※※※※※※※※※※※※※ 算虚岁,生下来就是一岁 跟我回蝴蝶谷 云锦歪着脑袋看着花九箫。这个男人似乎很激动, 激动地指尖都在颤抖, 他看着她, 眼底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云锦好奇地盯着他眼尾的蝴蝶,他一激动, 蝴蝶好像更美了。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只蝴蝶。 花九箫的指尖拂过她的眉眼,越看, 心里越觉得美滋滋。啧, 这眉眼真像他,一样的黑眼睛,一样的白皮肤,一样的翘鼻子。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花九箫回神,低头看了怀中的云锦一眼,指尖在她的穴位上轻轻戳了一下。云锦合起双眸, 沉沉地睡了过去。 花九箫抱起云锦,放在他先前睡得床上,拽着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走向窗边。 沈流云站在窗外, 对他行了一礼后,低声道:“谷主。” 他这一路都在跟着花九箫, 他将花九箫吐血昏过去后的事情, 一一向花九箫禀告, 包括曲黛黛如何焦灼, 如何担忧,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听完他的汇报后,花九箫唇畔的弧度越扯越大,眼角眉梢都堆着欢喜之色。 五年以来,沈流云从未见他这般高兴过。能见到花九箫这般开怀,沈流云心底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他还有些担忧:“谷主,您神功未成,就强行出关,属下担心……” “无碍,本座自有分寸。”花九箫打断了他的话。 花九箫的衣裳沾了血迹,曲黛黛在照顾他的时候,本想顺手给他换了,但她的包裹里没有男人的衣裳。考虑到花九箫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曲黛黛便留下云锦,自己去街上的一间成衣铺给花九箫买身新的。 成衣铺里的衣裳多是多,却罕见花九箫常穿的红衣,红衣一般是大喜之日才会穿的,这颜色刁钻得很,普通人穿着,易显艳俗,曲黛黛挑了半天,也没有挑到合适的,最后选了套绣着清雅竹纹的白衫。 天色已经大亮,日光笼罩着整间院子,枝头的花开到极盛,不免凋落的命运,早上出去院子还干干净净的,回来时,地上堆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角落里,一只药炉搁在火上,慢慢地煎熬着,雾气袅袅腾空,却是没见云锦的踪影。 曲黛黛唤了好几声,皆无人应答,她心头一凛,连忙朝着花九箫的屋子走去。 屋门是半掩的,曲黛黛心中焦急,来不及考虑什么,便推门而入。 踏过门槛的瞬间,一只手从门后伸了过来,抱住她的腰身,将她搂入怀中,抵在了墙上。 曲黛黛晕乎乎地抬头,撞上花九箫的眸光。花九箫正低头看着她,眼底似漾着一汪春水,温柔地映着她的影子。 “花……”曲黛黛下意识地想直呼他的姓名,愣了愣,改口,“师父。” 短暂的时间内,她便准确地判断出,敌强我弱,迅速收敛一身锋芒,开启乖巧模式。 花九箫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眸看着她嫣红的唇畔,心里头有些痒痒的。 “听云锦说,你给我买衣服去了。”花九箫忍住心头躁动,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曲黛黛很狡猾,她表面装得乖巧,心底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她的大坑里。 “嗯。”曲黛黛举起手中的包裹,“师父,试一试。” 她说着,眼睛边往他身后瞟。她瞧见云锦了,云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不知道有多焦急,却不敢乱动。她已经领教过魔头的狂化模式了,昨天晚上,他可是差点把她剥皮拆骨了。 花九箫松开了曲黛黛,打开包裹,看清那件白衣后,他的眉头挑了挑。 曲黛黛得了自由,立时奔到床畔,检查云锦的身体,发现她只是睡了过去,长舒了一口气。还好,魔头虽丧心病狂,却也没有到对一个孩子下手的地步。 花九箫转眼间就换上了那套白衣,他走到曲黛黛身后,曲黛黛正握着云锦的手,一大一小,趴在一起,分外养眼。 他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在床畔坐下,握住曲黛黛和云锦交握在一起的手,合起掌心,俯身在曲黛黛耳畔说道:“这个孩子的性子和你很像……” 曲黛黛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讶异地抬起头来。花九箫的眼眸温柔得像是一片波光,有圈圈涟漪一点点地荡开。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曲黛黛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在看到花九箫的眼神后,犹豫了。花九箫这是把云锦当成他和她的女儿了,他满眼都是欢喜之色,眼底透着晶亮的光芒。 曲黛黛这一犹豫,便错过了解释的机会。 花九箫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黛黛,跟我回蝴蝶谷,好不好?” 他每次追过来,都要她跟他回蝴蝶谷。 “我要先回洛河镇一趟。”曲黛黛决定暂时稳住花九箫的情绪。 别看着他满面温柔,一旦黑化,指不定会干点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目前她和云锦的小命都捏在这魔头的手里,万万不敢再刺激他。 她没直接答应,可这句话,也是间接答应了。花九箫迟疑了一瞬:“你不会再跑吧?” “师父和我一起回去。”曲黛黛想了想,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花九箫顿时满心欢喜地去套马车。对于花九箫亲自赶车这回事,沈流云表达了十二分的担忧。花九箫已经很多年没干过这些粗活了,沈流云担心他把马车赶到地沟里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九箫忙不迭地赶苍蝇似的将沈流云赶走,他可不想让曲黛黛看见沈流云。万一叫她察觉,从月下酗酒到吐血昏迷,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苦肉计,他的辛苦就白费了。 从这里到洛河镇并不远,坐马车半天的功夫就到了。曲黛黛临走前说是走亲戚,八两没想到,她不但走了一趟亲戚,还把亲戚给带回来了。 瞧见花九箫的模样后,八两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 花九箫今日穿的是白衣,站在曲黛黛身旁,一手挽着曲黛黛,一手牵着云锦,满脸堆着和煦的笑容,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完全和那日过来找茬的红衣魔头对不上。 八两也是愣了半天,看清楚他眼尾的红蝶,才反应过来,他是那天差点砸了他们客栈的大魔头。他只记得那红衣魔头,一脸阴沉地来寻人,听闻曲黛黛再也不会回来后,抽出腰间弯刀,直接将他面前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伴随着凌厉刀光的,还有浓烈的杀气,那会儿,他是真的有将此处夷为平地的念头。所以八两对他的印象极深,尤其是眼尾的那只红色的蝴蝶纹身。 想起此人是谁后,八两浑身抖了抖,腿脚软了几分,委婉地问了曲黛黛一句花九箫的身份。 得知花九箫是曲黛黛的师尊后,八两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花九箫。花九箫相貌俊美,气质出众,站在曲黛黛的身边,郎才女貌,说是她的夫君也不为过。 居然是曲黛黛的师尊。在八两的印象中,能当得上师尊的,基本上都是年纪很大的人了,比如书院里那群整天吹胡子瞪眼睛的老顽固。 他心里嘀咕着,悄悄掰着手指,在算花九箫的年纪。 盘算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人家毕竟是曲黛黛的师尊,可不能让人家这样干站着,八两连忙招呼花九箫,在称呼上又犯了难。 纠结半天,他决定称呼花九箫为“前辈”。他是个武林高手,称呼他为前辈,是没错的。原还想加个“老”字前缀,以示尊敬,辈分上没错,但瞧着他那张年轻的面容,八两这声“老前辈”无论如何也唤不出口。 被八两唤作“前辈”的花九箫有些郁闷,叱咤江湖以来,别人见了他,义愤填膺的都是称他为“魔头”,稍微正常的,唤他“公子”,也有唤“谷主”的,顶多前面再缀上他的姓。 这唤“前辈”的,八两还是头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花九箫总觉得,八两想唤他“老前辈”来着。 作为前辈的花九箫,心塞地看向曲黛黛。曲黛黛小他十岁,她风华正茂,他却已经老了。他们之间,不仅隔了这阔别五年的岁月,还隔了这十年的光阴。 他苦修内功,延缓容颜衰老,面容看着还年轻,可再年轻的面容,再活力的身体,都掩盖不了,他大她十岁的事实。 年龄的差距,是他和她永远也跨越不过的天堑。 曲黛黛并不知道花九箫心里的念头,她的心底,其实也处在一种极为纠结的状态。 她承认,她对花九箫动了心。 谎言说了千万遍,难免会变成真的。她是演戏的人,要挑得花九箫动情,必须要先自己入戏。 不知不觉,她的情意变成真的,欢喜也变成真的。连云锦都看得出来,她眼底的那些情意和欢喜。 ……可真的要跟他回蝴蝶谷吗? 曲黛黛垂下眸子,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她命八两腾出一间客房,暂时做花九箫的住处。 客栈的生意红火,整个小镇,几年竞争下来,只有曲黛黛经营的这家客栈处于盈利状态,其他的或倒闭,或半死不活。客栈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闹哄哄的,后院却极为清净。 八两不是江湖中人,却也知道武林高手都喜清净,特意给花九箫打扫出了一间最清净的客房。这间客房离曲黛黛的房间最近,曲黛黛也是个喜静的。 花九箫连日赶路,武功再厉害也顶不住,这一宿睡得极为安心,还做了个好梦。醒来时,曲黛黛已经出门了,八两说她跟着厨子一起买菜去了。 云锦还在长身体,花九箫也受了伤,她想买点好的食材,叫厨房给他们做顿好的。 云锦还在这里,客栈也还在,花九箫相信,曲黛黛不会就这么跑了,也就放下心来。 太阳刚出来没多久,阳光透过枝叶,在院子里映出大片的树荫。云锦坐在树荫下的石桌前,袖摆卷起,露出一截手腕,手里握着一支笔,正低头认真地写着什么。 花九箫悄悄走到她身后,看清纸上熟悉的字迹后,心底某一处,被什么给重重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一片柔软。 风扬起他的袖摆,飘到云锦的眼前,云锦抬头,看向花九箫。 花九箫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她写的那些字,轻声问道:“这些都是你娘亲教的吗?” 纸上的字迹再熟悉不过,当初在蝴蝶谷里,曲黛黛每日拿着他的字帖,临摹他的字。她写的所有字当中,就属“花九箫”三个字最认真。 为了套牢他的心,她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云锦点点头,将笔搁在笔枕上,仰头看着他。 花九箫将纸放了回去,眼角余光瞥到她手背上的一块疤。那是块烫伤留下来的疤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怎么烫出来的。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在认真地看他。 花九箫自袖中取出一只红木药盒,云锦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花九箫握住她的手,指尖沾了点药膏,在她的烫疤上涂抹着。 小姑娘一动也不动,乖乖地坐着,只是鼻尖耸动着,嗅着空气里的药香。 这药就是当初给曲黛黛用的百花玉露生肌膏,曲黛黛的手腕因常年取血的缘故,留下了伤疤,花九箫特地去了医仙那里一趟,花了不少代价,才把这药的配方弄到手。 云锦手上的烫疤只有这个药才能消除。 小姑娘盯着他,问:“你真的是黛黛娘亲的师父吗?” “那还有假。” “那你是武林高手吗?” “放眼整个江湖,能打得过我的找不出三个。” “师公,教我武功,好不好!”云锦的眼中绽出崇拜的光芒,抓住了他的袖摆。 花九箫仿佛被雷劈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吃饭了吗 4个;25382230、党噹噹。 2个;金针菇右袋儿、君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少卿 59瓶;易水寒凝、犬石 20瓶;在卿 10瓶;谢一 8瓶;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6瓶;阿晨家的橘猫 4瓶;hanako 3瓶;默舞、胖虎、吱一声、牛肉芝麻馅汤圆 1瓶; (*^▽^*) 他们打起来了 “师公。”云锦高兴地再次唤了一声。她人小, 但脑子灵活, 别人这个年纪理不清的关系, 她理得非常顺。他是黛黛娘亲的师父,她叫他师公, 没错。 “不许叫我师公。”花九箫的脸色沉了下来,“唤我爹爹。” 云锦眨了眨眼睛,没明白, 好不容易理顺的关系, 又乱了。他是黛黛娘亲的师父,为什么她要唤他爹爹! “唤声爹爹来听。”花九箫哄道。 云锦摇头,满脸写着拒绝。爹爹不能乱唤,按照关系来说, 爹爹是要做黛黛娘亲夫君的。 花九箫哄了几句,小姑娘从头到尾都是摇着脑袋,非常地倔强。没有曲黛黛的同意, 她拒绝认任何人做爹爹。 花九箫当然不能同一个小姑娘计较,而且这个小姑娘很可能还是他的女儿。他站起身来,走到后门处,敲了几声。 “谷主。”沈流云从树上掠了下来。这些日子他寸步不离地跟着花九箫, 就是怕花九箫走火入魔。花九箫可是强行破关出来的,酗酒是假, 吐血却是真的。 “带糖了吗?”花九箫问。 “谷主, 给。”沈流云迟疑了一瞬, 从腰间摸出几颗糖, 递给花九箫。 花九箫眉间透出讶异之色,似乎没想到,沈流云竟然随身带着糖。沈流云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敢告诉花九箫,那些糖他带在身上是当零嘴吃的。 花九箫掌心合起,将糖握在手里,走回了桌边。 云锦还在练字。 “想吃糖吗?”花九箫道。 云锦抬起头来,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 “唤我爹爹,给你糖吃。”花九箫摊开掌心,几枚糖果呈现在云锦的视线中。糖纸不知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很漂亮。 云锦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问:“甜吗?” “当然甜。”花九箫觉着自己是只大尾巴狼,在哄骗无知的小姑娘。 可小姑娘不是那么好哄骗的,她摇着脑袋,小辫子乱甩:“我不信,除非你先给我尝一颗。” “行。”花九箫剥开一颗糖,放入她口中,“你的头发是黛黛娘亲梳的吗?” 小姑娘扎着双丫髻,两边各系一条红色的发带,看起来可爱极了。 “八两哥哥给我梳的。” 曲黛黛自己梳头还行,轮到给别人梳,根本无从下手,云锦头发本来就不多,被她梳了几次后,肉眼可见地少了。 “明天我给你梳。” “你会梳吗?”云锦表达着疑问,她的头发可不能再少了。 “我给你黛黛娘亲梳过。”花九箫眼神温柔。 小姑娘捂嘴偷偷地笑了,好奇问:“黛黛娘亲当年也是我这么大吗?” 花九箫眼神飘远,曲黛黛入蝴蝶谷时已有十四岁,等他注意到她时,她都十七了。她像云锦这般大的时候,定是比云锦还要可爱。 过了一会儿花九箫问:“糖甜吗?” “甜的。” “唤我爹爹,剩下的都给你。” 云锦摇头:“不要了,黛黛娘亲说过,一天只许吃一颗。” 说罢,她站起身来,抱着自己写好的字帖,一蹦一跳,朝着长廊奔去。 这个时间,曲黛黛也该回来了。 花九箫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小姑娘骗走他一颗糖,跑了。 云锦低着头,一路朝着客栈门口奔去,猝不及防,与一人迎面撞上,说是迎面撞上,也只是她撞上人家的大腿。 云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起头来,看向来人。看清他的面容后,她面色变了变,唤道:“爹爹!” 黛黛娘亲说过,该怂的时候要怂的及时,小命要紧。 她撞上的这个人,是那天夜里救曲黛黛的叶雪幽。她联合曲黛黛在人家那里骗吃骗喝,转头抹嘴跑了,这下好了,债主找上门了! 叶雪幽一看就不是个好招惹的,云锦一见面,就把他划分在凶残的区域里。她敢骗花九箫,不是因为花九箫不凶,而是她看得出来,花九箫在看她和曲黛黛的时候,眼睛里有爱。叶雪幽则不同,他的眼睛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 果然,叶雪幽垂眸看她,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爹爹?不是哥哥么?” 云锦连忙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讨好地问道:“爹爹怎么过来了?”她看得出来,她唤他爹爹时,他的眼神便没那么冷。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云锦心里嘀咕着,一口一个“爹爹”,喊得分外起劲。 叶雪幽对她的示好不为所动,他算是看出来了,小东西是曲黛黛教出来的,跟她一样会骗人。 “曲黛黛呢?”叶雪幽脱下披风,递给跟在身后的春草,抬头朝着大堂内张望,大堂内都是人,这个客栈生意看起来还不错。 “黛黛娘亲上街买菜去了。”云锦乖巧回道。 叶雪幽看了春草一眼,春草会意,走到柜前,摸出一锭银子:“给我家大人开一间上房。” “此处庙小,容不下叶公子这尊大佛,二位还是另寻他处吧。”八两伸出手,尚未摸到这锭银子,一道慵懒的嗓音飘了过来。 八两讷讷地收回手,看向倚在门边的花九箫。花九箫又换回了平日里穿的那套红衣,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容,眼神却是冷的,浓烈的杀气在他的眼底翻滚着。 叶雪幽仿佛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杀气,淡声道:“容不容得下,花谷主说的不算。” “本座既是黛黛的师父,又是黛黛的夫君,本座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我听闻,你们尚未拜堂成亲,她就从蝴蝶谷里跑出来了。” “不过是一道俗礼罢了,本座与黛黛连女儿都有了,还在乎这一道俗礼。”花九箫的眼中难掩得意之色。 叶雪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花九箫这是把云锦当成他和曲黛黛的女儿了。花九箫在楚国并无势力,此前,他甚至从未踏足过楚国,不清楚云锦的身份倒也情有可原。 若非叶雪幽曾与楚国丞相顾云舟见过几面,云锦又与她父亲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到云锦的身世。 想到此处,叶雪幽不由得笑了一下,他的表情一向很少,便是笑,也只是勾了勾嘴角,那一抹嘲讽的弧度,却是什么也盖不住的。 花九箫眼角抽了抽。 叶雪幽忽然转头看向云锦,声音柔了下来:“云锦,告诉他,你姓什么?” 云锦本来站在他俩中间,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还觉十分有趣,叶雪幽突然问她,她毕竟小,不懂叶雪幽弯弯绕绕的心思,老实回道:“我姓叶。” 花九箫的眼睛猛地睁大。 叶雪幽的唇畔笑意更浓,又对云锦道:“云锦,再告诉他,你唤我什么?” 这回云锦察觉出不对劲了,她支支吾吾半天,没敢说出来,因为,花九箫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非常可怕,她直觉自己若说出那个答案,可能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她猛地冲向花九箫,抓住他的袖摆,仰头问:“师公,你真的很厉害吗?” 花九箫阴沉着一张脸,冷冷看着叶雪幽,颔首道:“当然。” “师公,你留下揍他,我去找黛黛娘亲通风报信!”云锦说完这句话后,松开他的袖摆,跑进了后院中。 后院里有一道门,她要从那里跑出去。 云锦一路小跑着。她跟着曲黛黛去过几回菜市场,知道在哪里,才跑了一会儿,就在半路上撞到了买菜回来的曲黛黛。 “黛黛娘亲,黛黛娘亲,要打起来了,客栈保不住了!”云锦看见她,眼神一亮,飞快地冲过去,气喘吁吁地说道。 云锦跑得急,话说的不明不白,一时解释不清楚,她又担心客栈真的被拆了,就拽着曲黛黛往回跑。 曲黛黛一脸茫然的跟在她身后,还未进门,就听见轰然一声巨响,一把断裂的椅子从客栈中飞了出来,险些砸到过路的人。 曲黛黛眼皮跳了跳,一把抱起云锦,交给跟她一起回来的厨子,自己冲进了客栈中。 一只茶杯猛地砸向她,眼看着就要砸到她的额头了,眼前闪过一道红影,曲黛黛被一股力道带着,撞进了花九箫的怀中。 花九箫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蝴蝶弯刀,冷冽的刀刃与一把银色的软剑撞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曲黛黛自一片凌乱中,总算理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花九箫和叶雪幽,这两个大魔头,在她的客栈里,打起来了。 再不阻止,她的客栈就要被这一刀一剑给拆了。 “都给我住手!”曲黛黛捂住自己的耳朵,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拆家!居然给她拆家!他们是拆迁队吗!曲黛黛忍无可忍,这客栈可是她辛苦经营了五年,才经营得这样红火,相当于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家了,他们一言不合就给她拆了,真是再怂的脾气也不能忍。 曲黛黛这一声狂吼十分有效,花九箫和叶雪幽动作俱是一滞,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屋顶没被他们掀掉,不过,桌椅都拆的差不多了。曲黛黛心疼地看着满地断裂的家具和碎瓷,眼睛都红了。 “黛黛,小心,别伤着。”花九箫看着她,脚踩那些杯盘的碎片,眉心跳了一下。 曲黛黛气得浑身发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才那一声嘶吼,几乎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她现在嗓子疼得厉害,一点儿也不想开口。 她愤怒地瞪向花九箫和叶雪幽,眼底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赔钱! 花九箫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握起她的手,放在她的掌心,并且保证:“我去买新的桌椅。” 叶雪幽也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曲黛黛,低声道:“我会让春草赔你一套全新的茶盏。” 拿到了金子和玉佩,还能换新家具和茶盏,曲黛黛心情好多了,忽然觉得,只要屋顶没掀掉,他们打上这一架,倒也不亏。 看着她美滋滋地将金子和玉佩,都收进腰间挂着的钱袋里,花九箫与叶雪幽的眼角俱抽了一下。 小财迷。两个人的想法少有地保持着默契。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修仙小鳗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523600 15瓶;18846968 10瓶;あいうえお 5瓶;xuxuxu 3瓶;王胡歌 2瓶;爱吃汤圆的兔子、吱一声、牛肉芝麻馅汤圆 1瓶; 么么哒! 永别了叶大哥 厨子见客栈内总算没了刀光剑影, 抱着云锦进屋。 云锦怕怕地看了叶雪幽一眼, 叶雪幽毕竟不好招惹, 她怕他打击报复。她方才选择站在花九箫那边,是因为花九箫说他很厉害, 而且黛黛娘亲看起来很喜欢花九箫的样子。 曲黛黛弯身扶起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 从地上捡起账本和笔, 掀了掀眼皮, 看了二人一眼:“说吧,为什么打起来?” 她怂归怂, 却惯会审时度势。若只是面对其中一人,她可不敢这般嚣张,如今这两虎相对, 彼此牵制,于她而言, 最好不过,这会儿胆子也大了起来。 况且他俩刚差点拆了她的家,心底肯定是对她愧疚的,愈发得放肆起来, 就差虎着脸教训他俩一顿了。 “我要住宿。”叶雪幽面无表情地说道。 “住宿就住宿,干嘛拆我的客栈。”曲黛黛嘀咕一声,招来一名伙计,叫他给叶雪幽开间上房。 “对了, 八两呢?”曲黛黛从回来到现在, 都没看见他。这五年以来, 属八两做的最久,也最是忠心耿耿,不会被他俩合伙谋害,顺手给埋了吧。 “八两去追客人了。”伙计小心翼翼地看花九箫和叶雪幽一眼,声音小小的,“两位公子突然打起来,客人都吓跑了,连钱都没来得及付。” 曲黛黛眼角跳了跳,留下他们收拾残局,自己跟着厨子进了厨房,准备今天的伙食。 曲黛黛这五年来学了不少东西,厨艺就是其中的一项。她要给云锦炖点汤,云锦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得好好补充营养,还有花九箫,都吐血了,还和叶雪幽动刀,指不定又牵扯到内伤了。 八两挨家挨户地跑,总算把账都收齐了,毕竟人家饭只吃了一半,也不好意思把钱收全。八两自作主张,只收了一半的钱,还送了“优惠券”。 “优惠券”是曲黛黛搞出来的,八两不懂这个,只知道这玩意非常好使,给他们客栈招了不少回头客。 八两的做法,曲黛黛非常满意,既然账都收回来了,曲黛黛也就不计较了。 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 她抱着云锦坐在中间,其他人各坐两边,花九箫和叶雪幽也在其中,为了防止两人再打起来,他俩是面对面坐的,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曲黛黛虽是这里的主子,性子却极为平易近人,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家也常坐在一起吃饭,是以,伙计们见怪不怪。 伙食非常丰盛,考虑到花九箫和叶雪幽这两尊大神,平日里吃的是山珍海味,嘴巴肯定很刁,加上他俩给的赔偿费,能买下这间客栈了,曲黛黛也不吝啬,这一顿比过年吃得还好。 尤其是那碗骨头汤,曲黛黛用小火熬了一下午才熬出来的,骨汤鲜浓,一端上来,空气里就飘着浓郁的肉香,馋得云锦直流口水。 曲黛黛盛了一碗,一口一口地喂着云锦喝。 花九箫郁闷地看着云锦。 自打叶雪幽诱导着云锦说出自己的姓后,花九箫误以为叶云锦是叶雪幽和曲黛黛的女儿,一时间心痛如绞,陷入癫狂状态,好在曲黛黛及时回来,才免于客栈被拆的命运。 冷静下来后,花九箫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劲,曲黛黛那个倔强又固执的性子,他不信,她会心甘情愿替叶雪幽生个漂亮大闺女。 叶雪幽可想得真美。 她把叶雪幽剥皮拆骨了,才更可信。 想通这点后,花九箫立即命沈流云去调查云锦的身世。毕竟他在楚国没什么人脉,要想查清楚云锦的身世,还需要费点儿时间。 曲黛黛喂云锦喝汤,花九箫和叶雪幽都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只顾着低头狂扒饭。 吃着吃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好端端的,汤怎么抖起来了?莫不是地震了? 众人面面相觑着,不敢表达自己的疑问。 曲黛黛也发现了,好好的一碗骨头汤,汤汁不但溅到桌面上,汤勺也磕得碗壁砰砰直响。 她冷眼一扫,众人俱是满面茫然,唯独花九箫和叶雪幽各自垂下眼睑,一动不动。 曲黛黛定定盯了他们一会儿,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大魔头,表面上相安无事,背地里在较劲儿呢。 她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这张桌子会碎在他俩的内力下。 “不吃了!”曲黛黛不高兴地放下碗,抱起云锦,“咱们回屋睡觉去。” 云锦吃得也差不多了,点点头。 伙计们没弄明白曲黛黛发火的缘由,花九箫和叶雪幽却心知肚明,曲黛黛这一走,他俩却是不敢放肆了,俱偃旗息鼓,不再暗地里较劲。 云锦年纪虽小,却很独立,曲黛黛给她准备了一间小屋子。小孩子困得早,云锦洗完就睡下了。 曲黛黛哄云锦睡下后,回了自己的屋子,大概心中有事,她一时半会睡不着,独自坐在窗前,看了半夜的月色。 好不容易回到床上,刚睡下,就做了个噩梦。 噩梦断断续续,起先影子还俱是很模糊,梦里的人看不清脸,到后来,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尤其是眼尾缀着的那只红色蝴蝶,艳得像是浸过血色一般。 花九箫! 曲黛黛心头一凛,面色刷的惨白。花九箫手里握着他的蝴蝶弯刀,压着她,用刀尖一点点地剖开她的胸膛,取出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明明只是一个梦,却有尖锐的疼痛从心口漫开来,痛得曲黛黛浑身出了一层冷汗,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猛地自床上坐起。 窗户半开着,天色已经微微亮了,风拂进来,将帘帐掀起。窗前隐约立着一道人影,曲黛黛坐起来的瞬间,那人轻声开口:“做噩梦了?” 曲黛黛吓了一跳,瞪向窗边那道人影:“叶雪幽,你连招呼也不打,就进姑娘的房间,很没礼貌。” 叶雪幽怔了怔,低声道:“抱歉。” 他从小作为神之子培养长大,并没有人教他这些世俗之礼,在他的眼里,也并无男女之分,不过都是众生蝼蚁罢了。 曲黛黛除外,所以,他愿意道歉。 “罢了。”曲黛黛知道他是个怪物,跟他说不通。她放下帘帐,拿起外衣往身上套,“你找我有事?” “去见叶翎最后一面。”叶雪幽道。 曲黛黛动作僵住。 叶翎沉眠的地方,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每年一到春天的时候,会有大片的桃花盛开。 很巧合,叶翎最喜欢的花,也是桃花。 这些桃花是叶雪幽命人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的,叶翎下葬的时候,正好赶上桃花凋落。 花瓣如雨,铺满叶翎的坟头。 看着这满地的桃花,曲黛黛的鼻头忽然一酸,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 叶翎曾说过,当一个顶尖的剑客愿意放弃手中的剑,握起锄头时,是因为他已经厌倦了鲜血和杀戮。 叶翎沉眠于此,也算以另一种方式,得偿所愿。 从今往后,叶翎的手中再没有剑,坟头却有桃花相伴。这花一季一季地盛放着,永远陪着她的叶大哥。 叶雪幽撑着一把青竹伞,站在曲黛黛的身边。曲黛黛的眼泪掉下来的瞬间,他伸出手,一滴眼泪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浮于他掌心,破碎的瞬间,指尖摸到了温热的触感。 他每一次见曲黛黛流泪,都是为叶翎流的,如他所言,他和曲黛黛之间,永远隔着一个叶翎。 叶雪幽平静的心底,无端涌起浓烈的不甘,这不受控制的情绪波动,令他无所适从。 他将这些奇怪的感情,尽数掩埋于心底,面上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淡声道:“明日我便会启程离开楚国,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 叶雪幽这次来到楚国,是为了和卫鸣太子谈一桩生意,出发前,他看着被他制成傀儡,陪伴他左右的叶翎,想起了曲黛黛说过的一句话。 曲黛黛曾告诉他,叶翎的心愿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搭一间小屋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楚国远离青云阁的权势争斗,这里是叶翎心中的桃源。 出发前,他带上了叶翎。 叶雪幽来楚国,不仅是想做这桩生意,也是想看看叶翎心中的桃源到底是什么样子。 曲黛黛的眼泪,融在叶雪幽掌心的瞬间,他好像读懂了叶翎的心思。也许,叶翎的桃源,并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曲黛黛的心底,曲黛黛这一滴泪。 曲黛黛以为叶雪幽还会在楚国逗留一段时日,听闻他明日就走,她愣了一下,想了想,温声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么?有期,而非无期。 不知缘何,这四个字,让叶雪幽的心底腾起几分欢喜。 叶雪幽看着满脸泪痕的曲黛黛,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一向冷漠的声音柔了几分:“后会有期。” 说完这句话,叶雪幽撑着伞,转身离开。 叶雪幽走后,曲黛黛倚着叶翎坟头的石碑坐下,石碑旁边,还有叶雪幽带来的几坛酒。 曲黛黛拿起其中一壶,拍开泥封,仰起头,猛灌了一口。 酒烈,她喝得急,不小心呛了一口,呛出了眼泪。 曲黛黛抱着酒坛,边咳边哭。 她放任眼泪肆流。 她想着,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为叶大哥流泪了。六年了,她心底的那些执念,终于随着这抔黄土,尽数深埋于不见天日的地下。 ※※※※※※※※※※※※※※※※※※※※ 今日二更成就达成~ 炽烈之爱 斜阳缓缓从西天坠落, 风拂过桃林,扬起无数桃花瓣, 落满曲黛黛的周身。曲黛黛松开手,手中的酒坛“啪”的一声,滚到了地上, 酒水倾洒,没入泥土中。 曲黛黛晕乎乎地站了起来, 拍落身上的花瓣和泥土,步履蹒跚地朝着山下走去。 等她走到镇子口的时候, 夕阳已经完全隐没踪迹,墨一般的夜色罩了下来。街头街尾的人家, 次第亮起了灯, 漆黑的天幕上, 挂着一轮清幽的圆月。 八两和云锦提着一盏灯笼, 焦急地站在街头, 不断地张望着。云锦瞧见她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不顾八两的呼喊, 急忙朝着曲黛黛奔去:“黛黛娘亲, 黛黛娘亲, 出事了! 云锦一把冲进曲黛黛的怀中,仰起头来, 满面焦灼之色:“黛黛娘亲, 大事不好。师公他要自尽, 黛黛娘亲快去救他!” 曲黛黛的脸色猛地变了一下。 云锦毕竟人小,一着急,话就说得不明不白。曲黛黛问八两是怎么回事,八两连忙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曲黛黛。 原来一大早曲黛黛和叶雪幽不见后,花九箫以为是叶雪幽劫走了曲黛黛,带着他的蝴蝶弯刀,气势汹汹地追了出去。 等到天色黑了下来,花九箫才带着满身落寞回来。也不知道他这一天到底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他回来时双目失神,神色惨白,好似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回来后就去了客栈的酒窖,取走好几坛最烈的烧刀子,径自往客栈后面的狐狸山去了。 八两和云锦瞧着他离开时,眼神不对劲,想问,却又惧怕这个明显不在正常状态的魔头,只好出门来寻曲黛黛。 花九箫到底是曲黛黛的师尊,他若出了什么事,曲黛黛的心里定不好受。 花九箫本就有吐血之症,一下子喝这么多酒,无异于自杀行为,所以,云锦才说他想要自尽。 “我知道了。”曲黛黛听完,拿走八两手里的灯笼,让八两先带云锦回去睡觉,她去找花九箫。 客栈后面有一座小山,因形似狐狸,被镇子上的百姓称为狐狸山。山不高,除了偶尔有野兔出没,几乎见不到什么兽类。上山只有一条路,曲黛黛提着灯笼,沿着山路往上走。 再过两日,便是十五,月色清亮,映照着大地,洒下满地的银色月华,将地面照得亮如白昼。 曲黛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耳畔隐隐听到了潺潺流水声。 山上有一条小溪,水是从山顶上淌下来的,平日里,溪水很浅,只有到了雨季,溪水才会漫过山路。 这几日没下雨,溪水愈发得细瘦。 八两和云锦说,花九箫走的时候,带走了好几坛烧刀子。这烧刀子是酒窖里最廉价也是最烈的酒,喝一口烧得喉咙火辣辣的。曲黛黛仔细地嗅着空气里飘散的酒味,踩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走得飞快。 花九箫五年前接连遭受重创,这五年来,一直躲在蝴蝶谷闭关重修内功。重逢的那日,因情绪波动激烈,还吐了血。大夫说过,他的身体要好好温养,不能再胡乱折腾。 花九箫是追着她和叶雪幽出去的,回来就抱着酒离家出走,曲黛黛已然猜出来,他定是找到了她,一个人躲在背地里,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看着她坐在叶翎的坟前,为叶翎伤心。 她在伤心,他亦一个人默默地伤心。 曲黛黛心里有化解不开的结,花九箫的心底同样有化解不开的结。 花九箫的心结,名为叶翎。 空气里的酒气越来越浓烈,耳畔潺潺的流水声也越来越清晰。 曲黛黛抬起头来,清幽的月色笼罩着小溪,溪水的尽头是一个浅潭。雨季尚未到来,潭水不深,即便是脱光了鞋袜,站在水里,潭水也不过才没过膝盖。 曲黛黛找到了酒气的来源。 浅潭中凸出来好几块平整的石头,其中一块最大的石头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酒坛,每一个都被人拍开了泥封,晶亮的酒水,顺着倾斜的坛口,哗啦啦地淌着。酒坛的旁边,隐隐有一抹漫开的血色。 血色已经干涸,化作斑斑点点,印在石头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看到这缕血色后,曲黛黛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她连忙脱掉鞋袜,下了水,绕过石块。 潭水冰凉,一股股寒气从脚底心往上钻,忽然,曲黛黛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银色的月华笼罩着潭水,点点细碎的银光,洒落在水面。 水底,鲜红色的衣袂缓缓展开,随着波光摇曳,如一缕缕漫开的血色,透着极致的绯红,映入曲黛黛的眼底,令她从头凉到脚底。 花九箫就躺在水底,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红衣浸透溪水,愈发鲜红似血,如墨的青丝尽数散落开来,在水底妖冶地蔓延开来,如同疯狂生长的水草。 他静静地躺在这洒满银色月华的波光里,清澈的潭水,缓缓从他面颊上流淌而过。 他安静地沉眠着,仿佛与月色融为了一体。 他最怕水,却选择沉眠在这冰冷的水底。 曲黛黛所有的镇定和冷静,在看到花九箫的瞬间,如同山崩,如同海啸,尽数崩塌开来。 她疯狂地朝着花九箫奔去,眼底涌出无数惊恐。 “师父!师父!”曲黛黛跌进了水中,膝盖磕到水底的石子,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顿时有血色在水底漫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疼痛令她清醒了几分,她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明明相隔不过数步,却仿佛隔着亿万光年的距离,曲黛黛用尽全身的力气,总算抓住了花九箫冰凉的手。 她伸出颤抖的双臂,将花九箫从水中捞了出来,崩溃地哭了出来:“师父,快醒醒!我是黛黛,你睁开眼看看,黛黛就在你面前!” 花九箫双目合得紧紧的,脸颊泛着冰冷的苍白。 曲黛黛的一颗心,几乎碎成了千万片,她再也忍不住,将脸颊贴着他冰凉的脸颊,放声大哭,边哭边道:“我没有骗你,九箫。我喜欢你,是真的,这辈子,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她的心,从来都不是石头做的。 可是,这些话,花九箫再也听不到了。他苦苦等了五年,就是为等她这一句喜欢。 曲黛黛心痛得快要裂开,她满眼都是泪水,抬起头来,看着花九箫的脸,将自己的唇印上了他的唇。 她想要打开他的唇齿,渡一口新鲜的空气给他。 就在双唇贴上的瞬间,花九箫猛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眼底绽出极亮的光芒,便是这漫天的月华,都落尽他的眼底,也不及这一抹光来得亮。 他一手抱着曲黛黛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脑袋,俯身压了下去,这样一来,曲黛黛便沉入了水底。 潭水将两人淹没,清澈的水流,缓缓从两人的头顶流过。 曲黛黛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潭水漫过口鼻的瞬间,下意识的闭住了呼吸。 花九箫贴着她的唇,将口中的空气,尽数渡给了她。 他们拥抱着,躺在这冰冷的水底,彼此呼吸交缠,融为一体。 曲黛黛每一口呼吸,都是花九箫的气息,呼吸间,泛着浓烈的酒香。这一瞬间,仿佛世界不复存在,只有彼此是真实的。 …… …… 不知过了多久,花九箫口中的空气用尽,他抱着曲黛黛,“哗”的一声从水中坐起。 两人的衣裳俱已经湿透,从头到脚,湿哒哒地淋着水。 花九箫眼神透亮,紧紧盯着曲黛黛,眼底一片缠绵温柔之色。 曲黛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坐在水中,大口地呼吸着甜美的空气。花九箫的手还锁在她的腰畔,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她一把勒进自己的骨血中。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俯身,在曲黛黛的耳畔低声笑了起来,“原本以为,我永远也……” 争不过叶翎。花九箫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活人,又如何争得过死人。叶翎是照在曲黛黛心头的一抹白月光,刻在心口一颗朱砂痣。 只要他还活着,就永远也争不过叶翎。 叶翎是刺在花九箫心底的一根刺,存在于他的呼吸之间,每呼吸一次,都会痛不欲生。 或许,只有他和叶翎一样,为曲黛黛死了,才能在她的心底一决高下。 这些念头一旦涌出来,就再也抑制不住,疯狂地在他的心底生长着。 想到曲黛黛坐在叶翎的坟头伤心无助地模样,他的一颗心,如同被人丢进了油锅里,反复地煎熬着。 既然舍不得毁了她,那便毁了自己。用这种方式,换她将他刻进灵魂里,永远铭记,直到死亡…… 他就是个疯狂的赌徒,压上自己的全部身家,用命赌这最后一局,赌她对他的情意。 而现在,他赌赢了。 “混蛋,混蛋!你吓死我了!”曲黛黛心有余悸,扑进花九箫的怀中,紧紧搂着他,大声咒骂着。 她被吓坏了,直到现在,眼泪还不停地往下掉。 看到花九箫躺在水底的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原书里花九箫的结局,他也是这样,把一切都留给虞青凰后,一个人孤寂地沉眠在了湖底。 永生永世,与冰冷的湖水为伴。 他的爱,是炽烈燃烧的火焰,会把别人灼得粉身碎骨,也会把自己灼得粉身碎骨,不留一丝回寰的余地。 曲黛黛真的是怕极了,怕他再也不会睁开双眼,看一看她,再温柔地对她笑一笑。 还好,他还活着。 曲黛黛不敢想象,她若来迟一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我这不是没事么。”对于她的又哭又闹,花九箫无奈地笑了起来,可他又偏偏极喜欢,这样又哭又闹的她。 这样的她,每一滴眼泪,都是为他流淌的,独独只属于他一个人。 花九箫的心化作了一汪春水,柔波荡漾,满满的都是她。 他抱紧了曲黛黛,从水中站起,朝着岸边走去。 岸边有一块圆滑的大石头,花九箫将她放在石头上。 清冽的月色自头顶罩下,映着她清艳的脸颊,晶莹的水痕从她乌黑的发间流淌,他就那么低头看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够。 恨不得一生一世,都这样看着她,将她刻进灵魂里。 山风清寒,扑在曲黛黛身上,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花九箫拥住她,内力在体内运转着,浑身透出一股炙人的热度。过了一会儿,两人的衣服俱被他的内力烘烤干。 曲黛黛的双足在风中晃着,泛着冰凉。 花九箫俯身,将她的双足握在手里,用掌心温热着。他注意到她的脚上都是细碎的伤痕,应该是潭底的石子割裂出来的。他从袖中取出一盒药膏,药盒防水,浸在水底半天,也没有进水。 花九箫打开药盒,指尖沾了点药膏,一点一点地涂抹着她脚上的伤痕。 “还有别的地方吗?”他低声问。 “膝盖。”曲黛黛垂下眸子。 花九箫撩起她的裙摆,露出她的膝盖。 她膝盖上的伤最严重,不知道磕到了哪块尖利的石头,伤口几乎见了骨,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翻卷的皮肉隐隐发白。 花九箫小心翼翼地涂抹着伤口,动作极其轻柔,问:“疼吗?” 曲黛黛点点头,又摇摇头。膝盖上的疼痛,比起方才那种心底快要裂开的疼,又算得了什么。 花九箫的指尖在她的伤口上轻柔地绕着圈,他抬头看了曲黛黛一眼,曲黛黛坐在月色里,小脸微微泛白,眼睛因为刚哭过,被泪水洗过一次,愈发得明亮清澈,就这样盯着他,令他轻易地想起清晨白雾里的小鹿。 这样的曲黛黛,实在叫他心动不已。 叫他恨不得,将她揉碎了,一口吞吃入腹。 花九箫心尖微热,忽觉口干舌燥,手指依旧在伤口的边缘绕着圈,脑海中却有些心猿意马。 他的声音逐渐沙哑起来,低声道:“黛黛,我想……” 这五年来,他憋着一把火,久别重逢,这些火一下子倾泻而出,灼烈地炙烤着他的每一寸骨骼。 唯有刻进骨子里的喜欢,才会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情念。 他此生,从未对一人如此动心过,从未如此想要拥有她。 “不许!”曲黛黛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不许想,不许念!” 憋了五年的火,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可怕。 “那便不念不想,只付诸于行动。”花九箫从来不是君子,他勘破她话中的漏洞,不给她一丝可趁之机,猛地将她抱起。 曲黛黛回神时,身下已经不知何时垫了一件红色的外袍,她瞪圆了眼睛,一脸气势汹汹地警告着他:“花九箫,不许胡来。” “叫夫君。”花九箫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喜爱地不得了,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 …… 头顶一轮冰轮似的明月,曲黛黛仰面躺在石头上,看着无数月色,宛若霜华洒落,映入她的眼底,尽数化作凌乱的光影。 这光影深处,只有花九箫的眉眼极为清晰。 曲黛黛盯着他眼尾的蝴蝶,那只蝴蝶好似有了生命,扇动着翅膀,撞进她的眼底,也撞进她的心底。 恍惚间,花九箫俯身,贴在她的耳畔,诱哄着她:“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这个时候的曲黛黛是最乖的,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再说一遍。”花九箫不厌其烦地听着她的情话,这些简单的情话从曲黛黛口中说出,便是天底下最动人最蛊惑的声音,一字一句,勾走了他的魂魄。 “我钟情于你。” “再说一遍。”他的心意,他已经对她说了千万遍,这一回,他要听曲黛黛说。 “我心悦于你。” “我也是。”花九箫的声音一点点地钻入她的耳中,“黛黛,我爱你。” …… 待两人大汗淋漓地并肩躺在石头上,月色淡了不少,从远处飘来的流云,罩在明月的周围。 花九箫侧身躺在曲黛黛的身边,握起她的左手,自一旁凌乱的衣堆中取出一只金色的镯子,套在她的腕间。 曲黛黛惊讶地看着这只镯子,名为“千千结”的机关,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腕。 花九箫握紧了她的手:“这回不许你再脱下它。” 镯子冰凉冰凉的,锁在她腕间,如同花九箫的爱,锁住她的灵魂。 曲黛黛亦从自己的衣服里,找出了一条红色的蝴蝶穗子,认真地绑在了他的刀柄上。 花九箫宝贝似的握住了这条穗子。 五年前,他在凤鸣台上遗失了她送给她的蝴蝶穗子,任他怎么找,这条穗子就和曲黛黛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真好,如今这穗子和曲黛黛,都失而复得。 他将曲黛黛拥进怀里,低声道:“告诉我,这五年来,有没有想过回去找我……” 曲黛黛一怔。 她想过,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便被打消。她喜欢花九箫,更怕花九箫。她怕,有朝一日,她会和原书里的黛黛一样,被花九箫取走心脏。 她惧怕死亡,更惧怕,被所爱慕的人亲手取走心脏的绝望。 而现在,她不怕了,花九箫的爱,让她无所畏惧。 甜甜的小日常 后半夜月色逐渐黯淡, 月色一黯, 周围的星辰亮了起来。花九箫与曲黛黛并肩躺在一处, 望着头顶的明月。 夜风寒凉,带来一阵阵冷意。曲黛黛翻了个身,窝进花九箫的怀中。 他的怀抱宽阔温暖, 她像只小猫咪一样,脑袋抵着他的肩膀,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待星辰尽数隐没, 浓烈的黑暗笼罩着大地,花九箫低头,一口亲在了她的额头上。 曲黛黛心尖微热,用手摸了摸被他吻过的眉心, 自他怀中坐起,俯下.身来,捧起他的脸颊, 将唇印上他眼尾的蝴蝶。 被曲黛黛亲吻过的蝴蝶, 透着浓烈的艳色。 东方逐渐泛起鱼肚白, 空气里飘着草木的清香,清晨的凉风,带来几片凋落的花瓣, 落在曲黛黛的身旁。 曲黛黛一夜未睡,非但不困, 反而愈发得清醒。两人并肩坐在一起, 看完了日出, 才动身回去。 曲黛黛的膝盖受了伤,鞋袜也弄丢了一只,花九箫索性将她背在身上,朝着山下走去。 早晨空气里的草木清香尤为浓郁,枝叶间还有未干的露珠,一颗颗,晶莹透亮,凝在叶子与花瓣上。 花九箫背着她,穿过草木,枝叶从二人的身上拂过,留下几许水痕。曲黛黛的脑袋搁在他的肩头,呼吸间,微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 花九箫问:“困了?” “不困。”曲黛黛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 “在想什么?” “……你。” “还有呢?” “还是你。”曲黛黛贴近了他的耳畔,声音小小的,仿佛一片轻柔的羽毛,落在花九箫的心尖上,“夫君。” “再唤。”花九箫最喜欢她唤“夫君”二字,她的声音像是裹着糖,一字一句,甜入心坎。 “相公。” “嗯?” “官人。”曲黛黛一口亲在他的脸侧。 “再唤一声。” “花,那里有花!”曲黛黛抬手指着路边的一丛红色的花,“快,摘下来,我要放在屋里养着。” 那是山里头最常见的映山红,每年春天开得漫山遍野都是,这种花也非常好养活,瓶子里灌点水,就能养好久。 花九箫走过去,拽下花枝,曲黛黛伸出手,折下几株尚未开花的花骨朵,高兴地说道:“谢谢夫君。” 花九箫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花九箫把曲黛黛背回了客栈,她的鞋袜丢了,是光着脚回去的。一双雪白的玲珑玉足,在空气晃来晃去,不知多引人注目,她的外袍也被花九箫撕了,身上裹着的还是花九箫的衣裳。 花九箫再肆意妄为,也不会拿曲黛黛的名声开玩笑,他专挑没人的路走,从后门进了客栈的后院。 这个时候客栈才刚开门,还没什么生意,云锦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练字,八两正在打扫庭院里的落叶。 花九箫背着曲黛黛一进门,就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两人彻夜不归,一回来便是这般亲密的姿态,云锦年纪小,不懂是怎么回事,八两却是心知肚明。 曲黛黛将自己的脸埋在花九箫的背上,用手指戳了戳他。花九箫面不改色地扯谎道:“黛黛不慎落水,划伤了膝盖,八两,去烧点热水送过来。” 这个解释,倒也合乎情理。落水了,所以衣服没了,鞋子也没了,身上还挂了彩。 八两连忙放下笤帚,去厨房准备热水。 花九箫背着曲黛黛回屋,熟门熟路地打开她屋内的衣柜,在里面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八两很快将热水送进屋来,灌满浴桶。 曲黛黛坐在床上,眯着眼睛打呵欠。刚才还精神奕奕的她,这会儿开始犯困了。 八两放下热水后,就退出了屋子,他可不想留下来,碍两人的眼。 花九箫走到曲黛黛身边,垂眸看着她,温声道:“困了就睡。” “先洗澡。”曲黛黛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却还惦记着没洗澡这回事。昨夜里大汗淋漓过后,没敢下水。春日的潭水冷飕飕的,泡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再泡第二次。 “为夫伺候夫人沐浴。”花九箫将她揽进怀中,伸手解她的衣裳。 曲黛黛瞪了他一眼:“不许乱来。” “夫人疲惫,为夫自是不舍得再胡来,放心睡吧。”花九箫低声笑了起来。 “膝盖上有伤。”曲黛黛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还不忘提醒了他一句。 曲黛黛的衣裳没几件,很好解,不一会儿,便尽数散落开来。花九箫抱起她,朝着浴桶走去。 即便曲黛黛不提醒他,他也惦记着她膝盖上的伤。 曲黛黛是真的困了,倚在他怀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花九箫动作轻柔,如同捧着一个价值连城却又脆弱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清洗着她的身体。从头到尾,他目不斜视,不该动的念头,一个也没有想。 洗完后,他拿出随身带的药盒,仔细替她的伤口重新抹了一回药。这期间曲黛黛曾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懵懂茫然,见是他,又放心地合起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曲黛黛这般信任他,他自是欣喜若狂。 上好药后,花九箫将曲黛黛塞进被窝里,拽起被子,裹着她的身躯。 做好这一切后,他拿了个白色的瓷瓶,灌了点清水,将曲黛黛带回来的映山红插在瓶子里。 那一抹绯红,瞬时给整间屋子添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九箫合上屋门,下了楼。 楼下已经热闹起来,客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就连云锦也不练字了,跑到大堂内,帮着八两他们一起干活。 花九箫走到院子里的树荫下,石桌上,还放着云锦早上练过的字。他刚拿起字帖,从树上飘下来一道人影,跪在他身前,双手呈上一封密信:“谷主,云锦小姐的身世查出来了。” 云锦是楚国丞相顾云舟与飞天寨大小姐叶容的女儿,沈流云也是动用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才查出来。 花九箫打开密信,随意地扫了两眼。 关于云锦到底是不是他女儿这回事,是他的,他自然高兴,不是他的,她既唤曲黛黛一声娘亲,那么,他便是她的爹爹。他会和曲黛黛一样,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 沈流云见花九箫没说话,抬起头来,担忧地问了一句:“谷主,您没事吧?” 这些日子,沈流云一直跟在花九箫身后,直到近两日,才被花九箫打发出去查探云锦的身世。他一回来,就听八两他们说起花九箫打算自尽的事,差点儿没吓得魂飞魄散。 他这个主子,最易走极端。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那便是一颗举世罕见的情种。五年前,若非蓝漪查出那具女尸不是曲黛黛的,这位主子,只怕会吐尽体内的血,跟着一起去了。 他是最不要命的赌徒,为了曲黛黛,他什么都豁得出去。 曲黛黛睡了一整天,睡得昏昏沉沉,这期间云锦曾上楼叫她起床吃饭,愣是没将她喊起来。她醒过来的时候,晚霞漫天,空气里飘着浓郁的饭菜香气。 她自被子里坐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澡是花九箫帮忙洗的,衣服自然也是他帮忙套上的。 曲黛黛想起两人的亲密细节,脸颊不由得一红。她平复着脸红心跳,掀开帘帐,下了床。 客栈快要打烊了,除了一些投宿的客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了。这些日子客流量也不高,都是镇子上的百姓吃吃饭,投宿的客人没多少,这会儿厨房正在准备大家的晚饭。 叶雪幽走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尊大神比花九箫可难伺候多了。花九箫毕竟跟曲黛黛沾亲带故的,他们若是犯了错,曲黛黛也好说情。 叶雪幽不一样,据说他是一位大人物,轻易得罪不起,就连曲黛黛,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曲黛黛走进厨房的时候,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闹哄哄的。袅袅蒸腾的雾气中,隐约能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灶台前,长袖高高卷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双手浸在水中,正在细心地搓洗着米粒。 这位主子不知道是不是有洁癖,米下了水后,被他搓了好几遍,犹不满意。 偏偏他又是曲黛黛的师尊,他不许别人帮忙,其他人只好在旁边干站着,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就怕这位前辈一个不慎,点火烧了他们的厨房。 曲黛黛瞧见花九箫站在灶台前洗米,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她凑到花九箫身后,小声问:“师父,在做什么呢?” 花九箫听到她的声音,收回手,甩了甩指尖的水珠:“给你做饭。” 曲黛黛惊讶:“这是师父头一回给我做饭呢。” “昨夜累着黛黛了,自当要好好补偿。”这一句话是贴着曲黛黛耳畔说的,他们都没听见,只有曲黛黛一人听见了。曲黛黛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脸颊迅速泛起一层薄红。 他又调戏她。 曲黛黛举起拳头,在他的心口锤了一下,凶巴巴地说道:“不许再提。” 纵是曲黛黛平日里自诩脸皮厚,可也没厚到这个地步,昨夜是她魔怔了,竟情难自禁,受他引诱,在潭水边就把自己献祭给了这个魔头。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六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里桃花 5瓶;你猜啊 2瓶;璃容 1瓶; (*  ̄3)(e ̄ *) 黛黛的心结 花九箫是蝴蝶谷的主人, 威慑江湖的一方霸主,平日里高高在上, 不管吃饭还是穿衣,都有他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自然用不着自己动手。可他毕竟是杀手出身,幽冥中训练的那几年,并没有这么多人前呼后拥。 饭食最易被人下毒, 做饭这种事情必须得自己动手。没的吃是常有的事,饿得狠了, 树皮也能当做食物充饥, 只是那滋味叫花九箫永生难忘。 如今他锦衣玉食地过了好几年, 做饭的手艺却是一点没生疏。饭菜一上桌,色香味俱全, 引得众人食指大动。 花九箫不喜欢与他人同食一盘菜,曲黛黛特意叫八两给他准备了单独的餐盘和饭食。吃饭间, 曲黛黛倒了一杯茶, 将云锦唤至身边, 温声道:“云锦, 把这杯茶端给九箫爹爹。” 云锦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曲黛黛的意思, 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盏,走到花九箫面前, 仰起头来, 软软糯糯地说道:“九箫爹爹, 喝茶。” 云锦是曲黛黛收的干女儿,平日里唤曲黛黛娘亲,在曲黛黛的示意下,唤花九箫爹爹,这是曲黛黛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了她和花九箫的关系。 一下子从师尊变成夫君,众人的脑回路显然还没有转回来,只有知道内情的八两,见怪不怪,打破了沉寂,招呼他人吃饭。 曲黛黛睡了一整天,晚上几乎没什么睡意了。把云锦哄着睡下后,她一个人走到后院里,散步消食。 这个时候其他人都睡下了,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悄的,花树下挂着一盏灯笼,从前灯上绘着叶子,这几日她叫人把灯笼上的图案换成了蝴蝶。 昏黄的光芒透过白纱,映着鲜红的蝴蝶,就好似蝴蝶在火焰中翩翩起舞。 灯笼的旁边系着一根红绸,曲黛黛走到树下,手指刚拂上红绸,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握住了她的手。 曲黛黛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撞进花九箫的怀中。 花九箫伸手扶住她。 曲黛黛瞪他一眼:“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花九箫低声笑了起来,微微俯身,脑袋贴近她的耳畔,嗓音低沉地说道:“黛黛在这树下又是挂花灯,又是系红绸的,可是想念蝴蝶谷了?” “没有,就是单纯觉得好看。”曲黛黛一脸“你自作多情”的表情。 花九箫明显不信,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手中多了一只小巧的金色铃铛。 他一手揽着曲黛黛的腰身,一手抬起,将铃铛挂在了红绸旁边。 风拂过来的瞬间,红绸飞舞,金铃声响,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蝴蝶谷。 听到这熟悉的响声,曲黛黛神思恍惚,转眸看了一眼花九箫。 花九箫脸色忽然一变,抱着曲黛黛,旋至树后,长袖抬起,自掌心飞出一道银光。 墙头上传来一声闷哼,接着,“砰”的一声,似乎有人砸在了地上。 曲黛黛与花九箫对视一眼。 花九箫放开曲黛黛,握着她的手,朝着墙边走去。 曲黛黛心绪起伏不定,跟紧他的脚步。 月色下,一人捂着肩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单膝跪下,沉声道:“多谢花谷主手下留情,属下是卫鸣太子的人,见过花谷主和曲姑娘。”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还好花九箫只是用暗器伤了他的肩膀,没有要他的性命。 卫鸣太子就是君凌霜,君凌霜离开蝴蝶谷后,花九箫让沈流云去调查过他的身份。花九箫没有想到,君凌霜居然是他的哥哥,他见君凌霜面熟,一下子有了解释。 沧澜江一役后,他们母子逃过一劫,平安无事地回到楚国。如今,一人成了皇后,一人当了太子,把控朝政,权倾天下,再无人敢欺凌他们二人。 可是,这些都与他再无关系了。自从他踏入幽冥的那一刻,楚国的六皇子就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只有蝴蝶杀手花九箫。 君凌霜大抵也是查了他的身份,曾派人来过几次,还带来了皇后的亲笔书信,皆被他拒之蝴蝶谷外。时日一久,那边也就放弃了。 这个暗卫报上自己的身份后,花九箫以为君凌霜还是不死心,不由得沉了脸色。 那暗卫见他脸色沉下来,连忙道:“花谷主,此番卫鸣太子命属下前来,是为了替青凰小姐求药。青凰小姐近日旧疾复发,太子殿下和御医皆束手无策,这才想到了花谷主。听闻花谷主那里有一味奇药,能压制青凰小姐体内的剧毒,还请花谷主出手救救青凰小姐。” 听闻是为虞青凰而来,花九箫的脸色才好转许多。花九箫平日里极为护短,虞青凰又是他的徒弟,他自然不会放任虞青凰毒发身亡。 花九箫松开曲黛黛的手,转身行至树下的石桌前。 石桌上放着云锦用来练字的笔墨纸砚,他取了一支笔和一张纸,一手握笔,一手握住宽大的袖摆,提笔快速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待墨汁干了后,递给那暗卫。 暗卫面露喜色,忙不迭地朝他磕了三个响头后,拿着药方离开了。 暗卫一走,曲黛黛松了口气,即便过了这么久,一提到虞青凰的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当了虞青凰这么久的药,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只要听到虞青凰毒发,她便头皮发麻,惧怕不已,手腕隐隐作痛。 但她又很快想起,虞青凰已经很久没用她的药血了。她重返蝴蝶谷后,花九箫就改了药方,没再命人取她的药血。 曲黛黛忽然有些好奇,花九箫到底给虞青凰用了什么药,居然能和她的药血一样有奇效。 曲黛黛那些本能的反应,没有逃过花九箫的眼睛。花九箫心头微酸,行至曲黛黛身边,将她拥入怀中。 黛黛入谷时,也不过才十四岁,那些取血的生涯,每一个月圆之夜,她定是害怕地不得了,疼地不得了。 花九箫心疼不已,恨不得此刻时光能够倒流回去,弥补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 曲黛黛倚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抿了抿唇,终是将内心的好奇问了出来:“师父,从前只有我的药血方能压住师姐的毒,不知师父换了什么奇药,居然比我的药血还好使。” 她的语气里半是好奇,半是撒娇,没有一丝埋怨,更加叫花九箫心疼。 曲黛黛的药血,是世间一味奇药。如果叫世人知道了这奇药的所在,恐怕曲黛黛要被人抽干浑身的血。想到这五年来,随时会有人发现曲黛黛身上这个秘密,花九箫便一阵后怕。 “自然没有药能有你的药血好使,我只是将你的药血,换成了烈荼花。”花九箫低声道。 烈荼山庄内,曲黛黛一人饮下两杯掺有烈荼花剧毒的酒,给了花九箫灵感。回去后,他便用烈荼花代替了曲黛黛的药血,给虞青凰压制剧毒。 这一尝试,取得了惊人的效果,从那以后,花九箫便用烈荼花给虞青凰压制“弱水”的毒,这便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 曲黛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烈荼花是剧毒之花,用烈荼花给虞青凰压制“弱水”之毒,也只有花九箫能想得出来。万一,烈荼花无法压制“弱水”,虞青凰岂不是要一命呜呼。 曲黛黛心尖上掠过一阵凉意。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在蝴蝶谷内的那段日子,她没有赢得花九箫的真心,恐怕最后要走黛黛的老路。 花九箫此人,当真是薄情,连虞青凰都能下得去这般狠手,她若失败,下场只会更惨。 “在想什么?”察觉到曲黛黛的走神,花九箫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师父。”曲黛黛回神,连忙将脑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一脸犹豫不决的神色。 “想问什么,尽管开口问。”花九箫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如果……如果……”曲黛黛内心万分纠结,惧怕被花九箫剖心是她的心结,而这个问题更是她的心结。 “如果当初我没有算计师父的真心,师父会不会……”曲黛黛心念电转,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仰起头来,看向花九箫的眼睛,“师父这颗真心是我算计来的,我不甘心。” “就这个问题?”花九箫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眼尾的那只红蝶翩翩展翅,透着靡丽的艳色,“傻姑娘,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你,你又如何能算计得到我的心。” 是他的心先动了,她才能轻易地撩拨。 如果没有算计,他的爱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因为——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动了心,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曲黛黛呆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波光荡漾,映着月影,也映着花九箫的唇边温柔的笑容。 月色笼罩着她清艳的面颊,为她披上一层银色的月华,这样娇憨美丽的她,眼底都是他的影子,叫他一阵怦然心动。 花九箫心尖微热,忍不住俯身,咬上了她的唇。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味荔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里桃花、狐行拂晓 5瓶;宣包子 2瓶;foxandcat 1瓶; (*  ̄3)(e ̄ *) 药血再招祸端 再过几日, 便要启程回蝴蝶谷, 曲黛黛趁着这几日空闲, 着手安排客栈的事宜。 招的几个伙计当中,属八两最为忠心, 曲黛黛将八两提拔为掌柜,替她管理这家客栈。花九箫在楚国没有什么人脉,曲黛黛建议, 可以将这间客栈作为蝴蝶谷的一个情报点, 扩展属于他的势力。 花九箫宠溺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一切依你所言。” 曲黛黛想了想,又道:“八两他们都不会武功,不如从蝴蝶谷拨两个高手过来。” 楚国是花九箫最不愿踏足的地方, 如今为了她,他不仅涉过沧澜江,还在此地逗留多日。以他的身份, 难免不会引起楚国皇室的猜忌,不如先未雨绸缪,安插几个探子在这里,若楚国皇室真有异动, 也好提前做准备。 花九箫抱着她,显然已经魂不守舍, 心不在焉地回道:“黛黛说了算。” 看着处处为他谋算的娇妻, 他的心里如同泼了蜜一般的甜, 自然是曲黛黛说什么, 就是什么。 曲黛黛对他的走神不满意,伸手捏了一把他腰畔的肉。 花九箫吃痛回神,故意沉着脸:“黛黛如今的胆子是愈发得大了,连为师也敢欺负。” “若我只欺负师父一个,师父还肯不肯给我欺负?”曲黛黛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花九箫的心像是被什么给电了一下,一阵酥酥麻麻,连嗓音都沙哑起来:“黛黛想怎么欺负都可以,等回了蝴蝶谷,日日给你欺负。” 启程的前一天,刚好赶上镇子上的金玉楼开张,请了舞狮队庆祝。曲黛黛在这里住了五年,也没这么热闹过,便跟着花九箫、云锦一同凑了个热闹。 小镇不大,锣鼓喧天的声音能从街头传到街尾,路上处处都是人影,花九箫一手抱着云锦,一手牵着曲黛黛,站在人群中央。 他从没有这般凑过热闹,不禁觉得有几分新奇。 云锦大大的眼睛里也满是好奇,用手指着其中一只狮子,道:“黛黛娘亲,九箫爹爹,快看!” 那只狮子跳上了椅子,正在表演着高超绝伦的杂技。 花九箫侧头看向站在身边的曲黛黛,抓住她的那只手,不由得收得紧紧的。 灯影绰绰,人头攒动,他们三个人,这样站在一起,彼此依偎,好像一家三口。 两只狮子的表演越来越精彩,竟互相斗起来,引得百姓声声喝彩。云锦张大了嘴巴,眼底露出惊异之色。 忽然,两只狮子脑袋一转,都朝着花九箫的方向冲来,口中喷出一团团明黄色的火焰。这火焰一沾上衣角,就疯狂肆虐起来,喝彩声顿时化作了尖叫声。 花九箫脸色沉了下来,牵着曲黛黛,连退数步。 百姓受到惊吓,四散奔逃,不少人朝着曲黛黛和花九箫涌来,撞开了他们相握的那只手。 曲黛黛拨开人群,想朝着花九箫走去,身后悄无声息贴上一道黑影,在她的背上点了数下。 曲黛黛登时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连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名从穿着打扮到身形都与她相似的女子,朝着花九箫奔去,握住他的手,口中惊呼:“师父!” 出口居然是曲黛黛的嗓音。 那女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张脸,和曲黛黛的脸也是一模一样的。 贴着曲黛黛身体的黑衣人,弯身将曲黛黛扛在身上,在人群中狂奔起来,不一会儿,便奔出了人海。 天上挂着一轮幽月,月色下,停着一辆马车。曲黛黛被塞进了这辆马车中,马车载着她,一路疾驰。 不知道疾驰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之前劫走她的那名黑衣人掀开车帘,取出一块黑布覆上她的双眼,系在她脑后。 曲黛黛又被人扛了起来,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她被人放下来。耳边一阵叮当响,是有人取了铁链,扣在她的手腕上。接着,身体被人轻拍数下,那股僵硬感消失不见。 曲黛黛察觉自己能动了,连忙抬手摘掉覆眼的黑布,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为幽暗的屋子,屋子分为两间,中间用一道帘子隔开。 角落里,放着一只镂空的青瓷熏炉,袅袅雾气从孔洞中腾出。 曲黛黛定了定神,沉声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她。 曲黛黛扯了扯铁链,链子的长度,只够支撑她走到垂帘前,但她没动,依旧坐在床畔,蹙眉思考了一会儿。 片刻后,曲黛黛道:“君凌霜,我知道是你,出来。” 君凌霜没有回应,倒是有一道轻笑声从垂帘后飘了出来,并且伴随着揶揄:“殿下,你似乎被发现了。” 这个声音是陌生的,曲黛黛从未听过,但从声音来听,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垂帘后很快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房间过于幽暗,看不到那人的脸。 曲黛黛光凭着身形,就认出他是君凌霜。 除了君凌霜,她想不出还有别人会劫她过来。 因为,虞青凰需要她的药血,前不久,君凌霜才派人过来求药,君凌霜劫她,定是虞青凰出了什么事。 “曲姑娘。”垂帘后的君凌霜开口,“还请见谅,劫曲姑娘到此,实乃不得已为之。” 曲黛黛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凰儿毒发的消息,想必曲姑娘已经听说。君某替凰儿求了药方,只是,这药方中的其中一味药,着实让君某为难。”君凌霜拿到花九箫给的药方后,立即给御医检查,御医表示,这药的确能压制虞青凰体内的毒性,但烈荼花本就是剧毒,长此以往,以毒攻毒,必定折损寿命。 君凌霜如何舍得虞青凰寿命折损,一时之间,苦恼不已,这药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就在这时,摘星楼的楼主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中夹着的是另一张药方。 君凌霜走投无路,才会想到用重金向天底下最大的情报组织摘星楼,买了一张药方,这药方上的一味药,让君凌霜震惊不已。信中提及,花九箫曾为虞青凰养了一名药奴,那名药奴的血刚好可以压制虞青凰体内的毒。 这名药奴就是曲黛黛。 君凌霜自小学得是仁君之道,叫他对一个弱女子下手,而且这名女子还是他亲弟弟的心上人,实在是纠结至极,可眼看着虞青凰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又舍不得给她用烈荼花,君凌霜情急之下,便伙同丞相顾云舟将曲黛黛劫了过来。 曲黛黛听闻君凌霜所说的“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君凌霜这是打起了她药血的主意。 “曲姑娘放心,君某只是取一点儿药血,绝不会伤害曲姑娘的性命。” 曲黛黛冷冷地笑了一声:“若我不同意,你肯放我离开吗?” “殿下,要取药血,还是早取为妙。”君凌霜还未回答,之前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花九箫那边的冒牌货,恐骗不了他多久。” 君凌霜沉默片刻,低声道:“取血。”顿了顿,又道,“曲姑娘,得罪了。” 从帘子后面走进来一人妇人,那妇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干净的白瓷碗和锋利的匕首。 此情此景,再熟悉不过。 曲黛黛猛地站起身来,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她方才从发间拔下来的簪子,双眼盯着那名朝她走来的妇人。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自屋外响起。顾云舟起身,打开了屋门,登时透进来几许强烈的天光。 君凌霜行至顾云舟身边,皱眉道:“何事?” 来人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君凌霜的脸色猛地变了一下。 顾云舟见他神色惨白,不由得问道:“殿下,可是出事了?” 君凌霜低声道:“那封信叫凰儿看见了。” 虞青凰在他的屋中瞧见了摘星楼送过来的那封信,一下子明白过来,以往的数年光阴里,都是曲黛黛的药血在给她续命,她又从君凌霜的贴身心腹那里,逼问出君凌霜将曲黛黛劫来的事情,便以匕首抵着脖子,逼那人给君凌霜传了一句话。 虞青凰一向纯善,得知是曲黛黛的药血帮她续命,心底愧疚不已,恨不得以死谢罪。她决意不肯再用曲黛黛的药血,便以命相逼,迫君凌霜放了曲黛黛。 君凌霜在其他事上从不拖泥带水,唯独遇着虞青凰,铁血都化作了柔情,事事皆顺着她。他沉默了片刻,对顾云舟道:“放人。” “不可。”顾云舟摇头,“此番我们劫来曲黛黛,已是得罪了花九箫,若是这样将人送回去,恐蝴蝶谷会狠狠记上我们一笔。” 如今皇帝病重,朝局不稳,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位卫鸣太子,不可行差踏错一步。花九箫那个大魔头,可是六亲不认,万一他雷霆震怒,连卫鸣太子也不肯放过就糟了。 “丞相的意思是……” “不如把这个麻烦丢给叶雪幽,相信,他会很乐意接手这个麻烦的。”顾云舟眼中闪着狡猾的光芒,“就当是送他的一份大礼。” 叶雪幽在楚国的踪迹,早已尽数被顾云舟掌握,曲黛黛与他的那些事情,顾云舟也知晓一二。 叶雪幽一定会喜欢这份大礼的。 顾云舟和君凌霜的对话,从头到尾都是压低声音的,屋子里的曲黛黛隐隐约约听到了虞青凰的名字。那名妇人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指令,便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 君凌霜思考了片刻,颔首道:“便依丞相所言,只是要提醒丞相一句,不要与她多言,以免落入她的圈套。” 曲黛黛那些手段,他可都是见识到了,就连花九箫都被她吃得死死的,顾云舟又正当盛年,一直没有娶妻,恐被她迷惑,便提醒了这一句。 说完这句话后,君凌霜转身离开。 顾云舟在屋外站了一会儿,随手招了一人,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人点点头,走进屋子里,对着曲黛黛弹出一道指风。 曲黛黛眼前登时一黑,晕了过去。 顾云舟走进屋里,命那名妇人退下,想起君凌霜的话,他走到曲黛黛身边,眼睛一扫,眼尖地自曲黛黛掌中发现了一枚簪子。 顾云舟挑了挑眉头,啧了一声:“果真是个不好招惹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岚君、喵喵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及 6瓶;奈菲尔塔利 5瓶;木上桑 1瓶; 么么哒! —— 预计还有两万字正文完结~ 留下来陪着我 曲黛黛意识恢复时,隐隐听到了水声。她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截雪白的帘帐, 帘帐垂下, 罩着她周身, 如笼着一层轻烟白雾。 水声是从帘帐外传来的。 曲黛黛坐起身来, 定了定神, 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只觉得有几分眼熟。扣住手腕的链子已经被人取下,浑身也没有什么不适。 虽没有异常, 却不敢掉以轻心,她掀开帘帐, 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之前听到的水声已经消失不见, 唯独空气中飘着几许雾蒙蒙的水汽, 屏风后,隐约有一道人影在晃动。 曲黛黛快速地走到桌边,拿起一只杯子, 在桌角上重重地磕了一下。杯子登时碎成两半,其中一半被她握在手里。 曲黛黛用手指试了试杯子碎裂处的锋芒,手掌合起, 藏在袖子里, 抬眸朝着屏风望去。 屏风后绕出一道人影, 看清他的模样后, 曲黛黛惊得瞪大了眼睛。 “醒了?”叶雪幽挑了挑眉, 声音依旧淡漠无波, 眼底却有戏谑之色。 他刚刚沐浴过,身上只穿着一件雪白的薄衫,乌黑的发丝尽数散落在身后,发尾犹带着水汽。 曲黛黛:“……” 这位boss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当着一个姑娘家的面洗澡,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一件事。 “在想什么?”叶雪幽缓步走到她跟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曲黛黛眼底是难以掩饰的震惊,昏迷前,她还在君凌霜的手中,昏迷后,她就到了叶雪幽的手里。难怪她觉得这里眼熟,这不就是叶雪幽在青云阁的寝殿么? “叶雪幽,放了我。”曲黛黛回神,低声说道。 “不行。”叶雪幽干脆地拒绝了,“黛黛,五年前我曾发过誓,若是下一次你再落入我的手中,我不会再轻易放你走。” “什么意思?”曲黛黛脸上腾起警惕之色,她总觉得,叶雪幽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留下来,陪着我。” 曲黛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叶雪幽眼眸漆黑幽深,冰冷的眼底,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她握紧了瓷片,脑海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深吸一口气,问:“叶雪幽,你喜欢我吗?” “或许吧。”叶雪幽顿了顿,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这种感情可以称之为喜欢。” 他不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情,他只知道,曲黛黛她……和旁人不一样。他想留下她,这神殿太过冷清,有她在,会热闹一点。 “可我喜欢的是花九箫,勉强是没有好结果的。”曲黛黛建议,“要不,你找个与你两情相悦的姑娘。”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喜欢我?”两情相悦这个词实在动人,叶雪幽思考了一会儿,问道。 “我要你为我放弃这万里河山。”曲黛黛狮子大开口,她知道,叶雪幽做不到,唾手可得的权势,他不会轻易放手。 叶雪幽蹙了蹙眉头,显然这个要求令他为难。片刻后,他回道:“我可以与你共享这万里河山。” 这已经是他能让步的极限,如果最终与他比肩而立共享万里河山的是曲黛黛,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曲黛黛的眼中腾起欢喜之色:“真的吗?如果我说,我要做皇后呢?” 叶雪幽再次沉默。他虽把控朝政,却不想坐上那个位置,他喜欢站在背后,掌控着一切。如果曲黛黛想当皇后,也不是不可以…… 叶雪幽思索间,曲黛黛抬步朝他走近。她贴近他的身体,察觉到他并没有抗拒的意思,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贴在他的耳畔说道:“……如果我想当女帝呢?” 她提的条件越来越过分了。 叶雪幽的眉心跳了跳,眼睑垂下,似乎真的在考虑她的条件。 曲黛黛的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趁着叶雪幽思考,她缓缓抬起手臂。 就在她手中的瓷片,悄无声息地贴近叶雪幽的脖子时,手臂被击了一下,传来一阵钝麻。接着,她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握在手中的瓷片也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叶雪幽收回手,垂眸看着地上的瓷片。 差一点点,他就被她蛊惑,落入她的掌控。 曲黛黛的脸色隐隐发白,看向叶雪幽。叶雪幽似乎并没有要发火的样子,哪怕她方才差点要了她的命。 “你提出的条件,我会考虑。”叶雪幽既没有动怒,也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就那么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了。 叶雪幽一走,曲黛黛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腿脚发软,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地上的碎瓷。 方才差点吓死她了! 叶雪幽走后没多久,春草送来了晚膳。都是她爱吃的饭菜,不过,她现在什么胃口也没有。 不知道花九箫有没有发现那个冒牌货是假的,他若发现了的话,是否知道她已经落入了叶雪幽的手中。 曲黛黛实在摸不清叶雪幽的想法,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自认为,他们之间,除了叶翎,已再无瓜葛。 春草她默不作声地将地上的碎瓷片收起,放在木制托盘上,然后站在了一旁,直到饭菜逐渐凉却,曲黛黛依旧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她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花九箫发现她不见了后,会不会发疯。 春草低低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将饭菜收走。除了饭菜,连桌上的茶壶、杯盏一并都收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掀了掀眼皮,回过神来,惊讶道:“连杯茶也不给我留下?” 她不过是没胃口罢了,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 春草欠身道:“大人吩咐过,曲姑娘的屋子里不许留下利器,曲姑娘若是饿了或者渴了,知会奴婢们一声便是。” 曲黛黛明白过来了,叶雪幽他这是怕她又在袖子里藏碎片。他的确武功高强,可再武功高强,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防备身边的人。 春草捧着托盘转身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她的脚步一顿,回头道:“曲姑娘,其实大人他并无恶意,他只是……有些寂寞了。” 这些年来,大权在握,众人无不惧怕他,尊敬他,到头来,却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春草走出寝殿后,又进来两名侍女,将床上的瓷枕换成了普通的软枕。她们还将寝殿的各个角落都搜罗了一遍,抱走不少瓷器,确认再无利器留下,才放心离开。 曲黛黛住的这间寝殿,是叶雪幽的寝殿,她原本还担忧叶雪幽强留下她,会对她耍流氓,事实上证明她多虑了,接下来的两日,她都没有见到叶雪幽。 她都囚在了这间寝殿里,半步离开不得,每当她试图走出寝殿,门口就会跳出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拦住他,请她回去。 除了限制她的自由,叶雪幽并没有亏待她,她想要什么,自会有人帮她办妥,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她开口,只要她的一个眼神,那些伺候她的侍女就能读懂她的意思,不愧是叶雪幽为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女。 叶雪幽两天不见人影,春草也跟着不见人影,春草并非普通的奴婢,她是叶雪幽的心腹,叶雪幽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带着她。 也许是出了什么大事罢。 曲黛黛胡思乱想着,消失了两天的春草,推开她的屋门,对她福了福身,温声道:“曲姑娘,大人想见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叶雪幽要见她,她还能不见么?曲黛黛站起身来,跟着春草离开。 穿过幽深的小径,二人来到一间巍峨的宫殿前,金黄的琉璃瓦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一眼望去,熠熠生辉,不可逼视。 春草停在殿前,对曲黛黛伸出手:“大人就在里面,曲姑娘请进。” 曲黛黛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朝着殿内走去。入目尽是一片金碧辉煌,矗立的红色巨柱上雕刻着回旋盘绕的金龙,珍珠串成的帘幕,在宫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珠帘的外边,隐约跪着一道身影。 那是个年轻男子的身影,男人玉冠高束,衣饰华贵,一看就知身份不凡。不知他犯了什么大错,跪在珠帘前,身体紧绷成一条弦,脑袋深深垂下,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珠帘后,叶雪幽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支笔,在写些什么。 曲黛黛目不斜视地从年轻男人身边走过,拂开珠帘,行至叶雪幽的桌前,开口道:“春草说,你找我。” 旁人见了叶雪幽,都恨不得三跪九叩,曲黛黛不仅不行礼,连声招呼也不打,说话开门见山。 “坐。”叶雪幽似乎早已习惯她这个态度,一点儿也没有动怒的迹象。 曲黛黛自己找了个座位,弯身坐下。她抬起头来,朝叶雪幽望去。 叶雪幽面前堆了很多折子,应该都是从宫里送过来的,这些年来,他把持着大晋国的朝政,所有呈上来的折子,一律都送到他面前,由他亲自批阅。 他看折子的速度很快,一本接着一本,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叶雪幽不说话,曲黛黛便也不说话,她坐在椅子上,看完叶雪幽,又转头去看珠帘外面的男人。 男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那个动作,从曲黛黛的角度看过去,依稀能看到他紧抿的唇角。 对于他的身份,曲黛黛的心底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她收回目光,再次朝着叶雪幽望去。 叶雪幽放下手中的折子,抬起头来,视线刚好与她的目光对上。 “无聊了?”叶雪幽似乎勾了一下嘴角,语气中隐隐含着几分戏谑,只有在曲黛黛面前,他才像一个真正的凡人,有着凡人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 “如果你把我叫过来,就是看我干坐着,那你确实够无聊的。”曲黛黛毫不示弱地怼他。 曲黛黛越怼他,他就越开心,唇角戏谑的弧度越深。 叶雪幽起身,走到她身前,目光投向帘子外面的那道人影,眼眸幽深:“知道他是谁吗?” 曲黛黛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每次叶雪幽一露出这种眼神,准没好事。 叶雪幽递出一把匕首:“他就是大晋国的皇帝,去,杀了他,我就扶持你当女帝。”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针菇右袋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晴? 5瓶;龙虾分割线 2瓶; (づ ̄ 3 ̄)づ 他与黛黛的距离 曲黛黛的心尖狠狠颤了一下, 拍开他的手, 撇过头去:“不要开这种玩笑。” “你到底, 还是太心软了些。”叶雪幽低低地笑了一声,也不勉强, 将匕首收回袖中,“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你答应我的, 可不许赖账。” 曲黛黛正想问自己到底答应他什么了,他已经拂开珠帘,行至那个男人身前。男人跪着他站着,他比那个男人高出了一大截, 愈发得气势凌人。 男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起来,脑袋垂得更低,一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缝里的样子。 叶雪幽微微俯身, 他是背对着曲黛黛的,曲黛黛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也猜得出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眼底盛着冰冷的雪色,就那么冷冰冰地盯着他。 这个男人就是叶雪幽一手扶持起来的傀儡, 他登基时才十五岁, 他和他的父兄一样, 有着野心和抱负, 想摆脱他的控制,但他走错了一步,那就是选择和水月姬合作。 叶雪幽没有杀他,比起杀了他,把他放在手心里玩弄,更叫他痛苦绝望。 而且,扶持一个新的傀儡,太麻烦了。 叶雪幽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所以,他留下了他。 “知道错了吗?”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两个时辰了,该吃的苦头也吃够了。叶雪幽目前没打算杀他,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只要不触及叶雪幽的底线,叶雪幽是不会动刀子的,除非,曲黛黛想要这个位置。 方才曲黛黛若要杀了他,叶雪幽绝对不会阻止。比起现在这个曲黛黛,或许,他会更喜欢双手沾满鲜血的曲黛黛。 叶雪幽和曲黛黛的对话,男人自然是听到了,他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面上一片惨白:“祭司大人,朕,不,我知道错了,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这一回,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本折子不是他私藏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折子会在他的枕头底下。 “记住,我既然可以扶持你做傀儡,也可以毁了你,扶持其他人。”叶雪幽从来不会将愤怒表现在脸上,他越是面无表情,就越是可怕。 “祭司大人,饶……饶我这一次。”男人仰起头来,满眼惊慌之色,声音抖得断断续续。 “滚出去。”叶雪幽厌恶地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入帘内。 男人如获大赦,连忙站起身来。他跪得太久,腿脚一阵发麻,方一动身,一阵剧痛从膝盖传来,痛得险些他又跪了回去。 他怕叶雪幽临时改变主意,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间宫殿。 曲黛黛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叶雪幽走到跟前,才回过神来。 “饿了吗?”不等曲黛黛回应,叶雪幽扬声,命人传膳。 侍女们很快将丰富的膳食布上桌,吃饭间,曲黛黛一直没说话。 叶雪幽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问:“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我想回家了。”曲黛黛放下手中的筷子,眉间堆着一缕忧色。 “你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家。”叶雪幽的声音放柔了几分。 曲黛黛的眉间忧色更浓。叶雪幽给她盛了半碗汤,放在她面前。 伴随着一阵铃铛轻响,一只银色的镂空小球滚入了殿内,滚来滚去,滚到叶雪幽的脚下,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小球的内部嵌了一个铃铛,所以滚动的时候,才会发出一阵铃铛的轻响。 叶雪幽俯身,将小球捡起,拿在手里,垂下眼睑,仔细端详着。 “那是我的。”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打断了叶雪幽的思绪。 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的年纪,身着绫罗绸缎,头戴珠钗宝簪,睁大着乌黑的双眼,定定地盯着叶雪幽手中的银色小球。 “殿下,小公主殿下,等等奴婢……”两名侍女急匆匆地从殿外冲了进来,瞧见叶雪幽时,俱是吓了一跳,连忙瑟瑟发抖地跪地请罪。 其中一人见小姑娘还盯着叶雪幽,悄悄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跪下。 这位大祭司权倾朝野,就连皇帝见了他,也要跪下行礼。 小姑娘显然没有理解侍女的意思,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叶雪幽的手中,蹙起眉头,朝叶雪幽伸出手:“那是我的,还给我。” “大人,小公主她年纪尚小,不懂尊卑,请大人宽恕小公主这一次。”年纪稍大的那名侍女几乎吓得半死,又担心叶雪幽真的怪罪下来,惨白着脸,伏身为小公主求情。 这位小公主是皇帝与他的皇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因为是个女孩儿,才留下她一条性命,叶雪幽没想到时间一晃,她都这么大了。 小姑娘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眼里只有叶雪幽手中那只球,哪里懂侍女们的担忧。她提起裙摆,朝着叶雪幽走近两步,伸出手,试图自己将球拿回来。 叶雪幽将手往回缩了缩,转头对曲黛黛道:“黛黛,你看,她像不像云锦?” “云锦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比不上这位小公主金尊玉贵。”曲黛黛淡淡回道。 小公主一心只惦记着她的球,见叶雪幽不肯还她,顿时眉头一皱,高声道:“大胆奴才,再不还我的球,本公主叫父皇治你的罪!” 这一句话,叫两名侍女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叶雪幽会怪罪下来,连忙上前捂住小公主的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小公主呜呜挣扎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水波荡漾,看起来又气又委屈,都快要哭了。 叶雪幽总算伸手,将她的球还给了她,道:“放开她。” 侍女们依照他的吩咐,松开了小公主。 小公主拿回了球,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又憋了回去,高高兴兴地捧着她的球,一蹦一跳,跑出了大殿。 自始至终,叶雪幽都没有着人阻拦,也无怪罪之言,看起来并不是想追究的样子。 侍女们松了一口气,朝他福了福身,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大殿一下子又冷清下来,叶雪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说了一句:“终归还是有个孩子更热闹一些。” 吃过饭后,叶雪幽难得有空,陪曲黛黛一同散步。这里是大晋国的神殿,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今日叶雪幽找了皇帝的麻烦,更是没人敢在他眼前乱晃。 一路上行来,小径两旁的花都开了,曲黛黛注意到,神殿的花好像比以前多了许多。放眼望去,花团锦簇,都快赶上蝴蝶谷的芳华小筑了。 这其中犹以桃花为多,正是桃花凋零的季节,纷纷绰绰的花瓣铺了一地。曲黛黛转头,深深地看了叶雪幽一眼。 这样的情景,很难不叫她自作多情,认为这些花是叶雪幽特意为她栽的。她记得,五年前这里冷清得很,根本没有这么多花儿,殿前能有一株杏树,都是一件极为稀罕的事了。 叶雪幽曾亲口说,他不喜欢花。到底是怎样一个冰冷的性子,连花都入不得他的眼。曲黛黛心里嘀咕着。 叶雪幽撑着一把青竹伞,走在她身边,阳光洒落在周围,在地上映下斑驳的影子。 曲黛黛有意地踩着他的影子。叶雪幽看见了,当做没看见。她落入他手中,也就只能踩踩他的影子泄愤了。 空气里传来振翅的声音,忽然迎面刮来一阵风,将满地的花瓣都掀了起来。曲黛黛抬眼,瞧见一大团雪白的影子从天而降,落在叶雪幽的面前。 “咕咕。”那是一只雪白的大鸟,站在叶雪幽的面前,几乎和他一般高。鸟儿很想亲近叶雪幽,偏偏叶雪幽冷着一张脸,叫它不敢上前。 瞧见这只鸟儿,曲黛黛惊道:“咕咕!” 这只鸟儿就是当年驮着她和叶翎,飞出蝴蝶谷的鸟儿,曲黛黛来青云阁后没见过它,还以为它私自帮她和叶翎逃跑,被叶雪幽迁怒,给一锅炖了。 “咕咕?”叶雪幽挑了一下眉头,“是叶翎告诉你的?” 叶翎很喜欢给它取些乱七八糟的名字。 曲黛黛走到大鸟的跟前,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大鸟显然还记得她,讨好地拿脑袋蹭着她,口中不断发出“咕咕”的声音。 “它叫琉羽。”叶雪幽道。 琉羽这个名字比咕咕正经多了,不过曲黛黛还是喜欢和叶翎一样,叫它咕咕。当然,她没当着叶雪幽的面叫。 “叶翎还养过一只狗,那只狗瘦巴巴的,胆子小得可怜,你猜,叶翎给它取了什么名字?”叶雪幽不想在曲黛黛面前提叶翎,可只有提到叶翎的时候,曲黛黛才会敞开心扉,和他多说几句话。 “……大壮?” 叶雪幽:“……” “怎么从来没见过那只狗?”曲黛黛奇怪道。 叶雪幽默了默:“它死了。叶翎去世后没多久,它就死了。” 曲黛黛不说话了。 叶雪幽本来想引导她多和自己说几句话,说着说着,却又冷场了。叶翎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块疤,一不小心就会撕裂出新伤口。 叶雪幽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和曲黛黛之间,除了叶翎,似乎真的再无话可说,说起叶翎,难免又会将痊愈的伤疤揭开来。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卿 24瓶;夏末秋凉 18瓶;十里桃花 5瓶;茵你幸福 3瓶;牛肉芝麻馅汤圆 1瓶; 谢谢宝宝们(*  ̄3)(e ̄ *) 师父来了 幸好春草及时赶到, 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她冲二人行了一礼后, 开口道:“大人, 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顿了顿,又看了曲黛黛一眼, “奴婢需要曲姑娘配合量一下尺寸。” “什么尺寸?”曲黛黛回神,惊讶问道。 春草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叶雪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她得到叶雪幽眼神的示意, 定了定神,回道:“嫁衣的尺寸。大人已经决定,娶姑娘为妻。” 曲黛黛一怔,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等理清春草话中的意思后,她的心头猛地涌出一丝怒气,冷眼看向叶雪幽, 一字一句咬牙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娶我这回事。” “现在你知道了。”叶雪幽云淡风轻地回道。 他想曲黛黛陪着他,一个女人陪在一个男人身边,最好的身份就是妻子。叶雪幽的确有点儿喜欢曲黛黛,如果必须有女人睡在他身边, 分享他的一切,那么, 那个女人只能是曲黛黛。 “你——”曲黛黛气得眼前一黑, 险些没有站住, “叶雪幽!” 她想骂他, 一开口,却没词了,叶雪幽油盐不进,就算把他的祖宗十八代翻出来骂,也不见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是你自己放弃了机会,现在,轮到你履行约定了。”叶雪幽朝着她走近。 之前在大殿内,若是她杀了傀儡皇帝,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她要当女帝,那么,他便倾尽所有,将她推上那个位置,谁反对,就杀谁。 是她自己心软,放弃了。 曲黛黛下意识地往后退,脑海中一片凌乱。 叶雪幽的步子停了下来,因为曲黛黛已经退到了小径的边缘,再往后退,就是荆棘丛生的蔷薇花。 他定定地瞧了她一眼,温声道:“好好准备,做我的新娘子。” 最终曲黛黛还是由着春草带人,量了尺寸。嫁衣送过来的那天,曲黛黛面无表情地坐在床畔,一动也不动。 “虽说是照着曲姑娘的身形量的尺寸,难保会有什么疏漏之处,还请曲姑娘先试一试,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能及时改过来。”春草站在她身前,劝她试穿嫁衣。 曲黛黛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看了她手中托盘一眼,上面放着两件红衣,一件是她的,一件是叶雪幽的。 据说,叶雪幽已经试过了,喜服很合身。他试完,就命春草将衣裳送了过来。 “放下吧,你们先出去。”曲黛黛如今是叶雪幽的阶下囚,她不试,叶雪幽有的是办法让她试,她可不想和水月姬一样,被整得到最后不得不主动求叶雪幽。 春草面露喜色,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领着其他侍女离开。 曲黛黛无精打采地走到桌前,伸手拿起嫁衣。 嫁衣华美精致,上面还绣着金色的凤凰,可再漂亮再好看,都引不起曲黛黛丝毫的兴趣。 她想嫁的那个人,并不是叶雪幽。 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殿外的那些花儿都落了,这些日子,除了偶尔陪叶雪幽吃吃饭、散散步,她几乎都是被禁锢在这间屋子里的。 再过两日,大变态叶雪幽就要押着她成亲了。 她不想和叶雪幽成亲,不止是因为她不喜欢叶雪幽,更是因为叶雪幽并不知道何为喜欢。 他看中她的,只是她的与众不同。她不像春草,对他唯命是从,也不像水月姬,对他卑微仰慕。 他对她更多的,是心底隐隐作祟的征服欲。 偏偏花九箫毫无消息,以花九箫的手段,不会查不到她在这里,除非叶雪幽故意隐去她的行踪,用错误的消息误导花九箫。 她得想个办法拖延时间。 叶雪幽对她防备很深,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曲黛黛沉思了片刻,将目光落在嫁衣上。接着,她展开嫁衣,拽住衣角,手中用力,想凭着手劲将嫁衣撕开。 她太低估嫁衣的质量了,撕了半天,只留下几道褶痕,倒是手指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曲黛黛气呼呼地转头,打算从房间里找把剪刀之类的利器。很快,她又记起,叶雪幽已经命人把所有的利器都收了起来,包括茶盏茶壶。 若是这个时候,去找春草要水喝,不免会引起注意。 曲黛黛抿了抿唇,目光一转,停在角落里架子上摆着的一炉熏香上。袅袅雾气从孔洞中腾出,化作丝丝缕缕的幽香。 为了怕她砸破香炉,叶雪幽特意命人将陶瓷熏炉换成了鎏金熏炉 以为她砸不烂,就没办法了吗?曲黛黛冷冷笑了一声,拿着嫁衣,朝着熏炉。只要有这个熏炉,她就能在嫁衣上烫出一个洞来。 这件嫁衣是手工缝制的,尤其是上面的凤凰图案,是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重新再做一件,要花费很大的一番功夫。 曲黛黛握住熏炉的兽足,刚拿起,就听见一道声音从角落里飘过来:“这么漂亮的衣裳,若是烧了,岂不可惜。” 曲黛黛手一抖,熏炉险些没有握住。她连忙将熏炉放下,朝着声源处望去,面露激动之色:“师父,是你吗?” 那道声音是花九箫的声音,曲黛黛再熟悉不过,就算他故意将嗓音压低,曲黛黛也能听得出来。 殿内的门窗都是紧闭的,只有几盏宫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垂帘后,是灯光映照在帘子上的阴影,那里似乎立着一道人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曲黛黛飞快地朝着人影走去,还未走近,从阴影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怀里。 曲黛黛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花九箫,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脑袋蹭了蹭他:“师父,你终于来了!” 蹭着蹭着,忽觉哪里不对劲,曲黛黛猛地抬起头来,警觉地望向站在阴影里的人。 身高不对! 这个人矮了一大截! 曲黛黛用力地推开了他,连退数步,厉声道:“你是谁!” 从帘子后面走出一名侍女,侍女身着白衫,乌黑秀发挽起,身高只比曲黛黛高了一点点。侍女面容虽陌生,看着曲黛黛的眼神却极为熟悉。 望着曲黛黛青白交加的一张脸,“她”低声笑了一下,抬手从脸上撕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眼尾处,一只红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接着,他又伸展着手脚,一阵骨骼拉长的声音传来,身形逐渐恢复正常,侍女的衣裳因为尺寸不合身,缓缓崩裂开来,变成了一块块破布,挂在他的身上。 不过转眼的功夫,面前的人就完全换成了花九箫的模样。 “别怕,是我。”花九箫轻声道。 “师父!”曲黛黛微微张开了唇,满面惊讶之色。 花九箫眼中含着宠溺之色,朝她展开双臂:“黛黛,过来,让夫君抱抱你。” 曲黛黛忍不住笑了起来,扑入他怀中,在他腰间上捏了一把,小声道:“师父,调皮。” 花九箫抱紧了她,不躲不闪,任她把自己腰间的肉,当做面团儿揉来揉去。这半月的相思,让他煎熬不已,此刻见了她,寸寸相思,皆化作无尽的柔情。 “师父怎么扮作侍女的模样?”方才花九箫的样子,曲黛黛着实没有认出,她居然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本事。 “若非如此,又怎么能早点见到我的黛黛。”花九箫贴着她的耳朵,故意将气息吹进她的耳朵里,“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师父呢?”曲黛黛反问。 “自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念着想着。”思念如狂,几乎将他逼疯了。 那个冒牌货一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认出来她不是曲黛黛。曲黛黛的手背上有一粒暗红色的小痣,缀在雪白的肌肤之间,不仔细看,几乎不会发现。 他一掌将那个冒牌货打伤,逼问曲黛黛的下落,冒牌货舌尖含着一枚毒.药,扛不住他的严刑逼供,服毒自尽了。 他命沈流云调出蝴蝶谷各个分地的人马,全力追查曲黛黛的下落,却一直有两股势力在干扰他的调查。要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才找到曲黛黛。 查到曲黛黛的下落后,他叫蓝漪给他做了一张人皮.面具,用缩骨功将身体缩小,打扮成侍女的样子,混进了神殿,又在春草带人出去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藏到垂帘后。 看到曲黛黛打算烧嫁衣的那一幕,他的心中腾起无限欢喜。 他的黛黛,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 “我也想着师父,叶雪幽逼我嫁给他,可我心里,只想嫁给师父。”曲黛黛心中一热,忍不住将那些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说完,饶是脸皮再厚,也不由得羞涩起来,脸颊泛起淡淡的绯红。 花九箫抬手,将地上的嫁衣吸入手中,裹在曲黛黛的身上,嗓音低沉魅惑:“穿上。” 曲黛黛从他怀中起身,看了看身上的嫁衣,眼中泛起疑惑之色:“师父?” “我想看你穿嫁衣的样子。”花九箫的眼睛深邃黑亮,眼底似有一道漩涡,要将她的灵魂吞噬,“黛黛,为我穿上这嫁衣,我想看。” 曲黛黛被他蛊惑,鬼使神差地脱掉身上的外袍,将嫁衣穿上了。等她转过身时,发现花九箫也穿上了红衣。 他身上的那套衣裳是照着叶雪幽的身量做的,穿在身上居然意外的合身,在他的脚下,是崩裂的侍女服。 看到这个样子的花九箫,曲黛黛不由得呆了一下。 平日里,花九箫最爱穿红衣,可不知为何,这套红衣穿在身上,有种别样的感觉。大抵是因为,这套红衣是成亲穿的。 面前这个人,是她的夫君,他这套红衣,是为她一个人穿的。 师父的戏法 花九箫走到呆愣的曲黛黛面前, 俯身, 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我的黛黛真好看。” 曲黛黛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羞涩, 再次爬满脸颊,胸腔里,好像被人丢进了一只小鹿, 砰砰乱撞着。 花九箫伸出手, 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牵着她,走到大殿中央:“说起来,黛黛还欠我一道俗礼……” 叶雪幽这间屋子是照着新房布置的, 处处飘着红纱, 贴着红纸, 金色的托座上,摆满了红色的蜡烛。 花九箫抬手,指尖凝着内力, 挥出一道掌风, 那些红烛便刷的一下子齐齐燃烧了起来, 将殿内照得一片透亮。 随着他掌风扬起的,还有轻薄艳烈的红纱, 红纱飘到曲黛黛的眼前,叫她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烈荼山庄那段重逢的时光。 红帐与美人, 俱在眼前。 花九箫松开她的手, 后退一步, 双手握在一起,袖摆飘展,朝着曲黛黛俯身施了一礼:“夫人。” 曲黛黛也学着他的样子,朝他行了一礼:“夫君。” “乖。”花九箫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走,我们回家。” 曲黛黛点点头,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朝着殿外走去。 轰然一声,殿门在花九箫的掌力下朝两边打开,一阵强烈的天光透入曲黛黛的眼底,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等到眼前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方觉处处皆是人影。 叶雪幽早就带着人,将大殿团团围住了,他倒是想知道,他们二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花九箫的行踪并没有瞒过春草,春草出门后,发现侍女的数量不对,与此同时,又有人匆匆来报,在神殿后方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名昏迷的侍女,侍女身上只着了亵衣。 春草连忙叫人将此事禀告给叶雪幽,一番搜查下去,便查出是花九箫混进了神殿。叶雪幽立时调出所有兵力,将曲黛黛住的寝殿团团围住了。 士兵们张弓如满月,对准着花九箫和曲黛黛,就等着叶雪幽一声令下,将他们射成刺猬。 叶雪幽撑着青竹伞,站在阳光下,他依旧着了那件不染纤尘的雪衣,明明站在阳光里,眼底的光却仿佛堆着一层冰雪,冷得可怕。 尤其是在看到曲黛黛和花九箫,穿着红衣走出来的瞬间,眉眼间更是堆霜砌雪。 “黛黛,过来我身边。”他缓缓朝曲黛黛伸出手。 曲黛黛下意识地往花九箫的身边靠了靠。 叶雪幽的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平静无波的眸光下,隐隐有暗流在汹涌。 “我记得,你一向贪生怕死,没想到,也有视死如归的时候。”叶雪幽勾了勾唇角,眸光愈发得冷冽。 “有师父在,我就不怕。”曲黛黛握紧了花九箫的手。她相信花九箫,花九箫既然有办法能混进来,就一定能带她出去。 他们互相依偎,眼中只有彼此的画面,实在是刺痛了叶雪幽的眼睛,好像他无论怎么做,都是多余的。 曲黛黛和叶翎在一起,他是多余的,曲黛黛和花九箫在一起,他还是多余的。 “如果,我说,你走后,我会撕毁那封契约书呢?”叶雪幽的心底涌起浓烈的不甘。他明明大权在握,却偏偏留不住想要的人,叶翎如此,曲黛黛又是如此。 五年前,曲黛黛和水月姬合作,困住叶雪幽,迫使他签了一封止戈契约书。曲黛黛到了楚国后,就将这封契约书交给了卫鸣太子。这五年来,叶雪幽一直信守承诺,将早已预谋的计划一再搁置。 曲黛黛深吸一口气:“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百姓注定有此一场浩劫,我也无能为力。” 每一个时代,都会有战争,累累尸骨,是掌权者踏上权势巅峰的踏脚石。曲黛黛不是神,她已经极尽能力去阻止这场浩劫了。 “多说无益。”花九箫打断二人的对话,看了曲黛黛一眼,“黛黛,师父变个好看的戏法给你看。” 说话间,他抬起手臂,五指张开,泛着金色光芒的粉末从他的掌中落下,纷纷扬扬,被风一吹,散入空气中。 一股极为浓烈的幽香,飘至曲黛黛的鼻端。曲黛黛轻轻嗅了一口,只觉得这幽香犹如烈酒,醺得她一阵飘然。 花九箫取出一枚丹丸,抵在她的唇畔,低声道:“张口吞下。” 曲黛黛依言照做,丹丸入口即化,泛着一丝丝清凉和甘甜。这丹丸入口,她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她似乎听到了振翅的声音。 也许是她的错觉吧,蝴蝶振翅的声音是听不见的。 大片大片的蝴蝶,从阳光的深处飞了过来,密密麻麻,像是风掀起一片花海,卷来无数片花瓣。它们在风中翩翩起舞,被阳光镀上浅金色的光晕,颜色绚丽的翅膀交织一片,流光溢彩。 曲黛黛惊呆了。除了在梦中那一次,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鬼蝶,它们成群结队的,朝着这边飞过来,如华美精致的绸缎,缓缓在天幕下展开。 如此地令人惊艳,又如此地叫人震撼。 原书中,十四岁的黛黛,逃出黑风门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无数鬼蝶在火光中翩翩起舞的一幕,那个红衣男人仿佛是蝴蝶的化身,叫她看了一眼,便心甘情愿地献祭了自己的一生。 鬼蝶带有剧毒,振翅飞过的地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便是这一声惨叫,叫所有人如梦初醒,纷纷转身奔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九箫抓紧曲黛黛的手,朝着鬼蝶来的方向奔去。方跑了几步,一道银色的剑光横亘在二人身前。 叶雪幽一手撑伞,一手握紧软剑,神色冰冷,眼眸幽深,紧紧盯着曲黛黛。 花九箫朝他挥出一掌,叶雪幽不避不闪,手中长剑挽出剑花。霎时间,剑光闪烁,乱影翩飞。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他们的动作极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曲黛黛站在阳光底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人缠斗的身影,手心里沁出一层冷汗。忽然,一缕血色喷溅而出,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曲黛黛伸出手,指尖沾了一滴血珠,血珠还是温热的,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滴落,不知是花九箫的,还是叶雪幽的。 曲黛黛的心脏突突的跳动着,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她张了张口,想唤花九箫,声音到了嘴边,又被她咽回去。 就在她几乎快要站立不住的时候,红影绕至她身边,染满鲜血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拽着她就跑。 曲黛黛看了花九箫一眼,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跟着他一起跑。高墙的外面是湛蓝的天空,鸟儿扇着翅膀,自云层中掠过。 无数追兵跟随在他们身后,追在最前面的是叶雪幽。他的白衣上染满了血,远远望去,就像大片的红梅开在了雪地上。 他眼神阴鸷,冰冷的眸光锁着曲黛黛的身影,眼底掀起惊涛骇浪。花九箫带着曲黛黛奔至墙下,揽住她的腰身,纵身而起。 叶雪幽伸出手,想要抓住曲黛黛的手,胸前被软剑贯穿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令他的眼前黑了一黑,动作凝滞了一瞬。 花九箫太狠,竟徒手折断了他的软剑,抓着断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便是这凝滞的一瞬,叶雪幽只抓住了一截鲜红的衣摆,“刺啦”一声,衣摆从他手中滑出,曲黛黛仿佛化作了一只翩飞的红蝶,彻底飞出了他的掌心。 叶雪幽望着她消失在碧空下的身影,目眦欲裂。鲜血的流失令他眼前一阵晕眩,他伸出手,扶住了墙壁。 待晕眩减淡,他松开右手,掌心处躺着一块碎裂的红缎。红缎是从曲黛黛的衣服上扯下来的,上面还有金色的丝线织成的图案,依稀能看得出来是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 “噗——”叶雪幽盯着这块红色的衣角,胸腔内气血急剧地翻涌着,再也忍不住,一口血箭自喉中喷薄而出。 …… ……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掠下高墙后,数道身影围拢到他们身边,走在最前面的沈流云抱拳道:“谷主,马车已经备好,请谷主先走,属下带人断后。” 曲黛黛扶着花九箫,朝着马车走去。 二人坐进马车后,车夫扬起马鞭,落在马臀上,一声呵斥:“驾!” 车轱辘带起一阵烟尘,碾着细碎的石子,沿着平缓的车道,疾驶而去。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曲黛黛打起帘子,让天光落入马车中。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风景,她坐在车窗边,想起什么,急忙握起花九箫的手,放到眼前。 方才花九箫抱着她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热流自他的掌中溢出,透过她层层叠叠的衣裳,传来一阵黏湿。 花九箫顺着她的力道,无奈的摊开掌心,看清他掌中被剑刃割裂开来的一道巨大的鲜红伤口,曲黛黛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花九箫为了能顺利混进神殿,没有带他的蝴蝶弯刀,他居然徒手去抓叶雪幽的软剑。 这一剑伤可见骨,猩红的血肉往外翻卷着,无数鲜血争先恐后自他的掌心涌出,不到片刻功夫,见他的手掌染得一片血红。 曲黛黛的心也宛若被人猛地割出了一道伤口。 看见曲黛黛眼角通红,隐约要哭的样子,花九箫伸出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抚了抚她的眼角,低声哄道:“没事,不过是一道剑伤,死不了,叶雪幽他伤得比我还重。” 他只是手掌被划了一剑,叶雪幽可是胸膛被戳了一剑,估计要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 曲黛黛眼睛更红了几分。什么叫不过是一道剑伤?这剑伤再深一分,能削掉他的半块手掌。一名刀客,最重要的是他的手,没有了这只手,他以后还怎么握刀。 明明伤得这么严重,他却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不知道是他天性如此薄凉,连待自己都这么心狠,还是不忍她为他伤心。 大结局 “别哭, 你一哭, 眼泪会掉进我的伤口里。”花九箫最见不得她哭, 她一哭,他的心都要跟着揪成一团, 他低声笑着,凑近她的耳畔,“要哭的话,把眼泪都留到床榻之间, 如果那时能把黛黛弄哭, 我会很高兴的……” 把曲黛黛欺负到掉眼泪,这是花九箫很早很早就想做的一件事。 他嗓音低沉, 吐息之间,泛着入骨的缠绵,喷洒在她的脖颈处。 曲黛黛的脸轰的一下红了, 丢开他的手, 怒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 还耍流氓!” 她脸上又羞又恼, 手下的动作却藏着几分温柔,说是丢开, 其实是轻轻地松开,生怕动作大一点, 将伤口撕裂的更深。 花九箫看出她真的有些恼了, 佯作一脸痛苦的样子, 自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事实上, 他手掌间的伤口的确是很疼的,他又不是石头做的,也是血肉之躯,只是当杀手当久了,已经习惯了疼痛,更习惯了独自去舔舐伤口。 花九箫一呼痛,曲黛黛便顾不上生气了。花九箫是杀手,受过很多伤,疼痛早已令他习以为常,能让他痛得出声,可见这伤口有多厉害。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掌,问:“带药了吗?” 花九箫打开抽屉,露出里面的瓶瓶罐罐。江湖中人见惯腥风血雨,有经验的都会随身带着各种药物。 曲黛黛跟着他那么久,能分辨一些药物的用途,不用花九箫说明,一眼便找出止血药和金创药。 马车上没有清水,曲黛黛只好先撒上药粉,再在伤口的边缘裹上干净的布。自始至终,她的动作都非常小心,唯恐弄疼他的手。 花九箫见她低垂着眉眼,一脸认真的神情,一颗心宛若浸在春水里,柔波荡漾,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她的眼角。 曲黛黛抬起头来,被他亲过的眼角湿漉漉的。 花九箫看到她这个样子,更是欢喜不已,若非手掌伤了,真恨不得将她就此吞吃入腹。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了蝴蝶谷。 侍从打开车帘,曲黛黛小心翼翼地扶着花九箫下了马车。 琉璃和明珠迎上来,对着他们施了一礼,她们笑容和煦,神色自然,仿佛她不是出逃五年,而是出门远游了一趟。 芳华小筑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青色的瓦,白色的墙,庭前的花和树,甚至水里游曳而过的红鲤,都像是从来没有变过,以至于曲黛黛站在庭前的那一瞬,产生了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琉璃和明珠扶着花九箫离开后,曲黛黛脚步一转,去了一趟她曾住过的屋子。 屋子没有上锁,曲黛黛推开屋门,原以为会有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整间屋子纤尘不染,陈设还是和五年前一样,包括床上叠起的被子,桌子上摆着的茶盏,几乎没有被人动过。 “黛黛小姐走后,谷主命人每日打扫这里,他说,你还会回来住。”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曲黛黛思绪。 曲黛黛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蓝衣女子,唤道:“蓝漪姐姐。” “黛黛小姐,欢迎回家。”蓝漪微微一笑。 “黛黛娘亲,黛黛娘亲——”门外远远地飘来了云锦的声音,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门口冲了进来,抱住曲黛黛的腿,“黛黛娘亲,云锦好想你。” 曲黛黛弯身,将云锦抱在怀里。云锦多日不见,居然变重了,粉嫩嫩的脸颊也圆了不少。 曲黛黛被劫走后,花九箫命沈流云将云锦送回蝴蝶谷。云锦懂事,知道自己留下,只会给花九箫拖后腿,不哭也不闹,乖乖地跟着沈流云走。 她长得可爱,人又聪明伶俐,在蝴蝶谷的这些日子,很快就和大家混成了一片,谷内的丫鬟侍从,无不喜欢这个小姑娘,就连掌管后厨的厨娘,也偷偷给她喂了不少好吃的,把这个小姑娘愣是喂得敦实了许多。 云锦许久不见曲黛黛,对她想念不已,此刻被她抱在怀里,拿着自己的小脸蹭着曲黛黛的脸,小声问:“黛黛娘亲,我们以后是不是要住在这里了?” “云锦喜欢这里吗?” 云锦重重点头:“只要有黛黛娘亲的地方,云锦都喜欢。” 琉璃自屋外走了进来,对曲黛黛行了一礼后,温声道:“黛黛小姐,谷主说,从今日起,您和他住在一处,命奴婢等人过来搬些您需要的物品过去。” 曲黛黛惊道:“这么快?” 蓝漪不由得掩唇笑了一下,她跟随花九箫已久,自是知道他的心思。花九箫如此地急不可耐,多半是担忧曲黛黛再度跑路。 五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人逼疯,如今的花九箫,比从前更可怕,只是曲黛黛看到的从来都是他温柔的一面罢了。 洛河镇上那冒牌货代替曲黛黛,被花九箫发现后,花九箫发疯的样子,饶是见惯了他残忍手段的蓝漪,也忍不住心底发颤。 曲黛黛最终还是搬去了花九箫的屋子,她都已经和花九箫做了夫妻,再分房睡,着实有点不像样子。她也没什么东西可带的,她需要的东西,花九箫的屋子基本上都有,曲黛黛就带了几套衣裳和一些首饰过去。 衣裳和首饰都是花九箫当年所赠,几乎没怎么用过,还是新的。曲黛黛沐浴过后,换了新衣裳,踏进屋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九箫沐浴还未回来,屋子里点着琉璃灯,灯光映照在珠帘上,一片流光溢彩。窗外,一轮清幽的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周围飘着几朵流云,宛若为明月裹上了一层轻纱。 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面上,夜晚的风犹泛着寒意,曲黛黛刚洗过澡,被风一吹,热气散了不少,不禁感觉得有些冷,索性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了。 窗户一关,隔绝了寒风,屋里暖了不少。曲黛黛脱掉外裳,坐在床畔。花九箫的床又大又软,上面铺着柔软的缎子,并肩躺四个成年人也不觉得拥挤。 曲黛黛仰面倒在床上,看着头顶轻纱,只觉得身下柔软一片,如躺在了棉花团里,忍不住翻了个身,打了个滚。便是这一滚,不知触动到什么,一阵咔咔声传来,接着腰间一沉,竟是连带着双臂,被从床底伸出来的机关锁给扣住了。 曲黛黛:“……” 她怎么就忘了,花九箫是个会在自己的床上安机关的变态呢!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毫无疑问,机关锁扣得更紧了几分。 曲黛黛:“……” 曲黛黛只好放弃了挣扎,睁着乌黑的眼珠,无聊地躺在床上等花九箫回来。 花九箫去了他的私人温泉,回来得好一会儿功夫,曲黛黛等得几乎快要睡着了,总算听到了屋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转眸朝着珠帘望去,珠帘外,红影晃动,缓步朝她走来。他刚沐浴过,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红衫,漆黑的发丝洒落在肩头,与红衣交缠在一起,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曲黛黛大喜,连忙道:“九箫,快,帮我解开!” 花九箫拂开珠帘,瞧见她的那一瞬,似乎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什么,唇角一弯,笑了:“黛黛这是给我准备的惊喜?” 她被扣在床榻之间,因为挣扎,衣衫松开了些,隐隐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正是这若隐若现,朦胧的美丽,才愈发的动人。 花九箫的喉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底透出灼人的光芒。 “我、我是不小心的!”曲黛黛想解释前因后果,可总觉得会越描越黑,尤其是在看到花九箫的眼神变了过后,她心底一阵发虚,假装没有看见花九箫眼底的渴望,露出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这机关锁勒得我有些难受,九箫,帮帮我。” 根据以往经验,花九箫吃软不吃硬,只要她示弱,他什么都依她。 花九箫走到床畔坐下,伸手在床头摸索了一下,又是一阵咔咔声,机关锁果然松了开来。 曲黛黛暗自窃喜,正欲抽出双臂,那机关锁松到一半,又停下了,依旧牢牢锁着她的腰身和双臂。 曲黛黛挣了几下,没挣动,不由得脸色黑了黑,看向花九箫,声音又甜又软,泛着几分哀求之意:“九箫……” “求饶的话,待会再说。”花九箫俯身,在她的眉心亲了一下,手臂伸了出去,自枕头底下取出一条红绫。 曲黛黛看清那条红绫后,瞪大了眼睛。这条红绫和当年她在月华台上,用来引诱花九箫的红绫一模一样。 花九箫展开红绫,覆上她的双眼,托着她的脑袋,在她的脑后打了个结:“黛黛送我这份大礼,我自当好好享用。” 曲黛黛的眼前登时陷入一片漆黑,眼前虽看不见,触觉和听觉却比以往更明显。她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犹不放弃地说道:“可是你的手还受着伤,不如以后……” “等不及以后了。”花九箫贴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喑哑,“一只手就已足够,黛黛,这五年的债,今晚我可要一次性讨清。” 曲黛黛:??! …… …… 【正文完】 作者:秦灵书 网站:晋↑江↑文↑学↑城 大结局番外(上) 曲黛黛觉得自己就是块饼, 被花九箫丢进了放满热油的锅里, 翻来覆去煎了又煎。等到好不容易花九箫松开了她腰间的机关锁, 她已经没有力气推开这个不知餍.足的魔头了。 月色逐渐黯淡,浓烈的黑暗笼罩着大地, 这一夜的狂乱总算到了头。 曲黛黛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锤身边的大魔头, 可惜, 床榻的另一侧早就空了。 花九箫吃饱喝足,神清气爽,一大早就醒了。离开前, 他特地吩咐琉璃和明珠,不必叫曲黛黛起床。 曲黛黛一向能睡, 且还有几分起床气,他欺负了她, 自然是要顺着她。 曲黛黛伸手将床头的衣裳取下来, 穿好以后,走出了屋子。已经日上三竿,芳华小筑内处处都是忙碌的人影, 唯独不见花九箫。 “黛黛小姐醒了,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和膳食。”前来侍奉的琉璃, 见曲黛黛站在门口, 连忙转身吩咐其他奴婢, 跟着她一起去准备曲黛黛所需的物品。 曲黛黛洗了个澡, 吃了点饭。吃完饭后,还是不见花九箫的身影,觉得有些无聊,便去院子里逛了逛。 远远见云锦蹲在墙角下,一动也不动,曲黛黛走到她身后,轻声道:“云锦,在做什么呢?” 云锦听见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瘪了瘪嘴,一脸难过的表情:“黛黛娘亲,我种的花儿死了。” 曲黛黛的目光落在她面前的土地上,那是单独辟出来的一块地,土还是从别处运过来的沃土,专门给云锦用来种她的小花儿。种子埋进土里,云锦日日浇水施肥,没过多久,就冒出了芽儿。 云锦欢喜不已,愈发勤快照料,原本长势越来越好的芽儿,前几日却有蔫下去的趋势,今日起来一看,更是不得了,嫩芽儿已经枯死大半。 云锦难过极了,在这里蹲了半天,就差掉眼泪了。 花九箫握着他的蝴蝶弯刀回来时,远远就瞧见曲黛黛和云锦,一大一小蹲在墙角下,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他的右手伤了,不能握刀,特地赶早去月华台练了一会儿左手刀。原想着回来若曲黛黛还没起床,便与她再温存一番。看到她们母女俩这个表情,花九箫的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一下子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们在此处做什么?”花九箫将刀挂在腰间,朝着曲黛黛和云锦走去。 曲黛黛和云锦见了他,俱是眼睛一亮,如同见了救星。 “九箫爹爹,我的花儿快死了。”云锦冲过去拽着他的袖摆,唇角一抿,委屈巴巴地说道。 花九箫的目光落在曲黛黛面前那一片蔫了吧唧的芽儿上。 “蔫了的好好照顾,兴许还能救一救,这枯死的,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曲黛黛皱眉,转头看向花九箫,“师父有办法吗?” 花九箫凶残归凶残了些,涉猎比她宽泛多了,他星辰阁里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药,都是他一手研制出来的,也许他有办法也说不定。曲黛黛不由得将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 听曲黛黛这样说,云锦的眼底绽出晶亮的光芒,眼巴巴地望着花九箫。 被曲黛黛和云锦这一大一小盯着,花九箫额角跳了几下,扬声唤道:“沈流云。” “谷主有何吩咐?”沈流云听到他的名字,立时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抱拳道。 “去星辰阁的二楼一趟。”花九箫将一枚蝴蝶金令丢给他。 不用花九箫把话言明,沈流云便知他的意思,他点了点脑袋,握着蝴蝶金令,飞快地朝着星辰阁跑去。 沈流云动作很快,片刻后,他抱着一只金色的盒子来到了花九箫的跟前。花九箫颔首,沈流云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支手指般大小的琉璃瓶,走到花圃前,将瓶中液体倒在枯死的芽根下。 沈流云做完这一切后,将瓶子收起,放回盒中,抱着盒子离开。 曲黛黛惊讶道:“师父,这是?” 花九箫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抱在怀里,贴着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弱水。” 曲黛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叶雪幽是不是和你说,一滴‘弱水’可毒杀千军万马?” 曲黛黛点头:“江湖上都是这么传的。” 不止江湖上这么传,就连原书都曾暗示过“弱水”毒性的厉害。若非如此,当年花九箫用假“弱水”也不会轻易骗过司荼川。 “那是我叫沈流云故意散播出去的。”花九箫声音低得只有二人能听见,“‘弱水’要真的那么厉害,为师早就一统江湖了。其实,它只是一味普通的毒,唯一的作用是能让人死得更美罢了。” 中此毒者,会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绽出极致的美丽,然后,再将这美丽一点点摧毁,如此,才满足花九箫的恶趣味。 曲黛黛腹诽,果然是大魔头才会发明出来的变态玩意儿。 听闻这些芽儿会重新活过来,茁壮成长,开出花儿,云锦的脸上总算恢复了笑容。 “我饿了,陪我去吃饭。”花九箫握住曲黛黛的手。 天色一暗,芳华小筑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芒透过灯笼的白纱,映照着长廊。 花九箫站在长廊中,一袭红衣被月华镀上一层银霜,透着靡丽的艳色。 沈流云从院外走来进来,行至花九箫身边,俯身行了一礼后,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耳语了一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花九箫眸色变深,沉声道:“消息可查证过?” “千真万确。”沈流云道,顿了顿,神色为难,“各大门派都已经集结神女峰下,蓄势待发,不过,依属下观察,那地方没几个人能上得去。” “此事关乎黛黛的性命,本座需亲自走一趟。” “可是谷主您的伤势没有痊愈,神功也未……”沈流云面露担忧之色。 “不必担心,本座不在的时候,照顾好黛黛和云锦。”花九箫打断他的话。 花九箫做事一向说一不二,尤其是此事涉及到曲黛黛,沈流云只好无奈退下。 花九箫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屋子。曲黛黛已经睡了,她侧身躺在大床的内侧,身上裹着一条薄被,睡得很是香甜。 花九箫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在床畔坐下,眼中含着宠溺之色,默默地看了她半晌,似乎怎么看都不够,要看上一生一世,才不算遗憾。 曲黛黛睡得早,醒得也早,一大早起来,床榻的外侧又空了。花九箫是习武之人,便是受了伤,也不会耽搁练武,往往起得比她早许多。曲黛黛习以为常,没放在心上。 等到中午,花九箫依旧没有回来,曲黛黛这才觉出一丝不正常,连忙问琉璃花九箫的去向。 琉璃道:“谷主出谷去了。” 曲黛黛惊讶:“他怎么出谷了?”而且还不告诉她,曲黛黛直觉事情有些不正常。 “谷外有一桩生意需要谷主亲自面谈,谷主离开时黛黛小姐您还在睡,这才吩咐奴婢们晚些告诉您。” “他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请黛黛小姐安心等待便是。”琉璃恭声回道。 如今曲黛黛已嫁给花九箫为妻,按照规矩,应当是该称呼她为“夫人”的,不过曲黛黛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她觉得黛黛小姐更为亲切一些。她自己喊花九箫,也是夫君、师父混着喊,气急了,连名带姓地唤他也是常有的事。 曲黛黛这一等,便是半个月,再迟钝的性子,也觉察出不对劲了。 曲黛黛觉着,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多大的生意,值得花九箫抛下娇妻,在外奔波半个月。她与花九箫是久别重逢,也是新婚燕尔,她有自信,花九箫不会舍得抛下她去谈劳什子生意。 曲黛黛将沈流云叫到屋中,脸色一沉,冷声问道:“沈大哥,实话告诉我吧,师父他到底去了哪里?” 沈流云兴许是没料到曲黛黛会这般开门见山,愣了一愣。 曲黛黛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花九箫的事情再瞒下去也没有意思,他老实回道:“谷主去了神女峰。” “师父去神女峰做什么?”神女峰是大晋国最高的一座山,峰顶终年被积雪覆盖,冰寒至极,从古至今,鲜少有人涉足。 “江湖盛传,神女峰无悔崖上有一株千年雪莲即将开花,此花千载才会开一次,实乃当世罕见,若是能在开花的刹那,将雪莲摘下,服用后,便可延年益寿,百岁无病。”沈流云顿了一下,抬眸望向曲黛黛,“黛黛小姐是药奴之体,谷主他日夜忧心,恐不得与您长久相伴。五年前,曾在医仙那里求了一味罕见的奇药,纳于长命锁中,若黛黛小姐贴身佩戴,可保身体康健,只是……” 当日在醉霄楼内,曲黛黛与花九箫决裂,当着他的面摘下长命锁,厉声呵斥,花九箫一怒之下将长命锁毁了,如今想来,却是十分后悔。 适逢千年雪莲开花,花九箫心中大喜,执意要为曲黛黛将此花摘回来。他怕曲黛黛反对,便命沈流云等人将这件事先隐瞒下来。谁知他这一去,竟是半个月,早就过了雪莲开花之期,恐怕是出了什么事。 大结局番外(中) 沈流云话只说了一半, 以曲黛黛通透的性子, 如何不知道花九箫内心的恐惧和担忧。 他是为了她, 才冒这样的危险,去摘那朵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千年雪莲。 曲黛黛的脸色隐隐透出几许苍白, 心底一阵慌乱,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花九箫是个大魔头, 祸害遗千年,他不会轻易有事。 曲黛黛定了定神, 问:“如今神女峰那边是什么情况?” “神女峰山势险峻,又有积雪覆盖, 难以攀爬,这千年雪莲虽有不少人觊觎, 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当日也只有三人爬了上去。如今,这三人消息全无, 各大门派守在山下, 不肯离去。他们人多势众,我们的人一时不得靠近, 无法更进一步打探谷主的消息。” 这群江湖人, 自己爬不上去, 却打着捡漏的无耻主意, 无论他们三个谁摘了千年雪莲, 待他们从山上下来,定是精疲力尽,任他们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了这么多人的哄抢,至于到底谁能抢到雪莲,就各凭本事了。 曲黛黛低声喃喃:“师父他武功高强,经验丰富,一定不会有事。兴许是山下这群人挡着他的路了,我们想个办法,将他们都赶走,去接应师父。” 沈流云听着曲黛黛的意思,似乎是有什么主意,连忙问道:“黛黛小姐有何高见?” 曲黛黛沉默片刻:“我要去星辰阁一趟。” 星辰阁是花九箫的私人宝库,平日里除了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即便是他的贴身心腹沈流云,也需得持有蝴蝶金令,才有入库的资格。 曲黛黛不一样,五年前,花九箫就已许她自由出入星辰阁的资格。这五年来,哪怕他再恼她气她,也未曾将这个命令撤销。 曲黛黛进入星辰阁后,直奔二楼。二楼放置着花九箫研制出来的各种毒物,花九箫是个试验狂魔,这些药物都是由他一手研制,若他不做杀手,倒是适合做个大夫。 曲黛黛在二楼翻找了一圈,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离开星辰阁后,她命沈流云准备出谷事宜。 沈流云建议,将谷内的精锐全都带上,以防不测,被曲黛黛拒绝了,她尽挑了些老弱妇孺,带着一同出谷。至于沈流云等高手,负责接应便是。 曲黛黛出谷后,换上了普通的妇人装,面罩一层白纱,云锦跟在她身边,同样换上普通的粗布麻衫。带出来的侍女和嬷嬷,多半是不会武功的,听从她的吩咐,也都换上了素衣。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神女峰出发,一到山脚下,就被守在山下的那群江湖人拦住,质问她们是何人。 曲黛黛立时挤出几滴眼泪,眉目凄楚地自报家门:“妾身来自无双门,六年前,大魔头花九箫屠我无双门,杀我夫君,害得我们母女无家可归,流落江湖。听闻这个大魔头如今就在神女峰上,妾身携女前来,只盼着众位大侠若是能将大魔头诛杀,我们母女再补上一刀,也算是为夫君报仇雪恨了。” “无双门?这是什么门派,从未听说过啊……”众人议论纷纷。 “小门小派,诸位大侠没有听过,也不奇怪。”曲黛黛眼角通红,双眼含泪,带着云锦,盈盈朝他们拜了一拜,“妾身先在此谢过诸位大侠。” 说话间,一阵风自她面颊拂过,掀起面纱的一角,隐隐露出三分艳色。 在场多半都是男人,众人见她神色苍白,相貌却是极美,柔软身段裹在素衣之下,窈窕玲珑,不禁有些心驰神荡。又见她身边跟着的不是个半大的女娃娃,就是一些脚步虚浮的妇孺,显然都是不通武功之辈,根本没有能力同他们争抢千年雪莲,便放下了戒心。 曲黛黛顺利混入人群中,找了个空地,拉着云锦一起坐下。云锦坐在她怀中,眼神无辜可怜,依偎着她,眼角泛红,活脱脱的一个没了父亲的可怜孤女。 琉璃和明珠她们也在曲黛黛身边坐下,默不作声地打开包裹,取出干粮给大家分食。 曲黛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些江湖人,他们身上不是配刀,就是配剑,个个凶神恶煞,偶尔望向她们,也是露出一副淫.邪之态,显然不是来自名门正派。 他们让曲黛黛加入,可不是可怜她们,不过是见她们并无武功,又有几分姿色,打着坏主意罢了,要不是顾忌到山上的那三人,估计早就饿狼扑食了。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他们升起了篝火,将打回来的猎物放在火上炙烤。曲黛黛从包裹里取出一只竹蜻蜓递给云锦。 云锦与她对视一眼,拿着竹蜻蜓走到空地的中央,将竹蜻蜓放在双掌中一搓,再松开,竹蜻蜓悠悠地飞了起来。 云锦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在母亲怀里待了一下午,这会儿胆子大了,自个儿玩起竹蜻蜓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云锦追着竹蜻蜓跑,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众人的肉烤得差不多了,开始分食猎物,有人殷勤地将自己的猎物分给曲黛黛,被曲黛黛委婉地拒绝了。 云锦见时机差不多了,趁着所有人都在,搓着竹蜻蜓,朝着火堆走去。那竹蜻蜓被她一搓,旋转着飞起,“不小心”撞进了火堆里。 火堆烧得旺,竹蜻蜓又易燃,不过片刻功夫便烧成了灰烬,想要抢救也来不及。就在那竹蜻蜓烧了没多久后,坐在篝火附近的众人,俱是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九箫爹爹的毒好厉害!”云锦见目的达成,忍不住鼓掌道。 “可有漏网之鱼?”曲黛黛问道。 “奴婢已经看过,人都在这里了。”琉璃道。 还是曲黛黛厉害,竟想到利用云锦,将毒物神不知鬼不觉地投进火堆里。她们个个都不会武功,云锦又是个孩子,这些人见色起意,哪里想得到曲黛黛是有备而来。 她们早已服下解药,自是不怕毒物挥发,他们可就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曲黛黛换了副面孔,一下子从柔弱可欺的俏寡妇,变成了绝色小妖女。 曲黛黛揭开面纱,对琉璃道:“传信给沈流云,另外,将地上这些人都绑了。” “是。”琉璃她们齐声应道。 曲黛黛走到火堆前,抬眸望向神女峰,神女峰不愧是大晋国最高的山,山尖隐没在云间,也只有花九箫这般轻功厉害的高手,才敢登上峰巅,去无悔崖摘取千年雪莲。 他的手还受着伤呢。曲黛黛担忧地想着,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曲黛黛正担忧着花九箫的伤势,忽闻身后传来琉璃的厉斥:“什么人!” 曲黛黛猛地转身,眼前掠过一道红影,再次定睛时,已经撞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谷主!”琉璃看清那道红影,立时改口,跪倒在地,“奴婢参见谷主!” 曲黛黛自一阵晕眩中抬起头来,望着花九箫的侧脸。花九箫手臂揽着曲黛黛腰身,下巴微抬,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琉璃明珠听命,本座命你们带领众人立即启程,返回蝴蝶谷,不得有误。” “奴婢遵命!”琉璃明珠齐声道。 花九箫说完这句话后,抱着曲黛黛纵身而起,没入夜色中。冷风迎面刮来,曲黛黛抬起眸子,望向花九箫:“师父……” “嘘。”花九箫低声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她,一路沿着悬崖峭壁往山上掠去。他轻功奇高,即便是带着一个曲黛黛,攀爬陡峭的山崖,竟也如履平地。 曲黛黛抱紧了他的腰身,将脑袋埋在他的心口。花九箫低头瞧了她一眼,唇角微勾。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花九箫心不跳,气不喘。曲黛黛趴在他怀中,被他炙人的体温烘烤着,忍不住泛起困意,打了个呵欠。 “困了?”花九箫总算停了下来,花九箫一停下,曲黛黛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处山洞内。洞内铺着干草和兽皮,一堆篝火正在熊熊地燃烧着,火光照亮着洞内的每一个角落,而她就坐在兽皮铺着的石床上。 “师父,这是哪里?”曲黛黛转眼朝洞口望去,只望得见一片茫茫夜色。 “无悔崖。”花九箫松开她,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黛黛,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他在这崖上一困半个月,好不容易将盘龙神功修炼到第五层,攀下山崖,准备收拾那些宵小之辈。下去之后,却发现他们都倒在了地上,而他日夜惦念的娇妻就站在火光里。 那一瞬间,花九箫再也忍不住,现身将他的小宝贝劫了上来。 曲黛黛一把扑入他怀中,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腰身:“师父,你没事就好。” 她在沈流云他们面前佯装镇定,心里早已慌成一片,无悔崖高约万丈,又终年积雪,花九箫不是神仙,哪里真的能来去自如。半个月杳无音讯,换做谁,谁都会担心。 “可惜,那朵雪莲我没有拿到。”花九箫的眸色沉了下来。 跟他一同上来的,还有两人,他们大打出手,雪莲开花的那一瞬,积雪崩塌,三人俱掉了下来。 另外两人坠入深渊,花九箫比较幸运,半途中发现了一处嵌在壁上的山洞,凭着绝佳的身手,跳入山洞中。 这个山洞应该是有人住过,里面还铺着干草和兽皮。花九箫被困在这山洞里,他的右手受伤严重,无法攀爬,一时不上不下,只能留在此处。 倒可以拿积雪当做清水,却是没有食物充饥,不得已,他只好在洞内重新修炼盘龙神功。 盘龙神功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内功心法,即便花九箫天赋异于常人,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练成。五年前,他心脉受损,内功散去大半,不得不闭关修炼盘龙神功,然而他心底早有心魔滋生,花了五年的时间,也只练到了第三层,曲黛黛的消息传入蝴蝶谷后,他再也顾不得修炼,强行破关而出。 被困在这个山洞后,与世隔绝,心魔又因与曲黛黛重逢,而暂时得到压制,半月时间,一下子突破了两重,将盘龙神功修炼到第五层,这才能攀下山崖,重返人间。 既然此处是修炼盘龙神功的绝佳之所,花九箫决定处理完一些事情,再回来将剩下的两层一并突破。只是,他见到曲黛黛的那一瞬,所有思念崩塌,没有忍住将她劫了上来。 曲黛黛听他说完这半月的经历,一阵心惊肉跳,双臂收紧,低声道:“不要什么千年雪莲,师父,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 花九箫没说话。 “答应我!”曲黛黛从他怀中挣脱,睁大了双眼,定定地瞧着他。 “以后不会了。”花九箫温声道。 不会再让她担心,更不会让她以身犯险,即便要做这些事情,也会悄悄地做。曲黛黛的身体,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结。 曲黛黛听他答应,才作罢。她猛地想起他的手,连忙握住他的右手,放到眼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月前还十分恐怖的伤口,如今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道浅浅的伤痕留在掌心,这盘龙神功的厉害之处,不仅在于提升内力,就连伤口都能加速痊愈。 天亮的时候,下起了雪。曲黛黛醒过来的时候,天光从洞口透入,将地面映照得一片雪白。花九箫坐在火堆前,烤着红薯和肉。 曲黛黛坐起身来,揉着眼睛,看向花九箫身边的麻袋。一麻袋都是食物,昨晚还不见这些食物,显然是花九箫又攀下山崖,从山下的小镇子上带回来的。 “饿了吧,那里有清水,去洗个脸,过来吃饭。”花九箫温柔地说道。 曲黛黛吃了两个红薯,半块烤肉。花九箫将烧开的雪水放温了些,用竹筒装了,递给她喝。 曲黛黛喝完热水,走到洞口边,洞口外面是万丈悬崖,悬崖被积雪覆盖,一片极致的雪白。山洞的另一边,还有个幽深的小山洞,用作如厕之用,倚着山壁,便能一步步走过去。 曲黛黛坐在洞口,看着漫天飘落的大雪。这些雪从昨晚就开始下了,这会儿愈发得大起来。 花九箫走到曲黛黛身后,将一件厚披风裹在她身上,曲黛黛比不得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花九箫不敢让她冻着,万一冻出个好歹,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曲黛黛道:“若师父当初肯教我武功,我也不会如此孱弱。” 纵使她没有花九箫的天赋,成为不了武林高手,习武也可强身健体。当初在蝴蝶谷内,她曾提出习武,想借此亲近花九箫,结果被他拒绝,只学了点穴。 “习武的苦,我不想你再吃一遍。那些苦,我吃就够了。”花九箫坐在她身后,抬手将她拥进怀里,“黛黛,我会保护你的。” 原来如此。曲黛黛那时还以为,是花九箫吝啬,不想传她那些绝学。 “黛黛,我想你了。”花九箫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处,伸手解她的腰带,话中暗示之意极浓。 曲黛黛默了默,转过身来,主动解了外裳。 花九箫眼中泛起惊喜之色。 大结局番外(下) 白天寻欢作乐, 夜晚苦修绝学,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 到最后,连曲黛黛都分不清, 花九箫将她劫至此地,到底是想占她的便宜,还是真心想修炼盘龙神功。 半个月后,花九箫盘龙神功修炼至第七层, 带着曲黛黛下了无悔崖。 下山后,花九箫发出一支信号弹, 联系沈流云。沈流云没有等到,等来了蓝漪。 蓝漪领着众人, 跪在花九箫面前,抱拳道:“属下见过谷主, 谷主出山,可是神功大成?” 花九箫颔首,命蓝漪等人起身, 顿了顿, 问:“沈流云呢?” “回禀谷主,沈流云现身在楚国。”蓝漪道。 花九箫眉头一皱, 沉声道:“出了何事?” 蓝漪看向曲黛黛, 回道:“半个月前, 谷主命琉璃她们带着云锦小姐返回蝴蝶谷, 不料在回蝴蝶谷的路上, 遇到一伙神秘人,将云锦小姐劫走了。沈流云多番打探,才查出劫走云锦小姐的是楚国丞相顾云舟。沈流云立即带人赶往楚国,想带回云锦小姐,只是,丞相府内防守严密,高手如云,沈流云他们一时也未能得手。原本该将此事早日禀告谷主,一则考虑到谷主正在修炼神功,不宜打扰;二则,顾云舟似乎已知晓云锦是他的亲生女儿,并未伤害她,因此才将此事拖到今日,还望谷主恕罪。” 曲黛黛听闻顾云舟的名字,面色微变,花九箫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云锦不会有事,我们这就去接她回家。” 曲黛黛点头。叶容临死前,只字未提云锦的身世,显然,她并不愿云锦与顾云舟产生瓜葛。 顾云舟是杀死叶家人的凶手,云锦的外公外婆叔叔伯伯们皆死于他之手,就连云锦的母亲叶容,也是顾云舟间接害死。等云锦长大,明白这个中牵扯,定会痛苦不已,曲黛黛宁愿云锦什么也不知道。 花九箫和曲黛黛在镇子上修整了一番,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楚国,他们安排在楚国的探子,也很快将最新的消息传给了花九箫。 到达楚国国都的这日,天色已暗。曲黛黛想念云锦,不肯再拖,花九箫命蓝漪她们留下接应,自己带着曲黛黛潜入丞相府。 丞相府里里外外有不少高手守护,看来,这位身居高位的顾大人,也知道自己的仇家很多。不过,这些人在花九箫的眼里不值一提,尤其是如今他已经将盘龙神功修炼到第七层。 花九箫抱着曲黛黛,从丞相府的屋顶掠过,借着幽暗的夜色遮挡,身影一闪,藏身于一处花架下。 花架上缠满了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曲黛黛隐匿在阴影中,从花叶的缝隙间望去。 只见小径蜿蜒延伸,尽头是一座罩着白纱的凉亭,凉亭内的石桌上,放着一盏琉璃灯。 “云锦小姐,云锦小姐,等等奴婢啊!”不远处,传来侍女焦急的声音。曲黛黛定睛一瞧,凉亭的另一边,有个小小的影子一蹦一跳朝着凉亭走去,正是云锦。 云锦个子小,身手却灵活,跑起来跟小兔子似的,侍女提着裙摆,跟着后面,累得气喘吁吁。 “不许再跟着我!”云锦回头,怒瞪了侍女一眼。 “云锦小姐,这么晚了,您想去哪里?” “我要回家。”云锦转身就走。 “这里不就是您的家么?”侍女总算追了上来,拦住了她。 “这里不是我的家。”云锦身形一转,从她身侧溜过去,跑去凉亭中,拿起琉璃灯,“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放火烧了丞相府。” “云锦小姐,大人吩咐过,不许您乱跑,奴婢得罪了。”侍女朝着云锦走过去,想抓住她。 花九箫抬手,弹出一道指风,击中侍女的穴道,侍女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曲黛黛从阴影中走了出去,轻声唤道:“云锦。” “黛黛娘亲!”云锦听见曲黛黛的声音,面露激动之色,冲到她面前,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腰身,“黛黛娘亲,云锦好想你。” “我也很想云锦。”曲黛黛将云锦抱起来,“乖云锦,我们这就回家。” “二位这是打算拐走我的女儿?”曲黛黛抱着云锦,刚转身,一道清朗的嗓音从身后飘了过来。 这个声音曲黛黛听过,是顾云舟的声音。曲黛黛转身,放下云锦,瞧见一名白衣男子从小径的另一端走来。 男子年纪约莫三十上下,头发用玉冠束起,双手背着身后,身侧各伴一名手提灯笼的侍女。灯笼散发出来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张俊美无暇的脸庞。 俊美归俊美,眼神却令人很不舒服,曲黛黛被他盯了一眼,浑身不由得起了一层疙瘩。 那是一种探究的眼神,将人从里到外扒光了,细细探究的眼神。 曲黛黛想起叶雪幽曾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面前这个男人,为了爬上高位,不惜欺骗叶容的感情,害得她家破人亡,克死异乡。 真是一个无耻又令人恶心的男人。 曲黛黛冷冷地笑了一声:“那就奇怪了,叶容托孤时曾说,云锦从小就没了亲爹,这位顾大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猛地听闻叶容的名字,顾云舟的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叶容……她当真是这样说的吗?” 曲黛黛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云锦,又望了望身旁的花九箫,忽然道:“顾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云舟默了默,道:“曲姑娘,这边请。” 曲黛黛弯身,对云锦道:“云锦,跟你九箫爹爹玩一会儿。” 云锦乖乖地点了一下脑袋。 花九箫牵着云锦的手,沿着小径,走到花架下。这个位置,云锦听不到他们谈话,花九箫却能听到。 亭子里一下子只剩下顾云舟和曲黛黛二人,顾云舟道:“曲姑娘支走旁人,可是容容临走前留下什么话,托曲姑娘转达给在下?” “没有,叶容临死前,只字未提顾大人。” 顾云舟一怔,难以置信:“只字未提?” 曲黛黛摇头,眼底却有了嘲讽之色:“顾大人以一己之力,屠了叶氏全族,叶容跳下悬崖,侥幸未死。她们母女五年来,吃了很多苦,叶容宁愿饿死街头,也未曾萌生过相认的念头,顾大人还不清楚她的心意吗?” 顾云舟面上血色顿失,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容容的墓在哪里,我想去祭拜她。” “不必了,叶容既然至死都未曾提及过顾大人一句话,必是不愿再见顾大人,顾大人又何必去打扰她,脏了她轮回转世的路呢。” 曲黛黛的话,字字诛心,顾云舟面色惨白,双唇颤了颤,犹抱希望地说道:“如果她真的要与我断去所有干系,为何要将我们的女儿取名云锦?云锦,云锦,云锦之名中可是嵌了一个云字。” 曲黛黛眼底嘲讽之色更浓:“云锦是照顾叶容那名老妇人孙女之名,老妇人孙女早逝,给云锦取这个名字,不过是有个念想罢了,即便有个‘云’字,也与顾大人全无关系。” “云锦身上流着是我的血,你再否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顾大人双手沾满叶氏族人的鲜血,云锦小小年纪便嫉恶如仇,顾大人以为,云锦知道真相后,会认杀人凶手当爹吗?”曲黛黛撩了撩鬓边的发丝,“云锦还在叶容的肚子里,叶容对她恨之入骨,想尽办法打掉她;生下云锦后,叶容本可将她训练成一颗复仇的棋子,即便杀不了你,看你们骨肉相残,也是大快人心。你可知,她最后为何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顾云舟动了动双唇,没能吐出一个字。 “看来顾大人已经心知肚明。”曲黛黛看着他这副表情,笑了。 顾云舟抬起眼睛,望向曲黛黛身后不远处的花架,花架下,云锦握着花九箫的手,歪着脑袋,似乎在他掌心写字。 那一幕,宛如一把尖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尖上。 顾云舟的眼底不自觉地透出艳羡又悔恨的神色。 云锦是他造下的孽,他已经欠云锦良多,不该让云锦的余生都活在仇恨和痛苦里。叶容恨他,尚能为云锦考虑,他是云锦的亲爹,更应该保护云锦。 “云锦,就托付给曲姑娘了,还望曲姑娘,能好好照顾她,顾某感激不尽。”顾云舟沉默半晌,拱手对曲黛黛抱了一拳。 “我答应了叶容,自是会好好照顾她,还望顾大人信守承诺,不要再去打扰云锦。”曲黛黛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凉亭,朝着云锦和花九箫走去。 云锦冲过来,握住她的手,一脸焦灼地问道:“黛黛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云锦想家了。” “这就带云锦回去。”曲黛黛牵着她的手,抬步欲走。 “等等!”顾云舟在身后唤道。曲黛黛转过身来,顾云舟双眸紧紧锁着云锦的身影,朝她伸出手,“云锦,让我抱一下你,就抱一下,可好?” 云锦歪着脑袋看他。自打顾云舟将她劫回府中,各种好吃好玩的送到她面前,除了不让她离开,半分没有亏待她。如今顾云舟双眼满含着希冀,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等着她过去。 云锦想了想,松开曲黛黛的手,朝他走去。 顾云舟面露激动之色,俯身,张开双臂,欲将她抱入怀中,云锦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是谁。” 顾云舟动作一僵。 云锦狠狠地推了他一下,拔高声音道:“卑鄙小人,无耻至极,不要再让云锦看到你!”话音一落,云锦转身奔至曲黛黛身边,一左一右,分别牵着曲黛黛和花九箫的手,“爹爹,娘亲,我们回家。” 马车破开浓黑的夜色,朝着晋国的方向驶去。车前挂着两盏绘着蝴蝶的灯笼,灯笼的光芒映在地上,照亮前行的路。 马车内,云锦坐在曲黛黛的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蹭着她。 曲黛黛将云锦仔细地看了一遍,小姑娘皮肤养得更水灵了,人却瘦了,看来在丞相府里的这半个月,她过得并不开心。 花九箫坐在马车的角落里,一手支着脑袋,双目微合,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这些日子,他也累着了。 红色蝴蝶栖在他的眼尾,安静又美好。 曲黛黛和云锦都没说话,静静地望着他。夜风偶尔掀起车窗的帘子,照进来一缕月色,为他白皙的脸庞镀上一层银色的月华。 马车疾驰而去的方向,是蝴蝶谷,也是他们的家。 他们,一起回家。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菲、玖谷m 10瓶;我好乖呀 5瓶;爱吃汤圆的兔子 2瓶; (づ ̄ 3 ̄)づ 花黛番外 白天还好端端的天气,晚上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花九箫收起蝴蝶弯刀, 踏进凉亭内。亭子里备着一把伞,他撑开伞, 将刀挂在腰间, 朝着月华台下走去。 芳华小筑的灯已经熄了大半,花九箫估摸着, 这个时候曲黛黛差不多已经睡了。 雨越下越大,将他的衣摆打湿了。 花九箫加快步伐, 走到长廊下, 收起伞,将伞搁在柱子旁边, 悄悄地推开虚掩的门。 屋门并无动静, 帘帐垂下,将大床遮得十分严密。 花九箫放轻了脚步,解下腰间的刀,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茶壶, 他自桌边坐下, 倒了半杯茶,刚送到唇边, 莹白的胳膊从身后绕过来, 搂住了他的脖子。 花九箫淡定地将茶饮下, 放下杯盏, 握住她的手, 问:“怎么还不睡?” “在等你。”曲黛黛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等我做什么?” “等你一起睡。”曲黛黛从他身后绕到他身前,花九箫这才注意到,她穿了一件纯白的裙子,且全身上下只穿了这一件单薄的白裙,胸前一截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透着勾魂摄魄的美丽。 花九箫的目光顿了一下,落在她的眉心。她的眉心处画了一抹朱砂,艳红的朱砂印记,缀在雪白的肌肤间,宛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下子烧在了他的心尖上。 花九箫心头一热,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声音不知不觉喑哑起来:“为何做这副打扮?” “夫君不喜欢吗?”曲黛黛缓缓倚进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身躯贴着他的心口。 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口不断起伏着,呼吸透着灼意。 花九箫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曲黛黛都自个儿送上门了,他当然不会拒绝。他伸出双臂,猛地将她抱起,拂开珠帘,走向软榻。 冷雨敲窗,夜风萧瑟,唯独室内融融春意不尽。 曲黛黛低低地喘了口气,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九箫,我们给云锦添个弟弟可好?” 花九箫的动作不可察觉地凝滞了一瞬。 翌日一早,又是个晴空万里的天气。曲黛黛醒来时,花九箫已经起床,她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帘帐。 花九箫走到床畔,俯身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起来,一起吃早膳。” 琉璃和明珠将早膳布上桌,曲黛黛坐在桌前,失神地盯着面前的米粥。 昨天晚上她处心积虑地撩拨花九箫,总算达成了目的,不知道这次,花九箫播下的种子可会生根发芽。 与花九箫重逢已有两年,这两年来他们如胶似漆,恩爱不已,日子过得甜甜蜜蜜,什么都好,唯独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云锦很乖,也很听话,花九箫很喜欢她,还亲自教她习武读书,只是,云锦终究不姓花,身上流的也是别人的血。 她也向花九箫提过,每次都被花九箫避开话题,一度叫她怀疑,花九箫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她决定再试一次,如果这次还不行,她就和花九箫摊牌,两个人都去看大夫,看看问题出在谁的身上。 沈流云从屋外匆匆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一封密信:“谷主,从楚国送过来的。” 花九箫接过密信,拆开,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虞青凰的亲笔信。” 曲黛黛回神,惊讶:“师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请求将捧月放出蝴蝶谷,和她团聚。”花九箫淡淡道。 捧月是虞青凰的侍女,七年前,她当众诬陷曲黛黛,被曲黛黛将计就计,送进了蝶园。转眼间,她已经在蝶园关了七年,没想到,虞青凰还惦记着她。 “师父打算怎么办?” “黛黛可有什么高见?” “高见没有,低见倒是有一些。”曲黛黛忍不住笑了,认真分析道,“师姐如今已经是楚国的皇后,师父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蝴蝶谷还没有沦落到要看楚国皇后眼色的地步。” “和气生财嘛。”曲黛黛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摆。花九箫是幽冥杀手出身,这些年来在江湖上树敌太多,纵然他武功高强,也是防不胜防,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况且,虞青凰的夫君是花九箫的哥哥,虞青凰又是花九箫的首徒,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撕破脸对蝴蝶谷也没什么好处。捧月待在蝶园这样的地方,一待就是七年,该吃的苦头也吃够了,不如顺水推舟,送虞青凰一个人情。 曲黛黛觉着,自己这番思虑,还是比较周全的。 听闻捧月已经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寿命无几,要真死在了蝶园里,白招人怨恨,还是送回虞青凰的身边比较好。 花九箫最怕她扯着自己的袖子撒娇,她一撒娇,他再冷硬的心肠,也会柔软下来。 “便依你所言。”花九箫道。 吃过饭,花九箫去烟雨阁处理各地送过来的账本,曲黛黛没跟着去。她如今不似以前,必须伺候在他的跟前,现在的烟雨阁,她想去就去,她不想去,花九箫也不勉强。 明珠捧着琉璃托盘,走入厅内,对曲黛黛道:“黛黛小姐,汤熬好了,请黛黛小姐趁热喝了。” 这汤是花九箫特意为曲黛黛制定的食谱,据说里面加了能温补身体的药材,曲黛黛喝不出什么药味,反而,汤汁鲜美,入口生津,令人回味无穷,喝了两年,居然一直没有生厌。 “放下吧。”曲黛黛道。 明珠放下汤碗后,离开了大厅。 曲黛黛走到桌前,拿起汤匙搅拌着汤汁,待凉却得差不多了,舀起半勺,送到唇边的时候,动作忽然一顿。 她垂下眼睑,脑海中隐隐腾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仔细一回想,似乎每次与花九箫欢好过后,厨房都会派人送来一碗这样的汤。 曲黛黛猛地放下汤匙,站起身来,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这碗浓稠的骨头汤,眼底透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不会的! 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哪有这样的巧合?曲黛黛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她在厅内来回走了两步,脸上表情犹豫不定,接着,她停下了脚步,走到门口,唤道:“红瑛!” 红瑛是两年前调回芳华小筑的,专门负责照顾云锦,也是这蝴蝶谷内,她唯一能信得过的侍女。 其他人都是花九箫的人,她信不过她们。 红衣女子放开云锦,走到厅内,朝曲黛黛福了福身:“黛黛小姐,有何吩咐?” 红瑛在蝶园里和曲黛黛玩得好,一直唤她“黛黛”,芳华小筑不比在蝶园里,终归曲黛黛是芳华小筑的小主子,而她只是一名侍女,她也就跟着改口,当着众人的面,唤她“黛黛小姐”。只有在背地里,才会和蝶园里一样,与她勾肩搭背,直呼她的名字。 曲黛黛走到桌边,端起那碗汤,以袖遮挡,递给红瑛,压低嗓音道:“红瑛,你出谷一趟,找个大夫帮我查一查,这汤里是否有……” “是否有什么?”红瑛好奇。 “是否有避孕之物。”曲黛黛咬牙,“记住,千万别叫人看见了。” 红瑛一怔,猛地明白过来,兹事体大,不敢马虎,低声道:“黛黛你放心,我这就出谷,必然给你办妥此事。” 曲黛黛回来后,进出蝴蝶谷不似从前那般严格,只需登记一下,领颗解毒丸,便可自由出谷。 红瑛生性活泼爱玩,办事却稳妥,不过才一日的功夫,便有了结果。 她将曲黛黛拉到墙角下,目光四处逡巡,确定无人窃听后,嗓音压到最低:“黛黛,大夫查过了,那碗汤里的确掺有避孕之物。” 眼见曲黛黛脸色变白,红瑛连忙补充道:“不过,大夫也说了,汤没什么问题,除了避孕之物,汤里加的都是罕见的药物,用来温补身体是最佳,若长期服用,有延年益寿之效。” 红瑛原本还担心曲黛黛失宠,听完大夫的话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瞧了曲黛黛一眼:“兴许谷主有什么苦衷。” “我知道了,此事危及性命,你不要告诉别人。”曲黛黛的脸颊犹泛着几分惨白。 红瑛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花九箫自烟雨阁出来后,天已经黑了。正是月底的时候,各地的账本接二连三地送过来,一堆处理不完的麻烦事。 蝴蝶谷内各处都亮着灯笼,风从遥远的山巅拂来,摇响挂在树梢的金铃。花九箫穿过长廊,走进大厅内,蓝漪领着侍女,开始布晚膳。 花九箫问:“黛黛呢?” 平日这个时候,曲黛黛早就等在大厅里了。 蓝漪回道:“一下午都不曾见到黛黛小姐的身影。” 曲黛黛贪玩,有时候会带着云锦漫山遍野地闲逛,尤其是这个时节,山上到处结着稀奇的果子,她经常一出去,到天黑才回来,回来时必然带着满满一箩筐的果子,给大家分食。 云锦自厅外冲了进来,跑到花九箫的面前,拽着他的袖子问:“九箫爹爹,见到我黛黛娘亲没有?” “黛黛娘亲没和你在一起?” 云锦摇头:“今天我在练习新学的剑法,没和黛黛娘亲一起玩。” 花九箫眉头一皱,猛地站起身来,沉声道:“吩咐所有人,立即去找黛黛。” “是。”蓝漪道。 曲黛黛坐在山洞中,抬头望着天幕上的弯月。 花九箫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了,自打知道花九箫在她的汤里加了避孕的药物后,她的心里难过极了,想不通他为什么这样做,一怒之下,便选择了离家出走。 说是离家出走,其实也并未走远。这个地方花九箫从前带她来过,半个月前,他们还在这里打猎、烧烤,玩到通宵。 曲黛黛不明白花九箫的心思,越想越生气,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夜色中扔去:“大猪蹄子!花九箫,大猪蹄子!” “想吃猪蹄了?”身后忽然响起花九箫的声音。 曲黛黛的动作一僵,气呼呼地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 花九箫无奈地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生气了。” “谁惹你了,我帮你杀了他,可好?”花九箫搂紧了她。 曲黛黛挣扎着,她的力气没有花九箫大,根本挣脱不了,她又气又难过:“可我又舍不得杀了他。” 花九箫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是我惹你生气了。我做了什么,惹得黛黛这样生气?” “你擅作主张,你欺人太甚,你……”曲黛黛的眼眶红了,眼底有泪光在打转,“你凭什么?凭什么,擅自做决定,枉我一直以为……” “别哭。”花九箫心疼地捧起她的脸颊,用手指拭了拭她的眼角,一脸温柔的神色,“都是我的错,黛黛别哭,我改就是,但是你要先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给我喝的汤里加了什么,你心知肚明。”曲黛黛委屈得不行。她一直怀疑,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的药奴身体,无法有孕。这两年来,她过得很心慌。她不想,就这么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花九箫的动作滞了一瞬。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们和离便是,我不会缠着你。” “我不许!绝不允许!”花九箫猛地抱住她,双臂锁得紧紧的,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眼底翻滚着阴沉沉的浪涛,“我会缠着你,做鬼也缠着你。”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孩子?”如果不是那碗汤,他们早就有孩子了。 “……因为我怕。”半晌,花九箫语声苦涩地答道。 他是闻名天下的杀手,蝴蝶弯刀沾过多少血,却也有怕的一天。他实在怕极了,怕曲黛黛离开他。 “怕什么?”曲黛黛不解。她不敢相信,这天下也有花九箫怕的。 “怕黛黛离开我。”花九箫声音越来越低,“黛黛身体不好,生孩子……也许会死。” 花九箫十七岁那年,曾接过一单生意,单子是幽冥直接下达的,追杀一个屠人满门的穷凶极恶之徒,万没有想到,这恶徒居然有一个妻子。 花九箫追到他的那日,正值他的妻子临盆。恶徒苦苦哀求,求自己让他最后看孩子一眼。 屋子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花九箫忽然产生了好奇,好奇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那惨叫声可比他在幽冥训练时听到的声音还要凄厉。 他推开屋门,想要探个究竟,就在那一瞬间,屋子里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稳婆慌张地跑出来,满面惨白地叫道:“没了!夫人和孩子都没了!” 不过一息的时间,大人和孩子,全都没了,比他的刀还快! 那恶徒一下子就崩溃了,在亡妻面前举剑自尽。花九箫站在床前,眼前所见是大片大片鲜红的血。 女人脸色惨白,躺在血泊里的样子,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花九箫害怕,曲黛黛也会像那个女人一样,离他而去。 原本以为云锦是曲黛黛为他生的女儿,欢喜过后,便是一阵后怕。那时,曲黛黛还好端端的,他后怕又庆幸,上天终究待他不薄。 后来,得知云锦并不是他的女儿,他虽觉遗憾,却又想到,以曲黛黛的身体,生孩子比普通妇人更加危险,若是那次真的怀上了,也许五年后,他见到的就是曲黛黛的尸骨,这样一想,他很庆幸,云锦不是他的女儿。 如果拿曲黛黛的命,换一个活泼伶俐的孩子,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曲黛黛的身体,是他的心结,这两年来,他寻遍天下良药,他不求曲黛黛为他生孩子,他只求,她能够长命百岁。 曲黛黛听花九箫说起自己的心结时,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她如何也想不到,花九箫担忧的是这个。 曲黛黛苦恼地想,她该怎么告诉花九箫,自己的心脏是传说中的圣物“冰魄”,她的身体比普通人不知要好多少倍。 原书里,花九箫是拿黛黛的血试毒,才试出这个结果的。这一世里,花九箫爱她护她,不舍得动她半分,自然发现不了她的秘密。 “可是我想拥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有师父在,我不会死的,也舍不得死。”曲黛黛倚在他的怀里,低声开口,“若是师父担心的话,就把医仙请进蝴蝶谷里。” 花九箫不说话,他在别的事上都依曲黛黛,唯独这件事不松口。 “师父所见的那名妇人,是在逃亡的途中生的孩子,我不一样,我有师父护着,所以我不怕。而且……”曲黛黛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听完曲黛黛这个秘密后,花九箫惊异地看她一眼。 “夫君。”曲黛黛改了口,扯住他的袖摆,晃了晃,“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她孤身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亲人,如果能生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会是她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 “如果夫君不答应,我就去找叶雪幽,他肯定乐意的。”曲黛黛见他不松口,松开了他的袖摆。 “你敢!”花九箫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夫君是答应了?”曲黛黛笑嘻嘻的,凑到他脸颊,亲了他一口。 花九箫露出一脸无奈,眼底有些许松动。 终归,还是敌不过她。 他天下无敌,唯独是曲黛黛的手下败将。 番外:诱师二三事 番外:诱师二三事 时间:五年前 地点:蝴蝶谷 积雪逐渐消融, 露出斑驳的土地。曲黛黛站在池子边,往水中瞧去。 池子里的水引自山上,水中还养了红色的鲤鱼。下了好几天的雪,水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层。大雪停了后, 连日放晴,不仅积雪消融,池子里的冰也慢慢融化。 深冬的风刮在面颊上, 泛着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像密密麻麻的针尖戳在脸上。曲黛黛在池子边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朝着远处的长廊望去。 长廊的另一端, 一袭红衣的花九箫缓步而来。他是武林高手,即便是这样的寒冬腊月,也只穿着两件薄衫, 再罩一件宽大的袍子, 从容自若,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蓝漪跟在他身边,在他汇报什么。花九箫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曲黛黛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 再次望了水池一眼, 鼓起勇气, 纵身跳了下去。 巨大的一声“哗啦”, 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花九箫抬眸望去,只依稀瞧得见水池上溅起来的透明水花。 贵妃趴在山石上晒太阳,一下子站了起来,眼底透着惊异之色,似乎是没料到,曲黛黛怎么落水了。 “救命——”下水后,冰凉刺骨的池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逐渐将曲黛黛淹没。曲黛黛仅凭着最后的意识,大声呼救。 花九箫耳聪目明,就算听不到她的落水声,也该听得到她的呼救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套牢大魔头的心,曲黛黛这回可是下了血本。 “谷主,好像是黛黛小姐!”蓝漪听到了曲黛黛的声音,面色一变,疾声道,她话音还未落下,眼前红影闪过,花九箫已不见了踪影。 蓝漪连忙抬眸望向清池,只见花九箫如一只翩飞的红色蝴蝶,足尖一点,快速地掠过水面,伸手一捞,拽着曲黛黛的衣襟,将她从水里提了出来,落回岸边。 曲黛黛被冰水一冻,浑身泛着寒气,下意识地寻找温暖的地方。花九箫刚好就是这热源,她的意识尚未清醒过来,人已经如八爪鱼一般,自动缠上了花九箫的腰,将自己紧紧地埋进他的怀中。 曲黛黛浑身都是水,跟个落汤鸡似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的裙摆沾上了水底的淤泥,发间还有枯叶和草屑,脏兮兮的。 花九箫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松开。” “我冷。”曲黛黛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她的脑海中现在一片浆糊,已经记不起自己的目的,只知道这寒风瑟瑟,她又全身湿透,冻得快僵硬了,唯独花九箫的怀里暖烘烘的,她恨不得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 “黛黛小姐体弱,谷主,赶紧抱她回去吧。”蓝漪赶过来,面露忧色道。 花九箫抿了抿唇,脱下身上的外袍,裹在她身上,又抱紧了她,体内真气运转,不一会儿,他的身体透着灼人的高温,这高温快速地烘烤着曲黛黛身上的衣裳,片刻后,曲黛黛的衣服干了。 只是鞋子还是湿哒哒的,蓝漪替曲黛黛脱掉鞋袜,曲黛黛的脚晾在寒风里,冷飕飕的。她整个人蜷缩起来,将脚往回缩了缩,藏在裙摆下方,手紧紧抱着花九箫的腰身,死也不松手。 花九箫拿内力烘烤她的衣裳时,她就清醒了过来,也很快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她要和花九箫进一步接触! 落水是最好的选择,花九箫要救她,就必须抱她,她一冷,肯定往花九箫的怀里钻。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占花九箫的便宜,加深彼此的暧昧。 曲黛黛像条八爪鱼,紧紧锁着花九箫的腰身,她发现,花九箫的腰身劲瘦有力。身材这么好,难怪穿衣挺好看的。 她借机将脑袋埋在花九箫的胸口,身体抖了抖,口中道:“师父,冷。” 花九箫抱紧了她,纵身一掠,很快就掠回了她的屋前,一掌推开屋门,将她放在床上,用被子裹好,问:“还冷吗?” 曲黛黛可怜兮兮地点了一下脑袋。 花九箫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内力运转间,一股灼人的热流顺着他的掌心,传递到曲黛黛的掌中。 不一会儿,曲黛黛的全身都泛着一股暖烘烘的燥热。 蓝漪走进屋内,对着花九箫和曲黛黛福了福身,温声道:“已经命人准备了热水和姜汤,请黛黛小姐沐浴过后,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 花九箫松开曲黛黛的手,帮她掖了掖被子,站起身来:“喝完姜汤,就在床上歇着,不要乱跑。” 望着花九箫离去的背影,曲黛黛不由得一阵失望。 没过多久,热水和姜汤都送了过来。那池子里的水已经有一个冬天没换过了,水底都是泥,曲黛黛洗了个热水澡,姜汤却没喝,她和花九箫一样,不喜欢太过浓厚的姜味。她将姜汤偷偷倒在了窗户下方,骗蓝漪说,自己喝完了。 蓝漪并未怀疑。 翌日一早,到了曲黛黛该去烟雨阁侍奉的时间,曲黛黛却没现身。花九箫等了一会儿,想起昨日她失足落水一事,命明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明珠领命,去了之后,又很快回来,朝花九箫施了一礼,恭声回道:“回禀谷主,黛黛小姐病了。” 花九箫握笔的动作一顿,笔尖在纸上凝出了一个墨点。他将笔搁在笔枕上,抬起头来,问:“病情如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明珠斟酌着词句,回道:“奴婢瞧着,好像有些严重。黛黛小姐脸色通红,手心也是滚烫的,应该是发烧了。谷主,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本座亲自去看看。”花九箫起身,朝着屋外走去。蝴蝶谷的确有大夫,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大夫,给谷内的人看病用的,花九箫自己本身就通些医术,那个丫头应该是昨天落水冻着了,他是她的师父,应该去关心一下她。 曲黛黛的屋门是虚掩的,花九箫推门而入,曲黛黛瞧见他的那一瞬,似乎愣了一下,握着拳头猛烈地咳嗽起来,将脸颊咳得一阵通红。 “师、师父,怎么来了?”曲黛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花九箫在床畔坐下,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我来瞧瞧你。”他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凝神诊断,过了一会儿,花九箫抬起眼睛,望向曲黛黛。 曲黛黛心虚地垂下眼睛,浑身紧绷得像一根弦。 “感染了风寒,吃点药就好。”花九箫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药名,递给明珠,“去熬药。” 明珠拿了方子就走。 明珠将熬煮好的药汁端过来的时候,花九箫也跟着过来了。明珠一踏进屋内,一股浓烈的药味便充斥了整个屋子。 躺在帘帐内的曲黛黛,无力地掀开了眼皮,瞧见花九箫端了药碗,在她身边的床畔坐下:“喝药。” 曲黛黛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乖乖地坐了起来,张口含了花九箫递过来的药。 待一碗药入腹后,曲黛黛整张脸都揪成了一团。 “苦吗?”花九箫问。 曲黛黛猛点头。苦,太苦了! “加了黄连,当然苦。”花九箫轻笑了一声。 曲黛黛:??!!! 花九箫将药碗搁在她床头,伸手进她的被窝里,曲黛黛的身形明显地僵了一下,花九箫盯着她的眼睛,自她的被窝里摸出了一个扁扁的圆壶。 用来取暖的汤婆子。 一个、两个、三个。 一共三个灌满热水的汤婆子,放在被窝里,能不将曲黛黛烘得脸颊泛红、浑身滚烫么? 花九箫将汤婆子搁在她眼前,一句话也没说。 “师父,我错了。”曲黛黛垂下眼睑,老老实实地认错。 “说吧,为什么这样做?” 曲黛黛抿唇,不肯开口。 “还想喝药?” 曲黛黛猛地抬起头来,摇了摇脑袋,犹豫着开口:“师父,我……我……” “我什么?” “只有我病了,师父才肯多关心我一点。”曲黛黛咬牙道。 花九箫一怔:“就为了这个理由?” 曲黛黛这回点头点得比较干脆。 花九箫沉默了,片刻后,他温声道:“下回不许再用这样的笨办法。” 曲黛黛藏在被子里的手指兴奋地颤了一下,面上却不敢丝毫表露。这个办法一点都不笨,她可是连自己都舍着了,又是落水,又是把自己差点烫熟,又是喝药的。 花九箫医术高超,她可没指望骗过他,她本来就是故意让他发现,自己装病骗他的。 为了得到他的关心,小徒弟不惜装病博取同情,在他的角度看来,真是可怜又可爱。 曲黛黛把花九箫的心思揣摩的一分不差,花九箫明白曲黛黛的“苦心”后,一向冷硬的心肠,蓦地腾起几分怜惜,他甚至想到,落水也是不是她故意的。 花九箫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她毛绒绒的脑袋。 曲黛黛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心,低声问道:“师父,你说,这个世上有没有一种药,吃了能让一个人爱上另外一个人?” “传闻中有一种蛊,名为情蛊,一旦种下,子蛊受到母蛊的牵引,中子蛊者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下蛊之人。” 曲黛黛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居然有这种神奇的蛊?师父见过吗?” 花九箫摇头,瞥她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曲黛黛眼神乱飘,透着一股子心虚:“没什么,随口问问。” “是吗?”花九箫眼眸幽深。 问者有意,听者更有意,可是他们谁也没有点破。 叶翎现代番外1 【叶翎特别番外:现代篇】 白色的天花板, 精致华丽的吊灯, 透明无暇的玻璃窗…… 这是哪里? 她不是死了么?死在那个冰冷阴暗的寒星院里。 是灵魂转世?还是大梦一场? “黛黛, 别睡了,快起来复习, 过几天就是期末考了。”屋子的外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期末考是什么?她懵了。 (数年后) 刚下过一场大雨,暑气消散了不少,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天一黑,整座城市的霓虹灯就亮了起来, 处处都是灯影闪烁。 在曲黛黛的印象里,s市的晚上比白天更热闹。白天, 年轻人要忙着工作,只有到了晚上, 才是他们狂欢的时间,到了周末, 他们甚至能彻夜狂欢。 曲黛黛和朋友从ktv的包厢里走出来,喧嚣声入耳,令她的意识清醒了几分。高考刚结束, 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被几个朋友拉出来庆祝,撺掇着喝了点酒。 那酒是几种洋酒掺出来的, 初时不觉得有什么, 还带着点甘甜, 后劲却极大。曲黛黛跟他们玩骰子, 一连输了好几场, 灌了几大杯,那杯子比她平时漱口的牙缸还大,几杯下肚,酒气一醺,这会儿正晕着。 “黛黛,没事吧?”一个朋友担心地问道。 “没事。”曲黛黛摇头,她就是有些晕,意识还比较清醒。 “打车还是坐地铁?” 曲黛黛拿出手机,打开软件,叫了辆车:“我打车回去。” 还没有到高峰期,车来得很快,曲黛黛打开车门,上了车,挥手和朋友们告别。 这儿离她住的小区不远,加上堵车的时间,十五分钟就到了。曲黛黛打开车门,一下车,嗅到了一股车尾气,顿时,一阵极为浓烈的呕吐感直冲着喉咙而去。 曲黛黛奔向一旁的花坛,干呕了几口,没吐出什么,浑身倒是出了一身冷汗,脑袋更晕了。 她直起身体,朝着小区走去,她住的房子正好在大门口,走几步就到了,但也因为楼层只有六楼,没有安装电梯。 小区的绿化环境很好,已经闻不到什么车尾气了,下过雨没多久,空气里飘着浓郁的草木香。 曲黛黛深呼吸一口,嗅着新鲜的空气,抬头望了一眼。 她家住在四楼,客厅里亮着灯,看来家人已经回来了。 曲黛黛开始哼哧哼哧地爬楼梯,今天她特意穿了新买的高跟鞋,高是细跟,一穿上,整个人都拔高了一截。 出门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一爬楼就后悔了,恨不得把鞋子脱了,可楼梯上都是灰,想了想,还是算了。 出了一身热汗,总算到了四楼,她从包里掏钥匙,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到。她猛地记起,出门时太过匆忙,把钥匙搁在桌子上,忘拿了。 曲黛黛索性把高跟鞋脱了,丢在地上,扶着晕乎乎的脑袋,伸手敲门。敲了几下后,“咔吱”一声,门开了,从门后跳出来一只狗。 曲黛黛定睛瞧了瞧,是个又胖又傻的哈士奇,看起来有五六十斤,浑身的毛油光水亮,圆得跟个球似的。两只眼睛,一黑一蓝,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一人一狗,对视了几秒后,哈士奇跟炮弹似的,开心地往她怀里扑。 曲黛黛握着它的两只前蹄,眯着眼睛看它。她这会儿意识已经混沌了,能认出这是条狗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揪着哈士奇的耳朵,咕哝道:“我家小黄什么时候去整容了。” 而且,还学会开门了,一敲门,就开门,啧,这狗成精了。 曲黛黛松开了哈士奇,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屋里走。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脑海中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啊搅,搅得她晕头转向。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一会儿。 客厅里有沙发,曲黛黛眼睛眯成一条缝,走到沙发边,双臂展开,心满意足地倒下,闭上眼睛睡觉。 哈士奇拱到她身边,拿脑袋顶她的胳膊,想让她摸摸它脑袋。 曲黛黛翻了个身,侧身躺着,口中道:“走开,小黄,自己玩去。”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家的小黄怎么变成哈士奇了,明明是条柴犬来着。 哈士奇见曲黛黛不理她,不禁有些失望,朝着厨房走去。 叶翎正塞着耳机,在准备晚餐。他的晚餐很简单,一盒子手擀面,用水煮开,放点西红柿和小青菜,再煎个金黄的蛋,拌上买来的辣酱,就能抵一顿。 哈士奇走到他腿边,抻直了脖子,从喉中发出一阵狼嚎声。叶翎正听着音乐,根本不知道自家的狗又在作妖。 见叶翎没有反应,哈士奇拿脑袋拱了他两下。 叶翎低头,喝道:“别闹,做饭呢。” 哈士奇咬着他的裤脚,将他往客厅里扯。 叶翎端着刚拌好的面条,跟着它走,刚出厨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姑娘。 叶翎愣了一下,摘了耳机,看看自己养的狗,又看看半开的屋门,瞬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伸手揪它的脸:“你又给陌生人开门了。” 他养的这条哈士奇没什么不好,不蠢也不傻,还贴心,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这狗成精了,居然学会了自己开门,只要有人敲门,不管是谁,它都会屁颠屁颠跑过去开门,要是个漂亮姑娘,还要往人怀里扎。 平日里叶翎回家后,都会给门上一道保险,今天忘了,结果一不留神,这货又给人开门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叶翎放下手中的餐盘,走到沙发前,瞅了瞅沙发上的女孩。 挺漂亮的一个姑娘,看起来还是个学生。女孩穿着一件漂亮的小白裙,栗色的长发微卷,披散开来,皮肤很白,唇上涂着薄薄的一层口红,愈发显得皮肤白皙莹润。 女孩睡着了,睫毛一颤一颤的,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叶翎俯身,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喂,醒醒。” 曲黛黛拍开他的手,不满意地咕哝了一句,似乎不是一句什么好话。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叶翎皱了皱眉,显然明白过来,这姑娘喝醉了。 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喝醉也敢进陌生人的家。 叶翎起身,找了个毯子,盖在曲黛黛的身上。 这姑娘应该是走错门了。 这里的居民楼都是一样的,这姑娘喝高了,走错了楼层,把他的家当做自己的家了,刚好他家哈士奇又会开门,阴差阳错,就进错了门。 不知道她住在楼上,还是楼下。大晚上的,叶翎也不好跑到别人家敲门,问谁家丢姑娘了?就算他长得五官端正,这话一出口,只怕也要被当成变态给轰出来。 叶翎认命地去关上门,顺手上了一道保险,然后去卫生间,拿了一条洗脸毛巾,用热水浸透,拧干,蹲在曲黛黛身边给她擦脸。 曲黛黛倒也乖巧,一动也不动,还特意翻了个身,将脑袋往沙发外边蹭蹭,方便他擦另一边脸。 叶翎趁机问道:“你家住在几楼?” 回应他的是曲黛黛绵长的呼吸声。 叶翎:“……” 看来,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 叶翎把毛巾放回去,一转头,就看见他家的小胖子两条前腿站在凳子上,脑袋伸到了桌子上,嘴里叼着一根面条。 “大壮!”叶翎怒,扔出了手中的毛巾,砸向哈士奇。 阳光穿过阳台,落在客厅的地面上,洒下一片斑驳的树影。曲黛黛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年,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狗、狗成精了! 少年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蓝色牛仔裤,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只留些许刘海覆在额前。他的长相很清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左眼是黑色的,像一片幽寂的深夜,右眼是蓝色的,如同一汪波澜壮阔的大海。 少年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递给她,温声道:“擦擦吧。” 毛巾是新的,刚浸过热水,拧干后,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曲黛黛接过毛巾,贴在脸颊上,捂住自己的双眼,擦了擦,又将毛巾稍稍掀开一点,露出一条缝隙,偷偷去打量少年。 少年拿起空调遥控器,将温度打低了两度。少年转身的刹那,曲黛黛连忙用毛巾遮住自己的脸。 是狗成精了吧? 她隐约记得,昨天晚上是一条哈士奇开的门。要不是狗成精了,怎么会开门!而且,她深刻地记得,那只哈士奇的眼睛也是一黑一蓝,虽然胖了点,要是成精了的话,肯定很帅。 “毛巾还给我吧。”曲黛黛脑海中一片凌乱,少年无奈的声音传来。叶翎毫不怀疑,自己再不把毛巾要回来,这姑娘要把自己给闷死了。 曲黛黛一阵尴尬,连忙将毛巾还给他。 “酒醒了吗?”叶翎将毛巾挂回卫生间的架子,回身看见曲黛黛呆愣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在他的身上打转,不由得问了一句。 “醒、醒了!”曲黛黛回神。 “还记得自己住在几楼?”叶翎看见她这个样子,笑了,他笑得时候,眼底有波光荡漾。 曲黛黛:“……” “我想,你应该是敲错了门,刚好,我家那只傻狗又会开门。”叶翎弯身,在她身边坐下,沙发立时陷下去了一块,只听得他温声道,“你一个晚上不回家,家里人一定会很担心。” 叶翎这句话点醒了曲黛黛,曲黛黛连忙捞起自己的包,低头在包里找手机。 “喏。”叶翎从茶几上将手机拿起,递给她。 昨晚曲黛黛握着手机睡着了,翻身的时候,顺手把手机给扔了出去。还好,茶几的周围垫了地毯,否则,这么大屏幕就要添上几道裂痕了。 曲黛黛道了声谢,用指纹打开手机,翻遍手机,也没有找出一条家人关心的信息。 曲黛黛:“……” 家里人估计以为她又去闺蜜家过夜了,从前还未关心两句,现在默认她不回家,就是去了闺蜜家。 “怎么,没收到信息?”一看到她这个表情,叶翎就猜出来了,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曲黛黛这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逐出家门了。 曲黛黛捏紧了手机,眼神在叶翎的身上打转:“你家狗呢?” 刚才他提到,是他家狗开的门,原来不是狗成精,可差点把她给吓坏了。 “大壮有点脏,送去洗澡了。”叶翎起身,“吃完早餐再回去?” “啊?不,不了。”曲黛黛猛地想起,自己还霸占着人家的窝,当然没那个脸,连早餐一起蹭了。 她喝醉了酒,误闯了别人的家,这少年非但没有动手动脚,还贴心地打高了空调的温度,给她盖了一条薄毯。曲黛黛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好感,要是在平时,肯定连联系方式都要上了,可这会儿她实在没脸要,她丢脸都丢到别人家了。 “多谢招待,我先走了。”曲黛黛下地,发现自己的脚是光着的,想起高跟鞋被她扔在门口了。 她也顾不上脚是光着的了,踩着地板,开门出去,捡了自己的高跟鞋,赶紧沿着楼梯往上爬。 叶翎眉毛挑了一下,原来是住在楼上的。真是个心大的小姑娘! ※※※※※※※※※※※※※※※※※※※※ 改了个设定~ 叶翎现代番外2 曲黛黛回家后, 洗了个热水澡。如她所料,家里人都以为她去闺蜜家住了一夜,曲黛黛没有多做解释。 洗完澡,曲黛黛把衣服都丢进了洗衣机里, 然后拿着吹风机,坐在了镜前,长舒一口气。 刚才洗澡她都检查过了, 衣服什么的都是好好的,楼下那个少年,真的是个好人。 曲黛黛吹干头发,换了身干净的连衣裙。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好了, 外面天气好, 她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挂在阳台外面的竿子上晾着。 刚高考完,成绩又不错, 上了心仪的大学, 这个暑假对曲黛黛来说,是十几年的人生里最轻松的一个暑假了,基本上就是吃吃喝喝, 睡睡觉,上上网, 打打游戏。 曲黛黛不爱打游戏, 玩了半个小时就放下了, 她拿起ipad, 找了部最近播的古装剧看。 这部古装剧的主角都是新人,尤其是男主角,年轻帅气,很适合古装,再加上人设好,造型好看,剧情设定新颖,一开播,就吸引了不少剧粉的关注。 曲黛黛发现,男主角和楼下的小哥哥长得有点像,要是楼下的小哥哥穿上古装,肯定比他还帅。 想起楼下的小哥哥,曲黛黛一阵失神。 刷了几集电视剧,曲黛黛有些困了,便关了ipad,准备睡觉。 这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时,夕阳透过透明的玻璃,洒下几缕余辉,映在她白色的床单上。曲妈妈见她起床了,喊她把阳台外面的衣裳收进来,晚上有风,衣服可千万别被风给吹走了。 曲黛黛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探身收衣服。大概是起风的缘故,几件衣裳被吹得离她有些远,她伸长了胳膊,好不容易才够到。 忽然吹来一阵狂风,曲黛黛尚未发出一声惊呼,“刷”的一下,风将她手里的一件衣裳卷到了楼下伸出来的晾衣杆上。 那件衣服好巧不巧,正是曲黛黛的那件小白裙,裙子上,还绑着一件她的少女蕾丝内衣。 她昨天穿的就是那件小白裙,楼下的小哥哥只要瞧一眼,就能认出内衣是她的。 曲黛黛:“……” 曲黛黛纠结半晌,想着,要是再来一阵风,把衣服吹到一楼,她就能下楼去捡了。可偏偏那阵妖风过后,再没了风。她的小白裙和少女内衣,就挂在人家的晾衣杆上,羞涩地晃来晃去。 曲黛黛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风,看来,一时半会是指不上风了。她认命地把手里的衣服送回去,想了想,换了双轻便的鞋子,下了楼,走到叶翎的门前,鼓起勇气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冲出来一只圆滚滚的哈士奇,往她的怀里钻。 曲黛黛眼角一抽。得了,又是狗开的门。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叶翎,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目光。 曲黛黛脸颊一阵燥热,心脏砰砰乱跳,她张了张口,尴尬道:“那个……我的衣服掉到三楼了,方便我进来,收一下衣服吗?” 叶翎正在看杂志,闻言,合起手中的杂志,目光朝着阳台望去。 “我自己拿就好!”曲黛黛推开哈士奇,也不等叶翎同意,飞快地冲进客厅,直奔阳台,打开窗户,伸手将小白裙捞在手里,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用小白裙将她的少女内衣裹好。 而后,换上一脸完美的微笑,转头看向叶翎:“谢谢小哥哥,小哥哥你人真好,我走了,小哥哥再见。” 曲黛黛说完就走,经过客厅的时候,叶翎站了起来,挡在她身前,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小白裙上。 曲黛黛心虚:“小哥哥还有事吗?” “你是故意的吧?”叶翎扬了扬眉。 曲黛黛:??! 叶翎温声报出了一串数字。 曲黛黛满脸写着问号的表情。 叶翎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叫叶翎,叶子的叶,翎羽的翎,158xxxxxxxx,我手机号码,记住了吗?” 曲黛黛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什么,猛点头:“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叶翎明显不信,“重复一遍给我听听。” 曲黛黛:“……”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怎么突然就失忆了呢? “就知道你记不住,你的手机号报给我。”叶翎无奈。 曲黛黛做梦似的,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小哥哥主动要她的号码诶,他想勾搭她! 叶翎瞧她一眼,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修长的手指,简单地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解开锁后,将她报的数字输了进去,片刻后,“嘟”的声音传来。 叶翎奇怪地看她一眼:“不会拿假号码骗我吧?” “不会!是真的,手机在我床上。”曲黛黛信誓旦旦地保证。 “叫什么名字?”叶翎挂掉电话。 “啊?”曲黛黛没反应过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叶翎冲她笑了一下。 “曲黛黛,我叫曲黛黛。”他的笑容似乎带着电,曲黛黛的心尖上一阵酥酥麻麻,头也有点晕。 叶翎笑意更深:“呆呆啊……”手指麻利地在手机联系人的备注里,输了“呆呆”两个字。 “黛黛,林黛玉的黛。”曲黛黛以为他没听清,重复了一遍。 “嗯,呆呆小姑娘,赶紧回家。”叶翎提醒了她一句。 曲黛黛这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衣裳,连忙转身出门,回了自己家。 她家的柴犬鼻子灵,她一进门,它就闻到别的狗味了,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黛黛脸红心跳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将床上的手机拿起,手机上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 她打开手机,将叶翎的号码保存,过了一会儿,打开微.信,微.信的通讯录显示,有一个新的好友请求,备注是叶翎。 曲黛黛通过了叶翎的请求。 片刻后,叶翎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根据你的手机号码搜索的微.信号,不算唐突吧?】 曲黛黛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跳,再一次乱了节奏,她深吸一口气,回了一个消息:【昨天谢谢你照顾我。】 叶翎看了一眼身边的哈士奇,不由得笑了一下,回道:【不客气。】 曲黛黛盯着“不客气”看了半晌,终究没有再回消息。 她和叶翎相识才不过一天,就算人家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这样贴上去,会显得过于轻浮。 叶翎也没再回信息。 接下来的几天,叶翎都没再联系曲黛黛。曲黛黛好几次想主动联系他,拿起手机,头像都点开了,句子输了又删掉,反反复复好几次,愣是没想出一个好的开场白来。 经过叶翎门口的时候,她还特意望了望,那扇大门始终紧闭着,也不知道主人在里面做什么。 这天晚上,又到了遛狗的时间。 她家遛狗是轮流制的,今天轮到曲黛黛了。柴犬早就在门口乖乖坐好,等着曲黛黛给它套绳子。 柴犬是猎犬,活动需求量大,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出门遛。好在它比较乖,服从命令,曲黛黛牵着它下楼,它也很听话地等曲黛黛。 屋外天色已经全黑,霓虹灯将整座城市照得亮如白昼,天幕上一轮弯月,反而被衬托得有些黯淡了。 s市到了晚上尤其热闹,到处都是人影,曲黛黛牵着柴犬,捡一条幽静的小路走。 这条小路是附近的遛狗大道,附近的居民基本上都会选择在这条路上遛狗,因为这条路很窄,到了晚上几乎没什么车,路的尽头还有个野生公园,可以带狗狗尽情玩耍。 曲黛黛牵着柴犬在路边走着,柴犬边走路,边抬腿做标记。忽然,一团圆滚滚的影子跟个小炮弹似的,朝着这边冲过来,曲黛黛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柴犬往旁边退去。 那团阴影很快到了眼前,曲黛黛定睛一瞧,是个傻乎乎的哈士奇,而且还是眼熟的那种。 瞧见这只哈士奇后,曲黛黛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哈士奇的来处望去。 哈士奇停在柴犬跟前,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伸出鲜红的舌头,对着柴犬的脑袋一阵狂舔。 柴犬比较淡定,一脸沧桑的表情,任哈士奇围着它乱转。 哈士奇舔它一脸口水后,化身疯狂的小陀螺,三百六十度对着柴犬的脸回旋踢。柴犬被它踢了一脚又一脚,忍无可忍,恼怒地吼了它一声。 这一吼,哈士奇更来劲了。 “大壮,别欺负人家小朋友。”一道温润的嗓音从不远处飘来,叶翎手中握着一根绳子,无奈地走了过来,“抱歉,它挣脱绳子了,没吓着你吧?” 这狗的脖子太灵活了,刚才似乎嗅到了曲黛黛的气息,抬起脑袋,一阵狂甩,跟个泥鳅似的,从绳子里滑了出去。 曲黛黛摇头,叹道:“它可真精神啊。” 柴犬被哈士奇踢得烦了,龇了龇牙齿,发出凶恶的警告声。哈士奇浑然不觉,踢得愈发开心。 自它奔过来后,一直保持着回旋踢的高难度动作。 叶翎无奈地笑了一笑:“哈士奇,雪橇犬嘛,空有一身蛮力,发泄完了,就没力气拆家了。” 曲黛黛看他一眼:“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不巧,我一直在这条路上等你。”叶翎眼含深意地望着她。 曲黛黛:!!!是她理解的那种意思吗? 叶翎笑道:“走吧,一起遛狗。” “好呀。”曲黛黛点头,她想起什么,取下背后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包饼干递给叶翎,“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谢你,请你吃的。” “狗饼干?”叶翎口中说着,却伸手接了过来。 曲黛黛一阵窘迫,连忙从他手里把饼干抢回来:“不好意思,拿错了,是这个。” 她这个包里装的基本上都是她家柴犬的零食和水,她的弟弟是个宠狗狂魔,给狗买的零食比给她买的还多。 夏天晚上热,狗狗出门很容易口渴,她才出门背着包的。这包饼干是她上次逛超市买的,想着如果能再遇到叶翎,就送给他。 “这个也给你。”曲黛黛把从他手上抢回来的饼干又塞回他手中,补充了一句,“给大壮吃的。” “多谢了。”叶翎拿着饼干,伸手拍了一下还在对柴犬回旋踢的哈士奇,“拿了人家的东西,就不要欺负人家了。” 哈士奇一看到他手里的饼干,眼睛都放光了。 “它叫什么名字?”叶翎指了指柴犬。 “小黄。”曲黛黛淡定回道。这傻缺名字是她那个傻缺弟弟取的。 叶翎嘴角含了一丝笑意。 曲黛黛瞧了瞧他的眼睛,又瞧了瞧哈士奇的眼睛,都是一黑一蓝,难怪她那天醒过来,差点把叶翎当做狗成精了。 曲黛黛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瞧,眼底划过一丝惊艳。所有的霓虹灯影都映入他的那只蓝色眼睛里,就像,星辰都落进了大海。 叶翎现代番外3 夜里,曲黛黛做了个梦, 梦中, 星辰映着大海。她在梦中忍不住扬起嘴角,翻了个身, 结果“扑通”一声, 翻到了床底, 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曲黛黛一下子就醒了,揉着摔疼的腰, 从地上坐了起来。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 上面有一条信息,是叶翎发过来的。 【掉下床了?】 叶翎的房间刚好在曲黛黛的楼下,曲黛黛一砸下来, 清晰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他合起手中的杂志, 拿起手机,给曲黛黛发了条信息。 曲黛黛回了个“嗯”,爬上了床。 【做噩梦了?】 【没有,是个美梦。】 叶翎一怔,快速地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什么美梦?可以分享给我吗? 曲黛黛想了想, 回道:你见过星辰落进大海的奇景吗? 过了一会儿, 手机上多了一条信息:很遗憾,我长这么大, 还从来没见过大海。 曲黛黛握住手机, 一字一句地输入:你走到镜子前, 往里面瞧一瞧,就见着了。 叶翎看到这条信息后,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夸我的眼睛吗? 曲黛黛回道: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叶翎握紧了手机,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所以,你是梦见了我? 而且,还是个美梦。 曲黛黛脸色一红,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才见过几面,居然就梦见了他,还给他知道了,简直丢人。 曲黛黛关掉手机,准备当做没这回事。 过了一会儿,叶翎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曲黛黛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没忍住,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拿了过来。 【我买了两张电影票,被朋友鸽了,后天可以陪我一起去看吗?】 曲黛黛心神一紧,没来得及回他,手机又响了,是个表情包,一个孤独的小人,抱着被子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曲黛黛手指在键上按下,回了一个字:好。 发送出去后,她把手机关了,并且告诉自己,不管叶翎发什么过来,都不回了。 盖被子,睡觉! 手机屏幕的光黑了下去后,再没有亮起。空调吹着冷气,曲黛黛躲在被子里,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一天后,曲黛黛和叶翎站在电影院的门口,看到成双成对的情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把手机打开,翻了翻日历,猛然发现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本土的情人节。 曲黛黛:“……” 叶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了,买奶茶去。” 曲黛黛纠结地跟在他身后。叶翎买的票是今天的,那么原本跟他一起看电影的那个朋友是谁?曲黛黛可不认为,在七夕这样虐狗的日子里,叶翎会和一个大男人出来看电影。 难道是女朋友? 曲黛黛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想喝什么?”叶翎回头问了一句。 “草莓奶昔。”曲黛黛的心揪得好难受,忍不住盯着叶翎的后脑勺瞧。 叶翎付完款后,把单子递给她:“帮我排一会儿队,很快就回来。” 奶茶店的人不多,一会儿就轮到了曲黛黛。 “打包还是直接喝?”店员贴心地问道。 “打包,谢谢。” 店员将打包好的两杯奶茶递给曲黛黛,曲黛黛低头瞧了一眼,叶翎自己点的是柠檬果茶。她拎着两杯奶茶,趴在栏杆的边缘,朝着楼下望去。 叶翎拎着一袋子零食回来的时候,瞧见曲黛黛趴在栏杆处,一脸呆滞地望着楼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红裙子,脚上搭了一双银色的高跟鞋,唇上涂着淡淡的口红,脖子上挂着银色的项链,头发高高挽起,扎了个丸子头,乌黑的发间别着珍珠发卡。 她皮肤本来就白,穿了这条红裙子后,更是莹白若雪,宛如一株灼灼盛放的玫瑰。 叶翎将手中的玫瑰藏到身后,拎着袋子走到她身边:“在想什么?” 曲黛黛回神,瞧见他手中的零食袋,微愣。 叶翎递给她:“买给你的,要是待会儿电影无聊,还可以打发时间。” “多谢。”曲黛黛接过零食袋,随意地扫了一眼。都是她爱吃的,在路上她不过提了那么一嘴,叶翎居然都记得。 电影是爱情电影,当红的小花旦和小鲜肉共同出演,导演是歌手转型,把电影拍成了mv,整部电影都透着一股子矫情劲,无聊得曲黛黛差点打瞌睡,还是叶翎想的周到,给她备了零食。 曲黛黛拆开零食袋,像只小仓鼠一眼,开心地吃着东西。 由于电影太无聊,不少人中途退场,到了电影的尾声,整个1号影厅几乎没什么人了。好不容易挨到片尾,曲黛黛准备起身,叶翎突然道:“等等,还有彩蛋。” 曲黛黛点点头。 叶翎有耐心等,其他人可没耐心了,片尾曲还没播完,大家都散了,影厅里一下子只剩下了叶翎和曲黛黛两人。 曲黛黛睁着眼睛,正在等彩蛋,眼帘中忽然多了一支玫瑰花。 曲黛黛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给我的?” 叶翎颔首。 “不大好吧,玫瑰有特殊的含义,我拿了你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如果你答应了,你就是我的女朋友。”叶翎眼睛一弯。 曲黛黛瞬时明白过来,哪有什么鸽掉的朋友,这两张电影票就是叶翎特意买的。 曲黛黛心中腾起欢喜的巨浪,一把将他手中的玫瑰抢过来,嗅了一口:“就一朵玫瑰?小气。” “只要你愿意,一天一朵,一生一世都只送你一个人。” “那得多少朵啊……”曲黛黛掰着手指算。 “答应我就知道了。”叶翎轻声道。 ※※※※※※※※※※※※※※※※※※※※ 叶翎番外完。 注:叶翎现代番外与正文无关~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10瓶;团团爱滚滚 9瓶;阿宁 5瓶; (*  ̄3)(e ̄ *) 番外:魔头 满城灯火如海, 少女穿过人海,奔向花九箫:“师父。” 花九箫握住少女的手,温柔的面色骤然罩上一层寒霜,二话不说,抬起一掌落在她的肩头。 少女完全没防备, 浑身一震后, 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花九箫怀中的云锦见她的“黛黛娘亲”忽然倒地,吓了一跳。 街头的百姓四处奔逃, 转眼间, 长街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花九箫将云锦放到地上,一把将地上的“冒牌货”拎起, 沉着一张脸问道:“黛黛呢?” 云锦瞪大了眼睛。 花九箫眉目妖冶, 眼底透着狠戾,一袭红衣犹如鲜血染透,红得灼目,眼尾那只血红色的蝴蝶,宛若有了生命,欲择人而噬。 “谷主,属下失职, 没有查探到黛黛小姐的去向。”沈流云和其他侍卫都留在了客栈,出事后, 他们全员出动, 在人潮中奔走, 想要截住劫走曲黛黛的人马。 可惜街头的人太多了,劫走曲黛黛的人,远比他们熟悉这里,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黛黛呢?”花九箫的手指紧紧箍着那冒牌货的脖子,一寸寸收紧,沈流云和蓝漪隐隐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顶着曲黛黛面容的少女眼神透出灰白。 花九箫眼神一窒,抬手,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他动作粗鲁,下手毫不容情,面具撕扯下来的瞬间,带出一缕血色,竟是连带着将她脸上的血肉都扯了下来。 “说!黛黛在哪里?”花九箫抬起左手,在她的肩头轻轻捏了一下。这下蓝漪听清楚了,的确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少女喉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再不说,我就把你全身的骨头,一点点地捏碎。”花九箫脸色阴沉,眼神可怕得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修罗恶鬼。 少女忽然身体一歪,口中溢出黑血,原来是她受不住痛苦,咬破含在牙缝里的毒丸,服毒自尽了。 花九箫将她丢在了地上,转过身来,沉声道:“传令下去,立即调动蝴蝶谷各分部人马,全力查找黛黛下落。” 数日后,调查总算有了结果,沈流云将结果汇报给花九箫。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楚国的卫鸣太子。 花九箫神情冰冷地听完沈流云的汇报,命他退下。当晚,花九箫便潜入了楚国的皇宫,躲在卫鸣太子的寝宫。 掌灯时分,卫鸣太子一脸疲惫地回到寝宫,刚脱下朝服,便有一道凛冽的刀光自帐后袭来。 卫鸣太子下意识地避开刀光,反手抽出挂在架子上的剑,迎向刀光。 刀剑相击,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卫鸣太子手腕一阵钝麻,抬起头来,瞧清楚站在面前的红衣男人,愣了一愣:“花九箫,你怎会在此处?” “黛黛呢?”花九箫沉着一张脸,满身杀气。 卫鸣太子惊讶:“你都知道了?” “果真是你。”花九箫眼底杀气更浓,手中蝴蝶弯刀扬起。 卫鸣太子一边躲避他的刀,一边解释道:“我并未伤害曲姑娘。” “她在何处?” “她在叶雪幽那里。”卫鸣太子武功不及花九箫,说话间,花九箫的刀已经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你抓她,是为了她的药血?”花九箫何其聪明,卫鸣太子爱虞青凰至深,他抓曲黛黛的目的,他稍一思索,便猜了出来,“你取了她的血?” “我没有。”卫鸣太子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伤痕,衣服被血色浸透,步伐也缓慢了下来,“凰儿心善,不愿我伤她。” 花九箫手中的刀总算停了下来。 卫鸣太子的手臂垂下,方才,花九箫一刀伤了他手臂上的经脉,差不多废了他的七成功力。 花九箫收起刀,转身离开,临走前,他警告道:“不许再打黛黛的主意,这一次只是一条手臂,下次,我绝不会再容情。” 就算他是他的哥哥,也一样。 “母后就在隔壁,你真的不去见见她吗?”卫鸣太子捂住了手臂的伤处,疼得抽了一口气,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鲜血的流失令他眼前一阵阵晕眩。 “不必了,我与她母子情分已尽。”花九箫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既然知道了曲黛黛的下落,楚国就不必再留。花九箫命沈流云把云锦送回蝴蝶谷,出发的那一天,云锦站在马车前,抬眸看着花九箫。 花九箫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怕我了?” 那一天,他是当着云锦的面严刑逼供那个冒牌货的,整个过程中,云锦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不怕。”云锦摇头,“只要黛黛娘亲在,我就不怕你。” 连云锦都看得出来,曲黛黛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牵制花九箫的人,只要曲黛黛在,魔头就不会发疯。 花九箫弯身,将她抱起,放在马车上:“我会把你的黛黛娘亲带回来。” 马车缓缓朝着蝴蝶谷的方向驶去,路上,蓝漪拿出糕点哄云锦。 “谢谢蓝姨。”云锦高兴道。 “明明很怕谷主,为什么说不怕?”蓝漪好奇地问道。 明明刚才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魔头就是魔头,谁不怕,大概只有曲黛黛,才敢欺骗魔头,算计魔头。 “黛黛娘亲说过,适当的伪装,有时候能保住一条小命。” 蓝漪:“……” 果然是曲黛黛说出的话,曲黛黛和花九箫的相处模式,不也是这样么? 花九箫喜欢曲黛黛娇憨,曲黛黛就收起所有的爪牙,做他的娇憨小姑娘;曲黛黛恋慕花九箫的温柔,花九箫便隐藏所有黑暗,只对她一人温柔。 她的娇憨,只属于花九箫。 花九箫的温柔,也只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