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分的距离》 序言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这句诗很深刻地揭示了情感世界的微妙。 两个相隔千山万水的人,他们心灵的距离可能很近;但两个近在咫尺的人,他们心灵的距离却可能很远。 因为一步之遥,原本相爱的恋人却擦肩而过;因为一步之遥,本是信任的朋友却反目成仇;因为一步之遥,原来和谐的亲情却形同陌路。所以,准确解读生活中与你接触亲密的人的内心世界是多么的重要! 《一公分的距离》还原生活,以主公维夏宇的一段支教生活为背景真实而准确地再现了人际交往过程的心灵对话。小说以同事、朋友、恋人和老师、学生、家长两个三角关系为基础,以平常而充满矛盾的生活事件为故事情节,构筑了立体性的人际关系。 80后的一代都是个性十足一族,涉世之初难免孤傲自我。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关系,我们往往又过分单纯。维夏宇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初为人师的他在学校里从不对人点头哈腰,就是对校长也极度吝啬他的恭维。直到云里雾里地被派到农村去支教后才慢慢悟透社会生存法则。小说的故事也由此铺展开! 由城市到农村,距离不过一小时多一些的车程。但二者的巨大反差使维夏宇一度消沉。他自嘲不是尼采,自私而不伟大,平庸而无光彩,一个温暖不了自己的人又如何给他人带去光与热?!他责怪家人没有动用社会关系尽最大的努力去挽回本可以改变的结局。他甚至像小孩一样地对与他同龄的阿泽哥发脾气。此时,他性格中脆弱的一面已经暴露无遗。当然,小说的另外一个焦点也是亮点,关注的是一群农村教师的生存状态。 岑浩远,对维夏宇一见如故。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请到维夏宇家中作客。在短暂的时间里,他了解了兑去社会伪装的维夏宇。从此,在轶峰中学,岑浩远处处帮助维夏宇。 维夏宇通过自己的耳闻目睹逐渐了解到生活在城堡里的老师们被迫于现实的无奈。他们平凡但亦有梦想,他们献身于伟大的事业但亦有普通人的追求与需要。这是小说的另外一个心声与呼唤! 在这个小小的城堡里,人丁不旺却不乏美女。柯丘岚美中藏刺,雪儿美如冰雪,晶莹剔透,易碎得让人心疼!维夏宇对雪儿充满好感。而雪儿与岑浩远却是被公认的一对情侣。在轶峰,岑浩远是维夏宇最好的朋友,雪儿是被人默认的岑浩远的女友。喜欢而不能爱的矛盾使维夏宇无比挣扎。面对友情与爱情,他应该做出怎样的抉择?事实上岑浩远与雪儿的关系并非人们所言那样。这种表里不一的情感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呢?维夏宇开始寻觅。 作为一名支边教师,维夏宇被当作拯救者。在救赎似的教学过程中,维夏宇与学生同样上演着一出出精彩的戏。同情、说教、感化,失望、误会、理解,一切都在毫无准备中到来。二者关系的变化如同汹涌澎湃的大海,一波未平一浪又起。 小说以亲情、友情、师生情和爱情为线索,四者之间互相胶着,此起彼伏地推进故事情节向前发展;以维夏宇作为连接城市与农村两端的桥梁,划出了普通人追求梦想的执着,伟大之中的平凡渴望和源自本能的人类自我保护的天性;以人际关系为轴心,解读错误心灵密码的诞生过程,揭示拉近心灵世界距离的秘密! 这,就是《一公分的距离》! 洛雨田 2007-9-14于南方小城 本人新浪博客:http://blog。sina/luoyutian 第一章 尘埃落定 浩子拉着我拼命往三楼上跑。他把我推进雪儿的宿舍,叫我躲在布衣柜的背后。我已经慌了,浩子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的心“呯呯”地跳个不停,仿佛就要从胸口蹦出来。危险第一次离我这么近,尊严第一次离我那么远。我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我真想出去与他拼了。 操场上已经传来一阵阵乱轰轰的声音,男人粗鲁的辱骂与急促的脚步声正向宿舍楼而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围观的人。 浩子冲出雪儿的宿舍,不忘对我说:“坏仔,先躲着,你一定得沉住气,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不会与你讲道理的,草包的乡巴佬坏起来比流氓痞子还要无赖!你躲着,外面一切由我来处理。雪儿,你就坐在门口,门开着,只要你稳住坏仔,他不会跑进女老师的宿舍。” “嗯,我知道,你快去吧!”雪儿紧张不已。 浩子急忙离开宿舍,他对所有的教师说:“各们,把你们宿舍的门全部打开,不要站在门口,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然一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浩子跑到四楼立即报警:“畏,你好,这里是轶峰中学,有个家长跑到学校来打老师,现在情况很紧急!嗯------好,希望你们能快点!” 卓海生的父亲到达我的宿舍前,“啪哒”一声揣开门。他看见里面没人,嘴里不停地骂着到处寻找。果然被浩子言中,在二楼找不到人,他就跑到三楼一间间地扫视过去。他的身后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学生,把整个三楼的楼道围得水泄不通。 楼里的老师见状都从宿舍里出来劝说学生不要围观赶紧下楼。 我躲在雪儿的宿舍里,想起浩子的劝告,大气都不敢出。顷刻间,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心中充满委屈! 金校长与钱主任赶到三楼。他们试图把卓海生的父亲劝说到总办去,但没有成功。接着警车开进了校内,他才与校长和钱主任一起下楼。 随着他们渐渐远去的声音,我拿出手机按下“1”号键。 电话接了,我无助地对阿泽哥说:“阿泽哥,我在轶峰出事了。------你赶紧来接我, ------对了,不要让家里人知道,免得他们担心!你快点,你一定得快点------” 因为恐惧,一件原本简单的事,我却说不清楚.阿泽哥很着急,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并耐心地问明白一个个问题. 挂上电话,泪水瞬间就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汹涌恶梦! 南方初秋的天气还很热辣,榕城虽有秋意,但阳光热力却还未消退歹尽。学校特地制作了红花让我戴在胸前,说是光荣之事,还请了专人为我拍照。可是在耀眼的阳光下,面对着镜头,我能感觉自己面部的表情已经僵硬;平时善于摆pose的我,那时做什么姿势却都觉得别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更加紧张。其实在大学时,我是校园里有名的歌手,演出时台下成千上万观众的场面不是没有见过。可是那时我却像刚进门的媳妇一样! 当送我的专车驶进校园停下来的时候,我似乎找到了避难所,疾步朝车走去,速度快得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我是那样得不顾及自己的失态,奋不顾身地躲进了车厢。 车终于驶出了学校,可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逃离了众人的围追赌截而轻松。望着道路两旁经历了炎夏炙考还未恢复的草木,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城市,我的心情陷入了从来没有过的沉重。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一名老师,更没有想过要去农村工作。可是今天,却以一名老师的身份到农村支教,这是我“做梦”都不曾想到的。 总之,此行并不是我的意愿。来前学校还给我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开出了工资外补贴和回城后优先评职称和优先评先进的条件。据我所知,派去支教的都是非常有经验的优秀教师。我只不过是个乳嗅未干的小子,但是因为我的年轻而成为权斗的牺牲品!可恶的是学校做出一副钟情的模样,派了专车聚集了所有的领导把我护送去。这对于我来说不知道是荣幸还是悲哀!然而事已至此,除了伏首接受事实,再多无端的猜测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车上所有的领导,他们轮番向我介绍那个我即将要去的所谓轶峰的地方。我沉默地笑着。至于他们说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为那时我的思绪已经在舞蹈,它已经不受时空的限制,能够穿越过去、现在和以后,也能够在福州和没有到达的轶峰之间跳跃。 曾几何时,听人笑说白日梦,以为那是一种很爽的感受。那时我才明白原来白日梦如此痛苦!尤其是在我心中早已形成的城市与农村的落差使我的支教之行早已蒙上了地狱般的阴影。我被那种阴影压得喘不过气来,车内的空气更是把我推向了窒息的境地。刹那间,真的有种不顾一切地推开车门或者开打车窗往车外跳去的冲动。庆幸的是我控制住了我自己,否则今天就没有人知道在中国的版图上还有一个所谓轶峰的地方! 当车驶出城界的时候,宽大的柏油路也变成了狭窄的坑坑哇哇的马路(马走的路),车开始颠簸起来,我被震地几度呕吐。当我睁开双眼的时候,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海。可那海并不像我想象中的蔚然。它使我想起了死海,海中没有任何生物。死海能托起所有生命,而它却淹没了我! 记得第一次走近大海接近大海,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汹涌澎湃的程度也许只有那奔腾的海浪可以比拟。而今对海却没了砰然心动。这也许就是城市与农村的落差在我心境中的反映!可是我还没有到达最终的目的地,我不知道是不是离城越远城乡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我不知道过惯城市生活的我如何去接受农村的满目疮痍;我不知道我要面对的将是怎样的人群------ 不到两百米的狭窄的街道,两旁矮小的房子,轶峰到了。沿街两旁店面前的菜摊和水果摊把原本就狭小的街道挤得更加凌乱不堪;地上的尘土随路过的车辆满天飞扬。此情此景使我想起了《尘埃落定》中落末时代荒凉而萧条的边疆,也使我的心一下子跌入了冰谷。似火的骄阳抵挡不住来自心灵深处的寒流,我仿佛从一个恶梦进入了另一个恶梦! 我看见了一簇似学校模样的建筑群。原以为那就是我要到达的地方。但是车并没有向那个方向驶去,而是向那簇建筑群的后方驶去。路已经是水泥铺成的路。眼前所能看到的却不是水泥的面目。稻谷、海带和出海作业的工具把它覆盖的严严实实,那模样仿似一棵历经千年风霜雪雨的老树,千疮百孔得面目全非!以至于那么平坦的路,车也那样颠簸。茫然中,一阵风吹过,我闻到了海的味道。咸咸的海风激起我对海所有的神往。沙漠中独有的海市蜃楼的幻景也在我的脑海中与海连接。 突然,喇叭轰鸣,我的仅有的一点美梦就这样被破碎。我回过神来才知道是我真的要到达目的地了。轶峰中学坐落在轶峰最角落的地方,背靠山,离只有两百米的狭窄的街道也是最远的。 我下车向学校走去。大门已经打开了,大约三四百号学生沿着操场小石子路的两旁排成列队一直延伸到教学楼,他们高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来迎接我们。在我的前面还有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他拿着相机像一个记者一样对着我们狂拍。其实对我来说已经够了。我不想太张扬。我只想默默地走来静静地离开。我不想成为报纸或者电视媒体的头条新闻,说大学生到穷乡避襄支教,他的精神是多么地可贵!只是我不是尼采,我不够伟大;我也不是太阳,我连自己都无法照亮又如何去燃烧别人?我,也只是个凡夫俗子,我的私欲又是多么地强烈!同时,我又是一个多么爱面子的人。我不想许多年以后还有人知道我曾经是多么光荣地被派遣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回革命最前沿的战士! 我们终于走进了教学楼。轶峰中学的校长把我们带到了二楼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大,里边围了两圈的学生桌,作为教师的办公桌。听说全校的老师都在这里办公。难怪桌面上什么科目的学生作业都有。大门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大约是八百年前获奖的荣誉锦旗,上面早已布满了灰尘,脏得真让人不堪入目!底下是学生作业专柜。我算了算,全校一共六个班级,每个年段两个班级。至于全校的学生人数,我不能从这个地方得知。不过据一个知情人士说,刚才在操场上迎接我们的就是所有在校学生。如此看来,全校学生人数最多不会超过四百。 大门的左角落里放着一台破旧的电视,接头掉落在地上,听说已经死机,画面是有,不过全都是麻花。这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在茶余饭后仅有的几种消遣方式之一,然而也夭折了。试想,在这样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里,连电视都看不上,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呢?与世隔绝,不知世事的变化?人们说布什的新动作,你不懂;大伙谈张艺谋耗资过亿的新片,你也不知道;别人探讨中央的新政策,你也不晓得?天哪,我可不想生活在“世外桃园”中!但是说句心理话,要是那里有如世外桃园,那我真的会去烧香拜佛,谢天谢地!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联想会如此丰富,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浮想连翩。如果不是有位老师给我一瓶矿泉水,我的灵魂也许都会脱壳。终于,我的想像结束了短暂的旅程。回到现实的时候,恰好轶峰中学校长说要带我们在校园里转一转,我也就随同前往了。我不知道这一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好逛。我后悔没有学过工程测量,否则我真想把那最确切的数据告诉大家。所有的建筑物,包括公厕一共就四幢楼,其余自然是教学楼、学生宿舍楼和教师宿舍与师生食堂组合楼(一楼是食堂,二楼以上是教师宿舍)。我们没有公然入室,而是在外走马观花。其实对我来说,我真想到里边看看,尤其是教师宿舍楼。因为我必竟要在里边住一年!我是个爱干净和乐于享受环境的人。那里的大环境已经让我大失所望,我希望小环境能够得以一些补偿。那是我剩下的仅有的一些希望。 说到宿舍,我便想起了行李。于是急忙惊讶状地叫起来:“我的行李,我的行李在车上没搬下来,有事吗?”正如我所料的陪逛的轶峰中学一个男老师说行李已经搬到我们的宿舍去了。当时,我很想一睹为快宿舍的模样,但是我没有表现得那样急切,反而一副毫无所谓的表情。其实宿舍如何已然事实,如我再多思虑也于事无补。与其徒增失意不如坦然面对!所以我跟着他们走马观花似的“细观深探”那小小的城堡。 我已经很累,不想再参观什么东东,也不想再听某某某对什么什么的介绍。但是在那个陌生的城堡里,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儿!那天的时间特别慢。我希望早点儿吃午饭,然后去整理一下我的宿舍可以躺下午睡。我们一行来了那么多人,东道主一定得请我们吃饭。早前我也听到他们对此事的议论。可是迟迟等不到进餐的消息,我只好走回教学楼的办公室坐下。抬头的那刹,我只感觉眼前都是金星。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想是我饿了?!想起在家的时候,一日三餐,母亲还像小孩一样逼着我吃,而我总是敷衍了事!真没料到,哪天我会为吃饭而焦急等待。如果那时有碗稀饭就够了,我不需要像在家里一样,除了青菜,还要这要那。 终于有人喊吃饭了,我跟随着领导又走到了轶峰的小街上。望着满桌丰盛的午餐,我的食欲却又全没。那时,对我,真的只要一碗白米饭就足够了。好不容易等到服务员再次上菜,我就向她要了一碗饭。吃完之后,我什么也不想说,就呆呆地坐着看他们敬酒。当然,所有向我敬酒的人都被我拒绝了。 那是我第一次与那么多的学校领导同桌共饮。我们展鹏中学的女校长章蓓芘受敬又敬人,啤酒一杯又一杯如同一杯杯开水一饮而进,令我瞠目结舍。古代侠客以武会友,现代交际却是杯酒人生见情义!?那些你来我往的酒杯,不正是刀光剑影吗?想到这些,我有点儿害怕。害怕那些无形的刀剑会伤了我。因为我是个很单纯的人,我的心里没有那些世俗的复杂的想法,更没有尔虞我诈的恶念。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觥抽交错与舞枪弄棒联系起来。我的内心突然颤抖,全身就这样热起来。于是急忙冲出包间,到酒楼的走廊上去透气。 一阵风吹来,咸咸的海水味呛得我差点把肚子仅有的一些饭全都吐出来。我赶紧跑回包间里。可是一到门口,我又惊呆了。我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青筋暴跳;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们的脸只有一种红颜色。我也许是少见多怪了吧!?因为他们还在“吹瓶”战斗,那种奋不顾身的架势是多么地不遗余力!见此情状,我又退出包间来到走廊上。我很想去哪儿走一走,可是对于我这是个陌生的地方,我能去哪儿呢?我只能东张西望,郁闷地无聊------ 午餐过后,随行的学校领导直接走了。望着飞扬的尘土最终把车淹没,最后连车声也听不见,我无比的怅然若失!从那刻开始,我与同去的时光老师就要在城堡里开始一年的生活了。 回到城堡,我直逼教师宿舍楼。因为我已经招架不住被鬼神附体一样的困倦,所以我想急于整理好宿舍就能躺下好好睡上一觉。最好能睡他个天昏地暗,醒来之后已是一年。可怜的我啊,以为那是仙界,会有“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奇遇! 我从一个姓钱的管理财产的老师那里领到了宿舍的钥匙。钥匙上标着“206”。我依据标号找到了我将要在那里住上一年的屋子。说是“206”,其实是教师宿舍楼的底层。因为下面是教师与学生共用的食堂。环视周围,除了和我一起支教的时光老师即将入住我的隔壁之外,在这一层里,再找不到一个邻居。难不成这是一块禁地?这里曾经死过人,后来常常闹鬼?因此所有的老师都从这里落慌而逃!我很自然地联想到。我本来就是个胆小的人,再加上在如此陌生的环境里遭遇如此奇怪的现象,打开房门,心里越想越发毛。 房里一张床,两张学生桌,一条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哦,窗帘也没有;照明是用灯泡而不是绿光灯。我安了开关,灯泡里发出来的光是晕红的。学校实在是落后而且小气。买不起绿光灯,那么灯泡的瓦数也应该大点吧!这样让人怎么看得见呢?我当即决定把灯泡炸了,然后换个瓦数大的。令人有点安慰的是,房里还算干净。看样子是刚洗过的。因为窗户是开着,里边还有没干的水。如此一来,我只要把床板再擦一下就可以铺上草席睡觉了。 我躺下去,“砰”,整个人砸在床上。因为家里已经见不到这种80时代前的木板床了。而在大学里,我们学生也不睡这种样式的床;所以本想睡下却像包子一样地砸在了床上。惊奇的是我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是回声让我心惊肉跳! 我一跃而起,惊恐地坐在床上望着宿舍。是啊,里边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所以哪怕是一个很小的声音,也会像惊涛骇浪一样传出回响!那使我又想起对那层楼没人住的原因的猜测,并和鬼片里那种阴森的暗房连接起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急忙下床打开门往对面的时光老师那里冲去。可是他已经把门关上,我不好意思再打扰他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宿舍里。我在宿舍里走了一圈,回过头来才把门关上。再次躺下,我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排山倒海似的出现各种可怕的画面。天哪,我在这里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呢!从今往后,我还要经历多少心惊肉跳?!那个下午,我是睁着大大的眼睛躺在床上渡过的。 放学的铃声响了,校园里又沸腾起来。先是学生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接着传来了学生用瓢根敲打饭盒的声音。我大概是条件反射,肚子一下子饿了。与此同时,我也才想起晚上我吃什么去哪儿吃。食堂有备教师的饭吗,还是教师各自煮?如果食堂有专门为教师服务的窗口那就好。如果是教师自己做饭,那我就麻烦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饭,记得有一次父母不在家,我试着做饭差一点都把高压锅给弄爆炸;此外,除了洗漱的生活用品,我什么都没有带啊! 正当我为此事发愁的时候,时光老师在宿舍外一边敲门一边叫我:“‘坏仔’,吃饭了,起来了没有?坏仔,坏仔------” “哦,起来了!”我一边回答一边立即去开门。 推开门,我看见时光老师的后面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他二十七、八左右,身高有1米75吧,还有一张满真诚满帅的脸。我们互视了一下,给彼此一个微笑。他说:“去吃饭!” 我问:“去哪儿吃呢?” “我们这里的老师是几个人一组合起来自己做饭。以后,你们俩就跟我们一起!”他说。 “嗯!”我回答。 “走吧!”他笑起来一脸的憨厚。 我跟随在他与时光老师的身后往楼下的食堂走去。 食堂分为两个部分,左边是学生的大厨房与大餐厅;右边是教师们的,隔成好几个小间。那位年轻的男老师把我们带到3号教师食堂。食堂很简单,就是一台单边煤气灶和一张饭桌。里边包括校长已经坐着三个老师了,加上我们三个,我想以后就是我们这六个人组成一个小家了吧?校长和其他三位老师看见我们来了都和我们打招呼:“快来,快来吃饭!”接下来校长又一一向我们介绍了其他几位老师。 岑浩远,英语老师。就是叫我和时光老师到食堂吃饭的那个。没想到他与我教同一学科。真难得,男老师教英语的很少,更何况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学校呢?外语专业的,在城市最好找工作,他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看他一表人才,怎么会如此没志向?堂堂三尺男儿还怕饿死在外头不成?顿时,我有点儿看不起他。 常郁,男,化学老师;二十六岁左右,身高有一米七几吧,但是很瘦;戴一副眼镜。不知道是近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没有什么神气,给人的感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忧郁。 花如雪,是我们这一组里唯一的女老师,二十五岁左右,历史科任老师。她有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一张毫无瑕疵的脸,白里透红的皮肤,那都是极度健康的标志!从她这里,我才正直解读了“人如其名”的真正含意!“花如雪”“花如雪”------真有诗意的名字! “花如雪”,她帮我和时光老师各盛了一大碗饭。我一看就怕了。我的饭量可没那么大,那么一大碗如何吃得完?如果还要吃的话可以再添,没必要一下子装得满满的;要是吃不完,岂不浪费?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发现饭的颜色与形状都与我平时在家里吃的不一样。我再夹一小口放进嘴里,果然如我所料,饭很硬!我的胃病是承受不起的。菜也不合我的口味。鱼是油炸的,豆腐是煎的,------一切都是上火的东西。因为我不适合吃这些东西,所以我伸出的筷子不知往哪一盘菜下手。剩下的只有一盘青菜和一碗汤。那青菜也煮得不好,犹如没有下油一般。汤,我偿了一口,倒是蛮清淡的,那我就喝汤吧! 在座的老师见我只偶尔吃一些青菜和喝一点儿汤都向我问这问那的。因为我是新来的,所以也不好意思说什么。那顿晚餐,我吃得从来没有过得艰难!也许他们以前就是那么吃,那以后还会那样吃。人的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环境已经让我望而生畏,如果饮食方式再与我相克,那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那不是一个孤岛,可是我的感觉就如同鲁冰逊初到荒无人烟的孤岛时一样绝望、恐惧。我草草得吃过晚饭就跟他们往外走。 我们在操场上走了一圈,校长和岑浩远就把我和时光老师往江边带去。来时我就看见有一条河从学校前面穿过。这是一条比较大的河,河面上横跨着一座桥。桥的全长应该有一千米吧。它是往返城里和轶峰以外之地的必经之路。河的对岸又高又陡,但是你完全不必担心它会崩塌下来。因为岸上绿树依傍。那绿是翡翠的绿,我从来没有见过。倒映在河里,原本就因为河深而绿的水,那就变得更加绿了。 我们学校所在的这个河岸,先是展开一个很大的鹅卵石滩。外围是一排排又高又大的板栗树。这时,板栗已经收成了,满地的落叶预示了秋的到来。这对于我这样一个落境的人来说无非又增添了几许孤独与悲凉。 校长与时光老师不知在谈论什么,岑浩远在我旁边津津有味地说着关于板栗的事。板栗在树上的时候是一个带刺的毛球,等完全成熟的时候,毛球就会自动裂开,然后果实会露出来。不过农民不会等到带刺的毛球自动裂开才去收。他们一般会在板栗差不多熟的时候就把它打落下来运回家暴晒一段时间或者直接敲开带刺的毛球取出果实。果实还有一层硬壳,要吃还得掰开。板栗可以生吃也可煮着吃。不过,他说现在很少这样吃。板栗炒饭、板栗顿猪排和板栗焖猪蹄都是上等的菜肴。他说得我有些心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但是他却使我终于有了寄望。 我们一直沿着鹅卵石滩向河外走去。我的视线随河水的流向而去,望见它最终与大海会合。大海曾是我永生的梦想,因为它那博大的胸襟可以容纳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同生源------水,可以亲昵海底世界的万千生物,可以不为世事动怒,可以不为世俗左右。落日的余辉已经把我们所在的整个世界渡上一层金边。这样的景致在城市里难以遇见。它是联想的支点、是想像的源泉。自然为我创造了如此美丽的背景,可惜我的心里早已蒙灰,再也无心欣赏和把握偶遇!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我人生的一个遗憾。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眼睛的遗憾在我转身的一刻已经出现。轶峰靠海又有河,可是却坐落于盆地之中。所以如此伟大的自然造物却没有与之交相辉映的天与地。我为此地无限美好的日落而难过。忽尔想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似乎又为梦幻般的日落宽慰了一点! 许多外地朋友说福州夜晚的天空看不到星星,那是因为福州的气层被污染的原因。那么轶峰会不会因为地形而没有傍晚呢?------太阳一到山头就掉下去,随即黑夜就来临。事实果然如此。周围的山像一堵堵墙迅速地推到我的面前。我的视线也暗了下来。在城市里,如果你不受生物钟的影响,那么你永远不会觉得有白昼与黑夜之分。因为城市的天空永远是亮的,人潮也不会因为夜而减少。不像在农村,太阳一从山头掉落,只有那稀疏的忽隐忽亮的灯火才能让人感觉人家的存在。 我们不得不往回走了。岑浩远说:“这条河叫岱江,是全县唯一没有被污染且流量最大的河流。听说即将有投资商开发岱江的漂流旅游和建立大型水电站。轶峰外海的海面上50万吨级的码头已经开工建设。漂流旅游、大型水电站和万吨码头将会是轶峰的三大风景线。那时轶峰发展了,我们的学校也会好起来!” 我看不见岑浩远的表情,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期待与向往!那也许就是他,还有与他一样在轶峰中学的老师们的唯一的指盼吧!多么美好的未来,多么美丽的憧憬啊!轶峰的前途无量,我默默地祝福他们,我也在心底为他们兴奋!不过那些遥遥无期的蓝图对我来说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多么希望,黑暗的轶峰能够突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和城里一样不寂寞!显然,我的希望是发了疯的,把现实当作了神话。而弹指一挥间也只是事后的感受,所以我别再幻想这一年的时间能够弹指一挥间!但是我依然抱紧一个故事,去上演一段天方夜谭! 时光老师与金校长走在一起,岑浩远在前,我在后。我时不时地觉得我的身后有一支手,等我转身向后看的时候又没了,好似有个灵魂围着我飘动。那种诡异只 第二章 奇岛空姐 我站在荒野里被寂寞与黑暗包围着,风呼呼地吹着,冷得直发抖------睁开眼睛,原来是在梦里。不过真的很冷,我确实是被冻醒的。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夜晚是夏天,夜半后却那么冷!“阿汽”,我打了个很大的喷嚏。看来是感冒了。我下床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见一窗柔和的朝阳,还有在朝阳下闪闪发光的露珠,青草绿得灼你的眼。一阵风吹来,有花香、有海的味道、还有土的气息。我闭上眼,深深地呼吸,冰凉透底。 正欲沉醉如此美好的享受,我却打起了冷颤。水土不符?那是十有八九!我急忙关了窗,回到床边穿上外衣。哦,天哪,我有内急!这是我每天起床的例行公事,而且是第一件大事。我是个很注重健康保养的人。自觉得早上起床后去一趟洗手间把前一天消费的东西全部排出体外,洗漱后喝一杯开水洗洗肠胃,既清爽又有助于健康。 我冲出宿舍,找遍了整栋楼,只看到一间破旧的洗澡间。洗澡间是洗澡的地方可不能在那里拉撒。我跑到楼下东寻西找,还是没有看见卫生间的影子。正在此时,食堂的阿姨走出来了。可我又不好意思问他。那时学生在早读,食堂前面没有一个人,我也找不到人问话。真是急死人。最后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阿姨,哪里有洗手间?”“你说什么?洗手间?你要洗手吗?”她好像听不懂我的话。我只好又作了解释:“我不是要洗手,我要去方便!”“哦,那你是要去厕所吧?”她的嗓门很大,我极度难为情。“厕所在那边,你看!”她指着厕所的方向对我说。我谢过阿姨就迫不及待地跑去了。 突然间,我闻到了一股臭味。当离厕所越来越近臭味也越来越强烈。我真想转身就走,可是没有去处,而我也难以再控制。我再次硬着头皮走上台阶。地上又脏又湿,我的脚都不敢放下去。无可奈何,我踮起脚尖还是要往里走。满地的纸屑还有被烧成的灰都是湿湿的,甚是恶心。墙上有画也有字。那壁画尤如龙飞凤舞,是敦煌还是埃及,我自然不懂。可是那些文字实在不雅。原本是“请不要到处扔纸屑”变成了“请##到处扔纸屑”;原本是“请不要到处小便”也成了“请##到处小便”。我走来走去,找了一个最不脏的坑捂住鼻子蹲下。 我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此时我极度渴望有支烟,哪管它有呢咕叮会致癌会影响人的寿命,只要撩绕的烟雾可以减轻我被臭味熏陶的痛苦,那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那分明是一场生死速递,我死里逃生却免不了受伤。从厕所里跑出来,我呕吐不止,似乎要把我这25年来所吃的东西全都翻出来才心甘情愿。 我的狼狈模样被从楼上下来的岑浩远给看见了。他问我怎么回事。我满脸泪水却无法回答。我苦笑后立即与他擦肩而过,飞也似的往楼上跑去。我没有回过头看岑浩远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他不解地呆呆地站在我身后的模样。 我去宿舍整束了自己的丑态,然后才准备洗漱。澡间是我们教师处理一切内务的地方。破旧一点不碍事,就是缺少光亮,里边有一盏灯,白天开着还暗呼呼的。 我是个敏感的人,对生活的小节特在意。于是我事事不顺心。小事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就成了心中搬不开的石头,压得我无法喘气无法呼吸。那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变了另外一个人。我的心开始郁闷与浮燥。晃然间我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好好的却在一瞬间变成了精神病。现实环境与心灵梦想的距离无非就是最残忍的杀手。 我又想到了鲁冰逊,我感觉自己是个现代版的鲁冰逊。虽然我身边有人,但环境给我内心的感受却是无法形容的荒凉、孤独与寂寞!正如这从热水器里打出来的不热的水泼到我的脸上的感觉一样。我不再有耐性洗脸,第一次对护脸失去了兴趣。我草草地过场,然后收了用品回宿舍。走到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我的脸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被海风吹黑了。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对人对事的要求近乎一种极致的追求。所以看到镜中的模样,我的心情难免不快! 还是收拾感慨的行嚷吧!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帅不帅又有何干系?不帅,还有那么多人与你同在;帅也无人与你作比,真是自古英雄多寂寞啊!再说你帅,谁会欣赏你,谁懂得欣赏你呢?肚子饿了,吃早餐去吧! 我先跑到教师食堂,所有的门都关着,没有一个人。我原以为早餐也有人做呢!我可真是太天真了!那可不是在家里啊,谁会那么早起来为你做饭呢?我回头时巧遇学生食堂老板。他是上了年纪的人,五十多岁吧,长长的黝黑的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非常地和蔼。 “早上‘先生们’不煮饭的。”我想他是看出我的心事了,就对我解释,“他们都在食堂吃稀饭!” 听到老板的话,我郁闷的表情突然变得好笑(不过没笑出来)。他称老师依然为“先生”。“先生”,那是什么年代的称呼?我先是觉得他迂,但见他的笑脸却又显然敦朴。我不敢再以城市人自居而瞧不起他。也许是受父母的影响,随着成长,我越来越觉得一个人,如果他的心灵其丑无比,那么他拥有再多知识也比不上一个朴实无华的农民。所以我喜欢鲁迅先生笔下那些善良敦朴的乡村人物;喜欢中国一代伟人邓小平那句自比,“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 “你那里有饭吃?”我问。 “是的。”他说完就抢到我前面走,然后转身看我一眼,示意我跟他走。 他走进厨房,一边盛饭一边问我要什么菜。我反问有什么菜。他就一一对我解说。听完之后,我不知道该吃什么。因为所有的菜不是炸的就是辣的。我不是到四川了吧,我愕然得很!其实我很喜欢吃油炸和辣之类的食物,因为很香脆。但是由于我的胃不好,而且容易上火,造成偏桃体炎,所以早已下定决心戒了这等口味。于是我就要求老板为我煎一个蛋然后再煮一煮。 等我走出食堂,学生们恰好早读完去吃饭。学生蜂拥而上,他们不是先去拿饭而是先去打菜。我想他们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只有一个买菜的窗口,如果不先抢个位置,那是很难买到菜。再说饭人人都是自己蒸的,自然不用担心会被人抢走。我也经历过学生的时代,他们的心理我能够明了。然而他们所吃的菜实在太差。虽然他们出生在90年代而我出生在80年代,但是我的学生时代过得永远比他们好。什么是城市,什么是农村,那就是吧! 那天,学校还没有叫我上课,所以我又上楼了。走进宿舍里,我依然还可以听到楼下食堂里学生们的各种声音。那些吵杂声使寂聊更加浸蚀我的内心。刘德华唱得一点也没错:在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在此之前,我怎么都无法理解,现在总算明白了!在宿舍里,我站着不是坐下也不是。我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站到窗前。 凝望窗外,展现在眼前的又是一片绿绿的草和一窗灿烂的阳光。窗内与窗外,一扇窗一赌墙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所以城里与城外,一个是天一个地也不足为奇了。我知道,此时,这扇窗是我眼中唯一的风景。站在窗前,我能看到窗外的美景。如果我走出去就能触摸那些美景。但是我的感觉好奇怪,站在窗前远远地望着,那一切很亲近;想要走出去的时候,那一切却又变得无比陌生。所以,我就那样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能看到的一切,听着窗外能听到的声音。 “‘坏仔’、‘坏仔’------”一听到这两个字,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时光老师叫我。因为这是他对我的专称,而且是用方言。打从我们认识起,他就这么叫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叫我,但我觉得很亲切,就像父亲喊儿子一样。而我对他的叫法也与别人对他的叫法不一样。在他的周围,无论是年长的还是年少的,都管他叫“光光”;而我尊他为“时光老师”。事实上,如果按照我一贯的风格,我应该会称他为“冯老师”。但是打从我认识他起就被他周围的人给误导了。我以为他姓“时”名“光”,那叫他“时老师”是不太好听的。因为南方人分不清“s”与“sh”,那么“时老师”就会变成“死老师”,那要不得!所以我干脆“连名带姓”地叫,于是就叫贯了“时光老师”。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他并非姓“时”而姓“冯”,但已经改不过来了。不过时间长了也别有一翻意味,何况那也是我对他独有的称呼呢?! 时光老师一边叫一边敲门。我一边应着一边赶紧为他开门。他见到我第一句就说: “以为你还没起床!” “早就起床了!”我回答。 “为什么?睡不好吗?”他问。 “有些不习惯,不过还好。”我说。 “走,吃饭去!” “我吃过了。” “在哪里吃的?” “食堂,学生食堂。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吃饭那里没煮。” 我们往楼下走去。其实食堂就在楼下,但对于我们都是陌生的地方。所以无论是他还是我,有个人陪着不算什么坏事。而我也早已感受到呆在宿舍里的无聊。 时光老师吃过早饭对我说:“‘坏仔’,我们去办公室看看情况吧!”我没有理由说不,于是就跟着去了。 办公室有什么好看的呢,昨天我们不是看过了吗,不就是用几张学生桌让全校的老师在里边办公?我在心里嘀咕站!不过我知道,时光老师不是真要去办公室而是又去校长室或者教务处。只因为办公室与校长室和教务处都在教学楼的二层,所以把办公室当作方向的代名词。校长室与教务处面对面。时光老师先往校长室看了一眼,见校长不在就朝教务处走去。我则跟随其后。果然校长也在。 教务处里挤了好多人,大概当天有课的老师都到了那这在我们学校里是绝对不可能看到的风景。后来我才知道,在轶峰中学,教务处却是老师们的聚众地。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手上也许有各自的活儿;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谈天说笑。 就在我们走近门的当时,里边还有笑声飘扬。后来我们进门了,所有不是教务处办公的老师都不约不而同地退到阳台。我看见他们依然欢声笑语,我想他们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岑浩远,还有金校长都请我与时光老师坐下。他们的言语与举止显得无比地客气与礼貌。那倒使我有些不自在,还好有时光老师。因为以他老教师的资历可以挡住一切。这样,我可以省去诸多麻烦。 “怎么样,不习惯吧?”金校长开始说话了,他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俩,“我们这里的条件差!” “这里热闹,有伴!”时光老师回答。 我坐在时光老师的旁边笑着没有说话。 “课程如何安排?”时光老师问。 “这个------,已经安排妥当。浩远,你跟光光老师和小维说说。”金校长托了托鼻梁的眼镜,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语气里立即填进官腔。 “两位都教初三。”岑浩远看着安排表说完后抬起头对着时光老师与我说,“光光老师教物理,小维上英语。” 岑浩远后面补充的全是废话。难道要我教物理,时光老师上英语不成?难怪在场的几个人无一不哄堂大笑。 岑浩远见状还问:“没错吧?我说错了吗?” 岑浩远虽是这所学校里最帅的男老师,对我们也很热情,但是给我的印象并不好。因为在我看来,他是个徒有外表而没有志向与追求的男人。堂堂三尺男儿,还有那么好的专业,何患找不到自己的立足之地,怎么就甘于委曲求全于如此荒凉的地带? 可是,我却联想到自己。我为什么会去那样的地方?我不是胸怀大志吗?可最后不是落的与岑浩远一样的下场?我是被逼无奈,岑浩远何尝不是呢?人的选择,很多时候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人的做法,也不能完全代表他心中的想法。作为局外人,我有什么理由与资格去认定岑浩远没有理想没有追求! 我转过脸,目光恰好与岑浩远相对。看着他简单的笑容与清澈的眼眸,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看轻别人。我有些责备自己,我对岑浩远笑了笑。我知道这笑是极度不自然的,想必还很僵硬! “你俩明天开始上课吧!”金校长坐在靠背椅上,整个身体向后仰着,他抽了一口烟,随着那撩绕的烟雾,接着说,“今天调整一下,做些准备!” “课上到哪儿了?”时光老师问。 “这得问问何志明与苏燕菲!”金校长说,“‘呀冯’,这个你安排一下。” “呀冯”?“呀冯”是什么?我没有听懂。但从金校长的口音里,可以断定是方言!? “这有什么好安排的?等会儿叫他们说一下,把教材交给光光老师与小维就可以了!”岑浩远回答。 是啊,又不是什么重大的交接仪式!何况全校的老师都住在同一橦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随时碰见随时可说,教材也是随时都可以拿到的。 早读的下课铃声响了,校园里一下子沸腾起来。伴着阵阵吵杂声,岑浩远突然叫了起来:“‘猪名’,你的课上到哪儿了?” 那叫法真令人捧腹大笑!还好我控制住了。 “‘呀冯’,什么事?”这个被叫作“猪名”的老师问。无可置疑,他就是何志明。 又是一个对着岑浩远叫的“呀冯”。我依然不懂是何意思,但那时,我已经肯定, “呀冯”是岑浩远的绰号,如同那个能令人捧腹大笑的“猪名”一样! “光光老师与小维都上初三的课,你把课程的进度与时光老师说一下,还有教材也要给他,然后你就回到初二去吧!”岑浩远说。 “那太好了,终于可以解脱啦------!”“猪名”格外兴奋。看他的表情,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一旁的时光老师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不解,他问:“这么高兴?” “猪名”似乎觉得有点儿不对,他急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猪名”看着金校长在笑。而金校长的脸则是毫无表情。 “初三很差?”时光老师问。 “总体上是比较差。但与上届相比,好多了。”金校长解释道,“农村学生的整体素质就是如此,没办法啊!正因为这个,所以我们今年决定把你们前来支教的两个老师全部安排在初三,希望有新的突破!------初三的教学任务很重,以后两位就多多辛苦了!” 让时光来教初三,这是情理中的事。可是,我真没想过他们也让我带初三。也许在他们看来,城市里的老师都是好的!我说这话并非不认同自己,而是因为毕业班的工作量太大。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年,但是在压力之下,一切都变得任重而道远! 上课的铃声响了,有课的老师全都退出了教务处。瞬间,这里变得安静。校园里的吵杂声也变成了朗朗读书声与有序的回答问题的声音。 那时,教务处里只剩下时光老师、金校长、岑浩远和我。那么恰好,我们分坐在大办公桌的四角。时光老师与金校长在交谈着。开始我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后来他们的问题谈远了,我便不再听下去。我没话可说,坐着显得特别无聊。于是取下了报架上的报纸独自看新闻。 我看到的都是前几天的报纸,就连前一天的也还没上架。原因非常明了,我想是不必问的。我翻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进什么东西。仿佛一切都在眼前晃动,就是无法进入我脑海的思维。 我安奈不住,起身,带着报纸,走到走廊。放眼望去,我看到了前一个晚上我们去过的那条岱江,碧绿的江水静静地流淌着。她在为谁而沉默?为我吗?也许吧!因为我相信,许多时候大自然的嗅觉要比人的嗅觉灵敏;大自然与人之间的默契要比人与人之间的默契更甚一筹! 太阳照射在江边的石滩上,反射的光很刺眼。那才让我觉得时光还在夏末。因为,那时我正在阳光底下,但却丝毫没有在福州时候的那种热辣的感觉。难不成乡下阳光的强度也比城里的弱?这不是没有可能。否则,早上我就不会在窗前发抖。 突然,我想起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一部电视剧,《篱笆女人和狗》的主题曲: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颗月亮------我开始怀疑星星与月亮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一颗。如果还是原来的那一颗,那亮度一定已经没有原来的亮度。就像这颗太阳,加拿大是这颗,中国是这颗,城里是这颗,乡下也是这颗,但是他们的热度已经不一样。 我的学生,我所要面对的学生也由城里的变成乡下的了,他们也一定不一样了吧!他们到底会有怎样的不同呢?回想起前会儿“猪名”老师的高兴劲儿,我不愿再猜想下去。 “在看什么?”岑浩远走到我旁边问。 “没有。”我回答。 “那怎么都呆了?”岑浩远继续问。 “有吗?”我反问。岑浩远的问话就像是相知多年的老熟人。 “只是你自己没有感觉到吧!”岑浩远说。 我向他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这里太偏僻,太静了!”岑浩远在一旁说,“不过现在好些,因为要建造码头,这个小镇的人多了,到城里的交通也方便了。日后连接码头的路一通车,那回城就更快了。”岑浩远还是那样兴奋。 那一切,去轶峰时,我看到了。早日通车是我的期待,更是岑浩远的期待。他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年,在小镇与城里无数次的两地展转中,其中的滋味不会比我少懂!只是,我们所期待的那一天不知何时才能到来!想到这种不能做主的遥遥无期的期盼,我的心又开始失落!也许是这里的太阳热度不够,所以无法融化我内心的冰冻。 到轶峰支教,对我情绪波动的影响太大。但我不想让人觉察我内心的变化。因为我不想做了事受了苦还要让人怀疑诚心与付出!人都说那里的人敦朴实在。我是个来自大城市的人,我可不想被人比下去。所以,我告诉自己每当触景伤情的时候,不能让伤写在脸上刻在言行举止里。 “那什么时候才能通车呢?”这是我为掩饰而发出的无聊的问题。因为明明知道对方不会有确定的答案却还要发问。 “应该不会太久了吧!那一小段水泥铺完就可以了!” 我对岑浩远的话题毫无兴趣。我希望他快点走。那时,在身旁的人如果能够窥视我内心的凌乱,那不如让我一个人享受心灵孤独的寂寞!可是岑浩远他偏偏不走。他就像一只耗子,而我就如同刚落库的稻谷。他留恋稻香。可他不知道他虎视眈眈的眼神早已让稻谷心惊胆寒! “你怎么不教初三呢?”我必须找出我能继续的话题来。 “我刚带完初三。” “那不更好,有经验?!” “太累了!------而且校长死活向你们学校要一个英语老师来,目的就是带初三。”岑浩远把手插在裤袋里,单脚在地上转了一圈说,“我们的水平确实没你们好!” 校长死活要一个英语老师?原来金校长是我沦落到轶峰的帮凶之一! “怎能这么说呢?” “这是事实。我们的校长也特别青睐你们!”岑浩远有一种特别的表情。 “我觉得老师的水平都差不多------关键是学生的素质如何,还有学生肯不肯下功夫!” 在我看来,中学教师专业水平的差距不是影响学生成绩的主要因素。影响学生成绩的关键是教师的教学方法。我们常说“革命靠自觉”,学习也一样。有的老师能让学生自觉学习,而有的老师无法做到这一点。这才是成功与失败的症结所在。 说到学生的素质,想到教师的教学方法,我又想到了那些还末接触的学生和自己在未来的一年里该用怎样的方法去教他们。 教初三有压力。作为一个前去支教兼带初三的老师,我的压力不言而喻。因为他们早已认定我们是比他们好的。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所带的学生,无论他们的素质多差,他们都必须强过以往自己学校老师带过的时候。这又是一个无形的压力,使我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感觉到了累! 下课铃声响了,校园里又沸腾起来。我们的话题也就此中断。那是我早已等待的。在与岑浩远交谈不足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我却感到极度漫长。 岑浩远转身正欲离去之时却叫了起来:“哦,王菲来了!------王菲,出来一 下。” “什么事?” “你的课上到哪儿了?”岑浩远问。 原来岑浩远所叫的“王菲”就是那个苏燕菲。 “是不是要交接了?”苏燕菲手上拿着讲义与书本向我俩走来。 她像王菲吗?长相毫无相似之处。论气质,那更不敢恭维,怎能与歌坛王菲相提相论?那难道是她有王菲的个性?亦仅是她的名字里有个“菲”字?望着眼前的苏燕菲,我情不自禁地想笑,同时心里也有好多疑问。但这又关我什么事?我又何必无端生疑?若真想知道答案,相信时间会是最好的回答者。 “你怎么知道?”岑浩远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意料中的事!”苏燕菲如此解释。接着她翻开书本对我说,“今天上到 ‘unite4 topy2’,对应的练习发了一张。我对学生说明天讲评。这是教参与配套训练。” “有订其它练习吗?”我问。 “有,不过还没到,应该还要过一段时间吧!” “学生情况怎么样?”我本不想问这样的问题,但是我的嘴好像不受我的控制。 “我也是刚接手的,所以也不太了解。”苏燕菲双手憋在胸前,摆出一副绝对优势的姿态说,“农村的学生,再怎么样都好不到哪里去。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听着苏燕菲的话,我始终保持着微笑,并很有礼貌地望着他,不过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时,上课的铃声又响了,校园又安静下来,办公室的拥挤状态也有了改观。 “王菲,我过去了,你要走吗?”这是从办公室传出来的一个女老师的声音。 我寻声望去,看清楚她的那一瞬间,产生了不小的震动。她,1米60左右的身高,一头乌黑油亮的卷长发下配戴一副精致的眼镜,一席浅色花裙,尽显女性特有的妩媚与曲线。言语时,微笑间,微动的眉宇都写满了许多女孩所没有的独特的气质。我以为花如雪是这里最漂亮的女老师,真没料到还有这般动容的美女!清水出芙蓉,小镇出美女,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等等,我也要过去。”苏燕菲一边回答她一边把所有应该给我的东西塞给我说,“这全都给你,明天就是你的课了,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谈吧!我要过去了!” 苏燕菲走进教务处,然后与那比花如雪还要动容的女老师携手离去了。望着她们的背影,我有许些缓不过神来。对于苏燕菲,我想要的而又不急于知道的答案并没有给,我不知道自己是失落还是高兴;对于那动容的美女,我更不知道用怎样的词语才能形容我内心的感受! “怎么样?漂亮吧?”岑浩远大概是看出了我那与先前反差太大的表情。 我看了他一眼,冲他一笑,没说什么。 “要不要帮你介绍一下?”岑浩远问。 我没有回答岑浩远,反而问她:“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怎么没有见到她?” “她是隔壁村的,今天刚来。” “隔壁村? 第三章 真实再现 吃饭的时候,食堂里最热闹。左边是学生的地盘,那简直是菜市场,不仅吵杂而且乱。右边是教师们的小食堂,三五成群一个小家,即便如此,也有唇舌之战。右边的邻居传来品评论菜的声音,左边邻居的声音则不像是对同事说的。“快来呀,不吃,我全吃了。”“张开,不然要挨揍了!”一男一女的声音分明在打情骂俏!这两个老师也太过火了!作为听者,我都觉得难以入耳。真不晓得在场的人会有何感受。不吐血也半条命吧!看看我饭桌上的老师们,他们好像没有听到隔壁的声音一样。他们吃自己的午饭说自己的菜。 金校长一个人占了桌子的一边,不偏不倚地坐在正中央。他双手的手腕紧贴在桌边上,整个身体向前倾,一手端着饭碗一手举起筷子准备夹菜。“雪儿,今天菜的颜色很好看,不知味道如何!” 坐在岑浩远旁边的花如雪只是微笑着没有回答金校长的话。 与金校长一样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的一边的常郁说:“青菜不错,炒肉片太辣,汤很清淡!”常郁话语简单,却一针见血! “菜辣开胃,汤淡洗胃,正好搭配!”岑浩远像在与常郁对对联。 “情人的就是完美的!”常郁把汤送进嘴里接着岑浩远的话茬说。 听到这句话,我们都笑了起来;花如雪的脸通红通红的,红到脖子上,便立即用手腕遮挡。那种羞涩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小女人味道。 “忧郁鬼,你吃错药?平时都不说话,今天话这么多?”岑浩远直瞪着常郁问。当然,那眼神没有火药味。 “‘呀冯’,你可别说啊,忧郁的话不无道理;只不过菜够辣了,但人还不够辣,这得由你来好好调调味!”看来金校长也是个人物。 “光光老师和小维吃得习惯吗?”花如雪想把话题引开了。但是这句话问得我心里很暖。因为她问到了我的心坎上。 “我不碍事,像我这把年纪的人什么没有吃过。------倒是‘坏仔’胃不好,可能吃不得辛辣!”时光老师又为我挡着,我真的很感激他。 “那以后,我会注意调料!”花如雪说道,“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不吃的?” “只要不伤到‘坏仔’的胃就应该可以了。你说呢,‘坏仔’?” 我很难为情。我怕因为自己的胃而影响了所有的人的饮食习惯。我“嗯”了一声,露出了一点很不自在的微笑,算作对时光老师的回答。 “‘坏仔’、‘坏仔’------”岑浩远头也不抬地吃饭,自个儿在那儿念着,然后问,“为什么叫他‘坏仔’?”看着岑浩远的样子,常郁先笑起来,然后所有的人也都笑了起来。这次,花如雪的笑里没有红晕,但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东西,给人的感觉很甜很甜! “有什么原因?没有!”说这话的时候,时光老师似乎有一些思考,“你也可以这样叫!” “‘坏仔’,嗯,‘坏仔’。”岑浩远又开始叨念,“‘坏仔’?真有意思!” 我不知道岑浩远怎么了,竟然对这个“坏仔”,时光老师对我的特有的叫法如此感兴趣!实在有些不解!但也许是因为情景的作用吧,只是一时来兴罢了! 我始终不太说话,只是偶尔笑笑。吃完饭走出食堂到门口时,我看见隔壁的两位老师,一个是猪名,另一个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他们正在畏一个差不多一两岁的小孩。女老师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拿着一个玩具人在孩子的眼前左右晃动,还不停地哼着小曲说着什么咿咿呀呀。猪名则一手端着小孩吃的饭另一手拿着瓢根往小孩嘴里送。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前会儿,从他们那里传来的是哄孩子吃饭的声音。我就想,谈情说爱,那么暧昧的话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粉墨登场! 猪名不是很帅,但他的妻子却是蛮漂亮的。那两天我见过的情侣,女的都蛮不错而男的却都不怎么样。莫非这里盛产美女?碧水海湾孕育一番别样女人并非没有可能。身在此地的男人真是有福! 我转过拐角,登上楼梯。前面走着三个人,最前面就是早上那个动容的美女;其后是他们所谓的那个王菲,她与一个男老师挨得很近,几乎是手牵手。如此亲密的动作,自然是爱人情侣关系了。那是我发现的没有明显标志的第一对情侣。那只是我的判断。至于他们也许结婚了,也许没有,那得等日后证实。当然,还有岑浩远与花如雪,我想也是一对!不过,这也只是我的判断。真实情况如何,我不会去问,所以也得等待观察结果! 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听着mp3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再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起床时已是四点左右。我端着脸盆走出宿舍,准备去澡间洗脸。 走到楼梯口,看到岑浩远穿着一身球服从三楼下来。他看到我便问:“‘坏仔’,下午上哪儿去了?”他的语速很快,特别是“坏仔”这两个字叫得极度短促。 “午睡,刚醒来!”我操着一口刚睡醒的腔调做出了第一反应。但是缓了神之后又觉得很怪。他也叫我“坏仔”?我们还不太熟,所以听起来似乎很不顺耳。况且在我们学校里头,也只有时光老师如此叫我,如同我对他的称呼与众不同一样! “你这么会睡?!”岑浩远似乎惊讶于我的睡功。 其实,我自己也很意外下午能睡这么久。大概是产一天一路折腾和前一夜没有睡好的缘故! “一起打球去!” “不了,才睡醒!” 我不会打篮球,但与许多人一样爱看球赛,爱看nba。在许多人的眼里,球场上那些男人狂野的动作、挥汗如雨的形象似乎格外潇洒。我同样羡慕那类人! “那你过会儿来!”我没有回答,他就站在原地,又说,“一定来呀,我们打场,要不缺人就不好玩了,听见没有?” 岑浩远似乎非得要我答应才肯罢休!所以我得先敷衍他:“好吧,我先洗把脸!” 岑浩远走了,我洗完脸站在楼梯口向着球场望了好久。周围一片寂静,除了楼后菜园里归鸟的鸣叫声,也只有从球场上传来打球时发出来的各种声音了。我回宿舍看了看,倍感无聊,于是没有换装也没有换鞋直接向篮球场走去。 他们自由打,看样子真缺人无法打场。我在场边上站了好久才被岑浩远发现。他问我怎么穿成这样并要求去换衣服。我以状态不好拒绝了。 他的手法不错,回到场上又投了几个很漂亮的进球。可不一会儿,他又向我走来。这回他不容我多说就直接把我拉回宿舍换装。他从我的行李包里找出了运动装,连运动鞋都一一拿到我面前。我没有理由再推脱就依了。 走到场边,岑浩远呼喊着:“我来了,给我一个!” 场上的人很配合岑浩远,当即把球传给他。岑浩远的功夫也不赖。他接过球飞速地向场上运行,就要到达三分线时,他起跳出手,“啪”,准确将球送进蓝框!那时还没有下课,场边上没有人,否则一定会有许多人为这一精彩投蓝而喝彩!我自然为他鼓掌了。他转过身来很得意地向我笑了一下! 听说还有一个体育老师没来。岑浩远叫我到场上去热身一下,我没有去,只在原地活动。 体育老师终于到了。他很黑很壮。读大学的时候,我们都说体育系的学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眼前的这个身强体壮的体育老师,他是憨还是傻呢?倘若他是郭靖,希望他是黄日华之郭靖而不是李亚鹏之郭靖!真搞笑,他是傻是憨与我何干?我怎会如此八婆?我曾经是想过要当一名记者,可没有想过要当一名狗仔队的成员,制造八卦新闻,唯恐天下不乱! 比赛要开始了,我在岑浩远的队里,其余的是猪名和两个我不知其名的人、暂且称之为a与b吧;对方是体育老师、常郁和那个我自认为与“王菲”谈恋爱的男老师,还有两个也是没有见过,这么巧合,那也暂且称之为c与d咯!我很纳闷,从到达轶峰到那个下午,我没有见过这么多男老师,怎么一下子闯出这么多人来打全场?不过,这些问题都容不得去寻求答案,因为马上就要上场比赛。 抽签结果是我们从左边攻到右边。随着吹响的哨声,争球后队友抢到球,我立即跑回蓝下。队友a把球运过半场,他见我的位置不错便把球传给我。我接住球时,常郁很快冲上来挡住了我出手的方向。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可以接我的球的猪名。猪名接到球也被对手d防住了。他左闪右闪了一会儿,更接近蓝框的时候,出手投球。可惜球偏出蓝框。体育老师抢到蓝板立即传给王菲男友,王菲男友接到球后往前直冲。岑浩远见状及时跟上防住他。王菲男友停下把球又传给了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接到球冲到蓝下,出手,球进了。对方先拔头筹,二比零领先! 我捡起球发给b。他仔细观察周围,很小心地把球运回去,等防守他的球员一不留神就把球传给岑浩远。猪名快速回蓝,岑浩远找好角度传给他。猪名接球转身投蓝,球进了,比分改写成二比二。 第一节,两队球员表现不分上下,除了我,其他人都有分数入帐。但没有特别抢眼的球员。结束时,两队以十八比十八,打成平手。 第二节,体育老师开始发飚,一人拿下十二分。对方曾一度把我们的比分拉开了十五分。那时,岑浩远与ab两位都打得有一些着急,不是把球运丢了就是被抢断。于是我有意识地为岑浩远做掩护或者做球。当他两次在我的掩护和做球下成功上栏时,他领会了,我们也默契了。当他与猪名同时开花的时候,我们的比分也逐渐追了上去。最后四十五比四十,我们以五分之差结束了上半场的比赛。 第三节开始后不久,猪名与a各拿下二分,外加b的一个罚球,我们终于把比分搬平。对方不甘示弱,很快又做了一个很好的配合,常郁把球投进蓝框,比分再次超过我们。那时,场上很激烈。我再次捡到球,使出全部的力气,狠狠地把球发给a;a极速运转传给b;b接到球准确地分到猪名手上,猪名无法出手投蓝就把球传给岑浩远;岑浩远冲到左侧依然无法进入内线,于是索性退到三分线外出手投蓝,没有声音;我以为投空蓝了,没想到球却进了。刹那间,全场哗然,掌声呼之欲出。这个三分球把整场比赛推向了高潮也使我们的比分反超,五十九比六十!并且把微弱的优势一直保持到这一节结束。 三节过去了,我没有出手投过一次蓝,我的帐下是零。但是我与岑浩远的默契配合,有力地推动了全队的得分。 第四节,两队比分交替上升,比赛进入了白热化。我想如果在电视上播放的话,精彩与激动一定不亚于nba。最后一分钟时,两队的比分是七十六比七五,对方比我们多一分,发球权还在对方的手里,而且在我们的场上发球。只要对方把球运过半场,时间差不多就完了。这是件很容易的事,所以我想我们已毫无希望。因此,当对方把球发出并成功地运向另一边,所有的人都跑过去的时候,我站在自己的蓝下,一动也不动地等待着接受失败。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常郁把球运到刚要过半场的时,却被岑浩远断下。“坏仔,接球!”随着喊声,岑浩远准确无误地把皮球扔到了我的面前。这时,对方已经束手无策,因为他们离我实在太远了,所以没有一个人跟上。我捡起球,用标准式的三步起跳,把球投进蓝框!可我落地后却倒下了!七十六比七十七,我们以一分的优势险胜。全场的人在惊讶中欢呼起来!他们以为我太兴奋而躺下吧! “哦------坏仔,坏仔,我们赢了!”岑浩远边欢呼边向我跑来。当他试图把我拉起来的时候,我却站不起来,只感到一阵阵剧痛。显然,我的脚拐了! 这是非常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当他们的胜局即定的时候,当我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皮球却滚到我的脚下。我轻松捡起来投进蓝框,不仅改变了结局而且填补了我帐上的空白!但是我却付出了代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话一点不假! “怎么啦?”岑浩远蹲在球场上问我。 “可能是右脚扭了吧!”我抱着右脚回笿。 我就那样坐在球场上脱下右脚的鞋子,脚怀已经肿起来了,感觉一阵阵涨痛。望着自己受伤的右脚,早已在记忆中抹去的十几年前的那一暮又浮现在眼前。当时也是在蓝球场上,也是在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刻,场上的情形与今天如出一辙。我的队友撕声竭力地把球甩向我,我没有接住从空中飞来的蓝球,它重重地咋在我的左脸颊上,随即我当场晕倒。 岑浩远把我拉起来说:“去敷一下吧!” 他想扶我走,被我推开了。我觉得自己能走,事实上我在逞强。那是我到轶峰的第二天,无论如何,我都不想那样狼狈。我不想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中,其中还有我没有见过却即将要教他们的学生的目光里,让一个在场上表现潇洒自如的人搀着一个全场就出手一次仅得2分的人! 我一瘸一拐地走回宿舍,一坐下,岑浩远就跟进来了。他打了一盆冷水拿了一条毛巾。“我帮你敷一下吧!”岑浩远说,“今天,把你害惨了!” “没事的,我自己来!” “你坐着,别动!” 他那么有诚意,就让他来吧!呵呵,今天确实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把我拉回宿舍,那我也不会上场。所以,就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好地侍候我! “你是我见过最会打蓝球的人!”岑浩远说。 “你别讽刺人!”我心里也认为他讽刺我。 “真的,你能见机行事,懂得与人配合。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他们往往只记得表现自己!” 这句话说得符合事实,我相信! “其实,其实------我不会打蓝球!” 他惊讶地看着我。 “真的!------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全场没有出手过一次?” “那是因为你没有很好的角度与机会,”岑浩远说,“再说了,你一直帮我掩护为我做球!” “你相信有全场甘当绿叶的球星吗?” 岑浩远愣了一下,“可你的气派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你不会打,还有最后那个三步上蓝,可是标准式的!” “我就会那个!”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鬼才相信!” “我已经快十年没打蓝球了。那个三步上蓝是大学的时候为应付考试而学的。” “真的假的啊?你如此有天赋,那可惜了!对了,为何不打呢?” “说来话长呢!------那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也是打全场。情形与今天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可是最后一刻,传球给我的那个同学,他见到扭转的机会太兴奋了,便使出所有的力量把球咋向我,结果把我当场咋晕了!当然,最后我们也输了!从那时候起,我再也没有碰过蓝球。直到大学,为了应付考试才学了三步上蓝!所以今天,很感谢你------没把我咋晕了!!!” 说完,我们俩都忍不住笑起来。 “如果再把你咋晕,那这辈子你都不敢再打了吧?”岑浩远取下敷在我脚怀上的布,接着说,“我的水平还不错吧?以后当你的蓝球教练,免费的,如何?” 虽然那天我没有当场晕倒,但是我想这辈子我真的不会再打蓝球了。虽然我很羡慕那种蓝球场上的王者气派,但是我做不到反而出尽洋相,那是多么难堪的事情! “没事了,浩远,你忙去吧!”我心中好像还有一个疑问,“对了,别人为什么叫你‘呀冯’?‘呀冯’是什么意思?” 维洁远笑着却没有回答。“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那就不勉强了!” “当然没有。‘呀冯’是这里的方言,意思是说‘好远’,与我的名字谐音。仅此而已!还有什么问题,赶紧一次问完。否则,下次得收费!要不就当我的徒弟!” “那也相差太多了吧?倒不如,倒不如叫‘浩子’?” “‘耗子’?”岑浩远很惊诧! “我没有说你多管闲事的意思!此‘浩’非彼‘耗’!”我急忙解释并用手指在空中写出“浩”字。 “呵呵!”他的笑让我好尴尬,“那我走了,吃饭再叫你!” 岑浩远走了。我准备去洗澡。在澡间里,我发觉我的脚怀没有继续肿大,还变小了许多。心想,岑浩远的敷法还管用! 那天与岑浩远说得太多了,连十年不打蓝球的秘密都泄露给他。人心隔肚皮,我与他才刚认识,怎可剖心至腹?虽然我在轶峰只不过是个过客,与他永远不会有利益上的冲突,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剧烈运动后的淋浴实在爽,调得恰好的水温与水量打在身上如同一次淋漓尽致的按摩!我闭上双眼,在澡间静静地享受着。如果来一段音乐,那该感受又将会发生翻云覆雨般的变化。我不是善于想像吗?那就进入吧,静静地、缓缓地------ 晚饭时,岑浩远特别跑到我的宿舍想搀我下楼。我觉得没什么,再次拒绝了他的好意! 饭桌上,没想到我成了焦点。不知时光老师是关心我还是责备我,他问我怎么会弄这样,明天如何上课。 我不想解释什么。岑浩远回答:“今天都是我的错,他本来不想去,是我硬拉他上场!” 金校长说:“就让王菲顶两天,小维先休息吧!” “不碍事,我可以上课!”我拒绝了金校长,“浩远的敷法很管用,我的脚已经消肿了。” “小维太强了,又会掩护又会做球,一出手就成为我们的杀手锏!连学生都说帅呆了!”常郁也不吝啬赞美之词。 “可惜我没有去看。”花如雪接上了话题。 我实在承受不了这种笑料,所以赶紧吃完饭走人。我拐到门口又看到了猪名与他的妻子,一个抱着小孩哄,一个端饭喂他。小孩不太肯吃,两人连哄带骗,一唱一和,很像演二人转。我的出现也成了他们的唱料。“你看,谁来了?”“叔叔,是不是?快吃啊,不吃就给叔叔吃咯!” 小孩看着我,嘴里含着饭,一动不动,只有那可爱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我向他扮了一个鬼脸,没有说话,然后走了。因为我不喜欢小孩,太烦人了;因为我今天又闹笑话,心情不好;还因为------太多太多原因,说不清楚! 我拐回楼上的宿舍,里边总是如此清冷,mp3是唯一能让我打破寂寞的东西。我塞上mp3,拿出课本打算备课。岑浩远幽灵般地出现把我吓了一跳。“做什么?”他问。 “看看教材,明天要上课了。” 他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大概是看到我放在镜子下方的衣服了,他说:“衣服就放在猪名的洗衣机里洗洗吧!------我帮你拿下去。” “不用!”这不是我真实的想法,只是我礼貌似的推辞。 “那你能洗吗?” “应该可以,麻烦人总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呢?猪名和艳霞都很好。我们有时候也会把衣服拿到他们那里洗!”岑浩远在镜前整理过头发,然后俯身提起桶说,“我现在就拿下去洗!” 岑浩远说做就做,他提着我那满是汗味的衣服下楼去了。 坐在桌前,什么也进不了我的脑中。那时,我的心又回到福州了。我想我的同学,我想我的朋友,我想家想家人,想那时应该坐在电视机前欣赏我喜欢的节目------我的感伤我的寂寞我的孤独,我好想哭! 我站起来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和着mp3音乐的旋律: 我扔出啤酒 把寂寞炸开缺口 无奈的温柔 却让人有一些颤抖 是否心碎里从还没有伤口伤痛? 男人夜里怀旧 把点点滴滴拼凑 想大声撕喉 却变成了轻轻咳嗽 是否心碎里从让梦一个不留 你为我画的海市蜃楼 像一根刺,他卡住了咽喉 只有沉默独自一个人解决难受 想把街头当作港口 男人夜里怀旧 把点点滴滴拼凑 想大声撕喉 却变成了轻轻咳嗽 是否心碎里从让梦一个不留 我曾经拥有的海市蜃楼 像一根刺,他卡住了咽喉 我的手再难以阻挡初冬的寒流 怎样缓冲痛的节奏 你为我画的海市蜃楼 像一根刺,他卡住了咽喉 只有沉默独自一个人解决难受 想把街头当作港口 我曾经拥有的海市蜃楼 像一根刺,他卡住了咽喉 我的手再难以阻挡初冬的寒流 怎样缓冲痛的节奏 “把寂寞炸开缺口,想大声撕喉,却变成了轻轻咳嗽,只有沉默独自一个人解决难受,怎样缓冲痛的节奏?”伴着那悲伤的旋律,我唱着这悲伤的歌曲,也许还流着泪睡着了。 我醒来是因为听到了敲门声与叫门声。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岑浩远。他提着的是那会儿从我宿舍里提出去装着我的衣服的水桶。但那时的桶是空的。“衣服呢?”我问。 “已经凉在我们三楼上面!”岑浩远放下桶,又问,“那么久才开门,睡着了?” “嗯!”我回答,“麻烦你,谢了!” “快下课了(他是说学生晚自习快下课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宵夜?我不饿!” “会不会痛?”岑浩远看着我的右脚问。 “没事啊!只是扭了而已,又不是断了。” “今天,真的怪我------” “你别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还说什么呢?” “好,不说不说!------不过你说十年没打蓝球了,我还是不太相信!”岑浩远坐在我枕边那张桌子前的椅子上随意地翻着我刚看过的课本。 我靠在枕边上,放直伤脚,拱起没伤的左脚支撑着。我觉得他很无聊,为何老纠缠着这些话题不放呢?但是我想,有人说话总比一个人呆看天花板来得好。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不是说你骗人,而是很疑惑,在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能够那样清醒与冷静!你知道吗,你对我的掩护给我做球,使我成功上蓝改变了整个队伍在场上的势气?如果没有实战经验,那是很难的!” “我不打蓝球,但我看蓝球比赛,看nba。” “那能怎样?” “看比赛也能学到东西啊!” “荒谬,那蓝球天才布满天下了!你说全世界有多少人在看nba,可是有几个能学到东东?” “别人学不到并不代表我也学不到!你听说过,欧洲有个足球记者去当教练带领他的球队得了冠军吗?”我好像来劲了。 “又在编故事?” “不信,我上网查给你看。------看来你比我孤陋寡闻!”我有些得意!可是说到上网,我又有疑问了,“对了,学校有网络吗?” “有。但是机房现在不能上。前阶段的台风把线路刮坏了,到现在还没接上去。” 雄雄燃烧的希望又被浇灭了!往后的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我便不想再谈那些让人扫兴的话题。“花如雪是你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也许只因为想找一个兴奋的谈料,也许只因为想开他一个玩笑,也许还因为潜意识 第四章 面纱之迷 早上醒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脚怎样了。上天保佑,消肿了,摆动时也没觉得很痛。我伸手去揉过脚后才下床。很快就要面对我的学生了,我的心里很紧张。问题依旧,我不知道面对的是一群有怎样素质的学生。回想起猪名与王菲的那种反应,无论洗脸还是吃饭,我心中都忐忑不安。 时光老师的言行举止还像在咱们学校里时一样雷厉风行。我看不出他有任何紧张与担忧。 走出食堂,我又上楼回宿舍拿教材与教案。教室里传来阵阵晨读的声音;教室外的校园里却很寂静;围墙外鸟儿出剿清喉的歌曲很悦耳。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船在行驶时涌起的波浪,入耳时,此起彼伏,软软地软软地。围墙内外的草木都是湿湿的,在朝阳的照射下青绿得无比刺眼。带着海水的味道的晨风拂过,空气很透凉!我乐于沉醉这与季节不相宜的绝美的气温!只是我这颗小小的堆积了很多忧愁的心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去容纳这种享受! 从宿舍里出来,我的心空空的,脑子空空的,又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下了楼梯,走过水泥路,穿过走廊,再爬上楼梯到办公室是那样的冯然不觉。办公室(科任教师办分处)里空无一人,总办(总务处与教务处的办公室)里有一个老师。办公室里寂静得很。这一点都不像学校,更不像是上班的时候。要是在我们学校,那个时候办公室应该早就坐满前来上课的老师。我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走了一圈便向总办走去。 “早啊!”当我还不知道如何向那位老师打招呼的时候,他先我问好了。他就是前一天中午我看到与王菲挨得很近的那个男老师。他一米七一左右,很清瘦;虽戴一副金边近视眼镜,但却很精神。 “早!”我礼节性地回答后接着问,“怎么都没人,好像放假一样?------你却这么早?” “今天我值日。早上第一节,他们一般到了上课时直接去教室。”说完后他突然抬起头,恍然大悟似的说,“初三在三楼,(1)班靠近这条楼梯,(2)班靠近中间那条楼梯。我带你上去吧!” “不用,我懂得上去。”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并不这么想。我希望有一个老师,甚至是金校长自己,至少也要是他们班的班主任,能把我带进班级里,并为我作一个介绍!一个人,灰溜溜的滋味怎么好受?然而他们并没有考虑到这些!对于这一点,最初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想到他们上班的情况,应该是他们习惯了随便的结果。这在我们学校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 这个值日的男老师坚持要带我到新班级,我没有再推辞。 “老师,你贵姓?”我问。 “龙景。”他回答,语速很快,音量很大。 “姓‘龙’,龙老师,是吧?”我问。 “我们这里都直呼姓名,你也直接叫我‘龙景’!”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能镇住泰山的稳重。 走到初三(1)的门外,他先走进教室,在讲台前站稳了才向学生介绍我: “今天新来的老师正式要给你们上课了,先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年轻帅气博学的英语老师姓‘维’,‘维持’的‘维’,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维老师!” 龙景首当其冲,高举双手很用尽。他转过身来用一种温暖的微笑把我迎进教室。 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他们似乎充满了无限好奇,仿佛我是一个从未在世间出现的尤物! 不见世面的一群毛孩,名符其实啊! 我很感谢龙景,他拿下了教室的门槛,轻松了我入室的步伐,我虽非万千拥崇但也赚足了面子! 龙景走出教室,我又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才掉头审视我的学生。那一刻,我知道学生同样用他们的视角在审视着我。但是我不知道我会在这个舞台上演出怎样的剧情!王菲无论是作为导演还是主角,她的一切已经在这个舞台落幕了。而我才刚刚开始。 我没有再作自我介绍,铃声一响就开始上课。那天的课程是评讲前一天王菲老师发下去的试卷练习。因为是第一次上课,为了尽快熟悉他们,所以我提问了很多学生,大多数内容都由他们完成讲述。 课堂的情况不像我想像中的那样糟糕。他们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无论是对语法知识的掌握还是精神状态都让我失落的心情得以很多的慰藉。 在他们抄写笔记的偶尔,我会扫视他们,甚至会短暂地注视某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过这种不雅的恶习。然而,我今天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与思维。 一切都已反常,我所置身的教室已由雪白的墙壁、光亮的吊灯、坚实的铝合窗变成满目疮痍、破败不勘、八面来风的露天戏台;我曾经所厌恶的拥挤也变成了怀念;还有那些灿烂极副个性的面孔也褪色为同一模状的脸谱。我有些不适,要是在往常,我会在教室里来回走动。但是那天我如同落地生根一般,斜靠在讲台桌旁就再也没有动过。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开始强烈,我身上的温度也随之升高;慢慢地,空气好像也要冻结,而我似乎也要窒息。那一刻,我恨不得马上下课。然而越想下课时间就过得越慢。 评讲一张试卷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何况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剩下的时间我不打算再上什么内容,于是就讲了一些我对他们学习英语的要求。这也是非常有必要,为了更快的在我们之间形成一种默契的配合。 铃声终于响了,我没有立即宣布下课。因为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我对下课的那种急切的心情。我要让他们看到我的耐性,然后使他们有耐性。经验告诉我,一个教师无论他专业知识多么渊博,如果没有好的方法,没有好的品质进行言传身教,那么他的教学效果一定不会好到哪种程度!我一直以为,初等教育教师的好坏不是因为知识水平的高低而是缘于责任心的强弱、缘于方法的妥当与否、缘于自身言行对学生所产生的影响的性质。 走出教室,下楼到办公室,我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课间的吵杂使我的脑子嗡嗡直响。望着一张张半生不熟的面孔,我不太想搭讪,于是坐在办公桌前无所目的的翻看教案。 上课的铃声响了,我得准备去面对另一个班级。听说那是个土匪组成的班级,里面埋下数不清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所以我必须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至少第一次得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走到初三(2)的教室门口,我没有立即进去,站在那儿非常严肃地看了他们一遍。目光掠过每一张脸,我没有觉得多么凶神恶煞。当然,我也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因为平静的表面也许就暗藏汹涌。 我进了教室,径直走到讲台前,站定后把书本放下。我抬头又用充满火候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座上的同学,然后极有力度地喊出:“上课!” “起立!”一个与我同样有底气的女声。 同学们随之整齐起立。教室里很静,连推动椅子的声音都没有。这与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截然相反。望着他们,我觉察自己有些乱了方寸。有那么一会儿,我呆了。我只好又用那种锐利的眼神审视他们以求掩饰失态。 “同学们好!” “老师好------!”他们的声音是如此的整齐而哄亮。 “请坐!”看着他们坐下后,我接着说,“我姓‘维’,日后就称我维老师。------在正式上课前,先讲讲我的原则:第一、课堂上,我与你们,是绝对的师生关系,课后可以是朋友。第二、课堂中绝对不允许发生扰乱的事。如果不想听,那你可以安静地坐一旁,不可以影响其他同学。否则,我会把你请出去!第三、及时完成作业,否则在特定的时间里赏补做!” 我发现,当我讲到“否则,我会把你请出去!”时,学生们在下面偷偷地笑;当我说到“及时完成作业,否则在特定的时间里赏补做!”时,学生们第二次偷笑,并且有几个还面面相蘧。 宣布完原则后,便开始上课。内容与上一节在一班是一样的,评讲试卷。往讲台下望去,除了个别偶尔困得打个哈欠伸个懒腰之外,其余的都非常认真。 显然,这班的反应比一班差得太多太多。他们只能读出选择题的abcd选项,一遇到有关拼读的主观题就鸦鹊无声了。这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只能放慢速度,一边耐心地讲解一边叫他们把不懂的与重要的知识点记下。 下课铃声响的时候,一份四面的试卷,我才讲了两面。可是讲台下已经骚动。想起那些老师对他们的评价,他们那天的表现已经是个奇迹;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给他们上课,准时下课给他们一个奖励吧,也让自己留给他们一个好印象! “同学们,剩下的题目明天再讲,讲过的习题,课后再好好巩固一下。下课!” “起立!”同学依旧像上课时一样随声整齐起立。 “同学们再见!” “维-----老师再-----见!” 我很惊讶,他们的改变这么快,上课时还称我“老师”,下课就能改过来,而且那么统一。我差一点因为他们的幽默而暴笑。直到全力以赴地忍着才避免了失控。 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可是回到办公室,我有些疑惑,还有些迷茫。两个班级的表现都与传说中的不同,事实上他们到底如何呢?两个班级的素质差异巨大,日后,我该如何备课呢?------诸多问题,我想着想着就像过山道的火车一样,一节带出另一节。 “‘坏仔’,上完课了?”浩子看我没有回应走近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又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转过身回答:“没,没什么!” “紧张成这样!嘿,今天上课感觉如何?”浩子笑得贼贼地。 “正纳闷着呢!”我回答。 “闷什么?”浩子紧追不舍。 “闷什么?闷骚啊,闷什么!问题这么多!真是烦!”我心里想,要是很熟悉的人,我肯定对他这样吼。然而对浩子还不熟,我只能在苦闷的脸上挤出笑容来。 “两个班级两种程度,我都不知道以后如何备课!”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差班随便上一下,你上得再好,他们也听不懂。关键是他们不会去听,不会去听,你知道吗?”浩子说得震震有词。 面对他那是激动还是轻松的语气,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微笑。而我在无法做出准确的回应的时候也习惯了微笑。因为微笑是一种武器。面对善良的人,微笑是真诚;面对恶意的人,微笑是鄙视;面对外强中干的人,微笑是震慑;面对漂亮的女人,微笑是猎枪,那漂亮女人自然是伏首的猎物! “你可别笑,我说的是真的!”浩子睁大眼睛对我说,“学生的素质就那样,我们老师有何办法?!呵,别那样看我,不只是我这样认为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我又笑了。这不是集体腐败吗?古语有云“上梁不正下梁歪”。与城市相比,学生素质差也许是个事实;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教师的旗帜如果立不正,那么山野横尸就更在所难免。 到轶峰不过短短的两三天时间,但是这样的论调已经听得太多太多。我是个不悦于受人左右的人,自然不爱听人指点。 人说狗拿耗子是为多管闲事。我看不然。猫狗本同一家,却为一单年货反目成仇。狗为庞然大物却没能拿小不点的猫问罪,那怎么甘心?所以争斗的胜利便是狗能挽回面子的唯一方法。而耗子又是猫的嗜物,抢了仇家的最爱,就算只能搅局也是最好的惩罚! 全为教师,同职不同命。虽然我入世不深但见识不浅。我知道他们对我有多少羡慕就有多少嫉妒;他们对我有多少褒奖就有多少嘲贬;他们期待我能上多高的天堂也就希望我会跌入多深的地狱! 当然,浩子给我的印象还不错,只是他说的与那些人一样的话让我有点厌恶!我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 “浩子,你有课吗?铃声好像响了!” “哟,和你说着说着就忘了!”浩子急忙抓起课本与教案冲出办公室。 浩子走后,办公室里没再来过人。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备课。时间过得很快,一恍就放学了。铃声一结束,我就听到浩子喊我的声音:“‘坏仔’,吃饭去!”我转身回望并没有见到浩子。过了那么一会儿,才看见他冲进办公室,快步向我走来,然后很用尽地拍我的肩膀说:“快点,快点,吃饭去!”看他的样子好像晚了一步,饭就会被人吃光似的。没想到他真有那样的担心:“不快点,等会儿什么都没得吃了!” 他见我没有动却很吃惊,又问道:“不信?不信,你等着瞧,我先走了!” 我想说话却没有机会,因为他的语速和动作实在够快。于是我半信半疑地收起教案跟他走了。 走到食堂外,已经能听到里边热闹非凡的声音。我真不想进去,因为进餐的时候,我最害怕吵闹的环境。那简直是对耳膜和美食的一种虐待。之所以我爱去西餐厅而不爱去中餐厅,原因就在于此。 先前,很多朋友问责我崇洋眉外,爱西餐不爱中餐。事实上并非如此。中西餐相比,我更爱中餐。因为中餐菜式的多样性与口味的丰富性是西餐永远也无法比拟的。可是最会做表面功夫的中国人,在这一点上却惨败给外国人。这其实是中国人许多根深蒂固恶习的一种表现,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惟恐别人听不见自己的精彩论段;随地扔东西,只图自己方便而不顾他人感受。也算是中国人弘扬传统审美标准------ “外在美不算美,内在美才是真的美”的极致演绎吧!。 进了门,我有法预见却无法相信的画面出现了。同学们四个五个一成桌,有坐着有站着,有的功夫还不错,可以单腿骑驴。瞧他们,是一大盒的饭一小碟一小罐的菜,看不见肉,偶见几个有鱼的,也是腌的。我的鼻子有些酸,不知道自己是可怜他们还是同情他们。怎么说也是二十一世纪了,多少人在享受着生活,没想到还有人过着“土改”一般的日子。 绕过学生的餐厅,走进我们自己的小食堂,他们四个人坐四个方位,正吃得津津有味。金校长正对着门口,他最早看到我们,所以第一个对我们说话:“为何这么迟?没菜吃了,快点!”校长就是校长,连关心人都用命令的口吻。我没说话,只是对他笑了笑。浩子也没说话径直走到煤气灶边盛饭。我跟随浩子走到灶边还没反应过来,浩子已经盛好一碗并递给我说:“给!” “不要,我自己来!”我回答。 “别啰嗦了,赶紧拿去吃!”他的语气也不容许我推却,但不知缘出何故,听起来比校长的话舒服。 我端过饭走向饭桌的时候,常郁已经吃完离席。我便在他刚坐过的位置坐下。 浩子盛好饭回身站在原地望了望,然后绕过花如雪的背后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 金校长的目光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火又开始燃烧了。他问:“怎么不与‘雪儿’一起坐?” “这儿难道不能坐?”浩子抬起头带着笑有点儿难为情地回答。 夹菜时,我偷看了花如雪一眼,发现她的脸和脖子又全红了。她微笑着,却怎么也无法掩盖那种油然而生的紧张。 “浩子,你还不坐过去?你看,雪儿多紧张,她的脸都红了!”金校长使出浑身懈数为紧张的气氛推波助澜,“还不赶紧!等一下,雪儿如果哭了,那你真的没办法哄她咯!雪儿,快哭,哭一下让浩子没辙!”金校长在话语中还夹杂着笑声,那样子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浩子和花如雪都只笑着没有言语的回应。其他的老师也没为其助兴。金校长的饭吃完了,大概也觉得没趣,所以就走开了。接着,常郁,时光老师和钱主任陆续离开。对啊,我发现钱主任也在我们的食堂里。花如雪也吃好了,不过她没离去,因为她还要负责洗碗筷。 我没有说话,浩子开始唠叨。他说:“你看,不信我,现在是不是没菜了?!在这里,我比你熟悉,所以要听我的!” “他们都这样,有什么好吃的就会拼命地吃,不会留情。以后要早点来,有课的时候,下课铃一响就得赶来;没课时,提前五分钟来。”花如雪依旧在原位上,她的语调细小而温柔;双手紧扣,在桌沿与胸前之间垂直而下;有点卷曲的黑发在两颊随意飘落,小脸上甜甜的微笑配着小眼儿,面前的她就像是一张古典画卷。 我不知道说什么,依然在笑着,想用微笑告诉她,我在倾听她那温柔的告诫。 我最终没把浩子盛给我的饭吃完。他们都以为是没有菜的缘故。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我还没有适应他们的口味。 走出小食堂,浩子仍然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而耿耿于怀,他说:“以后要早点,知道没!” 而我好像更清楚地听到了花如雪收拾碗筷的声音。 上了二楼,我说要午休了。浩子说他也又休息一会儿就上楼了。 回到卧室,我刚想躺下就听到了楼上非常大的笑声。再过一会儿,便有“5、8、12、2------”各种数字的声音传来,毫无疑问,有人在打牌。大中午的不休息在打牌,真是不可思议。而且声音还那么大,完全不顾及别人,这是很没修养的表现。整个中午,笑声、叫喊声、甚至脚踏地板的声音时时传来,每每都是我要入睡的时候就被吵醒。很无奈,我只好又搬出mp3------ 傍晚,浩子忘了我前一天受伤的事了又来叫我打篮球,我没有去。午睡不好,精神全无,整个人毫无力气。躺在床上看书消磨这难熬的时间。 浩子拿着球到球场上大概转了一圈就回来了。他说没人打。然后就吵着要我起床。他说就要下课了,赶紧准备吃晚饭,还把中午的“下场”拿来告诫。我拿他拿这种环境没撤只有听从。 我和浩子走到学生食堂的门口铃声就响了。突然,我身后“轰”的一声,学生便蜂拥而至。那速度快得让我来不及反应。我担心被他们撞倒,于是快步跨进我们的小食堂。 我和浩子一进门,跑步声就随之而来。转过身一看,原来是常郁。常郁看我很惊讶地问:“今晚怎么这么早?”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接着金校长,时光老师和钱主任也都来了。他们见我先于他们到达都与常郁一样惊讶!我自然是用最擅长的武器------微笑来对付他们。 金校长一拿起筷子就又把话锋对准了花如雪与浩子。他的嘴好像一支枪,浩子与花如雪是耙子。“‘耗子’,你不坐那边,马上就有人下手了,可要担心哦!” 那时我才发现,浩子又坐在我旁边,花如雪旁边的领地则被常郁所侵略。花如雪听了金校长的话有些难为情,浩子则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常郁紧张得很,连忙解释:“校长,不要诽谤我啊!我没有邪念,怎么可以污蔑我呢?” “坐在了那个位置,就不要解释了。”金校长说。 “小心‘耗子’咬了你的那个,常郁!”钱主任的话真让所有的人跌破眼镜。顿时,食堂里哄堂大笑,像捅破了蚂蜂窝。 时光老师也凑上了热闹,他说:“别看常郁平时默不作声,倒是高手啊!” “这叫‘螳螂捕蝉,麻雀在后’!”钱主任今天像着了魔一样,句句犀利! 浩子与花如雪逃过了正面的一劫,可怜的常郁却成了替死鬼。我想,这一伙人一肚子坏水,没一个是好东西。 那餐晚饭,我吃得很不是滋味。我讨厌他们把玩笑开到了色情边上去;更讨厌他们抓住一个问题一个人不放;极度厌恶的是他们破坏了我吃饭的环境与心情。 我最先离开食堂,站在门口望着还高挂的夕阳,不知轶峰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昼盼夜,夜盼昼,分秒都盼离开的时候。 篮球场上,同学们正在疯狂地撕杀着。他们毫不顾及饭后运动的害处,吆喝声一个比一个大。那种太阳如何升起月亮怎样消失的坦然与潇洒,我羡慕不已! “坏仔!”我听到浩子叫我的声音。 回头望去,浩子和金校长他们也出来了。他们的嘴还在动,可见他们嘴里还含着饭菜!太没形象了,看他们的样子,我只想笑。 浩子走到我身后把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说:“走,去散步!” “不太想走啊!”我回答。 “这有什么好看的,走走!”浩子边说边推我。 “去哪?”我不太情愿地问。 “随便走!” “毫无目的?” “散步就是目的!” 算我用词不当。我还想说什么,但是那似乎是多余的了。浩子看见金校长、时光老师和钱老师已经往前走了便双手紧紧地安在我的双肩上用力往前推。我犹如方向盘一样随他摆布着。 一直走出校门口,浩子才松开手。金校长、时光老师和钱老师很自然地往江边走去。 “我们往这边走!”浩子想往他们相反的方向去。 “很脏!”我看见路面上布满了羊群的排泄物。 “那有什么关系?!这条路也有很多人去的。” “还是跟他们一起走吧!”我建议。 浩子采纳了我的想法。我们跟着金校长往江边走去。 “你们经常来吗?” “是啊。” “有什么好玩的?天天去不腻?” “这不叫玩而叫散步!要说玩,哪个地方好玩?没有!”浩子摊开双手一本正经。走了几步,浩子问:“你平时晚饭后都做什么?” “看电视或者上网,要么逛街。” “都是很无聊的,还是散步好,散步有益健康!”浩子好像也要小题大作了,他说,“其实城市有什么好的?你看,生活在农村的人多健康?什么什么病啊,都是居住城市中的人!” 他说的蛮有道理的,但显然是偏颇的。不过,我没有辩驳的欲望。 “上不了网也看不了电视,这日子怎么过呢?”我叹息道。 “这一段确实糟糕。猪名那里有电视也有网络,就是不方便。” “到人家房里去看电视,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的,很正常。不方便是因他有孩子,闹!”浩子捡起一块小石头跳起来向前投去。声音也随他的动作波浪般地起伏着。 绵延几里的石头,大大小小,各色各样;来往的人们,散步的,归航的;凑热闹的鸭子,飞的,叫的------一幅岱江边的油画又在夕阳下铺展开来。 忽然,想起鲁迅《故乡》中的月下海边,我极目望去,寻找月下那片神秘的瓜地。 我问浩子这里的人种瓜不。浩子回答种并指着对岸说:“那就是瓜地,你看!” 我沿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大片绿绿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瓜?” 他说那是晚瓜,早瓜早就收成了。原来瓜也有早晚之分! 夕阳下,走在江边,远眺那片瓜地,我想那里也会有凶狠的獾猪、伶俐的刺猬和油滑的猹吗;也有口渴的路人去摘瓜吗?我也这样问浩子。 浩子说这里有獾猪、有刺猬、也有猹,但他们并非摘瓜解渴而是偷瓜求财。我被浩子说得一头雾水,獾猪、刺猬和猹偷瓜求财?他们求财所为哪般? 浩子说:“这算是你的盲点了。獾猪、刺猬和猹偷瓜自然不求财,这些偷瓜求财的獾猪、刺猬和猹是人!” “那不就是贼了?人都说农村民风敦朴,怎么却有此等败俗之事?”我惊讶地问。 第五章 江枫渔火(上) 那天早上,我的课在三四节,所以起得比较晚。往日我并不睡懒觉,但是在轶峰,起得太早了无处可去便是无所事是。醒来躺在床上听着音乐想了好多问题。到轶峰也有三天了,而且到班级里上过课,但我仍然不知道班主任是谁。为什么与我们之间连个交流都没有;他是男是女,在不在学校里,这些又成了新的迷。 来到总办,第二节还没有下课,里边只有浩子和那个体育老师。他们都在看报纸。我本不想惊动他们,是他们先和我招呼。 我放下教案,取下一份报纸,在浩子那边的一角坐下。 “这么早?”浩子问。 你自己不更早?这是什么问题,我如何作答?我心想着对他笑笑而已。 “小维是三四节的课?”那位体育老师问。 这分明又是一个白问。但我不能无礼,所以我还是笑容可掬地回答他:“是呀!你怎么也这么早,也是三四节吗?” “今天我值日,痛苦!”体育老师回答。 “别再叫了,贱人,还有谁比你更舒服!”浩子又抬起头对我说,“喔,他叫贱人!” “别听他狗叫!”体育老师强烈回击。毕竟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他需要面子与尊严。 “那你叫什么,说说看!”浩子也不饶人? “这些人没素质,乱起绰号,别学他。我叫顾剑飞,顾此失彼的‘顾’,《书剑恩仇录》的‘剑’------”他看见浩子在一旁笑,停了一会儿才说,“飞,是飞翔的‘飞’。” 面对这种场面,我一直保持微笑。但是可以感觉到他喜欢金庸的小说。当然顾剑飞很尴尬,我也很尴尬!我索性不去注意他们。他们说他们的,我看我的报纸。 突然,总办里走进来一个女的,她二十五、六岁。我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知道有人进来就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她是我并不熟悉的人,所以装作全神看报的样子。 “哇哈,安班,这么靓!”顾剑飞大声地喊起来。 浩子转过脸看着她说:“安西,你回来了?噢,这个是你们班的英语老师小维。小维,这是一班的班主任,安西,安------安老师。” “小薇!?”安西很惊讶! “‘维’,维持的‘维’,不是‘薇’!”浩子解释道。 “我就想!”安西回答。很显然,她以为我叫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本来要和安西来个见面问候。但浩子戏虐的语气和安西的误解让我有些尴尬与不快! “这几天跑到哪儿潇洒了?”顾剑飞问安西。 “潇洒?无聊死了。我宁愿上课!”安西回答。 “做什么?”顾剑飞又问。 “开会呀,做什么!”她疾步走到顾剑飞的旁边伸手夺走他的笔说,“借用一下。” 等顾剑飞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中的笔已经没有了。他抬起头,摊开双手看着安西走出总办一脸的无辜。 “光天化日,名目张胆地抢劫帅哥呀,真是没天理!”顾剑飞作成无奈的样子喊着。 安西听到后转身笑呵呵地说:“不就是一支笔嘛?喊什么喊,换作别人,给我还不要呢!” “走吧,走吧!”顾剑飞用手比划着,“秀才遇到兵,噢,遇到女流氓有理说不清!” “女流氓?嗯,刚好配你这男流氓!”浩子莫非要把戏虐进行到底?“真是绝配!” “死‘呀冯’,整天乱点鸳鸯普。”顾剑飞此下真是尴尬到极点;他站起来绺下报纸,走到走廊外说,“外面真凉快!” 浩子听到顾剑飞的话便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接着,下课的铃声响了,校园里顿时沸腾起来。顾剑飞从走廊进来再走出总办。随后广播就响了。那里的学生还做课间操。学生全部集中到操场,老师就接踵而至总办。他们的嗓门特别大,无论是笑声还是说话声似乎都能震耳欲聋。女人天生大嗓门可以理解。男人也如此就不知道是未进化完全还是进化超前了。而我天生受不了那种吵,就很自然地退出总办到办公室去。 办公室里除了安西再没他人。我坐下来之后正好可以看到她。她的头发很短,就比一般的男生长一点;上身是白色体恤,下身是牛仔。在她的身上,怎么都看不到女人的味道,倒是有几分男人的潇洒。她突然问:“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与谁说话没响应,但被她吓了一跳。难道是我对她的窥视被发现了?抬起头来,望了四周没其它人,也看到她低着的脑袋,我才回答:“很复杂,说不准,呵呵!” “对他们凶一点,不要太好了!”她的音量不亚于任何人。厉害的是,她好像还会双手束搏术,一边写一边说话,头也不用抬。 又一个指手画脚的人!为了结束这种不厌其烦的箴言,我顺了她的意思回答:“嗯,那是!” 转过头,又见那些布满灰尘的锦旗,所有破旧的陈设,我的凄凉不油心生。我恨自己不能成圣变贤,否则不会以物喜以已悲,把自己带入停滞的时间隧道里煎熬! 可怜的我终于盼到了上课的铃声。我捧起所有放在檔案夹里的材料向三楼走去。还先是一班的课。走进教室,总是那样不自在。讲台矮小,磨损的不成样子的台面,使我把书本放下去都要下一番决心。记录历史年轮的墙面与风干成枯的窗台同样使我视觉疲劳。 在讲台前站定后,我启动了课堂的规矩。 “ss beging!” 接着是班长叫“standar please!” 同学随声起立。 我看他们站整齐了才喊道:“goodmornim students!” “goodmorning mr!” “sitdown please!” “today ,we will learn a new lesson。” 这段英文,他们好像没有听懂。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满脸疑问。 “understand me ?”我再用英文问。 这一问,他们都笑起来了。我虽是个后知后觉的人,但也能明白那笑是什么意思。我用英文不是想秀自己的英语水平而是希望创造一种学习英语的气氛,希望他们提高听力。再者,我所说的也是非常简单的课堂用语。想不到他们会没能听懂! “你们是完全不能听懂还是只能听一部分?”我又问。 “只能听一部分!”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对他们有些失望,但是他们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很让我震憾!我有些说不清原因的感动!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是一种心理辐射,是一个人对环境的良好内心体验! “never mind !没关系!”我微笑地说,“虽然你们现在听不懂,但是我还是会用英语说话。不过说完之后,我会再用中文说一遍。所以你们要认真听,希望你们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听懂我的课堂用语!因为这对你们学习英语是大有帮助的。其实,我讲的英语,你们都学过,只要认真一点,相信你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适应!” 那节课,我就不停地穿梭在英语与汉语之间。一句英语一句汉语,他们似乎有些头晕目眩。课堂显然没有前一天那样热烈。为了使他们能听明白我授课的内容,我只好放慢速度。铃声响时,备课的内容只完成了三分之二。 我有些口干舍燥。同学们也开始骚动了,个个都伸腰解乏,有的还不停地往外瞅。还是下课吧,剩下的内容明天再讲。我想着就放了他们。 下了楼,来到办公室,我头绪开始混乱。已经是初三了而不是初二或者初一啊!适应?还有多少时间让他们适应呢?可是,这也是个提高听力的方法。何况那些都是简单的日常用语,如果连这都听不懂,那说明他们的水平不是一般的差了。我很矛盾,但更不安!突然间,我感到了从没有过的压力!这压力与别的压力不同,它不能由我自己单方面的努力去缓解。 很多人都说,农村的学生好教。他们对老师的要求不高,甚至没有什么要求。他们的见识、学识有限,老师说一他们不会说二。总而言一,好骗!这确实。可是,一想到由于他们的这些原因而导致不能教好他们我就烦恼不已! 上午最后一次上课的铃声响了。我带着所有的压力与烦恼走进二班。在二班,我还保持的程序,但不说一句英语。 还是讲评前一天的那张试卷。评讲前,我对昨天的题目提问了一些同学,结果没有一个可以记得。好在有心理准备,否则我会当场吐血。只是那时,我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继续要把那张试卷讲下去。在犹豫的瞬间,我想起浩子说过的话“二班的课和学生的表现,你不必太在意!他们就是一堆‘乐色’,为难自己不值!你能上多少就多少,不能上就作罢!” 可是望着一张张幼稚的脸,我于心何忍?那份天真说明他们能懂什么呢?山外的世界如何,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他们能懂吗?未来怎样生存?是像父辈一样继续发扬祖业还是走出山沟沟去追逐属于二十一世纪年轻一代的梦想?梦想?梦想的概念也许离他们还很远!多么悲哀啊,一群连“梦想”都不知所谓何物的孩子! 拿起试卷,我又把前一天的问题简单地综述了一遍才开始余下的内容。那一节课很安静,也许是最后一节课的原因,他们显得没什么精神,最后几乎是我在讲台上表演独角戏。 两个班级,连在一起两节课的落差大得让我无法接受。结束内容的那瞬间,我无比木然。再次掠过他们那一张张不知世故的脸,我感到心痛,为他们心痛! 随着铃声,我宣布下课。他们飞一般地冲出教室,有如被禁闭的人重见天日一样。我却很无力,像负着重壳的蜗牛慢慢地走出教室,惯性地下楼,很久才到食堂。我饿了,我的心也被那一群没头没脑的孩子给掏空。 走进食堂,又是一声声“你怎么这么迟”的问题。我怎么回答呢?迟到自有迟到的原因,我不必报告吧? 我没有回答他们,面带微笑地走到灶前盛饭。等我转身的时候,他们都吃完饭并离开了,只有雪儿和浩子还坐着。 雪儿说:“现在没啥吃了!怎么办?我再炒一点菜。” 一个人身处异地他乡,听到这样关心的话语,我心里特别温暖。我这一走神,雪儿就去弄菜了。我急忙说:“雪儿,不用了再忙乎了,我随便吃一点,再说我也吃不多!” 雪儿还是没有停止她的动作。我又说:“雪儿,真的不用煮了,我吃不了多少,到时又浪费!” “煮一点吧,这样怎么吃呢?”浩子也说。 “没关系的,我就吃一点。雪儿,真的不要煮了,等你煮好,我也差不多吃完了。那不是又白忙了?!” 雪儿终于把菜放回去。她转过身又在桌旁坐下,她微笑地说:“这伙人像土匪一样,后到的人几乎吃不到菜。所以,往后你还是早点来,速度快一点!” “简直是饿狼!”浩子有些愤愤不平,“要是我先到,都怕吃过火了,担心他们没菜吃,就少吃。他们可倒好,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一口倒进嘴里。以前呢,我也像你现在一样,现在学聪明了。当然,我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说因为先到就把所的东西一扫而光。” 我一边微笑一边听浩子讲。雪儿收拾碗筷。她先把饭桌擦干净了才去洗锅碗瓢盆。 看雪儿一样样洗一样样漱,我不知道雪儿有何感受,而我真的感觉到了麻烦感觉到了累。我很不解,为什么让雪儿当厨娘;难道就因为她是女的?可她也是一个老师,老师的地位是平等的,凭什么让她来为这么多人服务?“为什么不雇一个阿姨来做饭而天天让雪儿做呢?这样不太妥当吧?再说雇一个人做饭也不用多少钱的,而且在农村应该会更便宜!” “以前是这样的。这学期,阿姨不做了,现在还没找到人,所以只好我先煮着了。” “下周再叫不到人,不管了,下馆子也好,食堂吃也罢,各人自己处理吧!做做饭就算了,菜也没人去买,还真把人家当老妈子呢!”言语间,我感觉到了也是第一次感觉到浩子对雪儿的关心。发自肺腑的关心!我不油自主地转过去看到,他的脸特别的气愤。我害怕他发现我的异常又急忙移开视线。 “一帮男人,有什么办法!不过至少每天也要安排一下人去买菜。我也要上课,连同买菜做饭怎么忙过来?”雪儿抱怨地说。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所有的活都丢给一个女老师呢?何况雪儿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难道他们的眼睛全被狗屎给蒙住了? “浩子,明天我们去买菜吧!正好也可以去看看轶峰街!”我对浩子说。 “这几天都是他去买的菜。”雪儿说。 “那明天你来叫我,我去当你的助手!”我笑问浩子。 浩子笑着看我,虽没有说话,但算是默许了吧! 那是到轶峰中学以来说的最多话的一次,也是第一次与雪儿这样近距离的对话,也是我与浩子和雪儿第一次三个人的对话。从这次对话里,我对浩子与雪儿有了新的认识与感受! 雪儿收拾完毕后,我们三个人一同离开食堂走回宿舍。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时,浩子问我:“现在是不是又去午睡了?” 我回答:“是的。要不做什么呢?” “到楼上去看看,走吧!”浩子说。 “小维来这么多天,还没上过三楼吧?”雪儿问。 “是啊!”我回答。 “那走吧!刚吃完饭,立即去睡不好!”浩子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 “嗯。”我回答。 雪儿在前头,我与浩子并肩。 走到三楼,楼梯口的牌桌上早已有人上座,正座的是安西、顾剑飞、王菲和柯丘岚。难得的是很安静,没有鬼哭狼嚎的声音。我倒是被浩子吓了一跳。他突然吆喝起来:“哇哈,这一帮人又开始腐败了!” 雪儿在那站了一会儿,浩子也停下来。我以为他们会去凑热闹了。要是这样,我打算马上下楼。大中午的,我怕吵,而且前一天被他们吵过,心理还没有平复!此外,我对他们也还不熟悉,站着总感觉不自然。好在浩子站了一会儿就起身走回宿舍了。我跟随其后。 浩子打开门说:“这就是我的房间,怎么样?” 我环顾一周,里边所有物件摆设错落有致,地板也一尘不染。原来是他对自己的杰作得意忘形!他先进房,给我与雪儿分别拿了一双拖鞋,接着急忙给我们搬椅子。等我们坐下之后,他便端来一小碟水果并招呼我们吃。“坏仔,来,吃一些。雪儿!”他自己也吃着,他说,“饭后吃一些水果舒服!坏仔,不要那么斯文!我跟你讲,这里的人野得很,你斯文就没得吃,饿肚皮。” 第五章 江枫渔火(下) 我相信他的话有道理,但对于我来说,这儿都是陌生的人,我不好认同就笑。雪儿吃了几个小西红柿说要午睡就走了。我和浩子对坐着,一边吃水果一边聊天。 “你工作几年了?”我问。 “快三年了,两千零一年毕业的。”浩子回答。 “怎么会到乡下来呢?” “我是专科的,没办法留在县城里。” “其实英语专业的,工作蛮好找的。自己可以在市里找。私立学校或者企业都不错。” “是啊!可是那时候没想这么多,觉得有一份工作就满足了,而且也不知道情况会是这样!哎,一言难尽!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浩子突然生发感慨,真是我问到他的痛处了?! “不至于的,现在还可以走出去。”我安慰他说。 “不是没想过,我也一直在努力,可是难啊!”浩子长长地叹气,“现在没什么锋芒了,差不多都被磨平了!” “还年轻呢,继续努力吧,不要放弃!”我看浩子那年轻却历经沧桑的脸,不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找一个借口说,“浩子,我困了,下去午睡!” “就在这儿睡吧!”浩子说。 “外面吵,我还是回我自己房间睡。”我站起来说,“我走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嗯地一声走到门口目送我下楼。 楼梯口的那一伙人还在战斗,不过没有枪声与炮火声,比前一天那些痞子好多了! 回到宿舍,我躺下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有无数的画面在闪烁。有浩子的无奈与沧桑,有雪儿的美丽与羞涩,还有他们俩的关系。对于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来说,这些与我何干,我想什么呢?!真是自寻烦恼!我又戴上mp3,听着那些已经听了几十遍的歌曲。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这儿所有的电台都收不到。信号大抵被高山挡住或者被海风吹散了吧! 睡不着,躺在床上是受罪。我起来在宿舍里来回走着,最后累了就站在窗前。晌午的阳光特别地狠,把一切都笼罩在火海中。菜园里没有一点生气,只有知了在狂叫,仿佛崔命一般。从绿叶中反射来的光能使人的眼睛烧灼。哦,我怎么没有发现,在菜园的后面还有一大片树林?那应该是人工种植的,树种一样,大小也差不多。那是什么树,很值钱吗?我独自在窗前呆呆地想着!然而,这样的方式比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好过得多。 “坏仔,坏仔------”浩子大概从楼梯口就开始喊我了,到我门外的时候,他还不停地叫,而且很用尽地敲门。 我在房里应了一声。他又问道:“醒来了没有,坏仔?” 我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没事!------怎么啦?”也许是我问话的方式不对,虽然语气不重,但是浩子显然还是有些误会。浩子尴尬地看着我解释后又说道,“去打篮球,走吧!” “我还能打?!” “怎么啦?”看来浩子已经全然忘记我的脚受伤的事了。 “我的脚扭了,你忘记了?” “哦------”浩子恍然大悟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说,“你看我这记性!” 我看他的样子便呵呵地笑了。他轻松起来,闪动着眼眸说道:“那也别老呆在宿舍里,下去走走吧!看我打,好好学学,嗯?!” 听了他的话,我“哈哈”地笑起来。他还真想当我的教练,就凭他那技术?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浩子特意提高了音调说,“走吧,一直呆在宿舍里做什么呢?小心变傻了!” 独自在宿舍的滋味我懂,浩子的喋喋不休也不会好受,所以我就跟着浩子走了。 走到楼梯口,我们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其中一个女声特别清晰,“怎能这样?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样不懂事!------” 什么事吵成这样?我心想。接着浩子就说了:“可能学生又吵架了。安班的声音也够大。” “安班?安班是谁?”我在脑中极速搜索,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初三一班的女班主任。 “------这里的学生多是‘没人性’,天天有人吵架,不是他就是他。” 浩子也真够行!不就是学生吵架吗?怎骂“没人性”?如此夸大其辞,太小题大作了! 走下楼梯拐过湾,我们看到食堂前面的空地上围了许多人。安西与两个大男生被众人围着,两个大男生对站着,安西在中间,他们正好形成了一个三形。一男生的站姿斜斜地,嘻皮笑脸,一副不屑一顾的拽样;另一男生成立正姿势,不笑也无怒。 “同学之间怎么可以这样呢?有什么天大的事退让一下,动不动就打起来,出了事情谁负责?以后要注意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了,听到没有?”安西很严肃地说并有节奏地摆动着她的双手,看两男生都平静了才解散他们。 浩子冲到正散未散的人群里问:“发生什么事了,啊,发生什么事了?” “打球打到打架了!”安西回答,她的声音依旧大如雷响。说完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地走了。 对两男生,我很眼熟! “‘死仔’、‘死仔’,不好好读书,天天打架!”浩子用方言叽里咕噜地骂着,之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那两个都是初三的学生,看好了,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否则改天爬到你的头上去拉屎,那再想树立威信就为时已晚了!这是经验、是箴言,你一定得听,别到时后悔!” 难怪似曾相识! 那两男生走了,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去。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我想像不出他们还有那样火暴的一面。 “发什么呆,走吧!”浩子看我的样子大约觉得应该让我更加地了解那里的一切,他说,“没什么大惊小怪,打架在这儿是家常便饭。这算小,大的,你没见过呢!别说学生与学生会打,学生与老师都打过。所以,你一定要拿出威慑力来,要不然迟早被学生欺负过去!” “有这么恐怖吗?”我不屑地问。 “诶,我可没有危言耸听!不信也行,那你等着瞧,不过你自己先得保护好自己,万万不要成了论证!” “难道你们学校是黑社会集团?” “别看这地方小,地痞可不少。不会读书的‘阿渣’大部分被收编足下。这些人虽为小娄娄,但会使坏,而且狠。因为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有人为其撑着什么也不怕。” 说着说着,我们已经到达篮球场边。场上都是学生,他们没有分场,随意打。但他们却自得其乐,卖力抢球卖力投蓝。也许那也是他们“炫我”的一个舞台与方式! 浩子站在场边看着场上那般热闹,早已跃跃欲试。他戳着手,小跳步,看到好球还叫“好”。他时儿转过脸来看我,可以看到他有多么兴奋。 他终于按奈不住了,对我说:“坏仔,我去打一会儿。你就站在这儿,看我!” “很快就下课了,还打?!”我觉得他应该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下课就意味着要吃饭。而且我想他比我更清楚准时吃饭是多么多么的重要。可是现在他却奋不顾身地冲到篮球场去。看来兴趣的力量是无什么都抵挡不住。对浩子如此,我想对其他人也一样! 我想自己无论如何怀疑浩子的话都不能对这里的人掉以轻心。对于那些皮囊学生,我最好想办法让他们对我产生兴趣从而避免正面的冲突。毕竟,身在异地他乡,万一真发生了什么,我向谁呼救?被打被杀也许就像一条狗?在这里会有多久?只不过一年!一年的时间,我何必给自己惹祸? 下课的铃声响了,从教室里冲出来的学生和老师立即涌向食堂;而篮球场上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他们是那样酣畅淋漓地享受拍球的感受与汗水的味道! 时光老师与金校长走过我的身边叫我一同吃饭去。我应了但没有跟随其后。因为浩子还没下场。我对他喊了一声:“浩子,走吧,别打了,吃饭去!” 浩子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他接到一球又往蓝下运去,侧身、起跳、投蓝,直到篮球出手了转身来喘着气对我笑。 他走到场边,站在我面前,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又是一边喘气一边说:“你先去吃吧!我现在下了场也吃不下。走吧,迟了又没菜吃了!” 天哪,还吃呢?他那一身臭味,一双臭手就这样挨过来,我就差点没吐了!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依然紧紧地搭着不放! “要不算了,你等我吧!我歇一会儿就去洗澡,然后我们去轶峰吃!”他似乎没有看到我变了色的脸,说了这么多才放下那双臭手,“就这样定了,走!我去洗澡,你等我!” 浩子的那一身臭味,那一双臭手,还有那一张快嘴,使我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所以只能等着他洗完澡跟他一起到轶峰去吃饭。 那是我到轶峰中学第一次上轶峰街。出了校门,走在满是海产痕迹的道上,因为陌生,所以很不自在,很不舒服。 道上三三两两地走着到学校晚自习的学生;岱江边上有散步的人们,还有归航的渔民;道路两旁的菜园里还有摸黑劳作的菜农。月还没有升起,但在夜里出动的生物,部分已经上台。那一阵阵吟唱,真有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较劲。这是农村特有的风景,我已多年未见。 “很饿了吧?”浩子问我。 我回答:“还行!” “你喜欢吃什么?”浩子转过脸来问。 “都可以的,随便!”事实上,我对吃很讲究。中国菜肴“色、香、味”三大元素里,特别在意“味”!如果味不合我,那我基本上不吃。其次是做法。比如“炒、煎、煮、炸”,“ 煎”“ 炸”式菜,我就不太吃。当然,素菜是不可少的。因为素菜营养丰富,能够提供健康身体所需要的维生素。 “虽然我们刚认识几天,但是我敢断定,你对吃很讲究!对吧?”浩子问。 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对他笑笑,算是默认他判断的正确性! “我这火眼金睛看人很准的,一般不会错!”浩子开始得意起来,“说吧,你想吃什么,想好了,我请客!------这里虽是农村,但是吃的东西绝对不会比福州少,而且都是天然的。海鲜,能说出来的都有;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吃得上山珍味,原产地的价格肯定便宜!” 我被浩子说得很心动,不过依然笑着,没有说什么。在浩子的美食曲中,不知不觉得已经到达轶峰街了。 浩子把我带进一个餐馆里。餐馆不大,楼下大包间,楼上小包间。当时没什么人,我就去了楼上的小包间。那是一张以前只有在西餐厅里才可以看到的桌子,现在中餐厅里也随处可见,一般是两人位或四人位。 服务员随后跟上,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姐。她放下两怀开水就问:“浩远‘先生’(老师的意思),点什么菜?” “坏仔,看菜单,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浩子把菜单放到我面前。 “还是你来点吧!”我移动了一下座位说,并把菜单给了浩子。 “这位‘先生’新来的吧?面生!”大姐呵呵地笑问。 “嗯,从福州来的支教老师。”浩子一边看菜单一边对大姐说。他认真地看了一遍菜单问:“有小虾吗?” “有。” “小虾焖米粉,加上秤和筒骨,加老姜片不要下辣椒。” 浩子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使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他。 “嗯,还有呢?” “有山珍吗?”浩子转过身抬头对着大姐问。 “我问一下。”大姐说完又对着楼下大喊一声,“还有野兔肉吗?”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一个声音“没了,有野鸡。” “有野鸡,要不要?”大姐问。 “这做汤才好,可是刚才点了焖米粉,有汤了。”浩子犹豫地说。 “炒米粉也很不错!”大姐建议。 “那好!板栗焖猪蹄,炒空心菜,还有爆炒------” “浩子,够了,两个人点太多了吃不完,浪费!”浩子还想再点,被我叫住了。 “那好吧,先这样!”浩子对大姐说。 “那你们稍等一会儿!”大姐说着下楼去了。 浩子一手靠在桌上一手拿起开水喝。“唔,真饿了,好饿!”浩子一边喝一边说。 我一边喝水一边微笑着。 “你不太爱讲话?!” “不是。可能对这里还不太熟悉!”我解释。 “呵呵!”浩子笑着。过了会儿,他长长吸了口气说:“明天星期五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明天星期五了?!”我惊呼起来。星期五了,星期五可以回家了。想到回家,我激动万分。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四天,在这里四天的时间,而我却仿如一个世纪。 “不必兴奋成这样吧!才来几天啊?要是像我这样,那该怎么办?”浩子放下杯子瞪大眼睛问。 大姐上菜了,是那道野鸡汤。 “吃吧,味道很好的,你一定没吃过!”浩子给我装了一小碗说。 我偿了一块,又嫩又脆,真的不错。 “汤更好!你试试!”浩子说。 我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哇,甜啊!这种甜不是糖的甜也不是蜜的甜。糖的甜是涩的,蜜的甜是烈的,而它的甜是浓的、天然的、嫩的。 很快菜都上齐了。其中板栗焖猪蹄,浩子早就与我说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吃上了! “把雪儿叫来吧!”我觉得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应该让雪儿来一起分享。 “这些东西,她又不是没吃过!”浩子顿了一下接着说,“她现在饭都吃了。” “真搞不懂你!”我摇摇头说。 “不说这些了,饿了,专心吃吧!这些东西,你没吃过,多吃点!” “嗯,真的很好吃!有得买吗?我想带一些回家。这样天然的东西,在福州买不到!” “那我们吃完了问问看!” 吃完饭,我们下楼。浩子问老板是否还有山珍,能不能卖一些给我。老板听说我是福州来的,可惜没了,要不一定送一些给我,别说买了。老板的话是我到轶峰第一次感到受了优待。虽然最后没有得到,但是我心理充满了感激! 走出餐馆,天色已经落幕;行人三两个;街上有几盏灯,黄晕的灯光更加剧了我回家的渴望!听着江面上传来的笛声,看着江面上风中的渔火,我不禁想起了张继的那首《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第六章 榕城星空 走在轶峰街到学校的路上,我无比激动。我想回校就开始收拾东西,等到天明早点起床,一上完课马上就走。走?怎么走呢?那天我是从学校被直接送到轶峰的。穷乡僻壤有直达市里的车吗?肯定没有。那我该如何坐车回去?我必定得在县城里转车。又是个陌生的地方,在哪里转车,能顺利吗?想起这些,我兴奋的心顿时又被愁绪包围。 浩子叽哩咕噜的,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不知道那时我已经又金蝉脱壳,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副躯壳,而灵魂早已飞到福州。直到他重重地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 “这里没有直达福州的车吧?”我问浩子。 “没有。得到县城转车。”浩子回答。 “在哪里转?”我迫不急待地问。 “北站。”浩子说,“轶峰到县城的车站下车后,再走十分钟到另一个车站搭乘去福州的车。” “哎,怎么那么麻烦?”我有些烦燥,“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找得到。” “那怎么找不到呢?简单的事!”浩子不屑地说。 “那是对你而言!我不熟悉,就怕到时乱闯,累得半死又找不到!” “一个小县城就那么点儿大,怎么会找不到呢?还亏你是从来大城市来的。”浩子第一次用这样重的语气与我说话。 我心理有些不舒服,因为那分明是嘲讽。于是便反问他并且加以辩驳:“这与从哪来有什么关系?关键不是地方大不大而是熟悉与否!” “那是!明天我送你吧!”浩子说。 “那不用!太麻烦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叫他送我。 走了几步,他又问:“你明天第几节?” “一二两节!” “上完就走吗?” “是的。” “那就糟糕了,我是三四两节啊!”浩子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问道,“光光老师呢?” “不知道。”我想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他也是一二两节,那就一起走。如果不是,那我先走。------我太想回家了,恨不得现在就能走,现在就到家了!” “不至于吧?才来几天?”浩子嘲笑我,“像女生一样!” “你不是我,你不会懂我的感受!” 我没有想到浩子会那样说我。我想辩驳,但没有那样做。因为我知道辩驳是多余的。局外人怎与剧中人感同身受?所以在浩子回答“是啊”之后,我便不再说什么。 走进校门,我原想往宿舍楼走去。浩子说先到教室去看看,我也就跟着他走了。 浩子要巡班,我不想尾随其后,于是直接走上三楼到初三去。一班很静,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写着。我默不作声地进去,在教室里慢慢地走一圈,愿意在于让他们自己有时间发现我,如果有问题就可以问;如果没有也不会打扰到他们。 走在一班里,已经能听到二班那边吵闹的声音。一边安静一边喧闹,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这样的反差,不必我再说什么就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走出一班,我还是转拐到二班的方向去了。站在门口,只见他们走动的走动,聚在一起聊天的聊天,全然不是备战中考的情景。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一个女生看到我急忙对全班的同学说,“快坐下,不要讲话了!老师来了!” “老师来管他来。”那男生一边继续他精彩的游戏一边回答女生。 “是英语老师啊!”女生说。 “啊,英语老师啊!”男生念念有词地才站起来。 他走回自己位置,与我擦肩而过时说:“维老师,说说话没事吧!”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朝他笑笑。是笑自己无奈还是笑他无知?复杂的情绪很难分清。 我的到来使教室终于有了一些安静。是因为陌生还是因为怕我?我不懂。但无论是什么,总该是一种尊重。学生对我有尊重,这就够了! 走出二班的教室,来到走廊上,一阵咸咸的海风吹过,又勾起我的思家之情。 明天要回家了,该收拾一下行李,我想。所以没等浩子巡到三楼,我就从中间的楼梯下去独自走回宿舍。 把行李包翻看一遍,里面全都是带来使用的东西;至于几套衣服,既然是带来换洗的也就不必再拿回去。家里有的是衣服,省得来来去去总提衣服。虽然我有常换衣服的习惯。但是在这样落后的农村里,有这几套衣服也足够。倘使也像在福州一样一天一套衣服,说不准还会被人指指点点。毕竟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们不会懂得那些细节的意义!所以我要带的就是手机充电器与mp3。把mp3带回去的目的不是要听而是要再存些新的歌曲。那里收不到电台,我早把先前存的那几首歌听烦了。 没有东西要带走,那就整理清楚放整齐。然后取出手提包,装上手机充电器,只等第二天下课后提了就走! 时间过得很慢,回到宿舍很久了才过30分钟,离同学们九点下晚自习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一个人在宿舍里又不知做什么。 宿舍楼里很静,我可以听到窗外各种各样昆虫的鸣声,还有很远处的狗叫声和海面上归航的笛声。那些极近极远极细极幽的声响简直把我的心掏空。我有些颤抖,颤抖得不敢大声出气。我大声地咳嗽了几声,又哼几句荡气回肠的歌曲,壮足胆子冲出宿舍。甩门的声音很大,回声一直传到楼梯口。 来到总办,里面灯亮着却空无一人。奇怪,不知道那些人都消失到哪儿去了。当班的也只有七八个,还有人呢?不管他们去哪儿了,坐在总办里比在宿舍里好许多,至少灯亮许多,至少能听到从班级里传来同学们的各种声音。那是一种人声,不会让人产生可怕的联想。 取下把报纸寻找自己喜欢的内容一一看过。报纸又看完了,可是时间依然没过多少。轶峰的时间总是那么慢,而那个晚上的时间更是慢到极点。 起身走到阳台,视线一片黑暗,除了远处海面上忽明忽暗的灯火,轶峰完全笼罩在漆黑里。仰望夜空,看到远处的那片天特别亮,我断定底下就是福州。虽然从福州到轶峰千回百转得已让我分不清它在哪个方向,但我此时特别确信那就是榕城的天空。因为榕城不会有白昼之分,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你置身其中的感觉是一样明亮。想起那些,我的心就像烈火燎原一样,燥热、烧灼。那一刻,如果拥有一双翅膀,我便会立即纵身一跃飞回朝思暮想的榕城。 “嗯哼,嗯哼!”这是时光老师抽烟时经常发出的声音。果然,时光老师很快就走进总办。 “坏仔,一个人站在外面做什么?” 我很惊讶时光老师的眼睛那么好,竟能一眼认出站在黑暗的阳台上的我!他鼻子上架着的那是什么眼镜?是还老花还是近视?又或许像年青人一样耍酷用的? 时光老师见我没反应便向我径直走来又问:“怎么默不作声?” “没什么。”我略带微笑地回答。“哦,对了,明天你是第几节的课?”我又问。 “三四节。”他回答。 “我一二两节------”我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很想回家!我恨不能现在就在家里。” “怎么像小孩子一样,一点都不像坏仔的样子!” “这与坏仔有什么关系?------这种地方,早一刻走舒服一刻!” “明天就别等我了,你先走吧!”时光老师真是太能理解人了。 但是出于礼貌,我又问了一句:“不要我等你?” “我还有事,要到下午才能走。”他说。 “那明天,我上完就先回去了!”我对时光老师确定。 “嗯!”时光老师回应我说。 总办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与谈话声,我肯定其中有一个是浩子。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体育老师顾剑飞,第二个出现的人果然是浩子了,而且只有他们两人。 “光光老师,小维,你们也在?”顾剑飞向我们走来,他的声量很大,却很干涩。 “坏仔,你到哪儿去,一直找你都找不到?”浩子问。 “没去哪儿。”我回答。 “那我前会儿到这里怎么没看到你?”他又问。 因为这里还有其他人,所以我不想很清楚地回答,于是就对他笑了笑。 “晚上没地方玩,不习惯吧?”顾剑飞问。 “我无所谓,坏仔不习惯,想回去想得要命!”时光老师说。 时光老师也太不厚道了,竟然在他人面前揭自己人的底。让人知道一个男孩子想家想得那么烈,这多难为情!我实在没办法再在他们中间站下去就走进总办。站在办公桌旁,我毫无目的地翻着报纸,心情有些烦燥。 浩子随后跟进来问我:“怎么啦?” 我没料到,这样细微的情绪变化也能够被浩子觉察。但我还是以“没什么”否认了。 晚自习的铃声终于响了。同学像从笼中放飞的小鸟,冲出教室,听声音渐去的方向,好像又涌向食堂。 “我要去宿舍了!”我对浩子说。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又睡不着!”浩子说,“再坐会儿,与大家一起聊聊天嘛!” “明天要早起!”我找借口。 “那我和你一起过去吃点宵夜,再去睡吧!”浩子收起刚进门时那种随意的状态。 “我们那么迟吃饭,现在还不饿!------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我说完就动身了。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浩子说着马上跟上来。 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浩子说:“明天我送你!” “你三四两节的课怎么送?” “我和别人调一下课。” “不必这么麻烦了吧!” “要不,到时你坐不到车,在县城转不就更麻烦?!” 想想也是,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浩子送我,我一定可以顺利坐上车;但是感觉不是那么好。至于原因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那一夜,我睡得并不好。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了,上完两节,冲到宿舍拿了手提包就走。坐上从轶峰到县城的车的瞬间,有一种逃脱的感觉。途中,浩子打来电话问我怎么不等他送我,我说太麻烦了;他说到时如果找不到到福州的车站就打电话给他,我说可以。县城下车后,我看到很多人力三轮车,也不问距离有多远需要多少钱就叫了一辆把我载到去福州的车站。当我在车上坐下时,浩子又打来电话问我是否找到车站。我告诉:“已经顺利上车了,别再担心!------谢谢,害你如此操心!” 挂上电话,车已经开出车站,我仿如从十八层地狱走出了九层,阴暗上空的云层慢慢退去,视线开始明亮起来,家的感觉越来越近! 闭上眼,我想像着榕城天空的颜色,想像着榕城阳光的亮度,想像着榕城空气的味道------天空是那样蔚蓝,阳光是那样灿烂,空气是那样舒心------梦,渐渐引我而入。 醒来时,车已到郊区,宽广道路两旁的高楼渐渐多起来,车多起来,人多起来,这都是生命的气息,充满了活力。久违了,我熟悉的城市! 在站外,我叫司机停车,然后打的直奔家里。 打开家门的时候,老妈很惊讶得问:“儿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看到老妈的表情,听到她那样发问,我兴奋的心情一下全没了,于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今天周末了!” “以为你下午才会到家呢!刚才还与你爸说起!”老妈从鞋架上帮我取下一双拖鞋说。 我恍然大悟,早上一心想着回来,什么都忘记了,也没给家里电话。就想,看我回来,老妈怎么会不高兴呢?!原来是自己错怪了老妈! 回到家,扔下手提包,我立即拿了衣服就去洗澡。老妈叫我歇会再洗,我没听。因为身上太臭了,臭得有一股扑鼻难闻的味道;因为身上太重了,重得我拖不动双脚! 站在浴室里,我终于又看到真正的镜子,大大的,明亮的,没有一点刮痕;可是我发现镜中的那个人已经不是自己,一张黑黑的脸,一双无神的眼睛,一脸都是沧桑的痕迹。我有些难过,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我转过身,开了热水器,闭上眼睛感受热水从头到脚流淌的按摩。我随心所欲地伸展着双手,不必担心会刮到什么而受伤;无所顾忌地舒展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不必担心会触到脏物;闭目放纵一切想像,不必紧绷本该放松的神经发条。 醒来的时候,夜暮已经降临。窗外,灯火通明,那是我曾经熟悉而久违了的夜色。闪烁的各种色彩的灯光,这些似梦似幻的真实还让我怀疑那一刻是否真的身在其中。 “儿子,儿子,醒了没有,快起来吃饭啊!”门外是老妈在一边敲门一边叫我。 “来了来了!”那一刻,我方才清醒。 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兴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我浑身无力,又躺下了。 老妈见状又问我:“儿子,怎么啦?” 我转身把脸侧向沙发的靠背,没有回答老妈。 “儿子,你午饭都没吃,已经睡一个下午了。”老妈也在沙发上坐下并伸手摸我的额头,“是不舒服吗,儿子?” “没有啊,妈,你和爸先吃吧!”我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 “起来,儿子,去洗洗脸,一起吃饭!”老妈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 于是我遵从了老妈的话。 老妈做了一桌丰盛的菜,我兴奋不已!不用闻也不用偿,只要看看那菜的颜色,就知道好吃。在家里,我吃的是这等菜肴;到轶峰,我怎么吃得下那样的饭菜呢? “儿子,在学校吃什么呢?才去一周就瘦了一圈,以后怎么办啊!”老妈一边说一边为我夹菜,“这是你爱吃的红烧肉,还有清蒸鱼------来,多吃点!” 老爸一向话不多,那天也一样,他为我盛了一碗汤。那汤是用母鸭和香姑为主料煲的,还有什么,我则不知道了,只晓得味道很好。老爸老妈说这汤补,而我也喜欢,所以我们家经常煲。 “没去的时候,很多人都说那里有很多海鲜吃,可是我在那儿连海鲜的影子也没见着。倒是天天都可以闻到咸咸的海水味!”我喝了一口汤,把饭送下喉咙后接着说,“没海鲜吃也就算了,连一餐好菜也没吃上。------”我停下筷子,总算想到一个好的比喻,于是继续说,“跟四川一样!” “那里人很穷吗?”老妈惊讶地问。 “穷是肯定了,可是没想到,那儿的人口味那么重,整天吃炸喝辣!” “这些你可不能吃呀!”老妈说。 “那怎么办?”老爸似乎也耐不住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啊?我就吃一些青菜喝一些汤了!” “那些全是没营养的东西,难怪才去一周,整个脸都塌进去了!”老妈很心疼地说,“现在回来得多吃点,好好补补!”她不停地往我的碗里盛汤。 “妈,你要让我撑死啊?”我皱起眉头说。 “丰盛的一两餐不能解决问题啊,得想想办法,以后怎么办。毕竟一年的时间不短,如果整天吃没营养的东西,那任期结束后回来都不像人了!”老爸无论做什么事都很理智。 “其实吃的都没什么。但是那儿的环境,一年真的很难熬------”提到环境,我已经没了前时讲吃的那样有劲。 正当饭桌上的气氛退潮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看看来电显示,是宣楠楠。我接起电话:“喂,美女,还记得我!?” “我什么时候不记得你了?”宣楠楠问。 “谁知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没事吧?才去支教一周,就变了一个人。” “开个玩笑嘛,干嘛那么认真?” “是谁啊,儿子?”我妈比较八卦,无论何事总要问个清楚,尤其听到女声。 我怕她乱讲话,所以避开她的眼神回她一下:“没有!” 宣楠楠以为与她说,一头雾水地问:“什么没有?” “哦,没有。在跟我妈说!”我回答。 “维仔,你太分了!”宣楠楠在电话的一头大声叫起来。 “我真的是在与我妈说话嘛!她问我你是谁,我回答了一声‘没有’!”我向解宣楠楠解释。想必她以为我把她当作我妈来着了。 “在吃饭,是吧?”宣楠楠听到解释后,她的声音平和了。 “是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打电话问问你回来没有。------今晚有何安排?” “没有。” “那一起出去逛一逛,怎么样?” “好啊!那请我吃什么?” “你这人怎么老把吃挂在嘴上,整天吃吃,都要成肥猪了吧!” “民以食为天,嘴巴长来除了说话就是吃,话说完了当然就是吃了!” “一大堆歪理,我说不过你。那我们在哪见?”她问。 “你决定吧!” “喂,干脆一点,可以吧?” “把权力交给你,还不高兴?” “少来了,快点决定。”她在催促。 “那就乌山路的上岛咖啡厅?”我征求她的意思。 “ok!” 挂上电话,我立即离开饭桌。 “你要出去?”老妈问。 “嗯!”我回答。 “那把饭吃完了再走吧!”老妈不停地唠叨,“在乡下伙食不好,回来又不好好吃,你这孩子!” 我换完衣服,打理了头发就冲出家门。我已经听不见老妈的声音了,但我知道她还再说着那些早已重复千万遍的话,什么“早点回来”呀之类的。 初秋的榕城还有点热,但已经不像夏天那样燥热。微风拂过,路边摇曳的遮阳树在光灯的照映下是那样的惬意与妩媚。在车内,直视远方,夜空的灯火把榕城装饰成了一个流离的世界。她是那样的多彩又无比透明,置身其中,会让你产生无限的遐想,编织从来没有过的梦。宽敞的道路中川流不息的豪华轿车都是你梦想的源泉与力量。在榕城里,只要你能看到的东西都能成为你前进的动力。而在轶峰,白天所能望见的就是那山那水,夜里所能见到的就是那黑暗。常听人说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心胸宽广目光长远,那么生活在山沟里的人心胸狭窄目光短浅也是真理了!目光短浅的人无法预料和思考明天与未来。在我眼里,浩子就是一个最好的佐证。我很害怕自己被那种环境传染。坏环境就像一个大染缸,人在其中,一旦被染就会是各种各样的颜色。而且想漂白也如同难以上青天。 下了车,站在咖啡厅楼下的门口,我发现头顶的天空很亮很亮,不像轶峰的天空那样灰暗;偶见一两颗星星,也是出奇的耀眼。 我不知道宣楠楠到了没有,本想站在这儿等一会儿。但是我不敢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等人。于是我向楼上的咖啡厅走去。 走到咖啡厅的门口,我想看看宣楠楠到了没有。站那儿向里边望去,宣楠楠正在向我招手。她身穿白色吊裙,坐在门口对面的位置上,看见我便站起来,一头的长发就那样随意地飘着。 走到她跟前,我本想坐下,她却说:“我们换一个位置吧!”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这儿正对着门口,不好!”她说着就把我往里带。 那时我才明白宣楠楠原本好好坐着,为什么等我来了却又换位置。女人啊,就是规矩多。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服务员跟过来,是她点的单。服务员走后,她很认真地打量着我说:“维仔,你瘦了!” “现在才刚开始,更多的挑战还在后头!”我回答。 “不要说得那样悲壮吧!?”宣楠楠睁大眼睛惊讶地问。 “没网络,没电视,睡不好,吃不下,精神生活不能满足,再吃不饱,你说会不会瘦?我要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呆一年啊,你说现在是不是只是个开始?” 我们一边听着钢琴曲一边喝着咖啡,沉浸在行云流水的钢琴曲声和漫步云端的咖啡味道里!我属于这里,并不属于轶峰。可是我却身不由已得陷入虫鸣声和海水味道里。人的悲哀莫过于行为与心愿相违背! “真的那么惨啊?”宣楠楠在疑问中有了同情的语调。 “你以为呢?你看看我的脸,没了的肉就是最好的佐证。” 宣楠楠很认真地看了一下我的脸笑起来。 “现在应该相信了吧?你说是不是可怜可怜我呢?”我用一种调侃的方式来自嘲。 其实我的情绪很低落,但我是个男人,人前人后,我必须坚强必须勇敢------哪怕前面是荆棘纵生刀山火海,我也要昂首阔步地向前,表现得视死如归。所以要是在别的同事面前,我也许连自嘲的勇气都不会有。而宣楠楠,她必竟是与我最默契的同事。虽然她比我早工作多年,但是我们的年纪相仿,彼此之间没有隔阂;也正是她比我早工作的缘故,所以在工作上给予我很多帮助,从而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同时进这所学校,作为新人,同时面对新环境和新的人际关系,我们有了更多的相同的感受。 咖啡厅里,我对宣楠楠说了很多前往轶峰一个星期的感受。尽管我表现得那样高涨,但是她感觉到了我的低落,所以给了我很多安慰与鼓励。 走出咖啡厅,时针已过二十三点。但是榕城的灯火依旧通明,站在街头,依旧有车来车往。 送宣楠楠上车后,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 醒来是因为一阵手机铃声,第一遍响了一声被我闭着眼睛掐丢;第二遍又是响了一声还是被我一眼不看地掐丢;可恶地铃声第三次响起,经过这样折腾,我就是一头死猪也应该醒了,我眼开悻悻睡眼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浩子打的。 “喂!”我带着浓重的刚睡醒的腔调。 “坏仔,还没起来?”浩子的声音里都是惊讶。 “嗯!”我闭着眼睛扖在床上。 “现在都几点了,还不起来?”浩子问。 “几点了?”我反问。 “十点半了,猪头。” “不会吧,十点半了?”我睁开眼,翻过身,不敢相信地坐起来;我看着那由于阳光的照射而变亮的窗帘继续问道,“哦,有什么事吗,浩子?” “我到你家楼下了。”浩子笑着回答。 “那我下楼接你啰!”无可置疑,浩子在耍我。我们第一次认识,虽然相处了一个星期,但我没把住址告诉他。 “不信,是吧?那你走到阳台来看看!”浩子收起了玩笑的姿态,很正经地对我说。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住址,不会跟踪我吧?一时间,我不知道怎样回应他的话。 “好了,不捉弄你了。说正经的,我在福州。”浩子可能感觉到我的惊呆,所以立即回归正态。 “不会又骗吧?”我问。 “没骗你,我刚到。”浩子回答。 “有什么事,是吧?”我下床去拉开窗帘。 “特地来报考英语口译的。那天没跟你讲,我自己也忘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两天,不报得到下次。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赶来了。”浩子一边走一边讲。 “哦!”我在电话的一头应着他。 “坏仔,你知道成考办在哪里吗?”浩子问。 “我也不太清楚!” 第七章 情绪蔓延 吃过晚饭,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可是心早已飞走。两天的周末已经过去一天,过了晚上,又得离开,前往那可怕的轶峰。我的脸色有些凝重。我不想把这样美好的时光浪费在电视机前,只想找寻一切方式释放压抑。老爸和老妈与浩子聊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楚。因为我的脑海里总在想晚上可以和谁到哪里玩什么;还有可恶的浩子,我该怎么处理他,把他丢在家里还是带他一起走?和几位朋友通了电话后,决定去k歌。浩子也带去了,他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唱一首歌,是因为陌生还是不会唱,我没有问。见面时,把他和我的那些朋友互相介绍后,我就自己喝酒飙歌。一首又一首,都是旋律伤感的歌曲。看我那般高潮而又低落的状态,我所有的朋友都以为我正在饱受失恋之苦。 宣楠楠是不会那样认为的。她发觉我早已变色变形的脸就不停地劝我少喝。但我依旧疯狂。那时,在我的耳边只有蹦动的音响,在我的眼里只看到他们一张一合的嘴,至于是否唱歌还是讲话,我分不清。我手持麦克风,几乎没有看屏幕,完全凭借旋律与惯性去唱每一首歌。后来,我们几点离开,我如何回家的,一概都像一场梦。 醒来的时候,已是午饭的时间。浩子和老爹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天哪,我几乎忘记了浩子的存在。洗过脸回到客厅,老妈就喊我们吃午饭了。饭桌上,他们三个人谁都没有提我昨晚喝醉酒的事。老妈老爹还与前一天一样给浩子夹菜盛汤,也为我夹了很多菜。 老妈说:“儿子,下午就要去轶峰了,你也多吃点。” “谁说下午去了?”提到去轶峰,我很不愉快。 “明天周一,要上班了,儿子。”老妈说。 “我不想下午去。”我很赌地说。 “下午不去?------那------什么时候去?”老爸很小心地询问。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答:“明天早上。” “来得及吗,儿子?”老妈问。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去想能否来得及,只要能在家多呆一个晚上就多呆,哪怕只有一个小时。 “坏仔是三四两节,如果车会顺利的话,那应该来得及。”浩子其实也没有把握,他这样说应该是因为他在轶峰目睹了我的煎熬,能够体会我的感受。 在轶峰,也是他与我走得最近。如果没有他,那我在轶峰的日子会更难过。现在想想真应该感谢浩子。还好在老爸老妈的坚持下,我把他请到家里来了。否则回到轶峰,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彼此,至少我会尴尬无比。想到那些,我转过脸对浩子微笑。 浩子也笑着对我说:“坏仔,那你就在家里多呆一晚,我下午先回去!” “浩子啊,那你也再玩一个晚上,明天和维仔一起走!”老妈说。 “是啊,明天和维仔一道走!”老爸也这样说。 “明天一起走吧,浩子。”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浩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我们就都当作他答应了。 午饭后,老妈和老爸叫我下午好好休息。可我一坐下就想着下午和晚上玩什么。走进书房,我把两台电脑都开起来。一周没上网,早就憋得难受。一回家又想出去玩又想上网,多么希望能分身术,把所有在轶峰不能做的事全部补回来。 浩子进来后,我叫他上那台液晶的玩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总之很郁闷。在网上一边翻看一周来没看过的消息一边与网友和朋友聊天。我对浩子说如果困了就去休息。事实上我很困,但我不想躺下。因为我不想把这样美好的时间白白得挥霍。我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时间奋不顾身地弥补在轶峰的浪费。因为在我看来,在轶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生命与青春的践踏与蹂躏!日子应该来过而不是煎熬。而我在轶峰就是无奈地接受时间的侵蚀。所以我害怕轶峰恐惧轶峰! 浩子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液晶电脑多少钱,贵不贵”“宽带如何付费”“为什么一人用两台电脑,有手提了还没液晶”等等。我只是简单地回答,因为我已经全神贯注于网络世界。看新闻、聊天、打游戏,打游戏、看新闻、聊天,我循环其中,乐此不疲! 浩子打着哈欠说:“好困!”然后凑到我旁边问我玩什么。 我看他一眼笑了一下,因他正看着我的手提电脑,所以就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游戏过了紧张状态后对浩子说:“你困了,是吧?去睡一会儿!” “坏仔,我先回去,你就在家多呆一晚上?!”浩子说。 “不是说好明天一起走吗?”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停下手中的游戏问浩子,“是不是因为我------?我心情不太好,所以对你冷淡了点,对不起!不过那不是我不欢迎你。-----你看,我老爸老妈都希望你明天和我一起走。” “你不要误会了,坏仔!我------”浩子解释到。 “既然不是,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困了去睡吧!就当在你自己家里一样,随便点,不要有何拘束!”我转过身推了推浩子继续说,“走吧,走吧,去睡,我如果出去玩了就把你叫醒!” “可是------” “不要可是了。”我坚决地打断了浩子的话,“今天怎么这样不干脆?走吧,去睡!” 浩子终于不再说下去,起身了。我目送他走出书房又进了客房才回头。对着电脑屏幕,我思索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出去看浩子睡下了便把客房的门关上。突然间,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好几圈。随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空洞地吃着小西红柿。再次走进书房,我关了电脑便回卧室。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我有一种无辜的痛。 晚饭后,浩子在客厅里看新闻,我到卧室里换衣服。走到客厅,老妈见我穿得那样整齐,立即站起来问:“儿子,又要出去啊?” “嗯!”我的声音不大,回来两个晚上都那么迟回家,而且还有失态。这不是原来的自己,不是老爸老妈眼中的乖儿子。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完全颠覆了在他们眼中的形象,担心他们不让出去。何况第二天还得一早去轶峰呢!所以我把不愉快表现得更明显些。 晚上,我没有约其他的朋友,带着浩子直奔大洋底层。目标很明确,直指游戏厅。 游戏厅里声音震耳欲聋,各种游戏区都有人玩。跳舞的跳舞,格斗的格斗,开车的开车,骑马的骑马-------浩子总是在离我很远的身后,多次叫他还是一样,最后索性回头拉他。我买了游戏币,给他一半。他说从来没玩过不玩,看着我玩就好。这样怎么成。我想开车比较简单就教他玩这个。于是我给他做了两次示范再让他自己好好感受。开车简单,他也不笨,很快就上手而且体验到刺激迷上了。于是我把他丢在一边自己玩去。 格斗通过拳击对手可以宣泄内心的不快;骑马通过比赛可以获得生活中缺失的成就;跳舞通过节奏可以放松全身------每一次到游戏厅,我都会一一玩过,去体验各种不同的感受。生命的角色有限,生活也无法尝试方方面面,即使人有n个今生来世也无法将亲历世间百态。但是虚拟的网络和模拟的游戏世界给了我们不是演员的城市里平凡人体验百态人生的机会。倘若又生活于农村,那么最后的机会也要失去。 浩子只会开车,开始的时候很新鲜,但过一会儿就腻了。于是他跟着我,我玩什么他就看什么。我玩得很激动,但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要么坐在我旁边一动不动,要么随便走一走。渐渐地,他开始催我回去。而我一面答应一面却兴奋高涨。他在旁边的时候,我答应他这一盘玩完就走。可是他一不留神,我就开始新的盘次。 他不停地问我一盘怎么那么久。可惜他不懂我一盘连一盘不知已经连多少盘。最后一次被他发现了,他终于责怪我骗他并用命令的口吻叫我回家。此外老爸老妈也打来好几次电话要我们早点回家。如果不是他们在催,我想我不会心甘情愿地回家。尤其是浩子,他跟在我身边又不会游戏,就那样干等着,我不得不放弃! 吃过宵夜回到家午夜0点已过。我非常轻声开门,但还是把老爸老妈吵醒了。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睡着!老妈走到客厅问我:“怎么这么迟回来,饿了没有,要吃点什么?” 我们说已经吃过了。 “哎,这么迟回来。明天怎么睡得醒呢?”老妈唠叨着。 “不要说那么多了,早点去睡吧!”老爸在房里发话了。 老妈果然听老爸的话,回房去了。我和浩子也加速洗漱,回房睡觉。 睡梦中,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我听到老妈一边敲门一边叫我起床。 我很迷糊,睁不开眼睛。也或许,我根本就不想起床。反正老妈一停我就睡着了。一会儿,老妈又来敲门叫我。这一回敲得很响,我不情愿地回应一句:“嗯,知道了,马上起来了!” 可是老妈一走,我又睡着了。 “还没起来!这孩子怎么回事呢?”老爸的声音比老妈高出好几分贝,他把门也敲得更响了,“维仔,维仔,快点起来,浩子还在等你,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老爸试图用钥匙把门打开,只是被我返锁了。于是他的叫声和敲门声越来越大,显然不把我叫醒就誓不罢休。 在噪声接连不断的轰炸下,我不得不带着朦胧睡眼起来。 我一走出客厅,老爸就说:“赶紧去洗;浩子,你先吃早饭,不要等他了。------香儿,你给阿泽打电话没?再去催催他,叫他快点把车开过来。我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 “快到我们家楼下了。------儿子,你快点吧!”老妈回答完老爸的话又催我了。 我什么话也不说,依然慢条斯理地在洗手间修面洗头。老妈急、老爸急,急得手忙脚乱。我想浩子也很急,只是他理解我或者不敢催我。 阿泽哥的车到楼下了,喇叭一直响个不停。老爸一听就忙于搬东西。全都用纸箱打包,有两大箱。浩子和我打个招呼就帮老爸搬东西,一起下楼了。老妈就拼命催我吃饭。我穿好衣服拿了提包走到客厅对老妈说:“不吃了!” “不吃怎么行呢,儿子?多少吃一点吧!”老妈说。 “不吃就是不吃了!”我很烦。 “那牛奶和面包带在车上吃!”老妈从冰箱里拿出来递给我,“叫你表哥开慢点。迟就迟,给学校打个电话,啊!” “知道了!”我很不耐烦地跑下楼。 老妈还是不放心,她又跟着下楼。 浩子已经坐在车后座上,我打开后车门与他坐同排。 老妈看着我上车了还唠叨着说:“这孩子,不知怎么了,回来闷闷不乐,一句话也不说,哎!------阿泽,慢点,啊!” 我没有说话,阿泽哥也没有说话,车,就这样开出我家的小区------ 车里很沉闷。但我知道,阿泽哥肯定不会因为一大早被我老妈叫起来送我去轶峰而生气。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读书的时候,不是我去他家住就是他来我家住。我老妈对他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我小姨对我亦是如此。阿泽哥虽然只比我大一岁,但是从小就什么都让我。他是一个开朗、大方、乐观的人。 当车开出市内后,阿泽哥首先打破了沉默。他问我:“那里很不好吗?” “很好!”我反话正说。 “那里有很多海鲜吃!”阿泽哥说。 “是的,你看,我就是天天吃海鲜,才到那儿一周就胖得不成样了!------”我用不同的方式地把在轶峰的遭遇向阿泽哥举报,把不能告诉父母的告诉他。宣泄囤积心里的垃圾很痛快! 阿泽哥听到我那些带刺的话会有怎样的感受?我根本不去想!说句实话,我那时倒希望他内疚自责! 转头看见浩子,我有些尴尬,说的全是他们那里的坏处。“浩子,我说这么多坏话,回去不能对他们说啊!否则,我死定了。” “你说的是事实!只不过我们习惯了或者说无奈地接受了,无奈地接受,对,无奈地接受了!”浩子那样感慨,仿佛突然领悟。 “就一年,坚持一下。那里以后会很热闹,50万吨的码头正在投入建设,码头的路很快就通了,你也看到了吧!路通后,回来就快了。到时,我有空就去看你,周末一定去接你回家,周一再把你送到学校!”阿泽哥对我说。 “那先谢谢你了!” 早上,老妈一定把我周末糜烂的生活全都告诉阿泽哥了。所以阿泽哥连我何时去轶峰支教的事没有告诉他,也不责怪我,甚至只字不提,还说那么多话来安慰我。不过我知道,只要阿泽哥承诺的,他就会兑现,何况他已经有愧在心! “可是那种环境真的很难熬!一年,一年啊,不是一个月!这次回家,我真都不想去了,如果浩子不在。”我说。 “他是你同事?跟你一起回来的?”阿泽哥问。 “哦,忘了介绍你们。他是我表哥;他是我同事,浩子。我前天就回来了,他昨天来报考英语等级考试。------哦,对了,我星期五是一二两节课,如果没时间就不要劳驾你了!” “维仔,不要怪我在你同事面前说你。我们两一起长大,环境,受教育方式都一样,可你怎么就长成这样?------我觉得这回你老妈的决定是正确的,应该让你磨炼一下!” “哼,老妈的决定当然正确。可你也没错啊,不是吗?”我听到他的话就来气,“我们是一起长大,但是我有过决定权吗?一切都由你们安排好了算。你知道吗,动物园中的老虎,在笼中呆久了也会失去独立捕食的能力?不过,话说在前头了,我还不是已经失去独立捕食能力的老虎,不要把我当作废物!------磨炼?要磨炼我也不是这么磨炼,一下子把我丢到穷乡僻壤,如同站在荒山野岭一样。如果现在站在梁山的是你,那你还会说‘磨炼’这样的话了吗?” “那也不能怪你妈,学校安排的,有何办法?” “当然不能只怪我妈了,如果当时你们愿意托一下关系,那我今天至于如此吗?支教本来都是老教师去的,为什么后来决定我这个小毛孩去?还不是因为那些人不愿意去,找关系推了?” “就知道你怪我了,所以去轶峰的那天不告诉我,周末回来也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反正不管我!” “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你自己也知道,才那么几天时间就决定了。当时又出差,等我回来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事已定局,你就把心安下来吧!从今往后,我每周都准时接送就是!” 我没有再说下去。我本来也不想说。我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我的心里无法不怪父母和阿泽哥没有为我尽力! 当我沉默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身边还有一个外人,浩子。在我和阿泽哥对话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插一句话。我不知道,他听了这些,会怎么想我;是不是会觉得我很没用,像一个小孩,甚至觉得我不像一个男子汉! 车进了县城,出城后,很快就进入码头。那里的路还在建设中,只能半道行驶,所以速度很慢。 “你看,这里有什么不好呢?百万吨码头正在建设,一旦投入使用,将会热闹无比。到时各国货物与船只将从这里出入,此地的繁华只是时间问题。还有这海多美!------海滨城市的建设也在酝酿中!” 机器轰隆隆的声音,工人忙碌的身影,码头的建设一片热火朝天;一望无际的深蓝的大海;------阿泽哥为这里塑造了一个普通市民无法想像却很期待的未来。可是阿泽哥,他能体会我的心情与感受吗?如果是安慰,那并非良药。因为一切太遥远,也许子孙三代,那里的蓝图还是一片废墟。我这一年,无论如何,终究与孤独和荒凉为伴! 转过弯,轶峰到了,车转入轶峰街,速度很慢。阿泽哥用他那一向乐观的眼睛打量着狭窄而粘满泥土的轶峰街。他好像不相信那些快要倒了似的矮小的老木屋,还把头低下车窗看个究竟。那时,他有何感受?我不想问他。 到分叉路的时候,他想开过桥,我立刻叫住他,告诉他往另一条分路开,一直开到山脚下,最后一块圈地。 车才到校门口,我就想要是星期五,能跟阿泽哥一起回家多好!可是那却是又一个恶梦的开始。 铁门关着,阿泽哥把喇叭按得很响。总办里的同事听到喇叭声一个接一个地走到走廊上,他们齐齐向校门口看着,猜想他们还说着什么。倒是门卫依伯跑得不见踪影。 浩子下车穿过边门打开铁门。车驶进校内,我叫阿泽哥直接开到宿舍楼下。车停了,我依然留在车里不想下去,仿佛一走下车就进入城堡中地狱般的生活! “下车吧!”阿泽哥说着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他关上车门转身环顾着整个校园。接着,帮我开了车门等着我下车。 我不情愿地下车,一句话也不说,提着手提包就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阿泽哥看我沉默不语地走了便打开后车箱搬下两箱老爸老妈给我准备的食物。浩子跟上来后,他们就一人砍一箱到我的宿舍里。 我坐在床边上,背靠着床头,愁眉苦脸一言不语,也不看他们! 阿泽哥笑呵呵地走到我跟前说:“别这样,让你同事、学生看到了那多丢脸。周五一早我就来接你,开心点,我走了,啊!” 浩子一听阿泽哥的话就退出我的宿舍。我想是为了避嫌给我留面子吧! 我不看阿泽哥也不应他。因为我不敢看他,我害怕一看他,立即跟他回去的那种迫切就会失控会爆发! 阿泽哥不笑了。他静静地在我跟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我知道他那时一定也在自责,但他同样了解我,如果再这样站下去,那我肯定不计后果地跟他回家。 阿泽哥走到门口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 听他启动车子的声音,我的心有一点撕裂般地难受,想哭却不敢哭出来! 当车子的声音消失在校门口时,浩子又出现我宿舍门外。 “饿了没,吃点东西去上课吧!现在时间还早!”浩子说。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说话:“不好意思,今天在你面前,我出丑了!”说完,我继续寻找上课要用的材料。 “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在我们面前,你不会那样小孩;给人的感觉是沉稳老练,不会多愁善感,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他走进我的宿舍在床边坐下接着说,“赶快收买我吧!要不把你的丑事捅出去!” 他笑着,坏坏的那种。有点黄晓明的味道。我就喜欢黄晓明。 我也笑了。是国为他的幽默?还是因为讨好他,希望他不要把我的丑事倒给这个陌生地方的人们? 第二节快下课了,我决定提前去办公室。 总办里的人还不少。浩子习惯性地走进总办,我则向办分室走去。 “呀冯,你怎么会坐小维的车来?” 浩子一走进总办就有一个女老师问他。 “怎么不会?有什么奇怪?”浩子反问。 “你怎么知道他早上来,而且有车?”那个女老师穷追不舍。 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我能清楚地听到总办里的所有对话。这关她什么事呢?那个女老师有必要如此吗? “星期六,我去福州了!”浩子回答。 “是不是英语等级考试去报名啊?” 这时,我听到另一个女老师的声音。声音很沙哑,肯定是王菲。因为除了她,还有谁会如此关心英语等级考试?! “我也去了。”她接着说,“早知道就与你一起去!” “和我一起去?算了吧!赶着投胎一样,偷偷地跑了,就怕我要你帮我代报!”浩子的快人快语真让我佩服。 “哪有这回事啊!不要诬蔑人!”王菲又解释又喊冤。 “难道你在福州两天?住小维家,是不是?”应该又是问浩子的那个女老师的声音。 “你怎么就这么三八,老打听别人的隐私?不过告诉你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住小维家吗?”浩子真够心直口快。 “哎哟,这个人真有意思,这问一下有什么事,难道不能问啊?”那女老师笑呵呵地反问。感觉她应该蛮尴尬的。 “诶,小维家会不会漂亮?”王菲低声细语地问,好像避嫌我。 “嘿嘿,你想打什么主意?他家又大又好看,可惜你没有机会了。现在不是后悔太早订终身?”浩子太会调侃了。 “这人老是没正经,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不与你说了。”王菲显然很尴尬。 把两个女老师一个个击退,浩子“哈哈”的笑起来,高兴不已! “那是不是小维家的车?”又有人继续问。“不知道,开车的那个好像是他表哥吧,他阿姨的儿子。哎呀,问那么多干什么?那么八卦!” “他表哥?很帅!” “真的是遗传!” “没空与你们这些八婆说了,啊!欲知详情,请找小维本人!”浩子对那些人说话有点不用脑子,但那些人并不觉得有侮辱之意。 下课的铃声响了,广播随即也响起,学生从教室里涌出来,校园的宁静就在那刹间被打破。 我再听不清楚总办里的人在说什么,只听到他们那种无所顾忌的笑声。 我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半面人生》。当时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人生会有半面。那时突然理解。其实人有很多面,每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或者在不同的环境里,他都表现出不同的一面。就像浩子,他在我面前善解人意,在他同事面前却又放荡不羁;那些老师也一样,在我面前端庄淑女,在浩子面前却又麻辣八婆;我自己也一样,在家人面前倔强任性,在外却又沉稳理性! 阿泽哥走了,看不到他,我想回家的心情平复许多。我把即将在课堂上要讲的内容再一一过目。 课间操值日师的讲话还没结束,上课铃声就已经响了。我收拾好一切走上楼在教室的门外等着他们。那些学生轰轰地从楼下跑到三楼准备停下来喘喘气,可是一看到我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了就又立即跑进教室。 走上一班的讲台,我让他们歇息了一会儿才正式上课。 那天上新课,单词很多,我准备请四位同学先来朗读,一组一个,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前面两组一男一女都读得不错。第三组的那个男生一开始就读不顺,不过发音总算没有错,可是后来越读越离谱,把plication”读得完全走样。初三的学生,面对新单词读不出正确的发音,还在好班里,我觉得不可思议!因此,我在纠正之余也说了两句: “就要参加中考了,还不会读单词,这应该不是好班的真实水平吧?!------英语的发音是有规律的,只要把发音规律记住了,无论遇什么单词就都会读,除非少数特殊发音。我希望你回去好好记记。其他同学也一样,如果不会,就要回去认真温习!” 那个男生没有语言上的回应,我盯着书本里剩下的单词叫他坐下。接着,我又请了一个女生往下读。 那节课,我滔滔不绝,讲得很投入。我完全忘了阿泽哥丢下我自己回家了, 我也完全忘记了自己远离爸妈身在轶峰! 中午吃饭的时候,对着又是那些菜色,我食欲全无!浩子给我盛了一碗满满 第八章 饮食革命(上) 傍晚的霞光把轶峰染得格外红。欲退未退的夕阳挂在轶峰的海面上,余光未了依然刺眼。我洗漱后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望着天地间目所能及的一切。本已渐渐熟悉的人事草木,不知为何在那一刻间又陌生起来。 篮球场上有很多学生在打篮球。虽不是全场比赛,但两个半场同时上演,这样的精彩也不亚于全场球赛。场边的人越来越多,但应该是最后一节课吧?否则浩子肯定来催我吃晚饭了。 正当我云里雾里的时候,时光老师从楼梯走上来了。他问:“坏仔,不去吃饭,站在这儿做什么?” “已经吃晚饭了?”我感到吃惊! “当然,你还在做梦啊?!”时光老师反问。 “刚睡醒!”我回答。同时我也在想,为什么浩子没来叫我吃晚饭呢?往日,要是我午睡没来得及起床,他准把门敲得让你烦。可是那天,他怎么一返常态呢? 走进我们那个小小的食堂,人影早已不见,桌上唯有残羹冷滓,一片狼藉。平时与他们一起进餐的情况下,我都没啥胃口,何况是吃剩的呢?我转身走到门口,雪儿进来了。她肯定是去收拾那个残局! “你没走啊?------那现在没得吃了!”雪儿一说话,脸上便泛起害羞的红晕。 我走?走去哪儿呢?我有点儿摸不着北! 雪儿应该看出了我的惊讶,她接着解释:“浩远回去了,我以为你也去了!刚才吃饭时没见到你,他们都说你肯定去他家了。” 真搞笑!浩子回家关我什么事?他回家,我就肯定去他家,这是什么逻辑?我真是哭笑不得,还很尴尬,尴尬得不知道如何回答雪儿! “里边应该有面,你喜欢吗?我去煮给你吃!”雪儿说。 “不用了,太麻烦了!”我回答。说句心里话,在轶峰吃面要胜过吃饭。 “不会的,我这就去煮,刚好还有一些肉。你去溜一圈回来就有得吃了!”雪儿笑盈盈地说。 “嗯,那好吧!”我答应了雪儿。 突然,我想起老妈老爸打包了两箱东西,那里边到底是什么。于是我跑到宿舍里把两个纸箱都折开来看个究竟。天哪,都是些熟食,有卤蛋、鸡爪、鸭腿、泡线面、蛋塔------那些东西,我平时在家都不怎么爱吃,他们是知道的!明知我不爱吃还买那么多?我很失望,甚至沮丧,于是拿了一个鸭腿就把盖子合上。就在当时,一个信封落下地。我捡起来看,信封里不是空的。翻到正面,几个字赫然映入眼帘:儿子,请打开看看! 我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来看: 儿子: 看你周末回来那样不开心,我和你爸爸心里也都很难过!在支教这件事上,爸妈没有尽全力处理好,让你在乡下受苦,是我们的错,你可以怪我们!可是你不要糟蹋自己呀!白天在家不说话,把话藏在心里,晚上三更半夜才回来,我们既担心你闷出病,又害怕你在外遇上坏人。妈希望你还和以前一样,有什么不快乐的事就全说出来。儿子,妈想过了,也和你爸、阿泽说过了,如果你在轶峰实在没法适应,只要你不觉得辛苦,那就让阿泽接送你,每天都回来。才去轶峰一周,你就瘦了一圈,妈痛在心里啊!所以妈为你准备了这些。妈也知道你平时不爱吃这些,但总比什么都没得吃来得强一些。 儿子,从小到大,你一直生活在家人、亲戚、朋友的宠爱中,就算是只比你大一岁的阿泽也要让你三分。虽然在外人面前,你能知晓礼数,可是成长的环境让你难以独立,难以适应较差的处境!如今,你在轶峰,那里虽然偏僻、条件差,但也是一个锻炼你的机会。说这话,不是妈心狠而是为你着想。妈希望你成长为一个无论面对怎样的环境都能独立处理的男子汉。以前,妈错就错在太过于保护你,才使得今天的你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环境变化。可是,人的一生哪能一帆风顺呢?人生难免坷坷碰碰,如果不去面对困难的环境,一旦遇到坎坷挫折,那么是不是就束手无策呢?所以,妈希望你能拿出勇气去面对今天的一切,不要埋怨,不要责怪。更不要和自己过不去。许多年过后,当你回想起这段经历,相信你会觉得这是人生中的一笔财富。 儿子,你一个人在轶峰,但你知道,我们的心时刻都跟随着你?你不是孤独的!所以你要像在家里一样快乐! 儿子,你一直让妈引以为豪,相信这次也不会让妈失望! 爱你的老妈 10月16日 读完这封信,我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老妈站着说话不腰疼!她那充满哲理与煽情的话只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过错、减少内疚罢了!我把信纸装回信封就随便扔在了床上。 我本来只想带一个鸭腿给雪儿吃,不过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头拿了一个。因为我担心雪儿以为只有一个鸭腿,到时她会不吃。那是我第一次送东西给她,倘若被拒绝了,那多没面子! 走进小食堂,雪儿已经把零乱不堪的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碗香味扑鼻的面就放在我每天都坐的那个位置上。 “快去吃吧!”雪儿的声音时刻都那样温柔。 “嗯!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不知道好不好吃,你试试看!”我说着递给雪儿一个鸭腿。 “什么?”雪儿问。 “鸭腿!”我回答。 “我饭都吃过了,你自己吃吧!”雪儿微笑着说。 “我这儿还有一个,看到没?拿去!”我感觉自己在下命令。 不过,这个命令让雪儿接过我的鸭腿,这是最重要的。 我坐下来偿了一口,味道很好。看来平时做菜不是她的手艺问题,而是大伙的口味使他不得不那样做。她知道我不吃辣,面里也不放辣椒,清淡的正合我的需要。面里还有西红柿。“真好吃!”我说。 “真好吃!”雪儿几乎与我同时说出这句话。 我们相视了一下都有点尴尬。 当下,猪名的儿子冲进我们的食堂。他“嗯嗯”地说着什么,走路一晃一摆,脚底下的鞋发出“吱吱”的声音,活像一只丢了队而到处乱闯的鸭子!他的模样真让人忍俊不禁! “小鸭子,你从哪里跑来呀,妈妈呢?”雪儿蹲下去,双手圈住他轻声细语地问。 还真是一只鸭子!我暗自笑起来! 雪儿用头轻轻地顶住小鸭的头,和他玩起游戏来。小鸭乐得笑个不停。 “小鸭子,你在哪儿啊,小鸭子?”门外传来了他妈妈的叫声。 “妈妈来了。”雪儿说,“你是不是不吃饭,偷跑了?说!” 雪儿盯着小鸭,小鸭也盯着雪儿。但是他俩的眼神不一样,雪儿故意睁大眼睛,贼贼的;而小鸭则没有丝毫杂质,清澈如泉。 他俩对视着。小鸭没有回答。猜想是他不懂得如何回答。雪儿依旧盯着他问。多么无辜的小鸭,多么鬼灵精怪的雪儿! “躲到这儿来了,小鸭子?快把饭吃完了!”猪名的老婆,小鸭的妈妈,郭艳霞老师说,“这孩子,还没吃一点点,转身就跑!” “快去吃饭,好不好,小鸭子!”雪儿装成孩子的声音说。 “不要,不要!”小鸭用他的小手拍着雪儿的脸说。 “那吃鸭腿,好不好?”雪儿呵呵地笑着,并做出很享受的模样说,“小鸭子的腿腿,可好吃了,唔!” 小鸭子被雪儿说得一愣一愣地。他伸手真想要。 “不能吃的,小鸭,你饭饭还没吃啊!”小鸭子的妈妈说。 “快吃饭,好不好?你把饭吃完了,阿姨就给你小鸭子的腿腿吃,好不好?”雪儿开始诱骗小鸭子。 小鸭子迟疑地看着雪儿。 雪儿见状又说:“小鸭乖,先吃饭,好不好?阿姨不骗你,给你留着,行吗?” “好!”小鸭回答。 雪儿真有一手,风是风,雨是雨的,把小鸭哄来骗去都能搞定。 我转过脸,小鸭子的妈妈正好也看到我,便向她微微笑。 而她便问:“吃晚饭,是吗?怎么这么迟呢?” “睡得太迟了,呵呵!”我回答。其实天色还早呢! “我们都以为,他和浩远一起回家了,所以也没人去叫他吃饭!”雪儿说。 天哪,为什么都认为我跟浩子回家了呢?我不明白,我尴尬,我还有点恼火,那火不知缘于什么! “呀冯回去了?怎么今晚回去?”小鸭的妈妈问。 “大概是因为上周末没回去吧!”雪儿回答。 “那怎么都没见到他?”小鸭妈妈的问题真多,不亏是女人啊! “听说是去福州报考英语!”雪儿也很有耐性地回答她每一个问题。 “噢-----,就知道,要不早上怎么会和小维一起下来呢!”她恍然大悟。 我以为她终于把话问完了,没想到她还有疑惑。 “那刚才吃什么呢?”她问。 “恰好剩一些肉和菜,和着面煮!”雪儿说,“其实,小维也没吃什么饭,可能是口味不合。” 本来想,吃完饭和雪儿一起去江边走走。现在遇到多话的小鸭子他妈,我只好吃完后谢过雪儿就走。 第八章 饮食革命(中) 从食堂里出来,我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这样关心自己,不是在家却有温暖。那是我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曾经以为只有父母、阿泽哥他们能给我这些,而且毫无条件。除此之外,一切外人都不可能。即使有人对你好也不会无缘由。所以,我一直那样恐惧离开家、抗拒离开家。也许老妈说的没错,我一直在被保护中长大,所以对外界没有安全感。 到轶峰是我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和人一起吃住,我难以一下子适应!一周多了,浩子对我不错,雪儿也很好,时光老师处处照顾我,可我依旧惶恐不安!我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少时间去适应那里的环境。也许再过一两周,也许到支教结束,对事物依然陌生,对人还是充满防线。然而,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对人绝无恶意! 走在操场上,阵阵海风吹过,望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我很茫然,不知道要往哪儿去!那刻想起浩子,要是他在的话,定有个去处。那是我第一次想起一个与我毫无相干的人,还觉得他是那么重要。 在那个陌生的地方,除了时光老师,他是一个与我接触最多最熟悉的人。时光老师由于年龄比我大很多,代沟使我们共同的语言并不多。而浩子不同,即使我没话说,他也会在一旁滔滔不绝。 在操场上,失魂落魄地站了许久,我不想再那样孤独地合在人群里,便去办公室读报。报架在总办,我每次都取到办公室慢慢阅读。 时光老师与金校长都在总办里,他们面对面地坐着一边抽烟一边聊。 “校长,时光老师!” 我礼貌式得与他们打个招呼,取下报纸就想走到隔壁的办公室去。可是金校长却叫我坐下来一起聊聊。 “一周过去了,适应了吗?”金校长问。 我不知如何回答,就笑笑而已。 “昨天下午怎么不来?”时光老师问,“早上谁送你?” “我表哥。” “坏仔啊坏仔------”时光老师欲言又止,空发感叹。 这让我很疑惑也很不愉快! “小维啊,一班有个叫卓恒的,他是我表哥的儿子,读不好,照顾他一下!”金校长对我说。 金校长要我坐下来就是要聊这个?猜想他和时光老师刚才谈的也是这个。 一周了,我对学生的名字依然陌生,能记住的就是英语科代表陈玲玲和班长赵咏梅。但是从那刻开始,我又知道而且必须去记住的一个男生名字:卓恒!我很厌恶这样的事!关注自己的一个学生本来合乎情理。但是因为有了特别交待,即便是一个老师对学生很纯的关心也带上人情关系。这种感觉特不是滋味! “哦,卓恒,你表哥的儿子啊?你表哥的儿子都那么大了啊?” 我并非八卦记者,但我不想正面回答金校长的问题,所以才把话岔开。这一转,不仅让我避开了问题而且也让他停止了我不太爱聊的聊天! 乡下的清晨特别湿润,太阳出得晚,空气也清凉。我带着教案走进一班。 “lesson begin!” “stand up please!” “good morning everyone!” “good morning mr。!” “sit down please!”我开始正式进入课题,“下面我请三位同学到前面来,分别做出扫地、读书、写字等动作。然后回答我的提问。陈玲玲,你走到前面做扫地的动作。” 陈玲玲走到教室前做出扫地的动作。 “what are you doing?” “i’m sweeping the floor。” “卓恒,你走到前面来做第二个动作:读书。”其实我并不知道卓恒是哪一位。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卓恒慢慢站起来。他,就是前一天把单词读得一塌糊涂的那个学生。他没有立即走到前面,站在原位低着头,整个身体向书桌上倾斜并左右摆动了几下。 “卓恒,来,走到前面来做一个读书的动作并准备回答我的问题。”我重复了一遍他所要做的事。 他终于走到前面并做了一个读书的动作,样子很难为。班里有几个同学发出小小的笑声。 “what are you doing?”我把同样的问题给了卓恒。 “i’m------ i’m,i’m reading a book。” “good! ok!next one,林玉芬!”------ 那节课主要语言点是过去进行时,我引导得很成功,学生也很能领悟。课堂中出现一些小插曲,但那都是无足轻重的,相反还可以调节课堂气氛。 课间,我就站在一班的楼道外,直到二班上完第二节才下楼到办公室。我惯例去总办取报。不知为何,下课那么久了却不做操。然而,里面的热闹景象毫无改变。一群男人和女人说得津津有味,笑成一团。浩子也在角落里有说有笑,时儿还拌有夸张的表情与动作。至于他们说什么笑什么,我不太清楚也不屑于了解。 在办公室坐下一会儿,浩子也跟随而至。他在旁边一边拉椅子一边问我:“今天有什么新闻呢?” “昨天的报纸,前天的新闻了。”我带着感叹地语气回答。 浩子坐下来说:“昨天突然回去,没来得及说一声,害你没晚饭吃了!?” “谁和你说的啊?”我很奇怪浩子也那样认为。 “刚才他们就在说昨晚的事,呵呵!”浩子回答。 “没有的事,是我自己睡晕了,与你没关系!”我不当一回事地告诉浩子。 “后来吃面,是吧?------哦,今天菜买得不错,我去看过了,也特别交待不要放辣椒。”浩子说,“昨天,我随便说说,没想到他们都响应!也是该改善的时候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他们的重口味也改掉。” 我抬起头看一眼浩子欲言又止。从他的言语里,我能感觉到他所做的有点儿因为我。可我依然不敢尊大,以免自作多情、大失言面,成为笑柄。 “干吗那样看我?”浩子问。 “那样不好吧?”我反问。 “慢慢会习惯的,以前他们也不吃辣!吃了辣也没见得有什么好处!如果不吃辣能够受益于人,哪怕只是一个人,那不是很好吗?” “可是------” “可是铃声响了,我要去上课了。中午早点去吃饭,记得!”听到铃声,浩子立即站起来匆忙地走出办公室。 望着浩子走出办公室,我的思绪像短路一样,呆了许久。不知总办里还有没有人,一点声响也没有。 不久,一个从楼下上来的很响的脚步声急促向我靠近。 “哇,怎么这么静?”安西高八度的嗓门打破了难得的安静。 我转过头却没见到她。好一会儿,她才出现在总办与办公室门口的交叉处。她先探出头看了看两间办公室才往我边走进。她的步伐是贯用的小幅度快节奏,就像快速转动的小滑轮。假如你听到一个“簌簌簌------”的不同常人速度的脚步声,那她定是这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漂亮也不丑的火一样的女人,安西! “小维,你在呀!”安西的声音里动力十足。 “嗯,是的!”我笑答。 接着,她拉椅子、搬作业本弄得整个办公室“砰砰”响。我从来没有见过做事这样热辣的人,更别说是女孩!有时,我被她震惊,然后看着她完成一个个干练的动作。 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静静地读报算是我在轶峰最可乐的事。但她似乎也有一个有别于其他老师的习惯,都在办公室而不在总办里批改作业。数学作业每天都有,所以我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她在办公室里。而每一次,她都会与我谈班级里学生的情况。于是,我最享受的时光往往都被她给破坏!在我的眼里,她是不折不扣的噪音污染机器,只要一在办公室里出现就会响个不停。总之,她是一个让我过目不忘的女人,同样也是一个令我畏惧的女人。当然,她还没有结婚。 这一点我非常确定。只不过我习惯称呼那些年龄很大却没有结婚的女孩为女人。 第八章 饮食革命(下) “小维,现在熟悉班级了没?”她的头和手都随着目光走动。 我想这是她连环炮的第一响。 “人与名字还不能完全对上号!”我挪动了一下座位回答。 “学生能适应你吗?”她把看完的本子放在一边又翻开一本继续问。 “这个还不太清楚。曾经问过一些学生,但他们不敢回答。不过课堂的气氛还算可以。”我目光的目标由安西转移到报纸上。 “大部分还是不错的。”她用手在作业本一垂又说,“猪头,做成这样!” “嗯,个别学生也很差!”我不想把问题说得太明显。 “卓恒啊,每科都很差。没得说,校长的亲戚,本来在差班。”安西直截了当地说,“不过他不干扰别人,差就差,我们尽力就算了!” “那是!”我翻开一页简单地回答。 后来下课的铃声响了,我们便没有再聊下去。最后一节上课的时候,安西走了;我依然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 放学时,浩子冲进办室。他看见我依然翻动着作业本喊道:“果然还在!你呀,怎么对吃如此漠然?!” 我对他微笑着主动地收起作业本。 他看我慢条斯理地就三下五去二地帮我收,还催着:“快点,快点,今天是改善伙食的第一顿,我可不想错过好吃的啊!” 他急忙收好作业,撒腿就往外跑。等到门口回头看我慢悠悠的又对我喊。他的表情是那样得急切。我怎么也无法理解!但我还是跟他小跑了一段。我觉得那样没形象便停了下来。我对浩子说:“你先跑吧,我马上就到!” 浩子终于没再停下来等我,自己直往食堂里跑。等我到食堂的时候,他已经坐桌上吃了。我真不知道是他快还是我慢。 “坏仔,饭盛好了,赶紧坐上来吃!”浩子含着饭口齿不清地对我说。 今天的菜确实丰盛了许多,单是汤就有两道,一道是鱼汤一道是香菇肉片汤。 我端起饭,发现上面还盖着一节很鲜嫩的鱼肉,而餐桌上的大碗里只剩半碗汤了。毫无疑问,这是浩子帮我夹的。 “坏仔,你吃饭为何老是慢?”时光老师问。 “这一帮人跟土匪一样,迟到就没东西吃了!”钱主任呵呵地笑着说。 我笑了,什么时候年代啊,对吃还如狼似虎! “笑什么,不相信?这些人连麻袋都能啃!今天菜这么好,更不要说了。你看,碗底就要朝拜天地了,快点!”浩子说着又往我的碗里放那已不多的醉排。 “今天的菜真的会好吃,小维,赶紧吃,多吃点!”钱主任也这样对我说。 “好吃点,好吃点,就多吃点!”常郁竟然会用广告词,这真是难得的幽默。 “可惜差了一点辣!”金校长说。 “别嫌这嫌那的啊,有得吃就好。现在湖吃海喝,到月底一结算就会结目瞠舍!”常郁很在意价钱,他问,“你们知不知道今天花多少钱吗?” “多少?”校长问。 “快要我们平时的两倍了,两倍啊!”常郁的表情很夸张。 “今天是第一天嘛,多买一点很正常,明天再做一些调整或者买几天有经验了就能控制了。省点还不容易,以后做菜不要放辣椒,这样他们少吃就省了,对不对?而且科学饮食,有百益无一害,一石两鸟,何乐而不为呢?方法嘛,靠人想出来的,------”浩子的话如同打了草稿一样,一气呵成。 “呀冯,算你狠!”钱主任说。 “你敢说今天的菜不好吃?”浩子喝了一口汤问。 “如果有辣椒放一点可能更好吃。”钱主任回答。 “如果不好吃呢?所以不要随便尝试。要不反胃,那可浪费钱了。是钱啊,白花花的银子啊,知道吗?”浩子有理有据地反驳。 浩子的口才非同一般,而且幽默。他不仅让我刮目相看而且令我忍俊不禁!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应该重新定位与认识浩子。表面上,浩子口不择言,其实他心细无比,尤其对我。我能感觉到,那场彻头彻尾的饮食革命的导火线就是我。为我,他不仅提升了菜的品质还着力颠覆众人的口味。我不知道最后能否成功;我更不知道原因所在,是可怜我也好同情我也罢,但我从心底里感谢他,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真心的感谢! 下午时间我都几乎没有课,除了休息就别无他事。上周我没有一天中午能睡着,即使入梦也很快就醒来。一方面是陌生,另一方面是楼上打牌太吵。前一天睡得很沉,连晚饭都错过,但是无比可乐!所以,那天中午,我期待着能重新上演。然而历史并非电影,它不能重复放映。我和浩子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三楼上不仅牌局已经开盘,而且小鸭的哭声也很闹。后来我就在宿舍里看书,直到困了才糊里糊涂地睡着。 晚饭时,又是浩子来敲了半天门我才醒来。浩子穿着球服,汗流夹背。站在他面前,汗味直往我的鼻孔里冲。吃饭时,他就这样坐在我旁边,但我却没觉得如何,要是往常,无论是谁,我准会把他揣开! 站在操场上,我又像前一天那样茫然。因为放眼望去都是陌生的面孔,至少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那一刻,我多想阿泽哥能立即把我接回家去啊! “坏仔,走,散步去!” 我随着声音望去,浩子正从宿舍楼的大门走出来,他的旁边还有一个雪儿。相传中,他们是情侣,不过到轶峰那么久,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一起去散步。至于那些亲密的动作更没见过。然而在轶峰这样的小镇,他们绝对是一对般配的情侣。 我有些犹豫,想去却又不想当电灯泡,根本没必要的灯泡。 “我不去了!”我为难地对浩子说。 “去吧,去吧!要不站在这儿多无聊!”浩子一边说一边将我往前推。 “走吧,小维,你来轶峰这么久了,还没与你一起散步过呢!”雪儿带着她那招牌似的笑容怂恿我。 在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之下,加上浩子的推动,我只好随着去。 江边上人来人往,在夕阳下,我想轶峰没有哪个地方哪个时候的风景会比那时更加壮观!当我们慢慢往前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猪名一家三口,王菲和龙景,时光老师、金校长、常郁和顾剑飞,住校的老师全都来了!当然,还有三五成群的学生。 我、浩子和雪儿沿着江边的石滩外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又沿着来路走回去。浩子原本很多话,那晚不知为何像块木头,一句话也没有。 晚自习半程,我从班级到办公室的时候,原本坐在总办的浩子冲进来对我说:“坏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我很平淡地问。 “你-----明天----得上------四节课,一个上午-----都是你的。” 浩子幼稚的声调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这还好消息?”我问,“为什么要上四节课?” “把你周五的课调到周三来上,以后都是这样,那你周四上午上完课就可以回家了。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浩子反问。 “真的假的啊?你可不要骗我哦!?”我很惊喜又不敢相信。 “真的呀,骗你我有啥好处?真是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全校老师的课都调成四天。” 听到这个解释,我更加惊讶,简直是史无前例。不过,能让我早一天回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确认这个消息后,我立即打电话给阿泽哥。 “畏,阿泽哥,你周四中午来接我回家。” “周四?” “周五的课调到周三上,以后我只要上四天的课了。”我高兴得不了。 “那太好了!”“那你以后得周四中午到轶峰接我啊!9点半这样到达,你看看几点出发。” “好的。” “一定得准时到达啊!” “知道了。” “一定啊!” “嗯!” “那好,拜拜!” 挂上电话,我仍然兴奋得久久不能平静! 第九章 意料之外(上) 前一晚过于兴奋,前半夜一直无法入睡,天快亮时却睡得不省人事。等到知觉外面的动静,惊慌地看时间已是七点二十分。我急忙掀开被子没有修面就拿着脸盆与毛巾冲到楼下的澡间洗脸。 早餐吃不上了,我抱着课本与教案立刻大步向教室走去。恰好走到三楼铃声响起。踏上一班的讲台,我还在气喘嘘嘘就开始讲课。学生看到我这样子都在笑,有的还笑出声音,有的就叫我先歇会儿再讲课。 我有许些感动,对他们说了“谢谢”,借此放慢语速。那天继续前一天的语言点:过去进行时。我先用一组活动让他们温习过去进行时后才进入新课文学习。解决新单词后,我请了几位学生来朗读课文。朗读课文是学习英语最基本的方法也是最简单的一项。这很适合提问基础不好的学生,所以我想到了卓恒。再说他必竟是校长的亲戚,既然他要我照顾点,我就得多给他一些机会锻炼,而不能只在表面上答应,而没有丝毫的行动。虽然我不喜欢在生活中为了某件事就动用所能动用的人际关系,但我也不喜欢人前人后截然不一。 请了三个学生来朗读,卓恒朗读最差。这也不算什么,只是他把句子读得实在破得不成样。同学全都笑成一团,他很快地往两边看了看,表情显然有些难堪。我没有批评他,相反,给他鼓励: “没关系,不要灰心。英语主要靠读,只要你愿意花时间并用心去读,相信每个人都可以把它读好!” 第二节,我发了一份配套练习,前半节让他们自己做,后半节讲解。虽然在农村,但毕竟是好班,所以讲课也不是那么费心! 第二节下课课间,我急忙冲到办公室,想利用十五分钟的时间去吃早餐。浩子坐在我的位置上上看报。我把教案等材料放在桌面上调头就走。 突然,浩子叫住我问:“诶,坏仔,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吃早饭啊!”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往门外走。 “站住,站住!”浩子站起来命令似的对我说。 “干吗啊?”我莫名其妙地问。 “过来,过来!”他看我迟疑才道明真相,“我帮你带你早餐了!” 我很惊讶,他怎么知道我没有吃早餐,他怎么对我这么好?!一连窜的疑问让我一时有点儿呆滞。 “畏,怎么傻了?早上很早去街上,就帮你带早饭,却回来迟了。后来想给你拿来当点心,------现在正好,你没吃早饭!”浩子解释。 我很难为情,我不知道他给我买了什么,我爱不爱吃;可是他给我买了我不吃又不好。“哦,给我买了什么呢?”我走过去笑着问。 “肉包和花生浆!” “啊!”我真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他买的偏偏又是这些东西! “很好吃的。这肉包,不像你们福州的肉包,那么难吃,是正宗的传统型肉包,我怕只有农村有的买了。要是热的那更香!” 我坐下后,他把肉包和花生浆递给我。打开一看,真的与我们福州的肉包不一样。福州现在的肉包又小又滑又白;而这肉包大个多孔,色泽分明是正宗的面粉炮制的。像这种肉包,在福州,我很小的时候才吃过。后来机器制作代替手工制作,就一切都变味了。因此,很多年没再吃过。许多时候,只能在记忆中寻找老福州的正宗肉包。真没想到会在那儿尝到榕城中已经找不到的肉包! “怎么样,好吃吗?”浩子看着我问。那眼神很温馨,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我们福州以前的肉包就是这样,但是现在已经吃不到了!”我避开他的眼神回答。 上课的铃声又响了,因为一个上午有四节课,加上早上没吃饭,那天我就像打战一样。 到二班上课,我得换教案。毕业班的工作量原本就大,但我教的两个班程度不同,我得备两个不同的课,无形中又增加了工作量。此外,差班讲课很费劲,一个小小的问题都花好大的力气。所以,每每走到二班的门口,我都有一种望而却步的畏惧! 我已经走进教室,很多学生还没坐好,有的甚至慢吞吞地一步三回头。我很不开心于他们如此散漫。这是对老师的不敬也是对自己的不敬。 “上课!”我的声音很大,表情很严肃。 “起立!” “老师好!” 他们喊完口号后,我没有立即让他们坐下而是严肃地扫视过一张张面孔。尽管如此,还有人不站好,仍然在不停地动。我想是该拿一些颜色给他们看的时候了,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我不希望下次再见到今天这样乱的场面!铃声一响就得马上进教室在位置上坐好,而不要走进教室了还在开玩笑,甚至在走廊外徘徊!否则我不客气了,啊!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他异口同声地回答。 “记住了?!好,坐下!” 在二班讲的同样是过去进行时,但是我得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讲,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他们记在笔记本里。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不懂,而且不记笔记。做活动更是没人愿意参与。看着他们,我心里火,但也无奈。我突然觉得很可怜,可怜他们在学校里虚度人生中最好的时光之一,可怜他们并不知道人生中能有几回这样的少年光阴;同时也可怜自己讲的没人能听懂,可怜自己的付出恐怕永远收不回!我无比没落,竹篮打水,最后一场空,很悲哀!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了,坐在办公室里,我有些身心俱惫! 在上一个45分钟里,我没能把应该讲完的讲完。第二次走上二班的讲台时,我不想再继续讲下去。因为讲了也没用,他们接受不了那么多。与其费心费物把鸭子填死,不如放其自由。我可以理解他们的感受。没学好本身就是一种痛苦,现在物以类聚又是一种被放弃与被轻视的苦痛!然而令我痛心的是他们不懂得忍辱负重,不懂得要去证明自己,不懂得咸鱼翻身! 我把配套练习发下去,不像一班那样让他们自己先做然后再讲评,我与他们同步做同步讲。 上完四节课,我有些虚脱。下课后,我在办公室坐着一动也不想动。浩子已经打了两次电话催我吃午饭。我怕他再打来就直接跟他说不吃。回到宿舍,我喝了一杯开水就立即躺下! “------醉了以后,就会流泪------”电话突然响起。 我看也没看就掐了。 “------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我翻一个身,电话又响了。 “喂!”我闭着眼接了电话。 “坏仔,跑哪去了,还不来吃饭?”电话里传来浩子的声音。 “我不太想吃,先休息了。”电话里,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与浩子对话。 “不舒服吗?我去看看你!?”浩子的声调比前半会儿柔和了许多。 “没事,只是有点儿累,我午睡了。你去忙你的吧,不要来了,真的,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已经睡下了,不想浩子再来,免得我还得去开门,所以一直强调“没事”。 “那你好好休息吧,起来了打我电话!”浩子叮嘱。 “好的,谢谢你!”我第一次对浩子说“谢谢”。不过,如果不是在电话里,那我可能说不出口。那不是因为我很少说“谢谢”,而是因为那里的人不习惯别人对他说“谢谢”。记得上一周刚到时,我对帮忙过我的那些人说“谢谢”时,他们总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我还听到几位老师说我为何那样客气,让他们很别扭。彬彬有礼在他们眼里却是格格不入,我只能叹息! 在床上躺了很久,终于睡着了。之后多次醒来,但都不清醒,朦朦胧胧中又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全身无力。经验告诉我,不能再睡下去,否则会更加难受。于是我极力慢慢睁开眼睛和翻动身体让自己清醒。这样大概用了半个小时,我才从床上起来。 洗脸的时候碰上雪儿。 “小维,中午怎么没吃饭呢?”她的声音里像放了棉花一样,软软地,“像受惊一样,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刚睡醒的原因吧!”我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嗡嗡响? “你的声音都变了!------是不是不舒服呢?对了,中午,浩远还给你留了一份饭菜,赶紧去吃吧!我帮你热一下。”雪儿说。 “不用了,我不太想吃。谢谢你!”我操着那刚睡醒的音调对雪儿说。 “诶,坏仔,起来了?午饭吃了没?” 我转身见浩子正朝我们走来。 “正说要热一下给他吃,他说不吃!”雪儿说。她抖了抖刚洗过的秀发,挺起腰抬起手试图挽起。 “那快去热一下,没吃饭怎么行?!”浩子对雪儿说。 我听这语气,不是对同事说的,也不是对恋人说的,而是一个丈夫对妻子说的。不知为何,那一刻,我很温暖也很失落。置身于他们中间,靠近浩子的一边是热的,靠近雪儿的一边则是冷的。 把脸盆拿回宿舍,站在楼梯口,我没有目的地张望着。那里好像一扇窗,透过这扇窗,我可以看到操场上、教室里和两边园里的一切,甚至是校门外很远的地方所有发生的事和出现的人!无聊的时候,失落的时候,我就站在这里,用尽收眼底的一切去打发无奈的时间! 突然,浩子从拐角冒出来冲上楼梯。眼看就要撞上我,他来个急刹车。“坏仔,你干吗一声不响地站着,吓死我了!”他抬起头惊笑着说。 我也被他吓了一跳,但我忘了表现,因为我呆了! “怎么像个木头?走吧,下去吃了!”浩子望着我说,“第三节去打球,运动一下,别老躲在楼上!” 浩子说完转身就往楼下走,我跟着,但仍然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 第九章 意料之外(中) 走进食堂,我发现桌上不是饭而是面。雪儿不是说要为我热饭菜吗? “隔餐的饭不太好吃,而且菜也只有一点点,就干脆煮面!喜欢吃吧?”浩子从柜子里拿出两双筷子和两支瓢根。他把瓢根放进碗里把筷子架在碗上又说:“快去吃吧,还看什么?” 浩子坐下了,雪儿在一边洗锅,他们分明就是一对居家小夫妻啊!浩子身上那种中国传统的男子主义相,雪儿的温柔与贤惠,无不是中国传统夫妻的特征。他们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尤其是雪儿对浩子的接受度让我心慌意乱!在他们之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角色;我也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角色站在他们之间!我坐下了,但我极度难为情! “我,我------” “怎么啦?不喜欢吃面,是吗?”浩子问。 “不是,雪儿-----煮的面------很好吃!”我不知自己为何话说得如此口吞吐。 “那就多吃点吧!”浩子很俏皮地笑着说。 这么大的人做那样的表情,我被逗得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我总是给你们添麻烦,太不好意思了!”我终于把最要想表达的说出来了。这对于我这个陌生的、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人来说就像是打了一场胜战! “第三节打球哦!”浩子再次强调。 “我真不会打!” “不要骗人了!”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就这么说定了,第三节打球!” 上课的铃声响了,我还想说,可他已经走了!我真不明白,一个会打篮球的人怎么看不出一个不会打的人呢?他是不是傻b啊?可是他像傻的样子吗? 第三节,我又一次被浩子拉上篮球场。但这一回,我不再一动不动地站在场上等着别人把球扔过来,我也跟随着场面的情况跑动、防守、抢球。场边上围了很多人。其中不乏我的学生,他们时不时地喊出“维老师加油”。可惜我确实不会打,没能做出精彩的表演,辜负了他们的期待。从场上下来,天已经黑了,我大汗淋漓,但很舒服,全身如释重负。要是可以泡澡,那更爽! 洗完澡,我坐在宿舍里随便翻看杂志,等浩子来叫我去轶峰街吃晚饭。 “啪、啪、啪,啪、啪、啪------”这是浩子穿拖鞋时走路的声音。他往我的全宿舍走来了。 “走,坏仔,吃饭去!”到了门口,他没有进来,就站在那儿,一手扶着门沿。 “嗯,好的!”我立即放下杂志走出去。 教室里所有的灯都已经亮了,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准备晚自习。轶峰的夜又来临。我仿佛又听到江口的海面上“呜呜”的船笛声。那个时候那样的船笛声总让人想起“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总让人伤感,总让人想家! 浩子走在前头,他把我往食堂里带。我有些疑惑便问他:“你要干吗?” “吃饭啊,干吗?”他笑着反问我。 “现在还有饭吃吗?”我跟在后面继续问他。 “给我们留了!”浩子回答。 浩子掏出钥匙打开小食堂的门直往灶台走。他移开锅盖看了看,说:“嗯,好吃,热一热。坏仔,你坐着,一会儿就好了。” 我听从了浩子的话,就坐下。 浩子则又忙着拿筷子和汤匙。他看了看手表,说:“五分钟,可以了。” 浩子走来走去地忙着,我的视线也跟着他走。我想帮他,可是无从插手。 他走到灶台前先关了煤气,等火灭了才关灶台的开关。最后揭开锅盖,把饭菜一一端上桌面。 我们俩一边吃一边说,但多是浩子问我答,内容都与菜有关。从他们以前吃的菜到现在吃的菜,浩子说得很得意。他还说要感谢我,要不是我的到来,那他们今天吃的还是像从前一样。 那时,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一会儿就走进我们的小食堂了,是钱主任和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女人。 钱主任一到门口就问:“这么迟才吃饭?是不是打球了?” 我听到声音回头对他们微笑了一下。 浩子则大亮嗓门:“诶,很久不见了,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听得出来,这话是对那女的说的。 “呵呵,什么风?东南西北风啊!”那女人笑得大大咧咧,回答得也幽幽默默。 钱主任走到厨子前把一个个抽屉拉开。 “找什么啊,老小孩?”浩子问。 “钥匙。前会儿吃饭时不知放哪儿去了。”钱主任一边找一边回答。 “这人没话好讲,吃一下饭就把钥匙给吃丢了!”那女的说。 “那真是晚饭吃不够把钥匙都吃掉了。”浩子显然有意曲解那个女人的话。 “呵呵呵------”那女的笑起来,过了一会儿问,“这就是刚来的支教老师吧?” “是的(di)-----”浩子拉着长长地声音回答。 与此同时,我抬起头也回答“是的”。但是我的声音似乎被浩子的声音给淹没了。 钱主任从抽屉里找到阁子上,钥匙的影子也没见着。最后,在灶台的一角被浩子发现了。 拿到钥匙,他们就走了。 “这个是他老婆吧?”我问,接着站起来收拾自己吃过的碗筷。 “放着放着,别动!”浩子喊着。 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就立即放下,还惊讶地望着他。 “没事儿,我是说让我来收拾,你就坐着吧!”浩子对我解释。 等我反应过来时,浩子已经把桌面收拾干净。看他干脆利落地洗好碗,把食堂里收拾得干净整齐,我由衷地佩服他!同样出生在80年代,我们的差距太大了!他独自一人,可以拥有一片天,而我离开家如同失去整个世界! 我静静地坐在一旁,想说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木讷! 走出食堂,一阵风吹来,我又闻到了那咸咸的海水的味道。它如一根弦,此弦一响,我便想到自己“独在异乡为异客”,然后就会强烈地想家! 啊,明天就是星期四了,我又可以回家了!阿泽哥会记得明天来接我吗?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我得跟他打个电话。心里想。 拿出手机拔打给阿泽哥,电话响着没接。我按掉又拔,电话响着又没接!我有点儿火了就没再打。 总办里有人,浩子一屁股就坐下,我拿了报纸则转向办公室。我刚坐下,手机响了。来电显示阿泽。 “怎么不接我的电话?”我带着生气的口吻问。 “没听到!”阿泽哥的声音与吵杂声一起从电话里传到我的耳边。 “你在哪里?吵死了!”我的语气里有很明显的责怪。 “在酒吧里!”阿泽哥回答。 “你又去鬼混了?”我像审问阿泽哥一样。 “和朋友一起来喝喝酒而已,哪像你说的一样,不信下次回来带你来看看,如何?哎,平时呢,带你来你又不来,老是胡说八道,真拿你没办法。没及时接电话,不高兴了是吧?诶,不高兴归不高兴,可别告到我妈那里去啊!什么事,说吧!” “不耐烦了,是吧?那我就告到阿姨那里去!” “好了好了,我怕你了,坏仔!什么事,你说我都答应你,行了没?” “记得明天准时来接我!” “明天?明天才什么时候?” 听阿泽哥还如此问我,真想揍他。“我就知道你只顾着玩,把接我的事全忘记了。” “哦哦哦!”阿泽哥恍然大悟,“放心吧,我明天准时到达,准时接你到家!还有事吗?” “没事了,你玩你的吧!拜拜!”我没等阿泽哥回话就赌气地挂掉电话。 打完电话,我特别难过。我发现自己正被人慢慢遗忘在角落。在家的时候,阿泽哥每走半步都会打电话给我,而且死活把我带上;还有美女宣楠楠一有什么新发现好去处准第一个打我电话。可是现在他们不再惦念着我了。还有那些朋友,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去支教,但也全无音讯。我想他们已经从哪得知我离开福州去一个偏僻的农村了吧!何为人走茶凉?那时我总算明白了! 那一夜,办公室里都没有人进去过,我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伤感也好享受也罢,毕竟它给我一个无人搅和的空间。 不知何时,浩子又悄然地出现在我的身后。 “想什么,那么投入?”浩子的声音那么低沉,正儿八经地,完全不像昔日嬉哈的样子,我怎料到是他呢?! “鬼鬼崇崇的,干吗,吓死我?”我回头看了一眼。 “下自习了,老大!”他把双手搭在我的双肩上。 “不会吧,这么早?”晚自习有两节课,可我一个铃声也没听到。 “看看时间吧,都几点了!” 浩子的话正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不过他好像没有想接的念头。因为他搭在我肩上的双手迟迟不拿起来。 “喂,手机响着呢!”我提醒他。 “没关系,让它多响会儿,有事他还会打来的,烦人!” 浩子慢腾腾地收起他的手。 “喂!?”浩子很不耐烦地接电话。 我坐着静静地听: “什么事?”----- “我在办公室。都有谁在?”----- “吃什么?”------ “好吧好吧!”浩子挂上手机对我说,“走吧,吃宵夜去!” “你又饿了?”我惊讶地问。我们晚饭才吃多久,又要吃宵夜?太不可思议了吧? “他们都在那边,准备小搓一下,我们也去,走吧!”浩子与刚才的不耐烦相比,兴奋了许多! “你去吧!”我毫无兴趣地对浩子说。 “走了走了,快点,光光老师也在那边!”浩子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 第九章 意料之外(下) 浩子那样缠着,我实在没办法,只好随他所愿。 教学楼上依然灯火通明,虽然已经下自习,但是每个班里都还有学生。他们都在做什么呢?我想我有时间与机会而且一定要去破解。 在食堂的大门外,我们已经听到里边传出来的说笑声。我可以认出来的有安西、金校长与钱主任。他们好像已经在喝酒了。我心里有些胆颤,于是对浩子说不去了。可浩子还是把拉去了。 食堂的大厅里也有一群学生在吃宵夜。有的吃快熟面,有的几个人围着一起吃一碗炒面。紧连着的教师食堂里,老师们围坐着吃喝,而且声浪巨大。我无法想像,这样的老师在他们心中有个怎样的形象。穿过学生食堂的大厅,我真的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在学生面前,我从来没有如此狼狈。我发誓,下一次再也不会参加这种宵夜搓场了。 幸运的是排场不是摆在我们的小食堂里,否则又要苦了雪儿。 见我与浩子,猪名急忙站起来调整位置。在他的三口之家里,他就是主。主为客让座理所当然!我环视了一眼,雪儿也在,还有吃饭时和钱主任一起进我们小食堂的那个女人,以及奇岛美女柯丘岚,当然时光老师、常郁、顾剑飞、听声音就可以辨认的三个一个也没少。 桌面的餐具已经摆齐,酒也已经在喝,然而没有一碗下酒菜,只有一袋带壳的花生。菜没做好吗?可是灶台上没有做菜的迹象。太疑惑了! 猪名给我让了一个座,就在安西的旁边。浩子没位置只好站着。安西二话不说就往我的酒杯里斟酒。接着又叫常郁给浩子的酒杯倒上。我想如果她够得着,那肯定亲自为浩子酌酒! “小维,我敬你一杯!”她拿起酒杯往我的酒杯上很响地碰一下。 我意外,她一个女的在酒桌会如此主动;我惊吓,惊吓她要让我喝下这杯酒! “你敬我?”我诧异地反问她,“我不会喝酒!” “不要骗人,男人不会喝酒,鬼才相信呢!”她的架势是要我非喝不可。 生活中,我从没遭遇如此泼辣与疯狂的女人,那时,还真被吓坏了。我很想与她争辩“男人一定就会喝酒”或者“男人都得要喝酒”吗?但我羞涩于与这样的女人辨争。我静静地坐着,好尴尬。那时,我多希望时光或者浩子能够出来为我挡句话! “安西老师,真的很失敬,我不会喝酒,就随意一下,可以吗?”为了不让场面陷入僵局,我退让了一步,“你的诚意,我收到了,真的很感谢你!就随意一下吧,可以吗?” “看小维的样子,可能是真的不会喝酒。安西,你就放他一马,随意一下吧!这样,你也可以把能量腾出来,到时才能有的放矢!” 是雪儿的声音,她在为我说话!我很开心!我还惊讶于雪儿的话如此铿锵有力。那话句句内行,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道外的弱女子之口。 “他这样的小孩怎么会喝酒呢?随意一下吧!”时光老师也终于为我开口。 “那好吧,随意一下!希望合作愉快!”安西再次举起酒杯对着我。 “谢谢!”我也举起酒杯与她的杯子碰了一下随意地喝一口。 接下来她又向时光老师敬酒,对时光老师也说同样的话。 我实在佩服安西,不需要配菜也能一饮而尽。 过了好久,上菜了,是由学生食堂的老伯端上来的。我很疑惑那菜如何来,但不想问! 那晚,几乎所有的人都向我和时光老师敬酒了。时光老师酒量不错,他都喝了,我都只是随意一口。 那些男人酒量一个比一个好,我自叹不如。而对安西,我要甘拜下风才合适。一个女人可以在有男人的酒桌上如此如鱼得水,寡人还是第一次见识。 雪儿喝得满脸通红,酒量如何不得而知,但可以看出也很豪爽。 奇岛美女柯丘岚同样巾帼不让须眉。 坐在这一群酒鬼酒神酒仙当中,我倍感寂寞与无聊!我熬了很久才借故逃走。 酒局结束后,浩子还跑到我的宿舍来。他酒气冲天但面不改色。他还问我有没有事。 我说:“我又没喝,怎么会有事呢?” “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喝酒?骗人吧?”浩子问我。 “这有什么好骗的?” “坏仔!连酒都不会喝,会坏到哪儿去呢?” 他在自问还是问我呢?那样子很好笑。 “日后,你会明白的!”我说,“雪儿没醉吧,还不去看看!” “醉什么呀?那些女人,酒量一个比一个好呢!” “什么啊?!我说的是雪儿,不是那些女人!赶紧去看看吧!” “雪儿也一样,她不会醉的!” “坏仔,睡了吗?”时光在门外问我。 “还没呢!你没醉吧?”我回答着就去开门。 时光老师就站在门外,他的头往我的宿舍一伸看到了浩子。他问:“浩子,醉了是不是?这么晚了不去睡,还在这儿?” “醉了醉了!”浩子回答。 “早点休息吧,坏仔!我也要去睡了哦!”时光老师说完就走回自己的宿舍把门关上了。 我关上门又对浩子说:“浩子,你对雪儿怎么这么漠不关心呢?” “她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关心她?” 浩子的话如一声惊雷让我傻了眼。我是不是听错了?这话怎么可能从浩子的嘴里说出来呢? “你喝多了吧,浩子?” “是喝得有点多,但脑子清楚得很!”浩子咬字清晰,不像醉酒的模样。 “难道你不喜欢她?”我直截了当地问浩子。 “喜欢,当然喜欢!可那又如何?告诉你吧,我们这里男老师的恋爱没前途!”他收了收脚,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就站起直接倒在我的床上。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恋爱没前途”。于是我问浩子:“说什么啊?人家恋爱结婚生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怎么会说没前途?猪名是眼前活活生的实例啊!” “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我们的坟墓从恋爱就开始了。”浩子的声音不像刚进来时那么大了。 “简直胡说八道!”我说。 “你不懂的!” “我不懂?------”我在他也在问自己。 浩子没有再回答我的话。等我收拾完桌面上的材料回头去看他时,他已经睡着了。 这下可急死我,他睡着了,我睡哪儿?!我试图叫醒他,可是怎么叫怎么动他,他就是不醒!我真想狠狠把他揍醒! 我很无奈,只好脱了他的鞋,把他移至枕头上。我从来都是被人宠爱着,没想到那一晚却要去服侍浩子。我上辈子欠他债没还他钱?! 我打开台灯关了顶灯看书。我想等他睡一觉后能醒来然后回到他自己宿舍去睡。可是我一遍又遍地期待,他就是不醒!后来我披了一件外衣扒在桌上睡着了------ “我怎么会睡在这儿?”我在半睡半醒中听到浩子的声音,“坏仔!天哪!坏仔、坏仔------” 浩子已经从床上跳起来了,他小声地叫我,并用手在我肩上轻轻地摇。 我实在困,不想睁开眼睛。 “坏仔,坏仔,你到床上睡吧!现在五点,你睡两个小时,我七点准时叫醒你,快点!”浩子这回试图极力把我叫起。 我眯着困倦的双眼睡到床上,胡乱地拉着被子。浩子大概看我没盖好,所以重新帮我拉好被子盖上。他站了一会儿才拿起我放在桌上的钥匙走出宿舍轻轻地关上门! 第十章 突然幸福(上) 浩子说七点准时叫醒我,后来却到了七点十分才开门进我宿舍。这让我紧不已。因为我早上洗漱特慢,包括吃饭,至少也得用四十分钟。这下可好,离上课只有三十五分钟,我能不急吗? “干吗不准时叫醒我,来不及了!”我还睁不开困倦的双眼就责怪浩子。 “来得及,我早饭都给你备好了,赶紧去洗脸,时间绰绰有余!”浩子一边说一边把我洗脸要用的全都放进脸盆里。 我只能自认倒霉,遇到这种人,你恨他也恨不起来,至多一开始的时候很生气,然后他一对你嘘寒问暖你就气不起来了。 因为时间的关系,我没有像往日一样认真地护理。所以洗漱后,脸还是干涩的,眼睛也很刺!我不想去照镜子,我猜今天的状态肯定很差。早餐是浩子买的和那天一样的肉包与花生浆,但觉得没那天好吃! 一整个上午,我雾里雾外像梦游一样在课堂上。学生也觉察到我的状态不对。课间操时,陈玲玲等几个女生还跑到办公室来询问我。 开始,她们在门外小声地讲着笑你推我挡地站了好久。我估计是难为情,所以我先主动问她们:“什么事?进来吧!” “老师,------”陈玲玲走在前头,依然带着小女生的羞涩微笑。她问,“您是不是生病了?” 接着其他女生也问:“是啊老师,您今天是不是生病了?” “老师没生病啊!”我回答。 “哦,看您今天很没精神,我们都以为你生病了。”陈玲玲说,“没生病就好,我们都担心着呢!” “老师,我们都担心你犯病!”班长赵咏梅说。 “老师没事!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看看时间说,“走吧,回到班上准备上课。” “老师,那你自己多注意身体了,千万不能生病!你若生病,我们可就惨了!”班长赵咏梅说。 “放心吧,老师不会生病的!走吧,准备上课去。”我再一次催他们离开。因为我确实感到今天的状态不好,不想说更多。 看着她们走出办公室,无论是她们真的关心我还是她们只担心我生病没人为其上课,我都感动!无论是从哪一面考虑,至少在我眼里他们都已经很懂事。还好昨晚我不是因为喝醉酒而影响今天的状态,否则我就扪心有愧! 在一班上过两节,第三节一到二班,我的窘态就更加显露无遗。 见我如此,马上就有学生议论。 “昨晚老师在那边喝酒,看他样子,肯定昨晚醉了。” 那个学生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我听得很清楚。刹时,我的心弦就“砰”地响起。为了避免发生意外难以收场,我对学生说:“今天老师有点儿不舒服,而且一个上午连着上四节课,所以希望你们能安静点;如果有什么状况,也请你多多谅解!” “老师,是不是昨晚喝醉了?”孟辉当堂问我。 “我又没喝酒,何‘罪’(醉)之有呢?”我笑问。 全班同学听了都笑起来。 孟辉并不甘愿,他继续说:“老师,昨晚吃宵夜时,我明明看到你和浩远老师走进去了!” “老师是进去了,但是老师不会喝酒,一会儿就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想解释清楚,我今天的状态不是由酒导致!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再这样争下去,一节课就差不多结束了。我得赶紧刹车:“好了,同学们,我们不说这些了,言归正传吧,开始上课!”在我的制止中,他们还叽叽喳喳了一会儿。 一个学生还借机起哄:“噢-----老师明明喝酒醉,还不敢承认!” 我没料到二班学生与一班学生的反差会如此得大。他们不仅不会读书而且把捣乱当作寻开心。我怎么没想到,一粒老鼠靡可以坏了一锅粥,何况是这么多野马?是我自己太疏忽了;也是我自己太要形象了,要是我不与他们解释那么多,采用铁碗政策,那他们还敢如此放肆? 对于差班的情况不是没有耳闻,只是他们在我的课堂一向很安分。想必他们已经憋了很久,现在终于开始要爆发。事物的生成无不是各种元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一旦酝酿成功就会蜕变而出。蚕破茧成蛾是化身于天使的美丽,那这一群学生也会化蛹成蝶吗? 我第一次感到上课是一种煎熬。第四节的最后几分钟,我干脆让他们自由去。此时我听到校门口有车声就往外瞟了一眼,果真是阿泽哥到了。我恨不得立即就走。 下课铃声一响,我没有说话就用一个手势告诉他们下课。我拿着教案直接回宿舍提了包就向阿泽哥跑去。 一上车,阿泽哥就问:“不是还有一个老师,他走了?” 听阿泽哥一提我才想起时光老师。早想问他的课程如何调整,但一直没记起。于是我拿起手机一边拔打他的电话一边对阿泽哥说:“你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喂,时光老师,你的课程怎么安排?我要回去了,有车,你要走吗?” “哎呀,坏仔呀坏仔,有车啊?你现在就走,是吧?人在哪?” “在操场!” “我下午还有课,算了,你先走吧!” “那我先走了,再见!”挂上电话,我对阿泽哥说,“走吧!” “你可以走,他为什么不能走?”阿泽哥问我。 “我是谁嘛!?” “是啊,你有魅力,又色诱哪些人了?” “需要色诱吗?” “不用色诱就能让人跪倒,我们家的坏仔强!” 调侃中,车已经开出校门口。突然,阿泽哥却把车停了下来。 “怎么啦?”我有点儿奇怪。 “你的同事好像在叫你!”阿泽哥回答。 “谁啊?” 我疑惑地向车后望去,看到浩子正向我们跑来。 我打开车门问:“什么事,浩子?” “你好,阿泽!”浩子问候了阿泽哥对说,“午餐吃了再走吧,很迟了!” “没事,很快就到家了,你赶紧去吃饭吧!到时又没菜!走吧!”我关上车门摇着手向他说“再见”。 阿泽哥启动小车开出校门,他说:“这里的人对你还不错,看来小子走到哪儿都吃香,虽然脾气坏!” “不要连夸带骂,我没你说得那么好也没你说那么坏!”我喜欢和阿泽哥顶嘴,因为不管有没有道理,最后都是我赢。接着我又反问阿泽哥:“对我不错?哪里对我好了?” “你受委屈了?谁对我们家坏仔不好,偏他!” “不想和你说了,我要睡觉!”还没说完,我就在后座躺下了。 后来阿泽哥怎么说话怎么叫,我都不理;最后睡着了,一直到楼下,阿泽哥从开了后车门才把我叫醒。 “兔仔子,怎么这么好睡?到家了,快点清醒一下上楼!” 阿泽哥开了车门弓着腰看着我说。 老爸老妈准备一桌的饭等着我和阿泽哥。阿泽哥直接冲进饭厅,还没等老妈拿开桌罩,他就伸出没有洗的手抓菜吃。 “很饿了?赶紧洗一下吃饭,这样不卫生!”老妈对阿泽哥说。 “不干不净吃着没病,不洗了!”阿泽哥还想伸手继续往菜里抓。 “阿泽哥,再不洗手,我和你博命。”我对阿泽哥喊道,声音不大但也不小,“人家已经饭了一周了,你不要弄得我不敢吃!” “兔仔子,现在来精神了,一路上睡得像死猪一样!”阿泽哥嘴里含着菜向洗手间走去。 “你们俩别一回来就吵嘴,你也赶紧去洗了吃饭!”老爸一边摆餐具一边说。 阿泽哥从洗手间里出来,站在我面前邪笑了一下又走进饭厅。他拉出椅子坐下就拿起筷子吃菜。 “阿姨,这汤是谁的杰作啊?” “你姨父!不好吃,是不是?” “有香有色,就是太咸了!” “我看看,------是咸了点,你姨夫做汤老是这样,我拿去再加工一下。” “又煮咸了,我还试了好几遍!” 在洗手间里,我听到他们三人说一碗什么汤。 对于吃,阿泽哥与我同样挑。我不知道我们俩是谁影响了谁。总之,他能吃得下的,我准能吃得下;我能吃得下的,他也准能吃得下。 站在镜子前,我发现自己比上次回来又憔悴了。早上匆忙,面没修;昨晚没睡好,眼圈黑黑的,活像一个魔鬼!我的心很难受很难受! 傍晚醒来,在床上赖了很久。我拿起手机在电话簿里翻看着过往的一个个朋友,最后停留在“宣楠楠”上。离开福州,只有她经常与我通电话,虽然每次都说些无关痛养的话,但是她让我觉得我还没有被人忘记没有被福州忘记! 我拔通了她的电话,“嘟------,嘟------,喂,是不是要刮台风了,哈哈哈!” “什么意思呀,你?” “难得主动打电话我,以为台风来袭!” “在上班吗?” “下午没班。” “那在做什么?” “没事,正无聊着呢!哎,要是你在福州就好了!” “要是我在福州能有什么款待我呢?” “请你吃饭,可以吧?” “说话算数啊?!” “当然!你真在福州吗?骗我,有你好看!” “我中午就回来了,不好意思,那你晚上得破费了!” “这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学校把我的课集中周一到周四上------” “这么好?”宣楠楠抢断子我的话。 “两天连着要上四节课,我简直要疯了!” “累是累,但是可以早点回来也不错。如此一来,你也可以少在那个名作什么来者的地方少受罪!” “那是!哦,别说远了,今晚打算请我吃什么?” “福州最有名的私房菜,鹿鼎记。” “《鹿鼎记》?我还《倚天屠龙记》呢!” “别以为我骗你吧?” “呵呵,------”我笑着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哎,看来你已经落后了。现在福州不流行吃什么西餐了,现在流行吃私房菜,知道吗?” “谁的嗅觉有你食神灵敏呢?” “那去不去呀?” “去,当然去!什么‘鹿鼎记’,我倒要见识见识!在哪,几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能说清楚点说简单点吗?” “你直接打的,说去‘鹿鼎记’就可以了。” “你以为是什么大酒店?” “现在那店正火着,没人不知道。我还是提前两天预定,才有座位!” “提前两天预定?还有谁?” “就我们俩。” “你连我今天回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提前两天预定今天的座位?再说了,就算知道,也不会定座请我。” “好,今天是我理亏,谢谢你及时空降做一次替补,下次一定专门定座请你,可以了吧?” “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我抱歉地笑,“被谁放鸽子了?” “我高中的一个同学。约好今晚一起吃饭。突然又说加班,害我还定了座,下次别想让我再请他(她)!” “男的------还是女的?”我转向一边说。 “当然是女的了。和男生一起吃饭需要我掏腰包吗?开玩笑!呵呵,只有你这个无赖才会!” “不好意思,本帅哥没想到这么有魅力,对不起了!” “太臭屁了吧!不和你说了,晚上见!拜!” “呵呵,拜!” 挂上电话,我换了一个姿势若有所思地躺着。 厨房里传来了水龙头出水的声音、厨具相碰的声音,一定是老妈或者老爸准备做饭了。我赶紧起来对着厨房喊:“老妈?” “唔!”是老妈的声音。 “老妈啊,晚上不要做我的饭!” “不要做你的饭,你想吃什么?”老妈把舀米的手停在空中问我。 “我要出去吃饭!”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不行,晚上阿泽、你姨和姨夫都要过来吃饭。他们来了,你去跑到外面去吃,象话吗?”老妈坚决反对。 要是这样事情就严重了。姨姨和姨夫要来吃饭,我不能无礼;我应了宣楠楠的约也不能失,那该怎么办呢?先做老妈的思想工作吧!我走进食堂,手放在老妈的肩上说:“老妈,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你看,现在我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去吧?而且人家在三天前就定了座了。老妈?!” “你啊,现在回来老往外跑!” “哪有,我下午不是在家吗?老妈!” “去就去吧!但是得等你姨、姨夫和阿泽哥来了再走!”老妈终于退让一步。 “他们几点来啊?” “你自己去打个电话,叫他们早点来!”老妈舀好米走到灶台边淘。 姨、姨夫、阿泽哥,其实我恨他们。要是他们当回事,那我也不至于成为战斗前线的勇士。 走进客厅,刚才哄老妈的那个心情已经荡然无存。我耿耿于怀于他们,所以一想到他们和在轶峰过的生活我就气。阿泽哥对我再怎么好,无论过去、现在还是以后,他都无论弥补在这件事上的过失! 日子似乎已经变短了,才五点半,天就开始灰暗。我与宣楠楠约好六点见,现在应该要出发了。可是阿哥他们还没有到我家。我有些急了,于是拉长了耳朵听门外是否有他们的声音。而且一会儿坐在沙发一会儿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哎呀,儿子,你干吗这样走来走去,让人头晕?打个电话给阿泽,问问吧!”老妈说。 “你打!” “我正忙着呢!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啦?” 我没有回答老妈,斜侧地坐在沙上拔弄着手机。 第十章 突然幸福(下) 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不情愿地拔通阿泽哥的手机:“阿泽哥,来了没?” “我爸妈还在楼上!” “快点好不好,要不我走了!”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你去哪里?” “哎呀,你快点来就是,听见没有?” “好了好了,兔仔子,这么凶干吗!” 挂上电话,我立即走进房间换外出的衣服。我刚穿好裤子,电话又响了。谁啊?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时打,真是烦!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显示是“宣楠楠”。真是的,我该怎么对宣楠楠说呢?是骗她出发了还是告诉她实情叫她稍等我一些时间? “喂,美女,------” “喂,你到哪儿了,快点好不好?” “你到了?”因为裤子没穿好,为礼貌地接女生的电话,所以我坐在床尾上。 “快到了。你呢?快点啊,不要每次都让我等你那么久!” “每次?你也太冤枉我了吧?不过,现在真的要让你等一会儿了。------”我想再说,但宣楠楠推断了我的话。她问: “真的还没出发吗?你太过分了!” “我姨姨和姨夫要来我家吃饭,得等他们来了再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真是晕死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对不起了,美女!” “快点啊!否则你就吃盘底吧!” “知道了,一会儿见!” 挂上电话,我立即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姨姨和姨夫以及阿泽哥正好到达。 “姨姨,姨夫!”无论如何他们是长辈,我得向他们问候。 阿泽哥一看到我就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地问:“穿得这么帅,去约会,是吧?” 他很用力,我被抓得有点疼,于是立即挣脱他。 姨姨与姨夫听到阿泽哥问我的话也都问我是不是要出去,而且好像很惊讶! 我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迫不急待地向他们解释了,因为我急着去赴宣楠楠的约。 坐上的士,我赶紧给宣楠楠打电话:“喂,美女------” “喂什么喂啊,不快点,我们就全部吃完了。”宣楠楠在电话的另一端笑着说。 “我们?”我有些疑惑,“还有谁啊?” “哦,一个朋友,他说要请我吃饭,我就索性叫他来了。” “女朋友还是------男朋友啊?”我问。 “你说什么啊?------男的。” 听到是男的,而且没有事先告知,我心理很不舒服。“哦,那太好了,正好家里不让我出去。有人陪你吃饭,那我没去也不会内疚了!你好好享受吧,美女!拜拜!” 我一说完没等她回话就挂了电话。然而,挂上电话后,我却不知道要去哪儿。 我的心情突然很糟,失落油然而生!望着车窗外的车来车往和闪烁的灯光,我仿佛是一个外来客,这个城市的一切在瞬间变得那样陌生。 司机按我最初的意思,把我载到东街口。在聚园春楼前,我下车了。但是我真不知要往哪儿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吃什么。在聚园春的旁边就是麦当劳,可我想都没想过。因为我最厌烦那垃圾,什么汉堡炸暑条炸鸡翅吃下去喉咙就像火烧一般,喝多少水都没法浇灭。 我低着头,惯性般地走上天桥,而后又不由自主地向南街的方向走去。我的脑子里空空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关于我。 走到大洋,我想如果再往前真的没地方可去了。于是就停下来。算了,去大洋西餐厅吧!那里的消费虽然贵点,但正因为如此,上那里的客人不像其它的餐厅,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所以环境也不像其它餐厅那样吵。嗯,去那里安安静静地享受一个人的晚餐也不错! 无意中,我摸了一下包,里边还放着那副浅色的墨镜。我得意于这个意外的发现,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戴上它,我想一定增加了神秘感,不仅可以耍酷而且可以减少一个人吃西餐的尴尬;此外,这样子应该与餐厅的环境很搭调! 走进餐厅,里边果然人不多,但是看着成双成对的情侣,我浑身不自在。站在大厅,我扫视了一遍选择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坐下。 走出餐厅,我又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我很想回家,但是又怕阿泽哥他们还没走,回去后又问七问八。重要的是阿泽哥定会识破我的狼狈,然后取笑我。但是如此郁闷与失落的心情,我该去哪儿呢?没有地方可去,更没有人可以诉说。因为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哪怕是很要好的朋友。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已经去前线战斗。那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失言面的事。所以我宁愿在所有的人面前消失!如此一来,回家算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世事就是很奇怪,你渴望之事很难发生但你不想发生之事却偏偏会如期而至。 在公交车站等车时,突然听到有人喊我。我转身才知道是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同事。我礼节性地回应了她,并不想说什么。 自古以来就有“言多必失”的诫训。现在的处境,我真的不想多说。因为我耻于告诉他人我去前线战斗。可是她又问:“今年怎么都没见到你,是不是走了?” “没有啊!------还在我们学校。” “那怎么都没看到你?” “哦,我去------支教了!”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实情。毕竟她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如果骗她,那到时知道了真相我就更加难堪。然而,我回答这一切的时候,心情并不轻松。因为羞于启齿的事却又不得不讲,那种慌乱的心情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体会。 这女人在实在很烦,不关于她的事,为何要问那么多呢? 回到家里,阿泽哥他们果然没走。姨姨帮老妈在厨房里收拾;姨夫和老爸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阿泽哥在书房里上网。 阿泽哥一听到我的声音就从书房里冲出来喊道:“帅哥,这么早就回来了?不会是被人甩了吧?” 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想对他说。 “兔仔子,干吗这副德性?” 我还是没有理会他,直接走进房间换了衣服看电视。 阿泽哥又跟进来,他又伸手想捏我的脸被我拔开了。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从小到大都如此,所以对此我早有防备。 “是不是受到什么打击了?”阿泽哥笑呵呵地问我。我还是没有回答他。这时阿泽哥有些顾忌了,他很认真地对我说:“我带你去玩!------走吧,去释放一下!” “不想去!”我不停地转换着电视频道。 “去,去------酒吧,去不去?”阿泽哥压仰了声调很神秘地问我。 一听到说去“酒吧”,我的神经如同被蜂针蜇了一样立即反弹起来。明知不可能的事为何又去提呢?这岂不是往人的痛处洒盐吗?我斜看着阿泽欲言又止。 “我说真的,我带你去,有什么责任都由我来负!”阿泽哥盯着我再次等我表态,“嗯?” “去酒吧做什么?”我问他。 “当然是做你喜欢做的事?”阿泽哥说。 “切,别哄我!”我很愤怒,因为觉得阿泽哥信口开河。 “我马上和老板联系吧!”阿泽哥说完就掏出手机拔打。 阿泽哥关了房间的门又向阳台走去。 “喂,你好,李老板,我是小车。------近来生意好吧?------他啊,老样子,呵呵!------哪里哪里!------今晚正想带他过去玩呢,所以特地给你电话预定两个位置。------这------我们就想过去玩玩!------呵呵,------嗯------行------好,那就星期五晚上,------是啊,就是明天晚上。------好,明晚见,拜拜!” 我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了,但听不清楚老板的话,所以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 挂上电话,阿泽哥边向我走来边说:“这老板太可恶了,就想赚钱,他说要做一下宣传,所以今晚不能去明晚去!” 我很失望但装作无所胃,也没说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李老板还是挂念你,而且很器重你!好了,不说这些了,明晚就明晚吧!那现在我们出去逛逛,这么早呆在家里干吗?简直浪费美好时光!” 阿泽哥的性子就是如此,正经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哪怕失恋,哪怕天塌下来,他的难过至多三分钟。而我与他不同。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的心境与情绪会随环境的变化而起伏。 看到阿泽哥有了实际行动,我对他的情绪也缓和了许多。“去哪玩啊,我衣服都换了?” “再换一下很难吗?快点起来,我到外面等你!”阿泽哥说完就开门走出去了。 星期五晚上八点左右,阿泽哥就把我带到星空酒吧了。李老板不在,但他已经交待领班给我们安排了休息室。酒吧内外都挂上我的大幅宣传照。老板如此声张让我有些担心。老爸老妈一直反对我在酒吧当助唱歌手。自从我大学毕业工作后,他们就坚决不让我再到酒吧唱歌。可是这家酒吧又恰好与当地电视台合作,下周节目上档如果被他们看到,那我就完了。 “阿泽哥,我还是回去吧!”我忐忑不安地对阿泽哥说。 “那不行,人家都已经宣传你今晚能来了,到时那些冲你买票而来的歌迷看不到你,老板如何向他们解释?”阿泽哥很严肃地对我说,“再说老板那么器重你,给你的出场费那么高,这些都不说------就说人情吧,你也不能折人家的台啊!” “这我知道,可是------哎!”我左右摇摆,烦死了。一方面不仅担心被老爸老妈责怪而且怕被在学校里传开,无论如何在酒吧当助唱都不是什么好听地词儿;另一方面担心突然逃脱乍了星空酒吧的牌。 “昨晚我不该与你开这个玩笑,更不该炫耀自己与李老板的交情有多深。哎,都是我的错!但无论如何,今晚你不能不出场的!”阿泽哥看着我苦笑地说。 “那把名字给改了。”我说。 “那怎么可以呢?别胡思乱想了,行不通的,既然来了就好好唱吧!以后不来就是。”阿泽哥说,“但是在化装的时候下些功夫,不太容易被认出来,这应该行。” 我本来被安排在倒数第三个上场,但因为烦躁所以一再要求提前。再三协商之下就调到了中间出场。 “各位朋友,今晚我们请到一个大家非常喜欢的久违了的嘉宾。这个神秘的人物是谁,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是吧?”女主持在台上情绪高昂地说。 “是的!”台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他是谁啊?”女主持又兴致勃勃地问,并把话筒对着台下。 “rain!” “是的,他就是我们一直期待的老朋友jackey rain!下面,他将带给大家一首好听的歌曲《好久不见》,让我们一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女主持退台,音乐也随之响起。我从休息室里出来拐到观众席的最后排。前排的朋友一直看着台上,有的转着头四处搜寻,后排的朋友看到我都很惊讶。我挥手向他们微笑着。 “hu hu ah i,你的样子越来越美越来越可爱,”我声音一出,所有的朋友都向后转身,掌声也随之响起。 我很感动,离开这么久了,他们还如此惦记着我。我顿时兴奋起来把所有的烦躁全抛脑后,随着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入情境。走到台上,我又跳又舞,忘了一切顾忌为了一切郁闷忘了一切烦恼。这才是我最想要的感觉,在舞台上的我也是最真实的我。如果不是父母的反对,那我一定会在酒吧助唱,然后寻找机会走更遥远和更光明的音乐道路。 接下来我又唱了两首。本来只安排唱两首,但是台下朋友强烈要求,我就又多唱了一首。 走进休息室,李老板一直说很感谢我,还说结束后一起去吃宵夜。阿泽哥替我委婉地推辞了。 我们起身欲走的时候,李老板说:“那也行,明晚再请你们俩吧!” “明晚?”我与阿泽哥都条件反射地做出反应。 “这个周末都安排了小洛的场------” 李老板此话一出,我和与阿泽哥都呆了。 其实,我很喜欢来助唱,不必说很高的出场费,单是站在台上很多人为你喝彩的感觉就能够吸引我。只是担心被父母知道。不过唱一个晚上和唱一个周末没啥区别,反正下周节目上档的时候总要被人看到。至于出场之事一向由阿泽哥负责,就让他去处理吧。要是出了事也由他担当。 接下来两个晚上,我都去了。星期五是在阿泽哥家吃了晚饭再去,星期天是和阿泽哥一起在外边吃了晚饭去。和阿泽哥在一起,老爸老妈不会说啥,甚至在阿泽哥家过夜,只要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他们也不会反对。所以周末在酒吧助唱的事就这样隐瞒过了老爸老妈。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在下周的节目中发现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一旦发现我又去酒吧助唱会如何反应。但这都是下周的事了,何况还有阿泽哥对我的一切负责呢?!对我而言只要有机会去助唱有机会享受那个过程的快乐就是莫大的幸福! 第十一章 布达拉宫(上) 周一的早上,老妈早早起来为我准备了早餐,我就是不想起床。城市的繁华、绚丽的舞台和久违的掌声让我实在难以割舍。走出榕城向着轶峰的方向进发就像向地狱靠近。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大活人,谁愿意将自己那地方送呢? 可是我,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最终都必须走向轶峰。 我不想与阿泽哥并排坐在前面。上了车,我就躺在后坐闭上眼睛。路边的风景也许很美,但我不敢去欣赏。车声越来越少,我离榕城就是越来越远,而离地狱轶峰却越来越近。那种无助的心焦,我真想一死了之。 到达轶峰正好第二节下课。我推开车门,一句话也没说就疾步往宿舍走去。我下楼的时候,阿泽哥已经走了。站在操场上,我的失落又油然而生。恍然间,我的轶峰生活又开始了。而结束却很漫长! 走到二楼,本想走进办公室稍作休息。但是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我就直接朝一班走去。 到达门口,全班同学都“哇”地叫起来。我莫名其妙地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出辨别是非了,便惊讶地睁大眼睛在自己的身上四处打量。这使全班同学笑得更加荒唐。 “什么事,你们这样大惊小怪?”我一边走向讲台一边微笑地问他们。 他们依旧笑,直到我装作坏坏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时候才说:“老师,你今天穿得好帅啊!” “是吗?”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衣服了,他们竟然说穿得帅?我转身往黑板上出示课题时在心底“呵”地笑起来。 “是------的!”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那种感觉好像提前排练过一样。 “我不穿这衣服就不帅了吗?”我借机也给他们开一个玩笑。 果然,他们又笑了。 这节下课,我想到二班上课可能也会出现同样的状况,所以有了心理准备。 最后一节走到二班门口,教室里重演了一班那个尖叫的一幕。有过一班的经历,我的心里已经有底,知道他们为何而尖叫。但我依然装作毫不知情,一脸茫然地问他们:“你们‘哇’什么啊?” “老师,好帅哦!”“老师,你帅呆了!”------随之,台下你一句他一句地喊着。 我“呵呵”地笑着,正沉浸在那种自我陶醉中的时候,从台下传出了一个特别刺耳的声音:“真帅,蟋蟀。”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台下的同学也因此寂静了下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声音的发出者:吴天成。 我发现,当我们把所有的眼光投向他的时候,他还低着头。有那么一会儿,他才抬头。望着万目所指的一幕,他还惊讶地问:“干吗,你们干吗都看着我?” 面对此情此景,我有些措手不及,同时也很生气。我有心里准备,但没有准备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我很生气而且感觉不可原谅,一个人捅了马蜂窝把人给蜇得满身是伤了却还问人所为何事。 我不仅收住了笑容而且可能脸色很难看。 “请言归正传,开始上课!”我的声音不大,但严肃的语调里应该十分有力量。 讲台下终于安静了,但也就那么一会儿。桌海生与桌福贵不知在挣抢什么,弄得“呯呯”响;还有的在窃窃私语。起初,我严肃地扫视着他们,想阻止课堂上这种不良的行为。后来他们又如此,我便装作看不见听不到,随之而去。 自己的长相被学生拿去开玩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倘若是我自诩长得有多帅,那被他们奚落也说是自取其辱。 放学后,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平复动怒的心。片刻后,浩子就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说赶紧去吃午饭。 我到食堂的时候,钱主任已经吃完离开;金校长在一旁漱口;常郁与光光老师也吃完了;雪儿的声音在猪名的食堂里传来,毫无疑问,她也吃完;浩子还坐着,碗里的饭也所剩无几。 浩子一见我来了就说:“现在又没菜吃了。” 我的位置上已经摆着一碗盛好的饭。我二话不说坐下就吃。我知道那肯定是浩子或者雪儿为我盛的。 “去哪儿了,怎么这么迟?”浩子问。 “哦,我啊?!”我迟疑了一下说,“我在办公室!” “你呀,老是如此。------现在吃什么?” 这些话,我已经听无数次了,该怎么回答呢?而且我的心情不好也不想说话,就没有回答他。 “你没事吧?”浩子看我沉默而且面无表情,于是问。 我苦笑了一下回答:“没事!” 浩子还想问什么但没有。我吃了半碗饭看着狼藉的菜就放下了。 浩子看着我,不再说什么,等我起身的时候,他也跟着我走出食堂。 午睡后,又是浩子把我敲醒,说要去打球。我洗过脸还是一副失魂落魄,而且全身无力,最后只好作罢。 不知为什么,浩子不像前几次那样强求我。但看得出,他有些失落。他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坐在我的宿舍里默不作声地坐着看杂志。 其实今天心情不好的根源不是二班学生在课堂上的捣乱。如果与他们有关,那也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线。真正的原因是几十分钟的时间从榕城到轶峰太大的落差让我难以适应。 我走出宿舍站在楼梯口上往外望去,太阳的颜色已经改变,暮色的来临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哎,晚上又怎么过呢?轶峰的白天烦心沉闷,夜里更加寂寥!它不像福州的晚上,当人们觉得应该是进入梦乡的时候,其实梦幻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毫无思绪地走回宿舍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后紧接着浩子就说话了:“坏仔,坏仔,你到底怎么啦?” 我没有回答,他又问:“坏仔,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啊?不舒服,早上就不要来了,在家好好休息嘛!” 我还没有回答他。于是他坐到床边上,伸手摸我的额头,拿开后又摸。我估计他是在我与他自己之间作比以便判断我是不是发烧了。 当他再次把手伸来摸我的时候,我握住他的手把它轻轻移开了。我说:“没生病!” “没病?没病怎么像死猪一样?”浩子问。 也许有病吧!但不是生理病而是心理病。我想。 “那起来,到外面走走吧,不要老睡!这样人只会越来越难受越来越没精神!”浩子说着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晚饭后,我被浩子拉去江边。因为我还是不大想说话,他又开始问这问那。 “坏仔,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我很惊讶,不知道浩子凭什么这么问。难道就凭我今天不想说话?我觉得很可笑。 “呵呵------,” “你终于笑了!------坏仔,原来哄你笑这么简单!不不不,太难了,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哄我?花一整天的时间?对于浩子说的这些话,我的脑袋直流汗。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我笑问他。 “你真的不是失恋了吧?”浩子又问。 “我没有恋爱,哪来的失恋?”我反问浩子。 “你没恋爱?”浩子转过身不相信地看着我,“一表人才怎么会没恋爱呢?” “说说你的恋爱吧!我对你的恋爱很感兴趣!------你长得这么帅,人又幽默,追你的人肯定不少!” “哎,你看那是谁?”我指着左前方问浩子。 “不就是老小孩老钱老小两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什么老什么小,把我搞糊涂了。”我又问他,“他们是夫妻?就想他们怎么那么亲密!” “你不知道啊?” “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对他们很有兴趣, 是吧?那我就讲他们的恋爱吏,不,说准确点是老小孩老钱的恋爱吏。” “不,我对别人不感兴趣,我就喜欢听你和雪儿的故事。” “可是今天,不管你喜不喜欢听,我就要讲他的恋爱故事!”接着他又很神秘地问我,“你知道他现在的老婆是第几个恋人吗?” “第几个?------他是情场高手啊?!真看不出来!”我望着钱主任牵着他妻子的手,那种怜香惜玉的情景叫我怎么都无法想象他是个分流倜傥的男人。 “想知道了?现在愿意听我讲了吧?”接着他就与我讲起了老小孩钱主任的恋爱吏,“我听别人说他有过九个女朋友,现在这个是第九个。前面五个怎么恋爱又如何分手,我不清楚。据说有的是因为调动而分开,有的是迫于父母的压力而分开。” “不知道的就别说,说你知道的。”我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中就要撞上他们。为了更方便地揭开眼前这个貌不起眼但又突然充满神奇色彩的老小孩钱菜,我们有意地避开了他。 “他的第六任女友叫张晓婕,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不过我来的时候,正是她走的时候。 所以对她和他们两之间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她来过我们学校几次,我都看到了。 她与老小孩差多高,长相一般,但有一头很长的秀发,很迷人。 记得她最后一次来我们学校的那天晚上他们吵架了。张晓婕还哭得蛮厉害的,全校的老师都知道了。当时,很多人都叫老小孩好好哄哄。不过他就站着不动,一脸的无奈与苦相。 很晚的时候,张晓婕跑出学校,还是我们把她拉回来。你知道吗,那时小公路七拐八湾,到县城要一个小时;就算坐船至少也要50分钟?那时从轶峰到县城,差不多七点就没有车船了。加上岱江那时连续几年都死人,所以当时我们都担心她想不开跳江自杀。最后他们的爱情以悲剧收场,但没有酿成惨剧,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事情过了很久,我们才慢慢知道,他们吵架是因为准备结婚,张晓婕与她的父母都要求先买房子;可是老小孩没那么多钱,一个说结了婚再买房,一个说买了房再结婚,就这样争执不下赌气分手!” 天渐渐地暗了,浩子边走边说,我就边走连听。其间,我没有打断过他。 其实,他讲得并不有趣。故事是那样的平凡,一点都不感动;分手的理由是千编一律故事中的一个,与那些肥皂剧中的没有什么不同。我以为一个那么富有色彩的人,他的爱情也一定与众不同。如果不是一个人的秘密,如果不是我的好奇心,那么浩子虽讲得口干舍噪但也一文不值了。 然而,我想象不出相爱的两个人竟然会因为买房的事而分手。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同。正如他们无法理解我连洗衣服都感到困难一样。有钱的人对于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他们可以很轻松地说努力赚钱拥有它。而对于真正没钱的人而言那谈何容易?就像有能力完成某事的人可以随便说努力点就学会了,而对于无法完成的人比登天还难一样。 总之,在我们之间,彼此都有很多东西难以理解。他们的很多言行在看来老土可笑,而我的举止在他们眼里同样有很多是不合时宜的。就像浩子,对于我今天的感受,他永远都无法体会一样。 回到学校,同学们已经开始晚自习。我取过报纸坐在办公室里正要看,浩子从总办到办公室边走边叫我:“坏仔,坏仔------” “什么事?”我转过头问他,他已经到我面前了。 “晚自习值班重新排了,今晚你到一班值班。” “晚上还要值班啊?”我疑惑地、郁闷地问浩子。 “是的,每个老师一周一次。”浩子随手拉了一条椅子坐在我的办公桌旁。 “值什么班啊?我们学校都没有晚自习。你们这里就特殊。上了一天的课,还有一大堆作业要批改,多累,真是自讨苦吃!”我带着情绪说。 “我们学校与你们学校不一样。你们学校有寄宿生吗?没有吧?”我想说浩子便阻止了,“你不用说,肯定没有,对不?这么多寄宿生不晚自习,晚上他们跑出去乱闯出了事怎么办?谁负责?” 浩子说得有理,但我还是想辩解:“可是来自习的好像不只是寄宿生吧?虽然我刚来不久,但我可以看得出晚,自习时间,有哪个班级实实在在地读书?我常常看到,班级里不是打就是闹,即使有老师坐在班级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为何不放了他们?这样,学生没有自由,老师也辛苦,何必呢?” “无论如何,总比放养好!我们首先得保证不出问题。像我们这样的学校,除了几块砖头什么都没有。如果学生出了问题那只能等死了。” “难道你们只想明哲保身,不顾学生学好学坏?难怪了-----”我似乎略有所悟。 “当然不是!我们也想把学生的成绩提上去!可是------” “可是没有拿出实际行动,只是想想,对吧?”我不经意间为学生打抱不平,“这就是你们的做法?” “好了,不与你说了,有些事是你永远都无法明白的!我还得通知其他的人值班,先走了。” 浩子还说完起身就走了。 第十一章 布达拉宫(下) 这是我来到轶峰,与浩子说话语气最重的一次。我今天不正被学生气得差点断气吗,怎么还为他们鸣报不平呢?也许是我不适应与我们学校不同的法则,也许是我的利益受到了损害。但是凭我走在楼梯上的感觉,我坦白地说更多是因为后者。人都是自私的,我是个人,我也一样自私。这,我在来的路上早就说了,我不是尼采,我做不到无私。 其实没有安排我值班的时候,我到晚自习也都会在班级里走动以便让学生有学习上的问题可以及时问答。 可是现在明文规定要值晚班,我就是不舒服。这是普通人共有的心理特征。白天是正常的上班时间。除此之外便是加班。加班必须有加班费。这国家规定也是我的思维模式。可是在这所穷得揭不开锅的学校能拿出加班费吗?即便有,那肯定也是少得可怜。 我的猜想果然没有错。晚自习休息期间,我到办公室问浩子值晚班算不算加班,有没有加班费。 他说:“一个晚上五块钱,拿去抵消教师用热水的煤气费。” “不会吧?一个晚上才五块钱,还没发到手,拿去当煤气费?这太没人性了吧,简直把人当作奴隶!”我无比惊讶,最后无语。 “是呀,我们都是奴隶!做牛做马却身无分文。现在你知道我们过的是一种怎么样的生活了吧?这就是农村,我们永远无法与你们比拟。我们也别无他法。打从我们被分配到农村的那刻起,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注定没有钱、注定是被人瞧不起的臭老九、也注定没有爱情!” 浩子说得很激动,就像一个情感充沛的朗诵者一样。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富有文学色彩的表达,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具有哲理的语言,我真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浩子。 我以为,这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一定被许多女孩爱着;我以为,这么嘻哈的一个男孩一定没有烦恼;所以我以为,他一定在他的世界里自得其乐生活着! 随着上课铃声,他走了。而我,在办公室坐了很久很久才回到班级里值班。 在那瞬间,我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而他,几十分钟晚自习结束后再来找我的时候已经又平静如初。 我在办公室里读报。他就坐在一旁和我抢着看。每张报纸拿过去随便翻一下就说看完了再给他一张。他不管我有没有看完,死活都拉走。我骂他是不是发神经。他说是。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我除了无奈地妥协还能做什么?那时对他又恨又怜。那时也很想用一个办法把他赶走。可是我又害怕没有他的孤单。我是一个孤僻的人,说准确点应该是一个孤傲的人,平时很少主动与他人打交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更是极少说话。再加上我们在彼此的眼里都是格格不入的人,所以我是一个独行者。虽然我不知道浩子为什么对我这个少言寡语的人格外青睐,但我知道如果浩子也走了,那我就会成为一个心灵荒岛上的鲁滨逊。 不久,总办那边传来安西与雪儿的声音。从声音来看,其实不止他们两个。只不过安西那种如同东北汉子一样豪爽的声音与雪儿那种有如南国丝绸一样柔绵的音质让我无须判断就可辨认。 浩子放下报纸起身。我依然专注我的报纸。 一会儿,我听到了从总办传来的浩子搞怪的声音:“畏,你们在里面干什么,这地方是你们随便来的吗?请马上给我出去。” “应该出去的是你吧?你看到没有,门上写着:美女请进?快出去,快出去!”安西立即反击。其他人则“哈哈哈”地笑起来。 “美女?美女在哪儿,在哪儿啊?”浩歇斯底里似地问。但那感觉并不可怕而可笑,很滑稽。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本美女!”安西不甘示弱。 “你?算了吧?” “我不美,那那两位美不美啊?至少有一位美吧?” 果然除了雪儿和安西还有一个人。 “畏,你们两位不要抓着,让我看看------丘岚,拿到中间一点。”安西说。 “丘岚”?那个奇岛美女?我很久没有看到她了。我觉得她根本就不在学校里。自从那次在办公室里见过之后再也没有看到她的影子。她仿佛是一个神秘女郎。 “什么东东啊,看得津津有味?”浩子问。 “不告诉你!”这矫滴滴的声音不是安西的也不是雪儿的,是奇岛美女的。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啊,应该很久了吧?”雪儿问。 “都褪色了,你看!”奇岛美女说。 “第一届毕业时,应该有六年了吧!”安西回答。 “哎,你们看,那像不像布达拉宫?”奇岛美女好像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你说背景啊?”雪儿问。 “没错!”奇岛美女连答带笑。 “拜托,那是厕所!” 雪儿和奇岛美女听说“厕所”又是一阵狂笑,我也禁不住偷笑起来 安西接着说:“哎,不过真的很像啊!刚好这相片很破旧,远点看,真的很像布达拉宫耶!” “畏,小孩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耶!小心喇嘛把你们抓去。布达拉宫那么神圣的地方竟然用厕所相比?哎,你们这些年青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也太没品了!那么有文化韵味的地方竟与那么恶心的东西相提并论?没素质就是素质!”浩子委感慨地说。 我在办公室听着,与浩子有同样的感受。我怎么都无法想像把布达拉宫与厕所关系起来。提及轶峰中学的厕所,我只想作呕。我也无法想像这样内涵与粗俗的联系竟然出自一个绝世美女之口!就在那一刻间,奇岛美女的形象一下子在我的心中倒塌。 浩子的话过后先是传来一阵笑声,然后就是浩子遭批的声音: “就你有素质?” “不见得你多有内涵哦!” ------ “停停,好男不跟女斗,公理自人心,我马上离开是非之地。”浩子说着从总办返回办公室。 “想走?没那么容易!”安西从总办追到办公室,“小洛也在啊!呀冯,请客,走,请我们吃宵夜!” “为什么要请你们?我钱没地方花了,请你们这些没素质人的吃宵夜?要我请也行,请你们先来我这里补补课,加强一下素质修养再说。” “畏,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小气?不请也行,难道你不怕雪儿------”安西追着浩子不放,就像追债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追人请客追得这样紧,更别说是一个女人。 “停住停住,不就是一个宵夜吗,有必要把这把那搬出来吗?要是这样,我真不请了。”浩子原本头都不回,这下又转身与安西理论起来。 “好好------,我不提其它的了,就要你请客,走!”安西的话比一个男人还要豪爽。 我突然发现,她给人的感觉是那样可笑又那样舒服。因为她很真,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做。这样的人,第一次与她接触时,也许你会难以接受,甚至认为她是一个男人婆;但是时间久了,你的想法将会彻底被自己否定,而且会佩服她。因为在如今的社会里,很难看到如此真性情的人。 “那你们先过去,想吃什么就煮什么。我随后就来。” “你不会骗我吧,叫我们去煮,然后你跑了?要是这样,那你明天死定了。我告诉你,别跟我耍招啊!”安西一边走出办公室一边对浩子说。 “走吧走吧!我是那种人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的!”浩子很无辜地回应。 “我错了错了,对不起,帅哥!”安西终于走出了办公室,不过她的声音没有走,“美女们,有人请客了,走,我们点菜去!” “你又敲诈呀冯了?算你够狠够厉害!”奇岛美女说,“又有吃的了,真好,走啰走啰!”她们终于渐渐地远去,最后消失了。我的耳边也终于有了清静。 “我们走吧,坏仔!”浩子伸手拉走我手中的报纸说。 “你干什么啊?我还没看完哪!”我跟随报纸的方向站了起来。 “吃宵夜去,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宿舍去了。”浩子没等我答应就已经走到开关那边了,“快点,你先出去,我来关灯。” 看浩子那种毫无商量的模样,我只好向门口走去。我说我要直接回宿舍了不与他们一起吃宵夜。浩子说不可以不能让他孤军混战。他怕我跑了,硬是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进食堂。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一碗菜上桌了。桌上还摆着酒杯以及几瓶已经开了和没开的啤酒。我不会喝酒,对于与酒有关的东西特能让我注意。与男老师在一起吃宵夜要喝酒,与女老师一起吃宵夜也要大摆酒局,我真的没有想到。其实回想上次吃宵夜的情景,我应该明白她们的海量才对。 那晚我依然没有喝酒,在浩子的保护下,她们也没有强求我。但是安西一直让浩子与雪儿喝,我感到很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们俩在安西与奇岛美女柯丘岚的蛊惑下双双举起酒杯时,我虽静静地坐着,但心里却生出莫名的难受。 第二天,我准时以自己的作息时间起床。洗过脸回到宿舍上妆(用护肤品简单地护脸)时,我对着镜子看了很久。我看自己是否真如吴天成所说的蟋蟀一样。从小到大,我没有那样的礼遇。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即便现在工作了,对于我的长相,我所听到的都是赞美之词。没想到被一个乡下的学生形容成蟋蟀,我真的很气愤。倘若在福州,倘若他不是学生,那我肯定叫阿泽哥的兄弟修理他。 “坏仔,坏仔,开门啊!”浩子使命地敲门。 “什么事?”一大早门敲得这么响,叫得那么大声,我有点烦,所以问他的声音很生硬。 “干吗一上来就把关起来,一大早地不好好通气?快点,开门!”浩子不仅没有说明缘由反而问我。 门开了,浩子走进来抬起手说:“这是给你的,赶紧吃吧!” “是什么?”我愣愣地问。 “肉包、花生浆。” 我很尴尬地站着,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接他买的早餐。 “干吗愣着,拿去啊!” “嗯,谢谢你!”我难为情地笑着,“多少钱?” “问多少钱干吗?赶紧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走了。”浩子说完就走了。 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笑了,但不知为什么。 第一节在一班,因为他们配合地很好,我上得很舒心。 第二节在二班,由于昨天课堂上的不愉快,我把往日的笑容隐藏了。他们毕竟不是傻瓜,能从我的脸上知觉我的变化。他们谁也不敢做出干扰课堂的事,即使有些人不听也知趣地静静地坐着。 然而,我正讲得投入的时候,我不想看到的事又在课堂上发生了。 “去死吧!”桌海生突然大声地骂起来。 “你才要死呢!变态!”桌海生的话音还没落下,孟辉的骂声就起。 这好比在非常平静的糊面上重重地投下一颗大石头,不仅打破了湖面的平静而且惊动了糊里的一切生物。同学们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俩的身上。 我抬起头什么话也没说就严厉地盯着他们。 教室又恢复了安静,我打算继续讲课。可是他们又旁若无人地吵起来。 “怎么样,不服是不是?”孟辉指着桌海生问。 “有种就单挑,谁怕谁?”桌海生一样不甘示弱。 此时,我很生气,我再无法保持沉默。我掷地有声地问他们:“还没完,是吗?------想表演,是吗?要不要给你们腾个舞台?来,你们上来,唱个二人转给同学听听!------真是的,现在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站起来,你们俩都站起来!” 这一批评,我的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没有说话,狠狠地盯着他们,有那么一会儿,我才继续讲课。 可是谁想到,等我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他们又吵了起来。他们的放肆已经到达我所能忍受的程度。我一火就把他们赶到楼下的办公室。我担心他们跑出学校或者随便走动影响其它班级上课还特别交待不要到处走,呆办公室等我下课。 料想不到的是,等我下课去办公室的时候,他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坐在办公室,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放肆的大胆的学生。他们俨然不把老师的话当一回事。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和自己。我又想起昨晚奇岛美女柯丘岚和安西把厕所当成布达拉宫来比喻。西藏那个神秘的高原用千年的历史酝孕布达拉宫与文明,而落后的轶峰只能用普通的泥土烧成的砖块搭建厕所与粗俗。同样在中国的版图上,同样在中国落后的地方,但是不同历史的变迁造就了不同的人们。是啊,种豆得豆咱瓜得瓜,不刮春风又怎下秋雨呢? 中国有句话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深刻的哲理。而我在轶峰的经历与见闻又那样明朗地诠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