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以记伤》 第一章 动 第一节 大学生活 方凌一直在看天,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也就是那一块蓝蓝的天,偶尔有几只结队的鸟飞过而已。真不知道他能看出什么来,竟然一看就是那么久。 我开始踱步,偶尔踢一踢看到的小石头,可我没有不耐烦。说真的,对方凌,我有无限的耐心。这一点方凌也知道,所以他总是很放心的让我等。 “来了!” 方凌突然的发话让我怔了一下,他依然在看天,我便又抬头看天。还是那一块蓝蓝的天,连一只鸟也没有。 “什么来了?” 方凌笑了笑:“你怎么变得有些呆了啊,还能有什么?” 我转过身,看到穆絮和她的女伴儿走了过来。有时候,我真的很替穆絮的女伴儿不值,平庸的眼睛平庸的鼻子平庸的嘴凑在一张更为平庸的脸上,可她却还是时常走在穆絮这样的靓女旁边,高效地肩负着陪衬的使命。 走到近前了,穆絮她们便停下。一丝淡雅的脂粉气息钻入了我的鼻孔,才知道自己的嗅觉是如此的不敏。方凌还在仰头望天,穆絮便笑了笑,自己先开了口:“方凌!” 方凌这才转过身,笑着说:“来了啊!” 穆絮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来了。” “那,我们走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四个人折转了身,一起向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饭馆走了过去。其实,是方凌约穆絮出来吃饭的。可穆絮每一次都带着她的女伴儿一起出现,这让方凌觉得很有些不舒服,可他懒得对穆絮说他约她时她一个人来就够了,但为了公平起见,他就总是叫上我。 方凌是一个很容易习惯的人,他每一次约穆絮吃饭都在那一家叫“南风”的小店里。不过,这店虽小,菜却算得上精致,店面也很干净。说起来,方凌还是比较有眼光的,无论是穆絮还是这小店,都是可以证明这一点的。 选了一张最里边的桌子坐下,没有谁点菜,服务生已经让厨房去准备了。方凌那张脸在这小店里就是选好的菜单。说白了,还是那句话,他太容易习惯。 我想是因为有我和那个女孩在吧,方凌和穆絮几乎不说什么话。这或多或少总让我觉得难堪,可我每次要找理由推托不做他们的陪客时,方凌总是负气的瞪起眼睛,硬拉着我出去。所以我只能一次次地难堪着。 这样的情景向来不会持续很久,正是普通的一顿饭的时辰。 吃过饭后,就在那个小店外,方凌和穆絮互相说了:“bye!” 他们的一次约会,就这样宣告结束。 和方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我边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起一伏边对方凌说:“没见过你这么谈恋爱的。” “什么叫没见过?你不是一直在见嘛!” 我哑然。对啊,方凌和穆絮就摆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能说没见过。 “算了,程纪,你也别总说我,我就是这个样子了,正如你也就是那个样子了。”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方凌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会不会一直就那样了啊?” 我看了看他,我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才突然的这么问我。 “已经那样那么久了,那就那样吧!方凌,不要再提。” “哦,那就不提了吧!” 方凌的话自然是有所指,白灵,莫然。 白灵总是让人担心的。在她还小的时候,她的爸爸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留下她和她的母亲、弟弟三人相依着眼点过日子。因为家境不是很好,她们的日子过得不是很轻松。而白灵自己,由于亡父的阴影总是难以高兴起来。在生活里,她习惯了用要强的行为与外表极力掩饰内心的无助,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对别人的帮助总要投以怀疑的目光,生怕别人的本意是出于怜悯。她是绝不愿意接受怜悯的。 唉,在怀疑中过日子的孩子,正像孤独的夜行人,有的只能是无尽的困惑和无奈。 一直以来,我总认为走近白灵,是我宿命的决定。她,是我在初见时便已将我的目光牵住的人。为她清丽之下那一份淡淡的哀愁,我无法逃离。不由的,我叹了一口气。我一向不肯在意,自己叹气的习惯会给别人什么样的想法。 “程纪,为什么叹气?” “哦,”我醒过来,看了看方凌,“我在想白灵的事。” 方凌点了点头,淡淡地“哦”了一声。 第一章 动 第二节 旧事,有关白灵 与白灵第一次偶然遇见之后又过了三个月,和她居然成了同班同学,那时候我们都高一。 我总喜欢时不时的打量她,她却毫无所觉。因为她真的是很自闭的那一类人,总是太小心的把自己放在一层看不见的膜里,与所有的人保持着距离。 时间总是可以改变很多吧,而且,孤寂的吞噬也会让一个人渐觉惊恐。所以,她最终打开了一个缺口,把自己的柔弱——即使是很少的一部分——展示给了她自己觉得可以信任的人。白灵选择的,是一个叫做叶萌的女孩。叶萌文文静静,乖乖巧巧,我不得不说,她确实是白灵能选择的最合适的人了。 看到白灵不再形影孤单,我为她高兴。 也许正是因为灵魂的释放可以让人变得愉快一些,而愉快时,人往往又可以注意到很多平日里并没有发觉的事。我,就这样的走进了白灵的视野里。 与她成为朋友的开始,该算是那一次的一起出去吧! 其实,那一次的出去很简单。一个星期六,我骑着自行车出去——那是我的习惯,在不用上晚自习的周六,我经常自己一个人骑着车飞在郊外宽广的天地里。 我出城之前,在一个路口遇到了白灵。她一个人。 与她简单的打过招呼,我正要离开却被她叫住了:“程纪!” 我很快又停下了车子:“什么事?”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想去郊外转一转,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无论怎么说,我是早已盼望着能有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当然可以,上车吧!” 她笑了笑,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我们到哪一边去?”我问她。 “我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我笑了笑,带着她出了城,我们在北郊的一个苇塘边停下了。推着自行车陪着她绕着苇塘走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最后,还是她先以一首小诗开始了谈话: 我听说 雨是天的眼泪 当天哭泣的时候 我便陪她下雨 可是 总是这样的不公平 我哭泣的时候 天却开始笑了 “这首诗,有需要认真思考的意境吗?” “哦,没有,”她笑了笑,“这只是很普通的一首诗而已。” “这样啊,”我也笑了笑,“你自己写的吗?” “不是,只是有一天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程纪,你喜欢诗吗?” “喜欢!自己偶尔也写一写的,只是写的不好。”“哦,”她轻点了一下头,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们是朋友吗?”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我希望是!”我这样回答,似乎还算巧妙。 “那就是了,”她笑了,伸出手,“程纪,以后多多照顾啊!” 我从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大方,我却显得有些不自然了,我伸出手,和她轻轻一握:“当然,互相照顾好了。”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男孩子。” 我当然明白这认识的含意,又笑了笑:“我觉得很荣幸啊!” “无所谓了,如果你真要那么觉得的话!嗯,已经出来太久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载着她早早地回城了。 那一天之后,和白灵的距离便拉近了很多。 “程纪,帮我解一下这道题好吗?”白灵总是这么的小心翼翼。 于是我便接过她递过来的书或习题簿,独自做起来。而她则默契地先去做其它事情。当我解出了题,便会对她笑一笑,她就立即过来,由我仔细地分析给她听。之后,她便笑一笑,说一声:“谢谢!” 时间在这样的简单中过去,我没想过,如此的交往也会招至流言飞语。 我只能说,人性太过卑劣,才会对别人的交往投以荒谬不禁的言辞。 对于那些流言飞语,白灵的恐惧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已在逐渐走出自己的她,轰然一声又把已开启了一条缝的门紧紧地闭上了。她只用一扇小小的窗户无奈地维系着与叶萌一个人的关系。 每一次,我把目光投向她时,她都惊慌的躲开,我只有暗暗的叹息。我不能要求她什么,她是那么的容易受到伤害。 沉默了几天之后,白灵托叶萌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程纪,对不起!你也知道有很多人在说我们,我不想被他们说。以后,不要再理我了。”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之后,我们便连同学间再正常不过的交往都省去了,完完全全地等同于陌生人。只是,我还会像从前一样注意她,她几乎没有了笑容。 第一章 动 第三节 旧事,有关莫然 走到宿舍门口,方凌掏出钥匙开了门。回家去了的就住在本市的四位室友下午才会返回。也即是说,从现在起到晚自修前的四个小时里,只有方凌和我呆在一起。方凌找出了他那个用十五元钱买来的掌上游戏机,又开始打他的俄罗斯,丢下我自己百无聊赖。 看到床头的那本《寒武纪》,想想已经很久没看了,就把它抽了出来。随意的翻了翻,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我把它捡起来,是莫然的。唔,上一次看过她的照片,偶然把它夹在了这本书里,居然忘记了。照片里的莫然。眼睛依然显出忧郁,只是她的脸色却比实际白了很多。想到她微黑的面孔,我笑了笑,把照片重新夹进了书里,另找了一本《海边的卡夫卡》来看。 莫然是我上高二时认识的,那时候她高一。 刚上高二时,我们分了科。这与以往是不同的,过去的几届学生都是在高二末期才分科的。分科之后,我和白灵不再同班了。她选了文科,而我走进了理科班的教室。本来我也预备选文科的,因为我很想逃开那繁琐的理化生。可选了文科之后势必会与白灵再次同班,我觉得与她之间似乎需要一些距离,所以,在思考了几天之后我终于还是选了理。 我不知道自己选理是不是一种失策。总之,在高二的日子里,我很难见到白灵。我才知道,距离真的达到了它的目的。 方凌那时候告诉我,白灵只是不敢面对那些流言飞语,她还是害怕。 即使方凌让他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令我反感的哲人,我还是点了头,因为我知道,脆弱的白灵确实是承受不了这些,也不应该去承受这些的。 于是,我们只能默默地分别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我遇到了莫然,我的日子发生了变化。应该是性格要与我开玩笑,同样是初次见面,便让我记住了莫然,只因为她在不经意间显出来的某一种气质,而那一种气质,对我太有吸引力。 其实,初始对莫然,只是觉得好奇而已,所以便通过朋友知道了她的名字。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只是在偶然遇到时会多注意一些罢了。也不知是哪一天,方凌忽然对我说:“你和白灵的状况,让我看了也觉得不舒服!程纪,现在她只是怕被别人说而已,若是你有了女朋友,那和白灵说说话什么的也就没什么蠢物说废话了,你们就可以像朋友一样交往了。” 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方凌,原来你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且不说找谁做女朋友的事,就说我有了女朋友,和白灵在一起又会有多尴尬。” “你别这么笨!你那女朋友是别人看的,自己知道是普通朋友就好了。白灵那一边嘛……这个,以后找合适的机会说清楚吧!你总不能现在跑去对她说”白灵,我找女朋友只是为了在和你交往时不被别人说闲话,她其实不是我女朋友。“呵呵……” 我瞪了方凌一眼,对他突然开的这个玩笑感觉很不舒服。我低下头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能够和白灵自由交往的诱惑力更大一些,心里便有些默许了方凌的主张。 方凌察言观色的功夫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看到我的神色已有同意的迹象,便打了一个响指说:“ok,现在的问题就是找谁做你的女朋友了。唔,穆絮怎么样啊?” 我笑了笑说:“你不是一直盯着穆絮吗?别给你自己找麻烦吧!” 方凌搔搔后脑勺:“是啊是啊,你不能动她了。那你自己选吧,选好了我帮你啊!唔,对了,常英好不好啊?” 常英就是穆絮的那一个女伴儿。方凌这样的问话自然令我哭笑不得了:“方凌,你想接近穆絮也不用这么着吧?算了,我帮你追穆絮,你别再跟我说那一类废话。” 方凌立即笑接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不准反悔!” 唔,方凌的本意极可能就是得到我的这个承诺,而不是为我着想。我总是不自觉的陷入他的圈套。 方凌突然打断我的思绪:“程纪,你抱着本书发什么呆啊?” “哦,”我抬起头,方凌把游戏机丢在了一边,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我没什么!”我又低头看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听到方凌叹了一口气,我抬头时,看到他走了出去。偌大的宿舍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把书扔下,躺在了床上。我的床位是下铺,所以我仰躺时,能看到的只是上铺的床底板而已。 最后,我决定的女朋友人选是莫然。一来,只喜欢与忧郁一些的女孩在一起,虽然自己可能难得快乐;二来,总觉得莫然与白灵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想让她快乐。 当我告诉方凌我的决定时,方凌“呵呵”地傻笑着说:“好啊,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对了,穆絮那边有回音吗?” 其时,在我的帮助下,两封言辞恳切的情书已经到了穆絮的手里。 “有啊,我想我与成功只差一步了。只是她夸我文采很好让我觉得有些不痛快,毕竟那是你写的而不是我。” 我笑着捶他一拳:“你有什么不痛快的?我又不会跳出来对穆絮说那情书是我写的之后把她抢过来。” 方凌搔了搔后脑勺,又是“呵呵”一笑说:“你跳出来不就等于找死么?你怎么敢跳!好了,准备怎么行动啊?” “这个,你不用理了,等消息便是了。” 想过几种方法,可终觉得烦琐,最后选择了直截。就在某一天上午的课外活动时,我踏上了高一年级的教学楼。看到莫然坐在教室里,我请她的同学帮忙叫她出来。在等她出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望着远处隐隐的青山,心里总有一些莫名的味道。自己这么做,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呢? 莫然出来的时候,我与她的教室门口尚有几米的距离。她四处望了望,却是没有注意我。因为,我们本来不是相识的人。 我叫她的名字,她看着我微微一愕,便向着我走了过来。 “是你找我?” “是!”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似乎不认识你!” “我是程纪,高二(4)班的。今天来这里,想要认识你。” 莫然笑了笑,用手理了理自己及肩的头发,说:“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啊,有雾!” 我看着她,她看着别处。 “我刚才一直在看南边的山,这雾,遮不住。” 莫然转过头来看着我,又笑了笑说:“虽然你已经知道我了,可我还是想介绍一下自己。我是莫然,高一(5)班的。程纪,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笑了笑:“同样,认识你我也很高兴!也许,是更高兴。” “那么,”她看了看手表,“再见吧!很快就要上课了。” “好,再见!” 看着她走回去,我转身回自己的教室。一走进去,方凌便立即过来问道:“怎么样?” 我看着他,轻轻地吐出三个字:“认识了。” 方凌吁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兄弟,我可是替你担着一份心呐!真怕你遭了白眼或是被人冷漠的一句”对不起,我没兴趣认识你“给打发回来。” 我勉强笑了笑:“方凌,你的想象力的确是比较丰富的。好了,我很累,想休息一会儿。” 方凌点了点头,让开了。我走回自己的座位,趴在桌子上闭起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白灵与莫然交替在我的眼前出现,让我感觉很累。一整天,我在恹恹不振中走了过去。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却还是躺着不动。那电话倔强地响着,七八声过后,我起身接起了电话:“喂,请问您找哪一位?” 我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它怎么突然变得沙哑而且苍白了,有点僵尸的味道。 “喂,请问程纪在吗?” “唔,然,是我!” “纪,你怎么了?你的声音……”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刚才在睡觉,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噢!是这样啊。纪,没事的时候多出去走一走,别总是闷在宿舍里。” “好。然,再有一个多月你就要高考了,现在复习的怎么样?” “还行吧!纪,我好累哦!每个礼拜都要考试,我都快被考傻了。十五分钟前还在考数学呢!答得好差!” “没关系的,还有一个多月呢,不要着急啊!在中国,每一个学生都要经历高三的黑眼圈时代,扛过来就好了。” “嗯!纪,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一周有二十三节课,课外时间都是由自己安排的。有时候去打打球,或是到郊外走走,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 “纪,我好想你。真的好盼望放假,那样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我也想你啊!可现在就是这样子了。然,一定努力啊,等着你上一所好大学。” “嗯!我会努力的。纪,我要考你在的学校,去做你的学妹。” “哦!也好,来了我照顾你啊!” “还说呢!你才是需要人照顾的。你总是那么散漫!” “唔,那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来了我们互相照顾好了。” “好!哎呀,纪,我的电话卡里只剩一块钱了,快要断线了。” “没关系啊,下周六的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那好吧!纪,照顾好自己啊,我要看到你好。” “好,我一定会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倒是你要记住,学习再紧张也不能影响休息。” “我知……” 话筒里传出了“嘟嘟”的盲音,我扬了扬眉毛,摇了摇头,放下了话筒。 与莫然认识不久之后的一个周六下午,我照旧骑着车四处转悠,行到武清路北段时,我发现了坐在路边的莫然。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把车骑到她的旁边停下,唤了一声:“莫然!” 她抬起头看到我,便轻轻地笑了笑站起来:“程纪,你怎么在这里?” “闲着没事四处转呢!你呢?” “我?我家就在这里啊。”她指了指路旁的一幢房子。 “哦,”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那幢青灰色的房子,“那你怎么呆在外面啊?一个人坐在路边发呆!” “家里来了很多人,觉得很烦就出来了,可是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哦!”我又看了看那幢房子,不再说什么。 “嗯,程纪,你不急吧?” “是的,我也是无事可为,闲耗时间。” “那你可以带着我去转一转吗?” “唔,那好,上车吧!” 莫然跳上我的自行车,我带着她出发了。可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所以我问她:“莫然,我们去哪里?” “我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你看着办吧!”白灵的话突然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我忙转头四处张望,才发觉是自己的幻觉。 “程纪,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 最后,我们停在了一个居民区内的林荫道上。 道旁有供人休息的长椅,我们随便找了一张坐下。我想着一年多前发生的事,便只是静静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莫然又开口了:“程纪,你在想什么?” “哦,”我把自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一些旧事而已!” “是这样啊!嗯,你知道吗?那一天你来找我时,我就觉得你是一个低调、含蓄、深沉的人,所以我觉得奇怪,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该那么主动那么直截的去结识一个女孩子的。因为好奇,我才决定认识你,你现在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我淡淡地笑了笑:“是你想得复杂了,其实,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去认识你,也是因为好奇,想化开你眉间时常凝结的……唔,怎么说呢?也许,是忧郁吧!” “哦?”莫然转头看向远方,又一次让我看到了她忧郁的样子,“我没什么,只是偶尔会对所有的事失望,才会变得不高兴的。” “所有的事?”我重复了一遍。 “是的,是所有。”莫然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莫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程纪,我们回去吧!” 唔,也是如此的短暂。 我们站了起来,莫然执意要走着回去,我便推着车走在她的身旁。静静地走了一段,莫然忽然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哦,”我看了看她,“是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唉!你真的可以让人很累。唔,程纪,你看,月亮!” 我抬头向东南天空看去,看到了半轮红月。淡淡的,火一样的红。这样的红月,我曾见过,在小时候的梦里。梦里的我,只是痴痴呆呆地望着那不寻常的月亮,直到自己的眼前变得黑暗一片。骤见这红月出现在现实中,我忽然就有些害怕了。怕自己会变成瞎子。 我想逃开,可却身不由己的支好了车子,慢慢地退后,坐在路边看起了月亮。月亮的红刺着我的眼,不一会儿,我的眼泪流了出来。眼睛也开始一阵阵地刺痛,可我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开那一轮红月。莫然见状急忙过来用她的手遮住了我的眼睛:“程纪,别看了,你的眼睛受不了的。” 我吁出一口气,全身忽然没有一丝力气。我喃喃着说道:“又见到它了!” 我想,是因为那关于红月的梦不止一次地出现,让红月变成了我的一个结。 莫然松开手,坐在我的身旁,忽然哭了起来。 我一惊,转过头去看着她,她把头埋在两臂之间,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我伸出自己的手,却发现它也在颤抖,我的手又无力地垂下了。 “莫然,你怎么了?”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声音出来,我发现了它的苍白。 “我不知道!”莫然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望着我,“程纪,可以让我靠一靠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怜惜之意泛了起来,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向她靠近了一些。莫然伏在我的肩上,又哭了起来。 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凝坐着又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发现它已经恢复了常色。不再奇特,我不再看它,转而望着远处探照灯的光柱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的往复。 天色渐晚,已经很少有人经过了,莫然的眼泪已浸透了我的衣服,我的肩上凉凉的。 间或看一看她,却不想打扰她,希望她哭过之后可以舒服一点。 逐渐地,莫然的啜泣转为呜咽,继而,又由呜咽趋于平静。当她终于完全平静下来时,她抬起头,对着我感激的笑了笑。用手理了理头发之后就低下了头。 “莫然,为什么哭?” “只是忽然想哭了,”她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的就会哭出来。我曾想过,如果我的生命只属于我自己,我不会存在太久。” “莫然,怎么这么想呢?我们的存在也不会超过百年,静静地一天天过下去就好了,该完结的时候,再静静的离开,这样才好!” 莫然又笑了笑,站起了:“其实你懂得的也只是道理而已。好了,这个问题,今天不讨论了。我们回家吧!” 我答应了一声也站起了,推着车依然走着把莫然送回了家。 第一章 动 第四节 有点乱的事 我看了看摆在床头的小闹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烦躁地转了个身,眼前便是宿舍那雪白的墙壁了。方凌已经出去半个多小时了,可他还没有回来。 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我起身接起了:“喂,哪位?” “程纪吗?我是白灵。” 白灵!今天,与我相隔各有千里的两个女孩都打电话给我了。 “唔,我是程纪。白灵,最近过得好吗?” “哦,还好,你呢?” “我?哦,我也很好。” …… “刚才去外面买东西,也买了一张电话卡,想想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便想打个电话给你。” “唔,我现在只是一个人呆着,却什么都想不起,只是呆呆地躺着。” “程纪,不要总是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多出去走一走才好。” “我知道了,白灵,你现在还是经常一个人吧?” “哦,不。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叫洛蕊,大二的,平日里很照顾我。” “那样就好。” “嗯!程纪,我挂了啊,改天再打给你。” “好,再见!” “再见!” 电话被挂断了。才发现,与白灵确实没有更多的话可说。喜欢她,可是我却错过了。我涩涩地笑了笑,忽然很想再醉一场。我带了钱,打开门刚要出去,发现方凌站在我的眼前。 方凌提着手里的酒瓶对我晃了晃:“程纪,今天忽然想喝酒了,你陪我啊!” 发现莫然喜欢我时,我已自躲避不及。直到那时才发现,是我,忽略了我们之间的定位。 我的生日是十月十一日,当我高三时,与莫然相识后我的第一个生日那一天,正好是星期六。晚上,莫然打电话叫我出去。 她在我家附近的一盏路灯下等我,远远的,我看到她抱着一个纸袋,身体瑟缩着不停地跺着脚——天真的很冷。 我很快地走过去,说:“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你怎么还出来?” 她噘起嘴,把纸袋递给我:“谁让你的生日是今天呢?” “哦,”我接过纸袋,看到她依然瑟缩,便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莫然,快穿上吧!” “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见她不接,我只好自己动手把衣服披在她的肩上:“还不冷呢!看你抖成什么样子了。” 她很顺从地穿好衣服,对着我只是甜甜的笑。 “纪,知道里面是什么吗?”她指着我手里的袋子。 突然省去那一个程字,让我觉得很不适应,可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模糊地应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是什么?” “你打开看一看。” 我依言打开了纸袋,一下子,我愣住了,一纸袋各色的纸鹤,就那样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着我的眼,让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纪,发什么呆啊?喜欢吗?” “哦,”我抬起头,迎着莫然明朗的容颜,只得应道:“很喜欢啊,谢谢你!” “喜欢就好了!以后我再也不叠纸鹤了,没想到会那么累。纪,我一共叠了一千零一十一只,正好应和你的生日。” “你怎么要让自己那么累呀?也不知道那是多傻的人才愿意做的事。” 她笑着挽起我的胳膊:“我愿意啊!难得可以傻这么一回。纪,我们一起走一走好不好?” 我似乎已没得选择了,只得点了点头。相识近一年的时间里,莫然的心境越来越明朗了,过去忧郁的她走到现在,或许只是因为我,我又怎么能把她推进失望?我很有些难过,为白灵,她的忧郁是在一天天的加深啊! 莫然时常和我在一起,与我亲近一些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了。白灵总在刻意地避开我,即使是偶尔遇到,也只是低着头匆匆走过。远远的相视一望,便仓皇地转过头去,让脚步更加匆匆。这,与我接近莫然的初衷相去太远了。 我想,我最终还无可避免的伤到了白灵,可我却说不出什么。 莫然生得很秀丽,她的性格也让我无可挑剔,可白灵是我不可能忘记的。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可是,我不能也不敢再让莫然失望,否则,我只能是又伤到了一个人。那样,我自己还算是什么东西呢?初始,也是我去找她的呵! 莫然挽着我的胳膊走在我的身旁,兴高采烈。我极力掩饰着自己烦乱的心绪。走着,又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与一个身影几乎相撞。我与她对面站着,静静的。瞬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莫然看看我,又看看她,悄悄地松开我的胳膊,转过身走开去,在与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站定了。 见状,白灵笑了笑说:“她就是你的女朋友莫然吧?好漂亮!真替你高兴啊!喏,今天是你生日,这个送给你。唔,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白灵把一个包装的很精致的盒子递给我,转身快步离开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心像针刺一般痛了起来。我不知道了,我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了。我更不知道,白灵是以怎样的心境与我说话。 莫然又走了过来,站在我的旁边也看着白灵渐行渐远的背影。看不见了,她的神情有些落寞地说:“她对你很好吧?为什么让她走的那样匆忙!” “哦,”我低头看了看左手里的纸袋,右手里的盒子,勉强笑了笑说:“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自然得走了。” 莫然又向着白灵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看,低了头。 看到她的脸色近乎阴暗了,我只得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呢?” 莫然忽然也就很高兴了,她拉着我的手在路边坐下,说:“看一看她送你什么。” 我笑了笑,把盒子递给她。莫然很快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串淡蓝色的鱼状风铃。莫然的手轻轻一晃,风铃便“叮叮”地响了起来。 我曾说过的,我最喜欢在一个人时听风铃轻动的声音,我的家里,原有一串紫鱼风铃的。 “哦,是风铃。莫然,收起来吧!” 莫然“嗯”了一声,刚要把风铃装进去,却突然“咦”了一声。我转头看去,原来是那盒子里尚有折叠起来的一张信笺。莫然把它拿出来递给我,自己便静静地摆弄着风铃,并不急着把它装回去。 我展开信笺,上面只是很简单的写着:“程纪,多谢近三年来的关照,这里,仅祝你来年可以走进自己的大学。” 我又把信笺折起来,递给莫然,说:“好了,装好了我们走。” 看到莫然拿着信笺犹豫的样子,我笑了笑,又说:“你想看,就看吧!” 莫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快地把信笺与风铃重新装进了盒子里,和我一起站起来,又挽着我的胳膊说:“纪,好久没去吃烧烤了,带我去好不好?” “好的,然!”我终于也省去了那一个莫字。因为我已经有了决定。已然伤了一个人,另一个,无论怎样我都不能再伤害了。要让她过得快乐!听到我这么叫她,莫然转过头来看了看我,甜甜地笑了笑,更紧地挽着我的胳膊。 其实,这三年来,我并没有照顾到白灵,反而很深的刺伤了她。可她却还在谢谢我,于我,这算什么呢?只能是更深的内疚吧? 原来,我还是太幼稚,根本没有能力解决好自己感情的问题。在十八岁的感情漩涡里,我失败的彻彻底底。最后,我只能对自己说,我失去了想得到的,接受了该接受的。只是,这话,也只能对自己说说。 或许,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明白我,他是方凌。 突然间很想方凌,我对莫然说:“然,你等一等,我给方凌打个电话,我们说好了的。” 莫然点了点头:“好,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对她笑了笑,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公用电话厅。电话接通了,一听到方凌的声音我便对他说:“方凌,我现在还有些事,十二点在你家门外等我。” 方凌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个字:“好。” 我挂了电话,出去走回莫然那里,说:“好了,然。我们走。” 带着莫然去了烧烤城,之后,送她回家。她真的是很容易就可以满足的女孩,我能感觉到她的快乐。 方凌没有带酒杯回来,我们只能每人手里握了一个酒瓶,磕一下满满地灌一口。很快,我们都有些醉了。我笑着问道:“方凌,还记得前年我生日时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深夜十二点让我等着你,你到了才发现你连外套都没有穿哟!问你,你说给莫然了,让我不得不把自己的给你。呵呵,那一天晚上我们可都是第一次喝酒啊,回去后,我被我爸臭骂了一顿。我至今不明白,那一天又没有天雷地火,我爸怎么会醒来。” “呵呵,我倒好啊!我妈说我一进家门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她们安慰了我半天我才睡下,我那样子把我爸妈都吓傻了,谁还骂我啊?” 莫然走回了她自己的家,我看看表,是十点十五分。离十二点还早,我四处游荡着。左手纸袋右手盒子。 十一点四十分左右,我到了方凌家门外。他家里黑漆漆的,想来都是已经睡下了。冷冷的晚风吹着我,我不禁打了一个喷嚏。不一会儿,方凌悄悄地溜了出来,对我摆摆手,轻声说:“走!” 来到街上,方凌看着我问:“你外套呢?不冷啊?” “给莫然穿了。” 我又打了一个喷嚏,方凌急忙脱下他的外套给我:“这么晚了还到处诳呢!感冒了不是?” 我把纸袋和盒子都交给他拿着,自己很快穿上了他的外套。 方凌看着手里的纸袋和盒子,问道:“谁送的?” “莫然和白灵?” 方凌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又问:“怎么?今天撞车了?” “撞了。”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喝酒去!” 方凌提着纸袋的手搔了搔后脑勺:“这个……没喝过啊!” “什么都有第一次,谁生下来都是赤条条的,贾宝玉那种人都是瞎掰。走!” 方凌又搔搔后脑勺,跟着我走进了一家酒吧。到底是初次,也不敢玩太大,所以只要了啤酒。给自己和方凌各倒了一杯,我说:“喝!” 仰起头一下子就把一满杯的酒都灌进了喉咙,却也没品出什么味儿来。倒是方凌小心翼翼地慢慢喝干了他自己的那一杯,然后咂咂嘴说:“味道不错!” 我拿起方凌放在桌上的盒子,拆开从里边拿出了风铃。方凌仔细看了看,然后说:“和你家的那一个很像啊!” “是!这是白灵送的。” “哦,难得她记着。嗯,不过也没什么,你不止对一个人说过你喜欢听风铃轻吟。” 我叹了一口气,又打开了纸袋,给他看里边的纸鹤:“方凌,我失败了。” “这,这是莫然送的?” 我点了点头。 方凌叹了一口气:“如此看来,莫然是喜欢你了。那么,你难办了。” 我又叹了一口气:“白灵尚不知道我去认识莫然的初衷,现在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维持现状了。否则,我怕莫然会经受不住,又恢复从前的忧郁悲观。” 方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摸着自己的心说说,她们两个中间,你最喜欢哪一个?” 我静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白灵。” 方凌摇了摇头:“我们失败了。当初,就不该让你找什么假女朋友的,现在倒好,假的成真的的,原本的目的也成空了。” “得了,方凌。我们喝酒,我希望我可以快一点忘记白灵。” “程纪,你,你舍得?” “舍不得又能怎样?我还有其它办法吗?一个个地全部伤一遍吗?我是什么?” 我的声音已近歇斯底里了,方凌沉静地望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喝酒,不醉不归。” “好啊,不醉不归!” 对那一晚的记忆,只剩了我们两个不停地一次次地喝干了杯中酒,我尚不知我们都是怎么回家的。所幸,我的东西,纸袋与盒子都没忘了带。 第一章 动 第五节 毕业,离 方凌躺下了,喝酒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人的酒量,该是与先天的生理有关系吧!看着方凌赤红的面庞,我苦苦地一笑,手一松,酒瓶掉在了地上。玻璃清脆的破裂声撞击着我的耳膜,一次又一次。 我把方凌扶正了,帮他盖上了一块薄毯。 高三毕业,我与方凌在一起写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志愿,之后便都被远离家乡的南方的一所大学录取了。穆絮已经与方凌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她拉着常英一起考到了与我们同一个城市的另一所学校。 白灵更向北走了一程,与我更远了。而莫然则恰好坐在了我高三时坐过的教室里,开始她忙碌万端的高三。 高考志愿交上去的那一天,我们都将彻底的离开我们呆了六年的地方。对于我们的中学,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可曾经中学里的人,有我牵挂的。只是,她也要走了。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同一个街角,我又遇到了白灵。只是,我们的位置似乎颠倒了一下。我们都是形单影只。 看着她,我勉强笑了笑低声说:“白灵!” 她也笑了笑:“明天我就要回家了,今天来和你告别。” 告别!是啊,时间到了,该散的都该散了。 我和白灵一起走着,毫无所觉地出了城,接着又毫无所觉的走到了曾经去过的地方。白灵站定,淡淡地一笑说:“想不到,开始的地方今天变成了结束的地方。” “白灵……”我忽然觉得无话可说。 “你不用说什么,”白灵又笑了笑,“方凌昨天找过我了,他的话让我觉得安慰。” “方凌?他怎么没有告诉我?” “这个也许只能问他自己了。程纪,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别太散漫了,也不要把什么事都装在心里。那样不好。” “唔!”除了点头我似乎又无话可说了。 “程纪……” “什么?” “哦,没什么。莫然是个好女孩儿,要对她好。” “我会的。” “方凌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了我,等我在大学安定了之后,会联系你们的。” “好!” “好了,程纪,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们回城去吧,你请我吃冰淇淋好不好?” 我们走进城里的一家冷饮店后,便有人叫我们的名字,是方凌。他的对面是穆絮,穆絮的旁边是常英。我对他们笑了笑,与白灵在离她们较远的地方坐下了。 穆絮和常英都很惊讶地打量着白灵,因为我和莫然的关系她们都知道。 可是她们都不清楚!白灵又是沉默的人了,她只是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服务生送来的冰淇淋。我看着她,心绪不停地翻覆着。分科后两年来,与她相见似乎不到十次。可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分离的边缘。 方凌很快消灭了他自己点的东西,和穆絮她们站了起来。方凌笑着对我喊道:“程纪,我们先走了,帐留给你付啊!” 方凌带着穆絮她们走了出去。 “白灵,你明天回家?” “嗯!” “那,我去送你。你什么时候走?” “早晨吧!你不用送我了,我怕自己会不习惯那样的分别,我一个人走吧!” “哦,那好,你路上小心一点。” “我会的。” 我眼前盘子里的冰淇淋开始化了,粘稠的几种色泽在努力融合着,我便用勺子轻轻地搅动它们,也算是一种帮忙吧! “你怎么不吃?”白灵的盘子已经空了。 “哦,我忘记了。” 白灵笑了,我从没见过的,该是真正开心的笑吧!她说:“你真的挺傻的。” 我是真的傻,不然当初就不会听方凌的建议。如果我不傻,我当初就该避免与莫然的交往加深。而现在我能说什么?我傻,我对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认真考虑,才会让一切的一切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傻么?我怎么不觉得啊?” “因为你傻到觉不出自己傻了啊!”白灵依然在笑着。 “呵呵,那就是我真的傻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假话。” “嗯,”白灵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不会!” “那我想问你,你有没有为你做过的事后悔?”问过之后我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她又笑了,“很多啊,我为做过的很多事后悔,可惜,有太多是不可挽回的,后悔过后伤心过后也就可以平静了。” 忽然陷入了无言的境地,我在想她会因了什么后悔,她也许也在想她后悔的事吧。我前面盘子里的冰淇淋完全化开了,它们张狂的冲出了盘子,在桌面上绵延婉转地向我冲了过来。它们在桌子的边缘停下,要汇聚成一股更有力量的能对我的衣服构成威胁的势力。我适时地用纸巾阴止了它们的阴谋。 服务生过来笑眯眯地问道:“两位还需要点什么吗?” “两杯桔汁。”白灵这样回答他。 服务生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我看了看四周,已经很少空位了。那么,那服务生本是要变相驱逐我们,迎接新的财源的。我自己笑了笑。桔汁很快送了上来,我想那服务生的意思还是早完早走。 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喉咙里有了湿湿的味道。空气里分别的气息忽然间就凭空生了出来,让我的心里有了丝丝缕缕的悲怆。我看着若有所思的白灵,期待着她能再对我说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终于低下头,静静地喝起桔汁。桔汁在一点点地矮下去,最后显出了杯底。白灵看到了,也很快地喝完了她自己的那一杯,微微一笑说:“程纪,我们走。” 我点点头,招手叫来服务生。服务生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有两张账单和一些零钱。我看了看账单,拿了零钱和白灵走出了冷饮店。 抬头看了看天空,云淡风清。想着接下来的别离或许就是永恒,我无法让自己不觉得失落。看着清秀可人的白灵,明白自己徒劳的刻意忘却只会把她记得更深。 也开始喜欢莫然了,因为自己的决定。觉得自己对她负有责任,所以试着开始喜欢她,接纳她,慢慢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先入为主的思想根深蒂固,莫然很难侵入白灵占据的大片领土。我的心像远古的荒原而且是跳来跳去的猿人们打架的战场。凌乱不堪。不知道它还能负载多重。 我们的目的地是学校。因为彼此都认为应该别离了,白灵要回她的宿舍打包以准备明日更远的别离。我想把她送到与非别不可最近的前一程。 终于走到了宿舍楼的前面,相顾无言。酝酿了半天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让我的嘴里吐出了这样一句话:“白灵,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好吗?” 她掠了掠额上滑下的头发而后笑着回答:“如果可以见到莫然,我去!” 我不知道她的脑子里还有多少怪念头。三个人坐在一起,在她们的印象里我是喜欢自己的朋友和男朋友,在我的印象里她们是喜欢的朋友和女朋友。这样的格局势必要求她们可以谈笑自如而我自己心绪难平。不过,想一想即将的别离,白灵的倔强,我咬了咬牙说:“好,她也来。” “那好,”她还在笑,“六点整我在学校大门口等你们,待会儿见!” 既然即将再见,暂时的分离便也不会艰难。所以,我们各自走开了。她回了宿舍我向着莫然她们的教室走去。 十分钟后,课间活动。莫然站在我的眼前问我怎么现在来找她。 我看着她始终带着笑的双眸自己的心境便有些落寞了。 “莫然,今天晚上请白灵吃饭,她明天就要走了。你和我一起去。” 莫然微微地歪着头一脸的天真:“纪,你去就好了嘛!你们一群朋友在一起,我去了似乎有些不太好。” 我轻声纠正:“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 莫然轻轻地捻着自己的发梢,低下了头。 “我,我一定要去吗?”她忽然这样问我。 我的眉头拧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了:“怎么,你不想去?” “不是,”她笑了笑,“你来找我吗?” “好,你请好假,放学以后我在楼下等你。我先走了啊!” “哦!” 五点三十五分,我在楼下等到了莫然。然后我们一起到学校门口,白灵已经在那里了。 吃饭时的气氛还是很融洽的。莫然与白灵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倒显得我自己是陪着朋友会见朋友的。一顿饭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大约就用了四十分钟吧!白灵说她还要坐很久的车,要早些休息,所以在吃过饭后便和我们告别了。她已经买好了第二天早晨七点半的车票。 白灵先离开了,我送莫然回家。到了她家附近,莫然却停下不肯进去。她看了我很久,之后轻轻地说:“纪,其实白灵她很喜欢你,而你,也不是对她没有感觉。这从刚才你为她挟菜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 我咬了咬嘴唇,无话可说。女孩子都很相信直觉,因为她们的直觉很少出错。 “是因为我吗?纪,如果这样,我退出!”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就这样吧!纪,你走,去找白灵。” “好!”我说了,然后我转身走开。我没有听到她移动的声音。走出十多米远,我返身轻轻地走回去。她背对着我,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喉中有压抑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心中很痛,觉得自己真的很混账。我扶住她的肩,轻声说:“然!” 她蓦地转身,脸上满是泪痕。 “你为什么不走?你不是说你要走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走?” 她终于哭出了声音,我抬起自己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然,白灵,是我的好朋友,而你,是我的女朋友,你要明白。” 我把莫然拥进怀里,她的泪再一次打湿了我的衣服。 “然,我们现在都不回家吧!我自己想去喝点酒,你去看着我,别让我找不到家。” 莫然轻轻地“嗯”了一声,从我的怀里抬起了头。 我又一次帮她擦去了泪水,牵起了她的手。微笑着,走进了一家酒吧。 我没有喝醉,因为我还要自己清醒着送莫然回家。九点多,我回到自己的家,倒头睡下,之前没有忘记调好闹钟。 莫然她们六点半就上课了,六点三十五分,我在学校门口等着。 白灵提着一个箱子两个包出来,看到我,她把它们都放在地上,掠了掠额前的头发,微微一笑说:“你还是来了。” 我点了点头,走过去提起了她的箱子和包。她也不说什么,静静地走在我的身边,向着车站。 白灵上了车,车子十分钟后走。我站在车旁,一句话也没有。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我等着开动的一声汽笛,等着跟她说再见。 白灵从车窗里递出了一个信封:“程纪,车开了你再拆吧!” 我点了点头,把它拿在手中。 汽车发动了,我退后了一步,看着她说:“再见!” “再见!” 再见的日子还有多远,我不知道。汽车开动了,我拆开了信封。一张照片,一封短信: “程纪: 再见了。你问我有没有后悔的事,我说很多。真的很多。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我撕了记着方凌手机号码的那张纸。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什么语气对你说话。方凌说,你去认识莫然,是为了给别人错觉,为了和我能以即使是普通朋友的形式交往,我哭了一场。 如果当初,我可以勇敢一点,不是那么的怕那些闲言,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样吧!可惜,晚了,所以我后悔。 方凌说,因为莫然开始喜欢你,莫然身上有我的影子,你不忍心伤害她。又因为是你主动去认识她,所以莫然成了你的女朋友。我很欣慰,为那影子,为你的善良。听过方凌的话,我可以开心的独自远走它方。 离开了,我自己切断了能与你联系的路。因为,现在我们才真正的开始需要距离。也许,许多年,甚至一生我们都不会再见了,所以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已经喜欢你 三年了。如果不说,我怕自己会再后悔。 程纪,人生总是要不如意吧?怕你会忘记我的样子,留一张照片给你。也许,我还是有些自私吧,因为你一定在试着遗忘。我不会忘记你,也想让你一样不要忘记我。 程纪,知道你一定会来送我。我也一定不敢对你多说什么,车开动的那一霎那,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哭,这次分别,是我们的永别吗? 希望你可以快乐。我开始读《圣经》已经半年多了,我想让上帝走进我的心里,给自己一个信仰。你与上帝同在,我会为你祈祷,祝愿你一生幸福。 纪,好想像莫然一样这样亲切地叫你,可是,我不敢的,只能像普通朋友一样,叫你程纪了。程纪,祝你快乐,再见了,再见! 灵“我看着白灵的照片,她有干净而明朗的笑容,可是那黑色的眼眸深处,又是什么? 看了看白灵乘坐的那辆车离去的方向,很多的人,很多的车辆。在这个普通的早晨,和白灵分别了。我还是留给了她一条路,她会联系我吗? 白灵只是低着头走路,没有看到我把自己的照片装进了她的包里。在不知道此次离别是否永别的时候,我也同样不想她把我忘记。而照片的背面,有方凌的手机号码。 我看了看东边的太阳。我的照片,她不会撕吧? 第二章 轻 第一节 我往南方 方凌睡得很沉,酒气弥漫着整个宿舍。我打开了那一扇唯一的窗。不到晚上,方凌不会醒来的吧?我拿出自己的随笔本,翻开了看着。过去两年间写的小说,宿命与死亡的气息浓重。虽然,无论我的言语或是行为,都能显出朝气的影子。 我拔去笔套,伏身在桌前,又开始写: “简微笑着,看着车窗里的安。她又要出发了,她的生命,是托给了路的。 ‘安,我在家里等着你,累了别忘了回来。’ ‘哦,简,我走了,你要注意照顾自己,不要总是对着电脑,那样对身体不好。’ ‘我会注意的。’ 火车第一次鸣笛。 ‘简,火车就要开了,你回去吧!’ ‘好,安,路上有太多的不可预料,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 简退到了站台上,看着安,安也看着他,相对微笑。火车第三次鸣笛后,离开了。简看着远去的火车,挥了挥手。看不见了,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车站……” 白灵走了,又过了一个月,莫然迎来了她的暑假。因为知道,上了千里之外的大学后,要见面便很难了,所以整个暑假,莫然几乎每天都和我在一起。 到了我们离开的那一天,莫然也来送我。我和方凌、穆絮、常英是搭伴同行的,彼此的父母在一起谈得似乎融洽。 莫然已经开学了,所以她不得不请了假。父母用奇妙的眼神看我,但最后只是笑笑作罢。我大了,上大学了,他们觉得,我的很多事他们都不必介入了。 莫然是有些难过的,不到寒假我回不了家,她也见不到我的。看着她不高兴的样子,我笑着用手指刮着她的鼻子:“怎么了?小傻瓜?” “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问人家。” “哦,我知道吗?” “你……哼,不跟你说了。” “真的不说了?” “不说了。” “不说了?” “不说了。” “不说了?” “不说了。” “不说了?” 她吐了吐舌头,笑了。 “这样才对嘛!俗话说,久别什么什么什么,不用不高兴的。” “哼,谁和你……”话未说完脸就红了,她轻轻地捶了我一拳。 “火车就要开了,请旅客们上车。”喇叭里的女声这样说着。 “然,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啊!” “哦!”看她有些想哭了。 我又刮了下她的鼻子:“然,别不高兴嘛!到那边安定下来,我第一个打电话给你。” 她勉强笑了笑:“这是你说的,别忘记啊!” “不会的。” 我妈在另一边说道:“纪儿,该上车了。” 我转身应了一声,方凌他们已经在车上了。 “然,我走了。” “唔,这个,你带着。”她递给我一个同心结。 我笑了笑,接过它装进了衣兜,走去上了火车。父母这才凑在车窗上开始他们被迫推后很久的嘱咐,可惜时间无多,只得长话短说。所以,我觉得他们今天还不是很唠叨。莫然看着我们,开始微微的笑。 火车开动了,我看到我的父母转身看着莫然,她像小兔子一样逃开了。我笑了笑。 方凌拍了拍我的肩,笑道:“你小子倒好,软语温音依依惜别,让我同时承受两父两母的不断嘱咐不断询问。” 穆絮一笑道:“什么两父两母,不会用词就别说话嘛!” 方凌回答的一本正经:“他父即我父,他母即我母。本来呢,今天是三父三母聚在了一起的,可惜岳父岳母居然没给我一句嘱咐。” 常英像鸽子一样开始“咕咕”的笑,穆絮的脸变得微红,瞪了方凌一眼说:“胡说什么,哪里有你的岳父岳母。” 方凌搔了搔后脑勺,“呵呵”的笑。 到了南方的那个陌生的城市,终于有了漂泊异地的感觉。 我和方凌一起把穆絮她们送到了她们的学校,安顿好了她们之后打车到自己的学校报到,安顿好了自己。 紧接着报名,我和方凌被安排在了一个宿舍里。我们早到了一天,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方凌躺在床上,给他家里打电话。人老了话就是多,他爸他妈唠叨了半个多小时才作罢! 眼见着方凌把手机从耳朵上移开了,我立即过去拿了过来。手里捏着手机,就有些犹豫了,不知该先打给爹妈还是先打给莫然。呆想了大约有两分钟,忽然想到莫然应该还在学校,便心安理得地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这才明白该有的总会有,爹妈也不管这长途话费有多贵,一个换一个地轮替发表演说,把在车站将说未说的我本听过多次的话一次次地输进我的耳朵里。而我却只能像傻子似的“嗯嗯啊啊知道知道好好好!” 我好不容易熬过了近一个小时,方凌立即翻身坐了起来,苦叹着说道:“人民币啊,你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忽然响了。我一看那上面的号码便吓了一跳。我多熟悉啊,莫然家的电话号码。莫然应该在学校里,该不是她爸她妈偶然翻了她的日记发现了我的大名所以辗转数圈才抓住了方凌的电话号码找我兴师问罪的吧? 我按下接听键才明白我刚才的想法是多么的富有想象力。 “喂,是方凌吗?程纪他在不在啊?”是莫然的声音。 “嗯,嗯,他不在啊!”我笑着说。 “那你别告诉他,我喜欢你啊!”莫然笑得更甜,更清亮。 “呵呵,然,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我算着你今天到,就在家里等你电话,可老是等不到。打方凌的手机却总是占线,他刚才在干什么啊?” “打电话啊,不然手机怎么会占线。” “哦!好笨的问题。” “是啊是啊,怎么问出这么笨的问题来啊你?” “不说了,知道你要借题发挥。你到了吗?” “我在宿舍里。” “哦,好不好啊?” “不好!那么小,却要挤四个人。” “没什么的,学校嘛,就是那个样子,习惯了就好。” “怎么习惯呢?衣服也要自己洗了。嗯,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新交的女朋友肯帮自己洗衣服。” “呵,女朋友就是这么简单的作用啊?” “对啊,不然要女朋友干什么!我想呢,得快点找一个女朋友,或许今天换下的衣服也不用自己洗了。” “哼,你敢!我对你说,你最好自己勤快一点,别动歪脑筋,否则……” “否则怎么样啊?” “否则……嗯,我不告诉你,你自己想。” “我不够聪明啊,想不到的话你的‘否则’岂不是要失效了?” “不理你了,老是要跟我抬杠。” “哦?不理了?” “理呀,被你连续问着我还是得投降,索性省去算了。” “变聪明了啊……” 方凌忽然凑过来对着手机说:“嗯,莫然哪,手机快没电了啊,快捡紧要的话说啊!” “怎么会?纪,是不是啊?” “是!” “嗯,都怪方凌,唠叨那么久,电都浪费了。” 方凌的手机也是奇差,不能隔音,这话当然又被方凌听到了。方凌立即对着手机喊道:“拜托,这位小妹妹,这手机的主人可是我方凌啊!” 莫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说:“好了啦!程纪,记得晚上打电话给我啊!” “好,那现在挂了啊!” “哦。” 我挂了电话,方凌拿了手机去拔打话费查询,而后叫道:“不会吧?一百多块这就丢了?” “是不是啊?” “那还能假?”方凌站了起来,“程纪,跟我出去买一张本地话卡。” “哦,好,”我刚站起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方凌,那这张卡你怎么办?” “当然是暂时停掉,回老家再用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在这里用这张卡,你不觉得浪费啊?那可是漫游话费。噢,对,又不是你的,当然不用你浪费了。呵呵!” “行了,方凌,你也别跟我斗嘴。另买一部手机,另换一张卡,这个先留给我。” “你要……”方凌像突然想起了似的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才又说:“我暂时不换了,先留着它。不是说宿舍里再过三天就装电话了吗?以后用它。手机嘛,让它等着吧!不过,程纪,我不认为你需要等太久,你说呢?” 我沉吟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好,从今天起数过三个月,你要换就换吧!” “好啊!”方凌又躺在了床上,“今天太累了,先睡一觉啊!程纪,守着手机啊,说好了下午带穆絮她们一起吃饭的。”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想着多久可以等到白灵的电话。从送她回家的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三个月了。 我从箱子里取出两串风铃,挂在床头。一串紫色,一串淡蓝,一式的鱼状。轻轻地吹了吹,“叮叮”地响成一片。我微微的笑了笑。 方凌翻了一个身,睡过去了。 第二章 轻 第二节 等,会有所得 我搁下笔,心里觉得压抑。我让简死了。 写小说的人,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决定人物的命运,将生死、悲喜全部用一根结实的绳子拴起来,想拉便拉,想甩便甩。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心肠硬掉了。 开始时,写成一篇悲伤型的小说,纸上往往是泪墨氤氲,难辨其形,但后来便很少流泪了。许是习惯了吧,写过之后,也只是觉得心绪有些低落而已。 一口气写了四五千字,外面天色已见暗淡了,方凌依然睡着,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安然的,像一个小孩子。 其他两位室友很快就要来了,我按了按额头,找了扫帚扫去了一地的杂乱。 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了,我转头看去,是刘哲。 刘哲是我们宿舍里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吸烟的人。他吸烟时的样子,落寞而孤寂,满是沧桑。不过,不吸烟时,他总显得很开朗。 “程纪,我带了一些点心来,我妈做的,你尝尝。” 刘哲把背包放在自己的床上后从里边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我笑了笑接过,打开了。那是一种南方很常见的甜点,酥酥软软的,很好吃。 不一时,林木森也来了。 刘哲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林木森的吉它弹唱全校知名。 林木森刚进门就叫了起来:“有酒啊!” “啊?哪里?” 刘哲问。 林木森的鼻子就是灵敏,现在的酒味已经那么淡了,他还能闻得出来。 我笑了笑,说:“完了。” “程纪你们也太不地道了吧?喝酒也不叫上兄弟们!” 刘哲在一旁囔着。 林木森走到我的床边,突然捏住了方凌的鼻子。呼吸不畅,不多久方凌就睁开了眼睛,咳着爬了起来。已经醒得差不多了,方凌盯着林木森咬牙切齿地道:“六木,要死啊?” “不是啊,只是告诉你,该去上晚自习了,你去不去啊?” “去你个头啊,我要睡觉。”说完,方凌爬回了他自己的铺位。 林木森耸耸肩,转向我:“你去不去啊?” “我自然是去的,我们走吧!” 我们都去上自习了,留下方凌一个在宿舍里睡觉。 我并没有等太久,进了学校两个多月之后的一个晚上,因为有了电话而久已闲置的方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方凌看了看我,按了接听键:“喂,你好!” 方凌把手机递给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接过了手机:“我是程纪!” “程纪,我是白灵。”“嗯,还好吗?” “我很好!” “哦,那就好。” “想你可能一直都在等,我觉得不应该再耗下去了,你的照片,在我的箱子里。” 我笑了笑,虽然她看不到:“我知道,你不会把它当废纸撕掉。背面号码便也留着了。” “其实,这个号码我早已经记住了,我只是撕了一张记着号码的纸而已。” “哦!白灵,方凌的手机要换了,我把我们宿舍的电话号码留给你啊!” “好,你说。” 我告诉了她号码。 “好,我记下了。” “你的呢?可以告诉我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有事,我打电话给你吧!” “哦,好吧!”虽然难免有些不舒服的,但对白灵我真的是毫无办法。 “那就这样吧!以后有事我打电话给你,再见!” “好,再见!” 我把手机还给方凌,刘哲从他的铺位探出头来:“喂,程纪,是不是你的另一个女朋友啊?” 几乎每周都与莫然通电话,所以刘哲这样说。 “不,只是朋友。” 看我不像平常一样嬉笑着回答,刘哲“哦”了一声缩回了头。 “程纪,明天陪我去买卡啊!”方凌在另一边叫。 “好!” 第二章 轻 第三节 大学里的朋友 坐在第一自习室里,手里的书是翻开的。我已经坐了半天了,可眼睛还是锁在翻开那一页的顶端两行上。 大一快要结束了,将今天下午算进去,近一年来白灵共打了三次电话给我。每一次,我都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她都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总是在简单的问候之后便由她匆匆地挂了电话。 莫然在很努力的向我所在的大学靠近,寒假我回去的时候,还帮她复习了一个月数学。 有人在我的旁边坐下了,我转过头,楚素正笑着看着我。我也对她笑了笑,然后开始看书。 “程纪,你在想什么啊?同一页你几乎看了有半小时。” “没想什么啊,刘哲呢?”我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刘哲。 “他去第四自习室了。”楚素有些恨恨地说。 “哦,”我看了看楚素,“怎么,闹别扭了?” “我哪里知道!好了,你看书,我不打扰了。”楚素说着又站起来走开了。 我笑了笑,不知刘哲玩的是什么样的游戏,在宿舍里总对我们说,他喜欢楚素。可他却总是要减少可以与楚素相处的机会。 被楚素来了搅这么一下,也不再想什么了,开始安心看书。又过了好一会儿,身边又坐了一个人,转头看了看,居然是刘哲。 “刘哲,你不是到第四自习室去了吗?怎么又在这里?”我问。 “嗯,想楚素了,过来看看。” 我笑着摇了摇头,又自顾看自己的书。 “程纪啊,你可得明白,无距离其实是最远的距离。” 我又把目光从书上移向了刘哲,他正以一对亮亮的眼眸望着我。 “哦?刘哲,你什么时候改研究哲理了?” “得,程纪,哲理那东西纯是狗屁,我这全是经验之谈,跟那东西扯不上关系。” 刘哲的脸上甚至显出了极度的厌恶,可见哲理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刘哲就是这么惨,二十年前他爹肯定是非常得意非常期待地给了他这么一个“哲”字,可叹啊! “你是怎么得到那样的经验的啊?”我问得有口无心。 “傻啊?当然是在感情路上的徘徊中得来的。高三上学期时,很喜欢一个女孩,她也很喜欢我啊,于是就在一起喽。可寿命不长啊,一起腻了不到仨月,谁都把谁看得透彻了,就那么着散了。所以呢,一定要给彼此留好距离,有那么一份朦胧感才能持久。”看起来刘哲很为自己的经验得意。 我“哦”了一声,也不驳他。他忽然又站起:“我到楚素那边去一下,五分钟后再回来。今晚请你吃夜宵啊,昨天晚上刚敲了我姐一笔。” “好啊,你先去吧!” 看到刘哲嬉笑着在楚素的身旁坐下,我又埋头看书。忽然觉得,大学里的自习室,似乎太过自由了。 不到五分钟刘哲就回来了,他合上我的书说:“现在就去吧,别上自习了。” “好啊!”我收拾好了书带着和他一起离开了自习室。 在校外的一个小店里,刘哲随便点了几个小菜,等菜时他忽然对我说:“程纪你小子的知名度很高嘛!都打到北方去了。” “你这是什么废话嘛!我本就是北方人。”我看着小店门口附近的一串风铃。人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碰着风铃,所以它总在不停地响。我倒有点佩服那店主了,用如此清脆的乐声来致欢迎词,生意能差了那才怪呢! 刘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也能忘!我是说,南方的人去北方上学了也知道你。” “那也不难理解啊,”我终于把眼里的风铃换成了刘哲,“我的很多同学在北方,说不定就正好遇到了那南方人也正好告诉她有我这么一号人叫程纪。再者,我程纪好歹也常抹一些墨拿去骗稿费,东西方的人知道了也不见得奇怪啊!” “哦,也是,”刘哲点了点头,“我表姐今天早晨突然打电话来问我你的情况,我都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又怎么知道我和你很熟——我没告诉过她的。” “哦,你表姐是谁?” “她叫洛蕊,比我们高了一级。” 我也是反应迟钝,菜摆上来已经吃了好一会儿,我才突然想起一个很熟的名字,我抛下筷子急问道:“刘哲,你说你表姐叫什么?” “洛蕊啊,有什么问题?” “哦,没什么!” 白灵下午在电话里提到的她的朋友,岂不是就叫洛蕊吗? 忽然觉得有些纳闷了,洛蕊她问我的情况干什么?难道说是白灵常对她提起我吗?我摇了摇头,白灵一向都是把事情放在心里的。 闷闷地想着,浪费了一顿好的夜宵。我程纪就是这么一个人,什么事都难下决心,即使偶尔下了决心也没有多大作用。特别是在这感情问题上,明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女朋友是莫然,却还要对白灵念念不忘,不肯失去哪怕一丝可与她接近的机会。虽然知道即使接近了自己也什么都不能给她。 和刘哲回到宿舍后,脸都未洗便睡下了。梦中似乎有林木森弹着吉它唱《我们过去的年代》。 第二章 轻 第四节 伤心的六木 醒来之后,才发现林木森昨夜未归,只是从外面打了一个电话回来。据接电话的方凌说,林木森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 我似乎已经忘却了自己的事,想着梦里林木森沉郁的声音去上课。 教室里见到林木森时,他正坐在最后一排伏身睡觉呢,我没去打扰他,在前边方凌留好的座位上坐下,一个早晨就那么过了下来。 上过了两节课,已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了,我和方凌正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林木森走过来说:“程纪,有时间没有?” 我看着他,想方凌说的确实没有错,林木森确实心情不好。 我转对方凌说:“你自己去吧!” 我对林木森点点头,他挤出一丝笑意说:“那好,我们走。” 我跟着林木森在校园里走,走了很久才到了那个被我们称为“是非湖”的湖边。林木森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并示意我也坐下。我忽然发现,湖中心附近漂着一把吉它,极像林木森的。 “你的吉它……” 林木森伸出左手向湖心指了指:“在那里!” 我站了起来,边脱外套边说:“我帮你把它拿回来。” “不用了程纪,”林木森拉住了我,“是我自己把它丢进去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 “知道吗?这吉它,它不是我自己买的,是别人送的。因为有了这一把,我把自己用惯了的那把卖掉了。可现在,我却亲自把它送进了湖里。明天,我该再去买一把新的了。” 隐隐约约中似乎猜到了什么,可我等着他说下去。我知道他会说下去的。 “很不舒服啊,”林木森淡淡的笑了笑,“昨天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很想找人说说话的,又怕吵着了你们。” 林木森低了头,眉头皱了起来:“程纪,距离和时间真能改变那么多吗?一年还未到啊,我心依旧,可她那边全变了。她说她需要有人可以时常在她身旁陪着她、呵护她,可我离她太远。所以,当她身边出现了能够时时呵护她,并且各方面都算优秀的男孩时,她无法拒绝,所以她提出要和我分手。为了一个出现不到三个月的男孩告别我们近三年的感情。” 林木森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他有女朋友,所以我们对他一次次地拒绝别的女孩感到奇怪,因为其中并不缺少优秀的。今天,他第一次谈起他的女朋友,竟然是到了他们分手的时候。 “昨天晚上她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后,在我无语时便挂掉了电话。看来,一切真的是风一般的东西,很容易就过去了,让你想抓却无能抓住。我想了一个晚上,想从前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她啊!可是,为什么要变得这么快呢?这么快就让我失去了。” “那吉它就是她送你的吗?”我又看了看湖心的吉它,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多余。 “是啊,”林木森也抬起头来看着湖心,“在前年我过生日的那一天,她跑了很多的乐器店才挑中了这一把。我能清楚的记得她把它送给我时她的每一个表情。那时,我真的感觉到自己幸福无比了,我以为,我们可以笑着一起走过这一生的,我们是那样的彼此迷恋。我真的想不到,只因为三百多千米的距离,不到一年的不能时常一起,一段感情就那样结束了。” 我在看着林木森,一滴晶莹的水珠掉在了他的衣襟上,一点暗色让整件衣服都透出了一种伤感的气息。林木森仰起头,闭紧了自己的眼睛。 “木森,”不再像平日一样叫他六木了,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看开一点吧!生活还得继续,我们能主导的只有自己。我们真的不能要求别人什么,如果她确实很坚决的要离开,你除了放手没有选择。木森,这是一个不自由的世界,随波逐流是我们的命运。” 其实,谁都主导不了任何人,即使是自己。 “这些我是能想得通的,”林木森不再仰着头,转而望着我又笑了笑,“只是觉得伤感,想找一个人说说罢了。程纪,你也不用安慰我,我们不是小女生不是吗?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可靠的倾听者,自己的伤口还得自己舔的。其实,男人都是孤独的野兽,受伤之后能得到一丝同情就满足了,他不会要求太多的。” 我只有点头。林木森笑着站起来:“饿了,去吃饭啊!”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与林木森一起向着食堂走去。 什么痛苦都是需要一丝同情的,得到了便够了。所以,说完了,林木森可以把自己的心境松一松,等着伤口愈合了。 林木森吃的很少,买的一份饭,剩了三分之二还多。 “我想我该决定了,”林木森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说,“我会写信给她,告诉她什么事都随她。”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用筷子拨拉了一会儿碗里剩余的饭粒,而后放下了筷子。 林木森微微的笑了笑,站了起来说:“回宿舍吧!” 出了食堂,林木森抬起头望向天空:“程纪,我想看一会儿云,你帮我看着路啊!” 我比林木森要高一些,能看到他眼里的红色并不奇怪。就这样一路,林木森看着云,我低着头,侧目无数。 第二章 轻 第五节 病,指向六木的劈雳 莫然高考前一天的晚上,我打电话给她,又过了三天,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感觉还不错,等着我放假回家。 时间不慢,转眼已届放假了。我和方凌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第二天回家,而其他两人却与平日没什么差别,这不由得又使我想起,在南方,我不过是个游子罢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因为与电话较近,我先接起了电话:“喂,您好,找谁?” “哦,您好,请问林木森在吗?” “在啊,您等等。” 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我想可能是林木森的母亲。 “六木,你的电话。” 林木森跳下床走过来,接过了话筒:“喂,林木森。” 如此的近,看得清林木森眼角深深的纹路。近两个月来,他沉默了很多,虽然买了新的吉它,也很少弹了。那一天之后,我曾再去过是非湖,可那一把吉它早已不见了。 林木森放下话筒的时候,呆然的立在了原地。 “木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林木森像是突然醒了一般,拔腿向外跑去。我急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跑了出去。在学校外林木森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的时候我追上了他。 “木森,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木森看了看我,说:“陪我去吧,车上说。” 我未作迟疑,跟着他钻进了出租车。 “快点,南门医院。” 我心里一哆嗦,莫不是他家人出了什么事? “木森,是谁病了?” “文然,是文然。” “文然?”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陈文然,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女孩。刚才,是她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她病了。” 我愣了一下,未再答言。不一时已到南门医院外,林木森急不可奈的立即下了车向里跑去,我刚下了车就听到司机那焦急的声音:“喂,钱!” 我摸出十元钱抛给他,也急急忙忙的进了医院。林木森正离开前台,看到我,他稍停了一下说:“怎么才来?三楼,我们上去。” 跟着他上了三楼,到了一个病房外停下,稍稍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喘息,林木森拧开门进去。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一张病床上有人正面躺着,她的床边弯曲着许多粗细不同的小管子。坐在床前椅子上的一个中年妇女站了起来,看着我们问道:“你们谁是林木森?” 林木森眼睛看着病床,一边走过去一边说:“我是!” 那名妇女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人,轻轻说道:“文然睡着了,下午可能会醒来。她已经休学四个多月了,两个月前住进了医院。本来我是不知道你的,可这几天文然迷迷糊糊的总是喊起你的名字,醒来之后我问她,她又总是哭着摇头。我在她的电话薄里找到了你的电话号码,就冒昧打了电话,希望你能来看看她。文然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她忽然哭了起来,林木森转过头来看着她,哽咽着叫了一声:“阿姨!” 她艰难的点了点头,走过去帮她的女儿理了理头发。 适时的,文然梦呓一般开了口:“木森,木森!” 林木森忙应道:“文然,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文然。” 然而,文然却不再说话了,她的妈妈凄然一笑,说:“没用的,她听不到,她只是在说梦话而已。” 林木森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我,我搬了另一把椅子走过去,说:“木森,先坐下吧,等她醒来。” 林木森依言坐下了,眼睛转向文然。我也看向她,她的脸色很苍白,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头发也枯干发黄而且很少了。总之,她瘦到几乎脱去了人形。 过了很久,林木森才喃喃问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血癌。” “血癌?”林木森呻吟似的重复了一遍。 傍晚的阳光斜斜射入病房的时候,文然睁开了眼睛。 已似入梦的林木森一个激灵,轻声唤道:“文然。” 文然似是做梦似的转了转眼珠,然后便突然清醒了一般微微的转过头来。她看了林木森好久,才轻轻地说:“木森。” “是我,文然,是我。”林木森带着泪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 文然轻轻的把头摇了摇,有泪从她眼里滑了出来:“你怎么会来?你为什么会来?我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的。” “文然,你怎么这样说呢?什么时候我也该在你身边的,留你一个人过了那么久,都是我不好。文然,原谅我好吗?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林木森的语气轻柔,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文然微微的笑了,伸出了枯瘦的右手,林木森很快握住了它。 “木森,我从来都没有怪你呀!我们还都是学生,我们都不自由的。” 我忽然想到,或许自己不应该存在,所以我慢慢地退出了病房。不一时,文然的母亲也出来了。她看着我微微一笑,说:“多谢你提醒我。” “没什么的。” “你,你是林木森的好朋友吧?” “是!” “哦!” 再不说话,我们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木森从病房里出来,轻声对我说:“程纪,文然要听我弹吉它,你帮我去取。” 我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又被林木森拉住了:“程纪,吉它在我家里,这是我家的地址。”他拿出一张卡片给我,“院子里的一棵老丁香树下,你挖下三十厘米左右可以找到一个匣子,那匣子里有文然送我的吉它。” “怎么……” “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它从湖里取了出来。但觉得难过,就埋在了自己家里,建了一个冢,上面摆了一个写着‘文’字的小木牌,很容易找的。” 我点了点头,拿了卡片出了医院。为了快一点,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林木森的家在郊外,从远处就可以望见的一所大房子。白色的围墙,有两扇黑色的大铁门。我扣了扣门环,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唔,你找谁?” 同我说话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哦,这里是林木森的家吗?” “嗯,我是他奶奶。可他现在在学校里,再过几天才能回来。” “我知道,奶奶,我是他的同学,受他所托来帮他取一件东西的。” “那,进来吧!” 她把门开大了,让我进去。我径直走到那一株唯一的丁香树下,树下很明显的一块隆起,上面插着一个小木牌,一个红色字迹的“文”字。 “唉,这孩子,又遇到不如意的事了吧?” 林木森的奶奶已拿了一把铲子走了过来:“我看到你来这株丁香树下,就知道小森他想要的东西了。喏,铲子给你,我老了,得你自己动手了。” 我接过铲子,拔下木牌放在一边,然后开始挖地了。 “小森的爹妈死的早,你们平日可得多照顾他啊!” “什么?”我停了手,转过头看着她,“奶奶您说什么?” “小森没有说起过吗?他五岁那年,他爹妈都死在了火里,小森他原本有一个孪生妹妹的,三岁那年丢了。唉,这么多年了,小森就和我这糟老婆子相依为命,可怜的孩子啊!” “唔!”林木森从来都没有说起过自己的家人。我的心里忽然变得沉重,转身又开始挖地。动作慢了许多。 “小森这孩子也是命苦,总有许多事扰他。唉,说是他坚强,撑到现在,其实是因为丢不下我这糟老婆子。我也快入土了,真不知道我死了小森他会怎么办呢!” 我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心情更加沉重了。铲下“叮”的响了一声,原来是铲碰到了匣子。我小心的铲去了匣上的浮土,而后丢了铲子,拿出了匣子。 “哦,挖出来了。孩子,走吧,小森正等着呢!” “好,奶奶再见!” “再见,再见,请帮忙多关照小森。” “我会的。” 我捧着匣子出去,送我来的出租车正等在那里。我上了车:“南门医院。” 文然的母亲依然在病房外,看到我来,她轻轻地笑了笑说:“辛苦你了,送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拧开门进去。林木森听到门响转过头来,见是我,便从椅子上站起走过来,他笑了笑接过匣子,说:“谢谢你了,程纪。” 我勉强对他笑了笑,出了病房。本来是想问一问文然的母亲的,可想一想我又忍住了,下了楼到前台,我问里边值班的护士:“请问,三楼312病室的陈文然的主治医生是谁?” “是李大夫,左转第二个房间便是他的办公室。他今天正好值班。” 护士伸出手向左边的走廊指了指。 “谢谢!” 依着护士的指示找到那一个办公室,我敲了敲门。 “请进!” 我进去,那医生看了看我,指了指他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说:“请坐。” 我坐下,问道:“您是陈文然的主治医生吧?” “不错,我是陈文然的主治医师。”他靠在了椅背上望着我。 “我只是想问一问,陈文然她还有多少时间?” “你是她什么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咬了咬嘴唇:“我是她朋友。她的生死很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人,我必须有所准备。” 医生愣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她最多只能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什么?”我甚至站了起来。 “我说,陈文然最多只有一个礼拜了。”医生微微提高了声音。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谢谢。”我离开了医生的办公室,似乎只是为了掩饰,我去买了盒饭。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有林木森动听的吉它声与低沉的歌声。 第二章 轻 第六节 嗟呼,文然之逝 文然的母亲还是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正默默的流着泪。 我走过去,拿出一盒饭与一双筷子给她:“阿姨,天已经很晚了,先吃点东西吧!” “哦,好。”她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接过了。 我走到门口,透过那小小的玻璃门格向里边看了看,林木森望着文然,轻轻地弹,轻轻地唱。而文然则只是带着笑静静地看着他,一脸的幸福。 忽然发觉自己的眼睛湿湿的,伸手摸了摸,凉凉的,水痕沾在了手上。我急忙揩去了泪水,眼睛眨了眨回头说:“阿姨,我去打一个电话。” “哦,好!” 我急步下了楼,出了医院。看着这灯火下的世界,不知它隐藏了多少无奈与凄凉。我缓步走着,看到一个电话厅,就进去了。 我拨了宿舍里的电话号码。 “程纪,你小子还记得打电话回来啊?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担着心呢!”确认是我后方凌立即叫了起来。 “木森的女朋友病重了,方凌,我暂时不能回家了,我得跟木森呆在一起。你带着穆絮她们先回去吧!” 方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木森的女朋友病得很重?” “是的,病得很重。” “那你……” “我不放心木森,今天才发现,其实我们对木森一无所知。” “……” “好了,方凌,我得挂了,今晚可能不回去了,明天你们自己走吧,不用管我了。” “好吧!那就这样。” 从电话厅里出来,我返回了医院。林木森还在唱着,不知疲倦。 “文然睡了。”林木森出来的时候这样说。 “哦,那我进去看看她。”文然的母亲进去了。 “程纪,没回去?” “没,”我看了看先前买的盒饭,都已经冷了。我买了三盒,现在还是三盒。“木森,你坐一会儿,我去买饭给你。” “别,不用了程纪,我不想吃。” 林木森在椅上坐下,我也坐下了。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了,文然从来都只喜欢我一个人的。我很欣慰,很快乐。可现在,她就要离我而去了。程纪,你说这个世界它是不是有病啊?” “木森……” “程纪,你也不用说什么,我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其实我也只是说给自己听而已。”林木森淡淡地笑了笑,“其实,很多事都是我们无能应对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程纪,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所以你不快乐,所以你总是写悲伤的小说。程纪,找到自己的感觉,抓住它,不要让自己后悔。我们的一生没有多少可供浪费。” 我无言,或许,一切都是性格早已决定了的,我是注定了无能抓住自己的感觉的。至少,我不能全部抓住。 “程纪,你的火车是明天上午九点的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方凌他们先回去,我暂时不回去了。” “那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这样的话,”他顿了顿又说,“如果我奶奶对你说了什么,也将只是你自己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好,我自己知道。” 我和林木森在医院里呆了三天,无可避免的等来了文然的死亡。当医生把白色的被单覆上文然的面庞的那一刻,林木森手里的吉它“当”地掉在了地上。又是两声轻响,两根琴弦应声而断了。 文然的母亲与林木森都显得很平静,这让我觉得害怕。文然是被火化了的,火葬场里,文然的母亲捧着文然的骨灰盒,呆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我们笑了笑,说:“木森,谢谢你,是你让文然可以平静的走。” 林木森低了头,喉头响了响,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再见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该忘记的,就忘记吧!” 文然的母亲转身离开了,林木森忽然喊道:“阿姨!” 文然的母亲停下了,林木森快步走了过去:“如果可以,我想请您同我和我奶奶一同生活。” “不必了,木森。现在你还爱着文然,但日子久了,我的存在只会提醒你文然曾经存在,那是给你的包袱。你还年轻,不可挽回的就该忘记了,木森,记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人活着就要记着有自己的。” 林木森再不说话,目送着文然的母亲离去不见。 我们也离开了火葬场,在看不到文然的母亲的时候我们起步离开的。林木森沉默的走着,一句话不说,我便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进去坐坐。” 并没有等我回答,林木森已经向着一个酒吧走了进去。或许,他想求得一醉了。 我跟着进去,坐下后,林木森犹豫了一下,还是要了两瓶酒。没有点菜,他告诉服务员随便拿两个下酒菜就可以。 完全放开了往日的小心,林木森向服务员要了大杯。而后,他斟满了两杯酒,把一杯递在我手里,自己仰起头先喝干了一杯。 我透过手里的杯子看着林木森,等他喝干了第三杯的时候才喝尽了一杯。林木森忽然停下了,他看着我说:“程纪,你还是不要喝醉吧,我想自己可以顺利一点回家。” 我点了点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在了桌子上。 林木森不再看我,自顾自地喝着,间或吃一点菜,却很少。不久,他已经喝光了一瓶酒,又打开了另一瓶。 我按住了他正要倒酒的手:“木森,不要喝了吧!” 从前也在一起喝过酒的,他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多。 他推开了我的手:“程纪,我想醉,别劝我。” 他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眼睛突然就变红了。“砰”的一声,他把手里的杯子甩在了地上,抓起酒瓶对着瓶嘴喝了起来。我急忙过去,抢下了他手里的酒瓶。 他看着我,眼睛还是红红的,我知道他醉了。我拿出一百元前放在了桌子上,走过去拉着林木森出了酒吧。 “木森,回家吧!” 他看着我,笑了笑,模模糊糊地说道:“家,好,回家!”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扶着林木森上了车,向着他家里去了。 第三章 巧 第一节 偶然的发现 第一次走进林木森家的房子里,很豪华。林木森的奶奶在前面,指引着扶了林木森的我走进了林木森的卧室里。 林木森是真的醉了,很快便睡着了。 林木森的奶奶带我到客厅里,泡了一杯茶给我。一时无事可做,目光四处游移时,忽然触到了一张大照片,上面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小男孩的样子很严肃,而小女孩却笑得天真烂漫。 我心中一动,感觉这真的是一张很眼熟的照片,我站起来走近了,更仔细的看起来,林木森的奶奶走过来,微微笑了笑说:“这是小森和他的妹妹,原本叫小茵的,三岁那年丢了再没有找到。唉,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也是二十岁了,该是一个大姑娘了。” “哦!” 脑海里的记忆忽然浮了起来,这照片,不是曾在白灵的笔记本里见过吗?只不过尺寸小了一些罢了。还有,白灵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七,去年我们四个人一起给林木森庆祝生日的时候似乎也是九月时节…… “奶奶,木森的生日是哪一天?” “唔,九月二十七。小森出生的那一天正下雨,很冷的。” 或许,白灵就是林木森的妹妹?我摇了摇头。高一时的那一次,我问白灵照片上是谁的时候,白灵只说那个女孩是她,而那个男孩,她母亲告诉她说那是她从前的一个邻居,在她四岁的时候搬家了。 当时只是觉得白灵小的时候很可爱,就多看了那照片一会儿,没想到事隔几年,居然还能想得起来。 难道白灵真的是林木森的妹妹? 林木森的奶奶安排我住在了林木森隔壁的房间里。第二天,我醒得很早,一个人走到院子里,站在那株丁香树下,因为照片,不由的又想着许多过去的事。 白灵,她现在又以一个新的形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也许,她真的是林木森的妹妹。 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咳,我回头,看见了林木森。 “早啊程纪,昨天睡得好吗?” “还好!” “昨天我醉得很厉害吧?我奶奶有没有说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安顿好你。” “哦,”林木森走到我旁边,“有时候真的觉得挺对不起她,年龄那么大了却还要为我操心。” 我没答话。过了好一会儿,我忽然想到白灵的事,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告诉林木森。 “木森,我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哦?什么事?” “有关你妹妹的事。” 林木森蓦地转向我,直盯着我问道:“你说什么?” “我的一个朋友,很可能就是你妹妹。” 林木森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看着我,等着我说下去。 “她的生日也是九月二十七,昨天晚上在你家客厅里看到你和你妹妹的照片,觉得熟悉,后来想到曾经见过一张或许相同的但尺寸小一些的照片。事隔几年,我的记忆或许有些不清楚,但根据现在想起来的,两张照片上的人应该是相同的。” 林木森低着头想了想,沉沉的问道:“这事,你有没有对我奶奶说?” “没有!” 林木森吁出一口气:“先不要告诉她,如果不是,她的失望会让她受不了的。你能找到她吗?你的朋友?” “她的家在与我家相邻的县里,我从来没有去过。不过,也许有一个人知道。” “谁?” “刘哲的表姐,叫洛蕊。” “哦?你能找到她吗?” “我不能,得先问一问刘哲。” 林木森立即拿出手机,拨了刘哲家的电话。 一会儿之后,林木森放下了电话对我说:“刘哲说,他表姐正在他家里,我们过去。你先去洗洗,我告诉奶奶一声。” 我依言走进了盥洗室。 第三章 巧 第二节 依迹前寻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了刘哲的家门外。刘哲看着我们下车,立即走过来笑着对我说:“程纪,我表姐也正想见你呢!那天方凌动身的时候说你暂时不回去,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和六木在一起啊!” 林木森淡淡的笑了笑,问道:“你表姐呢?” “她在家里,我们进去。” 走进刘哲家的客厅,一个女孩正双手捧着茶杯在喝茶。见我们进去,她很快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笑着对刘哲说:“刘哲,先让我知道谁是谁啊!” “他是程纪,”刘哲指了指我,又指向林木森,“他是林木森。” “哦,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洛蕊。” 洛蕊细长的眼睛一直带着笑,白皙的皮肤像大多数的南方人。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洛蕊看了看我,然后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未等我回答,林木森已经说道:“我们想尽快找到白灵,想请你帮忙。” “哦?这似乎有些难办了,她回家了。我没有去过她家,并不认识路。难道程纪也不知道吗?” 我淡淡的笑了笑,“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不过,她说好今天晚上打电话给我的。也就是前天吧,我们在车站分手的。” “那么,可以问一问她家在哪里吗?”依然是林木森。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不明白,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唔,具体说,林木森你找她有什么事?”洛蕊看了看我,目光才调到林木森的身上。 林木森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只是我们的猜测,她或许与我们的家事有一些关联,我想找她了解明白。” “和你的家事?”刘哲和洛蕊对望了一眼,然后齐齐的望向我。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 刘哲不禁咕哝道:“真不知道这几天你们这两个家伙都干了什么,搞得我现在一头雾水。” “好,我帮你们问,而且一定会问明白。” 我和林木森去了火车站,买了第二天到我所住的城市的火车票。 晚上的时候,洛蕊打电话给林木森,很详细的说了白灵家的地址。 两天以后,我和林木森先到了我家。看到我回来,母亲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纪儿,你怎么才回来?这两天咱家的电话都快爆炸了。一个女孩每天至少打十次啊!” 我笑了笑,知道母亲说的人一定是莫然了。 先打了方凌的电话,把他叫到了我家。他陪林木森呆着的时候,我立即去找莫然。 在与莫然家不远的地方见到了她,近半年的时候没见,她的头发又长了很多,人也更漂亮了。只是身体瘦弱了很多,想是高考前的拼搏还没有恢复过来吧! 一看到我,她居然首先想到了兴师问罪。 “程纪,你老实说,你都去干什么了?方凌回来都快一个礼拜了,你怎么才回来啊?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在等你回来。” 知道不用解释,所以不解释。我拉起她的手说:“好了啦!这不是回来了吗?跟我到我家里去吧,带回来一个客人,现在还让方凌陪着呢!总不能太怠慢了不是?” 莫然却站着不肯走:“去你家里,这……” 我当然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 “没关系啦!我爸爸不在家,我妈妈对你一定会很好的。走吧!” 莫然笑了笑,也就很乖的跟着我走了,也许是第一次要出现在我家里,从她手上传来的那一丝紧张搞得我似乎也紧张了起来。不过,走到我家门外的时候,她反倒平静了下来。 母亲在厨房里准备午饭,方凌和林木森却坐在一起只是沉默着喝茶。见我们进去,方凌立即像欢呼一样叫道:“呀,这不是莫然吗?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快快请坐。” 母亲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看莫然,又看了看我,像小孩子一样伸了伸舌头然后笑着对莫然点了点头,转对我说:“纪儿,我在这边忙着,你自己好好招待客人啊!” 听到我应了一声,母亲才又返回了厨房。 我和莫然在沙发上坐下,方凌反客为主行使泡茶等事。 “程纪,”林木森开了口,“我想尽快找到白灵。事情明了了之后我想早些回家。奶奶一个人呆在家里太寂寞,放假的时候我不能不陪着她的。” 莫然看了看我,捧起了方凌刚放在她面前的茶杯。 我点了点头:“那好吧,明天上午我们就出发。” “好,”林木森笑了笑,“程纪,我觉得有些累,想去休息一会儿。” “那先到我的卧室吧,那一边。” 林木森站起来,笑着对莫然点了点头,沿着我手指的方向走进我的卧室去了。 方凌看着林木森的背影,轻轻地说:“要不要去看看他?看到你们进来,我就感觉他有些不对了。” 我这才又想起了文然的事,这几天因为白灵与林木森的事,居然把这件事忽略了。 我立即轻声对莫然说:“然,你先坐,我去看看林木森。” 我站起来走进了卧室里,林木森正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丝毫没有要休息的迹象。 “木森!”“哦,”他回头看了看我,淡淡的笑了笑,“我没事。” 我还没有说什么,傻子也该知道他有事的。 “木森,对不起,今天真不该带她来。” “程纪,不必这么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们谁都不必因为过去的事而影响现在想要做的事。真的没关系的,你不必感觉到报歉。我现在想的,只是你所说的白灵会不会是我妹妹,我真的很想找到我妹妹。” 我点了点头,退出了卧室。 晚上的时候,我送莫然回家。一路上她都像是在想着什么事,一直等到离她家不过百米的时候,她忽然间停了下来。 “你们要去找白灵,是为了什么事?” “哦,”我看着她笑了笑,“白灵很可能是林木森的孪生妹妹。我们想去搞清楚这一件事。” “这样啊,”她忽然间又有些高兴了,“纪,很久没有见到白灵了,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这……” “呵呵,算了,逗你呢!你们去是为了办那么严肃的事,我跟着凑热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可你们要早去早回啊!” “嗯,事情一办完我们就会回来了。” “好啦,纪,你该回去了。你家里还有朋友,今天就不缠你了。晚安!” “好,晚安!” 看着莫然轻快地走回了她家,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年多没有见到白灵了,不知道她又变了多少。我转身回去。 第三章 巧 第三节 再见白灵,巧事 因为详细的地址,没有费多少周折我和林木森就找到了白灵的家。白灵和她的弟弟都不在,只有她的母亲。白灵的母亲陪着我们进了堂屋,一起在椅子上坐下了。林木森看了看我,目光里有了一丝笑意。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白灵不在或许更容易把事情进行下去。 林木森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白灵的母亲:“我想,还是先请您看一看这张照片。” 尺寸与我曾在白灵的笔记本里见过的那一张相同。 一看到照片,白灵的母亲手一抖,差一点把照片掉在了地上。 “很熟悉吗?”林木森很平静的说道。 白灵的母亲叹了一口气:“是,从灵儿到我家的第一天起,就有同样的一张照片跟着她。” 林木森一个激灵,忙坐正了问道:“您是说,白灵并不是您自己的孩子?” “不错,她不是我的孩子,”她含着悲伤的笑意看了看林木森,“她到我家的时候,才三岁半。我和我的丈夫去给孤儿院捐款的时候,发现她很可爱。正好我们结婚三年却没有孩子,我们领养了她。” 顿了顿她又续道:“本以为她是个孤儿的,从来都没想到过会有一天有她的亲人找上门来。对了,这照片上的男孩就是你吗?” 林木森点了点头:“对,是我。我是她的孪生哥哥。” “哦,你父母还好吧?” “父母在我五岁的时候都在一场火灾中过世了。” 白灵的母亲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林木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灵的母亲。 “我想,小茵她已经很大了,可以为自己的事做出决定了。我尊重她的任何选择和行动。” “她原来叫做小茵?” “是,林木茵。” “哦,”白灵的母亲站了起来,“你们先坐,我打电话叫她回来。” 她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端来了三杯茶。 一杯茶还没有喝完的时候,白灵回来了。看到我,她有些惊讶地望了望她妈妈,然后走到我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站起来,微微笑了笑指了指林木森说:“我是陪他一起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白灵淡淡的笑了笑,转而看着林木森,“是你找我?” 林木森也站了起来,拿起白灵的母亲放在桌上的照片递给了白灵:“你先看一看。” 白灵看了看照片。 “妈妈,你怎么把我的照片拿出来了?” “灵儿,这不是你的。是他的,你的哥哥。他叫林木森。” 白灵一惊抬头,看着她母亲:“妈妈,你在说什么?” 白灵的母亲苦涩的笑了笑,转头看着别处说:“灵儿,你是我和你爸爸在孤儿院里领养的,并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白灵呻吟似的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灵儿,这都是真的。本以为你是孤儿的,可今天你哥哥却带着你们小时候的照片来找你了。我从前告诉你说照片上的人是一个邻居,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你其实是我们在孤儿院里领养的。我怕你想太多,太累。” 白灵愣愣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木森,接着又看着她妈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忽然,白灵转身跑了出去。 “我去看她!”说完这句话,我立即跟着她跑了出去。 跑出去很远的时候,白灵停下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放慢脚步,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一阵的辛酸涌了上来,我慢慢地蹲下,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 她忽然扑在我怀里,带着哭音说道:“程纪,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我要有这么多的事,为什么我要有这么多的事啊?” 我扶着她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她带泪的双眼,轻声说道:“白灵,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不如意的。你从前不是常这么说吗?不哭了好不好?再说,今天你的哥哥来找你,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要我怎么高兴?这么突然的,养我长大的人居然不是我的父母了,你要我怎么高兴?” “白灵……” 她打断了我:“程纪,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很累,只想好好的哭一场。” 她伏在我的肩上,又哭了起来,热的泪水很快浸透了我的衣服。 我叹了一口气,静静的站着,听凭她哭泣。 大约有一刻钟的时候,她终于慢慢的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举起手帮她擦去眼角脸上的泪水,看着她依然晶莹的瞳孔,心里突然如刀绞般痛了起来。她就在我的眼前,我喜欢了近四年的女孩,可她却又离我那么远。鼻子里一阵酸楚,我忙偏转头极力忍住了,然后看着她轻轻一笑,说:“白灵,我们回去吧,他们都在家里等着呢!” 白灵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到我们回来,白灵的妈妈忙从堂屋里走出来,关切地问道:“灵儿,你没事吧?” 白灵轻轻地笑了笑说:“妈妈,我没事的。您放心吧!” 她转而望着林木森,咬紧了嘴唇低了头。 “灵儿,你先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吧,你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 白灵“嗯”了一声,对我笑了笑,从林木森的身旁走过,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林木森看了看白灵关上的房门,转而望着我问道:“程纪,她说什么了吗?” “她没有说什么。木森,先让她整理一下自己的事吧,她现在很乱。” 林木森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灵的母亲走过来,看着林木森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让她去看看我奶奶,”林木森又转头看了看白灵的房门,“接下来的事情由她自己决定。不过,她的一应生活用费,我会全部承担。” “唔?全部承担?”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又重复了一遍,“全部承担?” “是,这是我的决定,希望阿姨您能成全。” “没什么好成全的,她原本就是你的妹妹,你要怎么做我不能说什么。” “不是这样。阿姨,至少是您抚养她长大的,她也算是您的女儿啊!我林木森很感激你。” “唔,这话不用说了吧!天已经不早了,你们先坐着,我去做饭。” 说过了,白灵的母亲走了出去——她家的厨房与住房是分开的。 “程纪,我想问问你,你和小茵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能感觉到她看你的眼神有些特别,请你如实的告诉我。” 林木森的目光太敏锐,人也太聪明,什么事都难以瞒过他。 “木森,我们是朋友。” “就这么简单吗?你认为我会相信?” “木森……” 林木森伸手阻住了我:“程纪,你不用说了。我在你家里见过了莫然,我知道这其中必定还有其它的事情。我也不想你为难。不过我想我还是先说明白的好,我希望我的妹妹过得快乐!” 我点了点头,走过去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木森又走到我的面前,说:“程纪,你现在去看看她可以吗?她一定不会休息,而无论是我还是她妈妈,现在都不适合去看她,只有你了。” 我看了看林木森,又站起来,走过去敲了敲白灵的房门。 “进来吧!” 林木森说的不错,白灵确实没有休息。我推开门走进去,白灵笑了笑从坐着的椅子上起来,说:“你坐!”接着她走过去坐在了床沿上。 我在椅子上坐下,微喟了一下问道:“你一直在想吧?”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木森想让你回去看望一下奶奶。” “哦,那,他的爸爸妈妈呢?” 我看了看她,一会儿之后才说:“木森五岁那一年,他们都在一场火灾中去世了。” “去世了?”白灵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低下头一遍遍地用手指绞着自己的头发。 “十多年来,木森一直是与奶奶相依为命的。也就是十多天前,木森的女朋友也因为血癌离开了,他很苦。”我顿了顿,又接道,“那天在他家里见到你们小时候的照片,我想到高一的时候曾经在你的笔记本里看到过,告诉他之后他立即找来了。他一直都很想找到你的。” 白灵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会儿之后她突然问道:“程纪,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愣了一下,微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你先跟着木森回去看看奶奶,以后的事你想怎么做木森说一切由你。” “我不想离开这个家的。从小到大,爸爸妈妈从没对我发过火,我做错什么事他们都忍着。十一岁那年爸爸死了以后,我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懂事了,我当时就想,一定要帮着妈妈撑起这个家。” 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满是坚决的神色。 “木森会理解的,他人很好。很会为别人着想。” “嗯,”白灵笑了笑,“你是要告诉我,他会是一个好哥哥吗?” “一定,他一定会是一个好哥哥的。” “程纪,我答应你,我和他一起去看奶奶。如果奶奶不讨厌我,我陪着她住一段时间再回来。不然,我看过她之后就回来。总之,我一定要回到这个家的,我不会丢下妈妈和弟弟。” 我笑了笑,扬了扬眉毛问道:“想不想现在和木森说一说话啊?” “不用了,以后时间还很长不是吗?不急在这一时的。” 我点了点头。看到白灵已经缓和了很多的面容,心里便也觉得很欣慰了。 “莫然现在怎么样?她知道你来我家吗?” 我愣了一下,轻咳了一下说:“她很好,来之前我告诉过她了。” “哦!她也高中毕业了,要到南方去了吧?” “也许是吧,我没问她。” 白灵又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一个很高很稚气的声音叫道:“妈,我回来了!” “哦,我弟弟回来了。” 接着听到白灵母亲的声音:“一天到晚的到处乱跑,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记得回家。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啊?” 白灵笑了笑:“我弟弟总喜欢到处走,总是一个人。很大的一个城市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除了这一点,他从来都很听话的。” “唔!”我应了一声,看着白灵也笑了笑。 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男孩走了进来,看到我,他微微一愕,便转对白灵说:“姐,有没有看到我的《雪国》啊?在我那一边没有找到。” “在这里呢,”白灵转身从枕下拿出了书,递给他,“喏,给你。” “哦!”他接了书,关上门走了出去。 白灵站了起来:“程纪,我们出去吧!” “好!”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这一天,我和林木森就住在白灵家里。白灵与她妈妈商量过后,决定和林木森一起回去了,第二天早晨,林木森去买了下午回去的火车票。我也去买了回家的车票。 送他们到火车站,上车前,白灵似乎想说什么的,可最后却没有说,他们走了。 我自己走向汽车站,乘上了回家的客车。 第四章 淡 第一节 莫然的消息 从白灵家回来已经是晚上了,在我踏入家门之后,正好接到了莫然的电话。 “程纪,你累不累啊?如果不累的话,今天晚上陪我散散步好吗?” “哦,你在家里等着,我来接你。” 一见到莫然,她便笑着说道:“知道今天我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什么?要我猜吗?” “不要,哪有那么多容易猜到的事。” “那好啊,那你告诉我,让我也高兴一下啊!” “嗯,”她应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我,“录取通知书。” “是吗?哪一所学校?” 我打开信封,拿出了里边的通知书。与我一年之前收到的一样。 “好啊,要去做我的学妹了。以后真可以省去很多事了。” “对啊,做你的学妹才能看好你。让你别动歪脑筋。” “动歪脑筋?这话怎么说?” “还说呢!不记得去年你刚去那里的时候说过的话了吗?我不在你就想找新的女朋友。” 我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谁会像你一样傻到肯做我的女朋友啊?” “你就这么没市场啊?” “差不多喽,我有多差你明白啊!” “哦!白灵怎么样?” “她还好,现在跟木森一起去看奶奶了,她真的是木森的妹妹。” “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啊!南北方隔了那么远。” “是啊,谁能想到呢?”我叹了一口气,“白灵她也真是太可怜了,十多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知道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莫然突然停下了,看着我。 我也停下了,看着她:“你怎么又不走了?” “没什么,在想白灵。她可怜的地方在你看来真的这么少吗?” “还需要更多吗?已经太多了。” “还有更多,那就是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然,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 她叹了一口气:“我想她不会已经不再喜欢你。”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没那么容易的。如果一年的时间就能过去,那还可能有永恒的东西吗?” “然,你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吗?” “不是,只是有时候会想到。” 她忽然笑了:“纪,我们确实没必要讨论这个问题啊。我们再去吃烧烤好不好?已经一年半没有和你一起去了。” “嗯,我们去。” 记得上一次与她同去的时候,是我的生日。那一天晚上我和方凌第一次喝酒。 第四章 淡 第二节 小小插曲 叫做“新源”的烧烤城,我们进去,人很多。 “hi,莫然。” 我们循声望过去,几个男孩正围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前,桌下放着一个啤酒箱,桌上有几瓶已经打开了的。 莫然对他们笑了笑,轻声对我说:“我们去别的地方。” “过来一起坐啊!”一个男孩站起来向我们走到了我们面前。 “陈泽,你怎么不懂得看事啊?莫然明明是有事嘛,你自己快过来啊!” 站在我们眼前的陈泽,歪了头看着我,问道:“你叫程纪,是不是?” “不错,我是程纪。” “那好啊,可以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我有事要找你。” “还有什么事吗?”已经转过了身的我又转了回去,笑着问他“我们认识?” “你认识她吧?”他指着莫然。 “陈泽……”莫然看了看我,又不说话了。 “莫然,你不用说话,我找他有事,不关你的事。” 又有一个男孩走过来,拉了拉陈泽说:“陈泽,你喝醉了,我们该回去了。” “刘清,我还没怎么喝,怎么会醉呢?你不用管我。” 我已经很明白了,这事与莫然有关。莫然拽了拽我的手臂,我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了。 “你们自己玩啊,我们有事先走了。”说完我转身,走开了。 “程纪。”陈泽又叫道。 我只得停下来,转身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事?”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哦,”我拿出笔和便条本,写下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递给他,“给你。” 陈泽接过了,看了看说:“明天我会去找你,希望你可以等着。” “好,那再见吧!” 我和莫然走出了新源,另换了一家叫做“高野”的。 在一个单间里坐下,点好东西后服务员退了出去。 “陈泽是我的同学。” “嗯!”我笑了笑。 “你明天要去见他吗?” “对啊,他要见我,我总不能躲着吧?” “他也真是莫名其妙,不知要和你谈什么。” “明天就可以知道了。好了,我们不谈他了,然,你要什么饮料吗?” “你又要喝酒了是不是?”莫然调皮的笑了笑,“一听你这话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扬了扬眉毛,我笑道:“我又不是酒鬼,你怎么这么猜啊?喝柠檬汁好不好?” “哦,那就柠檬汁好了。”“唔,如果这一辈子你都一直这么听话,我可要幸福了。” “谁知道有谁管你!”莫然偏转头,用手理了理头发,不说话了。 我看着她,柔顺的及肩长发,清丽的面容,不会缺少别人喜欢的。我自己暗暗叹了一口气,看向房间顶部一盏发出暗黄色光芒的灯。 第四章 淡 第三节 六木来电 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母亲告诉我,有林木森的电话。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电话线扯得很长,拨通了林木森的手机。 “木森,打电话有什么事?”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我们明天下午可能到家,闲着没事想和你聊聊。对了,你去哪里了?” “去外面转了转。嗯,白灵她还好吗?” “还好,只是不怎么跟我说话。我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 “嗯,刚开始,当然不会习惯了。她不在旁边?” “自然,她要在旁边我能这么说吗?她去洗脸了,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一根不知作什么用的黑木头,搞了个脸花。” “哦,这样啊!你有没有给你奶奶打过电话啊?” “还没呢,反正明天就到家了,想给奶奶一个惊喜。嗯,她回来了,我挂了啊!” “哦!” 挂了电话,母亲在的房间里叫我,我放好了电话,走进了母亲房里。父亲还没有回来,母亲一个人在。 “妈,你叫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莫然的事。” “问她干什么啊?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想先去睡了,”我打了一个呵欠,“已经十点半了,要问也等明天再说好不好?” “你这孩子,什么事都不肯说。” “哎呀妈,我都二十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孩子啊?听着特别扭。” “好好好,你是大人了,以后不叫你孩子可以了吗?但今天我问你莫然的事你最好乖乖的跟我说,否则别想睡觉!” 谁都有官僚的时候,母亲没有例外。 “好好好好好好好,你问,我说。行了吧?” 其实母亲也没有问出什么来,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回答还算顺畅,她还算是满意。半小时后,我获释回房睡觉。 第四章 淡 第四节 烦,来自陈泽 晚上没睡好,所以第二天我很晚才起床。是被母亲叫起来的,因为来了电话。 接起的时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一问之下才知道是陈泽。这才想起昨天晚上曾经出现过这么一号人。 陈泽约我出去见面,我只得匆匆的洗了一把脸出了家门。 我到广场的时候,陈泽已经等在那里了。看着我走近,陈泽点上了一支烟。 “找我什么事?” “我认为你明白的,听说你程纪不是一个很笨的人。” “这是你太看得起程纪了,你不说的话我怎么明白?” “那好,”陈泽把还剩一大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我告诉你,我找你是因为莫然的事。” “莫然的什么事?” “很简单啊,我喜欢她。” “你应该告诉她,而不是告诉我。” “我告诉她的时候她用你挡住了我。” “哦?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明白她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不妨放手。” “放手?”陈泽冷冷的笑了笑,“我想劝你放手,把她让给我。” 我也回了他一个冷笑:“你不觉得你这话比笑话还好笑吗?” “这么说,你是不准备放手了?” “我现在很明白的告诉你,莫然她是我的女朋友。她不是商品,我不会让给任何人。除非她自己想要离开。” “这么对我说话么?程纪,你会后悔。我陈泽想要做的事是不允许别人阻止的。” 说完这句话,陈泽转身走了。 我在陈泽身后高声叫道:“陈泽,我告诉你,谁也不能决定别人怎么走!” 陈泽停了停,转身看了看我,又是冷冷一笑,继续走了。 “纪!” 我转身,看到了莫然。 “然,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早晨一直在你家外面,你出来后就一路跟着你。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纪,陈泽很坏,他经常和一些小混混在一起。我怕你会吃亏。” 我笑了笑,走过去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然,没事的。我妈今天要在家里摆火锅了,你跟我去啊!” 莫然看了看陈泽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纪,不要显得无所谓,我真的很担心。陈泽他一定会找你的麻烦的,都是我不好。” “然,你别这么说。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陈泽他要找我的麻烦就让他来好了,我们过自己的日子还用管他想怎么样吗?我们走吧,不用想这件事了。” 莫然看着我,终于点了点头,挽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向我家里走去。 我一直在想着陈泽离开时那冷冷的笑,第一次,我有了一种危机感。但我不能让莫然体会到这种危机,这危机在她那里是会扩大很多倍的。我开始思考对策,自己怎么才能在这个城市里安全的度过这一个暑假。 小时候父母让我去学跆拳道,说是强身健体的需要,可我却怎么也不肯去,现在后悔真是有些太迟了。 该来的总会来,又过了三天,晚上我送莫然回去之后被陈泽他们堵在了路上。 陈泽看着我,眼里脸上满是笑意:“程纪,我真的想你放手的。如果你放手,我绝不会为难你。我保证!” 是我预料中最糟的一种状况,陈泽是一个无赖。 他带了三个人来。 “陈泽,你真可笑!你认为我放手了你就可以让她喜欢你吗?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很明白的告诉你,除非她要离开,否则我不可能放手。” “这位兄弟,何必呢?为一个女人伤了自己,不值啊!” 说话的是陈泽身后的一个人,左脸上有很长的一道刀疤,一看之下就知道不是善茬。 “呵呵,这位兄台这话真的不能认同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为自己的一半伤一伤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自己的语气挺和善的。 “唔,看来这位兄弟做鬼也一定会是一个风流鬼了。”刀疤脸笑得有些阴了。 “从没想过要做鬼啊,或许成仙也不一定呢!” 陈泽伸手挡住了又要说话的刀疤:“程纪,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放不放手?” “即使我放手了你也没有半点机会,可我再次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不会放手。” “那你也别怪我陈泽狠了。哥几个,先摞倒他再说。” “哟,谁的口气这么大,要摞倒我兄弟啊?”方凌带着四五个人走了过来。 刀疤脸转头看了看方凌他们,脸上就有些不自然了。他赔着笑话说的像只小绵羊:“旭哥,你怎么来了?” 走在方凌身边的,是林旭,我们初中时的同学。可他初三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被学校踢了出去。在他离校之前方凌和他还是有一些交情的。 林旭很高兴的笑着说:“没什么,只是今天有兄弟告诉我说刘浪你今天晚上有事做,所以陪着兄弟一起来看看热闹。怎么样?你准备怎么动啊?” “呵呵,旭哥说笑了,我今天没事,就是带一小弟出来诳诳。遇到小弟的熟人,大家站着说说话而已,真的没什么。” “哦?没什么?那没得热闹看了,我只好有些无趣的陪着兄弟们走了。你们自己慢慢诳啊!”林旭转头看着我笑了笑,“程纪,好久不见,混得还不错吧?” 我也笑笑:“还算可以吧!” “怎么样?这么久没见,一起去喝几杯?” “好啊,正好开开荤。你也知道,让方凌陪着喝酒真的挺不过瘾的,他酒量太差。” 方凌搔了搔后脑勺笑道:“得,程纪你也别卖乖,你也就是比我强一点罢了,两个你加起来也不可能是林旭的对手。” “好了,闲话不说,咱们走啊!”林旭当先开步走了,我走过去拍了拍方凌的肩,一起跟了上去。 两天前告诉方凌遇到陈泽的事,想对策想了好久却没个头绪,没想到昨天街上走时偶然遇到久已忘记的林旭,他居然是这一带小混混们的头儿了。于是,我的麻烦被很轻易的解决掉了。 林旭的确很能喝,没一会儿方凌就倒了,林旭越喝兴致越高,一杯杯的陪着他拼下去。最后,怎么回的家我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头痛的厉害。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早饭也没有吃。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还在床上迷糊着,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母亲又有事了,所以只是懒洋洋地应道:“进来!” 走进来的人是莫然,这丫头胆子见长,居然自己跑到我家里来了!我一愣之下,她已经笑眯眯地走到我的床边,在床沿上坐下了:“羞不羞啊?下午了还躺在床上。” 我索性又躺好了:“我睡午觉呢,不行啊?” “行了吧!睡午觉也用得着这样啊?” “好了啦,到那边柜子里,帮我把那件白色的衬衣拿出来啊!真的该起床了。” 莫然答应了一声,过去帮我找出了衬衣。 我坐起身子,穿好了衣服起来,要叠被子时莫然却抢着代劳了。 “今天怎么没打电话,直接过来了啊?” “我想呢,也许你今天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打电话不能见到你,当然得自己跑一趟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你想我躺着,一天到晚的对着一个活死人啊?” “不理你了,没事就喜欢贫,真的是越变越坏了。” “哦!好,以后不贫了。然,我告诉你,陈泽那一边已经解决了。” 我从书桌的暖水瓶里倒了两杯水,走回去坐下,递一杯给身边的莫然。 “纪,你是怎么解决的?我还正为这事发愁呢!陈泽不但坏,而且狠,我们班的同学都怕他呢!” “所谓人上有人,他狠,还有比他更狠的。正巧我认识一个比他更狠的,就把他给吓回去了。” “纪儿,电话!” “咦,有电话了。然,你先坐着,我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白灵打来的,她已经在林木森的家里住了两天了。奶奶对她很好,她决定陪奶奶多住一段日子再回去。打电话给我,其实也没什么事,正如在学校时的简单问候,很匆匆的就又挂断了。 第四章 淡 第五节 白灵&林木茵,新家 一日日的平淡筑就了生活,不久之后,又要开学了。 这一次,和我们同行的多了一个莫然。车站送别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莫然的父母,看起来比我的父母年轻多了。问了问莫然,她父亲比我父亲小六岁呢!我父母当年响应国家晚婚晚育的号召,都过了二十五岁了才结的婚。不过还好,虽然年龄偏差很大,他们和我之间的代沟一点都不明显,让我比大多的孩子都幸福多了。 我父母也是……嗯,用什么词还真不好决定。他们唠叨过我之后,发现莫然的父母没对莫然唠叨,居然起了喧宾夺主的念头。特别是母亲,拉着莫然的手亲热的唠叨了起来,最终的结果是莫然的父母用很陌生很陌生的目光望了我好久,直到我们上了火车。 也不知道林木森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跑到火车站来接我们了。 问过才知道,原来奶奶舍不得白灵离开,她一住竟然是一个假期,今天在家里摆宴准备为白灵饯行呢!她也要回学校去了。 穆絮她们因为和林木森一家不太熟,所以不准备去了。做护花使者的方凌,也决定不去了,于是,只有我和莫然一起和林木森一起坐在了出租车里。 车到林木森家门外,下了车之后便听到了奶奶的笑声。林木森笑道:“奶奶这一段时间很高兴呢!她都没想过会找到小茵。程纪,多亏了你啊!” 我笑了笑:“木森,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吧?再说了,白灵找到家人我也高兴啊!” 刚走进客厅里林木森便叫到:“小茵,程纪和莫然来了。” 不一会儿,白灵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看了看我们,笑了笑说:“你们先坐啊,我正帮奶奶做饭呢,很快就好了。” 莫然站起来走到白灵前面,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白灵,我去帮你吧!” “不用了,很快就好了,你们先坐吧!” “那不是还没好嘛,”林木森笑着接口道,“小茵,你们一起去吧!” “哥,你怎么这么不客气啊!” 我看了看白灵,她现在叫林木森“哥”似乎已经很自然了。说真的,我挺羡慕林木森。 白灵对我笑笑,和莫然一起又进了厨房。 林木森找出杯子泡上了茶,身子靠在沙发背上,微微的闭起了眼睛。 “木森,怎么看你似乎很累啊?” 林木森转眼看了看我,轻轻一叹说:“昨天我见到文然的母亲了,她一个人,过得似乎不是很好。文然去后,她就没什么亲人了,我觉得我应该替文然照顾她,可她还是拒绝了。” “木森,或许你的存在对她也是一种提醒呢!她一定也想重新开始的,文然的死对她的打击不会小,她只有尽快抛开这件事才可以高兴。所以,我想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嗯,除此之外,我现在不可能有别的办法了。程纪,莫然是到了我们学校吗?” “是的,她考到了我们学校。” “哦,那以后你有得忙了,不用和兄弟们一起无所事是了。刘哲那小子要是有你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让楚素头疼了。” 我笑了笑,没有答话。 白灵从厨房里走出来,说:“好了,都进餐厅里去吧!” 我和林木森站起来,一起走进了餐厅里。奶奶已经坐好了,莫然就坐在她左首的位置上。白灵走过去,在奶奶的右边坐下了,我和林木森便在奶奶的对面坐下了。 奶奶笑着对我说:“程纪啊,要不是你我们恐怕就找不到小茵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奶奶您太客气了,木森和白……哦,和小茵都是我的朋友,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好,不说了。小茵今天下午就要坐火车到学校去了,又要半年后才能见到小茵了。唉,二十年了,和我这孙女儿一起呆的日子那么少。” “奶奶,来日方长嘛!以后的日子多的是,大家吃饭啊!”白灵笑着一边给奶奶挟菜一边说。 “好,好,大家吃饭。” 中午,是白灵离开的时候了,我和林木森、莫然到车站送白灵离开。 也许是人多吧,送别很简单,白灵嘱咐林木森好好照顾奶奶,对我们微笑过后便上了火车,就那样离开了。 第四章 淡 第六节 又见陈泽 林木森还要回家,所以我们暂时分开了,我带着莫然到学校去报到。已经是很熟悉的程序了,帮着莫然把行李运到她的宿舍楼下时,楼管的阿姨怎么也不肯让我上去,无奈之下,我们只得约定了下午见面的时间,之后我回了自己的宿舍。 方凌已经回到了宿舍里,破天荒地,刘哲居然提前一天来了。 一见到我,刘哲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嘿,程纪,听说咱们学校新添了一个你认识的学妹啊,什么时候引见引见?” 我笑了笑,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了:“刘哲,这一次为什么会来这么早?” “也没什么啊!楚素打电话给我说,她带了一件东西来,要我提前来看一看。不得已,只好提前一天来了。” “哦,这样啊!东西看了吗?” “还没有,正要去找她你就来了。好了,我去了,再见啊!” “好,再见了。” 刘哲走了出去,方凌立即凑了过来。 “怎么样?程纪,白灵她过得还好吧?” “还可以,在新家里,她叫林木茵。” “哦!对了,今天在六木家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吧?” “没有,”我看着他笑了笑,“你希望有吗?” “自然不是了,没有最好啊!”方凌也笑了笑,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 下午的时候,方凌又出去了。这似乎已经成了定规,每一学期始到这个南方城市来的第一天,方凌都要和穆絮一起去吃饭。穆絮不想走太远,方凌只好走远一些了。因为有莫然在,这一次我没有陪着他去。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到了莫然。 已经是下午了,莫然坚持让我带着她在校园兜起了圈子——她想早一些熟悉环境。 走到是非湖边,意外的遇到了刘哲和楚素,他们正一起坐在湖边不知说着什么话。当我想走开的时候,楚素却发现了我们,立即笑着站起来,对着我们喊道:“程纪,过来一起聊聊天啊!” 我看着莫然笑了笑,轻声说:“我的同学,过去认识一下吧!” 莫然点点头,和我一起走了过去。 楚素上下打量着莫然,直到刘哲拍了一下她的头她才醒过神来,转身打了刘哲一拳然后笑着说道:“程纪,自己不介绍,还等着我们问啊?” 我笑了笑,说:“她是我女朋友,叫莫然。” 莫然微微的笑了笑,对着刘哲他们点了点头。 “他们是我的同学,刘哲,楚素。” 刘哲和楚素也笑笑,同样对着莫然点了点头。楚素又笑道:“难怪一年那么久的时间我们的程大才子都能坐怀不乱,原来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啊!” “难得见你夸人啊,显见你没安好心。” 刘哲在一旁又开始和楚素斗法了。 “喂,你说什么呢?怎么就叫没安好心?” 站在他们面前,不当和事佬也不行,更何况还有莫然站在身边呢! “喂,你们不要吵了可不可以啊?” “谁看见我们吵了啊?”楚素立即歪了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是啊,我们哪有吵啊?”刘哲立即帮腔。 我无话可说,只得笑笑说:“好,你们没吵。我们有事先走了啊!” 我刚要和莫然一起离开,楚素立即拦住了我们:“喂,程纪,你走了可别后悔啊!” 我一愣:“后悔什么啊?” “难得刘哲今天要请客,你说你走了后悔不后悔啊?” “是不是啊,刘哲请客?” 刘哲立即过来拉开了楚素:“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请客的意思!” “小气鬼,我都说出去了,你不请行吗?”楚素很不满似的瞪了刘哲一眼,又极其肯定地说话了,“今天你请也得请,不请也得请了,否则我跟你绝交!” 我看了看咬着牙的刘哲,故意笑着说:“楚素,不必这么绝吧?要不然今天我请客?” “好啊,”楚素立即接过了话头,“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刘哲,今天吃什么啊?” “自然是大餐喽!对程纪不能客气的。” 这才明白这又是这一对璧人的阴谋了。可惜明白的太晚了,话已出口,悔之无及了。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服了你们。那现在只能走了,已经很晚了,饿了。” 其实呢,刘哲和楚素的道德也不是太败坏,终于是没进那吃人的地方。所以吃的自然也不会是大餐了。 找了一个差不多的饭店进去,坐好了之后,服务生送上了菜单,刘哲先接过了,搔了搔头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楚素。楚素又笑着把菜单递给了莫然:“刘哲你傻了啊?今天也能轮到我们点菜吗?” 莫然微微一笑,说:“没关系的,还是你点吧!” 我也笑了笑:“嗯,谁不知道楚大小姐口味刁钻啊,就你点好了。免得饭菜上来不合你的口味。”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楚素笑了笑,指点着菜单,“这个……嗯,这个,还有这个……”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她才算点好了菜,我都觉得那服务生有些不耐烦了。 服务生走了之后楚素就不知因为什么发起了呆,刘哲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好一会儿,她才狠狠地打了刘哲一下,然后笑眯眯地问我:“程纪,你的罗曼史开始有多久了啊?我猜你是从三岁起就能引诱邻家小女孩儿的,不然你写的那么多小说哪来那么多素材啊?” 如此的口无遮拦,在我认识的人中似乎只有楚素能做得到了。忍受她的口无遮拦,似乎也只能是像刘哲这样耐心特别好的人了。我笑了笑答道:“还要更早一些,是三岁生日的前一天就开始了的。” “噢,”楚素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对着刘哲,“你看人家程纪,明显比你高一个档次嘛!未满三岁就那么有魅力了。” “那你干嘛不拜倒在程纪脚下,整天缠着我干什么?” “还不是人家程纪早已名草有主,我才勉强退而求其次的嘛!” 刘哲又要反驳,从饭店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哟,程纪呀,你们也在这里,当真是巧得很呐!” 我循声望了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有陈泽那么一号人长那副模样。 我没有接话,转头看了看莫然,发觉她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了。 陈泽径直向我们走来,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淡淡地吐出一个烟圈然后又说道:“兄弟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还请程纪你看在同乡的份上多多关照呢!” 本不想理睬他的,却没想到他自己会凑过来,我只得淡淡笑一笑说:“你陈泽哪里需要别人关照啊?倒是我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陈泽瞟了莫然一眼,又吐出一个烟圈,微眯起眼笑道:“好说!今天嘛,怎么样,请我吃饭?” 楚素突然站了起来,伸手夺下陈泽嘴里的烟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在踩了几下。 “喂,你干什么?”陈泽“噌”地站了起来,瞪着楚素吼道。 楚素斜着眼瞪回去,慢条斯理地说:“干什么?你大姐我不喜欢劣质香烟的味道,更不喜欢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明白了吗?明白的话马上走开!” “你……”看似已要发怒的陈泽突然笑了,“算了,看在程纪面上不和你一般见识。在不在这里吃饭是我和程纪的事,你管不着。” “我想程纪是用不着你看他面子的。”刘哲看了看陈泽接了一句,然后自顾自的转起了茶杯。 “还有,大姐我再告诉你,今天是我男朋友请客,所以呢,你可以马上走开了。想让程纪请你吃饭?找其它时间其它地方随你的便去吧!” 发觉陈泽未动,刘哲故意咳嗽了一声,打了个呵欠又开了口:“没听清楚吗?走吧,这位叫做什么泽的,别在这里影响了我女朋友的胃口。” 陈泽盯着刘哲,可刘哲只顾着自己转茶杯了,再没有看他一眼。 陈泽又轮番看向我和莫然,他看到的,只是我淡淡的微笑和莫然低了头的样子。 “好,各位再见,不过我会记住各位的礼遇的。” “好啊,希望你永世不忘。” 本已走出几步的陈泽听到楚素的这句话后又停下了,他再次转过头来看着楚素,阴沉地一笑:“太有性格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的,希望你记住。再见!” 目送着陈泽离开后,楚素立即笑着说:“程纪,我们表现不错吧?是不是该加请一顿啊?” 我看了看刘哲笑道:“我刚才听到你说,今天你男朋友请客。嗯,改天我请你吃大餐。” 楚素大叫道:“程纪,不是吧,你这么做也太有点没道义了吧?” “得,你怎么当真了呢?程纪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呢!” 楚素忽地转过头,狠狠的瞪了刘哲一眼:“你这人真没劲,说开了不就没意思了嘛!”说完她就气鼓鼓的坐下了。 刘哲也不理她,转而问我:“程纪,他是什么人,怎么看着那么碍眼啊?” “哦,同一个城市里出来的,不是很熟,以后你们不必理他就是了。” “哼,最好他自己不要理我们。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最多不过是一条癞皮蛇,谁用得着怕他啊?” 我笑了笑,楚素从来不肯在话上让人,但是真的遇上了什么事,便又跑上跑下地忙着找救兵了。可怜兮兮的似乎她就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女孩儿。 “菜好了吗?好饿啊!”楚素很突然的喊了这么一句。 一个服务生匆匆地过来,陪着笑说:“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再请您稍等一会儿,马上就会好了。” “噢!”楚素应了一声,右手托着下巴支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服务生很快退开了。没过多久,他端着饭菜又走了回来,他把它们摆在桌子上,微微地鞠了一躬:“请慢用。” “好,谢谢!”依然是楚素。 这一顿饭吃的很沉闷,不知道是因为楚素的确太饿了没心思多说话还是被陈泽那么一闹让所有人都没了好心情。 我没有想过陈泽居然会在这里出现。以后得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吧!唉,为什么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缠着让别人也不好过呢?莫然吃的很少,相信她的烦恼绝不会比我少。 第五章 平 第一节 还是陈泽 吃过饭后,走进学校不多远,刘哲就和穆絮走了,去看穆絮要他提前一天来看的东西。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莫然的右手放在我左手的手心里,低着头默默地走着。我看着路边的草草木木,越来越觉得有些心烦。我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别人给我带来根本无意义的麻烦。而陈泽,势必要给我这样的麻烦了。 走到莫然的宿舍楼前,我和她都停下了。我抬头看了看西边依然发红的天空,微微沉吟了一下说:“现在还早,到那边草地上坐一会儿吧!” 莫然没有反对,又跟着我折转了身,向着楼前不远处的一块草坪走去。那一块草坪不是很大,但却有不少的人在那里或聊天或看书。我和莫然找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地方坐下了,一起看着西天的红色。 隔了好一会儿,莫然突然说:“纪,我是不是很麻烦啊?”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说:“你怎么这么说啊,你有什么麻烦的?” “我看到你今天心情一直不太好,一定是因为我让你心烦了。” “然,你不要把我心烦的原因归罪到你的身上啊,再说,我也没什么事。” 莫然又低了头,不说话了。 是不是人一定要越来越多地思虑一些事呢?也许是吧!正因为如此,人才会越来越累。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陈泽是一定要充当阴魂不散的那一类角色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就那么突然的站在了我们前面大约三米的地方。我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站起了,把手伸给莫然,她抓住了,也站了起来。然后我们准备离开。 “莫然,你难道就不肯跟我说句话么?即使只当我是普通的同学。” 我心头震了一下,我没有想过,陈泽也会以如此凄楚的声音说话。我暗自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莫然的手,和她一起转身面向陈泽。 “陈泽,如果你只当我是你的普通同学,那么,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我们还可以是普通朋友。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想有无谓的麻烦。无论是我自己还是程纪,都愿意平淡一些生活的。所以,你可以自己想一想,在我们没有麻烦的情况下,我和程纪都是可以把你当作朋友的。” “麻烦?”陈泽笑得很苦,“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是两个人的麻烦。但到底谁的麻烦更多一些呢?我知道我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我下决心要改了。为了你,我才来到这个城市,这所学校。你不会知道为了能与你到同一所学校我做了多大的努力。我用短短的半年里由一个差生变成了好学生,可这一切的努力在我知道你是为了追随程纪之后变成一根根的钢针在扎着我啊!可我不想放弃,我是真的很爱你啊!” “陈泽……”我不知道要对陈泽说什么,我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很可悲。别人当着我的面对我的女朋友表达爱意,而我却无话可说。 “陈泽,你不必再说了。既然你知道我到这里是为了追随程纪,你就不该再对我说这些话。我希望你早一些放手,对你对我们都好一些。好了,再见!” 陈泽没有再说话。莫然拉着我转过身,走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陈泽都没有再出现,我不知道是莫然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陈泽自己想通了。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我和莫然过得很平淡这就好了。 每天中午和下午,莫然都准时在第二食堂里等我一起吃饭,晚上便在同一个自习室里上晚自习。莫然对我的照顾,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她越来越像一个贤惠的妻子了。 临近期末的一天下午,我上完课从教室里出来,一个男生匆匆地跑过来拦住了我。他看来已经跑了不少的一段路,一时只顾着喘息了,根本说不出话来。我只得耐着性子等着,待到喘息稍稍平稳了一些,他立即对我说:“程纪吧?陈泽出事了,你快去看一下吧!” 我不禁有些奇怪,陈泽出事了他怎么会找上我。但一时我又觉得自己若是置之不理的话似乎总有些不太妥当,便问道:“他在哪里?” “前门医院,264病室。” “好,我知道了,我呆会儿就去。” “哦,”那个男生笑了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好,再见!” 看着那个男生离开,我低头略略沉思了一会儿,把手里的书交给刚从教室里走出来的方凌:“先帮我带回宿舍,我出去一趟。” “什么事啊?” “陈泽出事了,让人来找我去,我去看一看。” “噢,”方凌笑了笑,“不知那小子要玩什么,好了,你去吧,注意别被他耍了。”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顺便到食堂里告诉莫然,让她自己先吃饭吧!” 方凌打了一个响指:“ok!你去吧!” 我在医院外的商店里买了些水果,走到264室外,先向里看了看,里面只有一张病床,躺在上面的人头上包了纱布,我却没有发现其他人在旁边。 我轻轻敲了敲门,在病床上转过头来看我的正是陈泽。 “进来吧!” 我推开门进去,把水果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然后问道:“你怎么样?” 陈泽坐了起来,我帮着他把枕头垫在了身后。他看着我,淡淡一笑说:“我没想过你会来,虽然是我让人去找你的。” 我没有应他的话,转而问道:“怎么没有其他人来?” 陈泽自嘲的笑了笑:“呵,呵呵,像我这样的人谁会来陪着啊?” “你怎么样?要不要躺下来休息?” “不用,从小到大这头也不知道破过多少回了,没事儿!程纪,你可不可以让莫然来看看我,我真的很想见她。” 虽然想过他可能会这样说,但他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正在我沉吟时,陈泽又开了口:“怎么,不可以么?” 我看了看他,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你既然可以找人去找我来,为什么不自己找人去让她来呢?” “因为我知道,即使我直截问她,她也会先去告诉你。所以我索性先告诉你,也省得她麻烦。”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逻辑。不过,至少你们是同学,不是吗?明天中午我带她来。” “谢谢!” “没什么,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再没有什么了。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不必管我。” “那好,我明天再来,你自己好好休息。” 陈泽没有再说话。当我走出医院的时候,莫然正站在外面,看到我,她立即迎了上来,问道:“纪,什么事?” “陈泽受伤了,怎么受的伤,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你现在要不要进去看一看他?” “改天吧,我现在不想去。” “那好,明天我们再来吧,现在回学校。” 莫然点了点头。 第二天的下午,我和莫然一起,又去了医院。陈泽依然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我们走进去以后,陈泽坐了起来。他没看我,只看着莫然笑道:“如果你一个人来,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莫然淡淡地应道:“那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其实也没关系啊,”陈泽又笑了笑,“总之,你来了,我还是很高兴的。” “同学么,来看看也是应该的。陈泽,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们,能帮到的我们一定会帮的。” “莫然,你是不是太喜欢把自己和程纪绑在一起了?我听着真的很不舒服。” 莫然有些生气了,可她还是很平静的说:“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惹得你不舒服。那好吧,我们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莫然转身向门口走去,我也跟了上去。 “程纪,你没话要对我说吗?从进来到现在,你似乎在充当跟班的角色。” 我停步,转身看着陈泽笑了笑,说:“好好休息,早回学校。” 也许正如陈泽所说,他经常被打破头,习惯了,所以复原的很快。在我和莫然一起去医院的三天之后,陈泽就回到了学校。 陈泽在医院里的时候言辞有些太过放肆,在莫然和我的心里对他又添了一丝芥蒂,之后,陈泽见到我们的时候比以前更少了。 第五章 平 第二节 接站 快要期末考了,自习室里的座位变得特别缺乏,因为平日里和莫然一起,每天都有固定的学习时间,所以便不像大多数的同学那么忙碌了,找不到自习室的时候,索性便一起到学校外面不远的一家麦当劳里,要一些东西,边吃边看笔记,过得也算舒心惬意了。 考最后一门,提前很久便交了卷,因为试题对我而言确实太过轻松。莫然下午还有一场考试,我决定下午的时候去订火车票。 回到宿舍以后,没有其他人在,我开始收拾行装,为回家准备。十多分钟后,林木森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我正在收拾东西,便问道:“要回家了吗?” 我一边忙着手里的事儿,一边应道:“是啊,准备下午去订火车票了。” “哦,这样啊!” 林木森爬回他的上铺,躺下来开始看书。 “哎,对了,程纪!昨天奶奶打电话来,说让我带你到我家去住几天,你看你能不能晚几天回去?” 我笑了笑,说:“还是不去了吧,我和方凌、穆絮他们说好了一起回去的。” “那就让他们先回去嘛,都是大人了,难道说还非得搭伴不成么?” “那倒不是!还是算了,来年再去看奶奶吧!” “哦,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了。嗯,小茵今天下午回来,我有点事不能去了,你能不能帮我去火车站接她?你不是正好要去订票吗?” 瞬间,我意识到,一整个学期都没有接到白灵的电话,而我,也同样没有打电话给她。都不知道她近半年来过得怎么样。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合上了已经装满了的手提箱。 “哦,好,她坐的火车几点到?” “三点。那拜托你了。” “没什么!送她回家吗?” “嗯!” 我心里突然有些忐忑起来,不知道见了白灵之后应该对她说些什么,琢磨了许久,却又觉得这样似乎是庸人自扰,难道和她之间,还不够明白吗? 我把箱子放在床下,双手支头躺在了床上。 “木森,看什么书?” “《尼采传》,我想研究一下,他是什么样的疯子。”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我不喜欢看传记,因为传记里加入了太多作者个人的看法,会误导读者向某一个方面去认识传记的主人公。 因为如此,我对很多的名人不甚了解。 下午的时候,我换了一套洗得很干净的衣服之后才走出了宿舍,虽然上午穿着的那一套才穿了一天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总是希望自己出现在白灵面前的时候总是一个很好的形象。以后,也应该是这样的心态吧! 到火车站的时候,是两点十分。买火车票的人很多,在售票口排了很长的队,没有一两个小时怕是买不到票的。于是,我便先到出站口去等白灵。 火车晚点了五分钟,不算太久。白灵和洛蕊是最后走出来的,白灵穿了浅蓝色的牛仔服,提着一个旅行包,而洛蕊则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闲装,只背着一个用来装饰的小皮包。或许是因为坐了太久的火车,白灵的脸色显得很憔悴,洛蕊比她好一些。 看到我,白灵似乎吃了一惊,洛蕊则笑着和我打招呼:“嗨,程纪,怎么有时间来接我们啊?” 我迎上去接过白灵手里的包,问道:“怎么样,很累吗?” 白灵微微地笑了笑,说:“嗯,有一点累。对了,我哥哥呢?” “木森临时有点事,所以让我来接你。现在回家吗?” “是的。嗯,程纪,你买好回家的车票了吗?” “还没买到呢,人太多。” “哦!既然还没有买到,程纪,你们可不可以多呆几天?我准备在这边呆四五天就回去的,很久没看到妈妈和弟弟了。本来这个假期不准备过来的,可妈妈却一定要我先来看望奶奶。我想和奶奶一起住几天之后和你们一起回去。” “你等会儿,我问问方凌,看他赶不赶时间。” 这个学期开学不久之后我就买了手机,它确实帮我省去了很多麻烦。电话通了,方凌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喂,程纪,什么事啊?” 一听就知道他在补充睡眠了,为了应付期末考,他赶了几个通宵。 “白灵说要在这边呆几天再回去,你有没有事?没事的话等几天怎么样?” “白灵来啦?在哪里啊?” “还在火车站。” “哦,那就等几天好了,我也没什么事。” “那好,我挂了。” 收起电话,我对白灵笑了笑,说:“好了,你确定了走的日期之后给我打电话,我订火车票。” “嗯,好。” “我把手机号码留给你。” 我拿出便条本和纸,刚要写的时候白灵却笑着说:“不用了,你的手机号码我哥哥早就告诉过我了。” 我看了看白灵,把便条本和纸又装回了口袋,然后说:“那我们走吧!” 走出车站,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洛蕊坐在了前座上,我和白灵只得一起坐在了后座上。 车子开动了,洛蕊回过头来问道:“程纪,你对林木森和白灵的事怎么看啊?那么突然的,本来隔那么远的人成了兄妹了。” “也没什么看法啊,谁能知道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样的事不可能发生。” “说得也对啊,的确是这样。不过,老实对你说,我都有些相信命运了。也许每一个人的人生轨道真的是早就设定好的,不然哪里来那么巧的事。你看吧,你和白灵认识,居然那么巧的看到了那张她那么小的时候和她哥哥合照的照片,而且又那么巧的记住了,事隔三年多,又那么巧的到林木森家里去看到了同样的照片,就那么着让十多年不见的亲人重逢了。” 我笑了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一切真的是被安排好的,我是不是可以轻松一些呢? 我转头看了看白灵,她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洛蕊先到刘哲家落户,因为刘哲家比较近,出租车便先把她送到了刘哲家的楼下。 和洛蕊道了别,汽车转而驶向郊外,我和白灵依然坐在后座上,一路无话。到了林木森家门外之后,我帮她把箱子提到门口放下,说:“我先回学校去了,替我问奶奶好。” “嗯,我会的。路上小心。” 我点了点头,重又坐在了出租车里。我知道,白灵一定在目送我离开。 放假了,呆在学校里自然会很无聊。于是,穆絮、方凌、莫然和我每天都只是在市里诳来诳去,只等着接到白灵的电话,就上路回家。 白灵并没有要我们等太久,在她到林木森家的第三天,我接到了她的电话,于是到车站订了第二天的车票。 第五章 平 第三节 回家 白灵先和我们一起到了我家所在的城市,两天后乘汽车回了家。 这两天里,我和莫然,白灵,方凌,穆絮还有常英一起满城转了个圈,还到北郊的苇塘去野炊——是白灵提议的。 在苇塘边,我很难不想起高一时和白灵一起出来的那一次。她当时念的那首诗,我记忆犹新: 我听说 雨是天的眼泪 当天哭泣的时候 我便陪她下雨 可是 总是这样的不公平 我哭泣的时候 天却开始笑了 现在看来,这诗确实算不得好诗,可如果要我评价,我会说,这是真诗,对心情写实的诗,以至于到现在我还难以忘记。 当白灵和莫然她们在忙着做饭的时候,我和方凌都躺在塘前的草地上,把双手支在脑后,瞪大了眼睛盯着天,或许在这样的情况下,男生也可以有特权的吧。方凌和我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莫然来叫我们吃饭。 我想方凌也已经习惯了我和莫然在一起吧,毕竟已经快三年了。 这是一顿和和谐的饭,每个人都是兴致很高的样子,吃过饭以后,我们并没有立即回去,一直在苇塘边玩到了天黑。其间我会不时地去看一看白灵,她总是带着笑,微微的,只把嘴角勾起来的那种笑,好可爱的样子。渐渐地,许多积在心中的东西,都随着她的笑跑远了,我想,现在的我们,过得都还不错吧! 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过得更开心一些呢?于是,我也开始慢慢地笑了。 第二天白灵就回去了,到她妈妈和弟弟那里去了。我很敬佩她的妈妈,养她到那么大,却在她的亲人出现的第一时间里,让她知道了她的生世状况,或许,这样的爱才更能称之为爱吧。 第六章 变 第一节 异变陡生 日子重归平淡,一日日地就那么过去,终于,莫然也走到了她大一的尾巴上。南方的夏天,真的很热,热到我总是想躲在宿舍里不出去。可是,那样的想法竟也是难以实现的。 真受不了刘哲,大热天的偏要去滑旱冰,也不知他是哪一根筋搭错了。他是南方人,从小习惯了的,可总得为我们想想吧。可惜他是想不到这些的,硬拉了我们三个人去陪他滑了半天。受不了那鬼天气的我,终于还是中途溜走了。 回到寝室,我往cd机里塞了一张肖邦的交响曲,然后立即去浴室里冲凉。正冲到一半时,忽然听到宿舍的门被用力推开了,发出了“咣当”的一声巨响,没等我出声询问,就听到了方凌的大喊声:“程纪,程纪!” “我在这里呢,凌子,什么事这么急啊?” 方凌立即冲到了浴室门口,要不是我将门反锁了,估计他会直接冲进来。 “程纪,莫然出事儿了。” “怎么了?”我忙关了水,拉过一条毛巾擦身子。 “被车撞了,在医院里躺着呢,哎,我说你倒是快点啊!” 我吃了一惊,也不管身子有没有擦干,套上衣服拉开门冲了出去,边扣扣子向外走边问方凌:“哪家医院?” “前门医院。” 我和方凌急吼吼地赶到医院,发现陈泽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楚素在那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见到我来,她立即冲我喊:“程纪你怎么才来啊?” “莫然怎么样了?”我急急地问道,根本无暇解释。 “正在动手术呢!” 我看了看手术室外正亮着的那盏灯,发了好一会儿怔才想起问楚素:“怎么回事?” 楚素狠狠地瞪了陈泽一眼,咬牙切齿地道:“这就要问那个王八蛋了。” 我转头看向陈泽,他低了头,脸色灰败,几乎苍老了十岁。我定定地盯着他,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希望莫然没事。” 我和方凌倚了墙站着,不时地抬头看看那盏灯,而楚素,依然不停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刘哲、林木森加入了我和方凌的行列,和我们一起静默。 手术室外的灯终于灭了,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陈泽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几步跨到了门口,我们也跟着凑了过去。 门开了,医生们走出来,还是陈泽先开了口:“她怎么样了?” 领头的医生大约四十岁,口罩挂在左耳上,听到陈泽的问话,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从我们中间走了过去。 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眼前一道道白色的影子闪过,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念头:天使,只懂得把人带离人间吧! 耳边一亿熟悉的声音在喊:“纪,纪。”恍惚间,莫然真的又站在了我面前,我伸手想去摸一摸她的脸,可我什么也没有碰到。 “程纪!”林木森低沉的声音传来,我的手心一阵温暖。我转头看了看林木森,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晃了晃,眼里已经满是泪光。 “木森……”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进去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随着林木森缓缓地走进了手术室。 陈泽,又是陈泽!他站在那里,站在莫然的床边! 我终于忍不住,冲过去拉转陈泽,狠狠的一拳打向他的鼻子,嘴里不停地嚷道:“滚,滚,滚!” 陈泽捂着流血的鼻子从地上爬起来,定定地看着我,他的眼里,没有愤怒,却有无尽的忧伤。终于,他转过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开,所有的能量似乎瞬间被抽离了身体,在我将要跌倒的那一刹那,林木森扶住了我。隔了好一会儿,我推开林木森的手,回身走到莫然的床边,蹲下身子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她因死亡而显得凄艳的脸,泪水渐渐溢满了眼眶。 她的眼睛已经闭上,我再也不可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的眉间还绾着一个结,她是带着遗憾么?而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抚不平这个结了。 “木森,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我轻轻地说。 林木森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来和方凌他们一起出去了,并顺手带上了门。 我站起来,静静地看着莫然,只在这一刻,我才发觉她在我心里真的已经无可比拟。近四年的交往,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溶入了我的血肉,而今,她就那么毫无预兆的离开了,之后,我的生命里,除了记忆,一切都将与她绝缘了。 我不停地思索,却什么也想不起,雾弥漫开来,遮掩了我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怔忡间醒来,再看向莫然,她的表情一丝未变。而且,再也不会改变了。 眼泪再一次涌上来,我俯下身,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然后用白被单缓缓地覆盖了她的脸,转身走出手术室。 第六章 变 第二节 风波 在我拉开手术室门的时候,一个和林木森他们一起等在外面的年轻医生轻轻地嘟囔了一句:“这么久干什么,也不看看地方。” 方凌冲着那医生的脸一拳打了过去,喝道:“王八蛋你说什么?” “凌子,算了。” 方凌看了我一眼,默默地不再言语,退到了一边。 那个医生捂着脸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不久,另外两个医生走进手术室,推着莫然走了出来,我们跟在后面,一直到了太平间外。 “就是他。”先前被打的医生带着几名警察走过来,指着方凌说。 “是我怎么着?你他妈的王八蛋还不过来挨打,难道等老子过去么?”方凌真生了气,脏话也出了炉。 “先生,请注意您的举止。你涉嫌殴打无辜市民,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警察皱了皱眉对方凌说道。 “走就走。”方凌一甩头就要起步。 “请等一等。”一名五十多岁的医生快步走了过来,说话的正是他。 为首的警察看来很熟悉那位医生,立即笑着问候道:“陈院长,您好。” 陈院长在我们前面停下,这才问道:“王所长,这是怎么回事?” “哦,刘医生说他被这位先生打了,我们要带他回去做个记录。” 陈院长转而望向那个医生,语气转为严厉:“怎么回事?” 那个医生嗫嚅道:“这个……” “没什么,我闲着没事儿打你们培养出来的优秀医生散散心啊!”方凌故意把“优秀”两个字说得很重。 “凌子。”林木森拉了拉方凌的衣袖。 陈院长皱了皱眉,然后朗声说道:“王所长,这件事涉及医生和病人之间的沟通问题,您看是不是可以让我这个院长来酌情处理?” 王所长有些迟疑:“这个,恐怕要刘医生同意才行。” 陈院长扫了一眼那个医生,一字一顿地说:“刘医生,你怎么看呢?” 刘医生垂头丧气地应道:“陈院长说的是,王所长,劳动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王所长立即说:“没什么关系,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嘛!呵呵,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了,再见了陈院长。” 陈院长点了点头:“王所长慢走。” 看着王所长他们离开,刘医生也灰溜溜的走了。陈院长向着我们鞠了一躬:“实在是报歉。” 方凌急忙说:“陈院长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本来就是我不对,我还没谢谢您呢!要不是您,我现在一定在派出所里被呼喝了。” 陈院长笑了笑,挨个儿看了我们一遍:“刚才的事已经有人对我说过了,是我们医院政治教导做的不够。嗯,死者的后事需要解决,请问你们谁可以做决定?” “我会很快通知她的父母。”我轻声说。 陈院长看了看我,点了点头:“好,年轻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还有,太平间平常是不让外人进去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会有人看着。” 我点了点头,告别了陈院长,和方凌他们一起走出了医院。 第六章 变 第三节 后事 “素素,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等车的时候刘哲问道。 楚素看了看刘哲,轻声说:“我和莫然一起买好了东西出来,在等车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陈泽。他说有话要和莫然说,我就到一边等莫然,后来我看他们像是吵了起来,陈泽还抓住了莫然的胳膊,我正要过去,就看见莫然一甩手,她踩在石阶上,没能站稳,就退到了路上,正巧被过来的一辆车撞倒了,我和司机赶快把莫然送到了医院,不久你们就来了。” 楚素低着头,双手不停地互绞着,眼角还有泪痕。 车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出租车直驶学校,当我们下车走进学校时,已是晚霞夕照的时候。刘哲陪着楚素向女生宿舍楼去了,我和方凌还有林木森,一前两后,慢慢地移回了宿舍。 肖邦的交响曲依然充斥着整个房间,一去一回,事在人非。我关了cd,走到床边拿起自己冲凉前放在那里的手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对莫然的父母说,按下了号码后,却迟疑着不肯按下接通键。 方凌从我手里接过手机,轻声说:“让我说吧。” 我摇了摇头,又把手机拿回来,按下了接通键。响过两声之后,电话被接起了,是莫然的母亲。 “喂,您找哪一位?” “阿姨,我是程纪。” 她有些意外,可以听得出来:“哦,程纪,你怎么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么?” “阿姨,莫然她……” “莫然她怎么了?” 我咬了咬牙,快速说道:“她出了车祸……” “她怎么样了?”她急了,打断了我的话。 “她,她走了。” “咣当”一声响,是那边的话筒掉在了地上。一会儿之后,莫然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程纪,你说,莫然她死了?” “是。” “死了?死了?怎么会?” 电话突然断了,听着从手机里传出的盲音,我突然觉得眼睛很痛。快速地眨了眨眼,我放下手机,默默地走过去躺在床上,眼睛盯着上层的床板,一动不动。 死了?死了?怎么会?这句话,完完全全地充塞了我的大脑,一时之间,其他的一切我都想不到了。 莫然的葬礼是在五天之后举行的,说是葬礼,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仪式罢了。医院派灵车把莫然的遗体送到殡仪馆,而莫然的父母、我还有方凌他们就在殡仪馆里等着进行告别仪式。 这一次的告别仪式上,我最后一次看到我的莫然。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片惨白,让我几乎不敢认她了。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关于她的一切都将是记忆了,仅有记忆。 莫然母亲,在看到女儿的一刹那便即哭晕了过去。莫然,是她唯一的女儿,而她现在,已经快要五十岁了,不伤心又怎么可能呢? 仪式结束了,莫然被送到了火葬场。陈泽从始至终没有露面。 当莫然的骨灰盒到了她父亲手里的时候,她的母亲又哭了,楚素和莫然的一些女同学也陪着掉泪,而我和方凌他们,或是望着蓝天,或是看向远方,总之,将泪压到了心底。也许,是年龄和性别让我们不能哭泣,而在我心底,哭的次数又何下于千万次。我的莫然,就这样突然地离我远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不知为什么,莫然的父母没有把她的骨灰带回家乡去安葬,就在我们上学的城市里,找了一个公墓把她葬了,而后,没有做更多的停留,他们回去了。 第六章 变 第四节 父母到来 不习惯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习惯的。从此,没有人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发短信给我,没有人在食堂里打好了饭等我,没有人挽着我的胳膊在我耳边轻声说未来应该有什么未来应该怎么过。 我觉得很累了。没有了莫然,我不知道我的努力还需要去担起对谁的责任。迷茫间,我的日子逐渐变得不清晰,我只能说,我每天都在依着惯性生活。我也会莫名其妙的避开方凌他们,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去想。 我总是被林木森找到,他并不到我的身边来,他只是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默默地弹奏他曾经为文然弹奏的曲子。两个遭遇相似的人,便在这乐曲中默默感伤,互为慰藉。 在莫然下葬后的第十四天,我的父母千里迢迢赶到学校来看我。 一见到我,母亲便说:“小纪,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然后她的眼圈便红了。父亲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我小时候才看到过的怜爱的目光望着我,我突然觉得很想哭。从我上中学起,父亲就对我说男子汉要坚强,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对我很严格,我便再没见到他怜爱的目光。而现在,因为莫然的离开,他认为我像小男孩一样需要抚慰么?于是我便真的哭了,我抱着母亲,把头搁在她的肩上,沉静如小男孩般任泪水安静的一滴一滴地渗入母亲的衣衫。母亲轻拍着我的背,如我小时候她哄我入睡一般。 当羞赧的感觉突然出现的时候,我把头抬离了母亲的肩膀,快速地用左手食中二指拭了拭泪,对着父母一笑。母亲的眼里同样是泪光盈然,她微笑着,微仰着着看着我,抬起手,用手掌抹去了我眼角残留的泪,轻声说道:“看你,都这么大了……”而后便抿嘴看着父亲。 父亲也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儿子,我们一起走走。我和你妈妈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我点了点头,带着父母慢慢地在校园里走着,在与宿舍楼不远的地方,方凌跟了上来。 “干爸,干妈。” 我们停下来看他走近,母亲笑道:“凌子,怎么改口这么叫了?” 方凌搔了搔头,呵呵一乐:“叫伯父伯母都叫那么久了,不能踏步不前了啊,可是直接叫爹妈总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父亲也笑道:“凌子这小子,嘴可是越来越巧了哦。” 方凌拿眼斜了我一下,又说道:“干爸干妈,我当导游好不好?小纪嘴笨,一定没我介绍的好。” “好,不过先得说好,不能收费哦!”母亲是了解方凌的,所以她装作一本正经地这么说。 方凌又搔搔头:“这个嘛,这个世界,免费的导游嘛,好像是没有的。要不这样好了,你们带小纪吃饭的时候也带上我吧。” “哪一次少了你这小鬼头啊?”父亲终于笑出了声。也就是只有方凌了,我是没有本领让父亲笑出声的,方凌的确很能活跃气氛。也正是他的这一特点,让父亲一次次心甘情愿地掏腰包给他买东西吃,从小学起一直到现在,甚至以后。 添了方凌,一行四人又慢慢地开始绕学校了,我走在父母中间,方凌时而左边,时而右边,不时地指点着某座楼或是某个雕塑或是某种植物,一张嘴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母亲经常的转眼看我,为了不让她担心,我收起了所有的不愉快,偶尔给方凌补充几句。转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们在足球场边的石凳上坐下了。方凌坐在我旁边,看了看坐在另一处的我的父母,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小纪,我看到六木哭了。” 我呆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 “刚才,你哭的时候,我和刘哲六木就在不远处看着,然后六木就眼圈红红的一个人走开了。” 原因我是知道的,而方凌和刘哲还不知道,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林木森和白灵,不能说谁更幸运一些。他们兄妹,都是很不幸的。只是,他们都是坚强的。可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他们都在我面前哭过。 我忽然觉得自己想通了。比起林木森来,我拥有的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而且,莫然一定也不希望看到我消沉的样子。 我又忆起了那一轮红月亮,那一轮见证多和莫然开始成为朋友的红月亮。它是唯一的。或许,正如那轮红月亮一样,我对莫然,应该是铭记,而不是沉沦于失去她的痛苦。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对着看着我发呆的方凌微微一笑。 方凌摇了摇头,满是疑惑的样子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干爸干妈,”方凌突然叫道,“小纪坏了。” “什么坏了?”父亲和母亲一起走了过来。 “谁知道啊,刚才莫名其妙发了两分钟呆,然后就不一样了,还对我很贼的笑。” 我拍了方凌一巴掌,站了起来:“爸,妈,你们别听凌子瞎说。” 父亲和母亲对望了一眼,眼里都泛起了喜色,想来他们都感觉到了我的变化。 父亲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儿子,我和你妈妈决定明天回去了,毕竟还有事要做。” 我点了点头,蓦然间又觉得有些伤感,为他们的匆匆来去。他们颠簸千里来安慰儿子,即使他们的儿子已经跨入了成年人的行列。为我父母,他们真的太辛苦了。 晚上的时候,我们到学校外面的火锅城吃饭,除了方凌,还有林木森、刘哲、楚素。我给穆絮打过电话,可她说晚上要听一个报告,所以没来。 这该是莫然离开后,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吃饭了,尽欢而散。送父母到学校招待所,我和方凌、林木森一起回宿舍,刘哲和楚素则去营造一段短暂的二人世界了。自从莫然去后,刘哲似乎放下了他那有关距离的论证,开始用较多的时间和楚素一起了。 第六章 变 第五节 翡翠 夜半的时候我突然醒来,发现林木森的床位是空的。我坐起身,然后发现他站在阳台上。我悄悄披衣下了床,也走到了阳台。 “木森,睡不着啊?” “嗯,”林木森转着看了看我,微微一笑,“今天的月亮很美。” 我抬着,云很淡,月亮白得让人惊讶。 “是啊,很美。”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木森看了看我,忽然擎起握着的右手,展开了,一块翠玉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玉上刻着弥勒佛像,雕工非常细腻,很显然是大师手笔,价值不凡。 这玉对我而言是再熟悉不过了,于是我笑了。 “阿姨说,你的那一块是翡玉。” 我点了点头,从脖子上解下了一直贴身戴着的那块玉,放在左手手心里,然后让左手与林木森的右手持平。翡翠相映,红的如血,绿的似叶。两尊弥勒佛,一模一样。 林木森看着我,眼神在慢慢发生变化。 “这玉是我刚出生的时候爸爸带回来的,我和弟弟一人一块。” “弟弟?” “嗯,你没想到吧,我曾经也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的。可惜他还没满月就夭折了。妈妈伤心了很久,这块翠玉她也就一直随身收着。” “可阿姨为什么把它给我?” 我狡黠的一笑:“你没有问么?” “我问了,可阿姨只说,她看到我觉得亲切,就像看到儿子一样。我当时就想,我哪里像你了。” 我心里嘀咕着,老妈编理由的本领实在有待提高,嘴上却说:“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呵呵,木森,妈妈一定是觉得我不如你好,打心眼儿里希望你是她的儿子才好。” 林木森瞪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笑了。 “收起来吧!有你做弟弟也不错。”我嘻笑着又把翡玉挂在了脖子上。 林木森依言收起了玉,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我想,他的眼圈不会再和今天一样发红了吧。对于他这种从小失去父母的人来说,有一个地方可以寄托下父亲、母亲这两个称谓,便已足够。翠玉,是我请母亲送给他的,对于他的事,母亲知道的很清楚,所以,她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 一片浮云遮住了月亮,林木森打了个哈欠,而后似乎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边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边说:“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我看了看天空,低喃了一句:“看来,明天又是个晴天了。”然后,回铺睡觉。 父母订了晚上的火车,上午的时候,由我陪着他们去了莫然的墓前。莫然生时最喜欢白色的百合花,母亲自己去花店精心挑了一束。当把这束花摆在莫然的墓碑前,母亲又落泪了。我知道,母亲对莫然一直心存好感的。早在两年前,她就把莫然看作准儿媳了。而今,莫然就这么去了,她又怎能不伤心呢? 父亲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一句话。 傍晚的时候,父母亲坚决不让我送他们到火车站,在学校大门口,父亲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地说道:“儿子,你真的已经长大了。” 看着他和母亲坐的出租车渐驶渐远,我苦笑了:“是啊,长大了。” 林木森他们一直站在我的旁边,听到我这么说,他们几乎同声说道:“是啊,长大了。” 我转身瞪着他们,好一会儿之后,终于一起大笑了起来。我们都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 第六章 变 第六节 走路,返回 父母回去了,我的生活里再没有什么事。没有了莫然,我也只是一日日地平淡,不用去照顾谁,也没有谁来特意照顾。 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刘哲与楚素的感情升温极快,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在一起,去散步,打球,吃冰淇淋……每次看到他们俩,我心里会微微的痛,心里会想到,如果莫然还在,我们也可以同样的享受生活——虽然之前的一年中,我们也算是在享受生活,可那时间,毕竟太短。 生命,真的很脆弱。 先是陈文然,然后是莫然。 人总是很容易被伤害到,先是林木森,然后是我。 整个大学期间,无论是林木森还是我,再没有接近过其他的女人。昏昏噩噩间,就此大学毕业。终于,到了我们正视自己是成年人的时候了。 拿到大学毕业证,我的学生生涯也就此到头,因为我不想再读下去了,读书并不是我的喜好。林木森在半年前已经找到了一份很不错了工作,继他之后,刘哲方凌他们也陆续上班了,而白灵,考取了南方一所学校的研究生。我因为想四处走一走,便一直没有出去找工作。历年所积的稿筹,可以让我简单地走一段时间。 离校之后就出发了,山南海北。简单的行囊,一脸的风尘,身形也日渐消瘦,可眼睛在行程中,一日日地变得明亮,大好的河山,果然可以让人心胸开阔。 行走已逾三月,某一天突然收到林木森的消息:“九月二十七,十多年来第一次与小茵一起过生日,你要回来。” 这一条消息,让我再一次想念白灵。她过得还好么?莫然过世的两年多时间里,很少有她的电话,很少见到她,她犹如在我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而今,又能见到她了么?自己又如何去见她呢? 想了很久,我最后还是决定回去了。 见一见她也好,毕竟曾经有那么多事。 看一看已经到了九月中旬,离他们所在的城市依然很远,我于是踏上了归程。三天之后,再次踏足我曾经熟悉的车站,一丝苍凉之意不由得浮上心头,时间过去,果真是特是人非啊! 我并没有立即到林木森的家里去,而是先去了莫然的墓前。三个多月没有去看她了,不知道她可还好? 公墓里干净而且安静,我静静地走到莫然的墓前,放下一束白色的百合,然后坐下,开始吸烟。一直以来我都算是个好学生吧,因为在我做学生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吸过烟。而在开始走路之后,我慢慢地开始吸烟,也许是旅途寂寞,也许是旅途辛劳,总之,是我也说不清楚的理由。 一直坐到了日落西山,我才站起来,再看一眼墓碑上莫然的照片,转身离开。 林木森的家并没有什么变化,我到的时候,只有奶奶在家。她告诉我,白灵在学校里还有事忙,而林木森公司里聚餐还没回来。离九月二十七日还有三天,这三天里,除了林木森家,我无处可去。 晚上的时候,林木森微醉着回来,看到我在,他立即清醒了一般向我冲过来,哈哈笑着给了我一拳:“程纪,你回来了,算你够朋友。” 我扶他在沙发上坐下,淡淡地一笑:“总得回来才行吧,你那么有诚意地邀请我。” “是啊,呵呵,我头有点痛,明天再和你细聊,在家里别拘束啊!”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我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他也并没改变多少。奶奶帮我安排了住房,旅途中已经习惯了随遇而安的我,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早早的,我就睡着了。 父母回去了,我的生活里再没有什么事。没有了莫然,我也只是一日日地平淡,不用去照顾谁,也没有谁来特意照顾。 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刘哲与楚素的感情升温极快,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在一起,去散步,打球,吃冰淇淋……每次看到他们俩,我心里会微微的痛,心里会想到,如果莫然还在,我们也可以同样的享受生活——虽然之前的一年中,我们也算是在享受生活,可那时间,毕竟太短。 生命,真的很脆弱。 先是陈文然,然后是莫然。 人总是很容易被伤害到,先是林木森,然后是我。 整个大学期间,无论是林木森还是我,再没有接近过其他的女人。昏昏噩噩间,就此大学毕业。终于,到了我们正视自己是成年人的时候了。 拿到大学毕业证,我的学生生涯也就此到头,因为我不想再读下去了,读书并不是我的喜好。林木森在半年前已经找到了一份很不错了工作,继他之后,刘哲方凌他们也陆续上班了,而白灵,考取了南方一所学校的研究生。我因为想四处走一走,便一直没有出去找工作。历年所积的稿筹,可以让我简单地走一段时间。 离校之后就出发了,山南海北。简单的行囊,一脸的风尘,身形也日渐消瘦,可眼睛在行程中,一日日地变得明亮,大好的河山,果然可以让人心胸开阔。 行走已逾三月,某一天突然收到林木森的消息:“九月二十七,十多年来第一次与小茵一起过生日,你要回来。” 这一条消息,让我再一次想念白灵。她过得还好么?莫然过世的两年多时间里,很少有她的电话,很少见到她,她犹如在我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而今,又能见到她了么?自己又如何去见她呢? 想了很久,我最后还是决定回去了。 见一见她也好,毕竟曾经有那么多事。 看一看已经到了九月中旬,离他们所在的城市依然很远,我于是踏上了归程。三天之后,再次踏足我曾经熟悉的车站,一丝苍凉之意不由得浮上心头,时间过去,果真是特是人非啊! 我并没有立即到林木森的家里去,而是先去了莫然的墓前。三个多月没有去看她了,不知道她可还好? 公墓里干净而且安静,我静静地走到莫然的墓前,放下一束白色的百合,然后坐下,开始吸烟。一直以来我都算是个好学生吧,因为在我做学生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吸过烟。而在开始走路之后,我慢慢地开始吸烟,也许是旅途寂寞,也许是旅途辛劳,总之,是我也说不清楚的理由。 一直坐到了日落西山,我才站起来,再看一眼墓碑上莫然的照片,转身离开。 林木森的家并没有什么变化,我到的时候,只有奶奶在家。她告诉我,白灵在学校里还有事忙,而林木森公司里聚餐还没回来。离九月二十七日还有三天,这三天里,除了林木森家,我无处可去。 晚上的时候,林木森微醉着回来,看到我在,他立即清醒了一般向我冲过来,哈哈笑着给了我一拳:“程纪,你回来了,算你够朋友。” 我扶他在沙发上坐下,淡淡地一笑:“总得回来才行吧,你那么有诚意地邀请我。” “是啊,呵呵,我头有点痛,明天再和你细聊,在家里别拘束啊!”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我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他也并没改变多少。奶奶帮我安排了住房,旅途中已经习惯了随遇而安的我,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早早的,我就睡着了。 第七章 云 第一节 再见白灵 当我还朦朦胧胧的时候,就有人敲我的房门了,我爬起来,穿着睡衣去开了门,林木森正含笑看着我。 我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关上门以后打了个呵欠,有点不满地道:“六木,这么早就敲门你是要干什么啊?” 林木森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昨天我喝醉了,没有好好跟你说说话,所以一早来补上啊,怎么样,睡得还好吧?” “还好,就是你不该这么早来吵醒我,”我又打了个呵欠,“呵呵,算了,就给你讲讲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些趣事吧!” 本来就没有走多少时间,有趣的事也不多,所以一会儿之后也就讲完了。之后我看着他,问道:“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 “还行吧,”他的眼珠转了转,“小茵今天下午回来,我没有告诉他找你回来的事,一起逗逗她怎么样?” 看着他稍带狡黠的眼睛,我有点无奈的笑了笑:“这个还是不要了吧,我和她一直以来好像都不开玩笑的。” “慢慢地会习惯嘛,好了,你听我安排,今天小茵回来的时候你先躲在房里别出来,一切由我去说吧,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由分说的,林木森出去了,留下我一个在那里默默地坐了好久。当早晨六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我换好了衣服,然后去洗脸刷牙。 林木森去上班了,我吃过早饭,无事可做之下,回到房间里开始写游记。 下午四点多,林木森先回来了,他到我房里,看到摊在桌子上的一沓纸,眼角便漾起了笑意:“还在继续写啊?都好多年了,你不是想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生活下去吧?” “哦,也就是闲着没事的时候写一写吧,就当是消遣了!你呢,还弹吉他么?” “也算是消遣啊,可惜工作忙,也不是经常玩了。”林木森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看表,“小茵说五点三十分左右到家,别忘了我早晨说的话哦!” 我无奈的笑了笑,既然林木森要这样,那也不驳他了吧! “好吧,你想怎么逗她呢?” 林木森摸了摸下巴,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嗯,我今天又想了想,那就只让她吃一惊好了吧,再怎么逗我也想不出来了。呵呵……” “嗯,那好了,她回来的时候我先待房里,由你去说吧!” “好吧,那就这样了,”林木森站起来,“我先和奶奶说一下,免得他露馅了。” 看着他走出去,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写我的游记,近期经历过的事,已经快要写完了。 五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我听到门环被扣响的声音,我微微一顿,轻轻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林木森开了门,当他闪身让在一边的时候,我又一次看到了白灵。 两年多了,她的变化真的很大。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一个眼睛里有忧伤的小女孩了。整个人看过去,像淡雅的兰花,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人的的性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一双兄妹有说有笑的走回来,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门里,我才缓缓转身,回到桌前坐下。 门虚掩着,以便外面的声音可以传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怕见到白灵。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庆幸林木森今天的提议,让我不至于太慌乱。毕竟已经两年多没有见面了,而现在,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初的学生。 “小茵啊,路上累不累啊?先坐下休息一下,哥给你倒水去。” “嗯,谢谢你了,哥!” “呵呵,说什么傻话呢,你先坐啊!” “哦,知道了。” 接下来是很长的寂静,寂静到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没有林木森的话,我也不好就走出去,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给,小茵,喝水。奶奶说饭已经准备好了,先喝点水,洗手准备吃饭了。” “嗯,我知道了。” 听到脚步声,我知道是白灵进洗手间去了。我心里有些疑惑了,不知道林木森要到什么时候才把我摆出来,开始庆幸的理由到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而且我觉得,拖得越久,我会越尴尬。 碗碟放在桌子上的声音传来,他们是要开饭了吧。 “对了小茵,我差点忘了,家里还有客人,他现在客房里,你去叫他过来吃饭。”是奶奶的声音。 白灵轻轻的应了一声,听着她的脚步声离我在的房间越来越近,我的心里不由得一紧。两年多了,这样的见面会如何呢? 门被轻轻地敲响了,我定定神,走过去打开门,那一刻,白灵就那样呆呆地愣在了我面前。 第七章 云 第二节 一些事情 “还好么?”我尽力让自己的笑显得从容,只是效果如何,我是无从得知了。 “还好吧,”她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苦笑,“你怎么不早点出来呢,捉迷藏啊?” “不……这是木森的主意。” “当然是我的主意啦,像程纪那么呆瓜的人怎么能想到给你惊喜呢?”林木森已经站在白灵的身旁,对着我们微笑了,“好了,现在是吃饭时间,奶奶在等。” “哦,是啊,”白灵转头对着林木森一笑,又转过头来望着我,“去吃饭了,奶奶在等。” 说完转身当先去了,林木森看了看我,眼神有点怪异:“好了,我们也走了。”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林木森想找些话题来讲,却全都是三言两语就说完了的。如是几次,他也只好放弃了,安静地吃过饭带我一起走开,留下白灵收拾餐具。 回到我住的房里,林木森有些严肃的看着我说:“程纪,虽然小茵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一直挂念着你的。莫然离开也已经两年多了,你看是不是……” 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六木,我和她已经两年多没有见面了,这两年多来发生的事谁都不是很清楚。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还是先不说吧。” 林木森沉默了好一会儿,留下一句“你再考虑一下”就离开了。 我移到桌前坐下,以往发生的事一点一滴的在脑海里浮现,好一会儿之后,忽然一声感叹从心底传来:原来一个人可以经历如此之多啊!我发觉自己一时间真的没有办法和白灵在一起。还好,她还在上学,或许这些事并不急着考虑吧。 好久没有回去看父母了,我决定在林木森和白灵的生日之后回一趟家。 第二天的时候我出去给白灵买礼物,顺便买了回家的火车票。考虑到不知道再过多久才会再到这个城市里来,我想再去看一看莫然,于是在花店里买了百合,乘车到了公墓。 公墓里很安静,因为左右无事,我也不急着回去,便静静地坐在她的墓前,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碑上莫然的照片,让记忆在以往的空间里游荡,喜忧随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我回头的时候,便看到了白灵,她的手里捧着一束百合,缓缓的向我走了过来。 她在我的身边蹲下了,轻轻地把那一束百合放在了墓前。我又看了看那墓碑上的照片,莫然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甜美——虽然这照片已经经受了许多的日晒雨淋。 我和白灵都沉默着,只是盯着莫然的照片。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白灵终于先站了起来:“很久没来看她了,今天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一下。好了,程纪,回去吧,天已经很晚了。” 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白灵走在前面,我跟着她,一起走出了墓园。 “你们出来了,快点走吧,奶奶一定在等我们回去吃晚饭了。” 我抬起头,看到了林木森。 “木森,你也来了。” “是啊,我和小茵一起过来,可小茵今天不让我进去,我就在外面等着了。” “哦,”我转头看了看白灵,淡淡的笑了笑,“很晚了,我们走吧。” 林木森笑了笑,转过身去打开了车门,我和白灵上车在后座上坐好之后,林木森便关了车门,自己走到前边去,坐在了驾驶坐上。 回到家里,奶奶确实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我们回来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张罗着开饭了。 吃过饭后林木森依然带着我回到我住了房间,坐好之后,他开口道:“我们公司现在正招人,你要不要来工作呢?” “我可能再走一段时间吧!哦,对了,我买了后天回家的车票,回去看一看爸妈。” 林木森一愕,一会儿之后从衣服里拉出了那块翠玉,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怎么这么急啊?不过也该回去了,代我向爸妈问好。” “嗯,我会的,估计爸妈也一定惦着你这个干儿子吧,呵呵……” 林木森一笑,没有再说话。 稍晚一些的时候,我拿着下午买来的礼物轻轻地敲响了白灵的房门。 “程纪么?门没锁,你进来吧。” 我推门进去,白灵正坐在床头,身边放了一本书。我把礼物递过去:“祝你生日快乐!” 白灵站起来,微微一笑接过了:“谢谢,听哥哥说你后天回去?” “嗯,很久没有回去看父母了,需要回去一次了。” “是得回去了,今年暑假的时候我去看妈妈和弟弟,和方凌一起去过你家,伯母身体好像有些不太好。” “哦,”我吃了一惊,每次打电话爸妈谁都没有提起过,“怎么回事,他们都没告诉我。” “大概是怕你担心吧。” “也许是吧。好了,白灵,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白灵突然有些生硬的道:“别叫我白灵,我是林木茵。” 我愣了一下,刚转过的身子又转回来,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轻叹了一声道:“好,小茵,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白灵并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我转身走开。 第七章 云 第三节 回家 他们兄妹的生日,并没有很多人来,他们的父母去世后,已经没有什么亲戚往来了。十点多的时候,终于来了第一批也是唯一的一批客人,都是熟人:刘哲,楚素,洛蕊。把礼物给了林木森之后,刘哲楚素立马向我蹦了过来,刘哲一拳楚素一脚,以此来表示对我的亲热。 “啊哈,程纪,好久不见了啊!” 听刘哲话讲得阴阳怪气,楚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有两天了,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还好……” 没等楚素说完,刘哲已经嘿嘿笑道:“当然好了,有老公每天陪着小心,她多惬意啊!” 这倒是一个大的意外了,没想到他们已经结婚了。 “恭喜恭喜啊,呵呵,没有到场庆贺,实在抱歉了。” “你每天陪着小心么,刘哲,我什么时候要你陪着小心了?”楚素一脸委屈的样子,似乎刘哲不给她一个好的解释她就要哭了似的。 我急忙避开这一对活宝,转身找洛蕊打招呼去了。 洛蕊的变化也确实大,穿着长裙,化了淡妆,再也不是女孩儿,而是完完全全的女人了。 “程纪,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了,工作了?” “嗯,多亏了木森帮忙,不然现在恐怕还闲置在家呢!” 洛蕊冲我一笑,过去拉着白灵聊天去了。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一直保持着很亲密的关系吧。 一起玩玩闹闹,时间也是过得飞快,也许是进入社会时间还不是很久,刘哲楚素爱闹的性格一点也没有改变。就这一对孩子,却已经组成了一个家庭,让人不得不感叹。晚上十点多,来了的又走了,我回房去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上午出发。 一切准备就绪,我再看了看自己住的房间,记得当年送喝醉酒的林木森回家,我也是住在这个房间里,那时候,陈文然才刚刚辞世。到如今,陈文然的名字已经在我们的生活中渐渐淡去,再没有人提起。沧海桑田的变化,无奈而又让人欣慰。 该过去的,总是会过去,莫然离开两年多,我心里的痛也已经慢慢释怀,想起时,也仅仅是伤感罢了。 十点多,当我正站在桌前看窗外的星空时,白灵静静地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还不睡呢,小茵?” 白灵低垂着头,轻声道:“你明天要早了,来找你随便说说话。” “哦!” “你回去之后准备做什么呢?会不会找份工作安定下来?” “暂时不会吧,我想多走走。回家看了父母之后,我会再出发。” “嗯,你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对吧?从中学起,你就一直希望以后可以四方游走,直到累了的时候。” “是啊,我应该算是实现了愿望。那么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你以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我?到现在似乎也没什么愿望了吧,所以也没有实现不实现可以说。好了,已经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即使不再来,也记得偶尔打个电话。” “哦,我会的。” “嗯,那我先走了,晚安。” “晚安。” 回家了,家里是一直以来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想一想,我离开家在外面,也不过九个多月吧,其实并没有多久。但与爸妈再见,还是满心的欢喜,犹如小孩儿一般。 爸爸出门去买东西了,要做一桌丰盛的饭菜给远归的儿子去一去风尘。 和妈妈讲了好一会儿话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熟悉的床上,一丝慵懒之意浮上心头,几乎让我不想再离去。 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我在不久之后还是会踏上旅程,因为正如白灵所说,这是我从中学起就有的愿望,如今有机会实现,怎么可以放弃呢? 探手拿过电话,拨给方凌。十多分钟后,我就听到了方凌的声音:“干妈,小纪躲哪儿了?” “在他房里,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哦,我去看看。” 我躺着没动,方凌推门进来,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开了口:“老了,瘦了。” 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不由得笑骂道:“死凌子,怎么和我妈一个口气啊?” 方凌嘻嘻一笑,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从六木家回来是吧?白灵和六木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凌子,我还见到刘哲了,你知不知道他和楚素已经结婚了啊?” “知道啊,嘿嘿!对了,你还走不走?” “走啊,家里待一两个礼拜就走了。” “这可不行啊,”方凌压低了声音道,“我还要你当伴郎呢,你走了怎么行!” “你也要?这么快?” 方凌翻了翻白眼:“快什么快啊?都这么大的人啦,再说了,我老婆那么好,不抓紧点儿给人家抢了怎么办啊?” “什么时候啊?” “下个月,所以你至少得等一个半月,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帮忙啦!” “好了,我等,呵呵,你的大事嘛!” “得,有这觉悟就好。” 如此,因为方凌的事我在家里暂时安定了下来,这段时间里,父母一直都是很高兴的样子,可是,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 第七章 云 第四节 山村 一晃眼,两个月就过去了。方凌的蜜月也已经结束,我发现自己应该走了。 家,是可以让人变懒的地方,而暂时的我,还想继续行走,所以我得尽快摆脱对家的依赖。拖久了或许会舍不得离开。于是我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再次出发。 终于到了离家的这一天,母亲把我叫进她的房里,轻声说道:“小纪,你年龄也不小了,记得早点回来,一个人总是要安家才行,走路只能是一时的。还有,莫然已经离开那么久了,你是不是该为自己的事再考虑考虑了?前一段时间白灵和凌子一起到咱家来过,我看得出来,姑娘心里有你,你是不是应该上心一点?” 我不知道白灵来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但母亲说的总归是猜测。所以我只是说:“妈,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放心吧!” 母亲没有再说什么,离开的时间到了,她和父亲一起送我出了家门,或许,我的这一选择不是他们想要的吧,因为我临走时的回头一望,发现父亲的皱纹已经很深,母亲眼角隐隐地有泪光在闪动。 自私或者其他,总之我还是狠了狠心肠离开了。 东奔西走,我以自己的一双脚,一点一点地踏过祖国的山山水水,大好的河山,只是到处人满为患,而且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形形色色的事。不止一次上过别人的当,甚至有两次,在死亡的边缘经过。也帮助了很多人,虽然并不足以惊动,但总可以稍慰己心,知道自己依然有一颗向善的心。渐渐地,喜欢佛理。 春去秋来,冬雪过夏花开。又一个两年过去,又一次落难之后,当我从重伤昏迷中醒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憨厚的男人的脸。看到我醒来,他的脸上立即笑开了花,随即喊道:“阿诺他妈,阿诺他妈,快端米汤来。” 很快的,一碗小米粥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随即是一张笑吟吟的中年妇女的脸。她用勺子一口一口的把粥喂进我嘴里,突然间我很想母亲。 那个男人是阿诺的大伯,而阿诺是一个十岁多的男孩。在他们的照料下,我一日日地好了起来,之后发现,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 山村里只有二百多人,很安静,所有的人都纯朴善良,在初始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进入了神奇的桃源圣地,可惜这里并没有桃花开。 如此好的地方,我怎么能舍得立刻离开?当我身上的伤完全好了的时候,阿诺的大伯又来了。 “小纪啊,我看你是读过大书的人,是不是啊?” “哦,我大学毕业,有几年了。” 听到我的话,他立即喜上眉稍了:“那你不急着走吧?” 我一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也就老老实实地答道:“我觉得这里挺好,而且我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做,所以我想再呆一段时间。只是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会不会,”他的大手摇来摇去,“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帮忙的。都是我们这里太偏了啊,这不,刚分配来的老师,呆了不到一个月就又跑了,搁下一大群等着上学的娃娃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我想求你先给咱替几天,不知道可不可以?” 或许,走到这样的山里,拥有知识的人总是免不了要做一做教师的吧!我于是答应了阿诺的大伯,停留在了这个小山村里,就此开始了山村老师的生涯。直到有一天林木森的突然出现,才打断了这一切。 第七章 云 第五节 原为白灵 在这样边远的地方被他找到,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林木森是步行走进村里来的。因为村里的羊肠小道不能让他华贵的奔驰进来。所以,他把车停在了离村几十里地的镇子上,步行着来了。 上次见他,也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了,那一次是他和白灵的生日。 林木森看起来又胖了一些。说起来,他也应该算是一名成功人士了,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名高级主管了。 我给林木森倒了一杯水,他接过了,在我宿舍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退后一步,坐在了床沿上。 “木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瞪了我一眼:“那有什么难的?你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这一次来,其实我是想和你说一说小茵的事,她已经毕业了,也参加了工作。我想问一问你,你觉得和她在一起好不好?” “怎么说呢?”我笑了笑,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宿舍,“木森,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让小茵过得好了。我是那种太容易让心老去的人,而现在,我的心已经老了。我不能害了小茵啊!” “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你知道小茵喜欢你,她一直都很想和你在一起的。”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回去。她见到我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很失望的。” 林木森霍地站了起来:“程纪,你这是什么话?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变得有些不通情理?是不是在这村里呆太久了啊?或者是你想曲解别人的心意?” “不,木森,没有那样子。” “没有就好,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小茵么?”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喜欢。” “那好,你跟我回去。” 我转过了头,看着墙壁说:“木森,你回去吧,这几年里,我的心真的已经老了。介绍合适的人给小茵。我是应该被忘记的。你就当我已经消失了吧!” “程纪!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你就要这么辜负了小茵对你的一片情意吗?从她十六岁起,到她现在的二十六岁,她的心里你的位置从未有过片刻的偏移。你现在却要对我说要我帮她找别人?你居然能说得出口?我真的不敢相信。” “木森,你别这样激动?你,你还是回去吧!” “我这一次来,就没准备着无功而返。程纪,我去找地方住,你自己好好想想,看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林木森走了出去,看着被他关上了的门,我叹了一口气。 我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了那一扇小小的窗户。夏日午后的风带着一丝凉意,缓缓地掠过我的面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莫然已经离开五年了。是啊,已经五年了。其实对于莫然死的伤感,早已经变得很淡了,可是她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的痕迹,让我不可以在白灵面前自由了,上次见她的时候不可以,现在依然不可以。。 如果莫然还在,或许,我会和林木森一样,是一个成功的白领,正和莫然一起过着自己幸福的小日子。可假设只能是假设,莫然离开了。我自己蜷缩在这闭塞的山里做着一名简单的教师。 白灵,她还好吧?林木森是一个好哥哥,对她的照顾甚至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了,那么,她应该过得很不错了。唉,也已经两年多没有见到她了。 我很清楚白灵在我心里的重量,即使和莫然一起的时候,也始终未曾减少。只是,我把她搁在了心底,没有再让她浮上心头而已。 我决定出去走一走。翻过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便可以看到一条小溪。小溪约有八九米宽,一直不停地向东流去,曾有一次,我顺着溪水走了三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发现它的终点是哪里,当太阳落山之后,不得不带着一丝的遗憾返回了。 我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了,背着夕阳,看着溪水缓缓流去,许久都没有思维经过脑际。然而,最后,总要想起。 第八章 终 第一节 还是归去 我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可以去见白灵的理由——即使去见她或许根本不需要理由。 无论是现在我们两人境况的差距还是当年曾经发生过的事,都在阻挠着我再次轻松地面对她。 记得上次回家的时候,父母或直接或间接地问过我很多次我对以后的打算。 而且,当我又要离开的时候,母亲终于忍不住问我:“小纪,莫然已经离开那么久了,你是不是该为自己的事再考虑考虑了?” 我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复,母亲便又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你走吧,记得时常回来。” 我弯下身子捡起一个小石块,丢进溪水里,激起了一圈圈渐渐变淡的涟漪。或许,我应该回去了,无论怎么说,不能让白灵就那样无望地等下去。毕竟,她是我始终爱着的人,她应该有完整的人生,如果她的人生因为我而出现残缺,我对她的内疚将更加深了。认识她的十年多来,似乎总是我让她承受很多,而我,却只是背着内疚用悲哀的眼神望着她脚步踽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生活已经错了。 是的,我的生活错了。 我把手伸进衣兜,发现自己没有带烟来。三年多前开始吸烟,只是为了排解愁绪,最近,偶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离不开它了,每天都要抽十几支。 我决定回去。回去以后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 太阳已经被山挡住了,我从石头上起来,转身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路上遇到我的学生阿诺,他很高兴地告诉我说,一个城里人今天要在他家里借宿,给了他阿妈五百块钱。看着阿诺兴奋的发红的脸,我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阿诺走了,他说他阿妈让他去买鸡蛋,要给那个城里人做饭。 回到自己的宿舍,一时却不想收拾东西,于是便在床上坐下了,就那么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我站起来,走到挂在墙上的那一面小镜子前,看着自己被风雨打皱了的脸。行走的三年,的确让我老了很多。 我找出剃须刀,对着镜子很小心的把刚出头的胡子一点点的剃掉,而后打了半盆水洗了洗脸,镜中的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我对他笑了笑,转身从床底下找出了那个大大的包,把自己仅带在身边的两套换洗衣服和几本书装了进去,拉好了拉链。 我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宿舍,这是八个月前村民们为我新建的,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要离开了。即使是一天前,我也是认为自己在这里的日子会漫漫无期。林木森的到来,把一切都打乱了。 我躺倒在床上,双手支在脑后,直直地望着露出金黄色稻草的屋顶。 一个人的一生太容易改变,在如此变幻莫测的世界中。是天不想让我平静,于是它派陈泽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 天黑了下来,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没有月亮。我躺在黑暗中,没多久就睡着了。很偶然的,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只有莫然一个人,她在那里,可我找不到自己。我只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眼睛。她看着我,一直的看着,似乎要看完曾经约好的一生。当梦突然变得模糊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有淡淡的光从窗外透进来,应该是西方天空上的一弯小月吧。我起身点了一支蜡烛,找出一盒烟,对着蜡烛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开始抽烟。 林木森推门进来的时候,那一支蜡烛还在烧着,虽然阳光已然经窗子照了进来。地上有十多只烟蒂,林木森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四处看了看,然后走过去拿起搁在墙角的扫帚,把所有的烟蒂扫拢了,把扫帚放回原处,吹熄了蜡烛,打开了窗户后返身在床上坐下了。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么?” 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他,他正看着我放在床尾的那个包。 “什么时候走?” “你看着办吧,对我来说,什么时候走都是一样的。” “嗯,你,用不用和这里的人辞行?” 我想了想,站了起来:“你等一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去找了阿诺的大伯,正是他把我带进这个村子里的。听到我要走,他的脸色明显的变得有些悲伤了,可随后他就笑着说了一些祝愿的话,我离开了。 林木森执意要帮我背着包,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了。林木森高兴的像个孩子,让我觉得很是尴尬。若不是为了白灵,他何至于到如此偏僻的山村里来呢? 唉,说到底,还是我亏欠白灵太多。 步行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走到了镇上,早晨时出发,但到镇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很高了。林木森的额头渗满了汗,他掏出纸巾擦了擦,然后说:“程纪,还得七个小时才能回去,我们先吃早饭吧,顺便歇一歇。” 我点了点头,和林木森向着镇上最大的那间饭店走去。 林木森吃东西很慢,完全不像大学时的样子。看来,时间真的可以让很多事情都发生改变。那么,白灵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我怕见到白灵,因为我怕见到陌生。 事情总是按着一定的规律在发生,傍晚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林木森家的客厅里。奶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健康,见到我,便忙不迭地冲茶找点心。忙过一阵后才坐下,她告诉我说,白灵值班去了,要到第二天早晨才能回来。 很莫名的,我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可以迟一些再见到她了。能迟一刻也是好的,我可以更仔细的想一想,我该对她说些什么。或者,见到她时我该是什么样子。 天很晚了,林木森带我到我第一次来他家时住的那个房间里,然后出去了。我看得出来他很累,所以,我打消了想和他聊一聊的念头。不过,我同样不知道可以和他聊什么。 我躺在床上,久久地睡不着。一切依旧,一切却又陌生。昔日的所有,只归昔日了,今朝,我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了过去。 第八章 终 第二节 再度相逢 当我蓦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我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那个小闹钟,原来已经是八点一刻了。我急忙坐起,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白灵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抬头看到我,她放下报纸站起来,对我微微地笑了笑,说:“你醒了,先去洗洗脸,我去把牛奶热一下,洗过脸后到餐厅来吃早餐。” “哎!”我应了一声。 白灵向厨房走了过去,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除去更平和了一些之外,我似乎找不到其他的变化了。看不到她的时候,我折进了卫生间。 我洗过脸刷了牙,又仔细地梳理过头发,走进了餐厅里。 白灵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早餐:一杯牛奶,一个煎蛋,几片面包。 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来他们都已经吃过早餐了。 白灵坐在我的对面,静静的,无形中给了我一种家的感觉。 什么时候,可以有家?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低头享用自己的早餐。我吃的很快,也许是享受不了这种家的感觉。我已经孤单了很久,再次和曾经愿意亲近的人在一起,我有些慌乱。也许我在过往的这些日子里已经真的习惯了孤单。习惯,可怕的习惯。 我放下杯箸的时候,白灵站了起来:“程纪,你先到客厅里去坐一会儿,我收拾餐具。” 我点了点头,起身走进了客厅。客厅,我原本是客,是该呆在客厅里的。 白灵似乎还得忙好一会儿,我拿起她先前看的报纸,大致看了看,没有值得我注意的新闻。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关注新闻了,飘泊的人眼中没有别人。 我放下报纸,闭了眼,靠在沙发背上。听到白灵的脚步声,我睁开了眼。 “奶奶呢?她到哪里去了?” “她说想自己散散步,出去了。” “哦!”我忽然找不到其它的事说,于是闭上了嘴。白灵在我对面,靠在挂着她和林木森小时候的照片的那面墙上。也紧闭了嘴。 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是多久。白灵还是先开了口:“程纪,你瘦了很多。这几年,过得很累吧?” “没什么,习惯了。其实,到处走走看看,也挺好。” “哦,是吗?” “嗯。” “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大约一个月前,我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伯母的声音有些沉了。我想,她过得也许不快乐。” 我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掏出了烟,刚要点上的时候,发现白灵正盯着自己。我犹豫了一下,又把烟装进了衣袋。 “我以为你会戒掉。”“我没有,因为我发现,有时候,烟雾的确可以帮我遮去很多东西。” “这么说,你把它当作逃避的工具?” “也许吧!”我顿了顿,“半年多没有回家了,我想明天回去。” 白灵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一会儿之后,她点了点头:“好,我帮你订火车票。” 说做就做,她立即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了售票室的电话。电话很轻易就接通了,她很快就订好了票。回想起大学时订票的艰难,我自己笑了笑,感到有些苦。 白灵又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昨天晚上值夜班,有些累了,想去休息,就不陪你了,你自便。”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向着她的卧室走去,我想她没有看到我点头。 我的头有些疼,很沉。白灵卧室的门开了又闭,我站了起来,走到了院子里。我想去买一束花送给莫然。无意间回头,我看到白灵掩上了窗帘。 第八章 终 第三节 陈泽 我走出去,拦了一辆车到市里,到那家最大的花店,莫然曾经说过要开一家同样的店的地方,买了一大束白色的百合。 我从没有送过莫然玫瑰,因为我不喜欢玫瑰。在她上大学的四年里,每年她生日的时候,我都只送百合给她。白色的,很大的一束百合。 走出花店之后,我步行向着公墓走去。公墓不算很近,我走的又不是很快。所以,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我才站在了莫然的墓前。 墓碑上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模糊,我看不清她的眼睛。我不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我蹲下身子,想把百合放在墓前,却突然发现,那里已经有一束了,不同的是,那束百合有满天星点缀。我愣了一下,把手里的那一束和它并排放好,退后一步,坐下,静静地看着那碑,那花。 莫然,我是不是应该忘记?我是不是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不知道莫然的心会不会听到我的心的问题。我想哭,可我知道我流不出眼泪。我只是坐着,不动,看着那碑,那花。 第三束百合是在彩霞映红了西天的时候送来的。白灵把它放在墓碑前之后,在我的旁边坐下了。 “陈泽来过了?” “陈泽?” “你没有看到他么?”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几年来,每年他都要到这里好几次,送花给莫然,然后一坐就是一整天。” “哦!”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又说:“这个城市里的很多人都知道,陈泽是一个好人。” 我没说话,看着那三束百合。有满天星点缀的那一束,在中间。 “明天早晨八点半的火车票,我取来了。”白灵把火车票递给我。 我接过来,装进了口袋。说:“谢谢。” 白灵没有理我的那两个字,她说:“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 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白灵跟着也站了起来。 走出墓园我才发现,我将木森几天前送我的手表落在了莫然的墓前。于是我停下了。 “白灵,你等我一会儿,我把手表落在莫然墓前了。” 白灵回身看了看我,轻点了一下头又向着车子走去。我折转身,又走进了墓园。 远远地,我看到莫然的墓前站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人。我微微皱了皱眉,放缓脚步,在莫然墓前三四米的地方停下了。那人大约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转过了头来,瞬时,我们都愣住了。 陈泽,他不是走了吗?我看了看莫然墓前,不错,还是只有三束百合。我又把目光移到陈泽身上。少年时的痞气是一丝也找不到了,他的脸上,有深刻着的坚毅,他的眼睛,明亮而深邃。我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成功了,而我,至今什么都不是。 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举起了左手:“是你的吧?” 他手里擎着的,正是我要找的手表。 “对啊!”我淡淡地笑了笑,陈泽便走到我的面前,把手表递在了我手里。 “那么,再见了。”我又说。 陈泽微微点了点头。 我转身,刚走出几步,身的突然又传来陈泽的声音:“程纪,对不起。” 我呆住了,积压了许久的有关莫然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在我的脑海里肆意奔流,已平静了许久的心也突然的感到阵阵抽痛,一切的一切,已无从改变,陈泽的对不起,我还需要吗? 我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在脸上,然后转身面对陈泽:“没什么,不重要了。” 我又转身,刚走了几步又再次停下,就那么背对着陈泽,我说:“该忘记的,都忘记吧,你是有未来的人。” 这一次我没有再停下,直到坐进了白灵的车里。然后,默默地回到她的家里。 第八章 终 第四节 独自离开 晚饭吃得很沉闷,我宁可它只是我自己的感觉。但就连一向爱笑的奶奶也不肯展露笑容,这会单纯的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吗? 奶奶刚吃完饭就自顾回了房间,我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事。 饭后的残局白灵自去收拾,我回房间去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早晨起程回家。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我走过去开了门,正是林木森。 “程纪,怎么这么急,为什么突然的就要回家了?你有没有和小茵好好的谈过?” “木森,对不起。我不知道可以和她说什么,留下面对她,对我而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希望自如一些,所以我不得不离开。即使这被称作逃避。” 林木森哼了一声,又说:“小茵等了那么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真替她不值。而你,程纪,你太不负责任了。” “对不起,木森。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或许,我离开会更好一些,小茵应该有她自己的生活,而不必要一定有我参与。你好好照顾她。” “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可我能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你让我怎么照顾她的心呢?你不回来还好,回来却更让她伤心。” 我不再说话,只是将叠好的衣服装进了包里。 “我明天有事,就不去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吧!” 抛下这句话,林木森走了出去。我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怔怔地望着被关上的门,黯然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这次肯回来,已经有一半愿意放下往事了。我内心里其实是企盼着可以和白灵一起开始新的生活的。可是,我却不会开始,于是只得把另一半往事捧在手里,让自己不会空虚。 再没有谁过来,可我却是一宿未睡。 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林木森早已经走了。正如他所说的,他不会去送我离开了。奶奶也不在,经常呆在家里的她,不知道最近为什么总是出去。 白灵从厨房里走出来,说:“你起来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来吃早餐吧!” 我答应了一声,把行李包靠着沙发放下,在白灵之后走进了餐厅。一看便知道早餐是精心准备的,很丰盛。 白灵依然坐在我的对面,可我却不敢再想,昨天曾经那么清晰的家的感觉。匆匆地吃过了早餐,我努力对白灵一笑,说:“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你们好好照顾奶奶,自己也多保重。” “会的。” “那,我走了。” “好吧,奶奶有事要我去做,就不去送你了——你自己小心。” 我点了点头,走出餐厅,拿了行李自己走了出去。 当大门关上的时候,我向着窗口张望,白灵双臂环抱在胸前,望着我。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合上了大门。 我拦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而去,因为时间确实已经不多。 在候车室里坐了十多分钟,检票、上车,接着不久,车开了。 我看着车窗外向后倒退着的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事物,突然间很想流泪。当年因为我,莫然来到了这个她原本陌生的城市,而今,她永远地呆在了这个城市里。也是因为我,白灵与这里真正的亲人到了一起,从那时起便也埋下了扎根在这个城市的种子。如今,是我自己孤孤单单地回去。 第八章 终 第五节 人间后事 车厢里人不少,可我身边的座位却一直空着。也许,是哪一位先生或者小姐临时有事不得不放弃这一行程吧! 我眼睛涩涩的,感觉很累,便索性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我突然惊醒的时候,四周黑漆漆的,似乎正穿过一个隧道。鼻中有很熟悉的香水味。想是我的旁边已经坐了一位女士。不知为什么,车里没有开灯,所以我无法得知坐在我身边的人是谁。只是,我的心却“扑扑”地剧烈跳了起来。 这香味,真的很熟悉…… 我没有费太多的力气用于追索,脑际一道灵光闪过,便瞬间想起,这两天,是经常闻到这个味道的。 “白灵?” “不是,是林木茵,”她笑了笑,“你醒了?” “嗯!” “我回家去看一看妈妈和弟弟。” “哦!” 她的解释,是自然的,也是特别的。 “程纪。” “嗯?” “你还会继续走吗?” “不会了,我想找一份工作,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 “哦,这样真好。” “是啊,很好。我会结婚,然后等着教自己的孩子,看孩子和他的爷爷奶奶一起开心的笑。我想,我的生活,会很简单,也会很幸福。” 白灵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应道:“是啊,会很幸福。” 火车出了隧道,光线立即充满了整个车厢。看着淡雅的白灵,我发觉自己真的不可以再错过她了。错过她,我将一生有憾。 话在心里酝酿了好一会儿,我终于让它说了出来:“白灵,愿作我的新娘吗?” 白灵蓦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有亮亮的水光。 “程纪,你,你是认真的吗?” 我很轻但很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的反应。 白灵眼里的泪滴了下来,脸上却是满满的将要溢出的幸福表情。 “程纪,这一句话,我等了你三年了。” “那,你是答应了吗?做我的新娘?” 白灵微微地点了点头,脸上浮起淡淡地笑意。 我抓住了白灵的手,心里百感交集,这一次,我真的很确定,我的一生需要怎么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