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光用旧了青春》 第1章 圣诞之夜(1) 年轻人喜欢过洋节日,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在他们看来,节日只是柜台里挂着各种风俗标签的商品,只要能高兴就会买回来摆弄,他们哪会在意是什么地方制造的。而圣诞节是最普遍的洋节日,在年轻人心里跟春节快能相提并论了。 齐雨在礼品店里挑了十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自己拣出了最中意的一个,剩下的让店员用颜色各异的玻璃纸一一包起来,想起那天夏炎嘴上吃自己的豆腐,她想也没想就撅了撅小嘴儿,抬头看见以为自己有什么不满的店员,她善意地笑笑,从柜台上插着众多玻璃纸的陶瓷罐儿里抽出一张黄色的,又拿了一个苹果转身到货架上换了个看起来有些寒酸的,回到柜台前递给店员,让他把这个用黄色的玻璃纸包起来,店员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她,齐雨懒得说话,也不解释,眼睛瞟着窗外,心思早已经被玻璃窗外一个女孩子挂着的小坤包带走了。 从礼品店出来,齐雨把沉甸甸的购物袋双手提着塞进杂乱的后备箱,又掏出刚买好的苹果放在后座上,绕到前面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从口袋里掏出留给自己的苹果,双手刚好捧住,深红的果皮在车前墙面上彩灯的闪耀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她恨不得马上就咬一口,但是舔了舔嘴唇,规规矩矩地把苹果捧着放到了驾驶台前。 路上有点塞车,齐雨已经接到了四个电话,她知道这几个打来电话的人肯定是在一起了已经,只是想着法子来折腾她,好像大家都在忙着集合,生怕她齐雨心不在焉忘了这件事。 她看着前面缓慢移动的红色尾灯们,心里也有点着急了,这样下去没有个把小时是别想钻进顺畅的长安街了,要是十点以后才赶到,那自己可能要比赶场子的田军到的还晚,按着以往聚会时大家对最后一个到达人员的深恶痛绝,自己今天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想着齐雨回头看了看躺在后车座上的那些苹果,好像是那些人就坐在自己车的后座上摆开架势胡侃闲谈了。 听见后面的车鸣笛齐雨回过神儿来,前面的车动了,她赶紧踩了油门跟上去。 此时的田军也在奔往王府井的路上,他刚刚结束了在d22酒吧的演出,虽然有些累,但是一想到能见到那个人,他立刻精神抖擞了。 田军是个摇滚青年,从大学开始疯狂迷恋摇滚乐,毕业后甚至没有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就闷着头坚决地扎进了这座城市的地下乐队洪流中,像很多追求着音乐梦想的年轻人一样,他的日子过得说不上好,甚至有些勉强,他会在新街口的乐器店里带班教吉他,也会在周末抱着吉他戴顶长沿儿帽钻进地下通道充当流浪歌手。 其实田军有一定的收入,但是这些钱只是在他手里打个转儿,就被自己坚决地投进了音乐中,乐队里的几个人中他算是能搂钱的,而且自己是队长,是乐队的核心,他不愿意别人对乐队的贡献超过自己。 排练、录音、设备等等,田军觉得音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生活所逼不得不放弃这个伴着自己走过了青春岁月的理想,但是他的冲劲和一如既往的坚持,似乎那一天离他还有些遥远。 他们的乐队现在这个城市的各种夜场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田军对自己现状的满意度是不定的,一个人时,他觉得自己很圆满,也很幸福了,有吃有喝,能为自己的理想拼搏,有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等等,这足以让他知足,甚至作为骄傲的资本。 但是,一旦他跟那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或者哪怕只是自己无意中想起她,田军就会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默不作声了,他知道,自己离那道线差的太远,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地追寻梦想。 如果有一天他能有所成就,那个时侯自己一定要大张声势地去追求那个女孩儿。 田军今天的穿着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别扭,十足像个奶油小生。他喜欢死亡摇滚,平时的打扮也很朋克,这身衣服是今天演出后在后台的卫生间里现套上去的,虽然看起来有些别扭,但是他觉得这样起码比上次被她笑话像个流亡战士要好。 齐雨蹑手蹑脚地钻进了这间包房,看见桌上的一干人等已经吵得热火朝天了,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敢出声,找了个角落悄悄做下去摆弄手机。 夏炎看到了齐雨,他刚要招呼大家欢迎这个鬼丫头,又被齐雨可怜巴巴的乞求表情打动,笑着看了她一眼,转过头接着听桌上的几个人吵闹。 马良和林晓溪都红着小脸儿瞪着对方,两个人似乎批评讽刺攻击揭短有一阵子了。 林晓溪还带着钻戒的右手指向一脸无所谓的马良:“我跟你们说,他这个人忒懒了,我从来就没见过这样儿的!那天……” 没等她继续发挥,对面的马良啧了两声开始大声嚷嚷:“得了吧你林晓溪,好像你倍儿有阅历,见识过多少男人似的,你碰上我够幸福的了,只是你压根儿就没什么经历,所以不知满足!” 林晓溪被马良这么一说,心里很是不痛快,嘴上也就开始发飙:“马良你说话讲究点儿实情好不好?谁说我没经历了?你怎么知道我在你之前就没跟别人好过?” 对面的马良听了这话脸色不太好,但是碍于人多,没有直接发作,只是狠狠地白了林晓溪一眼,他忽然觉得这时候的林晓溪很陌生,尖酸刻薄得完全不像是自己在图书馆一见钟情的那个羞涩女孩。 这两口子今天似乎是带着火气出来的,进来时就坐了个对面,摆开了不友好的架势,果真,没几句话下来,他俩就开始唇枪舌战了。 众人觉得他俩斗嘴很有意思,也早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不但不劝解,还跟着瞎起哄。 林晓溪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火,她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埋怨:“就说那天吧,我让他去换卫生间的灯,说了一百遍,他死活都不动弹,我以为他忙什么千秋大业,过去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林晓溪说到这里停住了,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想强调一下马良这个人懒得不可思议。几个男人都装着四处打量不接他的话,怕得罪了马良。 看来还是女孩儿彼此贴心,小优和陈静都往前凑了凑身子,示意林晓溪快揭晓谜底,进来后一直没敢说话的齐雨这时候也往前挪了挪,脸上写满了好奇,问林晓溪到底怎么回事儿。 林晓溪放下杯子看了眼齐雨,脸上满是得意,也忽略了齐雨今天是迟到了的,摆出神秘和嘲笑的表情继续说:“我过去一看,好家伙,人家在那儿开了两个qq,自己和自己两天呢!” 众人听到这儿再也憋不住,全大声笑了出来,马良脸上有点不自在,扒拉开秦歌伸过来拍他脑袋的手,满脸不屑地喝了口茶,却也不辩解。 林晓溪看马良没话说,更得意了:“我又跟他说了一遍,让他去换灯管,嘿!人家说了,他那是修习言语艺术!你怎么不去修习行为艺术啊?”林晓溪这次把矛头直接对准马良了,说完话直勾勾地盯着他。 马良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往前凑凑身子,话里满是火药味儿:“行啊林晓溪!这可是你说的!我明儿就找一漂亮女孩儿王府井搞行为艺术去,到时候你可别吃醋,对了,你还得带上你那帮子跳健美操的小姐妹们给我充人气去!” 林晓溪见马良又开始耍混,脸上露出不屑:“得了吧你,还找一漂亮女孩儿呢,有能耐你找个大妈去!”说完脸一红,觉得马良刚才说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赶紧又补了一句:“还有,你别老拿我跳健美操说事儿!” “林晓溪,咱俩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好了,以后咱来个君子协议,谁也别管谁,你只要让我一日三餐混个半饱就成,我每个月的工资交给你一半,剩下的你也别管我拿去干嘛,你跳你的健美操,我肯定不过问,只要你感恩戴德别总唠叨我就成!怎么样?” 马良觉得这是个机会,要是能趁机让林晓溪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自己刚刚开出的条件,那他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所以他趁着林晓溪主动指出了两人矛盾的关键所在,把自己憋了很久的心里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林晓溪当然知道马良在动什么心思,她也忽然觉得,马良完全不是自己当初为之倾倒的那个幽默诙谐的大男人,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从把自己骗到手后越来越鸡毛蒜皮,什么都要计较,十足一个扣扣索索的小男人! 听了马良的话她想了想,水涨船高:“工资三分之二,每周洗三天的碗,打扫两次房间,陪我回家跟我爸我妈吃一顿饭,对了,回去你要抢着下厨房,好好表现,嗯,暂时想到这么多,先这样吧,这样就成交了。” 第2章 圣诞之夜(2) 马良听了林晓溪反馈回来的条件,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儿来,他实在没想到林晓溪居然这么不憨厚,而且简直就是奸诈。 马良看了看周围幸灾乐祸的家伙们,伸手扯住了秦歌:“哥哥,你给我一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觉得我们怡然脱离了阶级剥削了啊,怎么我脑袋上还有这么一座大山呢啊?”说着,示意秦歌在自己的头上拍一巴掌。 秦歌嘴角一扬,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哪怕出卖哥们儿,心里想着嘴上话就出来了:“我说兄弟,我倒是觉得人家林晓溪这条件够宽厚哦,不行你在考虑考虑……” 马良一把甩开秦歌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手指朝林晓溪点画着,脑子飞快地转着,想找点儿狠词儿来抨击她的贪婪过分。 众人见这两口子开始讨价还价商讨内政,觉得这个趋势不太好,也偏离了今天的主题,就开始往一边扯话题。 夏炎拍了拍桌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得了得了,你俩就这些要求就成交了?” 本来还互相瞪着恨不能扑上前咬对方一口的马良和林晓溪这时候突然达成了共识,两个人想也没想就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对!” 夏炎一脸坏笑,伸手掏了根烟,刚想点上,瞥见坐在身边的陈静皱了皱眉,他把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装回烟盒里:“行了吧啊,两口子过日子也别这么纯洁啊,让我们这些没结婚的都以为婚姻就那么回事,再都没心思往那儿奔了,你们这可是误导祖国大好青年,罪过大了去了!” 夏炎停顿了下,往就近的马良跟前凑了凑,说话的声音却更大了,跟广播似的:“莫不成你俩那方面已经达成共识,水乳交融了?” 夏炎一句话逗得大伙儿笑开了锅,马良和林晓溪两个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同时朝着夏炎啐了一口。 马良伸手就来打夏炎,林晓溪碍于距离太远,站起来掐着腰狠狠地朝夏炎翻白眼,那意思是恨不能用眼神就杀死这个口不择言的赖皮。 笑着闹了一会儿,林晓溪终于找到了打击报复夏炎的切入点,她想也没想张嘴就来:“夏炎你能不能纯洁点儿啊,你不是说过自己暗恋一个人么,你要是纯洁点儿没准人家早就答应你了,你也不用打着光棍说风凉话了,就你好大好青年?你顶多算一大号青年!” 林晓溪话音刚落下,桌子下的腿就被对面的马良踢了一脚,她有些痛,抬头想跟马良嚷嚷,却见刚才还一脸玩世不恭的马良这会儿满脸严肃,林晓溪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朝着夏炎又补了句“讨厌”就不说话了。 这个讨厌听起来不像是责怪,倒有点道歉的意味儿了。 马良抬头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圈:陈静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好像没有听见林晓溪的话,秦歌跟女友讲解着陶瓷杯子上花纹的艺术,也是充耳不闻。 只有夏炎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也恢复了自然,朝林晓溪作了个揖,语气软绵绵地开始讨饶:“林大妈,我知道您能说,您饶了我,就别提我那段儿窝心事儿了啊!” 大家听夏炎叫林大妈,觉得林晓溪那唠叨劲儿还真有点儿大妈的意思,也借机掩饰刚才的尴尬,都跟着大笑,林晓溪这时候也不再还嘴儿,因为她对面的马良在用眼睛杀她,那气势跟自己刚才杀夏炎一个样儿。 林晓溪和马良是大学的同学,两个人一见钟情,大学谈了足足四年的恋爱,毕业后直接领了证。 马良是北京人,他早在大学时就多次跟林晓溪回过她河北的老家,林晓溪的父母对这个未来的姑爷一百个满意,每次都和招待准姑爷似的热情款待。 至于马良的家里,林晓溪也早就把那儿当成自己家了,每到周末就跟着马良回去改善伙食,对二老一口一个爸妈的叫着,马良的爸妈也早就认下了这个将来的媳妇。 所以两个人毕业后工作一有了着落,两边的家长就开始张罗起来,他俩的婚事几乎是双方家长沟通着包办的。 明晓溪是跟马良在一起后才进到这个圈子里来的,她对圈子里的这些人很熟悉,平时也喜欢跟他们凑在一起热闹,自己在北京本来也没什么朋友不说,有时也觉得这些人都是很值得交往的。 对这圈子里的故事林晓溪一直不甚明朗,马良从不主动跟她讲,她自己也懒得问,却也能察觉到,这些人之间似乎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 林晓溪对陈静没什么好感,她总觉得这个傍了大款的女孩子有点儿故作清高,总是要站在这个圈子里,却似乎又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大家在一起时她基本不怎么说话,总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像是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 又或者是出于女人天生的嫉妒,林晓溪总觉得包括马良在内,圈子里的男人都有点儿刻意地讨好陈静,甚至自己带进这个圈子里来的老乡加朋友田军,最近似乎也迷上了陈静,那火辣辣的眼神儿,作为一个女人,林晓溪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韵味儿。 她倒是问过马良陈静的事儿,马良没怎么正面回答,林晓溪怕马良觉得自己是出于嫉妒才八卦这些,也不好深究,所以对这件事是一头雾水,也正是因为这样,今天才口无遮拦地冒出那么句话来,险些弄出个大尴尬。 田军是最后一个到的,理所应当地成了今天的服务生,大家凑在一起打牌聊天,他却只能坐在一边儿,等各位招呼他端茶倒水。 玩了一会儿,秦歌坐不住了,大声嚷嚷着这么多人一起玩没什么意思,话音刚落下,女友小优就出来搅局:“你看你,又来劲了不是,今天又不是让你会你那帮子赌徒朋友的,大家出来一起过圣诞就是图个乐子呗。” 秦歌听了小优的话明显不高兴,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不愿意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哪怕这个人是他身边亲密的人,但是他没说话,秦歌觉得自己要是跟马良和林晓溪那样当着众人吵起来那就太没范儿了,况且他也不是那么急性子的人。 倒是陈静觉得气氛不对,出来圆场了:“哎,你想玩咱就玩哦,这几个人可没人怕你这个臭牌篓子,你别把小优输在这了就好。”说着眼神流转,看了秦歌身边的小优一眼。 别人都忙着打哈哈,没留神看陈静,倒是一直关注着陈静一举一动的田军看见了,他觉得陈静那眼神儿里说不出的别扭,但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众人早就觉得这样胡玩儿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自己开口说出来不太好,都一直憋着。现在有了秦歌的话抻头儿,都跟着响应起来。 陈静和马良先跑到麻将桌前各自占了个位置,秦歌收拾下放在桌子上的烟和手机,也赶紧过来占了个位置,等夏炎去点酒回来时,看见还有一个空位,刚想冲过去,被近水楼台的齐雨一屁股把椅子坐住了,她还回头跟夏炎示威地笑了笑,夏炎知道自己肯定说不过这个鬼怪精灵的丫头,只好摇摇头,拉着田军和小优想斗地主。 田军似乎对打牌没什么兴致,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陈静和秦歌两个人中间,似乎是想扒眼了,夏炎叫了他两声,他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夏炎想过去拉他,被小优拦下了,小优朝夏炎挤了挤眼,示意他别去叫,夏炎觉得小优的眼神里有些深意,他顺着思路想了一下,赶紧摇了摇头,自己也搬了张椅子坐到了秦歌身后。 小优跟齐雨好久不见,现在乐得坐在她身边,跟这个小巫师讨教下自己最近的运程,林晓溪更是早早地就坐在了马良的身后,他觉得马良打牌就没赢过,要不是懒得跟他斗嘴,自己早给他轰下来亲身上阵了。 牌很快从桌面下升了上来,秦歌回头看了看身后,觉得有点儿别扭,他回身打了骰子又转过来跟夏炎嚷嚷:“夏炎,你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别跟我这儿做间谍,回到你西方阵营去!”说着向陈静身后努了努嘴。夏炎想跟秦歌贫两句,又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坐过去,但还没来得及挪动,一直卡在桌角的田军这时反应迅速,他看了眼夏炎,意思是不麻烦你了,拎了椅子正正当当地坐在了陈静身后,夏炎别过头,无奈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笑给谁看的。 房间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桌上,秦歌和齐雨这一双才男才女开始斗嘴,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暗藏玄机,再加上齐雨身后的小优一直给她助阵,时不时捏造点儿秦歌私下的癖好借此打击他,逗得大伙儿笑的肚子疼。桌下,马良又乱了内政,跟林晓溪为了出哪张牌争得面红耳赤的。 秦歌手气不错,看着身前抽屉里越来越红,也懒得跟对面的两个女人计较,玩了会儿他觉得桌上的气氛不太对,马良从来就手潮,齐雨心思都放在挖苦自己上这会也顾不得专心打牌,只是一向只赢不输的陈静今天很奇怪,她坐自己的上家,不停地喂自己嘴儿,还点了几次炮。 又一圈儿下来,秦歌看出点名堂了,陈静怕是又有什么想法,今天她摆明了是来送钱,不是来玩牌的。 陈静身后的田军也觉得不对劲儿,陈静拿起一个三筒,刚要扔出去,他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声:“点炮了……” 陈静抬起的手悬空停顿了一下,嘴角一扬,还是把手里的牌扔了出去,果然,秦歌等的就是这张牌,但秦歌迅速地把牌扣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夏炎,夏炎这时候正给身边的林晓溪讲马良中学的光荣历史,没在意自己手里的牌局,他思量一下,拆了一趟副,打了个三萬出来,马良果然手潮,自己猜的没错,他和了。 马良兴奋地推倒了牌,转身反击一直挖苦他的林晓溪:“我说,林晓溪同学,你瞪大你那双带了隐形眼镜还粘了假睫毛的小眼睛看看,你知道什么叫”七对一上,赢到天亮“么?你再看看,知道什么叫豪华么?我看你们林家祖上三代也没见识过这好牌吧?” 林晓溪不关心马良和的什么牌,这功夫也忘了计较马良话里挑衅的味道,她现在在乎的只是这次能赢多少钱,她已经眼睁睁地看着马良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把够自己买一整套化妆品的钱扔出去了,她在身后压着马良的手不让他推倒牌,嘟囔着算了半天也没弄清楚能赢多少。 一直没说话的田军看了眼表,忽然嚷了出来:“哎呀,都半点啦,咱们差点忘了正事!” 大家一听这话,都赶紧低头去看时间,看完都有些庆幸,总算还来得及,于是一行人马上动手收拾东西,准备下去。 第3章 许愿 王府井附近有个教堂,今年圣诞这里组织了一个许愿活动,这帮子人今天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他们旋风般跑到了楼下,赶紧往教堂那边走。 因为节日的特殊气氛,午夜的步行街上人还是不少,似乎多数也是来许愿的,都奔着同一个方向快步走着,夏炎本来走在中间,回头看了眼不紧不慢的陈静,他放慢步子趁到了最后面。 林晓溪还惦记着刚才没算的那笔帐,一直追着秦歌要,马良觉得这会的林晓溪很有守家婆娘的贤惠,也不劝阻,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热闹,齐雨终于又找到了秦歌的不对,也不肯放过,跟着林晓溪把秦歌描画得快成十恶不赦的地主了。 秦歌倒不是不想给钱,其实他也知道,那点儿钱自己拿出来他们也不会要,只是他不该最后一把点炮,这时候点炮的后果就是输了还给不出去钱,给不出去钱就要被挖苦,说白了,就是点炮挨骂的。 懊恼了一会儿,回头想想似乎也怪不得自己,要是他不点炮,还跟着再和一次陈静带着古怪点出来的牌,那恐怕这会儿会更难受。 一行人吵吵闹闹就到了地方,本来就不宽敞的地方,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了。 秦歌试着往里挤了下,马上又折了回来:“咱们还是在外面站着吧,许愿这事儿,心诚则灵,跟哪儿都是一样,前面那架势,咱要是挤进去恐怕几位女士就要为广大的流氓群众慷慨献身了。” 秦歌的话音刚落,就被小优伸手拧了一把:“你就不能正经点么,说人多不能进去就得了,哪儿那么多话!” 小优的话立刻引来一阵赞许声,齐雨也趁机再次开始抨击秦歌,陈静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门里拥挤的人群,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她很不习惯这种吵闹。 古老陈旧的钟声响了起来,大家都默默地闭起了眼睛,前面的人群也不再喧闹,所有的人似乎都突然地沉浸在了那悠远的钟声里。 这种钟声在这座城市难得听到,何况是在如此的繁华地段儿,这时候低着头满脸虔诚的人们,似乎不只是在许着愿望,也是在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古老韵味儿。 齐雨很快睁开了眼睛,她看看旁边的几个人,秦歌似乎就没闭眼睛,有点不自在地站在那抽烟,看见齐雨的目光,咧着嘴角笑了下。田军、小优以及马良两口子是最虔诚的,还一直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夏炎则像是刚刚许完了愿,眼神有点茫然地看着远处。 齐雨换了个角度仔细研究了下,不由得叹了口气:夏炎的目光并不是看向远处的,他是游离着注视着还闭着眼的陈静。陈静倒是显得格外平静,也看不出她是在想心事还是在许愿,只是微微地闭着眼,却没有低下头去。 林晓溪睁开眼睛就去扯马良,嘴里又开始嚷嚷:“良子,你是不是许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愿望了?我怎么许愿许着这眼皮就开始跳了呢?” 马良一脸的无辜加无奈:“我说林晓溪,你能不能有点情调,这刚许完愿你跟我拉拉扯扯的干嘛啊,有劲没劲啊你,你注意情调,注意情调!”说着甩开了林晓溪的手。 林晓溪被马良数落一阵,心里不舒服,一时又找不到理由发泄,赌气地跺了跺脚,忽然被齐雨拉住了,齐雨趴在她耳边窃窃私语,林晓溪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起了变化,最后都笑出声来了。 大家看着都有点纳闷,不知道齐雨这个小巫婆又跟林晓溪“透漏”了什么天机。 这帮人又折回先前所在的避风塘,准备刷夜,痛痛快快地玩一晚上。齐雨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拿回存在吧台的苹果,拿回桌上,一个个分给大家,到了夏炎那一个时,大伙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别人的都是各种图案的玻璃纸包装,唯独夏炎的是用黄色的普通纸包的,脆弱的纸张跟其他的摩擦以后已经破旧不堪,夏炎看着自己得到的这份“优待”,无奈地朝大伙吐了吐舌头,齐雨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似乎夏炎这份委屈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出来时已经六点多,天有些微亮,几个人穿过宽敞空旷的步行街,先在小吃一条街吃了点儿早点,然后去新天地后面的停车场取车。 此时的王府井步行街静得出奇,完全想象不出白天那汹涌的人潮从何而来,偌大的空间里只有这一行人和几个扫街的环卫工人。 齐雨拉着小优唱起了歌,东一句西一句,完全听不出是在唱什么,林晓溪则在跟马良斗了一个晚上的嘴后终于回归了小女人的角色,拉着马良的胳膊不停地撒娇,秦歌和夏炎裹着衣服趁在后面抽烟,一直默不作声的田军忽然来了兴致,扯开嗓子来了两声死亡唱腔,大家被震得呆了,纷纷给他鼓起掌来。 青暗的天色映着浅灰的地砖,在这条喧嚣惯了现在忽然宁静下来的街上,在记忆与所见的巨大落差中,有一些温暖,也有一些茫然。 第4章 最近有点烦(1) 秦歌看着马良询问的眼神,弹了下烟灰开始诉苦:“甭找了,全辞了就留下了一个,我实在受不了这帮子新人类了,一天拿我钱还不出活儿也就罢了,跟他们惹不起那份气!你说他水灵灵的大眼睛,啊,非要在眼皮上穿个钉子,我看了心里就烦,别说他们不出活儿,我自己都快麻爪了。” 马良扫了一圈秦歌这个由客厅改装成的工作室,一面墙前还列着一溜的电脑桌,全是液晶的屏幕奔腾的机箱,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老秦,你这电脑要是用不到哥们可就要下手了啊,我那台都跑不动了,打个cs那叫个费劲,我看你这些机器肯定比我那个强。” 秦歌走过来看了一圈,挑中其中一台,伸手拍了拍:“你要弄就弄这个,这个配置好。”说完看了一圈,又补充说:“不过显示器就免了啊,你自己淘等去吧,我这算是仁义尽致了吧。” 马良没答秦歌的话,他的心思就不在电脑上,他走到秦歌的桌子前抽根烟点上,顺势坐在那张高靠背转椅上转了两圈,然后定住了看着秦歌:“老秦,你什么时候结婚?” 秦歌还以为这小子会跟自己拉关系讲道理弄走个显示器,没想到他再不说那事儿,却问起自己的婚事,不禁愣了一下:“啊,你说这个啊,急什么啊,革命不是还没成功么,你身处温柔乡时不时也回来给哥几个做个报告啊,帮我们这些还为理想拼搏的四好青年画个饼,充充饥!” 秦歌觉得马良有些不对劲,自己白话了一大篇子,这小子还是坐在那故作沉思状,他觉得可能是马良跟林晓溪吵架了,就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是林晓溪同志又试图剥夺你马良最后的主权了?” 马良夹着烟的手在半空划了个半圆,表示秦歌猜错了,他蹙着眉头,似乎正自爱思考什么极具深度的哲学问题。 秦歌等得快失去耐心了,他催了好几遍,刚想起身去把马良肚子里的话挤出来时,马良自己却站了起来,他看了眼表,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秦歌,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女人,别太早分开腿,男人,别太早并上腿!” 秦歌有些茫然,不知道马良嘴里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他还愣愣地发呆,马良已经起身到了天井,半个身子留在拉开的门里,冲着秦歌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老秦,你可别立正啊!”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秦歌没忍住,还是给林晓溪打了个电话。 “林晓溪,我秦歌,对,我找马良呢,我电话没电了记不住他手机,就打家里来了……” 秦歌想试探下林晓溪的反应,这丫头要是梨花带雨地开始诉苦或者带答不理地草草挂断,那肯定就是这小两口子又开战了,要是林晓溪这边没什么异常,那根据马良上午在自己这里的一番莫名其妙,就很可能是这小子对哪个黄花闺女动了凡心了。 林晓溪的声音听起来再平常不过:“老秦啊,你等下啊,我给你他电话,你记下啊……” 秦歌听着电话里林晓溪热情洋溢的声音,知道多半不是两口子吵架了,电话那边的林晓溪找马良手机号的空当还唠叨起马良这小子不务正业三天两头请病假的事儿来,秦歌更肯定这小两口最近是风平浪静了。 挂了电话他就给马良打了过去,刚想约马良晚上过来一起吃饭,那边的马良却好像知道自己的心思了:“老秦,你这孩子是不是一个人待的时间太长寂寞难耐了?我早上就是随便发发牢骚,你可别当回事啊,你要这样哥们以后还敢跟你说什么啊!” 秦歌到了嘴边的话被马良别了回来,愣了一下才找到打电话的借口:“你丫说什么呢,我是问问你上午说电脑那事儿,你要是真想搬一台过去我就找时间给你拉过去,省得你再跑!” 那边的马良并不领情:“得了吧你,秦歌同志,你怎么连最基本的诚实都就着饭吃了,林晓溪刚给我打电话了,你丫敢跟我说不记得我电话了么?再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哥们的事儿这样上心了,我一句话你能惦记到现在?” 秦歌见遮盖不住了,恼羞成怒地骂了马良几句,才心有不甘地挂了电话。 他还坐在椅子里发呆,想着马良那番话的含义,桌上的电话又响了,拿起一看是陈静,他犹豫了下,才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 “秦子,你下午有时间来我这儿一趟吧。”陈静开门见山。 秦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摆弄着电脑旁的手写板,一阵划拉,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简单线条勾勒出的背影,他才想好说什么:“哦,我下午要见个人,可能要晚一些才有时间,我晚点过去行吧?怎么了,你有事?” 陈静的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失望也听不出高兴:“嗯,行,我也是遇到了一个搞动画的,觉得他可能跟你有合作的机会,想拉你们两个见见面,你晚上有了时间给我打电话就成。” 秦歌放下电话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应该爽快地答应陈静的邀请,人家是单纯地想帮自己,却是自己猥琐地想多了…… 陈静抱着白色的羽绒被来到偌大的客厅,在沙发上把自己裹了个严实,才伸手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她把电视的音量放到最大,把头深深扎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放下电话陈静就掉了眼泪,她可以在那个圈子里故作清高地一言不发心如止水,但是却不能接受秦歌电话里那种可以拉开距离的防备,她的眼泪也只是掉了几滴就停住了,陈静觉得如果眼泪可以换取同情,拿自己早改拥有一份向往的幸福了。 她只是觉得冷,从里向外的冷,忍不住地打寒战,即使是在温暖的房间里,裹着厚实的羽绒被,她还是能察觉自己肩头一阵阵的颤抖。陈静不断地变换着频道,不是为了找一个喜欢的节目,而是为了找一个最热闹的节目,只有在大声的喧闹中她才能找到那种难得的安全感和那么一点点温暖。 在这个两百多平米的别墅,一年中最少有三百天是自己一个人数着一分一秒熬过来的,她习惯了这种冷清,但是却一直不能接受,如果不刻意制造出一些声音,陈静会觉得发生的事都像梦幻般飘渺虚无。 看着茶几上车钥匙内刻的奔驰标志,陈静觉得那个三角的图案很刺眼,她觉得那是自己,自己像极了一只三脚儿的小猫,看着不远处的美好,却总是因为少了一条支撑的腿,慢慢地就偏离了方向。 陈静钻出了棉被,这时候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了外衣,在深红色蕾丝的勾勒下,青春的曼妙曲线在这处装饰奢华的居所里显得格外柔软动人,她捡起刚刚摔在地上的电话,看看还能用,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生硬,尽管是刻意地加进了些许温柔:“静静,怎么了?想我了?” 听着那边一成不变的开篇话和之后熟悉的让人厌烦的干笑声,陈静把电话挪开了一下:“给我打些钱吧。” 她的话跟那边的声音比起来更干净更直接,她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只穿了内衣。” 那边透着些苍老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陈静声音的冰冷而有什么不快,痛快地答应了陈静的要求,然后开始就陈静后面那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语句深究其味地大加联想。 陈静心不在焉地笑了两声,也不理会那边还在浮想联翩,直接挂掉了电话。 夏炎看着眼前的齐雨,他觉得自己刚刚说得口干舌燥,根本就是对牛弹琴,这个只对星座运势感兴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小巫婆对自己每个月从老板那里拿薪水过着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觉得理所应当天经地义,她是根本不会懂得自己的苦衷的。 转了一个圈,夏炎又开始从头谆谆善诱:“齐雨,你等会再吃,你听我说啊,我的意思是,你看我现在一直做技术,我从学校出来就做技术,三次年了我的薪水就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好高骛远本来不是我的作风,可是……” “嗯嗯,就是,你看你也承认自己好高骛远了吧?”一直心不在焉喝着奶茶的齐雨听到思维缜密的夏炎终于被自己逼得出了漏洞,赶紧穷追猛打:“你就安安分分地拿工资不就成了,要不你干什么去?你能干什么去?我看你这个月的运势了,的确是小有外财,但是你也别借题发挥啊,我说老夏你就踏实儿地上班,没事惦记着回家路上捡个钱包什么的就得了,你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夏炎无奈地朝后退了退椅子,他不想说下去了,齐雨对所谓的职业发展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他有点后悔今天没叫秦歌过来,这小子早就放弃给别人打工自己另起炉灶,没准儿这方面俩人能一拍即合呢。 “要不咱把老秦调来参加本次政协会议?”夏炎提出这个想法,他觉得现在把秦歌拉来也算为时不晚。 不想齐雨不高兴了:“行啊你老夏,我说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来咨询了,感情是另有打算,拿本姑娘做陪衬呢!”说着拎起小坤包就作势要走。 夏炎见这样赶紧一把拉住了她:“小雨,你别这么急脾气行不行,这不是你风格啊,我今天真是想听听你的看法,都说你看事儿最准了,要不你给我占卜一下?” 齐雨一听夏炎提到占卜,眼睛立时放出光彩来,她再不提要走的事儿,从随身的小坤包里拿出一副牌就开始在桌子上推演,夏炎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小女巫也够敬业的,不管去到哪,身上肯定要带着占卜用的扑克牌。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夏炎脑袋里乱成了一团。 他今天本来想说出自己这些天的考虑,看看一直被称作“鬼精”的小巫师齐雨能不能给点儿有价值的意见,不想自己又掉进了一个坑,现在他是走,走不得;坐,坐不安。 第5章 最近有点烦(2) 夏炎有些着急地看了看表,晚上九点还要跟同事碰个面,眼看是来不及了。一直低头推算的齐雨看见夏炎这个动作了,她把牌收拾起来装进了包里:“行啦老夏,你要是忙咱就先撤吧,你这卦象有点复杂,等我回去静下心帮你好好推算下再告诉你结果,我今天也累啦!” 夏炎一听齐雨主动要撤退,心里高兴,但是又不得不装出恋恋不舍的样子:“小雨,怎么说走就走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也不多待会。” 说完看齐雨白了自己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知道自己的小伎俩瞒不过这个鬼精的丫头,只好讪笑着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包递给正穿大衣的齐雨。 齐雨故意放慢了摆弄的速度,等夏炎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才接过包来,风情万种地瞪了夏炎一眼,扭扭答答地离开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你肯定不走了,就在这等着下一个交心者了呗?” 夏炎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在齐雨身上真是讨不到丝毫便宜,看着她朝门口走去,眼见齐雨要消失在转角处了,自己刚想坐下,谁知道这个鬼精的丫头忽然又转过头来,看见夏炎要坐下去,大声嚷嚷起来:“夏炎同学,你有点绅士风度哦,我没消失你就坐下去,好意思么?” 夏炎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赶紧站得笔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朝齐雨露出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甜笑,齐雨满意地晃了晃脑袋,才转过身慢悠悠地继续往外走去。 夏炎站了一会,确信齐雨已经出去了,才坐了下来,赶紧掏出手机给同事打过去,约他过来谈谈。 夏炎毕业后就在一家中等规模的国有it公司做技术,他为人不很木讷,不说面面俱到也没有什么大的遗漏,谁知道不久前公司准备从技术员中提干,百分之七十的概率,可能是忘了打点一下,作为技术骨干的自己居然没有被提名,这让他早就萌生过的辞职念头又浮了出来。 跟他一样倒霉的还有一个比自己工龄还长的同事,这人比较木讷,落选似乎在意料之中。前一阵子公司忙着转型,忘了跟他们续签劳动合同,夏炎想趁现在这个机会辞职,顺便从公司的这个遗漏里捞上离职前的最后一笔小财。 他等了半个多小时,焦躁不安地看着手机,开始怀疑这个三年前买的手机是不是突然罢工了,他拿起来看了看,信号是满的,又试着拨了一下客服电话,也能打通,再也等不起,直接又把电话拨了过去。 “老李,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路上堵车了?要不我过去吧!”夏炎迫不及待地说出这些话,对自己焦急的心情丝毫不加掩饰,他觉得对方是个值得信任的老实人,自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耍些小心思。 “哦……小夏,那个,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吧,那个,徐总刚刚给我打电话了,那个……” 听了老李结结巴巴的话,夏炎心里一凉,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自己的心思被上面察觉了,知道自己想拿合同的事儿做文章,已经开始对付自己了。 老李这时候忽然爽约,很可能是已经被某种利益诱惑得改变了阵营,不过总算老李这人还算忠厚,竟然说出徐总给他打了电话,这样自己倒不会被人蒙着眼睛耍。 夏炎不想难为老李,两个人以前也不怎么要好,他甚至不愿意跟这样一个老实人过多地交往,这时候老李出于自己的前途改变立场,也是情有可原的。 夏炎喝了口水,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这样啊,没事,那就看看再说吧。我又想了想,也还没做好决定呢!” 其实夏炎的这种漫不经心有些刻意地伪装,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跟老李说的话可能不出几分钟的功夫就会反馈到徐总那里,他不想让徐总知道自己现在确切的想法,一是避免过于被动,二是觉得那样会显得很没城府,没面子。 跟老李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挂掉电话的夏炎显得郁郁寡欢,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过于托大了,对于自己没有被提名的事儿别说自己不甘心,就是那些同事都觉得蹊跷,而自己在这时候不吵不闹,摆出逆来顺受的样子,眼明的人很容易就能看穿他的内心所想。 夏炎拍了拍头,他觉得自己长时间跟那些编码打交道,脑袋都有些生锈了,这种低级错误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事已至此,再多懊恼也于事无补,不如尽早想想对策,免得事情过于不利自己。 林晓溪有些生气地抖落着从甩干桶里掏出来的衣服,从书房的门缝里等着坐在电脑前的马良,她一看见马良坐在那儿玩肚子里就有气,尤其是自己在干活的时候,晾了两件衣服,顺手抄起一件马良的外套蹬蹬地穿过客厅来到书房。 “良子你怎么穿的衣服?以后再穿这么脏就自己去洗,你以为我是洗衣机啊!”林晓溪把衣服随手甩到了正对着屏幕傻笑的马良脸上,说出这句没来由的牢骚就掐着腰摆好架势等着开吵。 马良不防备,给林晓溪吓了一跳,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看她,又低头把她甩过来的衣服在腿上展开了仔细打量一番,心里立刻明白了事情的来由。 “林晓溪你抽什么风啊,你就不能稳重点儿么,谁把你当洗衣机了,你见洗衣间天天耍大小姐脾气还要这要那的么!”马良板着英俊的小脸,皱起眉头等着林晓溪的回话。 林晓溪本以为马良会跳起来做各种凶猛状,这样自己就又能抓住他一个把柄,结合刚才的气愤声讨他,这样也不会显得自己师出无名无理取闹,但是她没想到马良没发飙,反倒是回问了一句,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站在那憋得小脸通红。 马良看林晓溪的脸红了,觉得七分不大对,可能要有暴风雨来临,赶紧低头去看屏幕,想给她点空间调整下自己,没想到林晓溪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一声不吭,冲过来就拔掉了电脑的电源,没等马良有反应,伸手抄起桌上的烟盒跟自己去年送他的zippo打火机,一股脑扔进了装着小半下脏水的垃圾桶里,打火机在水里打了个水泡。 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马良一声不吭地看着林晓溪,林晓溪这时候也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有些不知所措地东看看西瞧瞧。 “林晓溪……”马良打算用冷处理来解决林晓溪一时冲动犯下的过错,他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门外,声音平静地开了口,但刚叫了个名字,还没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听见“扑腾”一声,看过去时,发现林晓溪已经坐在了地下,张嘴就大声哭了出来…… 第6章 最近有点烦(3) 马良知道自己又败给诡计多端的林晓溪了,他这时候要是胆敢不去哄她林晓溪,那这件事非要以双方的老人出面调节才能收拾残局不可,那时候她林晓溪只要眼泪汪汪地对着自己那脾气暴躁的老爸轻描淡写地表示下自己的不求上进,那自己就要有苦日子过了。 马良甩着手来回转了两圈,一时找不到合理的切入点去搭讪地下的林晓溪,而林晓溪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似乎是在催促自己,他使劲挠了挠脑袋,不知所措地在林晓溪旁边也坐了下来。 林晓溪哭了一会,觉得有点不对,她觉得马良这时候应该已经采取措施了,要么开始大声嚷嚷着讨伐自己的过分,要么过来轻声细语地讨好自己,但是这屋子里除了自己越来越高昂的声音就安静得很了,她也顾不上什么战术策略,抬起头就四处打量,忽然看见自己面前坐了个人,显然被吓了一跳。 马良被林晓溪折腾得心烦意乱,坐下来以后被林晓溪极具感染力的哭声熏陶,莫名其妙地也掉了两滴眼泪,却不成想他这两滴眼泪一下就把林晓溪的坚强意志给瓦解了。 林晓溪看见一向大声嚷嚷从不服输的马良居然坐在了地上,而且脸上还有泪道儿,她第一反应是想笑,又觉得不妥,想了想先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伸手就来擦马良的脸。 马良坐着没动,任林晓溪的手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他还在纳闷,自己刚才怎么就掉眼泪儿了,似乎平时自己并不是个容易被熏陶感人的人。等他察觉林晓溪的手涂抹的速度渐缓时,知道不能在这样耗着了,他伸手就拉住了林晓溪的手。 林晓溪这时候松了口气,她就等着马良伸手呢,这个呆子反应这么慢,自己的胳膊都举酸了他才纳过闷来,看着马良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向善于唠叨的林晓溪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试探地扭捏着往回扯了扯手,低头看着粉色的地板。 马良看了林晓溪刚刚这副娇羞的模样,喜从心生,他觉得自己好久没这样欣赏过林晓溪了,林晓溪那副梨花带雨的娇羞模样看得自己心花怒放,他摇了摇林晓溪的手,叫了她一声。 林晓溪没答应皮良,却忽然抬头冒出一句让皮良哭笑不得又心动不已的话:“良子,你说我是洗衣机么……” 马良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抱起地上的林晓溪就往卧室走,嘴里大声嚷嚷着:“林晓溪你就是洗衣机,你是我马良温柔贤惠的小洗衣机,我现在就给你充充电!”说着也顾不得林晓溪连害羞带撒娇地蹬着两条小腿儿,一脚勾着关死了卧室的门…… 田军又联系了后海的一个场子,每周五过去演出,一个半小时,五百块。这是他第一次脱离乐队自己单趴活,因为他想攒点钱,在别人都知道的收入以外攒点钱。 下个月是陈静的生日,她想给陈静送点特别的礼物,田军自己也知道,单是拿钱来砸,自己的这种小手笔是打动不了陈静的,别的不说,陈静一件衣服就能让他奔波一个月,何况车子和房子呢? 田军不会因为陈静的生活方式对她有任何看法,也许是因为自己搞音乐,思想相对开放一些,但是他宁愿相信是自己太爱陈静,所以不去计较,不计较自己的得失,不计较陈静的前世今生。 他觉得要是有一天自己有幸能得到陈静,只要陈静从那以后对自己衷心,那陈静就是这世上最纯洁无暇的。 因为现在是后海的淡季,所以这家酒吧给出的价格不算低了,但是出乎田军的意料,这里的老板不要他过来玩摇滚,却是示意他过来玩一些青春的,说白了就是校园民谣什么的。 田军昨天回去找出大学时写的歌,选顶了一首作为今天的主打,他觉得这首歌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在风格上稍作修改,田军抱着木吉他在租住的平房里哆嗦着练习了一个晚上,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满意的风格。 酒吧里没多少人,田军抱着木琴开始唱,他很投入,完全像是在和自己低声地说着话:“列车呼啸而过,离开旧日的风景我还有些思恋,留在远去的曾经曾欠下的誓言,把记忆荒得冷清唇齿间的犹豫,成最美的朦胧久不来的风月,是否还有人在等我把最后的话,录进你窗前的风铃曾痴迷的美丽,是岁月身后的感动那么意犹未尽,却只能任他们随风我想再说个故事,说给轻睡的你听说我潮湿的心情,说你温滑的梦境我想再唱一首歌,唱给摇头的你听唱一些有关青春的疼,唱一些有关明天的梦……” 田军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他听不见台下的叫好声,甚至忽略了应该对上来鲜花的女孩表示感谢。 穿着灰格子的衬衣,对着话筒轻声细语着,田军眼睛莫名其妙地湿了,他在想,为什么陈静不是他青葱岁月的同学?如果那样,他会在一切发生之前追求她,给她物质以外的所有美好,带她在美好中度过这写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台下的齐雨赫然觉得田军并不只是一个喜欢竭力嘶吼的摇滚青年,这个看上去有些暴躁的家伙还有着纯情羞涩的一面,比如刚刚的演唱,简直像极了那些青春偶像派的梦中男孩儿。 她看着田军走下台来,赶紧站起来鼓掌,直到田军在淡蓝色的玻璃小桌边坐下,齐雨也没想好该怎么夸奖他。 “怎么,是不是有点酸,听不惯?”田军甩了甩比齐雨还长的头发,似乎对她的默不作声有些意外或者不满。 “说什么呢,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军子,以前只知道你玩摇滚,还从没见识过你这身纯情校园的本领呢哈,有时间我得采访下你,哪儿来的这种灵感哦,你的词写得真棒!”齐雨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但是她对自己的表达不很满意,她觉得刚刚田军在台上的表现的确很赞,只是自己一时想不出来该怎么去形容。 田军倒是对齐雨的夸奖不以为意:“所谓灵感,有时候就是隐忍着去煎熬,你看到的,只是激情燃烧的一刻,那些辛酸的酝酿和化为灰烬后的落寞,别人是无从知晓的。” 齐雨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又一次深感意外,看来这个田军还真不简单,不只是会给陈静暗送秋波,厚着脸皮在圈子里掺和,原来他还有平日里深埋着的诗情画意的一面。 齐雨笑了笑,不再说话,她完全不知道该怎样跟这种忧伤高雅的人交流,只好作出崇拜样可怜巴巴地看着田军。 田军看了看齐雨,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无法理解自己心里的情愫,其实何止是她不了解,自己又理解自己多少呢?想到这里,田军叹了口气,语气一转,开始摆出今天拉齐雨来这里的真正意图。 “小雨,你觉得陈静会喜欢什么?”田军喝了口水,局促不安地开了口,说完没等小雨回答又补充了一句:“那些奢侈的东西就算了,你也知道我没那本事,我想找个浪漫点我又能承担的,最好能讨她欢心的。”几句话说出来,田军已经没有开始的羞涩,他觉得这种话一旦把最开始的几句说出来,后面的就水到渠成了。 齐雨没有马上回答,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北方的男孩子,外表粗狂,内心却又不失细腻,这种人恐怕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吧,齐雨心里盘算着,不禁也叹了口气。 她看着对面一脸焦急的田军,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不善言辞,她无法开口,那些在这个圈子里若隐若现、错综复杂的关系肯定会深深伤害这个一厢情愿的大男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感觉是否正确,如果自己猜想有误,那狠心说出来的话就不是救人,而是活生生地害掉眼前的田军了…… 第7章 不如跳槽 秦歌三下五除二地吃干净了碗里的面,抬头仔细端详着对面的马良,他从没觉得马良还有这种才华,一时觉得这小子真人不露相。 “良子,你觉得这么做靠谱么?”秦歌还是有些犹豫。 “我说老秦,你行不行啊,当初那股子冲劲儿拿去了啊?”马良对秦歌的态度有些不满,他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汤接着开导秦歌:“你不要想什么负面影响,你老秦现在无名小卒一个,想那么多干什么,等将来把名气打出来了,那时候谁还记得你大街小巷那些牛皮纸广告啊!” 秦歌少有地没了主见,听完马良的话点点头,但是心里还是放不下担忧,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这么定了,有时间我召开个会议,良式广告渗透公司的成立指日可待,你秦歌就等着电话被客户打爆吧!”马良说完话拿起了椅背上的大衣:“哥们得走了,万一迟到了又得被那个秃顶老小子唠叨,有空我再跟你细说啊!” 秦歌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良消失在餐厅的玻璃门处,喝了口水接着琢磨马良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秦歌的工作室立起来一年多了,现在却碰到了发展的瓶颈,这个瓶颈也是致命的——短缺客户源。自己做的活儿质量没的说,但是只靠那几个小客户回头照顾生意绝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如果不能扩大客户源,那照着现在的收入还不如去找个公司给别人打工省心。 马良的主意有些邪门,这小子说干脆拉起哥几个周末时到处给他贴小广告去,这样技能节约广告成本,又能扩大知名度,马良称之为平民渗透式宣传。 说实话,秦歌对这种办法有些不屑,他觉得以自己的才华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街头牛皮癣广告的境地,但是现实是,如果这种马良所谓的“平民渗透式宣传”能对自己有所帮助,那就应该坚决实施的,毕竟,不说山穷水尽,自己的工作室也快关张了。 秦歌拿不定主意,他忽然想起个人,觉得找她商量下比较靠谱,于是起身买了单来到街上,钻进车里就拨通了齐雨的电话。 “哟,老秦,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真罕见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齐雨那边听起来有些嘈杂,她的声音也格外调皮。 秦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鬼精的丫头从不给别人留什么面子,自己是个公认的才子帅哥,但是到了齐雨那也没什么优待,甚至自己受到的奚落还要比别人多一些,他干笑了两声,话有些结巴:“啊,那个小雨,是这样,我有点事想咨询下你,那个,你有时间回我电话吧……” 齐雨没等秦歌说完就插话了:“行了老秦,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我又不是咨询师,还咨询下我呢,你不急吧?姑娘我现在手头有事脱不开身,等我忙完一准儿给你电话!” “不急,不急”秦歌听完齐雨连珠炮似的答话赶紧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见个面聊聊,你有时间找我吧。” “别啊老秦,你这话让小优听见她还不跟我急啊,你甭解释了啊,知道你想说咱是哥们,就这么着啊,我这来事儿了,回头打给你!”秦歌看了看电话,似乎齐雨就在电话的听筒里,他觉得自己对这个精灵古怪的丫头毫无办法。 夏炎在公交车上一路站过来,腿有些酸,他在公司的玻璃门前扶着墙捶了捶发酸的小腿,忽然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回头一看,居然是徐总。 “小夏啊,怎么不舒服么?”徐总的脸上写满关切,夏炎有些受宠若惊:“哦,没,就是站了一路有些累。”夏炎答完徐总的话又觉得自己说的话里少了点什么,赶紧补充:“哦,徐总早!” “小夏早,你上午有时间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我有话跟你说。”徐总的脸上褪去了关切,摆出一副领导样,夏炎从这张脸上再也找不到任何感情色彩,答应了他的话,跟在他身后有些不自然地朝大厅走去。 冲了杯咖啡,夏炎在电脑前坐了下来,使劲抻了个懒腰,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电脑,一边跟周围的同事交代今天今天的任务。 登陆管理系统的时候夏炎吃了一惊,他有些急躁地登陆了几次,都提示密码错误,没有管理权限。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扫了下周围的同事,大家都像平时一样,没精打采地摆弄着手里的鼠标,显然还没进入工作状态。 夏炎向后挪了挪转椅,手顶在额头上若有所思。看来老李已经走漏了风声,徐总开始对自己采取措施了,在这间技术人员的办公室里,没有了管理员身份就相当于在工作上被架空了,也就是说,自己即将被迫离开这里。 夏炎心神不宁地喝了几口咖啡,猛地站起来朝徐总的办公室走去。 “小夏啊,坐,你稍等下啊,我这就完。”徐总握住手里电话的话筒招呼了夏炎一句,又转身跟电话里的人吩咐着:“对,你把我给你那份名单核实一下,里面标着问号的取消权限,嗯,那就这样。” 徐总放下电话转过皮椅,手指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有意无意地敲打着,看了看夏炎,没有说话。 夏炎忍了一会,觉得自己快被这沉闷的气氛憋疯了,他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徐总,您早上让我过来,有什么事您吩咐吧。” 办公桌后的徐总看着夏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仰起头转了转脖子,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哦,是这样小夏,最近公司面临一些人事调动,对你们技术部工作的权限可能有些影响,你是技术部的老员工,也是比较有号召力的,如果那边有什么情绪你要控制下,及时上报。” 夏炎听了徐总的话有些茫然,他在想是不是真因为人事调动影响到了技术部权限的设置,这样说自己应该是被误操作取消了权限,他刚想张嘴提出疑问,徐总又说话了:“现在的状况比较混乱,你要注意把握,最重要的是要以身作则啊!” 夏炎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来,假惺惺地告了别,他脑袋里回味着徐总的最后一句话,丢了魂儿似的回到办公桌前。 夏炎等了多半个上午,他不停地伸出头张望周围的同事,等着有人同样质疑自己的管理权限问题,但是大家都开始像往常一样飞快地敲起键盘来,偶尔有人起身,只是去方便或者接水,没有什么异常。 熬到了十一点,夏炎再也坐不住了,他拿着杯子去打水,到了饮水机前把杯子放下,转身走向了管理部。 一进屋夏炎就觉得有些别扭,以往见了自己热情洋溢的小刘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了下就又低头去忙活。夏炎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等着小刘忙完手里的活儿跟自己搭话。 等了好一会,小刘还是不停地摆弄着键盘和鼠标,似乎忘了自己还干坐在这里等着他。 夏炎咳嗽了一下提醒小刘,小刘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猛然抬起头来,不自然地笑了笑,终于说出了夏炎进屋来的第一句话,但是他没有站起来,这让夏炎依旧很不舒服:“老夏啊,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找我?” 夏炎注意到小刘对自己的称呼起了变化,以前自己是技术部的红人,又经常帮他解决一些技术问题,这小子见了自己一向热情得很,嘴里也是一口一个夏大哥的叫,今天这小子却跟个领导似的,直接喊了他“老夏”。 看来自己的担心变成现实了,公司果然开始敌对自己,就连只是坐在这里执行命令的管理操作员小刘也察觉到了风吹草动,开始对自己有些不在意了。 “树倒猢狲散!”夏炎心里感叹了下这种世态炎凉,脸上却不动声色:“刘工,你查下我的权限吧,今天似乎出了点问题。”夏炎摩挲着沙发扶手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他对小刘也改了称呼,称之为“刘工”,这是公司里流行的称呼方法。 小刘没有像夏炎预期的那样急着低头去屏幕上查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手在一起握了握,忽然起身到身后的饮水机里接了杯水,来到电脑桌外拖了把椅子对着夏炎坐了下来。 夏炎本以为小刘终于觉醒,是起身给自己倒水的,却没想小刘这时候竟然有些挑衅意味地坐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手里紧紧地握着刚接了水的纸杯,还低头喝了一口。 夏炎笑了,他笑得有些讽刺,也有些无奈,心里不明白,为什么短短的一个周末过完,自己就突然落到了这种地步,也许他就要失去这份工作不说,就是身边那些平时看来颇为和蔼亲近的同事似乎也试着往他身处的低洼里丢着石块,他第一次明白了“落井下石”当事者内心的心酸。 夏炎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几乎是躺在沙发背上了,眼睛要转向下眼皮才能看到对面开始有些不自然的小刘。 小刘被夏炎的姿势逼得有些局促,他不自觉地四处看了下,刚想打破这种让自己不自在的尴尬气氛,夏炎开口了。 “小刘,咱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你还不用跟我绕什么弯子!”出口前,夏炎强迫自己把“不配”两个字换成了“不用”…… 第8章 即时出发 齐雨从b报的大厦里端庄地走了出来,刚刚跨下大理石的台阶儿就忍不住跳了起来,她蹦蹦跳跳地到了停车场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转身看着威武敦煌的大厦若有所思,钻进自己的富康车里,她对着后视镜里的大厦调皮地来了个飞吻,脸上写满了得意,神采飞扬。 路上她又回味无穷地在脑子里过了遍面试的过程,顺得出乎意料。 齐雨以前是一个门户网站的新闻编辑,她在那里工作了两年,每天对着别人制定好的新闻机械地操作,早就让自己厌烦不已,没想到自己下定决心想改变下现状,居然这么轻易就得手了,以后她就不再是擦边儿的编辑,而是一个真正的一线记者了,记者睿智深刻的那种威风八面,齐雨想想都觉得兴奋。 一见到夏炎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嚷嚷,也没察觉夏炎脸上的失落:“老夏啊,以后我就是齐大记者了,你要是想让我采访你可要直说哦,咱们这关系你可别掖着藏着,我笔头一晃,你就名声远扬啦!” 夏炎有些失落,齐雨带来的好消息让他更觉得自己的处境凄惨,心里这样想着,说出的话也有点发酸:“哦,恭喜恭喜,看来我已经远远落在你身后了。” 齐雨听夏炎的语气不对,抬头观察了下才发现自己只顾着报喜,竟没察觉夏炎情绪这么低落,赶紧安慰他:“老夏,你不会是还在为跳槽的事儿烦心吧?别啊你,能换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多高兴啊!” 夏炎喝了口咖啡,他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眼前神采飞扬的齐雨开口倒苦水了,这个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苦衷,说的话倒是有点风凉了。 他低头想了一会,对面的齐雨也很识趣儿,并没像往常一样打断自己的思路,夏炎觉得还是应该跟她说说,看她能理解到什么地步,没准也会拿出什么有益的看法来。 “小雨,你不知道我的状况啊,我现在是真快山穷水尽了,简单地和你说吧,现在不是我要跳槽,而是公司开始逼我跳槽了,而且我可能还要付一笔违约金。” 夏炎点了根烟,看对面的齐雨一头雾水,接着跟她唠叨:“我现在完全被公司架空了,被管理部取消了权限,基本上就是个闲人。” 小雨有些不以为然:“老夏啊,你什么时候觉悟也飙升了?我记得你是最爱清闲的哦,闲人不好么?看别人工作,跟别人一起拿薪水。” 夏炎摆手打断了齐雨的话:“要是有那种好事我能在这里叫苦么?你是不了解我们这个破庙的制度啊,我们的工资是根据项目中的贡献定的,现在手头的项目名单里有我,还在很显著的位置,但是我没有权限就不能参与,不参与就拿不到效益工资,那点基本工资还不够跟哥们出来喝茶聊天的呢!” 夏炎摆弄着手里的白瓷杯子,看着齐雨终于体会到自己的难言之隐,心里稍稍有些安慰:“而且,最重要的,我如果现在提出辞职,那不但要交一笔违约金,而且在那个项目完成直至开始收益我都不能从事相关的行业,这就是所谓的保密制度,签了协议的。” 齐雨听着夏炎的话一头雾水,她天生对那些编码程序什么的过敏,根本不知道那个行业不只是有些神秘,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劳神的规矩。 看着夏炎直勾勾地朝这边盯着等她出主意,齐雨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马良揉着还没彻底睁开的眼睛,甩上自己那辆二手吉普的车门,无精打采地朝着秦歌住的单元门走去,刚要踏进楼道,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田军也到了,两个人打了招呼想上去,跟抱着个牛皮纸信封的秦歌装个正着。 “你这是弄了多少广告啊,我觉得你丫有点高估咱良氏集团了,就咱这点儿人手去对付这么多广告,你回头还不感激得到北京饭店摆一桌啊!”马良看了秦歌抱着的大牛皮纸信封,心里有点没底儿。 秦歌伸手给了马良一把:“就知道你丫光动嘴皮子,这还没出征呢你就打退堂鼓,还想北京饭店,我八宝山给你定个席位去得了!”秦歌顺手把信封揣给马良,踮着脚看远处的大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各位神仙应该都过来了。 马良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广告看了看,拉着秦歌商量上面的广告语是不是改改:“老秦,我觉得你这人忒实在了,你看这儿,这个优秀应该超强!这年头想宣传就得甩开腮帮子可劲儿吹啊,你这么拘谨别人不会认为你谦虚的,就觉得你这人没底气,心虚,懂不懂?” 秦歌又看了看小区的门口,回头应付马良:“哥们就这么点儿优点了,你还不知道?再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再改也来不及了,下回再说吧。” “不是老秦!怎么还有下回啊,我可就答应了这一回啊,你怎么跟齐雨似的见坎儿就骑驴啊……”马良说完话觉得秦歌的眼神有点不对,没等回头耳朵就被拧了一把。 “说什么呢你马良,我什么时候骑你了?”齐雨气鼓鼓地瞪着马良又要上来动手,马良赶紧讨饶:“齐姐,不是,齐大记者,我这不也是一时疏忽被老秦给逼的么,他忒黑了这也……” 几个人正吵闹着,远处一辆银色的奔驰开了过来,缓缓地停在几个人旁边,从打开的车门里,伸出一只纤细的脚踝来。马良有些差异地看了看秦歌,发现秦歌也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再回头看看齐雨也是一脸无辜,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田军迎了上来:“哦,是我通知她的,人多力量大嘛。”田军说完有点心虚地看了看马良和秦歌。 齐雨看着三个男人表情各异,咬着嘴唇笑了笑,就跑过去迎刚刚下车的女孩儿。 陈静拉住齐雨的手才转身锁了车门,瞥了眼马良,径直朝秦歌走过来:“怎么了秦歌,你不欢迎我啊,我可是良氏集团的员工哦,你要是不欢迎我就地就让马良解散这个集团哦。”说完笑着看了看一边的马良。 马良赶紧迎了上来:“就是啊老秦,你可别乱划革命界限,人家陈静是我们集团的业务骨干哦,你丫要是敢说个不字那你就准备好为你的莽撞行为慷慨就义吧!” 秦歌干笑两声,摆出一副被委屈的神色:“我说什么了啊我,就受到你们二位联盟攻击,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给陈静致欢迎辞呢么!” 陈静看了眼秦歌,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欢迎辞就免了吧,只要你别嫌我碍手碍脚就行。”说完转身跟一直傻站在一旁的田军打了声招呼。 齐雨见陈静今天居然也说了俏皮话,这实在罕见,看来她今天心情不错,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去了。 又等了一会夏炎才姗姗来迟,一下车就一个劲儿地作揖道歉,被后面的司机拉了把才想起来还没给车钱。 秦歌走过来撕扯着要替夏炎付车费,被夏炎推了一把:“老秦你寒碜我啊,哥们没车也不能遭受这种歧视啊,你先把这几个开车的油钱报了再替我给车钱吧。”说着自己掏出钱付了车费。 几个人趴在陈静的车盖子上开始商量今天的行程,马良是这个主意的创造者,大伙都想先听听他的意见,可这家伙总想着别出心裁,提出的看法让大家马上否决了。 齐雨这会最积极,她只要抓住机会就会狠狠地批评马良,好像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我说良子,你也太腐朽了吧,又不是给静心口服液做的广告,你总想着钻那些深街小巷里去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马良也是各种不服:“齐雨你能不能不抨击我啊,说不行不就得了,干嘛怀疑我为革命事业献身的大无谓精神啊!” 一边儿的夏炎看出了门道:“哎,你俩能不能不吵啊,一到一块你俩就来劲,今天就敞开了说说,有什么深仇大恨?”说着看了看马良:“良子,是不是你爷爷以前给小雨家当放养的长工受了压迫啊?” 马良作势要打夏炎:“夏炎你丫积点口德,我爷爷二十多岁就没了,你这么说小心老爷子半夜回来找你!”夏炎不理马良的话,还是催着马良赶紧交代跟齐雨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马良看了眼一旁的齐雨,这丫头抱着肩膀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他脑子一转有了主意:“咳,不瞒你们说,我跟她还真有点过节。” 听马良这么说,几个人都好奇地聚了过来等着他下面的话,就连齐雨也有些好奇,也凑了过来。 “这事儿说起来挺麻烦的,得往回追溯追溯,大概是幼儿园那会儿了吧,齐雨小朋友觉得我马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以一个长了蛆的青苹果为诱饵非要我以身相许,那我怎么能答应……” 马良还想接着白话,被冲上来的齐雨一把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只有吞进了肚子里,在这帮人幸灾乐祸的笑声里又一次给齐雨作揖求饶…… 第9章 良式广告公司 北京的一月初正是整个儿冬天里最冷的时候,几个人为了方便都没开车,在车站挤在一起等公交。 “老秦,你也太会算计了,哥几个都为你把劳动人民狂欢的周末奉献出来了,你还这样对我们,咱直接搭车奔地铁多好,坐什么公交车啊!”马良又开始了牢骚。秦歌白了他一眼没搭他的话。 “良子,你要是想临阵脱逃就直说啊,我跟陈静两位女士还没开始抱怨呢,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那么娇嫩啊?”齐雨说着看了看一旁的陈静。 陈静的皮肤很白,虽然穿的不少,又系着条粉色的围脖,这时候却也冻红了鼻头,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看上去娇羞可人儿:“就是啊良子,你别抱怨了,对了,要不你掏出你的神笔来,给咱画个专车,咱不是就想去哪去哪了?” 马良一句话引来两个人的抨击,眼见一旁没说话的夏炎和秦歌也眼神犀利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气短:“我就是随口说说啊,马良大叔的神笔早在幼儿园就被那个胖阿姨给没收了。” 田军在这个圈子里没有其他人之间那么熟络,他站在一边显得有些不合群,看见陈静今天不同以往,话说的很多,觉得她今天可能心情不错,于是赶紧上前搭话:“良哥,我也觉得你有点给咱跟们丢人了啊,你看人家陈静放着大奔都不开来跟咱挤公交,你就别抱怨了呗。” 他话刚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转眼一看,陈静果然有些不快地瞥了自己一眼,于是住口不语,心里有些懊悔刚才说话前没仔细思考,却也有些兴奋,不管怎么说,陈静总是少有地看了自己一眼。 马良却不肯作罢,其他的几个人很容易形成联盟,他不敢怎么得罪,但是田军就不一样了,这小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看来心里憋的火只有往这儿撂了:“田军,哥们觉得你平时挺仗义的啊,咋么这时候分不清立场了呢,我这话不也是为广大群众伸冤么,你不感恩也就罢了,总不能落井下石啊!” 夏炎听了马良说到落井下石,不禁又想起工作上那股子烦心事,他现在还在公司里干耗着,上面不提解约的事儿,也不给他参与项目的权限,那个项目遥遥无期,自己丹迪改何去何从现在看来还真是一头雾水。 一帮人正吵闹着斗嘴,车来了,挤上车正好找到两个空位,几个男的很自觉地让两位女孩儿坐下去,颠簸着奔了西单。 周末的西单一片繁华的景象,身着各种颜色衣服的人们奔走在各个商场之间,大包小袋地犒劳自己一周的辛苦。 几个人经过西单商场前的天桥时马良不动了,拉住从身边走过的秦歌:“我说老秦,你说这城市规划局是不是也太不厚道了,想当年这个天桥可是玻璃地面的啊,咱哥们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放学后的无聊时光啊,现在怎么就弄成钢板的了,他这么一弄我觉得西单都失去以往的风采了。” 从后面走过来的齐雨刚好听到马良这番话,心里又开始不痛快。以前自己也是常常穿着裙子来西单的,这个天桥不知道走过多少次,想到自己肯定也被马良这样的好色之徒站在天桥下目不转睛地抬头仰望过裙底风光,她恨不得把眼前这家伙撕了。 “马良同学,你就不能高尚那么一点点么?就算我代表广大妇女同志哀求你了行不行?”齐雨的话里充满了厌烦。 “我说齐雨,你怎么无处不在啊,我闲来无事仰望下美好填充少年内心对未来世界的渴望,这有什么不对的?再说,你什么时候变成广大妇女同志中的一员了?”马良对齐雨也是丝毫不让。 秦歌有点无奈,这两个家伙到了一块儿就掐,还真像上辈子的冤家,他推了把马良让他住嘴,马良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也不能从齐雨这丫头那占到什么便宜,就坎儿骑驴地加快步子朝前走去。 马良虽然开工前不断抱怨,但是真开始干活就卖力了,这小子见缝插针,只要能塞进纸片的地方就塞,能贴住的地方就贴,很快把分到自己手里的小广告打发干净了,齐雨见马良完活了,开始跟她套近乎:“良子,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哦,你要是真开个广告公司没准也发达了呢!” 马良听齐雨少有地夸奖自己,也顾不得仔细琢磨她话里的意思,甩开膀子就吹:“那是,你们这帮人就是有眼无珠,不识我真货色,要说我马良怎么……” 他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被秦歌和夏炎按到了墙上:“你再说一遍,我们有什么没什么?”马良立马摆出一副怂样,挠了挠脑袋:“二位大哥,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您二位别当真,别当真。” 说完看俩人还没有饶他的意思,赶紧接着撒糖:“再说了,就是我马良真有什么能耐,那还不是二位大哥给我熏陶出来的,我那点本事根本就是您二位的冰山一角嘛。” 马良瞪大眼睛极尽真诚地这么一番拍,还真起了效果,秦歌和夏炎不约而同地松开了他,又一致地拍了拍手,马良见他俩的动作对自己不太尊重,刚想表示不满,看见他俩不怀好意的笑着,涌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那天在公司的管理部,小刘给夏炎看了一份表格,表格没有标题,上面是技术部一些同事的名字,夏炎的在第一个,名字前被黑色的签字笔画了个大大的叉,联想到徐总那天在电话里的指示,他明白现在上面已经把矛头直接对准了自己。 下午两点多,几个人都嚷嚷着肚子饿了。马良提出去吃肯德基,一行人都表示同意,于是他们绕过中友,钻进了西单商场下的肯德基店里。 进来后找到位子,齐雨拉着陈静要去卫生间,这丫头刚刚买了一件毛衣,迫不及待的想试给陈静看看,陈静把包放在椅子上,跟齐雨朝卫生间走去。田军看了看他们选定的桌子,正好六个位子。 夏炎在陈静放包的位子旁坐了下去,田军看秦歌和马良大咧咧地坐在了对面,赶紧在陈静放包的位子另一侧坐了下来,他坐下去时看了眼夏炎,发现他有意无意地扫了眼自己。 陈静和齐雨从卫生间回来,看了看几个男孩儿坐的位置,皱了皱眉头,朝着放包的位子走过来,夏炎抬头跟她笑了下,田军却做贼似的头也不敢抬,低着脑袋看向另一边。 田军等着陈静在身边坐下来,齐雨看了这阵势开始嚷嚷:“你们几个也忒不厚道了吧,这是瓜分天下呢,我要跟陈静坐一起!”田军听齐雨好像洞察了自己的心思,这个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摇滚青年竟然蓦地脸红了。 陈静笑着看了看齐雨,若无其事地提起包,到了桌子另一侧,挨着秦歌坐了下来,齐雨有些不满地跺了跺脚,现在的局势她要么挨着马良坐,要么去对面跟夏炎和田军坐。 马良这会儿来了眼力见儿,起身叹了口气:“怎么坐不行啊,又不是相亲大会!”说着起身坐在了田军的边上,正好跟齐雨坐了个对面,想起自己刚说完的话,不怀好意地盯着齐雨。 齐雨被马良盯得脸红了,又吵吵着要跟秦歌换位子,这时候陈静站了起来,主动说跟秦歌换,秦歌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戳了下齐雨的脑门。 一行人终于把座位安排妥当了,赶紧起身去点东西,秦歌托马良带个套餐,坐在位子上摆弄手机。陈静也没起来,她让齐雨给自己要一杯果汁,然后掏出东西补妆。 这个点儿正是人多的时候,几个去点餐的还没动静,秦歌回头看了看,他们还在排着队,转过头时,秦歌忽然发现陈静不知什么时候补完了妆,正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秦歌有些不自在,借口去卫生间逃离了桌子,在卫生间里锁起隔间的门点了根烟。 陈静和秦歌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报道的时候秦歌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子,那时的陈静一头长发,容貌清秀,大大的眼睛似乎会说话,是个引人注意的美女,虽然穿着简朴,但是掩饰不住天生的丽质。 迎新大会时秦歌得知这个女孩和自己一个班级,他高兴得四处打电话告诉哥们自己发现了一个美女。 在班里,秦歌是班长,万人迷的陈静是团支书,两个人走得很近,已经是接近了交心的知己。秦歌是个才子,迎新晚会上一首自弹自唱的原创让他也在年级的小女生中风靡一时,但是秦歌当时只在意陈静对他的态度。 两个人常一起工作,后来发展到一起自习吃饭,秦歌发现陈静的家境不是很好,常常找各种借口请她吃饭,偶尔也给她买一些学校里女孩子流行的零嘴儿,如果不是在酒吧的那次“偶遇”,也许他们就会成就一段金童玉女的佳话了。 那是个周末,秦歌的朋友过生日,他跟着哥们到琴海酒吧玩,在昏暗的彩灯下,舞池里的人们跟随者dj极煽情的表演疯狂扭动着。秦歌来之前就听哥们说这里不是很干净,他喝着啤酒,再人群里寻找中意的人,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有一次艳遇。 无意中,他被一个身影吸引了,那是个身材几近完美的女孩儿,一头长发在迷离的光线中随着肢体的摆动飘荡着,说不出的性感妩媚。动心的秦歌挪了过去,看清眼前景象时大吃一惊:那个浓涂艳抹的女孩赫然是每天素面朝天跟自己一起吃饭上课的陈静! 浓重的彩妆让她在闪烁的霓虹中风情万种,但是秦歌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他看到的是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正猥琐地用手揽着陈静的腰,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前。 陈静也看见了秦歌,她甩开那个极度不满的中年胖子,朝着转身离开的秦歌追去,在门口两个人站到了一起,看着彼此,却说不出半句话。 那个晚上秦歌是和陈静一起度过的,他们在ktv的包间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陈静唱了几首歌,试探着给秦歌讲自己的身世,但是那时候的秦歌忽然对陈静充满了厌恶,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无辜的小丑,被欺骗以后还在台上努力地卖着笑…… 以后秦歌就渐渐疏远了陈静,他不停地变换着身边的女孩儿,但是始终无法找到初见陈静时心里的那种感觉,但是他告诉自己绝不会回头去找陈静,一个不干净的女孩,对于追求完美的秦歌,所有的美好都只是幻影。 两个人在学校里形同陌路,陈静偶尔会在节日发信息问候自己,但是秦歌总在犹豫中删除掉那个深刻在脑中的电话,装作没有收到问候的信息。甚至毕业时,秦歌为自己理想的工作室奔走得身心俱疲,还是马良打电话告诉他陈静的下落。 得知陈静傍款的秦歌没有太多的意外和忧伤,他觉得陈静只是自己生活中一个过客,一抹有些滑稽的难以抹去的色彩。 同在一个城市,大家工作之余都想寻找一种依靠,于是组成了现在的圈子,而陈静也不声不响地加入其中,对于自己与陈静之间的瓜葛,在秦歌心里早已淡然,但是他现在忽然发现,陈静似乎一直没能放下自己,感受到陈静赤裸裸的示意时,秦歌除了习惯性地逃避,心里还有些厌烦,他想不清楚自己是厌烦陈静,还是厌烦横亘在两人之间一条条的鸿沟。 第10章 闹腾 秦歌从卫生间里钻出来的时候,齐雨他们已经买回了吃的,正等着他就要开始狼吞虎咽了,秦歌还没能从刚才的回忆中完全清醒,他朝着众人笑了笑,掩饰心里的不自然,坐下刚要动手,齐雨就叫了起来。 “老秦!你怎么不洗手啊,幼儿园老师没教过你五讲四美啊!”齐雨的表情有些夸张,大伙都跟着笑了起来,秦歌被齐雨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局促不安地起身想回去洗手,这时候陈静拉了他一把。 秦歌看着陈静,她低着眉目没有太多的感情表露,缓慢地从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打开包装抽了一张出来,秦歌想伸手去接,可是陈静并没有递过来的意思,她把纸巾摆在手里翻转着手指叠成了一个三角才递过来。 秦歌觉得这个过程太漫长了,他半弯着身子等陈静把这一系列动作做完的时候,额头甚至冒出了汗珠儿,那帮子平时一刻也不住嘴的家伙这时候也都不说话了,秦歌不敢抬头看,他觉得这些人都在注视着自己和陈静。 等他擦完手坐下来,才发现根本没人注意他,这些闹了半天饥荒的家伙都已经开始狼吞虎咽,马良手里的汉堡已经仅剩下一个边儿了。 马良吃饱了又来了精神:“我说哥几个,咱今天好人做到底,一会出去把剩下的广告都给丫找地方处理了,怎么样?”说着看向正低头狼吞虎咽的众人。 “我说良子,你不会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这会儿了都还要忙活,我看你是盯上老秦晚上请客了吧!”齐雨不放过任何打击马良的机会,听马良话一出嘴便舔着手指头抨击他。 马良也不示弱,两个人立刻又斗起了嘴,夏炎也借机会寒碜马良跟着齐雨唱戏似的开始揭马良以前的底儿,三个人吵吵闹闹引得周围的人不断朝这边看,似乎有些不满。 “你们别吵了,这样吧,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了,到时候咱们去我住的地方热闹,今天难得出来聚在一起,晚上我做东,咱们前门吃烤鸭去吧。” 陈静言语平静地插进了话,三个斗嘴的一愣,马上齐声叫好,齐雨却觉得去吃烤鸭不太和心思,拉着夏炎跟陈静商量找个新鲜的尝尝去。 马良跟着叫了几声好,看齐雨和夏炎跟陈静商量开了,有些不满,脑袋一短路嘴里就又没了把门的:“陈静,你说咱那天去你家里玩?见识下豪华别墅倒是不错,可是你家煤老板要是回来了会不会看哥几个人穷志短,心里不爽啊?” 他话一说完就被夏炎在头顶给了一巴掌,刚想跟夏炎嚷嚷,下面又不知道被谁给了一脚。陈静倒是很平静:“不会的,他一年能过来一两次就不错了,哪会记得我的生日。” 几个人见陈静没什么异状,才放心下来…… 林晓溪一走进卫生间,马上叫着跳了出来,她手抚着胸脯瞪了会儿眼睛,径直朝着书房走去:“马良!你怎么就知道玩?我才回家待了两天你看你把这里祸害成什么了?你去看看那卫生间还能用么?” 马良正在做一份报表,早就折腾得心烦意乱了,现在他是巴不得林晓溪跳出来跟自己斗嘴:“林晓溪你吵吵什么啊,我又没说要给人用,你不是回娘家好几天了么,我这是给你准备的一份大礼,你赶紧享用去吧,要是实在对我马良感恩戴德,那你就给我磕俩响头,我倒也不会瞧扁了你。” 林晓溪没指望马良自觉地去打扫卫生间那烂摊子,但是她也没想到马良无良到这个地步,她看着说完话就忽视自己存在点了根烟悠然自得的马良,心中无名小怒火儿腾就起来了。 林晓溪上前夺过马良叼在嘴上的烟:“你能不能少抽点烟啊?这家都让你熏成灶膛了,你说我将来要是得了肺癌你后悔不后悔?”她把烟在烟灰缸里捻灭了,坐在了马良的腿上:“良子,我昨天回家想了一晚上也没睡着,你说咱俩现在的日子过得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马良又点了根烟,吸了两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晓溪:“我说老婆,你别这么问话啊,我心里发凉,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大款了?” 林晓溪白了眼马良,站起来心不在焉地擦着桌子:“你以为我陈静呢!哎,马良,你说陈静跟秦歌还有戏么?” 马良被林晓溪的话吓了一跳,一口烟不顺,呛得止不住地咳嗽,林晓溪赶紧过来给他捶背:“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个什么劲儿啊?” 马良终于缓过劲了,一把拉住林晓溪:“你能不能不乱说话啊?他俩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现在人家各自都有幸福的依靠,没事谁想着往一块粘糊啊?”马良说完这句话又想起来点什么:“不对啊林晓溪,我觉得我没跟你说过他俩的事儿啊,你听谁说的?” 林晓溪本以为自己察觉了一个圈子里的秘密,却被马良一阵鄙视,不由得有些不悦:“你管得着嘛,你以为就你马良愿意跟我林晓溪掏心窝子啊……” 林晓溪话没说完马良放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接了电话嗯啊地答应了两声,放下电话就去拿外套,林晓溪还等着马良为她刚才的话吃醋呢,见马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要出去,赶紧上前拉住他:“你干嘛去啊?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 马良迅速地套上了外套儿,回头一把把林晓溪搂到怀前:“朕的美人儿,寡家现在要出去给你打猎,你等着我射他几条毛毛虫回来给你好好地补下身体,咱再也不用担心更年期的烦恼了……” 林晓溪听马良没一句正经的,伸脚在马良屁股上踢了一下,马良顺势跑到门口,拉开门就要出去。林晓溪不知道他去干什么,有些担心地掐着腰喊他:“良子,你到底干嘛去啊?”马良到了门外又探进个脑袋来:“给夏炎同志送点儿精神食粮去!”说完撞上了门,把林晓溪的责怪声关在了屋子里。 “良子,我最近考虑着是不是回去充充电。”夏炎吸了口烟,看马良一头雾水,接着唠叨:“我在公司现在是干不下去了,上面对我毫无信任可言,只想着把我逼走了,我现在跳出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何况还有条件在那卡着,不如趁现在这个低谷时期去读个辅修什么的,将来也更有冲劲儿。” 夏炎一股脑抖出了自己的想法,马良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老夏,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反正你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看我现在,被林晓溪拴着我是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当初真不知怎么想的,你说我着急结什么婚啊?” 夏炎一看马良开始发牢骚,赶紧把话题往回扯:“其实谁都一样,我现在也面临很多问题,但是决定了就要放手一搏,秦歌以前常唠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钻进黑暗的茧,就别想着彩蝶拥有的春天,你说是不是?” 马良还没从对当初自己莽撞成家的懊悔中回过神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敲打着桌子,看起来有些烦躁,被夏炎推了一把才回过神:“不过老夏你可要想好了啊,这茧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再说,钻进茧子里他也有两种结果吧?能钻出来扎上翅膀变成蝴蝶那谁不想要,但是被嘴馋的下油锅炸了塞牙缝那也没准。” 马良话一说完就后悔了,对面的夏炎满脸沉重,似乎没把他的话当玩笑,马良挠了挠头:“老夏,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当真啊,我觉得你这人挺适合学习的,你要是回去深造深造没准将来还真能有更好的发展!” 要是马良刚才坐下来时就说出这几句话,那夏炎肯定会觉得很欣慰,但是现在这些话从马良嘴里出来,夏炎怎么听怎么像是哄孩子般的安慰,他摇了摇头:“算了,先不说这烦心事了,我那天听齐雨说你要出差?陈静生日时候能不能回来?” 马良听夏炎问自己出差的事儿,立马来了精神:“哎,你说老夏,这大年根子的让我去出差这不是玩我么?就那津贴,还没有我们经理平时周末加班的高呢,你说我吃这门子苦值不值啊?” 夏炎笑着看了看马良:“你这牢骚也就跟我发发啊,你要是敢跟上面的人吵嚷去,没准就会跟我一个下场,到时候我拍拍屁股该干嘛干嘛去,你家林晓溪还不扒了你皮啊。” 马良俩眼一瞪:“她敢!”随即语气又软了下来:“老夏,你说咱这辈子过得冤不冤啊,上小学那会搞素质教育,剥夺了咱美好的童年,上了初中又来个什么减负,我对学习失去兴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上高中要高考了,嘿!又开始改革,好不容易混个大学上,眼看着毕业了有指望了,却被告知到了什么高峰期,找个工作挣点儿钱还不够吃饭的……” “行了吧你,”夏炎打断了马良不着边际的埋怨:“你是不是这两天上网上多了啊?别人家说什么就跟着说什么,你看你现在的生活条件,怎么着他也轮不到你抱怨吧?” 夏炎说完话两个人就都沉默了。茶楼外是个公交站,有几个女孩子穿得红绿显眼,两个人托着腮帮子愣愣地看着发呆…… 田军从酒吧里出来,目送着乐队其他几个人拥上了公交车,一个人背着吉他沿空旷的大街慢慢溜达,回他租住处的公交在另一个车站,离这里大概两站地的距离,田军觉得这样走过去是一种美好,跟自己独处的美好。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算算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了,田军抬头看了看阴的煞有介事的天,常常地呼出一口气,哈气和烟气纠缠着混杂成一条长龙,迅速弥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看见对面街道的转角处有个女孩子,一个人靠着墙角低头抽着烟,黑色的裤袜勾勒着小腿纤细的曲线,上身是一件蓬松得有些夸张的白色羽绒服,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一粒火光在嘴唇与细长的手指间穿梭。 田军觉得这个女孩儿很有朋克气息,经常出现在各种夜场,其实他也见惯了这种女孩子,但是在空旷的街上遇到,褪去了霓虹闪烁的舞池里那种迷离和沉醉,田军忽然觉得自己跟她们这样的人有些亲近,这是一种陌生人之间的温暖。 对面的女孩子察觉了田军,抬头朝这边望过来,田军瞄了一眼,那是一张年轻得有些稚嫩的脸,最多二十岁的模样,他正了正肩上的琴箱,自嘲地笑了一声,快步朝车站走去。 钻进租住的地下室时,田军被门口的大妈叫住了,老太太嘟囔了半天,田军才明白她是要自己交取暖费,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五十块钱来,递了过去,老太太接过钱随手递给了身边十几岁的孙子,看样子是给他的零花钱。 钻进地下十来平米的房间,田军顾不得去洗漱,赶紧把吉他掏出来上油,今天酒吧里出奇地热,他的手一直流汗,如果琴弦被汗浸得生锈就会影响音色,换一套琴弦够他交一个月的取暖费了。 擦了几遍,又点好了油,田军把吉他放在墙角的琴架上歪在床上欣赏,这把三千多块的高仿芬达跟着他无数次上台,也给自己赚了很多钱了。 想到赚钱,田军一个跟头翻了起来,从那台破旧的木柜地下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背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存折来,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数字,然后把存着贴在胸前,脸上满是安宁。 这张折子里有五万块钱,这是他从大学到现在留下的所有继续,即使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也没动过这些钱的心思,这些钱是自己在各种场合穿梭的底气,也是寻找将来幸福的绳索,想到将来,田军叹了口气,他想到了陈静,那个看起来就让人心疼的女孩儿,自己想给她幸福,还远远不够资格。 洗漱的时候,田军又看见了隔壁的那个女孩,她叫藤子,田军曾经一度认为这是一个国际友人。藤子出来洗苹果,看见田军那双大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儿,她执意要给田军一个苹果,田军死活没要,说自己洗完脸去方便,没法拿。 藤子是外地学校毕业的学生,今年才来北京,在一家电脑公司做市场推广。这是一给典型的南方女孩,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娇小的身材,说话时有意无意会带出撒娇一样的语气。 她和男友住在田军的隔壁,那个男孩也是南方人,个子不高,为人倒是没有南方人惯有的精明,甚至显得有些木讷,两个人其实不怎么般配。 田军躲在厕所抽了支烟,他能察觉,藤子似乎对自己有些好感,但是自己眼里只有陈静,他不会对别人动心,所有属于恋人之间的东西都要留给陈静。 回到房间田军愣住了,刚刚顺手扔在床上的外套被整齐地叠起来放在了床头,木柜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大苹果,红绿交错的图案像是一张咧开了笑着的嘴对着自己。 田军拿起苹果咬了一大口,把自己甩在床上,若有所思…… 第11章 陈静的豪宅 本来有个客户跟林晓溪约了今天一起吃饭,马良想着带她来见识见识场面,硬是把她拉了过来,但从车子一进了这片住宅区,他就开始后悔了。 “马良啊马良,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出息,给本姑娘也买一套这里的房子,我觉得这才叫生活啊,想我二十几岁就跟了你,一直住在百来平米的居民楼里,你个大男人不觉得脸上无光么?” 林晓溪看着车窗外欧式风格的别墅群,眼珠儿就快凸出来了,转头看见马良脸上有些不耐烦,更来劲了。 “马良,你说人为什么非要分个三六九等啊,让我们这些底层的人多了多少烦恼啊!” 马良一直没搭她话,车子在小区里绕了大半圈,本来路就不熟,又被林晓溪在耳边唠叨得心烦意乱,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豪华小区里迷了路了。 “妈的,偌大个北京城爷都没迷过路,怎么这么个小破地方就找不见了呢!”马良嘴里骂着,脚下一用力,车子猛地向前蹿了一下,把副驾驶座上的林晓溪吓了一跳。 “马良你干什么啊?!过不上好日子不说,你还想就此要了我的命啊……” 林晓溪话音还没落下,车子又是猛地一顿,她被气得够呛,转身刚想跟马来那个发飙,却见他一脸得意:“我就说嘛,怎么会找不到呢,看,到了。”说完两手一摊,很是得意。 林晓溪转过身去推车门,下车前还不忘挖苦马良一句:“就你那点能耐这辈子是住不进来了,也就能找找路了吧!” 马良找到了地方,心里轻松起来,刚腾出心思想回林晓溪几句,最还没张开,她已经把车门子撞上了。 马良下了车拉起林晓溪就想进去,却被她甩开了:“马良你等等,让我好好看一眼,哎哎,你看,你看那房顶雕刻的花纹儿都那么讨人待见,这有钱人的生活真是让人羡慕啊!” 马良终于找到了抨击林晓溪的机会,他赶紧搭茬,生怕又错失了良机:“我说林晓溪,你唠叨了一路了,我说你也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是光看见这里的房子好了,你怎么不看看这里进出的人啊,人家一个个如花似玉的,你再看看你,都快成黄脸婆了,想住到这里来?你就想想得了,啊!” 马良话说得很紧凑,根本没给林晓溪插话的机会,说完最后一个“啊”字,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丝毫没注意到林晓溪的脸上已经晴转多云了。 马良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房子,心里也小感慨了下贫富差距带来的心理落差,拍了拍手,很快没事儿似的拉起林晓溪想进去,却不想他的手又一次被林晓溪甩开了。“马某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怎么就黄脸婆了?你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黄脸婆?你一对对儿掉眼泪跟我求婚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黄脸婆?你抠唆着给我买化妆品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黄脸婆?” 林晓溪连珠炮似的一顿质问,比起马良先前的一番话要有气势得多,话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哽咽了。马良一看阵势不对,赶紧往回找补:“小溪同学,我没别的意思,我刚才是慌不择言了,主要是我觉得咱俩这么有感情,也就不在乎住的什么了。” 看林晓溪脸色稍有好转,马良赶紧趁热打铁:“你还别说啊老婆,我这人就是喜欢黄脸婆!” 林晓溪跟来已经被马良拉着朝房子走去,虽然还是装得极不情愿,但好歹也挪动了步子,不想马良最后这一句话又把自己给得罪了,小嘴儿一嘟,又甩开了马良:“你烦不烦啊,说来说去我还是黄脸婆啊?!” 马良知道自己又短路了,赶紧转身回来找补,那可怜样儿,眼泪儿都要下来了:“老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甭管你是什么,我就是喜欢!” 林晓溪看了马良的赖样儿,心里的气儿消了一大半:“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说我是黄脸婆,再说,谁稀罕你喜欢了。” 这次轮到马良愣在了原地儿,倒是林晓溪甩甩手,一蹦一跳地朝着房子走去,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脸上满是严肃:“马良同学,你记住了,以后不准老婆老婆的叫,不老都被你叫老了!” 进门后是个偌大的客厅,似乎整个一楼的空间都用来给这个客厅增大气势了,马良两口子还没想好坐在哪儿,就听屋子里先到的一干人等哄地笑了起来。 林晓溪跟来就被这处处透着豪华的客厅震得有些傻,又被这帮子人莫名其妙地哄笑,脸顿时红了起来,使劲儿地想着是不是自己有什么疏忽,什么地方做了笑料,正发窘呢,陈静托着一个果盘从客厅中间的旋梯上走了下来。 看见林晓溪木木地呆在门口,她放下盘子过去拉她:“晓溪,快来坐,怎么了这是?” 马良见这气势,知道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陈静家的煤老板铁定不在,甩开大步走过去径直把身子摔在了一张大沙发上,顺手在夏炎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笑你个大爷啊你!” 夏炎并不在意,弯腰又开始笑了起来,眼泪儿都快出来了,马良有点莫名其妙,直了直身子有些不明就里地看着大伙,正尴尬呢,齐雨站了起来:“晓溪快来坐,我们是看见你俩刚才在外面吵架了,是不是马良又欺侮你了?”说着走过去跟陈静一起把林晓溪来了过来,坐在了沙发上。 夏炎终于不笑了,坐直了身子,有点儿幸灾乐祸地看着马良:“从实招来吧,是不是你家林晓溪见了这豪华别墅心中愤恨不已,又打击你来着?”说完又斜眼看了看林晓溪。 林晓溪刚平静下来,听夏炎居然猜到了两个人在外面是怎么回事,怕大家嘲笑自己,脸又红了。 马良却显得不以为意:“去你大爷的,我马良能跟你老夏似的教妻无方么,咱这老婆体贴的很,怎会看见这一座笑笑别墅就心起异念,她是责怪我这些天忙着工作过于劳累,好说歹说非要我休息休息!” 说完瞟了林晓溪一眼,也不知是讽刺她还是在等着她认可。 夏炎咧了咧嘴:“得了吧你,就知道美化自己啊,我倒想教妻无方呢,可得有人让我教!”说着很是自怜地摇了摇头,“马良,其实我们刚才还说你把林晓溪调教得好呢,按说你这种高手,现在林晓溪早就抱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了吧?” 马良正喝着田军递过来的一罐可乐,听着夏炎的语气里满是崇拜,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来知道夏炎绕着弯儿骂自己,起身就要收拾他。 倒是林晓溪不乐意了:“死夏炎你说什么呢,谁教谁啊?” 齐雨也插话抨击夏炎:“就是,夏炎我看你是封建思想尚未剔除,你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如今是我们当家好不好?” 夏炎跟马良白扯着,嘴上也不甘心落败:“齐雨你行了吧,你说你当谁的家啊,从你穿开裆裤我就认识你,就没见你有过男朋友,那些大话还是留着找到那一半儿再说吧,啊!” 秦歌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嘿,你俩不说我还真没想过,要不就您二位凑合凑合得了,反正都闲着呗!” 齐雨和夏炎这时候达成了难有的默契,同时朝着秦歌吼了一嗓子:“去死!谁稀罕啊!” 一句话说完,屋子里的众人包括夏炎和齐雨在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2章 生日快乐(1) 秦歌好玩两把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一帮子人见面话还没说透,他已经拉着夏炎和马良三个人热火朝天地斗起了地主。 马良打牌,当然不会少了林晓溪。只要有牌局,马良是很乐意凑上一手的,只要林晓溪看见马来那个凑上了一手,她铁定是恨铁不成钢地坐在一边指手画脚。 往往是牌局上没什么乐子,他们两口子的斗嘴却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笑料。 今天也不例外,两个人像是天生的冤家,每句话里都暗藏杀机,几句话袭来就吵个脸红脖子粗,气得夏炎咬牙切齿地问他俩当初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陈静跟齐雨在一旁聊天,齐雨这个小巫女又在神秘地跟陈静抖落着什么,听得陈静一会张开了嘴吃惊不小,一会又抿着嘴淡淡地笑开,看得在壁炉旁打盹的田军心里痒痒,但是两个女孩子再聊天,他又不好过去参与。 田军对牌局没什么兴趣,不想过那边凑热闹,他感兴趣的是陈静,但是又苦于没有机会跟她搭讪,只能无精打采地四处打量,不时丢了魂儿似的盯着壁炉里跳跃着的火焰。 玩了一会,陈静和齐雨双双站了起来,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来两个人聊了个痛快。 陈静拉着齐雨的手,示意她自己看会电视去,自己起身上了楼,再下来时,已经换上了一套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出去。 她走下楼梯时秦歌他们刚好打完了一把,夏炎正在低头洗牌,马良眼尖,看到了美艳非常的陈静,忍不住喊了出来:“哟,大美人,这么会功夫你就变身了,这是准备出去么?” 几个人听见马良嚷嚷都抬头看过去,男人自不必说,就是齐雨和林晓溪也不由得咋了咋舌:黑色的裤袜是妖娆,长款的妮子大衣略带着点儿异国风情是纯真,灰色的鸭舌帽是帅气,手里拿着的一条粉色围巾,看来是准备出去时围上,艳丽的色彩却丝毫不显得唐突,算得上这套搭配中的点睛之作。 陈静见大伙都直直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看什么啊都,又不是没见过我……”说着走下旋梯,没过去找齐雨,却径直朝着围在牌局旁的林晓溪走了过去:“晓溪,你看我这个大衣怎么样?昨天才买的,你猜猜多少钱吧,便宜着呢,我看你也应该来一件儿。” 林晓溪顿时对桌上的牌局失去了兴趣,起身跟陈静探讨起衣服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从林晓溪偶尔发出的感叹中猜得出,这件陈静认为便宜得很的大衣,一定是超出了她林晓溪能承受的范围。 秦歌他们又摸了两把牌,洗牌的空当陈静走了过来,站在秦歌身后看了几眼,秦歌刚想伸手摸牌,却被陈静拦下了:“老秦,你跟我出去买点东西吧,我胳膊酸的慌,懒得开车。” 秦歌头也没回,他正玩的兴起,一边催促着夏炎快点儿洗牌一边应付陈静:“我今儿没开车过来啊,再说我连本子也没带,你找齐雨跟你去吧,正好让她开你那大奔过过手瘾。” 秦歌说完话等了一会,恍惚间他觉得陈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身后悄无声息地走开了,因为身后静得很,不像还有人站着。 他随意地一回头,却吓了一跳,脸差点儿撞在陈静的肚子上,秦歌觉得气氛不大对,听见马良催自己快抓牌,回身顺手摸了一张,又转过头来看陈静的表情。 陈静脸上平平静静,什么也看不出来,见秦歌看着自己,她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老秦,跟我出去买点东西吧,我不想开车。” 秦歌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突然对手里的牌失去了兴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招呼林晓溪过来替他一边起身。 林晓溪很少跟马良在一个牌局里玩儿,她看着马良还嫌眼睛不够用,哪有心思自己玩,此时再一听说陈静和秦歌要出去,顿时不依了:“我才不玩呢,我对这个没兴趣,你们要出去么?带上我好啦,我也出去透透风!”说着转身就去取衣服。 陈静顿了一顿,脸上马上露出笑意:“好啊,那咱们一起去,正好咱两个可以再聊会儿。” 第13章 生日快乐(2) 马良听林晓溪要跟他们出去,心里觉得别扭,嘴上“咝”了一声,刚想拦住她,却见林晓溪已经穿好衣服站在了门口,心里知道自己肯定是拦不下这个一根筋的傻婆娘了,也只好由她去了,顺势招呼了齐雨,要她过来顶秦歌的缺儿。 三个人取了车径直朝着附近的家乐福奔去,秦歌觉得无聊,顺手打开了cd,听见里面的音乐传出,身子不由得抖了一抖。 音响的品质极高,几近极致地还原了音乐的原声,低沉迷离的嗓音在车厢内响起,却是自己大学时最喜欢的一个地下乐队。 秦歌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两个女孩,陈静跟林晓溪聊得正欢,丝毫没有一样,他装作无意地关掉了音乐,碟片缓缓从cd机里滑了出来,才露出了头角,秦歌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张碟片是自己当初送给陈静的。 秦歌发愣的功夫,陈静说话了:“老秦,别关了啊,接着放刚才那张碟子,我可喜欢那里面的歌儿了。”秦歌有些慌乱地把碟片塞回机子里,又看了眼后视镜,陈静依旧是不动声色,丝毫没有异样地跟林晓溪叽喳着。 不知为什么,秦歌忽然感觉很是懊恼,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烦乱,抬起手拍了拍方向盘,却不小心长长地鸣响了车笛,他能察觉到,背后的两双眼睛齐齐地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一辆出租车:“丫孙子乱开车,差点儿刮到!”林晓溪信以为真,嚷嚷着让秦歌小心点儿,又要长篇大论地讲一段触目惊心的事故出来,被陈静轻轻在手背拍了拍,止住了。 等了个红灯,陈静停下嘴里的话,从后座上朝前倾起身子,手臂绕过了车座,嘴里责怪着秦歌开车不守规章,一声轻响,给他扣起了安全带。 林晓溪这时候忽然有些开窍了,她识时务地把头扭向了车外,肚子里却满是问号,心里打定主意回去时跟马良好好问问陈静和秦歌之间到底是什么状况。 陈静给秦歌扣好了安全带,坐回后座上,若无其事地接着刚才的话茬跟林晓溪聊天,倒是林晓溪像洞察了天大的秘密般,有些紧张错乱,几次把话答得风牛马不相及。 到了超市里林晓溪才算见识了有钱人的购物方式。 秦歌继续充当车夫,推着购物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和陈静身后,陈静似乎常来,对这里的构造轻车熟路,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往购物车里放着东西,根本不看价签。 林晓溪看着陈静把一盒标价七百多的进口巧克力放进购物车里,不由得扭头悄悄砸了咂舌,更让她咂舌的是陈静转身对秦歌说的话:“老秦,你不是爱吃甜的么,这个是你的,充当今天做车夫的劳务费哈。”说完没事儿似的拉着林晓溪朝前走去。 林晓溪扭头看了看秦歌,只见秦歌停在原地看了看货架上的价签,趁陈静没注意把盒子又放了回去。 林晓溪从没觉得逛超市会这样难受,她一边惊叹着陈静的出手大方,一边揣测着她和秦歌之间的故事,心里乱七八糟的,似乎自己是多余的,横亘在了另两个同来的人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该说点什么…… 第14章 生日快乐(3) 秦歌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拎出了东西,径直朝着房子走去。 林晓溪似乎觉得秦歌这样的举动有些不近人情,嘟着嘴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倒是陈静不以为意,拍了拍林晓溪示意她不必在意,钻出车子到前面拔下钥匙,锁了车门,拉着林晓溪的手大踏步往回走。 林晓溪一百个糊涂,她能察觉陈静此时的心情不错,甚至可以说很高兴,她从未见这个自恃清高的女孩儿这样踏着大步子走路,更别说牵着自己的手了。 林晓溪一直对陈静有些轻微的反感,那种反感随着此时自己的手在陈静的手心里微微沁出的汗,一点点的融解到了,她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对眼前的这个女孩不很了解,但是心里莫名地涌出一股对她的怜悯之情。 林晓溪用力晃了晃头,甩掉了刚刚突然涌现出的那股儿不知来处的情绪,才随着陈静推开门走进了豪华的大客厅。 两个人一进来,屋子里的灯忽然暗了下去,林晓溪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声,感到背后被一只手扶住了,定了定神才知道是陈静在安抚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了握陈静的手,以示感激。 林晓溪还在猜测是不是突然停电了,眼前光亮一闪,只见夏炎等人推着一个大蛋糕从客厅一角的房间里缓缓走了出来,蛋糕上插满了蜡烛,夏炎,马良,秦歌和齐雨推着车子,边唱着生日歌,停在了客厅中间,招手示意陈静走过去。 林晓溪是个直性子,刚刚突然断电被吓得够呛,此时明白了那是为生日烛光营造的气氛,顿时再次尖叫了起来,这次却不是吃惊,而是欣喜了。 林晓溪边叫边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的生日,带着淡淡笑意站在一旁的陈静倒是像个局外人一般。 一帮子人围拢在一起,倒数着数和陈静一起吹灭了蜡烛,马良手疾眼快,蜡烛熄灭的一瞬,猛地在蛋糕上抄了一把,伸手摸在了陈静的脸上,陈静这次再也稳不住,也喊出了声音,正要追究是谁下的黑手,马良已经大声叮嘱着大伙儿都别动,他挪过去开灯了。 马良去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一片黑,陈静转身想去门厅开灯,却被齐雨拉住了:“陈静你看,今天好圆的月亮!”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朝着窗外看去,却见外面一团黑,哪儿有什么月亮。还是急性子的林晓溪跳出来发问:“齐雨你怎么了?这哪儿有什么月亮啊,外面黑乎乎的。” 齐雨不以为意地笑笑:“今天是月中,当然会有月亮啊,现在看不到可能是阴天了吧,不过乌云一会儿就会过去的。” 一帮人还在讨论着今天到底是不是月中的时候,客厅的一个角落突然闪起了一束光亮,紫色的光芒下,两个人影渐渐显露出来。 众人看去,却是秦歌和田军两个人,每人抱着一把吉他坐在椅子上。 马良忽然出现,虽然戴着面具,但大伙儿还是认出了他,这小子拿着一本书卷起来当作话筒,开始报幕:“各位亲爱的……们,今天是陈静女士的生日,下面由田大才子献上他为陈静女士量身定做,啊不,定写的原创歌曲—满月!” 众人一片叫好声,颇为兴奋,也不知是为这份特殊的创意还是马良搞笑的报幕语调。 田军和秦歌默不作声,手指拨动琴弦,空灵的音符立时充斥了屋子的每个角落。大伙儿此时都缄口不语,细细地品味着曲子和歌词。 田军的确是个才子,饱满的曲子配上适当的歌词,听上去全不像是再这个客厅中完全业余的一次即兴表演,倒像是在演唱会的现场一般,让人随着曲子沉浮。 当田军唱到:“送你一轮满月,把光芒照进你美丽的世界”时,众人眼前又是一亮,一个硕大的夜光圆盘从头顶缓缓降下。 其他人都陶醉于这精心安排的场景之中时,林晓溪又是一次尖叫,随着她这一声尖叫,田军的歌声也在一声清脆的扫弦中缓缓停止,大厅的灯忽然全亮了起来。 大伙儿跟着大叫起哄,边揉着有些不适应强烈光线的眼睛,等重新打量眼前的场景时,却都默不作声了,他们看见了陈静眼中闪烁着的泪花。 这个圈子里多数的人都不曾见过这个平日里冰一样的女孩儿也会有这般复杂的表情,一时竟不知说点什么。 马良盯着陈静看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伙也跟着笑了起来,陈静脸上满是颜色各异的奶油,像极了登台表演的小丑。 一帮子人大声吵着闹了一会,陈静要去收拾一下,打电话跟小区里的餐馆要了菜,拉着齐雨和林晓溪上了楼。 第15章 生日快乐(4) 送餐的到了,秦歌等人忙着张罗酒菜,林晓溪和齐雨跟陈静一起摘着夜光圆盘上挂着的礼物,夏炎跟马良因为争着要用一个青瓷的杯子吵得不可开交。 马良一不留神被夏炎从手里抢走了杯子,转身去追他,不小心碰撒了一杯酒,殷红的液体在浅灰的地毯上迅速漫延开,夏炎抽出几张纸赶忙帮他擦着,马良抬头把陈静喊了过来。 “陈静,老夏他非跟我抢杯子,我这一不留神,你看……”马良嘴里说着,两手摊开,脸上显得颇为不好意思。 夏炎看马良惹了祸还要捎上自己,心里很不满意:“我说良子,不带你这样儿的啊,你碰倒的不是,怎么扯到我这儿来了……” 秦歌见了也过来凑热闹:“就是,马良同学,你可不能总这样儿啊!你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小时候上幼儿园你尿了裤子都恨不能找个人顶罪,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马良听秦歌明显是火上浇油,心里有气,一时又不好发作,憋的小脸儿通红。 陈静被秦歌的话逗笑了,拿过夏炎手里的纸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你俩快去张罗饭菜,管这个干嘛,这块儿毯子商家免费清洗三年呢,你们俩快去忙活,辛苦了啊。”说完转头看了眼秦歌,又拉过了马良:“良子,你以后少跟这种人往一起凑,全身上下净是心眼儿,多吃亏啊!” 马良罕见陈静会油嘴滑舌地玩笑,一时有点口讷,想了想马上换了一脸坏笑:“陈静,你这话可说错了,他老秦身上可不全是心眼儿,他也是有很多突出点的,不信你有时间侦查一下……” 马良话没说完腿上就挨了一脚,回头看看,也不知道是秦歌还是夏炎,转过头有点儿委屈地看着陈静,似乎想让她给自己撑腰。 陈静听出了马良话里的意思,小脸儿一红,甩了句千回百转的“讨厌!”转过身风情万种地走开了。 看着陈静转身又去跟齐雨和林晓溪看礼物了,马良吐了吐舌头,陈静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倒是他自己显得过于拘谨了。 夏炎白了马良一眼,看样子很是鄙夷他刚才不仗义的行为。 秦歌倒了一杯酒,也顾不上等别人,先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抿玩砸了咂嘴儿,似乎没尝出味道,一仰杯,索性都干了下去。 马良见秦歌这样有点儿急:“老夏,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啊,就你这喝法一会儿哥几个还不得给你打扫战场啊!” 秦歌白了马良一眼:“去去去,你丫找凉快地儿眯着去,又没喝你的酒,你急什么啊!” 马良刚才拉夏炎垫背,就讨了个没劲,这下被秦歌一抢白,脸腾地红了,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老夏,你,你说什么呢,哥们儿是心疼你身体。”看着秦歌笑嘻嘻的样儿,马良窘迫下去一半,空出的地儿被气充满了:“你丫孙子成心欺负我是不是,你少喝我酒了啊?你大爷的!” 秦歌不以为意,扭过头不理他了。 夏炎见有空子可钻,上来搂着秦歌两个人一顿耳语,还不时朝着马良不怀好意地笑笑。 马良本想转过身去不搭理他俩,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得寸进尺,还朝着自己打起了口哨,他随手抓起一个垫子丢过去,却又被秦歌接了个正着,心里更不舒服了。 第16章 生日快乐(5) 因为是从店里叫的菜,桌子上看着倒并不是很丰盛,看着却很温馨,有种居家的安详。 田军居然还带了点儿原料来,非要到厨房露一手,林晓溪是这圈子里有名的美食家,她屁颠屁颠地跟着田军到厨房指点去了。 桌上的几个人都坐好了,拉开了不醉不归的架势,就等着田军的菜出炉了。 几分钟的功夫,林晓溪一声吆喝,田军跟在她身后,手里拖着个盘子走了过来:“来,大伙尝尝我的手艺行不行。” 秦歌抢着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起来,慢慢地皱紧了眉头。大伙儿见秦歌抢了第一筷儿,都腾着没动,想让他谈谈路子,这时看秦歌眉头皱的越来越近,不禁都为田军捏了一把汗。 马良忍不住了:“老秦,你倒是给个话儿啊,到底能不能吃?”说着又转身看了看林晓溪,他自己的老婆自己知底儿,林晓溪在厨房肯定就已经尝过了,却见林晓溪也是一脸茫然。 秦歌终于露了话儿:“这菜,真他妈……” 众人听他张嘴了赶紧抻着脑袋等下半句,不想这小子不说话了,伸手到盘子里就又是一筷子,大伙这才纳过闷儿来,赶紧伸手去抢。 田军松了一大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这道菜做砸了,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 这帮子人对田军的手艺赞口不绝,马上问题又出现了,这菜好吃是好吃,只是量儿少了点儿,每个人尝一大口,盘子就见底儿了。 马良砸了砸嘴儿,不怀好意地看了看田军。 田军在这圈子里没其他人之间那么熟络,再加上人也直爽,放下筷子就要二次下厨,却被林晓溪生生拉住了:“马良你什么良心啊,哪有吃着饭让人下厨的!” 马良有点儿委屈地看了看田军:“我没说什么啊,我就是看看他,感恩还不行么……” 秦歌和夏炎都是生事儿的能手,怎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俩人眼神一对,坏点子碰到一块儿了,夏炎朝秦歌努了努下巴:“老秦,你那边什么颜色?” 秦歌装作很是认真地在马良脑袋上寻么了一会:“这个……有那么点儿绿!” 马良早知道这两人这时候插话没什么好点子,当下给了秦歌一巴掌,伸手搂过了林晓溪:“得了吧您二位,我这老婆最靠谱,再说,别人谁打她主意啊!”话刚说完就叫了出来,看来是被林晓溪狠狠掐了一把。 马良叫完了脸上露出极为不自然的笑容,又忽然脸色一正:“同志们,今天是陈静的生日,我们干一个!” 大伙都等着有个人出来撑开场面,马良倒是做了件好事儿,众人热火朝天地干了第一杯酒,摆开架势闹腾起来。 第17章 生日快乐(6) 哥几个很长时间没凑一起喝酒了,不大一会,每人一瓶红酒就见了底儿,秦歌似乎觉得红酒不够痛快,转身问陈静要白酒。 陈静正跟林晓溪讨论着化妆的手法,听了秦歌的话一愣,似乎不太情愿让他们喝白酒,但马上又神色一转:“有啊,还是好酒呢,你跟我来拿吧。”说着起身,示意秦歌跟她上楼。 马良不顾夏炎的阻拦,又打开了一瓶红酒,一仰脖儿喝下去小半瓶,抱着瓶子挑衅似的看着夏炎:“怎么地,我就是喜欢喝这口儿!” 夏炎白了他一眼,转身跟田军搭讪:“来,军子,咱俩喝,不理丫的。” 正热闹着,忽然楼上“啊”的一声,声音很尖,众人都不由一愣,马良站起来就要上去查看,被夏炎拉住了:“没事,老秦在上面呢,你喝你的。”说着跟马良碰了碰杯子。 马良痛快地坐下了,倒是田军还是半站着,似乎很是担心,看了看齐雨和林晓溪,两个人示意他没什么事儿,齐雨跟田军碰了碰杯:“或许什么东西掉了吧,来,我还没跟你喝呢军子。” 不一会,秦歌抱着几瓶酒从楼上走了下来,后面跟着陈静。 大伙抬头看了看,秦歌脸上有点儿冷,陈静倒是满脸笑意,马良似乎猜到了其中奥妙:“看看,恶人有恶报吧,他老秦肯定也闯祸了,没准打碎了一瓶好几百块的酒吧!” 秦歌到桌前坐下,并不辩解,众人看没什么大事儿,又张罗着闹开了。 秦歌拿过先前玩的扑克牌,几个男的猜起了大点儿,马良玩了一会,手气跟打牌时一样背,眨眼功夫喝了两杯白酒下去,有点儿撑不住了,正好林晓溪敲打他,索性往后撤撤,看着其余三个人玩。 秦歌和夏炎都是个中老手,算是苦了田军了。这小子脾气直率,敢玩敢喝,眼见步了马良的后尘。 陈静跟马良搭话,问他前几天出差的事儿,马良的注意力转移到聊天上,说完话回过头一看,田军身前的酒瓶儿已经空了。 “老夏,没你跟老秦这么欺负人的啊,军子一看就玩不了这个,你们这不是成心灌他么!” 夏炎可是不饶人:“马良我说你什么毛病啊,你要爷们就上,不行就边儿歇着,打什么话儿啊!” 田军对马良笑笑,似乎也不领情:“良子,没事,我且喝一会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马良讨了个没趣儿,转过身寻么着吃点什么,不一会又跟几个女孩聊起来了。 马良跟几个女孩吹起了自己出差时跟客户的周旋,添油加醋地说得眉飞色舞,那情节讲的跟警匪片似的,似乎他不是出差作业务,而是当作便衣卧底去了。 林晓溪没什么酒量,喝了两三杯红酒下去,小脸儿红扑扑的,这会儿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可马良的话里挑刺儿,而是小鸟依人地摽着马良的一只胳膊,依偎在他肩膀上听自己老公山南海北地吹着…… 第18章 生日快乐(7) 夜深了,房间里稍有些凉,陈静看了看秦歌他们三个人还喝得欢实,起身想去开空调,楼下找了一圈没找见遥控,到楼上拿了备用的调高了温度,顺便去了卫生间。 出来时陈静被吓了一跳,见田军正蹲在卫生间门口,看样子已经高了。 她怕田军吐在外面,喊了他一声,下手扶着田军想引他到里间,不想田军抬头看了看自己,眼神满是异常,陈静心里一凛,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田军抱了个结实。 陈静怒从心起,一甩之下用了很大的力气,田军本来就喝高了,身子也不稳,竟被陈静挣开了。 这一挣之下田军也清醒了一些,看着眼前的陈静脸上冷落落的,眼睛里满是鄙夷的神色,刚想张口解释,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马良在田军起身时就觉得这小子不大对劲儿,留心之下听见卫生间里有动静,赶紧跑了过去,刚好看见陈静和田军两个人面对面戳着,田军身材高大,是个标准的成熟大男孩。此时眼睛里却满是泪花,一只手捂着左脸,神色很是委屈懊恼,看起来让人可怜,也很是滑稽。 陈静见马良走了进来,甩甩手走了出去,马良目送着陈静消失在门口,心里明白了一大半,赶紧走上前架住了田军:“撞上了吧?说你喝高了嘛,厕所在这边呢!”说着拉起田军朝卫生间里走去。 田军和马良回到桌子上时,陈静没有丝毫异样,田军却知道自己刚才的鲁莽显得很是龌龊,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陈静跟齐雨聊了几句,起身到田军身边给他倒了杯酒:“军子,你喝多了吧,刚才差点撞倒我,来,咱两个少喝一点儿。” 田军还是不敢抬头,手忙脚乱地抓起个杯子就往嘴边送,一口下去就愣在了原地儿,脸上神色扭曲,似乎很是难受。 这会儿秦歌和夏炎忽然大声笑了起来,两个人快笑到桌子底下去了,原来这杯酒是他们俩给马良精心“配制”的,里面有各种调料,甚至还加了点芥末油,本来等着看马良喝下去的猴急难受样儿,不想被慌不择“杯”的田军抢着“享用”了。 夏炎递过一杯透明水给田军:“军子哎,你怎么跟马良强酒喝呢,舒服了吧?快来,漱漱口!” 田军接过杯子仰脖倒进了嘴里,心里却又叫了声苦,夏炎递过来的不是水,是酒! 马良歇过了神儿,吵着又跟夏炎和秦歌划起拳来,田军先还能强撑着玩上几把,几圈下来,又喝下去几杯酒,干脆趴在桌上不动了,也不知是真到量儿了还是装睡。 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三个女孩在桌子前早就坐累了,已经撤到沙发上聊天,秦歌和夏炎先联手把马良放翻了,两个人又使出看家本领血拼了一阵,下桌儿时走路都打起了晃,看来都到了酒量的极限。 三个人晃荡着把田军放倒在地毯上,朝着沙发走过来,坐在几个女孩脚下唱起了歌,三个女孩看他们唱的起劲儿,也来了兴致,跟着盘腿坐在地上,吵闹着玩了起来。 第19章 生日快乐(8) 马良唱了一会就坐不住了,索性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哼哼着,躺着唱上几句,还要翻个身再趴着唱几句。 齐雨好奇,问马良这是什么意思,马良硬撑着抬起脑袋,手划拉着言语不清地解释:“听我唱的……多……专业,我不就……唱片么,一面完了……不得翻到另外一面么……” 大家听了他这个解释,全笑翻了,夏炎翻起身骑在了马良背上,眼泪儿一对对儿往下掉。 陈静看这几个人闹得有点出头了,怕一会控制不住场面,赶紧叫齐雨帮忙,给大家安排休息的地方,这几个醉鬼却铁定了主意不进房间,赖在地毯上就是不起来。 陈静拍了拍手,拖秦歌拖得腰都酸了也没能挪动他,看看齐雨同样看着地上的夏炎一筹莫展,索性带上她和林晓溪上楼了,给她俩安排了房间,三个人洗漱完,各自去休息了。 马良醒来时,脑袋还晕晕沉沉的,坐起来四下打量一番,才想起昨天是直接睡在地上了,起身看看夏炎他们都已没了身影,连昨天吃饭的桌子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马良在一楼等了一会,还是没人出来,忍不住走上了旋梯,上到二楼刚好碰见林晓溪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这才知道别人都已经撤了。秦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夏炎捎着齐雨,两个人顺路,田军自己刚走不久。 林晓溪让马良等一会,她去收拾下,走到陈静门前敲了敲门,陈静应了一声,穿着睡衣侧身从房间里闪了出来,随手关紧了门,听林晓溪说要走,赶紧拉着林晓溪去了另一个房间,说有东西要送给她。 马良等林晓溪的当儿,在廊子上来回溜达着,忽然顿住了,他似乎听见陈静的房间里有声音。 贴在门上听了一会,有些嘈杂,不太清晰。 马良咽了口吐沫,心跳得厉害,回头听了听,陈静和林晓溪在另一个房间里大声说笑着,他回身把住门柄,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所见之处是一张大床,蓬松的被子凌乱地遮住了床上的物事,马良眼睛一低,心思全放在了窗前的一双鞋上,正发愣的功夫,身后闷声一响,他赶紧抽身关紧了门,刚迈出两步,恰好迎上了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的陈静和林晓溪。 “马良你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还不去洗把脸,我上班都迟到了!”林晓溪显然是讨得了什么宝贝,脸上眉开眼笑的。 “没,没什么,我这不是等你呢么,我这脸有什么好洗的,咱赶紧走吧我也迟到了。”说完拉着林晓溪就走。 走到了门口林晓溪甩开马良的手,回头跟站在二楼的陈静挥手道了别,转身又追马良去了。 陈静站在二楼,看林晓溪和马良走出了门口,脸色有些凝重,回到房门前推了推门,又侧头想了想,推开门走了进去,进去时已然是满脸的笑意…… 第20章 今晚雪加酒(1) 齐雨把自己埋在一堆资料后面,看得自己头昏脑胀,她托着下巴出了会儿神,心里忽然有些烦躁,再摊开书是半个字儿也看不下去了,索性站起来,来到窗前。 上午接到采访部老太婆的任务,让她准备采访一个it界的小名人,这是齐雨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任务,从开始准备资料到约见被访人,再到事后的采访报道,都要她单独来完成,她对it界根本没什么概念,接到任务后恶补了一个周末,眼看今天一个上午又搭进去了,可脑袋里还是没什么概念,一想到要和一个成天跟代码机器打交道的人坐下来郑重其事地聊天,她就头疼。 齐雨忽然有了主意,她使劲拍了拍脑袋,责怪自己怎么早没想到,掏出电话便给夏炎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出来吃个饭。 夏炎还以为这小妮子突发善念想犒劳一下他老人家,在电话那边忙不迭地答应了。 路上有点堵,齐雨赶到两个人约好的自助烤肉店时,夏炎已经在大厅的椅子上等了半个小时了。 齐雨一进门就看见了夏炎,见这家伙满脸怒色,站在原地抱起了小拳头,一个劲儿朝着夏炎的方向作揖,夏炎哭笑不得,只能发狠说要大吃她一顿。 夏炎看了看齐雨拿过来的盘子,各种蔬菜加水果,不带一点肉星儿,再看看自己身前的盘子,羊肉片,鸡翅,虾,鱿鱼,全是荤的,不禁摇了摇头,感慨男人跟女人在吃上的迥异。 他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小雨,你说有时候风格迥异,是不是恰好能完好的结合?” 齐雨看了看夏炎,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夏炎接着解释到:“比如在有限的资源里,合作伙伴的需求不同,这样彼此就能心平气和地合作,或者说团队就能顺利地运作,少去很多勾心斗角?” 齐雨看了看夏炎,这次她明白了夏炎的意思:“你还别说啊老夏,我忽然发现你有点儿哲学家的意思,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哲学味儿。” 夏炎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老李,老李之所以在最后时刻退出了两个人的攻守同盟,可能只是和自己的需求不同吧,想到这里,他又开始跟齐雨探讨:“需求的迥异是一柄双刃剑,既能坚固一个同盟,也能瓦解一场合作,还是要看这柄剑握在谁的手里。” 齐雨这次没答话,夏炎似乎不是在跟她上套,而是在教育自己。 夏炎还想再深掘一下这个问题,齐雨用筷子敲着盘子打断了他:“老夏,我请你来吃饭可不是跟你探讨哲学问题的哦,姑娘我今天是来虚心请教另一个问题的。” 夏炎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自己想的没错,这小妮子没事儿是不会白请他出来吃一顿的。他忽然觉得自己跟齐雨在一块儿,很多时候都只能无奈地笑笑,其实并不是真的无奈,倒是心里对齐雨有些呵护的情愫,每到关键时刻,就想让着这个鬼丫头。 齐雨吃了一片西瓜,转入正题:“老夏,我接到任务,要采访一个it界的小名人,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该问点儿什么样的问题才能不让这个人把我看扁了,而且报道做出来又有一定的质量呢?” 见夏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齐雨跺了跺脚:“老夏你认真点儿!这可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任务,我指着这次扬名立万呢!” 夏炎看了看窗外,天完全黑了下来,不远处路旁的一排景树上挂满了紫色的灯,透过淡蓝色的钢化玻璃望去,却又是换了一种色彩,真的在脑子里,假的在眼睛里,瞬时有些梦境般朦胧。 齐雨见夏炎心不在焉,又催促了他一次,这次夏炎扭过身子,往锅里放了两片肉,开始跟齐雨讲起他们这个行业一些不为人知的奥秘。 齐雨拖着下巴仔细地听着,要不是夏炎几次提醒,她都忘了来这里还有个任务就是填饱肚子。旁边的桌子上换了几次人,他们两个却像是忘了时间,聊得更热,更专注了…… 第21章 今晚雪加酒(2) 田军抬头看了看天,旱了半个冬天,终于在接近年底的时候等到了这场雪。 他脑子里全是那首弹得不很熟练的新歌,手指在背包带儿上来回按个不停,俨然把它当成了背上的吉他。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他又给林晓溪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今儿她和马良能来看自己演出,撂下电话之前他又问了遍林晓溪:“晓溪,你没再问问别人,真的只有你们两个么?别人都不来?” 林晓溪似乎猜懂了田军的心思:“对啊,他们都有事儿,今儿不能来,只有我和良子,对了,陈静也有事。” 田军听林晓溪提到陈静的名字,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抖了抖,寒暄了两句赶紧挂掉了电话,在街边橱窗的玻璃前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对着灰黑色的轮廓,自嘲地笑了笑。 田军的乐队排在前面,他上台前林晓溪和马良还没赶到,等他唱完一首歌的时候,听见台下有人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知道是林晓溪到了,回头跟乐队成员轻声商量了几句,转身来到话筒前。 “下面这首歌不是摇滚,这是一首抒情歌曲,献给今天我两位在场的朋友!” 田军甩着头发说出了这句话,台下的观众一阵叫好,不时转动着脑袋寻找台上歌手所说的两个幸运儿。 林晓溪知道田军说的朋友就是自己,显得很是兴奋,她凑在马良耳边,声音却大得出奇:“良子,田军说下面的歌儿是给咱俩的!” 马良看了看身旁几位投过来的目光,显得有些窘迫,往一边躲了躲,示意林晓溪别接着嚷嚷了。 林晓溪看马良这么不配合,嘟囔了句没劲,自己朝台前挤了挤,又大声叫了田军几声,直到田军跟她摆了摆手,她才安分下来。 “从开始我便学会 带着微笑入睡 醒来时发现眼角却挂着泪 终究是未能习惯 这悲欢的轮回 我承认自己怕了梦中的悲 你渴望呵护包围 轻言细语安慰 却忘了两个人该相互依偎 感情是温暖相对 还是独自疲惫 才有力气牵手到岁月成灰 你甘做娇艳花蕊 在我手边开不到最美 哪怕我情愿为你烟灭灰飞 没有我憨厚相陪 没有我平凡拖累 也许你才能展开翅膀高飞 爱情靠高歌完美默默付出没人理会 等无力的真心被绝望包围 才知道希望枯萎 原谅我倔强这一回 却连分手也 习惯地说得卑微 忘记了防备……” 田军在音乐中陶醉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台上表演,似乎此刻他是爬在某个人的耳边低沉地倾诉着。 每个让内心跟艺术接触的人,都会带着点儿自虐的倾向,这种自虐形容为自怜更合适,比如在对异性的情感方面,他们往往不会对现实中的某个人倾覆所有,而是把最初衷最美好的情愫都留给了内心幻化出的一个影子,这个影子藏在他们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带给他们美好,更多的却是触碰不及的无奈和忧伤。 宁可隐忍着虚无的折磨,也不在现实中迁就自己,这是一种习惯。 田军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这种习惯,因为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里,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在某一天忽然走了出来,幻化成了一个触手可及的她,这个她,就是自己愿景中所有的美好。 那个人,是陈静。 第22章 今晚雪加酒(3) 林晓溪挡开了马良的手,脖子一仰,一杯酒又灌了下去:“马良你别婆婆妈妈的,今儿多高兴啊,你别管我,让我痛痛快快地喝一次!” 马良的脸有点儿阴:“林晓溪,你能不能不抽风啊,就你这个喝法,你以后跟客户出去吃饭我怎么放心啊,再说,我当初大学跟你好那会儿没见你这么能喝啊!” 林晓溪打了个响亮的嗝儿,完全没了淑女形象:“马良你把话说清楚啊,一个大男人,别动不动就翻小肠!我怎么不能喝了?要不是那次聚会我喝多了你能把我……”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侧脸看了看田军的反应,知道自己说走嘴了。 田军把脑袋扭向一边,假装没听到林晓溪的话,却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马良坐在中间,看见了田军的表情,心里尴尬得不行,正没出转移一肚子恼火,见林晓溪又端起了杯子,伸手就给夺了下来,这次他看了看林晓溪翻给自己的白眼,没说话,看样子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田军见林晓溪和马良斗嘴斗得有趣,心里莫名地有些黯然,他又想起了那个人,有那么一会儿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钟情是不是徒劳,但是这个念头随着一杯冰酒一股脑涌向了喉咙,马上消失不见了。 台上的乐队玩儿的是重金属,花哨的鼓点儿却有着极强的节奏感,主音吉他失真的solo像是声嘶力竭的呼喊,伴着主唱嘶哑的嗓音,早把台下的观众带得疯了起来,田军闭着眼睛摇晃了一会脑袋,猛地站了起来,拉着马良和林晓溪挤入了喧嚣的人群。 重新回到桌上,三个人已经跳出了一身的汗,马良也抛掉了刚开始的拘谨,把林晓溪揽在怀里跟田军频繁地碰着杯子。 田军似乎有意灌自己,跟马良碰完了跟林晓溪碰,举杯必干,碰到两个人推辞的时候就自己喝,半个小时不到,他的眼睛已经红了起来。 马良看出田军不大对劲儿,跟田军喝完一杯酒,顺手把杯子扣了起来:“军子,咱别喝了,就到这儿吧,我看也差不多了。” 田军朝着马良倾了倾身子,似乎这里太嘈杂,他听不清马良的话,伸手夺过马良手里的杯子,又给他倒满了,举起自己的杯子便跟他碰,碰完也不管马良的反应一口干了下去。 桌上没酒了,田军站起来想叫服务生,马良一看赶紧站起来把他按回了椅子上,刚想坐回去,却被田军紧紧地搂住了。 马良明显地感觉到,田军的身子在微微地抖动着,侧头看他时才发现,田军已经一脸的眼泪,透过震耳的音乐声和人群的喧哗,他还是能听见田军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马良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直觉得田军是个硬汉,此时眼见他哭的很是伤心,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安慰他几句。 林晓溪有些晕,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显然没察觉异状,马良挨着田军坐了下来,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一首曲子完了,酒吧里稍显安静,马良赶紧跟田军搭讪:“军子,今儿这是怎么了?不像你的作风啊,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哥们儿能帮的决不推辞!” 田军已经喝高了,完全不理会马良,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马良伸手给他抹了抹脸,站起来拍了拍林晓溪,示意她打起精神,自己和田军要出去下。 林晓溪揉了揉眼睛,不很情愿地坐了起来。马良硬拉着田军,穿过人群,踉跄着走向了卫生间。 第23章 今晚雪加酒(4) 雪下的不小,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马良放慢了速度,眼睛盯着前面的路,心思却留意着车后座躺着的田军。 这小子今天是完全高了,刚在卫生间里拉着马良一个劲儿地嚎,反复只有一句话“那天我错了。” 马良知道田军这句话指的是什么,那天在陈静家看到的一幕,他本来没当回事儿,今天田军这么一闹,他觉得这小子心里也真是够苦的,在这个圈子他喜欢谁都可以,唯独不该喜欢陈静,简单地喜欢也就罢了,偏又摊上他这么个情种。 “造孽!”马良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却惊醒了身边的林晓溪。 林晓溪揉了揉眼睛,她从酒吧出来时几乎是闭着眼睛一头扎进车里的,坐在那儿就没动弹过,似乎现在缓过了点儿,脸也不那么红了。 “来,帮我点根儿烟。”马良朝着手扣努了努嘴。林晓溪吧嗒着嘴儿放了根烟在马良嘴里,捏着打火机打着了火却晃来晃去,看样子是成心逗马良。 “别闹,快给我点上,我这开车呢!”马良有点儿心急。 “急什么啊,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说点儿软话本姑娘就赏你口烟抽。”林晓溪睡了一会,现在精神十足,看样子非寻马良的开心不可。 马良使劲儿咬了咬烟把儿,他忽然觉得林晓溪这时候可爱得很,不禁哼起了小曲,哼了两句吐掉了烟,身子倾向林晓溪:“你个丫头,要不是有人在后座上我非把车停路边儿吃你两口!” 林晓溪听马良说后座有人,一时没回过神儿来,张嘴就叫了一声,没等马良责怪她咋咋呼呼,马上又明白了后面是田军,忍不住坐直了回头看了看他。 林晓溪扭头的时候透过窗子看见了外面的雪,忽然兴奋起来。 “老公,你看外面多厚的雪啊,你还记得大二的时候你给我堆的雪人么,还非说那是你守在我楼前,害得我一晚上没睡觉,站窗口尽盯着那雪人儿看了。”林晓溪靠在马良的手臂上,语气少见地温柔。 马良被林晓溪的语气感染,心里也开始怀念两个人曾经的美好时光,他正了正肩膀,觉得林晓溪这样靠着自己摆弄方向盘有些别扭,但是又不想让她起来,念头一转,索性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 熄了火,马良看了看车后座的田军,这小子睡意正浓,看来不用担心他碍事儿,伸手捧过了林晓溪的脸:“老婆,我今儿再给你堆个雪人儿吧,堆个跟你一样漂亮了。” 林晓溪完全进入了状态,话说得跟朗诵诗歌似的:“好吧,今晚就让我们重温一遍美好的时光……” 马良狠狠跺了跺脚,看着眼前的作品,很是得意:“怎么样媳妇,这家伙跟你有一拼吧?” 林晓溪绕着雪人转了两圈,脸上有点儿疑惑:“老公,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这家伙看着这么别扭呢啊?” 马良被林晓溪一提醒,走近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你还别说媳妇,你这眼神真不错,咱这雪人忘了装鼻子啦!” 林晓溪也笑作了一团,跑过来拍打着马良:“你真够坏的,不给人家装鼻子啊,讨厌不讨厌你,还说跟我一样漂亮呢……” 第24章 今晚雪加酒(5) 马良挨了林晓溪两巴掌,一把搂住了她,看着她发红的鼻尖,心竟然狂跳起来,想在他脸上亲一口,却似乎找回了初吻时那种紧张腼腆的美好感觉。 林晓溪看马良眼神儿异样,心也跳个不停,轻轻闭上了眼睛,接着酒精的作用,眼前幻化出一幅场景:白雪飞扬,蓝色苍穹下,鹅绒般的地毯,她林晓溪衣袂飞舞,被爱人紧紧拥在怀里,只等着那柔软又不失力量的红唇来点燃自己…… “嘿!干什么呢!” 不知哪儿冒出的声音,把两个人吓了一跳,马良差点松手把林晓溪摔在雪地上,回过神来又赶紧把她揽回怀里,见车前走过个人来,没看清来者,倒是看见了自己车后闪烁的警灯,交警。 “警察叔叔,我们是两口子,今儿这不是下雪了么,出来高兴高兴,这不犯法吧?”马良见是交警找上门来,嘴上开始油腔滑调。 “谁管你们是不是两口子,你车后面趴着吐的那个也是你们一伙儿的吧?我看他喝的不少啊!”交警挥了挥手里的指挥棒,指了指马良的车。 马良听了她的话“哎哟”一声,知道是田军从车里出来了,自己光顾着高兴竟然没察觉,赶紧拉着林晓溪跑了过去,看见地上趴着的田军一身的雪,吐得到处都是,着急地绕着他转了两圈儿,下手就去提溜他。 刚把田军塞回车里,交警也跟过来了:“来,哈口气,我看你也喝酒了吧?”交警把测酒仪伸了过来。 马良有点儿心虚:“哪儿啊,警察叔叔,我没喝,真的没喝,您看这大冷天儿的,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交警收回仪器放在眼前看了看,抬头笑了:“你还没喝呢啊?你看看这上面的数字,你没哈气儿光说话都这个数儿了,还说没喝!” 马良见败露了,赶紧换了一讨说法:“同志,啊不,警察叔叔,我是喝了点儿,这不是我觉得违反交通法规,赶紧把车停这儿不走了么,我这是知错就改,知错就改,不算违章吧?” 交警听了马良的话嘿嘿乐了:“你没违规?你没违规你车是怎么开到这儿的?再说,你看看这什么地儿,能停车么?” 马良见讨不到便宜,赶紧上前巴结,递了根烟过去:“来来,您抽根烟,别生气,我这就走,这就走,决不再给您添麻烦!” 交警伸手拨开了马良递上去的烟:“对不起,不吸烟,我犯不着跟你生气,我也不难为你,酒后驾车和违章停车,你选一个吧!” 马良一下没话了,心里权衡了下,决定还是选择违章停车,回过神咧了咧嘴,责怪自己太大意了…… 林晓溪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罚单,心里很是不舒服:“你开车年头不少了了啊,怎么还犯这低级错误,这钱够我买个粉底的了,真是的。” 马良本来也烦,一听林晓溪不但不安慰自己,还出言责怪,一肚子的火,先前两个人刚开始升温的浪漫马上烟消云散,刚想张嘴说话,只听后座的田军“哇”的一声,马良捶了方向盘一把,心里叫苦不迭…… 第25章 今晚雪加酒(6) 银白的世界,马路被清扫出来,横亘在雪白中像是一条条丑陋的带子。夕阳把最后一缕光从远处抛过来镀在落地的玻璃窗上,远看去金碧辉煌。 玻璃窗内的欧式咖啡馆里,清淡的音乐声响起,缕缕热气从杯子的边缘腾起,温暖朦胧,与窗外的冷清恍若隔世。 夏炎在烟灰缸的边沿敲了敲手指间褐色的香烟,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秦歌,这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咱就小三十的人了,还没纳过闷来,这青春的美好时光就要一去不返了。” 啜了口咖啡,夏炎看秦歌没说话,一个人接着唠叨:“哎老秦,你说这青春啊,到底是像外面的雪那样洁净高傲,还是像壁炉里的火一样烈焰高燃呢?” 秦歌侧头点了颗烟,狠吸了两口,隔着腾起的烟雾看了看夏炎:“因人而异,有人雪般洁净高傲,有人火一样烈焰高燃!” 夏炎听了秦歌的话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看着秦歌:“那你呢?雪还是火?” 秦歌笑了笑,他觉得夏炎今天有些煽情,想也没想就回答:“我啊,我是都有,时而洁净高傲,时而烈焰高燃。” 夏炎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哈哈笑了起来:“你想得美!那你最后不是雪化成水灭了火,就是火太旺烤干了雪!” 秦歌朝着夏炎吐了一串眼圈儿,神情有些不屑:“你还真说对了,不过我这水没蒸发干净,总是留那么点儿,有时候从上面出来,有时候从下面出来!” 夏炎抿了抿嘴儿,他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和秦歌像是换了角色,以前秦歌说话总是带着股子酸气,自己是两句话就上了歪路,现在正好相反,两个人不动声色地互换了诗人和流氓的角色。 夏炎还想煽乎几句,却听见一串高跟鞋击打着玻璃地板的脆响朝这边过来了,抬头一看,果真是齐雨。 “你俩聊什么呢神情这么庄严肃穆,来,说给本姑娘听听呗。”齐雨把手上的白色小拎包随手甩在椅子上,坐下来端起夏炎的杯子就抿了一口,见夏炎皱着眉头看自己,撇了撇嘴:“老夏你什么意思啊,我不嫌弃你你到不乐意了?” 夏炎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儿:“哪儿敢哪儿敢,您喝,您喝。” 齐雨扭了扭身子:“这还差不多。”说着把杯子推向了夏炎:“你当本姑娘真稀罕你的,服务员,一杯卡布!” 夏炎无奈地看了看秦歌,两个人对着哈哈笑了起来。 齐雨见这两个家伙统一了战线,心里不痛快:“我说老夏,你今儿可是有求于我,你要是本着他老秦来的那我可走了啊,我身后有一堆工作等着我呢!” 夏炎立刻止住了笑,瞪着秦歌把不是往外推:“我说秦歌同学你笑什么笑,你这样让齐雨女士很不舒服你知道么?很不舒服!” 秦歌白了夏炎一眼,心里倒是佩服这小子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么厚的脸皮,嘴上丢了句“你至于么”便不再说话,一个人看着窗外出神儿…… 第26章 田军的理想(1) 齐雨摆弄着精致的紫色杯子,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似乎她还不确定自己的主意够不够完美,夏炎目光带着询问看向她,齐雨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 “老夏,我是这样觉得,你的公司没有及时和你续约合同在先,这在他们嘴里是失误,但是在法律上讲就是操作失误,这操作失误也是要承担责任的,再者,他们现在摆明了是把你卡在位置上,走走不痛快,留留不舒坦,这招要说够狠的,让你有苦说不出,不过这样倒是能激发你与他们斗争到底的决心,所以也不全算是坏事儿吧!” 齐雨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话,嗓子有点儿干,停下话喝了口咖啡,看了看夏炎和秦歌,看他们两个对自己这番话有什么反应。 夏炎长叹了口气,对齐雨的话不是很满意:“小雨,你说的这些我早想过了,今天找你来又不是听你分析形势的,我主要是觉得咱们能在你齐大记者的身上做做文章。” 秦歌跟着点了点头,替夏炎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咱也不绕弯子里,老夏跟我说了,他的意思是立刻申请劳动仲裁,然后就看你的了,最好是你能找机会报导一下这个事儿,给有关部门加加压,这样事情可能会顺利一些。” 齐雨见了夏炎的态度本来想跟他斗几句,听了秦歌的解释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怎样找到报导的机会,一时也顾不上跟夏炎斗嘴了。 秦歌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提醒着齐雨:“你们社里不是最爱搞个专题什么的,你就留神着点,看最近有没有这方面的,要是有了咱就顺水推舟,没有再想办法。” 齐雨撇了撇嘴,忽然想起了什么,张嘴说了出来:“我们最近倒是有个专题,不过讲的是如何优化企业结构,跟这事儿似乎不搭边啊!” 秦歌听了齐雨的话显得有些兴奋,又点了根烟,开始教育齐雨:“你看,不是我说你吧,你就是没有策划的能力,就你们社里现在搞的这个专题,他老夏就能搭上个顺风车!” 秦歌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似乎有意调夏炎和齐雨的胃口,这两个家伙脸上满是狐疑,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歌,等着听他的高见。 “你想啊,优化企业结构,这是一个泛泛的话题,你们要是想深入地做这个专题,是不是应该把它细节化一下,有条理地展开?” 秦歌看着齐雨,在等她的肯定,见这丫头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头雾水,带着点儿狐疑看着自己,不禁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头。 “你怎么这么笨呢,我干脆做一回你的老师吧,你看,优化企业结构,咱们把它展开,企业的结构是什么?什么研发部销售部市场部公关部,这些都是花哨名词儿,最根本最关键的结构是什么?还不就是企业与员工之间的关系!”秦歌语气激昂,似乎对眼前两位的木讷很是不爽。 齐雨听出了点儿门路,张嘴想说点儿神门,想了想又没开口,眼睛看着秦歌,意思是让他索性讲个透彻。 第27章 田军的理想(2) 秦歌打了个响指,示意不远处的侍应生给他再上杯咖啡,身子朝后靠了靠,神情很是得意:“说到企业与员工之间的关系,离老夏可就不远了。在这种雇佣关系中,受雇者明显出于劣势,但是受雇者又是生产的直接执行者,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产品质量和企业的效率,所以解决这种雇佣关系中的矛盾是优化企业结构不可规避的问题!” 夏炎也听出了秦歌的意思,齐雨恍然大悟,忍不住嚷嚷了起来:“对啊,老秦你说的这些我好像也听说过,但我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秦歌笑了笑,接着往下讲:“其实这件事不光能帮助老夏,对你也是个机会,你今儿晚上大请我一顿,我给你参谋着写个策划书,没准这就是你晋升的机会呢,就算没能晋升,也足能引起上级的重视了。” 齐雨朝前凑了凑身子,对秦歌所讲很感兴趣,但想了想又有些顾虑:“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怕我没能讨乖,却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了啊。” 夏炎和秦歌听了齐雨的话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秦歌朝夏炎努了努下巴:“老夏,我觉得小雨的确精明,你说呢?” 夏炎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齐雨,这丫头一时吃不准秦歌这句话是夸奖还是话里有话,转着眼珠打量着秦歌,看起来好不滑稽,忍不住又笑了。 齐雨也懒得再想,伸了伸腰,揉了揉脖子:“老秦啊,你倒是有才,就是你这说话方法得改改,你说你又不是说相声的,怎么那么爱抖包袱呢,听得我脖子都酸了。” 秦歌笑了笑,对齐雨的话不以为意,转过头看了看窗外,此时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齐雨喝着杯子里的咖啡,嘴里开始感慨:“两位才子再帮我解答下,你说这世界为什么这么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呢?照这样下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所谓的和谐啊……” 夏炎侧头想着齐雨的话,一时不知道怎样解答,齐雨这句话也恰好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想着想着已经不是在系靠怎样回答齐雨的问题,倒是开始顺着她的思路感慨万千起来了。 秦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电话,侧身把电话放在了耳边,话筒压得很近,齐雨和夏炎听不见那边儿的声音,只能看着秦歌在这边儿嗯哈地答应着。 等秦歌放下了电话,夏炎和齐雨同声问了出来:“谁啊老秦?看你神秘的!”说完两个人不禁看了看对方,笑了起来。 秦歌没回答他们,站起来把身后衣架上的大衣拿在了手里,看样子是要离开:“对不住了二位,我有事先撤,改天再教导你们俩!” 说完也不顾齐雨在后面大喊着晚上要请他吃饭,径直朝着门口走去,推开了门却有想起了什么,转身折了回来,走到桌前看了看夏炎和齐雨诧异的表情。 齐雨先发制人:“我说老秦,你不是这么没出息,非要赖我一顿饭吧?我可就是说说啊,你还真当真啊!” 秦歌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窗外:“看见没,太阳又下去了,今天最后一句教导,你刚所说的和谐,跟理想是一样的,他们只是一个过程,其完美不在于最终的完达,而是在追求的路上,只有这样才能轮回,才有延续的力量,天黑了再亮,这才是世界!” 说完看着目瞪口呆的夏炎和齐雨,嘴角一扬,大步朝外踏去。 齐雨等了会儿,见秦歌没再折回来,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转过头看了看夏炎:“老夏,你说我怎么忽然盼着老秦能再回来给我们解释解释呢?” 夏炎呆呆地看着门口,似乎被秦歌的话触动了,嘴里的话声音小得很,听起来像是喃喃的自语:“说得好,轮回……” 第28章 田军的理想(3) 北京有数以百万计的流动人口,这在全国的城市中也许难居榜首,但是从外地汇集此处的文艺青年绝对不是其他任何一座城市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几百年的古都,现代中国文化的汇集中心,这对那些怀揣梦想的青年是个难以抵挡的诱惑。 他们带着飞黄腾达的青春梦,抛弃了一切顾虑,来到这片有无数前辈发达也有更多先驱颓败的热土,挥洒着青春的激情,抛却了或多或少的才气,满腔的热血是他们唯一的本钱。 他们租住在这个城市的地下,却有着比白日里艳阳天还高的梦想,他们吃的用的是这个城市的最低标准,却对那些奢华和富丽耳熟能详。 田军就是这批大军中的一员。 他走在凌晨的学院路上,在离开大路钻进那条灰暗的胡同之前,他站下来打量了一番身后不夜的辉煌,心里黯然。 这些闪烁的霓虹是他的理想,将要钻进的胡同是他居身的现实,其中的巨大落差有时候是一种动力,更多时候却让人心灰意冷。 有一天,田军想,他会像某个清晨那样从胡同里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钻出,走向这举世的繁华,而夜晚,他再也无需归来。 田军曾结识一个老乡,此人也曾是个乐手,在当初来此地的激情梦想被现实击得七零八碎像是拆迁留下的稀土碎石一般后,踏踏实实地去中关村卖起了光盘,田军认识他时他已经是一家店面的店长,他曾把田军领到他租住的地下室,将一整包的衣服送给了自己。 那都是一个摇滚青年必不可少的装饰:满是洞的牛仔裤,色掉得斑斓的t恤,质量低劣却花哨无比的外套,破烂的大头皮鞋。 那天晚上,田军包着包裹打量着这个热心的老乡,他心里想知道这个放弃了梦想的青年到底得到了什么。 那个老乡看出了田军的心思,在送田军离开之前他拍着胸脯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这里有样东西,那是踏实。 这位老乡在半年前死于一场车祸,田军曾带着他年迈的父母到他的安身之处取他留下的东西,两位老人在他的床单下发现了一张存折,看着上面的数字抱着痛哭不止,那张存折田军看过,两万元整。 两万元,是这个城市中一些人一顿“便饭”的酒钱,是一个所谓白领的年终奖金,是繁华地带一平米居民楼的价钱,也是一个青年放弃了梦想后所有的积蓄。 今晚似乎格外的凉。 田军忽然想起了那个老乡拍着胸脯说话的场景,如果这个人还在,田军会冲到他身前告诉他,所谓的踏实,只是退缩后一种习惯性的心安理得。田军自嘲地吹起了口哨,他在这条通往理想的路上也曾退缩过,甚至想放弃音乐借着大学所学去谋一份工作,哪怕薪水低微,总算是能像大多数人一样,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 田军的退缩恰好发生在那个老乡离去前的不久,在送走了那两位老人后,他赌气似的撕掉了自己巴掌大的毕业证,点着后将那一团火焰丢进了马桶,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管道。 他把自己最后的退路冲进了这座城市的地下管道中,那为数不多的灰烬,也许能滋养来年野郊的一朵白头翁,却不足以滋养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理想。 第29章 田军的理想(4) 田军坐在从楼道里搬回的破烂单人沙发上喝了一罐啤酒,瞥见沙发的扶手处又露出了海绵,他找来了针线,笨拙地编织着合拢不起来的布片儿,嘴里随意地哼哼着。 忽然他停了下来,似乎是来了创作的灵感,把针别在沙发上拿过来吉他,没敢插音响,手指在琴弦上拨弄着,一边思索着。 摆弄了半个多小时,田军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把曲子从头到尾弹了一遍,感觉听起来还不错,刚想放下吉他去洗漱,忽然听见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争吵声。 争吵声是一男一女发出来的,开始声音不大,田军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刚想出去,那声音忽然大了起来,这次田军听清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变了强调的吼了一句“你走了就别回来!” 这一句话后,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便重归于了寂静。 田军等了一会,确定外面没人了才拿起脸盆走了出来,这种争吵在这层租住人员混杂的地下室时有发生,每当这时候大家都屏气凝神,谁也不好干预别人的家事儿,等争吵消失后再该干什么干什么。 田军朝着走廊尽头的水房走去,快到拐角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嘤嘤的抽泣声,他愣了愣,还是走了过去。 那是藤子,那个喜欢对着田军笑的女孩,自从那次她自作主张地在田军的屋里放了一个苹果后,田军觉得这个也算有几分姿色的南方女孩笑起来很可爱,脸圆圆的就像是那个晚上的苹果。 田军有些不知所措,他拿着脸盆在藤子的身旁站了一会,终于张嘴了:“藤子,这,这是怎么了?你别在这儿了,回屋去吧,外面凉……” 说完了话见藤子没反应,田军搓了搓手,放下脸盆试探着搀扶起了地上的女孩,扶着她朝不远处的门口走去,进门开了灯,田军愣在了门口。 这间屋子他曾来过,那次是藤子的生日,她做个几个菜,非要田军也过去尝尝,他当时还感慨有了女孩儿的屋子就是不一样,屋子里的家居不多,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处处透着简单的温馨。 但是此时的小屋已经大变模样,床上的被子乱卷着,半截床单拖在了地上,地上到处是玻璃渣,像是化妆品的瓶子被打破了,还有一滩番茄酱似的东西撒在空地上,整个屋子乱作一团,根本没下脚的地方。 田军犹豫了下,转身询问藤子是不是去他那坐会儿,藤子坚定地摇了摇头,说出的话细若蚊蝇:“田军,我没事,你回去吧,我自己收拾下……” 田军话说出了口,也觉得深更半夜的藤子去他那不太好,听藤子的话虽然声音小却很坚定,就扶着她用脚立起了地上倒着的椅子,把她安放在上面。 “要不,要不我帮你收拾收拾吧,这够乱的……”田军站着没走,他觉得自己就这样离开有些不近人情。 藤子似乎想一个人静静,低着头没说话,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田军帮忙,田军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小心地挪着步子出去了。 洗脸回来经过藤子的门口,田军停下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屋子里静得出奇,有那么一会他很想推开门进去看看藤子是不是有什么状况,但是又怕万一她没什么事儿过于尴尬。在门外打了几个转转,才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30章 田军的理想(5)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田军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去公用的厨房做饭吃。 菜下了锅,田军被涌出的油烟呛到了,使劲咳嗽了一会才缓过来,抹了把围着眼眶打转的眼泪,心里有些不好受。 自己的意中人高在天边,身边也没个女孩子,那些夜场看着自己在台上十二低迷时而嘶吼的疯狂观众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认为范儿极了的朋克小子,每天还要躲在地下室跟锅碗瓢盆打交道。 田军眼光不经意扫过藤子的房门,固然想起了今天早晨的事儿,心里有些担忧,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儿回来了没有,藤子现在怎么样了呢? 正想着,藤子的门开了,田军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翻着锅里的菜,想了想不妥,觉得自己应该跟藤子聊几句,哪怕是简单的问候一下。 “藤子,起来了……还好吧?”田军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直接问早上的事太过冒昧,只能问了句还好吧。 本以为藤子会简单地客气一下便低头走开,没想到她倚靠在门框上朝着田军笑了笑:“田军,你这是刚起来做午饭吧?” 田军见藤子有说有笑,跟没早上的一回事儿似的,不禁有些发愣,挠了挠脑袋接过了话茬:“哪儿还分什么午饭晚饭啊,我这一天也没个规律,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藤子笑了笑,刚要说话,忽然耸起了鼻子:“哎呀田军,你的菜糊了吧?!”说着跑了过来,伸手把田军手里的铲子抢了过去。 田军看了看锅里,自己刚刚只顾得跟藤子说话,忘了手里的活计,几句话的功夫锅里已经冒出了焦味儿,看着藤子熟练地翻弄着锅里的菜,挠了挠头,只能站在一边傻笑了。 “这菜没什么水分了都,所以才这样容易烧焦,你以后吃菜还是现吃现买吧,菜这样放着都没营养了。”藤子言语中带着几分莫名的责怪,回头看了看一脸傻笑的田军,转过身专注地翻着菜,嘴里自语般地念叨着。 “怎么用这种铲子呢,这种铲子下锈,对身体不好,对了,我那儿有不锈钢的,我去拿啊!”说着把铲子塞到田军手里,转身朝房间走去。 田军本想告诉藤子不麻烦她了,刚想张嘴藤子停住转过了身:“你看我干嘛,看着锅里的菜啊,再焦一点儿就真的没法吃了!”说完撇下半张着嘴的田军,走进了屋里。 在田军的竭力邀请之下,藤子跟田军一起吃了午饭,她从房间里拿了从老家带过来的小菜儿,还揣了两罐啤酒过来。 两个人边吃边聊,各自说着身边有趣的事儿,似乎田军的故事很逗人,藤子几次笑得眼泪儿都出来了。 田军看着藤子,心里也很高兴,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些怜悯这个娇小的南方女孩儿。 藤子的酒量不大,喝了半罐啤酒下去,脸红得像是发烧了,圆嘟嘟的看起来颇有几分可爱模样。 田军早喝完了第一罐儿,手边刚打开的一瓶白酒也已经下去一半了,他今天很高兴,在这间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里还没有人跟自己一起吃过饭,对田军来说,这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带着几分醉意,田军看着藤子的脸心里忽然有些情愫涌了出来,有那么一会儿,这个大男孩儿甚至想伸手在对方的小脸儿上捏一把。 就在他傻笑着为自己积攒勇气时,心里忽然一疼,他想起了那个人,那张洁净的脸庞在脑海里只是轻轻一闪,田军便开始深深责备自己刚刚不检点的想法。 剩下的半顿饭,田军吃得味如嚼蜡。 第31章 田军的理想(6) 对理想最完美的状态,就是一直走在追求的路上。秦歌一直这样告诫着自己,但是每当感叹起自己的怀才不遇,秦歌又觉得自己的确在路上,只是他总被理想远远地落在身后。 中午起床的时候他还发了会呆,对自己的处境有些发愁,工作室从成立到现在也没接到过什么大活儿,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成本,但是当初建立这个工作室他也下了所有的赌注,现在他的未来跟这个工作室捆绑在了一起,如果继续这样萧条下去,他也只能变卖了设备,自己乖乖找个公司给别人打工去,但那样,自己就在费劲了周折后又回到了起点。 吃饭的时候秦歌接了个电话,听完电话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抱着小优在地上转起圈来,也不顾小优的尖叫和捶打,直到晕头转向了才抱着她一起摔倒在沙发上。 小优噘着嘴等了一会,秦歌只是坐在那儿傻笑着,看样子自己要是不张口问他一时半会不会说出其中的奥妙。 “你看你,多大的人了,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儿?有人找你做东西?”小优试探着开了口,她实在不知道除了业务送上门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值得这么高兴,这次她还真的猜对了。 秦歌靠在沙发上跟她讲了个大概,原来打电话来的是某个电视台动画频道的编导,说下午想跟自己见个面,也许能有些合作。 秦歌简略着交代完了电话的来龙去脉,瞪着眼睛看着小优,但是小优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惊喜:“看把你乐的,人家只是说见个面,还不一定会不会把活儿交给你呢,再说,不就是个业务么,瞧你,一点儿沉稳劲儿都没有。” 秦歌心里高兴,也顾不上计较小优说话时有些责怪的口气,抬头看看窗外,挽起了袖子:“不是我不沉稳,是你不懂,如果跟他们合作成功那可不是一项业务那么简单,电视台,我的机遇来了!” 田军说完不顾一头雾水的小优,回到桌上扒拉了两口饭就去找下午出去要穿的衣服。 小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似乎也想到了期中的奥妙,走进屋里时已是满脸的高兴,一边帮秦歌挑拣着衣服一边跟他探讨这个所谓的机遇:“哎,老秦,你说你这次要是能跟他们合作,然后做出点儿成绩来,那他们是不是以后会经常照顾咱们的工作室啊?” 秦歌笑了笑,以前小优几次三番劝自己趁早撤了这个摊子,做个朝九晚五的打工族,每次提起工作室都说“你的工作室”,看来今天小优也乐得够强,终于开始把自己划为这工作室的一份子了。 “合作是小事,而且我觉得吧,电视台给的报酬肯定不会很丰厚,多了不敢说,起码要比我前几天接的那个小活儿低。”田军对着镜子转着身子打量着身上的外套,听小优忽然没了声音,看过去时发现她脸上已经不见了刚才的欣喜。 “真是的,我还以为咱们发达了呢,那要是这样还不如不干,难不成给他们白受累?”小优的语气里满是抱怨和失落。 秦歌对着镜子摆弄着衬衣领子,嘴里不紧不慢地开始教导小优:“我说你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眼前这点儿钱算什么?我看的是以后,要是工作室的名气打出去了,以后还愁没钱赚?现在这社会,什么最值钱?品牌!品牌你懂么?” 小优听了秦歌的解释,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总算觉得这件事还有值得高兴的地方,想起了秦歌说把工作室的名气打出去,忽然对了满脸的笑,走上前双手环住了秦歌的腰:“老公,咱给工作室换个名字吧,用我的名字多好,眉优。” 秦歌耸了耸肩,示意小优松开自己,转身拿起了梳妆台上的太阳镜:“眉优,要用这名字可就真什么都没有了!”说完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小优被秦歌浇了一头冷水,心里气恼,喊了句“你当初不是夸我的名字好么!”见秦歌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追到门前时他已经走了出去,只能狠狠地在门上踢了两脚…… 第32章 合作愉快(1) 沙红是一家集餐饮与娱乐于一体的中级酒店,坐落在东长安街的繁华地段。秦歌狠了狠心选了这家酒店作为见面地点,以来这里离某电视台的办事处较近,再者第一次见面不能过于寒酸,也算是对对方变相的讨好。 来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递过了名片,秦歌一眼扫到了上面的名字,但出于尊重还是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姓钟,重大民,倒是个不常见的姓氏。 秦歌抬头打量了对方两眼,钟大民也抬头看了看他,秦歌觉得这样看对方不太礼貌,赶紧低下了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他头一次觉得原来秃顶男人也会这样可爱。 “秦经理,是这样的,有个朋友跟我推荐了你的工作室,我在网上也看到了你的作品,我觉得你很有才华,希望我们能合作。”钟大民直话直说倒是让秦歌有些意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着钟编导继续把话说完。 “我们最近准备针对奥运会出品一套体育题材的动画,剧本已经选好了,如果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这可以成为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合作。”钟大民不紧不慢地说完了这番话,笑眯眯地看着秦歌。 秦歌心里砰砰跳个不停,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考虑自己应该怎样回答他的话。 钟大民似乎很解人情:“好了秦经理,我觉得你不会拒绝这次合作,毕竟是朋友介绍的,我就直话直说了,哈哈!”说着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秦歌倒是放松了不少,也没了先前的拘谨,索性敞开胸怀畅所欲言,发挥着自己的才智和经验说起对这种题材动画的见解来。 秦歌的确是个才子,这种才华不只体现在笔下的图画,他对产品的来龙去脉也很有见解,从组织制作到宣传到对播出结果的预测,一番话滴水不漏,把钟编导这个专业人士说得也频频点头赞许。 “钟经理,我觉得你是个人才,你要是愿意我倒是希望你能放弃自己的发财路来跟着我干,你将来肯定能有所成就!”钟大民夹了口菜放在身前的碟子里,笑着看向秦歌。 秦歌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钟编导您抬举我了,我哪有您夸的那么好,中国的动画界人才济济,我只不过是海中的一滴水罢了。我还是趁着年轻闯荡闯荡,积攒些经验,将来能胜任了一定投到您门下!” 钟大民对秦歌的回答很满意,又一次大声笑了起来,随即语气一转,朝前倾了倾身子:“秦老弟,恕我直言啊,其实我也有些费解,今天咱们一见面我就觉得你才华横溢,课时据我了解你的工作室规模并不很大,是不是创业上有什么困难?” 秦歌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中年秃顶男人戳到了自己的软肋,他心里感慨了一番,嘴上的话也略带着酸味儿:“您夸奖了,才华横溢不敢当,但对于动画这方面,我的确还算拿的起来,但是目前全国的动画产业经营模式古老,产业链不透明,有很多时候我也是一肚子劲儿没出用,可能还是我高估了自己吧!” 第33章 合作愉快(2) 钟大民抿了口酒,笑得颇有韵味儿:“对啊,中国的动画业起步较晚,在质量上和一些动画发达的国家还有很大差异,而且确如你所言,动画产业的操作过程中有很多普通人力所不及的地方,这也埋没了很多人才。” 秦歌听他说的是“普通人力所不及”,而非自己所说的“经营模式古老,产业链不透明”心里不禁暗暗责怪起自己来,他钟编导就是动画产业中的一位人物,自己方才那般话说得实在不怎么漂亮,有点儿指桑骂槐的意思了。 “钟编导,我也是您这个意思,您看我嘴笨,辞不达意,该罚,我自己喝一个!”说罢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全倒进了嘴里。 钟大民笑着拍了拍手,似乎对秦歌很是赞赏:“秦老弟爽快,性情中人!性情中人!” 秦歌笑了笑,吃了口菜压下嘴里的辛辣,接着刚才的话茬讲:“其实中国的动画业起步也不是很晚,只是前些年我们不太注重这个艺术形势,毕竟这种方式跟我们传统的媒介方式有很大的出入,比如,动画的前期基础—漫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得到重视。” 秦歌见钟大民点了点头,笑着看自己,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疏漏,顺着思路继续往下讲:“在很多国家都是以漫画为基础来带动动画的发展,而我们恰恰相反,似乎我们是靠着动画的拉动才让漫画的艺术形式流行起来的。” 钟大民举起杯子跟秦歌碰了一下,似乎对他的见解颇为欣赏:“你看,我就说秦老弟是才华横溢嘛,你还不承认!” 秦歌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钟编导,您别总夸奖我,我都吃不住了。” 给钟大民倒满了酒,秦歌开始想着给自己方才的长篇大论来个完美点儿的总结。 “总之,我们的动画产业现在是开始发展并且呈现出了良好的趋势,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网络的发展和普及,当然,您这样的伯乐才是动画事业蓬勃繁荣功不可没的功臣!”秦歌说完这一番话,自己很得意,这番话还算滴水不漏,追捧了对方,还说得有理有据。 钟大民对秦歌的话很受用,笑了笑竟然也不推辞。 两个人聊了将近三个小时,钟大民给秦歌大体透漏了一番所选剧本的概要,又介绍了一下完成作品的大体时间限制和要求,也谈到了报酬问题,说得却不很明朗。 秦歌不太关心报酬问题,他回味着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忽略了的一个问题:到底是谁引线搭桥,自己今天才能跟这个业界的大牛坐在一起侃侃而谈? 他试探着问了钟大民几句,也不知他是不想透漏还是真没能领会秦歌话里的意思,几次把话题引开,秦歌知道这个问题讲的太直接不好,只能把问号全装进肚子里一个人憋着。 钟大民看了看表,秦歌会意,稍稍欠了下身子:“钟编导,您看我光顾着说话了,本来还想跟您切磋下球艺,这楼上现成的保龄球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您还方便么?” 钟大民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秦老弟,自己人就不要那么多客套了啊,咱们实打实的,我今天还越了个人,现在都晚了,我得赶紧过去。” 秦歌顺水推舟:“您怎么过来的,要不我送您过去吧?” 钟大民掏出了电话,在秦歌眼前晃了晃:“不用,我也腐败一回,让单位的车过来接我就行了。” 秦歌附和着他笑了笑,站着等钟大民打完了电话,随着他朝外走了出去。 第34章 合作愉快(3) 夏炎申请了劳动仲裁,作为齐雨所在知名报社相关专题中的引例,他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仲裁书上白纸黑字:“经过相关调查,某公司员工因本身外的客观原因无法继续在该公司工作,责任由某公司承担,某公司应依法对其进行补偿……” 夏炎拿到了一笔还算可观的补偿,离开了工作三年多的公司,他去收拾东西那天又重新找到了在部门曾经熟悉的感觉,大家都跟他依依惜别,言辞中他成为了无可非议的受害者,众人都对公司的不人性化感到心寒。 夏炎心里很轻松,却还是尽力摆出舍不得的姿态,从公司的大门一出来他就拨通了齐雨的电话,让他帮忙约大伙儿今天晚上出来庆祝一下。 在田军的建议下,他们选择了田军今天演出的猫俱乐部作为活动的据点儿,据田军讲那里帅哥美女如云,如阴天的云,于是一干色男色女坚定地认为这个地方再合适今天的气氛不过,虽然夏炎很是咋舌那里酒水的价钱。 林晓溪身体不舒服,回了娘家,拖马良传达他对夏炎摆脱剥削的祝贺,小优上夜班不能到场,其他人别无缺席。 酒吧里让人昂奋的不只是台上极尽煽情的乐队演出,还有迷离的灯光和独身男女或真或假的落寞眼神,在这里男人打扮或者干练或者夸张,女人则或者妖艳或者暴露。 陈静喝着高脚杯里的鸡尾酒,显得有些无聊,她并非很喜欢这种喧杂的气氛,倒是齐雨显得格外兴奋,她的兴奋不只因为环境的烘托,更是因为她听从了秦歌的建议,自己一举成了领导眼中的可培养人才。 秦歌作为今天这两件喜事的直接参与者和主要策划人,今晚得到了夏炎和齐雨的大力追捧,搞得他觉得自己像是这帮子人为了报答请他来消遣的外人。 马良从来是把别人的喜事儿当成自己的喜事儿,他不停地喝酒劝酒,倒像是今天大家因为他才聚到一起的,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次活动的东道主。 几个人先在外面的吧台嗨了一阵,等田军的演出结束了他们钻进了预定的包间,有了田军的关系,他们的酒水一律八折,还免去了大半儿的包间费,夏炎一进屋就跟他碰了一杯表示感谢。 齐雨倒满了酒,走到秦歌身前,看来想感谢感谢他,没等自己开口秦歌先说话了:“怎么着啊齐雨,你还想来点儿程序么?我记得小说里女主人公这时候往往是双眼含泪的啊,你看你满脸春风,压根儿都不真诚。” 马良在一边跟着起哄:“什么啊老秦,你看没看过小说啊,这时候不应该满眼含泪,要我说就该以身相许了!”马良话音一落下众人就跟着大声起哄,弄得秦歌极为狼狈,一时不知道说点儿什么,恨不得上前打马良一巴掌。 陈静倒是一改在外面的沉默作风,朝马良啐了一口:“马良你怎么口无遮拦啊,成心欺侮我家小雨是不是?我看你今天两眼放光,是不是想趁林晓溪不在干点子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可小心点,你一有个风吹草动,我马上就给林晓溪打电话!” 夏炎嬉皮笑脸,完全不拿陈静的话当回事儿:“嘿,你说我多正直一人,怎么在你们眼里就那么容易成为反面人物呢!”他说完喝了口酒,接着白话:“陈静你太不了解林晓溪了,她总是自作聪明,你跟她说我青杏出墙了她死也不会信的,倒是你明儿跟她说我今天本本分分,没准她会审查审查我。” 夏炎听完马良的话笑了起来:“好,他自己给咱们出道儿了,我看这事儿就陈静来办,你明天见到林晓溪一定要强调他马良今晚作风保守奉公守法,咱们倒是要悄悄热闹!” 马良知道自己又口无遮拦了,丧气地挠了挠脑袋,把火气转向夏炎:“我说夏炎你丫怎么回事儿,怎么总跟我磕啊,是不是我什么时候借你钱忘了还了?!” 夏炎笑了笑,不答马良的话,他还真是喜欢看马良的衰样儿。 第35章 合作愉快(4) 齐雨给陈静算了一卦,两个人交头接耳地说笑了一番,忽然同时转过头来,齐齐看向了夏炎。 “我说齐雨,你没这么快吧,那边儿还欠着老秦一股子情儿呢,这会儿就转移目标,这是要攻陷夏炎的阵地来了?”马良喝了口酒,摇头晃脑地抢了先机。 齐雨白了马良一眼:“马良你怎么脑袋里就那么点儿事儿啊!”说完不顾马良纠缠着自己说清楚那点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拉着陈静来到夏炎身前坐下,满脸的严肃:“老夏,你现在摆脱了旧一轮的压榨剥削,有什么打算没?” 夏炎有点儿不解:“这事儿不大对啊小雨,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 马良又找到了捣乱的切入点:“我说老夏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人家齐大小姐说的够露骨了,你这样可没劲了啊,不解风情啊你!” 夏炎伸腿给了马良一脚,看着齐雨还是有点儿好奇:“小雨,你要是有什么发财道儿就直说啊,哥们我亏待不了你!” 齐雨撇了撇小嘴儿:“谁跟你是哥们啊!” 马良刚想再次插话捣乱,夏炎抬了抬腿,他看了看夏炎的尖头皮鞋,把话生生咽了回去,顺便咽了口吐沫。 齐雨要夏炎把手伸出来,接着淡黄色的灯光凑上前仔细地看了看,满脸的欣喜:“果然果然,本姑娘刚刚顺便给你算了一卦,现在看了你的掌纹,我果真给你算到了!” 夏炎抽回手朝后退了退身子,装出一副害怕样儿:“我说小雨,要是好你就说出来,要是我有什么倒霉事儿你就烂肚子里吧,我这够惨的了!” 齐雨给另外夏炎一巴掌:“大男人怎么这样没出息呢,好才听,不好就想躲?躲得掉么你!不想听拉到,我还懒得说了呢!” 夏炎扭头看了看秦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马良是一脸坏笑,看样子巴不得齐雨宣布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倒是田军显得很是好奇,一个劲儿地催齐雨快点说出来。 夏炎看齐雨别着小脸儿,憋得通红,怕把她惹怒了,赶紧上前讨着好叫了齐雨一声,齐雨扭了扭身子,脸上却已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哎,小雨你听我说嘛,我又不是不信你,我就是太信你了所以才不敢让你说出来,你说你要是宣布我还要继续倒霉,我这么脆弱的人,万一当场出点儿什么事故,今儿晚上的账我可就不能结了,那哥几个还不吃了你啊!” 夏炎啰唆着说了一堆话,眼见着齐雨的脸从阴转晴,从小晴到大晴,眼见就要乐出来了。 “这个还差不多,我可告诉你,今儿晚上的单子你逃不掉,你要是挂了我们把账单贴你墓碑上去!”齐雨撒气地说完,又觉得不妥,急忙扭过头朝后面呸了两口。 马良本来在夏炎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齐雨身后了,正双手托腮故作纯情地听着齐雨说话,不想这丫头猛然回头就啐,跳起来大声嚷嚷着抹着脸,悔得直跺脚,大伙被他逗得全笑翻在了沙发上。 齐雨摸了摸眼泪儿,不好意思地看看马良,伸手递给他一张纸巾,马良接过纸巾,却少有地沉默了,耷拉着脸都快哭出来了。 夏炎示意齐雨继续,齐雨清了清嗓子,故意卖起了关子:“最近星象混乱,悬而未明,金牛座运系金星……” 夏炎听了几句就头大了,打断了齐雨:“你就直说好了,说了这么多我都迷糊了!” 齐雨又嘟起了嘴:“讨厌啊你,等我把话说完你不就明白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跟马良似的啊,装不下事儿,真讨厌!” 马良听齐雨扯上了自己,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是刚才两人还结着梁子,提醒齐雨善意点儿。 齐雨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马良,神情少有地乖巧,转过身对着夏炎却又是一脸的严肃:“算了,直接跟你说吧,说多了你也不懂!”扔下半截话喝了口水,白了满脸焦急的夏炎一眼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你现在要抓紧做点儿什么啦,最近是金牛的旺势,你要把握机会哦!” 夏炎听了齐雨的话重重地靠回沙发上,长长地出了口气,看样子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早说啊你,害我担心半天!” 陈静拉了拉齐雨:“不跟他说了,看他也不领情,咱们那边聊去。”说着拉起齐雨坐到一边儿去了。 第36章 精神劈腿(1) 马良喝啤酒走肾,一个小时不到的功夫,他已经往外跑了三趟,第三次回来时见秦歌和夏炎满脸坏笑,知道这两个家伙肯定背地里说自己什么坏话了,又觉得自己斗不过他们两个,白了两人一眼,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养起神儿来。 田军的乐队今晚唱了首新歌,这首歌是他前几天在凌晨结束了演出后回到住处写出来的,今天演下来反响不错,他显得有些兴奋,一个劲儿地跟秦歌和夏炎碰着杯子。 秦歌跟田军干了杯子里的酒,开始找话敲打马良,他看了眼夏炎:“老夏,你看人家军子,最近酒量见长啊,这喝酒有个说法,白酒靠狠,啤酒靠肾,我看军子的肾真是不错!” 田军听秦歌跟夏炎讨论起了肾,他善于联想,一时有些脸红,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夏炎拍了拍田军,看了看闭着眼睛悠然自得的马良,陡地提高了声音:“就是!这男人要是肾不好,可真不怎么样了,喝酒走肾没法混啊!” 马良本来就听到了秦歌的话,知道他在敲打自己,他怕掉进秦歌的圈套里索性装作听不见,没想到夏炎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再也忍不住,从沙发上腾地站了起来:“老夏你贫不贫啊,就算丢了工作你也不至于仇视社会仇视美好吧?” 秦歌听了扑哧笑了出来,指着马良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哎老夏,你看丫那破样儿,还美好呢,你什么时候该说相声了?” 马良赌气似地端起了杯子:“墨迹什么啊,谁有种就跟我喝,谁再出去谁是……”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手摸了摸肚子,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 夏炎有点担心:“良子,你不至于吧,埋汰你几句就气成这样儿了,没事吧你?没事儿别装了!” 马良咧了咧嘴:“谁气的啊,不行,我得出去趟……”说着也不顾大伙儿的嘲笑,又一溜小跑颠儿了出去。 零点刚过,正是酒吧里热闹的时候,震耳的音乐声伴着不停闪烁的灯光,让舞池里甩着头发狂跳的人群看起来有些恍若隔世。 马良顾不得多想,直接奔了卫生间,到了里面挨个推了推门,门却全从里面扣住了,看来是满员了。 靠着墙硬挺了会儿,马良的肚子一阵绞痛,眼见要撑不住了,他上前踢了踢一个隔间的门,里面传来一阵骂声,他刚想发火肚子又是一阵疼,再也顾不上计较,跑出了卫生间。 路过女洗手间的时候他停住了,打量了一圈周围,这里的卫生间在一条走廊的尽头,现在正好四下没人,他转了转眼睛,一头扎进了女卫生间…… 痛快完了,整个人舒服了不少,马良推开隔间的门刚想出去,听见外面有动静,马上又缩了回来,透过隔间门的缝隙,他看见门口进来了一个女孩子,看样子是喝多了,也不往里走,对着洗漱台就呕了起来。 马良捏了捏鼻子,也有点儿反胃,别上门皱着眉头盼外面的人快点儿完事儿自己好溜出去,要是被秦歌和夏炎知道自己慌不择路扎进了女厕所,这辈子就别想抬头了。 等了半天,外面没了动静,马良拉开门刚想冲出去,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刚趴在洗漱台吐的姑娘原来并没走,而是醉倒在了地上。 想了想,马良觉得自己这样走掉有点儿过意不去,但是在卫生间里对着个姑娘被人瞧见了又不是个说法,看了看周围没人,索性拉住地上的女孩儿把她半拖办扶弄到了卫生间外的过道上。 第37章 精神劈腿(2) 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马良开始打量起地上躺着的女孩:皮肤白皙,柳眉杏眼,一张樱桃小嘴儿,长得倒是蛮漂亮。 马良看了一会,这个陌生女孩俊俏的模样有点激发了他花痴的本性,正想仔细瞧瞧,女孩儿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个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同时大声叫了出来。 马良刚想给对方解释一下,自己刚刚是英雄救美来着,却见女孩眼神迷离,朝着自己靠了过来,他心里跟揣了兔子似的跳个不停,忽然见她樱桃小嘴儿一张,自己潜意识地躲了一下,连忙庆幸不已,原来是他自己会错了意,人家那是又要吐呢。 马良乐得帮忙,把女孩扶进卫生间,拍打着帮她吐了个痛快,刚想找点儿谁帮她漱漱口,一个非主流走了进来,看见马良立刻尖声叫了起来,马良满脸无奈,跟非主流抱了抱拳,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女孩。 非主流定下神来,白了马良一眼:“大叔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也不该进女厕所啊!”说完也不顾马良的反应,径直朝里面的隔间走了过去,进去后还扒着门缝提防地看了马良一眼,使劲撞上了门。 马良见女孩吐得差不多了,把她重新扶回过道安置在墙边的椅子上,自己转身出去拿了瓶水回来。 女孩漱过了口,看样儿清醒了一点儿,看了看马良满脸的狐疑:“你谁啊,我认识你么?” 马良满脸委屈:“我谁,我好心人啊,这不是看见你吐的不成样儿了……” “知道了知道了,原来是好心人啊,来,我看看你的心怎么个好法……”女孩说着站了起来,挑着手指捏住了马良的领子。 马良有点吃不消,退到了墙上,女孩索性靠在了马良身上:“好心人,把你的心掏出来我看看,是不是你说得那么好……” 女孩的语气暧昧,身上散发着恰到好处的香味儿,马良只觉得一股子血冲到了脑袋里,想躲开都没力气了,何况他压根没想躲开的事儿。 女孩左手捏着马良的衬衣领子,右手掌心朝上,用中指从马良的小腹缓缓划了上来,到了胸前再滑下去,几个来回,马良已经立了正。 刚才钻进卫生间的非主流出来了,见了马良和女孩笑了笑,那笑再马良看来很刺眼,他似乎回过了神儿来,抓住女孩的手想把她从身前拉开,不料女孩身子一转钻进了马良胳膊内侧,这下倒像是自己把她搂住了。 女孩不再等马良有什么反应,舌尖夹在唇间贴了上来,马良也不躲,两个人靠着墙扭摆起来…… 之前只是总想跑卫生间,这时候马良才觉得自己晚上真是喝了不少的酒,他头顶一阵阵地眩晕,身子莫名其妙地有点儿僵直,两个人停下喘气的功夫,他接着迷糊劲儿把手放到了女孩胸前,没想到对方也不拒绝,反而又贴了上来,马良喘着粗气,再也不犹豫,手从女孩的后背滑过,径直朝下走去…… 他马上就要得逞了,正满心激动不可按捺,忽然身前一空,却是女孩退了出去,嘴角一扬,露出满嘴的小贝齿:“想什么呢你,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啊!” 马良被女孩一句话敲醒,一时尴尬不已,正不知所措,女孩的声音又暧昧了起来,伸手托住了马良的下巴:“你还真是个好人儿……” 马良完全被动,根本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了,想顺着女孩的意思搭在她腰上,又怕像刚才一样讨个没趣,只能讷讷地看着对方。 女孩朝马良吹了口气,脸上极尽妩媚,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儿来,低着眉目解开了马良衬衣最上面的口子,把名片塞了进去,转身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在葱白的脖子上一扯,把一样东西塞进了马良裤子的口袋:“我今天晕了,拿着这个就不怕我忘了你的模样,好人儿,记得找我……” 女孩说完迈着婀娜的步子朝外走去,马良看见女孩腰间露出的光洁皮肤上纹着一只斑斓的蝴蝶,回味着刚才梦境一般的遭遇,双腿竟然发软,靠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 第38章 精神劈腿(3) 醒来的时候,马良头疼得很,看看表已经是中午了,听见厨房里有动静,知道是林晓溪从娘家回来了,他起来倒了杯水喝下去,舒服了一点儿,打着口哨来到了厨房。 林晓溪正在洗米,看见马良没什么好气儿:“哟,当家的醒了,昨天玩疯了吧,看你一上午这个说梦话!” 马良伸手揽住了林晓溪的腰:“还不是夏炎他们灌我,没了老婆我出去就受气。” 林晓溪回头给了马良一下:“切,什么时候小嘴儿这么甜了,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了吧。” 马良松开了林晓溪的腰,站得倍儿直:“林晓溪同学,你这样随意地侮辱你的老公不仅对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对你自己也是一种自寻苦恼的玷污!” 林晓溪见马良嘴贫,笑着打了他一下,刚想再伸手,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马良一惊,赶紧蹲下询问林晓溪,林晓溪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儿,就是肚子有点儿痛,马良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看她的脸色不太好,抱起她来到了客厅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林晓溪同志,鉴于你身体不适,组织不允许你再干活了,从现在起到吃饭,你只准坐在这儿看电视,军令如山,不得违反!” 林晓溪抓起靠垫丢向了马良:“瞧你那点儿出息,我还以为你从此以后把我从厨房解放了呢,憋了半天就到今儿晚上!” 马良笑了笑,到厨房给林晓溪洗了一盘葡萄,转身回到厨房,哼着小调儿做起了饭。 电话响了,马良听林晓溪喊他过去接电话,本想挖苦一下她过于懒惰,又想起林晓溪身子不舒服,忙跑出去接了电话。 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 马妈妈:小良你干什么呢,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马良:我还能干什么,坐沙发上看电视,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 马妈妈:看把你美的,晓溪呢? 马良:厨房做饭呗,还能干什么。 马妈妈:你怎么回事啊,刚你阿姨打来电话说晓溪身子不太舒服,你怎么还让她做饭啊,不行你们就回来吃,要不就…… 马良打断了他老妈的话:行了行了,花那么多钱娶过来的媳妇还不让她做饭,不能惯着! 马妈妈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教育着,但语气里明显有些得意洋洋,马良却直接挂掉了电话,回头看沙发上的林晓溪已经笑成了一团…… 两个人吃完了饭,马良想跟林晓溪一起看碟,林晓溪到卫生间转了一圈,坚持要把马良的脏衣服洗完了再看,马良没办法,只能坐在那儿胡乱地换着台。正闲得无聊,马良忽然听见卫生间里一阵乱想,林晓溪喊了自己一声,声音已经变了强调。 马良鞋也顾不上穿就跑了过去,站在卫生间门口,彻底呆住了。 林晓溪眼圈里湿乎乎的,左手拿着一张名片,右手捏着一根银色的项链,侧着头定定地看着自己。 马良的脑袋轰的一下,手里的遥控器掉在了地上,语气慌乱:“晓溪,老婆,你别急啊,听我跟你解释……” 林晓溪看着马良,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第39章 精神劈腿(4) 秦歌前天晚上赶活儿睡得晚,还做着梦呢就被电话吵醒了,看也没看放在耳边,声音明显没好气儿,听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却猛地坐了起来,原来是钟大民。 秦歌去了趟电视台的办事处,接待他的却不是钟大民,而是频道的一个责任编辑,他把动画的相关资料交代给了田军,告诉他要回去做一个半分钟的样片,作为审核的依据。 田军出来时给钟大民回了个电话,钟大民似乎在什么娱乐场所,周围的环境很吵闹,但是他的声音浑厚,听起来也很清晰,他只说在外面应酬,不方便讲话,告诉秦歌自己必要的时候会插入。 放下电话秦歌总觉得别扭,钟大民的那个“插入”让他觉得不伦不类,心里感叹幸好自己是个爷们。 回去的时候秦歌在路过的店里给小优买了瓶粉底,这丫头最近很可能工作太累,脾气不是很好,秦歌平时不怎么哄女孩子,所以偶尔的小恩小惠就能讨得她们极大的开心。 在柜台挑东西的时候秦歌犹豫了一下,告诉售货员要两瓶,看着售货员脸上乐得开花儿,秦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出来。 刚走出店门,电话响了,秦歌放在耳边听完,脸色有些焦急,跑到路边钻进车子直奔马良家里。 马良蓬头垢面地坐在沙发上,夏炎在对面隔着一张茶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秦歌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看来两个人没怎么开火,大件儿的都还完整,把外套甩在沙发上,坐在了马良身边。 “直说吧,你觉得怎样才能挽回。” “他哑巴了,我已经说了半天,还没见他动过嘴唇。”夏炎扭头叹了口气。 秦歌看了看马良,眼圈又红又肿,他心里明白,马良虽然平日里跟林晓溪吵得凶,但他心里是真有林晓溪的位置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多数是一场以外。 他看了看夏炎,朝着马良努了努嘴,示意夏炎不要再责怪他,担心马良一时想不开。 夏炎起身到冰箱里翻了半天,最后在门口的壁橱上拿了一瓶红酒过来,找了三个纸杯子,按个倒满了。 秦歌把一个杯子推到马良身前,自己端起一个一仰脖倒了进去。 夏炎点了根烟塞到马良嘴里,也把就喝了。 两个人喝完酒直直地瞪着马良,这小子还真像是哑巴了,不说话,也不太眼皮。 秦歌又喝了一杯酒,手搭上马良的肩膀,不想却被马良甩了下来,举着胳膊在那儿放下也不是,再搭上去也不是。 夏炎拿下了马良嘴里的烟,长长的烟灰掉了马良一身,他不管也不问,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夏炎抿了口酒:“良子,这没女的,你不用摆模样,咱有事儿说事儿,你要是这样,过几天林晓溪在娘家没准儿就找个人嫁了……” 马良终于抬起了头,看了看夏炎和秦歌,但还是没说话。 夏炎和秦歌双双松了一口气,不说话可以,只要他有反应了就好,这事儿得慢慢来。 第40章 精神劈腿(5) 夏炎和秦歌都想留下来陪陪马良,没想到这小子倔脾气上来了,把他俩全赶了出来。 夏炎站在车前点了根烟:“老秦,你说良子是真掉进去了么?” 秦歌打开车门,示意夏炎坐进去,他似乎不太在乎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咱们甭操心,以后慢慢会知道的,良子那样儿你也看见了,现在主要是得让良子活起来,最重要的是得想法子把林晓溪这关混过去。” 夏炎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混?哪儿有那么好混的,林晓溪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心细着呢!” 秦歌打车打了两次没着,在离合上狠跺了两脚,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了眼夏炎笑了:“得了,我有个点子,保准能行!” 夏炎想问个明白,秦歌却不急着透露,一拧钥匙,车子识趣儿地哆嗦了起来,两个人一个满脸自信一个满脸狐疑,绝尘而去。 林晓溪在娘家待了一天班,只跟爸妈说马良出差了,自己也没班儿,正好回来休息两天。 林妈妈开始还责怪林晓溪,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不远也不近了,还总往回跑,唠唠叨叨地叮嘱她以后别有时间就往回跑,多去马良家待待,毕竟是人家的媳妇了。 几句话说过来见林晓溪眼圈有点发红,再仔细一观察,林晓溪说是坐在那看电视,但眼睛却盯着电视柜一动不动,吃饭时拿着筷子愣愣地就是不动,林妈妈看到这些心里有了算计,知道可能是她跟马良小两口闹别扭了。 偷偷给亲家母打电话试探了一番,他们却还以为林晓溪在北京的家里,再往林晓溪和马良的家里打电话,一直占线,马良的手机先还打得通,就是没人接,后来干脆关了机。 林妈妈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她平时给人的感觉是性格外向,其实心里很能装事儿,自己要是不主动问这丫头一时半会肯定不会说出来。 觉得这样撑着不是办法,林妈妈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开始试探林晓溪:“晓溪啊,你婆婆今天打来电话,好像不知道你回来呢。”林妈妈说着往林晓溪碗里夹了口菜。 林晓溪把妈妈夹给的菜往一边拨了拨,低头干嚼着米饭,半晌才抬起头来:“哦。” 林妈妈和林爸爸都等着她说话,她却没了下音儿。 林妈妈吃了两口饭接着试探:“晓溪啊,你家里电话是不是坏了?” 林晓溪抬头看了看妈妈:“我在家住着你打那个电话干嘛。” 林妈妈还是有点儿不甘心,她从林晓溪的话里听不出半点感情色彩,于是又问道:“马良手机关机了?” 林晓溪放下了筷子,看了看妈妈,说了句“饱了”转身钻进了房间里。 回到房间里林晓溪眼泪儿就止不住了。 她那天看见马良口袋里的东西,当时自己觉得真是心都碎了,回家这两天时而气得不行,时而又有些侥幸:只是一个项链和一张名品就给马良定了罪似乎不太稳妥,万一其中有什么差错,自己到时候还得乖乖回去。 想到自己可能要回去,林晓溪甚至没觉得自己会在马良面前抬不起头来,虽然那个名片上的电话她打过,是个年轻的女孩儿,但她心里隐隐作怪,倒情愿马良是清白的,哪怕自己回去给他赔个不是。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的手机这两天原本一直关机的,不知为什么,她又把电池装上,开了机。 刚开机没多久,短信就疯了似的涌了进来,她手忙脚乱地把电话调成了静音,看着屏幕上一个个小信封闪烁着,眼睛不知不觉又湿了。 第41章 精神劈腿(6) 林晓溪还没来得及看短信,电话突然振了起来,她见是秦歌的电话,犹豫了下,挂掉了。 秦歌很执着,又一次打了过来,林晓溪知道秦歌肯定是来做说客的,她宁愿这时候是马良自己打电话来解释,给自己一个可信的理由,换了别人,她觉得过于尴尬,于是再一次挂掉秦歌的电话。 秦歌第五次打来的时候,林晓溪本来想直接把电池拔掉,想了想却把电话放在了耳边,她嘴角上扬,微微地冷笑着,想看秦歌这个说客怎么个当法。 出乎她的意料,秦歌开口并不是轻言轻语的安慰,声音却大得出奇,听起来还有些急躁。 “林晓溪!你们两口子玩消失啊,你总算开机了,再不开机我就急疯了!”秦歌的声音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林晓溪坐直了身子,声音也很是冰冷:“我就开一会,过一会还关,他自己干的好事自己不说清楚!” 秦歌那边有些吵,林晓溪想听听那边的动静,甚至想听听马良是不是就在他边上,把电话使劲儿压在耳朵上,却被秦歌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 “林晓溪你发烧了啊!说什么呢你!我问你,马良呢?怎么手机一直关机!你们家电话也不通,我去敲门也没人,你赶紧让马良给我接电话!”秦歌的声音越来越高,似乎有什么急事儿。 林晓溪拿不准秦歌的意思,索性装傻装到底:“我哪儿知道马良哪去了,他爱去哪去哪,以后我跟他没关系了……”林晓溪话说到最后,竟有点儿哽咽了。 秦歌看了看身边的夏炎,示意他把音响开大点儿,自己接着冲电话嚷嚷:“林晓溪同学,你别逗我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有点着急刚才态度不好,你叫良子接电话吧,我们那天喝酒我穿他的衣服,把特重要一客户的名片放他衣服里了,这小子从第二天就没了踪影了,我现在急着跟人家联系,都快疯了!你别闹了啊!” 林晓溪听着秦歌的话,电话慢慢从耳边掉落在床上,电话里还传来秦歌的大声疑问,自己却顾不上回答了。 林晓溪抹着眼泪,有那么一会她差点儿就跳下地拎起包想买今晚的火车刷回北京去,但她又想起了那个项链,那明显是一个女人的,凭着同是女人的直觉,她甚至猜得到那条链子属于一个妩媚的女孩儿。 林晓溪的肩微微颤抖着,嘴里呢喃不止:完了,我们完了…… 她重新拿起电话,也不想再看那些信息,秦歌的电话又打过来,她直接挂掉,发了条信息给他:我以人格担保,我不知道马良在哪。 看着信息发送成功,她刚想拔下电池,电话又振了,林晓溪有些气恼,她想接了电话吼秦歌几句,看了看屏幕才发现,这次是陈静打来的。 林晓溪拿着电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甚至有些反感的女孩,此时打来电话却让自己激动得想哭。 林晓溪犹豫着接了电话,却把话筒从嘴边远远躲开,因为她已经压制不住抽泣了。 “喂,晓溪么?”陈静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却又是那么温暖。 林晓溪强忍着抽泣,把话筒放在嘴边嗯了一声又赶紧拿开。 陈静似乎没有察觉林晓溪的异状,她的声音不大,林晓溪却听得字字清晰:“晓溪啊,有时间咱们得聚聚了啊,对了,我让马良带给你的项链你看到了吧?你喜欢么?我跟你说,那条项链……” 林晓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拍了一下,本来已经疼得错了位,此时忽然又回到了那个舒适的位置,她直接把电话的电池拔了下来,再也坐不住,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第42章 精神劈腿(7) 秦歌看着陈静,等陈静确定林晓溪挂掉了电话,他得以地拍了拍手,没等他自夸,夏炎先拍上了:“老秦你还真别说,你这招真是漂亮,连林晓溪挂电话的次数都被你猜得八九不离十!” 秦歌正想接着夏炎的话茬自我表彰一番,却见陈静不乐意了,她拍了拍茶几,狠狠瞪了秦歌一眼:“你这么坏从哪儿学来的?” 秦歌对陈静的话不以为意,笑着开始忽悠起来。 夏炎坐在一边,看见了秦歌和陈静两个人说话的神态,心里忽然一疼,他隐约感到了什么,却再也不愿深想下去。 三个人出来的时候,马良坐在沙发上没动,他这种沉默的姿态不知该理解为尴尬还是悔恨,秦歌等人倒也并不在意,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林晓溪第二天早早就回到了北京,她敲开了家里的门,故意不去掏口袋里的钥匙,看着马良目无表情地给自己开完门又钻回了沙发上的被子里,林晓溪有点儿难受。 她搬了小凳儿坐在马良的头顶,直至地盯着马良,马良起先闭着眼睛装睡,实在装不住就睁开了眼睛。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饶你不死了……” 林晓溪的话软软的,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霸气,她本以为马良会跳起来把自己搂进怀里,可是马良还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林晓溪背过脸儿咬了咬嘴唇,一狠心,回过头时整个身子已经顺势上了沙发,小猫一样缩在了马良的怀里。 “良子,你为什么要睡沙发啊,我又没罚你……”林晓溪摸着扎在自己怀前的马良,心里有些责怪自己那天没听马良解释清楚就心灰意冷地离开。 “一个人,冷!”马良说了这一句话,没等林晓溪反应过来,似乎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某种情感,在林晓溪怀里像个孩子似的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 那天晚上马良和林晓溪疯狂地填充着彼此,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危机一旦出现,对自己和彼此的伤害竟然是如此的致命。 最后他们都脱力了,两个人交织着卧在床上,林晓溪被马良紧紧搂在怀前,她满脸笑容,从没觉得自己是这般的幸福。 有那么一会儿,林晓溪感觉自己的背有些潮湿,还回手抹了抹马良,像是主人爱怜竭力奔跑后的汗血马。 而此时的马良,他第一次明白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竟会如此复杂,复杂到一颗小小的心脏不足以承受。 他能察觉到身前的爱人此时的满足感,但是他把林晓溪抱在怀里,却觉得自己平日坚实的臂膀是这般的乏力…… 第43章 老秦的买卖(1) 秦歌着手开始准备工作,他花了三个晚上作出的样片儿得到了三个审核编辑的一致认可。 跟夏炎拿了三万块钱,把工作室的设备更新了一下,精打细算,最后手里还剩下小一万块钱,这就算是项目的启动资金了。 秦歌琢磨了下,他一个人累死也赶不出那么多活儿,好在这个片子要求不是很高,只要学过动漫的培训上一阵子就能上手,找夏炎和马良商量了一番,决定招几个人过来。 人招好了,设备也到全了,剩下的就等择日开工,秦歌没那么多讲究,想着即刻对新员工开始培训,过几天就能开始出活了,但小优死活不依,非要看了日子。 秦歌想起了齐雨,这丫头一天就爱钻研这些,不如自己跟她通融下,让她来走个过场,自己也好早点开始干活。 齐雨倒是很配合,直接给小优打电话说最近都是好日子,随便什么时候开工,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大伙一起过来热闹下,简单地举行个庆祝仪式。 夏炎是第一个到的,他来的时候秦歌还没起床,干坐在沙发上看着秦歌起床、收拾、吃早饭,都快失去耐性了,剩下的人才陆陆续续地过来。 马良和林晓溪是最后到的,他一进屋就满脸诡异:“我说哥几个,咱今天得热闹一下,我可是做好准备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挂鞭炮来。 齐雨看见就急了:“马良你疯了啊,这东西是随便放的么,你还揣怀里,亏晓溪还敢跟你一块过来。” 马良满脸鄙夷:“小雨,你怎么就这么点儿胆量啊,这又不是手枪,实话跟你说,我们家仓库里还一大箱子呢,你再多嘴我全上你家门口放了去。” 秦歌见马良这么嚣张,有点儿看不下去了:“马良你又开始没出息了啊,放个鞭炮你还牛上天了呢!” 马良满脸委屈:“我说老秦,这话谁说也不该你说啊,我这不还是为了给你驱驱晦气么……” 小优刚好端着一盘子水果从厨房出来,听马良说到了晦气,有点儿不乐意了:“去去去,良子你说什么呢,今儿不许提那两个字儿啊!” 马良把鞭炮随意朝沙发上一丢跑厨房找吃的去了,吓得沙发上的齐雨马上跳了起来,夏炎笑了笑,拿起沙发上的鞭炮放到茶几下,齐雨还是不放心:“老夏,你好人做到底,还是拿到阳台上吧,我看着这东西就心跳得不行。” 夏炎笑着去了阳台,秦歌刚要借机跟齐雨抨击一下马良,门响了,陈静到了。 下了楼马良拿着鞭炮左看右看,就是不下手点,秦歌看了笑话他吹牛好手,连个鞭炮也不敢点,马良有点儿急,脸都红了:“老秦你说什么呢,我是那么胆小的人么,哎,你们这儿的保安你都熟吧?” 秦歌笑了起来,原来马良担心的是这个,他从马良手里接过鞭炮,掏出火点燃了丢到地上,转身就往回跑,看着马良还在那儿发愣,伸手拽了他一把:“你丫不赶紧跑等着人家来抓你啊!” 第44章 老秦的买卖(2) 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发现几个女孩儿正在窗边围着往下看,过去一瞧,原来保安过来了,正围着鞭炮四处看,估计心里暗骂哪个缺德的点完跑了。 秦歌笑呵呵地看着保安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鞭炮束手无策,给了马良一下:“你丫这鞭炮可真够长的,这得响到什么时候。” 马良得意地伸了个懒腰:“不瞒你说,一万响儿的,得会呢,咱慢慢看好戏吧!” 齐雨看着鞭炮周围腾起的白烟埋怨马良:“马良你看那烟,多不环保啊!” 马良到厨房拿了个苹果回到窗前,还想再看看,听外面噼里啪啦的动静没了,眼珠一转,坏心眼来了,他挤到最前面拉开了窗子,朝下就开始嚷嚷:“谁啊!哪个孙子点的炮,让不让人睡觉?” 几个保安抬头看着马良,看样儿有点不好意思,马良更来了精神:“我说你们保安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不保我们平安还跑这儿放炮来了,我非举报你们不可!” 保安跟楼下大声地朝上面解释着,马良缩回脖子拉严了窗子,得意地坐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啃起苹果来。 齐雨拉了拉秦歌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老秦,你看马良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这样的人啊,他怎么干了坏事还这么理直气壮呢!”说完又看了看林晓溪:“晓溪,你一天到晚跟马良在一块儿真够不容易的……” 林晓溪满脸可怜样儿:“可不是,这下大伙儿都看见他是什么人了,以后有什么事儿你们可得给我撑腰。” 马良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不高兴事儿,坐在那儿突然不说话了,林晓溪不以为意,拉着齐雨和陈静坐一边聊天去了。 秦歌从茶几下掏出盒烟扔台面上,告诉小优准备饭菜,小优却摊了摊手:“哪来的饭菜啊,不是出去吃么?” 秦歌看了看小优,似乎不太高兴,夏炎出来圆场:“秦歌,哪儿有你这样的,就算你创业初期想节约成本,但也不能苦了哥几个啊,就你家小优厨房里那几下子,你拿得出手来么!” 马良听完又来了精神:“老秦,你别听夏炎挑拨离间啊,你家小优肯定在某方面让你服服帖帖的,要不你也不会这么快就从良了啊!” 夏炎刚想夸马良想象力丰富,听茶几上一响,转过头看见齐雨也愣愣地看着身边的陈静。 “呀,吓到你们了吧,这杯子太滑了,我没抓住。”陈静脸有点儿红,看起来很不好意思:“这样吧,我手里正好有一张海鲜城的就餐券,咱们出去乐呵乐呵。” 马良听完陈静的话赶紧凑上前:“陈静,你说的哪个海鲜城啊?” “就是上次我请你和林晓溪吃那个。”陈静看了马良的猴急样儿笑了。 马良直起了身子,神叨叨地看着夏炎和秦歌:“我跟你俩保证,就那地方,吃一回就让你服帖,哎,我跟你说,那味儿没得正了!” 秦歌和夏炎都忍不住笑着骂起马良的没出息来,马良不以为意,回头谄笑着跟陈静说话:“我说陈大小姐,这总让你破费我也不好意思啊,那我就替老秦同志谢谢你了啊!” 林晓溪白了马良一眼:“瞧你美的,又不是单请你,再说,老秦都没表态,轮的着你代劳么!”说完看了看马良满脸不痛快,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适时地幽默一下:“我说马良,你看人家周老板在后面一站,陈静在前面多有范儿,你什么时候能把后面那个良换成老板啊!” 林晓溪一句话说完,大伙儿都愣住了,林晓溪见气氛不对,一回味刚才的话知道自己嘴上又没把门的了,尴尬地看了看陈静。 陈静倒是不以为意:“晓溪你知足吧,良子要是成了老板没准儿就没了良知了,哪个重要你可得想好了。” 林晓溪不敢再说话,怕自己再闯出什么乱子来,吐了吐舌头。 第45章 老秦的买卖(3) 从海鲜城出来,秦歌执意要送夏炎回去,夏炎情绪似乎不太好,说要自己回去。陈静看秦歌和夏炎在一边唠叨不停,走了过来:“你们俩干嘛呢这是,舍不得走了啊?” 秦歌摊了摊手:“我说送他回去他不让,肥硕要自己回去。” 马良凑过来起哄:“老秦你有点儿风度好不好,你别强求老夏了,这两天他身体不舒服,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 陈静捂着嘴儿笑了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嗨,你送他干嘛,我跟他不是顺道么,这样,我把他载回去吧。” 夏炎看了看陈静,张了张嘴,看样儿有意思,马良又搭话了:“也是老夏,让陈静拉你回去,你顺便像咱们经验丰富的女同胞讨教下经验!” 夏炎原本动了点儿心思,让马良这么一搅又黄了:“算了,我自己回去吧,顺便还要去一个朋友那儿看看,咱们改天再约。”说完转身就走。 秦歌看着夏炎远去的背影有点儿担心,伸手给了马良一巴掌:“你烦不烦!” 马良的车发动不起来了,他打开机器盖子撅着屁股捣鼓了半天,钻回车里试了试,车每次都是哆嗦几下,正当马良希望重燃时,忽然就熄火了。 秦歌靠坐在马良这辆二手吉普大得夸张的前保险杠上,一边儿抽烟一边儿幸灾乐祸:“你看,你丫嘴上总不积德,现在得报应了吧?” 马良本来就心烦,听秦歌不但不帮忙还在一边儿说风凉话,气得不行:“秦歌你烦不烦,你倒是帮帮我啊,再说,我怎么不积德了,要说没德行我哪儿是您的对手!” 秦歌站起来拍了拍手:“得嘞,我看你这口气也不需要我了,那我就先撤了啊,您在这儿慢慢捣鼓,我明儿一早给你送饭来!” 马良本以为秦歌走出两步就会返回来,却见这小子钻进车里就打火,似乎真要开溜,冲过去拦在了秦歌车前,看样儿都要哭出来了。 秦歌放下窗子伸出头,也不说话,笑吟吟地看着马良,看来是非要等他服软不可。 小优走过来敲了敲窗子:“老秦你快下来帮良子捣鼓捣鼓,咱好赶紧回去,我看的那个电视剧今儿是大结局!” 秦歌没说话,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似乎很是坚决。马良有点撑不住了,他不想对秦歌服软,觉得这时候林晓溪也应该出来说句话,就朝着林晓溪摆手。 林晓溪也不着急,看了看马良,又看了看秦歌,过来倒是过来了,说出的话却让马良哭笑不得:“你俩怎么对上眼儿了?马良你快去修车啊,你再不修我让陈静送我回去了,你自己在这儿捣鼓吧。” 马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看样子坚持不住了,刚想换个表情给秦歌说几句好话,陈静过来了。 “秦歌,你都快把良子逗哭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帮帮他吧,不看他也看晓溪不是。”陈静笑吟吟地把着车窗跟秦歌商量着,语气软软。 秦歌关上窗户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拍着手,看也不看马良径直朝着他的车走了过去,马良见他终于肯帮自己了,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说来也怪,秦歌上前四处拧巴了一阵,马良钻进车里一试,好了!马良这个气啊,骂骂咧咧地再也不敢熄火,喊林晓溪上来赶紧走,生怕这破车一会儿再出什么毛病。 陈静朝东去,秦歌跟着马良向北,几个人招了招手算是告别。 回去的路上秦歌发现小优不大高兴,跟她说了几次话她都是简单应付了事,秦歌也懒得多想,放了首歌,跟着怡然自得地哼哼起来。 此时的夏炎正站在路边,看着一辆辆出租车开过,又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地铁站,心里一阵烦躁,他刚想转身,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哥们儿,走不走?”司机操着地道的京腔,想拉上这一趟活儿。 夏炎愣了愣,低头钻进了车里。 窗外的夜景呼啸着后退,夏炎没觉得晚上喝了多少酒,这时候却有些头晕,他觉得是窗外景色飞快的变换作祟,便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想养会儿神,眼前刚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却又闪现出晚饭时去卫生间看到的一幕。 他看到陈静借口接电话,自己却碰见她在前台付账,这顿饭完全不是她说的那样顺便消费手头的就餐券。 有些时候,越是不愿意联想,却会越有很多相关联的画面涌进脑子里,夏炎本想打住,但脑子失去了控制般把最近的很多事情联系了起来,想到那个不愿承认但却似乎真实存在的推测,让他心里发闷。 夏炎睁开眼睛,用力摇了摇头,把窗子打开了一点儿,看了看前面的司机,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过去一颗。 “哟,感情您也吸烟,我刚就抽着呢,见你在街边等车就给掐了,不抽烟的烦这个!”司机接过了烟,伸手去口袋里摸火儿。 夏炎点着烟抽了两口,见司机还在前面摸索,伸手又给他点了个火儿。 “行行,谢谢您,对了,我看您不大舒服,晚上喝了吧?窗子关上点儿吧,别着凉,反正咱俩都不怕熏!”司机对夏炎的举止很感激,开始关照起他来。 夏炎不想多说话,重新靠在座背上,愣愣地看着窗外出神,晚上车快,风也大,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吹得潮湿了,用手背摸了摸,鼻子却又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