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伤心好吗》 楔子 我叫魏伫彬，今年七岁。我瞒着妈妈独自来到墓地是为了看我奶奶。妈妈说爸爸明天就要到另外一个城市去工作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所以我特意到花店里买了花来看望奶奶，因为明天，我和妈妈也会跟着爸爸一起到另一个城市去。 “奶奶，瞩彬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来看你了，你一个人要过得开心哦！还有，奶奶你不要害怕一个人哦，虽然伫彬离开你了，可是伫彬会很想很想你的！”我把花放到墓碑前，抬起流着泪的脸对墓碑上的相片微微一笑，然后抬手抹干了泪水。 我准备走的时候听到了低低的哭声。寻着声源，我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墓碑前有一个小男孩，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我走过去，在那个男孩面前蹲下。看着墓碑，照片上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特别是她的笑容，那么地优雅温柔。然后我看着我眼前的男孩，他的眼睛真漂亮，像两颗黑亮的珍珠，与照片上的女人的眼睛一模一样。拉着他的手，我说：“哥哥，你为什么哭呀？” 他看着我，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他用一只手指着墓碑说：“我妈妈她不要我了.可是我要我妈妈！我要我妈妈！” 看着他哭得更伤心了，于是我也忍不住哭了。我想到了奶奶，那个爱我，疼我的奶奶。我抱着他说：“我们不哭，好不好？妈妈说我奶奶只是到另一个世界过更好的生活了而已，她并没有离开我。我相信你的妈妈也没有离开你，她一定是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他抬起泪痕斑驳的脸问我：“可是她为什么不把我和爸爸也带去呢？她不想我和爸爸也过那种更好的生活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妈妈可没跟我说过这个呀。想了片刻，我说：“可能那个世界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吧！” 他渐渐地不哭了，离开我的怀抱，看着我 ，有些不相信地问：“那么，我妈妈是真的没有离开吗？” “嗯！”我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学着妈妈的样子将手放到他的胸前，说，“她没离开，她在这里。” 他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我，将手放在我的手上，然后轻声问我：“我妈妈，在这里吗？” “是的。”我对着他笑，回答很坚定。 第一章 我好像见过你(1) 离开了十年，我又回到了这个城市，因为爸爸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家他工作过的公司上班了，于是我们又回来了。对于爸爸的工作我是不怎么关心的，嘿嘿，我就如妈妈说的那样，是个骄生惯养没心没肺的丫头，家里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只会伸手向他们要钱。 其实妈妈说错了。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上帝。我承认我是有点骄生惯养啦，谁让爸爸妈妈那么宠爱我呢。可是我有心有肺，家里的事除了对爸爸妈妈的工作不感兴趣外，其余的我都非常关心的。我虽常常向妈妈要钱.可是每次我都没要多少啊，其实我一直都是个挺节约的孩子。 我准备去看奶奶。这是我听到我们又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件要做的事。你想想，十年，十年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啊，我奶奶没想死我也想疯我了，然后我就哭了。我觉得奶奶是想我想死的。当然，我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奶奶是因病去世的。 说干就干。我从我的小猪存钱罐里拿了钱到花店准备买一束菊花。奶奶生前最爱菊花，不管哪种都喜欢。可是我在花店里只看到了白菊花。老实说，我不喜欢白菊花，甚至是讨厌，没有任何理由。也或许是有理由的，只是我此刻想不起来了。 正当我伸手去拿那唯一的一朵菊花时，只看到有一只手那么一抓，花就不见了。我挺直腰，抬起头，看见一个男孩正紧紧地抱住那朵白菊，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不要过来！于是我笑了。 从男孩的模样和表情来看，他仿佛把我当成了小偷，要偷他手里的宝贝，他不拿我就会要了他的命的样子。不过，他的模样真可爱，长得真是好看，小脸白净，五官清秀出尘，看着我的眼睛像两颗闪亮透彻的黑珍珠，漂亮得跟屏幕上耀眼的明星似的。我甚至怀疑他就是个明星。 可是我不允许他买走那朵花，那可是唯一的一朵啊，他买走了我上哪儿买去。十年没有见奶奶的我一定要带着她最爱的菊花去看她。 双手叉腰，我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对他说：“喂，那花我要了！” 他退后一步，把花抱紧了些，似乎是怕我了。看着我的眼睛，他说：“我不能给你。”声音真是好听。 哈，一个固执却善良又好欺负的男生，让人完全忽略了他的身高和年龄，以为他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我觉得这很好玩，装作不怕有什么用，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其实在害怕了！ 唉，我叹了口气。这么漂亮又可爱的一个孩子我还真下不了手，尤其是他的那副小孩模样，让我觉得我在犯罪似的。放下手，对着他微微一笑，我特温柔地说：“你必须得给！” 正在这时，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店老板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对我们说：“你们看，我店里只剩这么一朵白菊了，可是你们都要，抢来抢去地多不好啊。这样吧，我以10元起价，你们谁出的价格高就是谁的。” 靠，算你狠，一朵破菊花卖10块钱。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对方可是个善良的孩子啊，我可真不忍心发生也不希望看到我和他大战一场的局面。那个孩子你别看他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他的固执不会让他轻易妥协，而且那朵菊花对他来说应该是重要的。我敢肯定我猜对了，于是我说“好”，同时他也说了“好”。 “15！”我说。我虽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可是这些钱对我来说算不上大数目。 “20！” “30！”我说。我才不想一直跟他喊下去。我知道如果我喊25他一定会喊30。这么下去就算赢了也会输得很惨，更何况我就只带了30元。我亲爱的money啊！ 他歪着头看了我好一会儿，似是在思考，然后他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将花递到我手里，转身出了花店。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难过。轻轻地，我说了句“对不起。”只一会儿，我又想我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啊，是他自己主动放弃的，于是我把30元拿给了老板。看着她的笑容我真想给她一巴掌，你说这女人怎么这么黑心啊，30元钱就只给了我一朵花，还是一朵快谢了的菊花。但我只能看着花哭笑不得。 想到我节俭了一个月的零花钱就这么没了，于是在心里狠狠的说：“臭小孩，别让我再碰到你，不然就算你装得再怎么可怜我也不会可怜你的。我的钱啊，我亲爱的心爱的疼爱的钱啦！我回家的车费啊！ ” 在弯腰将花放到墓前的时候我流泪了，因为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模糊，因为我很努力也还是想不起奶奶的模样。我想起小的时候坐在奶奶的大腿上，我知道，那个画面里的奶奶笑了。只是，画面里奶奶的面容是模糊的。我用手去摸她的脸，可是她却消失了。 怎么办，奶奶？我已记不清你的模样了。 第一章 我好像见过你(2) 我的新学校的名字叫泽梦中学。我觉得很好听，没有理由地喜欢上了它。我所在的班级是高二〈4〉班，我不喜欢。从小到大我就不喜欢4这个数字，一直很讨厌它。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讨厌它的原因，可是这么多年了，却一直没有答案。我想：不一定每个问题都要有个答案吧，有些问题你永远找不到答案，而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 班主任姓林，叫什么他没有告诉我，我也没兴趣知道。林老师是个身体略有些胖，个子比一般男人稍矮的男人。笑的时候觉得他很和蔼可亲，但不笑的时候却又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可他究竟是怎样的性格，我就不太清楚了。希望别太严厉，不然我们就决免不了几场唇枪舌战，也许还得跑几趟办公室呢。 站在讲台上，林老师对着下面的学生们说：“同学们，今天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她叫魏伫彬。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她的加入吧！” 我在大家雷鸣般的掌声中走上讲台。对着大家微微一笑，说：“你们好！我叫魏伫彬。就如我的名字一样，我是个既有智慧又彬彬有礼的女生。”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继续微笑着。我觉得有双眼睛在看我，这让我心里不安，很莫名其妙的。 停顿的时间里，我找不到那个看我的人。看着我的新同学们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说着与我有关的话时，我补充说：“当然，这不是真的。我和大家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林老师看了看他的学生们，然后对我说：“魏伫彬同学，你坐到萧明朗旁边吧。” “可是老师，谁是萧明朗啊？”我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有些难过，因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我想起另一个城市里的那些朋友们，不知道这一刻，他们是不是也在想着我。可是我想他们，很想很想。 正当我想着我的朋友们的时候，我看到窗户旁的一个男生站了起来。我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因为他就是昨天那个跟我抢花的男生，是那个我决定再见面时我不会放过他的男生。我敢肯定，从我一进教室就看着我的人一定是他。 他谦和有礼地说：“你好，魏伫彬同学，我就是萧明朗。”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我敢确定，这期间一定有一个两个甚至几个几十个女生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着我。我好奇地看着萧明朗，他也正看着我。老实说，他真好看，嘴唇薄薄的，鼻子也很好看，小脸上的皮肤超好，白皙又红润，只是看着就觉得温润有光泽，让人联想到最上等的玉。我想：他那张脸摸起来一定很滑吧。我真想摸一下。 可是我不能多看他一眼，因为他像个孩子般好奇地看着我，与他四目相视的感觉让我很不好过。怎么说我也是个女生，怎么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在随时有可能被花痴追杀的情况下看她们的王子，还“含情脉脉”地对视n久。 这足以证明，我不是个多么不勇敢的女生。 但我勇不勇敢，也不是凭这么一件小事就能证明得了的。 整节课，萧明朗都很认真地听课。我本想制造一些事端打扰他的，以报复我30元钱加走路到公交站之仇。可是看他那么认真的模样，我又于心不忍了，还学着他认真听讲。 这真是怪事，想我魏伫彬可不是个肯认真听课又如此有怜悯之心的人啊！ 第一章 我好像见过你(3) 下课，我决定继续我报仇的计划。转过头，看着萧明朗，我说：“萧明朗同学，我可以和你交换座位吗？”我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完成的，所以我尽量笑得灿烂。但是我的心可以告诉你们，我越是笑得灿烂就说明我的笑容越阴险。中国的文字真是博大精深，“笑里藏刀”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现在的我。 听了我的话，萧明朗抬起头来看我。我知道他长得确实好看，可是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的灵魂出窍了。她是要去找十年前那个在墓地里哭泣的小男孩的，因为萧明朗的眼睛和他的一样，如两颗黑亮的珍珠。可是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呢？之前看他的时候眼睛长哪儿去了呢？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反正我是没有听到。我只是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我爸妈以及我的朋友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不是个花痴。我只是想着那个哭泣的小男孩。 直到萧明朗红着脸转过头去，我的灵魂才回了窍。我问他：“你刚才是怎么回答的？” 他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坐我前面的男生返过头来对我说：“你好，魏煮冰同学，我叫师相。” 我又奉献我灿烂的笑容，说：“师相同学，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呢。” "你的名字很奇怪哎，煮冰？你是不是很怕冷，或者是很讨厌冰，所以才取这么个名字的？ " 我怎么听不懂？我的名字什么时候跟怕冷和冰扯上关系了？怕冷？冰？我想他是把“伫彬”想成“煮冰”了。这让我觉得很生气，煮冰？他有没有大脑啊，我爸脑子进水了都不会给我取这么个名字。我想起某个名人说的名言来：故意念错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对他的一场侮辱。看着他，我微笑着说，“啊，师相同学，我想你误会了，我叫伫彬，‘伫’是智慧的意思，是个不常见的字，‘彬’呢，是彬彬有礼的‘彬’。你的名字才怪呢，思乡？你不是这儿的人吧，所以你才会思念家乡的？” 他急忙解释说：“不是那个思乡，‘师’是老师的‘师’，‘相’是相得益彰的‘相’。” “哦，是这样啊。”我像是恍然大悟似地说。其实心里在偷偷地笑。我胜利了当然要笑一笑表示表示嘛，不然别人说我虚伪不是。可是我又不能在师相同学面前笑，不然他会以为我是在笑他的。 师相转过头去后我又问萧明朗：“你刚才讲了什么？” 萧明朗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准备开口的时候我右手边的一个同学回到座位，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说：“你好，我叫吕潇晗。”我很有礼貌地跟她说了声“你好”。然后看到她不准备再跟我说话的样子后我又对萧明朗说：“啊，你看我太受欢迎了。真是对不起啊，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他不再转过头，也不再说话，而是递给了我一张纸条。我打开，看着上面很漂亮的字体有些生气，因为他写的是“不行”两个字。我两眼直射着他，说：“喂，不就是那天抢了你一朵破花吗？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该斤斤计较的人是我好不好。 萧明朗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我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看到他看着我的那张脸上写满了悲伤.我看到他那两颗黑亮的珍珠上写着难过两个字。我不再说话，我也没期望我的沉默能让他开心，或者能让他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伤心难过？我也没说什么呀。与那花有关系吗？或者说他为什么要买白菊花？和我的目的一样吗？ 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他们都是故事里的主角。有的故事不精彩，所以不被人知，有的故事很精彩，于是便众所周知。我不知道萧明朗的故事怎么样，可是不管它精不精彩，我都想知道，因为我实在很好奇。 第一章 我好像见过你(4) 无论怎样，萧明朗的那个座位我是势在必得。我发誓，不拿下它我绝不会放手。于是我在上课的时候在一张纸条上飞快地写下“我要和你交换座位，不行也得行！”后把纸条扔给正在认真听课的萧明朗。 他看到纸条，吓了一小跳。 可怜的孩子，他以前一定没有做过这种事。这么一对比，我就成坏孩子了。 哦，上帝，请饶恕我不小心犯下的错。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很快就传过来了。上面有他漂亮的字，散发出淡淡的柠檬香味，让空气一下子清新起来。他写：不行。 我在上面龙飞凤舞了一次，写下：小气的男生，到底有没有办法就要看我的了，你说的我不当回事。 他，他他他竟然不屑一顾，直接扔进了我挂在旁边用来装垃圾的塑料袋里。气死我了！他以为他是谁啊，会认真听课就了不起了，我也会啊！想当年我也是一个认真听讲好学生啊，虽然说那是小学时候的事情。 事实上，我那节课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我只知道那位漂亮的英文老师在上面唾沫横飞地讲，我在下面漫不经心地听，还不时地看看萧明朗。我想起他的黑亮如珍珠的眸子，然后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哭泣的小男孩的脸，还有他那好看的笑容和那小小的白亮如珍珠的牙齿。 我打算不听讲了，拿了张画纸画起画来。我本来想画我的好朋友朱君仪的，可是到了最后，我看着画的时候吓了一跳。我画的竟然是那个哭泣的小男孩，而且画得那么好。我敢确定，这是我十多年画画过程中画得最好的一张。 我作贼心虚似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看着我，于是松了一口气，把画卷起来放进了课桌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心虚，总觉得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了。 第一章我好像见过你(5) 我用了很短的时间和我的同学们成为朋友。在这其中，除了刚开始向我做介绍的师相和吕潇晗，还有顾晓盼，朱晓安和韩承运， 在这期间，我也知道了一些关于萧明朗的事。晓盼告诉我，萧明朗不是学校的校草。这个我是知道的，萧明朗长得是好看，可是他的模样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看起来特别地纯真善良，不够成熟稳重，虽然很可爱，可是女生更喜欢帅气的男生。 晓盼说萧明朗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七岁的时候他妈妈因病去世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又想起那个哭泣的小男孩。我想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都是七岁的时候失去了妈妈，都有一样的黑亮如珍珠的眼睛。 我排除了这种想法。你想，世界上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么？就算有，也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晓盼还告诉我，虽然萧明朗不是校草，可是在学校里是个长得很难得的男生。长得很难得？这什么话嘛，听着那么别扭。想起萧明朗的脸，我笑了，像他那么可爱的男生长得还真是难得。 除了这些，我还知道萧明朗的学习成绩很好，常常在年级前三名中，所以老师们都非常喜欢他。这是我第一天就得出来的结果，因为我看过他的笔记本，笔记写得工工整整的，他的作业本和辅导书里的题目几乎没有做错的。 当然，他有很多的追求者。我不会忘记林老师让我坐他旁边时那几双恨不得把我杀了的眼睛。我也曾看见有女生递情书给他。不过，他在接情书的时候的那个样子真是好笑，想不接却又不忍心拒绝，白皙的脸泌出害羞的红色，表情很滑稽。 我决定不和萧明朗争座位了。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真的忍不下心去打扰。毕竟我不是个很坏的孩子，虽然我自己不会努力，但是看到别人认真，我会在心里默默地为他加油。我喜欢看别人追梦的过程，不喜欢看最后的结果。怎么说我们也高二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得把高考当成头等大事了，所以我放弃了我的计划。 只是，我的视线会常常越过他看向窗外。我一直在想，我总是喜欢透过玻璃去看窗外的世界，可我想看到的或者想找寻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又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本以为萧明朗是个很好欺负的男生。可是我错了，萧明朗是个倔强又小气的男生，不就是抢了他一束花吗？他用得着因此而生气一直到现在都不跟我说话么？ 但偶尔，萧明朗会看我一眼，只是，他的表情很奇怪，总让我以为我脸上长草了。每次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就会想我的朋友们。可是我不是个喜欢把手机带在身上的人，原因很简单，我怕辐射会把我射死。我知道这叫杞人忧天，可是没办法，我就是怕死，所以朋友们打来的电话我都没有接到。 第一章 我好像见过你(6) “伫彬，新环境还适应吧？”吃晚饭的时候妈妈问我。 我知道妈妈虽然忙于工作，但是她很爱我，很关心我的每一件事情。用妈妈的话说就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把你当宝贝把谁当宝贝啊，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啊？ “嗯，很好，同学们都很喜欢我。” “可是妈妈怎么没有听见你跟我说你和新同学的事情？”妈妈审视地看着我，一会儿低下头给我夹了菜。 “那是因为我长大了嘛，所以不那么贪玩了。”我笑眯眯地看着妈妈。我记得以前我总是喜欢把学校里的那些好笑的事情讲给妈妈听。可是现在我自己都不开心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发现别人身上的搞笑事件。 妈妈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这不足以让妈妈相信。妈妈是个聪明的女人，我有什么心思常常骗不过她，但她什么也不会说。她认为我自己会把事情解决好，若真解决不了，她会提醒我该怎么做。 打开邮箱的时候收到了君仪，先衡和几个好友的信。他们在信里说很想我，总是联系不上我。 我回信给他们，说这几天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还说了一些很肉麻的话。我决定从明天起把手机带着，就算是有辐射我也要带。况且，全世界那么多用手机的人，不可能唯独射死我吧。 可是先衡的信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是我初一时认识的。那是开学的第一天，我背着书包到学校里的时候铃声已经响了，于是我便开始跑。值得庆幸的是老师并没有到教室。我看了看教室，准备朝最后一排的那个空座位走去。由于心急，被他伸出来的脚绊倒了。所有人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笑出声来。他没有笑，似乎有些愧疚。这让本来就生气的我更加生气了。在那一刻我在心里决定要跟他闹个没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由于汗水将脸和手打湿，摔倒后沾了灰以至于让我看上去很脏，像是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我想用手擦却不能擦。看了一眼仍然笑着的众人，我冷冷地说：“有这么好笑吗？”然后转过头看着先衡，说，“长得这么丢脸还跑出来吓人，世界上竟还有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看到他瞬间变白的脸我笑了，笑得趾高气昂。 后来先衡告诉我，那天他不是故意的。可是在看到我那么嚣张后他心里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并决定要好好教训我一顿。不过他没能成功，反倒成了我的好朋友。 先衡不是个丑男，其实他长得还挺好看。我走在他身边的时候会很容易接收到花痴们恶狠狠的目光，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喜欢先衡是因为为他的性格，有男子汉的样子，带着一点点的霸道。不过，比起霸道的男生来，我更喜欢有阳光气息的、带一点点孩子气的男生。想到这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萧明朗的脸来。这把我吓了一跳。我大叫了一声“不要”，把妈妈给吓到了，立刻冲进我房间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吐了口气，我回答妈妈说：“没事。”心里却在想自己是怎么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受萧明朗的影响竟会这么大。 这还是原来的那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魏瞩彬吗？ 觉得有些累，我把自己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起离别那天的事情。我记得我走的那天，君仪她们都哭了，其他几个玩得好的男生也是一脸的不舍与悲伤。只有先衡，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先衡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的眼神感情复杂，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安静的他，全身被阴郁的气息笼罩着，让我的心一下子就难过却起来。 在我快要上车的时候先衡突然走到我面前，说：“伫彬，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了，作为哥们儿，可以拥抱一下吗，当是惜别？” 我的脸微微的红了。从懂事后我还没被爸爸以外的异性抱过，这让我多少有些害羞。而先衡的话，听起来是很温柔啦，可是依然不减他的霸道。我虽不怕他，但看着他那么不舍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他轻轻地抱住我，一会儿之后在我的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露出他惯有的坏坏的笑容说：“魏伫彬，你不许很快就将我忘掉，必须记很久很久，不然天涯海角我都要追杀你！” “遵命，先衡王子！”我学着电视里那些下属的样子对着他行了个军礼。 转过头看着电脑，蓝色的屏幕还亮着。先衡在信里说我离开了以后他很难过伤心，会每天都想我；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要来看我。 我害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不是没有男生跟我说过喜欢我之类的话，但我对他们的伤心难过可以不负责任，因此可以很干脆地拒绝。可先衡，虽然也可以不用负责任，但他毕竟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他伤心难过了我也会无法快乐的。 闭上眼睛苦思冥想了好久，最后只是很简单地回了他一句话，告诉他我很开心他能来这儿看我。 第一章 我好像见过你(7) 今天穿了白色t恤和蓝色的牛仔裤，配上刚刚及肩的黑亮碎发，活脱脱一个留着长发的男生。 下楼的时候妈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是很有兴趣地问：“今天怎么这副打扮？”她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她早就习惯了。以前我常常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男生，还整天地跟先衡一众男生勾肩搭背在校园里横冲直撞，引得一群小女生羡慕妒嫉恨，甚至还有几个女生给我写过情书。 我调皮地笑了笑。坐到餐桌前，回答她的话：“好久没穿，有些想了。” 在校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潇晗，于是跑到她身边，很是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说：“潇晗，早啊，一起去教室。”早已吸引来了花痴们的眼光，比在以前的学校里要多得多。我想：我是不是又长漂亮了啊？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开心地笑了。 潇晗努力地想挣脱我的手，可是却挣脱不了。我看到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像变色龙。不过很可爱呢！仔细看，潇晗也是很漂亮的女生啊，大大的眼睛，薄薄的红唇，像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庞。哦，她好像是高二<4>班的班花哦，我记得晓盼是这么告诉我的。 “你…你是…你是谁啊？放开我啦！”潇晗还在挣扎，脸红得更厉害了，像熟透的苹果，让我有要咬一口的冲动。 我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是伫彬啦。” 潇晗睁大了眼睛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敢相信地说：“你是伫彬？怎么可能？” 难道我擅长“易容术”？不就是换了副打扮吗，难道就那么不像？我挽紧了潇晗的手走进校门，一路上有很多的花痴女暧昧地看着我。 易依依看到我们的时候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她是潇晗的知己好友。她跑到我们的面前，小声地问潇晗：“潇晗，你不是说你喜欢萧明朗吗，怎么跟这么帅的帅哥走在一起，还如此亲密？” 原来潇晗喜欢萧明朗啊。我打量着潇晗，嗯，很般配哦，男才女貌这个词很适合他们。我调皮地笑了，又挽着易依依的胳膊，说：“原来潇晗喜欢萧明朗啊，你们真是好般配啊。” 潇晗的脸越加地红了，很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不顾易依依一路的挣扎，硬是挽着她一起进了教室。我的同学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有很多的女生眼神很暧昧。这倒使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高一穿成这样的时候并没有这么高的人气指数啊。 松开紧挽着的潇晗和易依依的手，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我很莫名奇妙地笑了。然后易依依跑了。 我忘记了易依依不是我们班的。 第一章 我好像见过你(8) 朝着座位走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我抬头看萧明朗，他也在看着我。见我看他，立刻移开了，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依旧是安静的模样。我对着大家微微一笑，倒有些害起羞来。 当我在座位上坐下的时候萧明朗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然后说：“对不起，这儿已经有人坐了。” 第一次认真地听他讲话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像个孩子，脆脆的，带着一点点的固执。我笑着转过头对已经坐下的潇晗小声地说：“你们都一样可爱。” “如果是新转来的学生你应该另找座位。”萧明朗见我不走，就又说了一遍。 我笑了。笑容灿烂，像春天里最明媚的阳光。笑完了，我看着萧明朗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孩子，伫彬她不会介意的。” 萧明朗有些讶然地看着我，怀疑地问：“你的声音？”他皱着眉看我，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我仍对他笑。他皱眉的样子更可爱，也更像个孩子，而且他思考问题的样子很吸引人。我的视线越过他落在蔚蓝苍穹的某处。天空很蓝，香水洗过一般；云朵白白软软的，像大块大块的棉花糖；有鸟飞跨地掠过，不留痕迹的消失在天际，却在我的眼睛里画下美丽的风景，烙印在了我的心里。 今天还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你是魏伫彬？！”萧明朗似疑问又似是肯定的一句话并没有打扰到我看风景的心情。可是一会儿之后，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这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我哪点长得像怪兽了，他怎么可以是这种表情。 “明朗，猜对了啦！”潇晗微笑地看着萧明朗，脸上泛起微微的红。 我看看萧明朗，又看看潇晗，最后又将目光移向窗外。 只一会儿我又将目光移回，落在萧明朗的脸上，因为我看到萧明朗笑了。很好看的笑容。我又想起了那个小男孩。他们的笑容一模一样，都是那样好看，不似春天阳光的明媚，而是初夏时的阳光，干净灿烂，能一直照到人的心底，却不灼人，是刚刚好的温度。 但可惜的是，我没有看到萧明朗的牙齿。他的牙齿是不是也白亮的如同珍珠一样呢？我太想知道了，于是我很认真地对萧明朗说：“喂，张开你的嘴巴，我要看看你的牙齿。” 萧明朗愣愣地看着我，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跟个大柿子似的。他转过头去看窗外，明显地是不好意思了。而我，我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着萧明朗那张柿子似的脸，那么的好看，那么地让人想要咬一口。我凑到潇晗的耳边小声地说：“你看，你们脸红的样子都那么地可爱，那么地相像。”然后我就笑了起来。 看着萧明朗的侧脸，我平静地问他：“萧明朗，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觉得我们是见过的。” 萧明朗转过头来认真地看我一眼后又转回去。空中飘过来他的一句话：“没见过。” 我以为听到否定的答案不会难过的，可是我却满是悲伤地想着我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我不知道十年后我为什么还这样想他，总觉得我们两个是还可以再见一面的。我甚至想过我再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一定是“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后悔当年没有问他的名字。 可是，十年了，他一定不记得我了吧！我有时也会想，既然再见面不相识，为什么我还一直放在心上呢？莫非是我喜欢上他了么？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或许他只是曾经落入人间的天使，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恰巧被我给遇到了，然后他又回到了天堂。那么，我们便永远也不会再见面了。 第二章 我们做朋友吧(1)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但我并不觉得时间如流水，反而觉得它似乎太慢了。我在这些时日里跟班上很多的人都说过话了。我知道了那个叫程俊良的男生是班长，不过这我根本不感兴趣。萧明朗是学习委员，这没什么奇怪。潇晗是文艺委员，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平日里看她挺害羞的，也没见她大胆过。但最觉得意外的是师相，他竟是宣传委员，据说很会画画。这让我很开心，我虽然画了十多年的画，却一直都是信手涂鸦，不知道学过画的他画得怎么样。 我还认识了(1)班的肖美美。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有天我躺在学校的草坪上睡觉的时候看到她在帮助一个残疾的女生，于是我就跑上去，对她说：“你好，我是(4)班的魏瞩彬，很想和你做朋友。” 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就选她做朋友，是因为我很喜欢有善心的人。我喜欢看到她们帮助别人后开心的笑容，喜欢看被帮助的人感激的笑容。 她看着我一愣，但一会儿之后笑了，说：“啊，好的！我叫肖美美，在(1) 班。” 除了这些，我还知道校草叫郭俊良，跟班长的名字一模一样，只是姓氏不同。有天在做早操的时候晓盼指着(3)班队伍里最后面的那个男生对我说：“看啦，那个就是郭俊良，校草哦！”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一身米色的休闲的衣服，一张极其精致的侧脸，细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站立的姿势像是模特在摆着pose ，但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慵懒。然后我看了一眼萧明朗，他穿着校服，站姿端正，一看就是个好学生。 关于学生会我也知道一些，只是我没有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无法进入。我知道萧明朗是学生会的，却不知他是哪个部门的，担任什么职位。师相告诉我说“学生会主席是个神秘人物，不是重要场合根本不露面。除了几个部长外，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这话让我对学生会主席有了极大的兴趣，但在经历过数次失败仍无半点收获后便渐渐地不再放在心上。我可不是个怎么有坚持之心的人。 其实泽梦是所很好的学校，很有名不说，学校的环境非常美丽，学习设备非常齐全。我最满意的是那大片大片的草坪，还有那些林荫大道。在女生宿舍旁边还有一个小池塘，学生会办公大楼坐落在一大片树林。也还有另外的树林，有些树林里有很多的秋千，树木掩映中还藏着一个很大的图书馆。还有体育馆等各种活动场所。 我是喜欢去图书馆的。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喜欢看书，只是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在里面看看，或者走走。喜欢体育馆是因为我喜欢游泳，特别是夏天，只是我是不能游泳的。 我常常会坐在林荫道的石椅上，看那些路过的人的喜怒哀乐。我总觉得我应该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把它的美记在心里。有时我的脑海里会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个想法把我吓了一跳，好像不久后我就要离开人世似的。 第二章 我们做朋友吧(2) 今天下了雨。我坐在座位上看着雨水敲打在窗户上，却没有听到半点声音。已经下了课，教室里的人渐渐地少了。我转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又转向窗外，没有要走的意思。 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把书包背起。站在走廊，穿堂而过的风抚摸我的脸，有一点冰冷的感觉。抬头，我听到操场上那些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再看了看校门口，那儿还站了两三个送伞的家长。我转了身，朝楼梯口走去。 我没有带伞，这是我一直不走的原因。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手机，却又在摁到妈妈的号码时放回了口袋。 还是不要麻烦妈妈了，我想，她挺忙的。 我迅速地下了楼。站在一楼的休息厅里。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萧明朗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伞像是在等谁。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于是退回了教室。 “魏伫彬！”萧明朗站在门口喊我的名字。我蹲在课桌底下看到他白皙的脸上有着点点滴滴的关心。 当他径直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啊，是萧明朗同学啊，你怎么还没走？那个，我躲在桌子下面是因为…因为…”我抓抓头发，想找个理由来搪塞他。可是他的脑袋比我的聪明多了，所以便只好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心里却疑惑着他不走的原因，为什么会喊我的名字。 “等你！”他很简单地说了两个字，脸上有些微的红。但他却用他黑珍珠般的眸子看着我，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的样子。 “等我？”我有些惊讶。等我，他等我干嘛？莫非他知道我没有带伞，要送我回家吗？我忍不住就胡思乱想起来，心跳有加快的迹象。 他点点头，说：“我送你回家。”扬了扬手中的伞，他看着我回答了我心里想的问题，语气有一点不容拒绝。 我不喜欢他此时看我的眼神，那意思好像我是个被人抛弃惹人怜悯的孩子似的。怎么着我也是一青春少女了啊，怎么可以这样看我！ “我有伞。”不是我不愿意接受萧明朗的帮助，他很善良，这些天里我看到他帮了许多需要帮助的人。可是我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如果被某个女生看到，还不谣言传得满天飞啦！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然后又抬起头来悲伤地说：“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讨厌了，所以才不要我的帮助？” 他…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心里满是愧疚。这是萧明朗吗？一点儿也不像啊！我摆摆手着急地说：“不，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为什么呢？为什么骗我？”可怜兮兮的样子。 嗯，好像可以接受了，这样才符合他那张孩子般可爱的脸呢！我努力地想了想，说：“因为你是男生啊，男生和女生共打一把伞别人会怎么想？” 他想了一会儿，脸渐渐地红了，却大声说：“清者自清啊！” “那…好吧！”我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与他一同下楼梯的时候问他：“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没有带伞？” 今天早上的时候就下了雨，很小。妈妈让我带伞，可是在吃完早餐的时候被我放在鞋架上了。我觉得有时候我真的是很没大脑的。 不过今天的萧明朗让我有些惊讶，他说“我送你回家”时的那句话听似温柔却有几分霸道，又像是命令，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有那么一些像成熟的男生，在一瞬间让我感觉到安全。 真是莫名其妙。 “秘密。”他神秘兮兮地说，好像真藏了个天大的秘密似的。 切，我没半点兴趣，与他保持着沉默。 在一楼的休息厅，萧明朗撑开伞，是我喜欢的蓝色，印着白色的小花.还蛮好看。他把伞举到我头顶，说：“走吧！你妈妈一定担心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悲伤。 发现我在看他，他便立刻笑了。 我虽然很想知道，但没有问。毕竟是与我不怎么亲密的人，况且也知道他七岁就与妈妈阴阳两隔，所以认为不问才是正确的。 我没有走，而是跑进了雨中。我知道萧明朗在后面紧跟着，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可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之所以跑是因为我看到了潇晗。她站在校门口的一颗大树下抬起头望着天空，双手将自己抱紧。那样子让我想到受了伤的小猫。不知怎么地，我的心突然地痛了。我想，如果不是萧明朗，我也会是这样子的吧。 “潇晗！”我喊她。她看着我，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说：“你没有带伞吗？” 她点了点头，说：“我以为爸爸会来接我的，所以跑到这里来等他，可是…”她的表情很悲伤，似要哭出来，眼里泪光闪动。怕被我看见，低下了头。 “你送潇晗回家吧！”于是把潇晗推到了萧明朗的伞下。那一瞬间，我看到萧明朗脸上一闪即逝的惊讶。那一刻，潇晗低下羞红的脸。于是我想：我做了件好事。 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空气因为下雨的缘故变得清新起来，周围只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和雨打在水泥路面的声音。有雨从树叶间落下来打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有轻微的疼痛，但感觉很舒服，然后我将目光放在我前面地一对金童玉女身上，看着他们微笑。 “你怎么办？”萧明朗问我，有些担心的样子。 “晓盼她去寝室拿伞给我了，所以我想她应该就快到了。你们先走吧！” “她根本不住寝室。”他悲伤地说。 “她是去找同学借嘛。”我很心虚，声音不由地低了。 “那就等她来了我们一起走。”萧明朗似乎知道我是在骗他，所以他站到了我旁边，真的要陪我等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晓盼不会来，所以转身跑进雨中，一边跑一边返过头对担心我的萧明朗说：“谢谢你的好意！萧明朗，或许你不知道吧，淋雨是我的爱好哦！”然后我加快了脚步，装作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直到他们看不见我时我才停了下来。 我想到了妈妈，如果她下班后没有看到我一定会急坏了吧，于是我开始跑起来。 第二章 我们做朋友吧(3) 在离家不远的街道上，我又停止了跑。我喜欢淋雨，喜欢淋雨时的那种感觉。如果回到了家里，我也许从此以后再难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了。看了看自己，衣服全湿了，头发乖巧地贴在脸上。抬头看着天空，我伸出手，想接住一些雨水，因为没有看前面，所以没有发现前面有人，于是就这么撞了上去。 看到他白衬衣上湿掉的那一块.我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说：“对不起。” 他应该不会生气吧，我想，因为他是校草郭俊良。晓盼告诉过我说：“别看郭俊良一副拽拽的样子，可是他从不乱发脾气哦，应该说是个温柔的男生呢！ “没关系。”他果然不计较。 我准备走，因为他都说没关系了，我不走还有什么可以留下的理由吗？况且，我对帅哥并不是很有兴趣，所以也没想留下。但是刚走一步，就听到他问：“你没有伞吗？” 我转过身，正好与他四目相视。天，他的眼睛也是黑亮得如同珍珠一样的。我迅速地移开目光，想都没想地回答他说：“是啊！” “我送你吧。”他说。语气平静得好像送我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白t恤贴在身上，裤子湿淋淋地往下滴着水，一副很狼狈的样子。本以为是因为他把我想成是男生才会送我的，可是现在…只要有智商的人就会知道我是女生。这样想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有些烫。 看着郭俊良，我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世界上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好人吧？就算有，也不可能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让我遇着两个啊！ “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还要理由吗？”他笑，很好看的笑容，露出亮如珍珠般的牙齿。 我看着他的眼睛，又看着他亮如白珍珠的牙齿愣了一会儿，直到他将伞移到我的头顶我才回过神来，说了声“谢谢”。 那双眼睛，那个笑容，那么白的牙齿，和当年的那个哭泣的小男孩一模一样。莫非他就是他么？我在心里问自己：你相信缘份这东西么？ “你是泽梦的？！”郭俊良突然问，像是疑问却是肯定。 “你猜的吧！”我相信我们以前没见过面，我也只是在做早操的时候看过他。不过也只是侧面。他根本没有看过我。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不是，做早操的时候见过你。” 原来真的是见过我啊，怪不得他那么肯定呢！可是他为什么会记得我呢？虽然我长得算漂亮吧，可是比我漂亮的多得是了，为什么他会记得我？我发挥我不懂就问的精神问他：“可是你怎么会记得我呢？” “那天你穿得像个男孩子，差点把我的‘亲卫队’给抢了去，我又怎么会不记得。” 呵呵，没想到我扮男生与校草有得一比哦。嗯，以后一定要多抢几个粉丝过来。 离家本就不远，所以一会儿就到了。跟他说了声“谢谢，我家到了。”后离开他的伞。看到他的衣服全湿了，心里有些感动，又说了一遍“谢谢”，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别的感激的话说。 “再见啦，校草王子！”我朝他扮了个鬼脸，好像我们很熟似的，然后迅速地躲进家里。 他，应该不会以为我图谋不轨吧？ 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我终于敢放下一颗紧张的心了，不然他们又会担心得问这问那了，说不定还要把我带到医院去检查我有没有发烧感冒。 第二章 我们做朋友吧(4) 当妈妈在床前喊我起床的时候我才醒过来。睁开双眼，妈妈笑着准备拍我的脸，我立刻躲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妈妈，早上好！” “嗯，快点起来了，小懒虫，不然要迟到了。”她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我吐了口气，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果然很烫。如果被妈妈知道了，一定要担心死我。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吃了早餐，然后拿了瓶水出了门。摸出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几乎把昨天吃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 其实昨天一直犹豫着不走的原因是怕淋了雨，希望雨有可能会停下来。我是真的喜欢淋雨，可是却不能淋雨。也不知自己有着怎样的病，只要一淋雨就会生病。这就是妈妈说我娇生惯养的原因。 今天依旧下着雨。不大，却让我有些害怕。如果雨一直不停，我的病是不会很快好的，这样妈妈就会知道的。她为这事没少花过心思。最严重的是有一次跑到山里去踩药，回来的时候白皙的手臂上划了不少伤痕。 坐在座位上的时候萧明朗问我：“你昨天…”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于是我打断他的话说：“我没事，只是淋湿了。” 可是我的头开始痛起来，头昏脑胀的，让我觉得很疲惫。趴在桌子上，我有气无力地对萧明朗说：“老师来了叫我，我想睡一会儿。”说完把头埋在臂弯里，就这么放心地睡了。 我知道萧明朗会替我把风的，就算我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我就是这么地相信，相信萧明朗是个好孩子。 但是头真的好痛。我听见萧明朗问我“怎么了？”那么关心我的声音。我多么想回答他啊，可是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让我睡会儿先。 醒来的时候看到我面前站了一群人。有林老师，萧明朗，潇晗，晓盼，晓安，承运，还有班长程俊良，远处竟然还站着郭俊良。看到我醒来，他们都松了口气。环顾四周，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帮一个男生的膝盖擦药水，于是知道自己在医务室里。 “魏伫彬，你终于醒了！”最先说话的是萧明朗。他快乐地笑着，好像我是他什么人似的。 我看着他们，所有人都笑了。我突然地就被他们感动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这么多关心我的人。 “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们都不用去上课吗？” 晓盼抢着回答说：“老师进来的时候明朗怎么也叫不醒你，于是被林老师发现。推醒你的时候发现你的手很烫，所以便把你抱这儿来了。”她强调了个“抱”字，笑容极其暧昧，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在告诉我说，“你真幸运，能被萧明朗抱！” 转过头看着萧明朗，想对他说声“谢谢”。他却低着头不敢看我，不用猜我也知道他脸红了。 “现在已经放学了，所以我们才会来这儿看你。”程俊良补充说。 潇晗走到前面来握住了我的手，低着头说：“真对不起，伫彬，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生病。” “说什么话呢？是我自己想淋雨的，别把责任往你自己身上推。” 医生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醒了就没事了。烧还没有完全退下来，但吃了药应该就没事了，要注意别再着凉了。” “好了，既然魏住伫彬同学没事了，大家可以放心地回家了吧！”林老师说完转过身来看我，亲切地说，“如果明天烧还没退下来，你就在家里吧。我放你一天假。你抵抗力不是太好，这样的病也能昏迷一天。要多注意身体。” “谢谢老师。” 我想着林老师的话有些害怕起来。“这样的病也能昏迷一天。”他说得没错，早晨测体温的时候只烧到37度，不是太高。以前烧到39度时最多也只昏睡了两个小时，这次为什么会是一整天呢？ 拿着药出了医务室，到教室拿了书包，把药装在书包里。我不想让爸爸妈妈为了我而担心，如果他们看到我的手里拿着药一定会知道我生病了的。 虽然从未断过药，但一直都是他们买的。 我想，如果妈妈知道我昏迷了一天会不会在把我带到医院后医生说“ 她只是免疫力太差”时大骂那个医生“没用”，会骂得流出泪来。曾经就有一次，我生了病几天都不好，一向冷静的妈妈在医生说我只是免疫力太差后抓着那医生的衣服骂他 ：你们这是什么大医院，全是庸医！ 所以，从那次起，若不是病得非常严重，我一定不去医院，也开始瞒着妈妈我生病了事情。 第二章 我们做朋友吧(5) 走向校门口的时候看见郭俊良站在那里。依然是最初时见的那副慵懒的站姿。看到我，他微笑，喊了声“魏伫彬”。 我走过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老实交待，是不是暗恋我啊？”我就像个没有生病的人一样竟还有心思和郭俊良开起玩笑。 如果以这种状态和爸爸妈妈说话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察觉到我生病了吧！ 他直直地看着我，反问我：“你是不是在暗恋我？” 切，谁暗恋他啊。我要是喜欢他我早就行动了。我不屑地“哼”了一声，问：“你站在这儿不会就是为了等我吧？告白也不急在这一刻的。” 郭俊良歪着脑袋打量我，半认真半不屑地说：“等你是真，告白是假。”说完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接着说：“生病的人精神还这么好，不知道是不是装病逃课呢！” 好女不跟男斗。我朝他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看向两旁的树 。因为雨水的冲洗，叶子特别地干净，带着初秋的枯黄和墨绿，别是一番景象。远处的天空也已不再是乌云密布的了，满天飘着的是灰白色的云朵。我伸出手，没有雨落在手上，看着没有打伞的郭俊良，觉得自己倒真怕又淋出病来的样子，于是收了伞。 “谢谢你，关心我。”我一直都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有一些，我会用行动和语言表达出来，有一些，我会放到心底。 郭俊良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所以没立刻反应过来，一会儿之后才说：“我可什么都没做。”他微笑，满不在意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生了病的？” “早上迟到了，正好看到明朗抱着你去医务室。于是放学的时候就去看了你。” “可是为什么要去看我呢？我们可是不熟的呀？”这是我最有兴趣的一个问题。我们只有昨天才说过话，还没有好到我生病他去看我的地步吧？ “因为你很像一个人。”他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后抬头去看天空，像是在想念着某个人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想他一定有个美丽的故事。可是，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生呢？我和她有什么地方相似？是长相？是性格？还是别的什么？这让我太有兴趣了，于是急切的问他，“像谁？” “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女生。可是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帮助过我。” 黑亮如珍珠般的眸子，白亮如珍珠般的牙齿，相同的故事，我在想，他是否就是当年的那个男孩呢？可是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在我身上么？我认真地看了眼郭俊良的眼睛，没有说话。 “昨天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像她。我觉得应该不是吧，因为有点像在写小说，太不真实。” 我本想把我的故事告诉他的，听到他这样说于是又决定不说话了。他说得没错，我们都生活在现实世界里，那种小说里才有的情节不够现实，所以我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第二章我们做朋友吧(6) 今天是周末，所以起得比较晚。昨天回到家后发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先衡打过来的。我打过去的时候他头一句就骂我：“魏伫彬，你是不是死了？”那么恶劣的语气足够证明他生气了，生很大的气。 “没有，我好好的怎么会死呢！”我陪着笑跟他道歉，大概猜到了他为何如此生气的原因。 先衡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知道你们那里下雨，担心你又会生病所以打电话给你。可是一直打到今天都没有人接。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啊？” 就知道是因为这个。常常一下雨了他就这么担心我，都不像是李先衡了。不过，有人关心真是好呢！ 因为生病了，所以没有多少心思花在别的事情上，以致于忘了带手机，所以只能一直不停地跟先衡说：“对不起。”在我骗他说“我没生病”他才终于消了气。 烧还是没有退下来，不过也已经不严重了。有些累，但再睡的话妈妈肯定怀疑，只好换了衣服下楼。 妈妈在客厅里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说话。我走过去，喊了声“妈妈”。 妈妈转过身来拥抱了我，有些宠溺地帮我理顺额前的头发，指着旁边的女人对我说：“伫彬，我要到外地去出差。这位是妈妈请来照顾你的阿姨，姓秦，你就叫她秦阿姨吧。” “你要去出差？要多久？”我没有叫“秦阿姨”，而是着急地想知道妈妈要离开多久。她要出差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这让我很难过。自从搬回这里后，我很少见到爸爸，他总是回来得很晚，起得很早。我知道他们如此辛苦地工作是因为想筹集许多的钱给我治病。可是我不希望他们因为我而累坏了，况且，我只是免疫力太差而已，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或是不治之症。 “不多久的。”妈妈笑着摸我的头，仿佛我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叮嘱我说：“记得晚上要盖被子，别让自己着凉了。妈妈舍不得伫彬，所以会很快回来的。” 我“哦”了一声，看着她跟秦姨说要多注意我之类的话。然后又看着她走出门去，对我说了声“再见。” 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我的泪终于落下来。爸爸妈妈并不知道，他们的每一次出差，我都会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流泪。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后，我为什么还是没有习惯他们暂时的离开。 秦姨走过来，看到满脸泪水的我抱住我说：“不哭了，小姐，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看，秦姨，我这么大了她也把我当孩子。我可是一少女啊，而且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于是我抹掉泪水说：“秦姨，谢谢你，我现在要在家里等妈妈回来。” 我睡了一觉，在网上和朋友们聊了一阵，玩了一会儿游戏，看了电视，还做了作业，然后又跟以前的同学打了电话。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秦姨是个很好的人。她似乎知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没有跟我说什么。中午的时候她还做了许多我喜欢吃的菜。她打电话问妈妈我喜欢吃什么的时候正好被我听见。秦姨手艺非常地好，可以与高级餐馆里的厨师比艺。 我想我会很喜欢她的。 吃完午饭在房里睡觉。头还有些疼痛，烧仍是没有退下来。我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坐起身，突然有了到外面去走走的想法。 秦姨在厨房里洗碗。我跟她说了句“秦姨，我出去一会儿！”便转身往外走。 她看了眼外面。在我未迈出步伐的时候说：“现在没有下雨，记得不可以淋雨哦，小姐，太太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让小姐着凉了。”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我只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打开门的时候我返过头看了眼秦姨，她也在看着我。我用尽全力对她说：“我叫伫彬哦。秦姨，不是叫小姐。别担心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第二章 我们做朋友吧(7) 我是喜欢走路的，可以一个人走个没完没了。不过，这样的时候很少有。只有在心情很差的时候才会这样做，会一直走到心情好为止。 回到这个城市也有些时日了，我都没有好好地认识一下它。但好像十年里它也没怎么变过。这么说好像不对，想当年，我才多大啊，七岁，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呢，哪里记得这个城市的样子！ 在一家糕点店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又朝前一直走。不时地看看从我旁边路过的人脸上的喜怒哀乐，猜想着他们有可能遇到了怎样的人，发生了怎样的事。 “魏伫彬。” 听到有个很好听的男声在叫我。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学校来了。转过身，看到萧明朗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里有着担心。 “有什么事吗？” “我看你走了很久，可是你却没有发现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是不是不开心啊？”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的担心又多了几分。 被他这么一问，我感觉到累了。靠在墙壁上，我笑着回答他说：“我很好啊！”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好像总是笑着，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弄得我好像成了个卖笑的人。 他依旧看着我，很久后才说：“你的病好了吗？” 我觉得有些站不住了，于是蹲着，心里疑惑着为什么会感觉这么无力，好像没有骨头似的。以前感冒发烧，可是也没这么无力啊！ 抬头，萧明朗转向一边的脸有些红。这个好孩子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啊。我在心里偷偷地笑。 他转过脸来发现我正在看他，于是本就红着的脸更加地红了。我觉得这非常有意思，一会儿之后才回答：“没事了，很谢谢你！” 萧明朗笑了，像个拿了糖的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却还是没有露出他的牙齿。我想，他应该被称为“淑男”，因为他总是笑不露齿。 “你为什么要一直走啊？”他虽还红着脸却大胆的看着我，语气里满是好奇。 我站直身，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累了。在原地转了个圈，回答说：“喜欢不可以啊？！”看着他摇手说“不是”的样子突然就很想捉弄他一下。 勾起一抹坏笑，我走到萧明朗身边，对着他的耳朵放低声音非常认真地问他：“昨天你是抱我到医务室的还是背的？”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火红，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低着头，他小声地回答我说：“是抱你去的。” 我很难想像那个画面。虽然他看起来很高，也的确是挺高的，可在我心里，他给我的感觉一直是个孩子般纯真的小男生，所以我无法把他想像成为一个和我一样大的人。 凑到他耳边，我轻声地，但却异常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我曾经对着星星发过誓，说我要嫁给第一个抱我的人。现在可怎么办呀？”说完后满脸苦恼地看着他。 他的头低了一点，又低了一点，脸红得跟什么似的。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但因为还在生着病的缘故，不能尽情地笑。笑完了，我指着萧明朗满是疑惑的脸说：“萧明朗，你还真相信啊！”说完后我又笑，笑得力气都没了。 看到我前会儿还笑得只差没在地上打滚儿，这会儿却一副病弱的模样，萧明朗担忧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说：“没事，笑得太厉害了，所以有些累，休息一会儿就好。” 一会儿之后，我牵起萧明朗的手说：“我们去学校吧！”不管他同不同意，已拉着他的手跑了起来。返过头看他，他又红了脸。 不知道萧明朗为什么会那么容易脸红，感觉他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天真、善良、诚实、腼腆。又感觉他像个落入人间的天使。我喜欢这个天使，喜欢看他笑，看他脸红的样子，更喜欢“欺负”他。有的时候我会想他在做什么，会不会每天都过得开心。 在短短的数天内，我对一个男生从最初的讨厌变成了喜欢。可是像萧明朗这样的男生，没有几个人会不喜欢吧？ 第二章 我们做朋友吧(8) 我本想在草坪上躺一会儿的。可是因为下了雨的缘故，草地还是湿的。放开萧明朗的手，我有些可惜地说：“好像不能坐哎，我多想躺在上面啊，真是个不懂得讨好的家伙！” 萧明朗看着我开心地笑。他的脸还有些红，问我：“你是不是很喜欢在上面睡觉啊？” 我背着手走了几步，看了他一眼说：“是啊，可是现在不能睡了！” 我走回他身边，心里想着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一会儿之后，我拉着他的手说：“走吧，孩子，我们去荡秋千。”然后看着萧明朗一脸愕然的表情开心地笑起来。 到了树林，我跳上一个秋千后对萧明朗说：“你来推我！”一点儿也没有病人的模样。看来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带病疯玩。 萧明朗走过来，用力一推，秋千便荡向高处。我的心跟着秋千一起忽高忽低，忽上忽下的。我喜欢这种像是在飞翔的感觉。很用力地抓住绳子，我怕自己会掉下去。 歪着头看萧明朗。他笑着，好像坐在秋千上的人是他似的。我用左手打了个“停”的手势，萧明朗会意，在在秋千荡到最低的时候用力抓住。我抬起头，天空里飘着雪一样白的云朵，像一颗颗纯洁的心。然后看着萧明朗，我想：他的心也和云朵一样白吧！ 我从秋千上跳下来，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问萧明朗：“你不玩吗？”然后不管他答不答应就把他推到我坐的秋千上，虽然有些累，但在我用尽力气后被我推向了空中。我在他旁边的秋千上坐下，脚用力一蹬也跟着荡向了空中。侧过头看萧明朗，他笑了，唇角上扬。 他转过头来看我，于是我看到他的牙齿很白很白。可是没有珍珠那样白亮，但是他咧开嘴笑的时候会有浅浅的酒窝，会让他更好看一点。 “萧明朗，以后我就叫你明朗，可以吗？”我虽这样问，但心里却已经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萧明朗答应，哪怕是威逼利诱。 “嗯。”他点了点头。 秋千停止荡动的时候我问萧明朗，“刚坐你旁边的时候你不跟我说话是不是因为你生我的气啊，因为我抢了你的花？”我一直很奇怪，萧明朗应该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啊，特别是在和他日渐熟识之后，更是猜不懂他当初的冷漠和不理不睬。 萧明朗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晶亮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最后连他的脸上也浸染了忧伤。我的心一下子就痛了，后悔自己问了这么个问题。我知道他一定很想念他妈妈了。我想他一定很爱很爱他妈妈吧！虽然好奇心未减反增，却不敢再开口说什么，连“对不起”三个字都不敢说。 当秋千完全停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我没有生你的气。”他朝我勉强地笑了一下，努力地样子让我心里泛酸，有些想哭。 “我知道你没有带多少钱，可是你却想都没想在我愿意出20的时候跟我赌一次。我想你要送花的那个人一定是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我没有和你抢。开始的几天不和你说话是因为我和你还不太熟。而且，那几天因为想妈妈也没和别的人说话，并不是因为生你的气。” 虽然他的脸上还是那么地悲伤，可是我知道他现在不难过了。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想起了奶奶。只是，记忆里的那个画面依然模糊。 “不伤心，好吗？”我看着他，现在的他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疼吧，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我想安慰他，可是却发现自己可以用来安慰他的话少得可怜。 转过头的时候看到有叶子掉落，满到枯黄。再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10月了，应该是秋天了吧。然后不知怎么地，心里突然就不安起来，总觉得在这个秋天里会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不知那将会是怎样的一件事，是好还是坏呢？ 我没有听到萧明朗说了什么，也没有看他，不知道他是否答应我不伤心。转过头再看他的时候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我，让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没问，只是说：“虽然你妈妈离开你了，可是只要你没忘记她，她就一直活在你的心里。” 萧明朗用探寻的目光看我，那样的目光，仿佛是要把我所有的记忆都挖出来看一样。在我有些害怕的时候他突然说：“这句话我十年前听过。”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做朋友吧！”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那双珍珠般的眼睛像水钻一样光亮，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嗯。”我点头。我早就想和萧明朗做朋友了，他那么好，那么善良。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他说出来的。 我看着萧明朗笑了，像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 我总是看到魏伫彬很灿烂地笑，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伤心似的。我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呢，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会发出晶亮的光，很像十年前遇到的那个小女孩的眼睛。虽只见过一面，可是我记得她的眼睛像清澈的水。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她就是那个小女孩。可是怎么可能呢，我们明明才见过没多久。 我知道伫彬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因为我在想妈妈的时候很难过了，她也跟着难过了。她说“不伤心，好吗？”时的语气都是悲伤的。 我觉得所以懂得关心别人的女孩子都是好孩子。 ——摘自萧明朗的日记 我在笑的时候觉得很累，全身乏力像是失去了支撑，抓紧秋千的手渐渐地握不住。抬手想测额头的温度，却从秋千上摔了下去。 没有坚持到最后吗？会被萧明朗发现吗？ 第三章 开心的与不开心的(1) 摔落在地的时候我看到萧明朗的脸。他吓坏了，跳到我面前扶起我问：“怎么了，摔到哪儿没有？痛吗？” 摆了摆手，我说：“这么关心我，萧明朗，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我本想笑的，动了动嘴角，发现笑不出来。但心里因为萧明朗的关心而莫名地开心起来。 萧明朗红着脸低下头，一会儿又看着我，提醒我说：“你说了叫我明朗的！” 我说不出话来。他可知道，他这样的一句话会让我胡思乱想的。动了动手脚，我想站起来，却仍是没有力气，于是靠在明朗的怀里。想到他的担心，我安慰似的说：“放心吧，明朗，我没摔痛哪儿。有些累哦，你让我休息会儿。” “怎么会累啊？难道你的病还没好吗？”他在我旁边坐下来，让我靠着他的背。 “我没那么脆弱。”一边说一边抬手抚摸额头。温度比早晨高了许多，难怪会没有力气了呢！ 之后明朗送我回了家。途中我们去水果店买了西瓜。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买，在看到西瓜的那一刻突然很想吃。 秦姨在厨房里洗菜。她是个勤劳的女人，我敢肯定。我突然想去帮她，但是却没有。我知道我很笨啦，妈妈在我每次想帮她的时候说我笨手笨脚的，所以我从来都不做这些事情。 我让秦姨把西瓜切好，自己站在旁边看着。切好后，我把最大的一块递给秦姨，说：“先休息一会儿吧，秦姨！吃西瓜啦！” 秦姨接过西瓜笑得很开心。她的笑容真美！ 我选了一块西瓜给明朗。他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不安。看见我身后站着的秦姨，他更局促了。 “伫彬，他是你的同学吧？” “嗯，他叫萧明朗，坐我旁边。明朗，她是我的秦姨！” 明朗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叫了声“秦姨”，模样乖巧可爱。 秦姨特别地开心，连连称赞明朗又好又乖巧。 “吃西瓜啦，应该会很甜哦！”我把西瓜递到明朗的手里，有些强迫的意思。 “伫彬，我希望你少吃一点，对你的病不好！”明朗双手捧着西瓜，清秀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吃西瓜，只是突然想吃了而已，所以我开心地答应了明朗。 第三章 开心的与不开心的(2) 站在阳台上，风并不是很大，清凉的感觉让人很惬意。抬起头，天空漆黑的一片，想起和君仪先衡在一起看星星的夜晚，很希望见他们一面。 拨通君仪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听见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大。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唱歌比赛她都能拿第一。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君仪，我是伫彬哦！”我虽然很开心听到她的声音，但心里却难过了。 “伫彬！”君仪很大声地喊我，差点把我的耳膜都给震破了。我能想象得到她高兴得跳起来的样子。 这丫头，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死魏伫彬，你怎么才打电话给我？！害我以为你死了！”就知道是这样，要她说句好听的话都难。 “你不死我怎么会死！”一会儿之后又换了种口气说：“君仪，你知道吗，今天我在水果店里买了西瓜，因为我想起我们曾一起吃过。” 我等了好久，君仪一直未曾开口。我有些担心，轻声问她：“君仪，你怎么了？” “伫彬，我也买了西瓜，也想起了我们以前一起吃西瓜的那些美好时光，想到你开心的笑脸。伫彬，你知道么，你离开以后我是那么那么地想你.那么地…”她呜咽着，渐渐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小声地哭了起来。 在我所有的朋友里，君仪是最容易患“相思病”的一个。听到她的哭声，我的鼻子也酸酸的。我的头又开始痛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说：“君仪，放国庆假的时候我去看你，好吗？” “真的？你没骗我？”她又大声说话。我知道她一定又高兴得跳起来了。 “当然是真的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我：“伫彬，你知道先衡他喜欢你吗？” 我本来很开心的，被君仪这样一问，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先衡，这是我一直没有去想的问题。我不想伤害他。如果我有去看君仪，要不要去他家呢？如果去，我该说什么？如果不去，他会很生气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很轻地，我说：“我知道，他已经告诉我了。君仪，请你不要难过。”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君仪喜欢先衡了。在先衡说喜欢我后有几次想打电话给君仪，却因为害怕谈论这个问题，所以一直没打。我怕她会难过。 又是一阵沉默。在我想出一些话来安慰她的时候她却问我：“伫彬，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虽然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立即点头回答：“那当然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了，只不过那个笨蛋他自己不知道而已。还有啊，你也是个笨蛋，可是你这个笨蛋却用笨笨的方法让先衡喜欢上了你。魏伫彬，如果我们不是朋友，那么我一定会打你一顿再把先衡弄到手。” 这才是我认识的朱君仪啊，不彻底被打败就不会认输。伤心也不会长久，因为会很快找出开心的理由，认为朋友比爱情重要。 “对不起，我……” 君仪打断我的话说：“说什么对不起啊，我们是好朋友，我会吃你的醋，生你的气么？只是，伫彬，你喜欢先衡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许久，说：“君仪，我喜欢他，可是不是那种喜欢。可是我无法告诉他，因为我不想他受伤害。” “不是那种喜欢吗？那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嘛！” “那你要努力哦！” “那还用说吗，我一定会努力的！” 抬起头，依然是漆黑的天空，想着君仪斗志昂扬的样子，我笑了。 第三章 开心的与不开心的(3) “晓安，晓盼。”在教学楼前看到他们，于是追了上去和他们一同去教室。 我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们看，直到他们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才说：“我发现你们总是一起行动的耶！” 我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虽然一直小心谨慎怕被别人所知，可我魏伫彬是谁啊，在跟踪了他们几次后发现他们关系非比寻常。 “伫彬，你的病好了吗？” 貌似是关心我，其实是想转移话题。好吧，我发发慈悲放过他们一次，于是说：“好了，谢谢你的关心，晓安。” 我发现自己很会骗人了，最近一直有欺骗行为，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知道吗，那天萧明朗说你发高烧而晕过去的时候我们有多担心吗？你昏睡了整整一天！”晓盼似乎没见过人晕倒似的，说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明显的害怕。 “伫彬，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我听潇晗说，你是因为淋雨才生病的，所以以后你一定别再淋雨了。”晓盼看着我一脸的关心。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笑着转过头看晓安，我说：“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晓安低下头，小声地说：“别告诉别人，可以吗？”有些像岂求。 “放心吧，我魏伫彬绝对是个信得过的如人。”我拍拍胸脯保证似的说。心里却在想，有一天我会不会不小心说了出去？ 抬头看到明朗捧着一堆本子朝教室走来。凑到晓盼耳边，我轻声说：“我不打扰你们了。”看到她红着脸低下头的时候我跑向教室，在明朗进教室前跳到他面前，说：“早啊，明朗！”说这些的时候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走廊里那些花痴们投来的足以杀死人的目光。可是我不怕她们，她们有本事的话就来向我下战书啊。老实说，我还真想打一架呢。以前有过几次机会，但是都被李先衡那个坏蛋用一招“美男计”给解决了。 “魏，伫彬。”明朗吓了一小跳，看着我的脸有几分余悸。 我不悦，别过脸冷冷地说：“是啊，我是魏，伫彬！”说完后转身，朝教室走去。 什么嘛，才一晚就忘了我是他的朋友了。 他拉住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看着我，说：“对不起，我……我只是……” 呵呵，他着急了。我仔细地看着他，模样还真是可爱呢！旁边有几个女生看得眼冒红心。我笑了笑，说：“我知道，跟你闹着玩呢！”说这话的时候觉得有些冷，返过头看到潇晗泪光闪烁的眼睛。 这下玩大啦！ 第三章 开心的与不开心的(4) 最近大家都投入到紧张的复习当中，因为第一次月考就要来了。放完国庆假，就是泽梦的第一次月考时间，由于是文科班的缘故，大家背诵要点的声音融在一起很杂乱，所以很难静下心来。我是不愿意认真的学生，所以忙里偷闲躲到草坪上晒太阳来了。 病了几天了，温度终于正常。病着都无法安静一点点，又何况没病的时候。 说晒太阳是个大大的错误，都接近黄昏了，哪里还有太阳可以晒，况且这大热天的，谁会晒太阳啊。所以正确地说，我是来看夕阳了。 黄昏时分躺在草坪上的感觉很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却用语言表达不出来。我的语文成绩不怎么好，特别是我写的日记，用老师的话说就是“还停留在初中阶段”。这老师是存心打击我弱小的心灵，我明明是一个高二的学生了，却说我“还停留在初中阶段”，难道他就不能说得好听一点么。我知道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是不怎么样，但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直嘛！ “我记得你叫魏伫彬。” 我正想事情呢，突然听到了我的名字。迅速地寻找声源，看到美美正看着我笑。我坐起来，假装不悦地说：“什么叫记得啊，我本来就叫魏伫彬好不好？都是朋友了你还不记得我的名字！” “逗你玩呢，你真生气啦？”她歪着头看我，笑容更深了。 “哪那么小气啊！”我又躺倒在草地上，侧过头看美美被夕阳照得柔和的脸问：“你不用去复习功课么？”我听说(1)班和(2)班的人都特别地认真，可是美美却是一副悠闲的样子。 “整天只知道读书的话岂不成‘书呆子’了，我可不要做。” “也是，你看我就是个不爱学习的人。” 我并不讨厌“书呆子”，相反，我倒希望能与他们成为朋友，因为他们是为了梦想而放弃很多东西的人。 “你们班上的萧明朗是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呢！”她有些激动。 “我不是太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是吧！”我好像听到很多人在说到明朗的时候都有说过他学习好。可是真如此的话，他应该是在(2)班才对，因为泽梦是按照成绩来分班的，而(2)是文科班里最好的班。 “你不是和他一个班吗？” “是的，可是我是转学生，所以我不清楚。” “我也只是听说。如果真这样的话那么每次考试他就是故意出错的。但为什么他要在(4)班而不在(2)班呢？” “想那么多干嘛。那是别人的事情！美美才是学习好呢 ，在(1)班。” “一般般啦！”她谦虚地说，抬起头看着夕阳微笑。 第三章 开心的与不开心的(5) 体育课，男生女生一起打篮球和踢足球。我第一次看到脱去校服，穿上球衣的明朗。他穿白色的衣服特别地好看，衬得他白皙的皮肤仿若透明。 不过，穿白色衣服会更好看的人并不只有明朗。师相穿白色比平时帅气多了。还有程俊良。感觉站累了，于是在观众席上找了个位置坐，体育老师在一旁指点他们。我很想去听的，也非常想和他们一起玩，可是我却只能在一旁做个观众。 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难过。站起身想离开，头一下子疼痛起来，看到的东西都在旋转，立了一会儿又恢复正常。我有些担心起来，摸着额头，温度正常。 长长地吐了口气，我笑了，觉得没有生病的感觉真好！做个健康的人真好！ 沿着林荫小路走着，我并不知道我想去哪儿。 秋天真的来了，有风吹的时候路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从上面走过，脚踩在落叶的尸体上会有柔软的感觉。 抬头，树叶还很浓密，摇摇欲坠地摆动着。我于是想：它们其实不想离开的吧！ 走着走着看到了秋千架。在上面坐下来，仰望没有云朵的蔚蓝苍穹，双脚用力一蹬，秋千便荡了起来，我开心地笑了。 明朗是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的秋千上的，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有叶子从我眼前飘过的时候我伸手去接。可是它没有落在我手上。我看着飘飞的落叶发呆，竟莫名其妙地难过了。 “伫彬。” 我吓了一跳，从秋千上跌了下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看着明朗，我生气地说：“你干嘛啊，害我摔下来，很痛的哎！摔的不是你，你不知道有多痛是吧！” 明朗低下头委屈地说：“对不起。” 我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落叶和灰尘，问他：“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该在打球么？” 他抬起头看，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我是个外星人，他想要把我解剖似的。看得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明朗说：“我看到你走出来，于是就跟着出来了。你刚才有不开心，对吗？”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了心疼和担心。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萧明朗要心疼我？就算他善良吧，那也只应该是担心啊。我们的朋友关系还没好到懂得心疼的地步。 刚才确实难过了，但我不想让明朗知道，虽然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我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很开心啊！” “可是你不开心，我知道。”明朗肯定的语气里有些固执。他不再看我，转过头看前方的眼睛是空洞的。轻轻地用力一点，他的秋千荡了起来。 我便不再笑。他都肯定了，我再装也没意思了。低下头，我选择了沉默。 他跳下秋千，走到我面前说：“我来推你吧！荡秋千可以把坏的心情丢到空气里哦！” 我点头，他便用力推我。秋千荡起来的时候我灿烂地笑了。 明朗，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男生呢？有时觉得你像个孩子；有时觉得你像个大哥哥；有时又觉得你是可以给我安全感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不开心么？我很想告诉你，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我只是在突然间莫名其妙的难过了。我总觉得在这个秋天里会发生一些事情，可是我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是好是坏。 所以，你让我说什么呢。 我有时在想，为什么大家都在害怕秋天。现在我知道答案了，秋天是想念的季节，大家害怕的是那种无穷无尽的思念。我也害怕，所以当我看到树叶飘落的时候才会那么难过。 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害怕寂寞，害怕孤独，害怕离别的人。 第三章 开心的与不开心的(6)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打球？”明朗坐在秋千上歪着头问我，像个好奇的孩子。 有风吹过，我闻到明朗身上的味道。不是汗水的汗臭味，而是清新的柠檬香味。我知道他绝不会学别的男生一样喷香水，那么一定是某种沐浴露的气味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朗的问题，其实我很喜欢上体育课的，很喜欢篮球的，可是我不能和他们一起打球，因为我只要做运动量大一些活动就大口大口的吸着氧气，而且呼吸会很困难。医生说“ 严重的话会危及生命”，所以妈妈不准我再上体育课。我本身就不是个健康的孩子，因此我常怀疑自己患了某种绝症。从小到大，我在生了几场大病后都有过离家出走的想法，也曾真的离家出走过，最长的一次是两天。那次妈妈因担心我而住进了医院，于是我再没有过出走的想法。 想了想，我说：“我不喜欢。” “你喜欢。”明朗肯定地说。他转过头看向远方，悲伤地说：“你不告诉我原因可以。只是，伫彬，请你不要骗我。 我以前一直讨厌在和我差不多大的人面前流泪，但是听着明朗的话，我真的有大哭一场的冲动。我不忍心骗他，我怎么忍得下心去欺骗这个像孩子一般纯真善良的男孩呢！ 我不再看他，低着头小声地问明朗：“你不告诉别人，可以么？” 他点头，那么认真的样子。 “我不能做运动。我一做运动就会很累很累。”我说得很小声，不像平时的我。我知道这么安静的我是很难见到的。如果听这话的是先衡，那么他一定会笑着打我的头说：“喂，你是谁？为什么和魏伫彬长得一模一样？” “去医院检查啊，你一定有病！” 这说的什么话？我瞪了明朗一眼，无奈地说：“可是医生说，只是抵抗力太差了，你说怪不怪？” 明朗沉默了。 我觉得明朗是个孤独的孩子，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看到他跟谁走在一起过。这样想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孤独，一个人走路？好像我也一直是一个人走路回家呢。可是我是因为喜欢一个走路时的感觉，难道他也是喜欢的吗？ 我认真地看着明朗，他仰起头正在看天。该怎么形容这个样子的他呢？安静吗？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聒躁的男生。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忧郁和失落。很突然地，我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我知道，如果他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因为我不会问，也猜不到。 “ 明朗，你没有朋友么？我好像每次见到你，你都是一个人。” 有风轻抚我的脸，吹乱我及肩的头发。我想笑，因为头发弄得我的脸很痒。动了动嘴角，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他不再抬头看天空，而是看我。一会儿之后他笑了，回答我说：“有啊，只不过你没看到而已。 我“哦”了一声，问：“那我认识吗？” “ 认识。比如说师相，程俊良。还有好多呢。” “你会打篮球吧？我刚才看到你打篮球了。”我还记得他刚刚运球，传球，抢球和投篮的连串漂亮的动作，我已经肯定他一定会打，而且应该是个很不错的篮球手。 “是的。”他笑了，很单纯的笑容。看着我的时候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珍珠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晶亮的光。 我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他还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我没有问他，因为我知道他最后会说的。 终于，他说：“国庆节后有一场球赛，我参加，你能去吗？”他低着头，脸通红通红的。 看着明朗的脸，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突然很想逗他，于是问：“你是在约我吗？如果是的话，我也许会去。” 他的头更低了，脸红得像一团火。 笑够了，我终于不忍心再玩笑下去。我十分认真地说：“去啊，我当然去了。我的朋友要比赛，我不去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他依然低着头，轻声说了什么。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清楚地听见了。他说：“伫彬，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呢！” 我笑，别人夸我我当然要笑了。 第三章 开心的与不开心的(7) “瞩彬。” 我听到有人叫我，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了潇晗。哦，我要晕了，这丫头今天穿了条粉红色的棉布裙子，看着我笑得像早晨刚爬起来的朝阳，那么那么地美。我喊潇晗喊得那么暧昧。 “你一个人回家？” 潇晗好像很关心我。她或许是把我当成了体弱多病的人看了。看了看自己，觉得自己没哪一点是像林妹妹的。 不过，我的心里就像抹了蜜一样甜。有人关心我呢，你说这多好。 “是的。”我装可怜，争取获得她更多的关心。 “那我们一起走吧。我有一段路是与你相同的。” “那你是不是还要等一个人？”我记得潇晗和易依依是一同上下学的，可是现在我没有看到易依依。 “她做值日，让我先走。” “哦。”我说，“潇晗，如果某天我喜欢上萧明朗了， 你会怎么样？” 我看着她，异常地认真。 那天看见我和明朗亲密的样子后潇晗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我和明朗，且有几天她的情绪很低落，像个失恋的人。 她愣了一会儿，脸飞快地红起来。然后她快乐地笑着，玩笑似地说：“那就和你抢啰！” 我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既然不知道，我便不愿做任何猜想。而是用和她一样的口吻说：“如果明朗也喜欢我，你还要抢吗？” 她笑着回答：“抢啊，当然要抢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 我们对望一眼后很有默契地笑了。我真想告诉她说：“潇晗，你知道你笑的时候有多好看吗？连我都被迷住了呢！” 笑完了，我非常认真地问潇晗：“你到底有多喜欢明朗？” 她用她大大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知道我这样的问题肯定引起了她的怀疑，可是没办法，我太想知道了。我想知道两个可爱的孩子在一起谈恋爱会是怎样的。 那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吧。我忍不住又笑起来。 “不知道啦，反正是很喜欢很喜欢啦！”她俏皮地笑，在岔路口转了个弯，朝我挥手说：“我们明天再见啦！” “明天见！” 第三章 开心的与不开心的(8) 我站在载有法国梧桐树的街道上看叶子一片一片地往下落，然后手机响了。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妈妈 ”。这让我一下子很高兴起来。飞快地按下通话键，我听见自己甜得发腻的声音“妈妈，我很想你了！” “伫彬，”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伤心。她也想我了吧。停了一会儿，她说：“妈妈也很想我的宝贝女儿呀！这几天妈妈不在，身体健康吧？伫彬，秋天了，要注意别着凉。 “嗯，好的！好的！”我把头点得像是波浪鼓。有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现在特别地想要妈妈拥抱我。 “妈妈，我这几天特别想你。以前你出差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想过。”我尽力装得很平静，可是泪水却终于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妈妈也特别地想你。伫彬，再过几天好吗？过几天妈妈就会回来。” 我知道妈妈一定哭了，因为我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哽咽。我发现我特别地没用，长这么大了还让妈妈这么地担心。 “那妈妈下次再给你打电话。我现在有事。伫彬，千万别让自己着凉了。” “好…的”还没等我说完妈妈就挂了电话，看来真的很忙。 我蹲下身来，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我想爸爸了。这么久以来，我看到爸爸的机会很少。他时常出差，不出差的时候又总是起早晚归的。不知什么样的一个任务让他忙得没有时间和他最疼爱的女儿说话了。 拭干了泪，我拨通了爸爸的号码。 “彬彬。” 爸爸的声音总是这么地好听。要不给你听听，他喊我彬彬的时候不知藏了多少的爱在里面。有爱的语句不好听么？ “爸爸，我想你了！”说完泪水又忍不住地落下来，好像今天的我变得很容易哭了。 “那爸爸今晚早点回来，好不好？”爸爸的声音很温柔。 他此时一定是笑着的，我想。我被这样一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立即回答说：“太好了！”只差没跳起来。 “很爱彬彬！”爸爸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很爱彬彬！”这是爸爸每次结束通话时一定会说的话。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呢，有那么关心我担心我爱我的爸爸妈妈。 我现在要赶快回家去。我会在家里乖乖地等爸爸回来。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立即站了起来。 可是，这天、这地、这街、这所有的事物怎么都在旋转呢？这是什么怪现象啊？我的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我知道，事情大了。 第四章 那个哭泣的男孩(1) 睁开眼看到一片刺目的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和护士。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个阿姨看到我睁开眼睛便笑了。她温柔地说：“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我猜不透的复杂情感。动了动嘴角，我说：“我…… ”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能让你的父母到医院来一趟吗？”漂亮的护士姐姐很温柔地问我。 我仔细地看了一下他们，发现他们的眼睛里都有着伤心和疼惜。我没在乎，坐起来对阿姨说：“谢谢！”然后下床，想立刻回家去。 可是我鞋还没穿好呢，“白衣天使”就抓住我的胳膊有些严肃地说：“你现在不能出院！而且，你必须让你的父母尽快赶到医院！” 尽快赶到？我看着“白衣天使”不肯放我走的样子笑了。不就是晕倒吗，这对我魏伫彬来说可是常有的事。 转过头看着窗外，暮色已经降临。看来我昏睡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如果速度快一点的话，也许不会引起爸爸的怀疑。 看着“白衣天使”，我灿烂地笑着，说：“哥哥，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哦。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啦，我常常晕倒的。” “白衣天使”愣了一会儿。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乐观吧！叹了口气，他悲伤的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知道你常常晕倒的原因了？” “嗯。”我点头，说：“知道啊，医生说我免疫力太差了。”这话我听了不知多少遍了。 “只是这样，没别的原因了？” 护士姐姐和阿姨对他使了个眼色，似乎让他隐藏些什么。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呢？莫非他知道我为什么比别人容易生病的原因了？我疑惑地看着他，轻声问：“那还有别的原因吗？” “告诉她的父母吧，别让她知道。”阿姨岂求似的说，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种场面这样的话，我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想起秋天里一直存在的感觉，难道在这个秋天里真的会发生什么重大事件？ “我想她已经猜到些什么了。”“白衣天使”看着我沉重地说：“而且，病人有知道自己病情的权力。” 阿姨和护士姐姐沉默了，看着我的脸满是悲伤。 我想，不管多么坏的答案我都能接受得了的。 而现在，我想的是对阿姨和护士姐姐说声“谢谢”，她们那么关心我！ “经过诊断，我们确定你患有白血病，是早期。”“白衣天使”说完闭上了眼睛，长叹了口气。 我想我是不怕死的，因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我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个可能。可是当听到“白血病”这三个字时我还是向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阿姨扶住我，我想我一定会瘫倒在地。 我讨厌白菊花，讨厌“4”这个数字，我担心会被手机辐射射死，好像这些我曾一直弄不懂的问题都有答案了。我怕死，真的，因为死代表着我不能天天见到我的爸爸妈妈了。我是那么那么地希望能和他们一直在一起的，现在看来好像是不可能了。 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 我勉强地笑了，说：“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阿姨，请问我的书包在哪啊？这么晚了，再不回家的话爸爸会担心我的，我们好久没好好说过一次话了。” “你最好住院接受治疗，现在还是早期，通过化疗可以缓解病情或者治愈，也可以骨髓移植，你父母的骨髓应该会跟你的相吻合。所以，你必须尽快通知你父母，让他们到医院来，因为如果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的话……”护士姐姐看着我的眼睛有些潮湿。 “我知道，错过了时间就会没命对不对？可是今晚跟爸爸的这个约会非常重要，所以我不能失约。”我强装镇定，其实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你不用太害怕的，你父母中应该会有一个与你的骨髓配对，你真的不必太害怕。”“白衣天使”想安慰我。 这样吗？我闭了眼，让自己不想什么。然后我说：“没用的，他们救不了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救不了你？如果他们都救不了你，那你知道会怎么样吗？我是医生，这方面我比你更懂。”他有些激动。 我不说话了。医学知识他确实比我懂，可是我的事情他不可能比我知道得多。 取了药，把它们放在书包里，我没有让阿姨帮我付钱，她有那份心我就已经很感动了。我想也许是上帝妒忌我了，因为连陌生的阿姨都对我这么好。 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患了某种绝症会怎么样，而我想出来的答案是我不会太难过，因为我做好了似的准备，也做好了某一天将会离开我最亲爱的爸爸妈妈的的准备，所以我特别地珍惜与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间。 只是，准备毕竟只是准备而已，当它成为事实时我却无法接受。 我真的要死了吗？我还这样年轻，还没有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我就要与他们阴阳两隔吗？我不想啊，我曾经答应过他们要与他们一直在一起的，我还想过将来要报答他们的恩情。 可是，不能够了吗？ 还有我的朋友，如果他们知道我不久后会离开一定会难过吧，他们那么关心我的。 无论如何，我不能伤心。如果我伤心，他们会更难过的。我不能让他们为了我而难过，所以，魏伫彬，你要笑，要很坚强。在最后的时间里，你要坚强勇敢，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我试着扬起嘴角笑，可是这在平时对我来说极其容易的事情此刻为什么会这么地难以做到呢？ 第四章 那个哭泣的男孩(2) 回到家的时候秦姨正站在门口张望，那么担忧的样子。整理了纷乱的思绪，我微微笑着，跳到他面前说：“秦姨！” 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说：“吓坏我了！瞩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我会担心的，知不知道！" 忍住泪水，我别过脸去怕被她发现。“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秦姨，爸爸呢？爸爸是不是回来了？”说完后我跑进屋里，四处找寻，可是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先生刚刚打了电话来，他说他有重要的事情不能早点回来。瞩彬一定饿了吧，快点去吃饭，我都热了好几遍了。” “秦姨，我吃过了。现在想去休息一下。真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我仰起脸看着她笑。她真好，像照顾女儿帮照顾我。 “没关系的。”她温柔地笑。 转过身的时候泪水汹涌而出。我明白我不是坚强的女生，所以无法强装到底，那么在被发现之前，我只能转身。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任泪水泛滥。我问过医生我还有多长的时间，他说“这种病起病突然，病程短暂，如果没有找到配对的骨髓，那么你可能只有大约三个月的时间了。如果化疗的话，可以延长缓解病情。” 三个月，是稍长还是太短，这是值得考虑的问题。 当确定秦姨已经睡了的时候，我轻轻地出了房间，跑到爸爸妈妈的房间里，在抽屉里找到相册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拧亮台灯，我翻开相册，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第一张照片里的我鼓着腮帮子正在吹蜡烛。旁边有妈妈写的字：我的宝贝女儿伫彬满三岁啦，她吹蜡烛的样子那么那么地可爱。我要很爱很爱她。 第二张是我四岁的时候的照片。照片里的我双手合十站在蛋糕前许愿，一副虔诚的模样。旁边是爸爸的字：彬彬许的是什么愿望呢？我猜了很久她都说错了。最后她说，“笨啦，我当然是希望爸爸妈妈长命百岁，百病不生，永远和我在一起啦！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到，笨死了！”哈哈，我的彬彬太有孝心了，为了奖励她我们会永远和她在一起的。 第四张是六岁的时候照的。我穿了一条粉红色的裙子，梳着羊角辫站在蛋糕前，厥着嘴别向一边，满脸的不开心。旁边是爸爸的字：彬彬说她要做公主，于是我买了条粉红色的公主裙给她。可是她没有开心反而伤心了，因为她说她没有王子。呵呵，彬彬要她的王子了。 第五张是七岁生日时在医院里照的。那天我生病了，照片里的我穿着病服，苍白的脸上有幸福的笑容。妈妈写：伫彬生病了。她常常生病，我好担心。在她许愿的时候我在心里决定，我一定会让伫彬健健康康的。 …… 最后一张是我和爸爸妈妈一起照的。我站在爸爸妈妈中间笑得很调皮，爸爸妈妈则是满脸幸福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宠溺。旁边的字是我写的：爸爸妈妈，伫彬虽然不是很听话，不过，我会很爱很爱你们的，我会一辈子和你们在一起的。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那些照片，那些情感的见证让我觉得沉重。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爸爸妈妈会难过得伤心欲绝吧！ 怕自己哭出声，我把脸埋进被子里。 爸爸妈妈，对不起，伫彬可能要违背约定了，我曾说我会一辈子和你们在一起，可是我没想到我的一辈子如此短暂。 你们还不知道吧，伫彬生病了，很严重的病。以后我常常会睡觉，也许某一天睡着了后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爸爸妈妈，我睡着的时候你们不要吵哦，要像小时候那样看着我幸福地笑。你们知道我生起气来会不可理喻的啦，如果你们把我吵醒了，我一定会生你们的气。 其实我并不想睡的。我只是很累了。爸爸妈妈，我想一辈子陪在你们身边的，我以为一辈子的时间会很长，所以没有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以后我不会了，我真的不会了，我会很听话，会做个好孩子。如果我做到了，爸爸妈妈，你们就要答应伫彬，无论发生什事都不难过伤心，不然伫彬会更伤心难过的。 第四章 那个哭泣的男孩(3) “俊良！”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我看到了校草俊良。他家应该在这附近吧，我猜测。 “是伫彬啊。早上好！” 看着他帅气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真的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呢。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说：“刚才见你的时候觉得你今天特别，现在知道是哪里特别了。” 呃？我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不就是穿了校服，扎了马尾么？ “你不是一直不穿校服的么，今天怎么愿意穿了？你也一直不扎头发的。”他浅笑着，引来路人惊羡的目光。 好像是哦！从转学第一天起我就没穿过校服，因为我不怎么喜欢穿裙子，扎头发也不太会，觉得太麻烦了。 “今天心血来潮才这么打扮。秋天到了呢，以后穿裙子的机会很少。至于马尾，也只是换一种生活的方式。”我吐吐舌头，朝他扮了个鬼脸，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似的。 “换一种生活方式？”俊良有些疑惑，“你今天很奇怪哎！” “怎么了，不好吗？” “虽然你做女孩好看些，我也很喜欢穿裙子的你，可是为什么要换种生活方式呢？应该有原因才对！而且，今年没机会穿裙子明年机会多得是啊？” “明年？明年不知道会不会来呢？”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一阵悲伤，眼泪涌上来，我迅速地低下头，差一点就哭出来。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紧张地摆着手，看到他不追问了的样子，才敢小心地吐口气。 “你复习得怎样了？” “啊？我忘了！前两天还记得的。你提醒了我！”好像我从来就没有把考试放在心上过，每次都要别人提醒，可每次的成绩却不会让我太丢脸。 “你竟然会忘了考试这么重要的事？魏伫彬，你能进(4)班不是靠实力的吧？”他诧异地看着我，对我非常地怀疑。 “别这么小看人好不好？！”不就是忘了考试吗？他什么表情啊，好像我进(4)班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似的。 “我没小看你。”他喊冤，“我只是不相信你真会忘记。” “你的粉丝可真多！”我看着我的女性同胞们用足以杀死我的眼光盯着我，让我觉得后背发凉。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吗？用得着一个个都像是跟我不共戴天么？ “那当然了，好歹我也是一颗草啊，她们得给我点面子不是！”他很厚脸皮地笑，跟什么似的。 我不否认他确实长得好看，可是也该谦虚一点吧！看着校友们一个个对着我怒目而视，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把俊良的手从口袋里拽出来，我挽着他的胳膊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要让你的粉丝们一个个伤心欲绝！”说完后我就笑，笑得那叫一个阴险。 他就真的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让我们看上去更亲密些，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不在乎哦！她们加起来不及你一个！”他笑得更阴险。 “你害我！”我大叫，知道自己被他给害了，立即离得他远远的。可是我知道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刚才那样亲密的样子大家都看见了，也许她们已经恨我入骨了。 可是郭俊良那个大坏蛋竟然对我摇摇手，深情地看着我一脸不舍地说：“下课见，我亲爱的伫彬！”转身时还不忘迷惑他的粉丝们。 我站在众人当中忍受她们如刀剑般的眼光和言语，心里早已经将郭俊良骂得狗血淋头了。转身朝教室走去，却看见前面的人裙里有两张熟悉的脸。 我怔住。师相的表情诧异。而明朗，他一脸的不相信，还有点点滴滴的复杂感情。发现我在看他后他红着脸立即转身就走了。 低着头吐吐舌头，我一步一步地朝教室走去，脑中思绪纷乱。 都怪郭俊良那个大坏蛋啦！ 第四章 那个哭泣的男孩(4) 坐在座位上，我感觉全身不舒服。那些女同胞们都什么表情啊，一个个见了我像见了杀父仇人似的。我在心里咒骂：死郭俊良都是你啦，没事长那么帅干嘛，害得我都没有面对众人了。 “伫彬。” 谁？谁叫我？我四处张望，发现只有明朗看着我。“明朗，你叫我？”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伤心，怔了几秒才说：“我…和你换座位。” 他难过了。这是我的第一感觉。然后，然后我就笑了。换座位哎，我能不开心吗？要知道我是多么地想坐那个位置。可是为什呢，为什么明朗突然愿意换座位呢？ “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很想吗？难道现在不想了？”他像个没有分到糖的孩子，看上去那么地悲伤，那么地让人心疼，那么地让我难过。 我没有说过吧，其实我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当我看着明朗时我就善性大发了，立即说：“想，我怎么会不想呢！我做梦都想呢！” 他笑了，孩子般明媚可爱的笑容。 我看着容易满足的他也笑了，心里觉得暖烘烘的，差一点就笑出泪来。 明朗总是让我感动。这个孩子般的男生有一颗无比纯真善良的心，让我在看见他的时候有回到童年的想法，心情也会前所未有的轻松，会让我想回到小时候，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我发现我开始注意明朗，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注意他的每一个表情，甚至在不能见到他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而在想起他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总是笑着的。 我想我是喜欢上明朗了。可是我不敢承认，因为我不想让我的感情改变他 ，我也不想伤害到潇晗，且我已经也没有时间去喜欢一个异性了。 我能做的，只是让他更开心 ，以朋友的身份给他快乐并驱赶他心里的孤独。 第四章 那个哭泣的男孩(5) 终于坐在了窗户旁，心里当然是开心的。侧过头看明朗，看潇晗，这样他们就会有机会谈天说笑了吧，那么他们的关系就会前进一步吧！ 转过头看窗外，刚才愉悦的心一下子就跌到谷底。如果不是因为有同学在，我想我一定会哭的。 我在想，我要不要告诉爸爸妈妈我的病情呢？要怎么告诉他们才能减轻他们的疼痛呢？ 上课玲响了很久后明朗递过来一张纸条。打开，有柠檬的清香。他写：早恋不好。 我看着他，他正在认真地看历史。重看了一遍，忽然忘却了悲伤，生出了捉弄他的念头，于是在上面写：孩子，你不懂的。想了想，在后面加了个微笑的符号。 他看着纸条立刻红了脸。侧过头小声地说：“别叫我孩子，可以吗？我都这么大了？” 我笑。他就像我的开心果，只要看着他我就觉得开心。我说“好！”然后看着窗外，继续伤我的心，难我的过，想我那个事关重大的问题。 尽管我努力地想要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悲伤，勉强自己装出开心的模样，可是我还是忽视不了自己心里那么强烈的感觉。它们的力量大庞大，微弱的我根本无力抵抗。 死亡，有多少是不害怕死亡的呢。 “你不开心！”很久之后他又传纸条过来。我看着他，四目相视的时候我立即转过了脸。我知道他已经确定我不开心，所以伪装没有用。我怕的是看见他关心我的眼睛，那会有可能让我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来。 我终于忍不住泪流。伪装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许多的坚强的。可是我不够勇敢坚强，所以我装不到最后。 他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一会儿之后又停下，说：“不伤心，好吗” “不伤心，好吗？”这可真是句好话。我很乖地点头。 可是，明朗，我能不伤心吗？我都快死了，我能不伤心吗？面对着死亡，我觉得恐惧。我不想死！但，明朗，很谢谢你，谢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出现。也许你是一个天使，是故意跌落人间，下定了决心要带给我快乐的天使。 我一直以为伫彬是个坚强的女孩，以为她最多只会伤心，不会流泪。可是我错了，她也会流泪的。 看着她流泪我难过了，伸出手想要抱住她，然后给她安慰。但我没有这么做。那样的举动会吓到她的。我多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流泪。可是我不敢问她，所以我只能看着她一直看着窗外。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故事，伫彬也一定有。我想知道，只是我不敢问。 …… 好像忘了写什么。今天早晨的时候，一直不穿校服的伫彬穿校服了 ，还扎了个低低的马尾，但有些乱。不过，她穿裙子的样子好可爱啊！她一直说我是个孩子，她才是呢！我想，她穿着裙子披着长发的样子会更好看吧。 喜欢穿裙子的伫彬！ 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答案。看着伫彬挽着俊良的手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我的心在瞬间就难过了，心脏那里就像是有人拿针在刺一样。好像不只是因为担心她，应该是还有别的原因。可那是什么原因呢？ ——摘自萧明朗的日记 第四章 那个哭泣的男孩(6) 放学了，大家都离开了教室。可是我突然想去体育馆，于是背着书包就行动了。 虽然我不能淋雨，抵抗力差，可是脚沾点水，我想应该是没事的。 坐在泳池边，我脱掉了鞋和袜子，双脚在水里不停地拍打着，激起一朵朵的水花。 只一会儿，我就笑不出来了，毕竟我已经是个与死神抢时间的人。我发现这会儿我不那么难过了。我觉得我是在做梦，梦醒了，我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我就又可以活蹦乱跳地过我的花样年华。 我笑了，笑了之后就流泪了，泪水落在泳池里，不留痕迹。 如果真的只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那么我要做什么呢？我在想。 国庆节我会去找君仪，先衡。在以后的每个周末要到许多地方去玩，比如说游乐场，动物园。我可喜欢猴子了，小时候看《西游记》，总希望着自己是孙悟空。我还要去走那条载有法国梧桐的路，虽然我每天都有在走，可是我想多走几次，因为那是可以走回家的路。如果说最想做的事，那就是做个乖孩子，好好地陪在爸爸妈妈的身边。我要在最后的时间里让他们开开心心的。 但是，爸爸妈妈好像都很忙啊！因为我，他们对工作特别地认真，总是加班加点的，很少有时间陪我。他们一定很累吧！我想，特别是爸爸，休息的时间那么少。 我不再拍打水花，因为觉得力气用完了，所以有些疲惫。水的凉意从脚底一直传遍我全身，我感觉有些冷，便用手抱住了自己。抬起头看到游泳馆的玻璃房顶。夕阳金色的光线射在玻璃上，有一些透射进来落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想起夕阳，觉得自己像极了它，一生短暂。 “伫彬。” 很轻的声音。但在空荡荡的游泳馆里却有了回音。 我知道是明朗，所以我没有转过头去看。他一定是担心我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没有理由啊！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并带给我快乐。我讨厌啊！他是否知道他的这份关心会伤了他的心的！ 返过头看着他，我生气地说：“萧明朗，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啊？我又不是你的谁！我讨厌你的关心，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就很大声，在空荡荡的游泳馆里就更大了。泪水落下来的瞬间我仿佛看到那些话全都变成锋利的剑，一剑不落到刺在了明朗的身上。 他有些猝不及防，低下头怕我看见他的悲伤。停下了向前迈的脚，低声说：“对不起，我看到你很难过的样子，所以很担心你。我并不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关心。”声音里掩饰不了的悲伤 明朗的话里满是委屈。我觉得自己有够残忍的，他是真的关心我，但是我却说了那么伤他心的话。我真想给自己一耳光。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可以伤害他呢！ 看着明朗伤心的脸，我的心像是有刀在割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发脾气了，我只是不想要那么多人的关心，不然我要怎么偿还！ 明朗转过身走了！ 我立即站起来，大声喊“明朗！”。可是身体的某处突然一阵疼痛，觉得天旋地转的。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我已经掉进游泳池里了。然后我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啊？因为我不会游泳！ 挣扎中我看见明朗跳进了水里。他救我上岸，把我紧紧地抱着，颤着声音说：“伫彬，你把我吓坏了！” 我觉得浑身很热，因为抱着我的这个男生是我在偷偷喜欢着的。我知道我的脸一定很红，但心里却是抹了蜜般的甜。 仰起脸看明朗，他的脸也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可是他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于是我幸福地想：这个孩子一般剔透的男生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啊？然后我就笑了，从未有过的灿烂。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很柔很轻，不似平日的他。 我点点头，突然很想哭。这么温柔的话，是这个一直被我当成孩子的人说的。我不知道明朗到底是个孩子还是女生眼里的王子，他总是这样善良，纵使是陌生的人，他也会对他好。 也许他真的是个天使，有着一颗无比纯洁的心。 “如果不开心，你可以哭的，也可以拿我发脾气。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生你的气，还有，纵使你不喜欢被人关心，我也还是会一直关心你的。”他说得很小心很认真，生怕说错了一个字似的。 听着他的话，看着他湿透的衣服和滴水的头发，更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明朗，你是那么地好，我怎么舍得拿你发脾气呢！ 我哭了，抱着明朗哭了。我很讨厌流泪的，可是残酷的事实让本就不坚持强的我更加脆弱，使得我成了连自己都讨厌的人。 明朗抱紧我，像安慰孩子般地轻拍着我的背。 哭完了，我仰起脸问明朗：“你刚才是在告白吗？”看着他迅速变红的脸，我开心地笑了，然后又紧紧地抱住了他。 明朗，你是那么那么善良的孩子。你对我那么好，这让我怎么报答你？明朗，这一刻我多想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对你发脾气。可是我没有，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会更加关心我，可能还会躲起来哭泣，那样，我就真的是欠你太多了。 很谢谢你，明朗，请你原谅我的隐瞒。我知道我很坏，对你很坏。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的。真的，为了不让你担心我，我会好好的，我保证以后不再对你大声说话了。 只是，你可不可以别再对我这么好？因为如果这样，我就会更喜欢你，这样我就会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的，所以，为了我能更开心一点，请你不要对我太好。 第四章 那个哭泣的男孩(7)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明天就可以见到君仪，但是，在去君仪家之前我要先去看奶奶。 我去花店买白菊花时想起我和明朗的第一次见面。看着开得茂盛的菊花，我想如果我死了，明朗会不会送我白菊花呢？ 墓地看不到一个人，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本来是可以早一点到的，可因为昨天落水的缘故，所以今天发起了高烧，走路的速度很慢。 身体像灌满了铅，走一步就像是踩进了一个坑，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但是见奶奶的心情谁也挡不住，因此在傍晚时分我终于到达了。 弯腰把花放下，却不敢蹲下身。我怕我一蹲下身站起来的时候会晕倒。这里可是墓地，晕倒了可能没有人会发现的，要是在半夜醒来说不定我会被吓死，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大胆的女生。 “奶奶，伫彬很想你了，你也一定很想我了吧！你再等一些天哦，一些天后，伫彬就会来陪你的。那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寂寞了。让我们都将对方忘记一段时间，不要太想念了，因为不久后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奶奶，你说爸爸妈妈知道我快要死了会不会哭啊？我怕他们会哭呢。如果他们哭了的话那伫彬就罪大恶极了。伫彬是个乖孩子，对不对？奶奶可以为伫彬作证的，对不对？伫彬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他们已经够累了，我会告诉他们的，只是不是现在。奶奶，你知道原因的，你知道爸爸妈妈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的。所以，我想还是等到最后吧！” “原谅伫彬，原谅我不是真的愿意去陪你。我想陪在爸爸妈妈身边，想看他们笑。我死了妈妈一定会很快老去的，我多么不想。可是上帝太过残忍，他看到爸爸妈妈那么爱我，所以妒忌了。但我真的不想离开啊！你看这个世界这么美好，你看我还这么小…” 我说了很多的话，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满脸。我的头也疼痛起来。 又是这该死的病！ 从书包里拿了几颗包装不一样的糖果和一瓶水。糖纸里装的是药丸，有感冒药，退烧药，抑制癌细胞增长的药，还有止痛药。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我买了很多的糖果，收集了许多的糖纸。 吃了药头不那么痛了。趁着天还未黑，我还有力气走路，我想快点回家。我怕自己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走了几步，决定去看看十年前那个小男孩的妈妈。我知道在以后没有机会了。让我用这样一种方式结束对他的想念吧！我想他，想那个男孩。想他黑珍珠般的眼睛，想他白珍珠般的牙齿，想他纯真的笑。 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男孩。他穿着泽梦的校服，背影那么熟悉。 我走了过去。他却突然转过身来。竟然是明朗！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可以是他？我宁愿相信住在我心底的男孩是俊良也不愿意是他。 他看到我也很惊讶。愣了许久才说：“伫彬，你怎么在这儿？”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它仍然那么清晰，那张脸依然那么美丽。我问他：“是你妈妈？” “嗯！”他点头。 “那十年前的那个男孩真的是你了？”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种电视里的情节竟然发生在我身上。 “十年前？”他疑惑地看着我，像是在回忆。然后也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我，小心地问：“你是那个女孩？” “是的！” 他于是笑了，同记忆里男孩的笑容一样。 头又痛了，这让我很害怕起来。我不能在明朗面前晕倒，“明朗，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转身，我差一点摔倒。停住脚，我闭上眼睛后又睁开，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明朗立即扶住我，伸手摸我的额头。手在碰到额头时他立即拿开了，心疼地说：“伫彬，你在发高烧！” “不用担心，明朗。我已经吃过药了。”抬起头，我对着他笑。可是我自己都知道我的笑容有多么地勉强。 “我们立即去医院！”他紧张起来。 “我不去！”我反射性地大声说，把明朗吓得呆愣了几秒。我立即找了个理由告诉他，“因为去医院也没有用。” “那我们快些回家，不放心你！”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仿佛怕一松手我就会死去似的。他说，“我送你回家！”然后把我的书包取下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好！”他这么关心我，我能不听他的话么！ 第五章 国庆出游(一)(1) 明朗牵我的手那么地小心翼翼。他手心的温暖传到我的手心，然后一直暖到我的心里，让我觉得不再害怕。我微笑着看他，看我心中善良的天使。 “伫彬，我觉得你应该去医院看看。”他说得很轻，握我的手加大了力气。 我就知道这个固执的男生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他认为是对的想法的。可是我怎么敢去呢？如果去了，岂不是会被他知道我就要死了。他肯定是会告诉我的爸爸妈妈的，这可不是我希望的。 我摇摇头，说：“去医院了也没用啊，因为每一次都不会有令我满意的答案。你认为我会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么？” “是昨天吗？你掉进了游泳池！” “嗯。” 我抬头，看到树的叶子的黄色更深了。秋天又更深了。我能不能见到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呢？我很喜欢雪的。我还记得每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总是欢呼着跑到外面，不去管第二天会不会发高烧。我会站在雪地里仰起头看雪缓缓地落下，想象自己站在童话的世界里。但每次都会被爸爸或者妈妈发现，然后会被强拉进屋里。 “明天是国庆节，你要去哪里玩？”明朗问我。想了一会儿后又说，“你明天应该待在家里，等病好了才能出去玩！” “多管闲事啊你！”我笑着对他扮了个鬼脸，然后发现我的病竟然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虽然头还是一样地痛，虽然额头还是那么地烫，可是我不怕了。 这么多年了，疼痛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爸爸让我去玩，可是我没地方可去！” 真是个好孩子，出去玩还得征得爸爸的同意。我突然想让他跟我一起去玩，于是我说：“跟我去吧！我去玩的地方很好玩的哦！” 他看着我笑了，像开玩笑地说：“你是在约我吗？” “你是在约我吗？”他开心地笑着。 天，这竟是萧明朗说的话，我一时半会儿还真难以接受。我仔细地看着他，直到看得他的脸开始变红才说：“还用约吗？你看我们手都牵了！”说完后我就笑，却因为生病的缘故无法笑得畅快。 他别过头去，脸红得跟个小太阳似的，牵着我的那只手却不肯放开，还握紧了些。 张口想说话，却是一阵咳嗽。明朗轻拍我的背，心疼地喊我“伫彬”，有些秀气的眉因为担心而皱了起来。 看着他想帮助我却无能为力的心疼样子，我勉强地笑着。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我认真地问：“如果刚才我是在约你，你会去吗？” “会的，会的！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尽全力的！”明朗说得有些急，好像慢了一秒我就会听不到了似的。 “谢谢你，明朗！”别过头，我怕明朗看见我眼中的泪水。 我突然觉得疲惫，连说话的力气似的都被抽尽了。找了个地方，我想坐下来，明朗却不肯放手。我抬眼看他，说：“让我休息一会儿，我没有力气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无力得像要告诉人世似的。 “天就要黑了，我们不能多待。”明朗的声音哽咽得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取下了背着的我的和他的书包，在我面前半蹲下身说：“我背你。” 轻轻地点了点头，我趴到了他的背上。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我无声地哭起来。我想起以前生病的时候先衡那家伙总是拖着我到处玩，说我“要多运动运动，这样就能增加抵抗力！”但在我累得像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却又摆出一副担心得要死的样子。那时的他会很温柔，一会儿把我当男孩一会儿又把我当女孩。而明朗，他的关心和照顾却一直都这么悉心。 “伫彬，明天你会在家的吧？” “不会。” “你真的要去玩吗？那你的病…” “…没事的。” “那我陪你去吧，我可以照顾你。” “好。” 第五章 国庆出游(一)(2) “君仪，”我一早起来就给君仪打电话，想让她早点知道我今天要去看她。这样，君仪会从早上起就一直开心。想到她高兴得跳起来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伫彬，我想死你了！” 果然，她那兴奋的声音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破。 “我等一下就会去坐车，大概中午的时候可以到达吧。君仪，我们也该见一面了！！”想着可以见到君仪我就兴奋得想跳。只是病还未见好转，全身还是没有多少力气，软软的，只想躺着。 “早知道啦！我一直记着，昨晚都没有睡好觉！”她打了哈欠，接着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患有‘相思病’啊？” “废话少讲。我挂了啊，还得去赶车呢！在我到达之前，你先睡一觉。” “哎哟，怎么睡得着嘛，我太兴奋了啊！” “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吗？”虽然很想他们，可是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毕竟他们已经踏上了将我忘记的路，我不想去唤醒我们曾共同拥有过的美好，我一个人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想念。 “哦！” 我将用糖纸包好的药放在包里，然后就出了门。抬头的瞬间竟然看见爸爸坐在餐桌前，好像在等我一同吃早餐。 “这么早就起来了，还背了大包？”爸爸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好久没有听到爸爸如此温柔的声音了，也好久没有看到他温和的笑容。我一阵感动，突然就泪如雨下。 我亲爱的爸爸，我终于看到他了，这是件多么开心的事啊，不是吗？！ 看到我哭了，爸爸立即站起来迅速地走到我的身边，慌张地伸出手想帮我擦泪，问我：“彬彬怎么哭了，生病了吗？你看起来不是很好。” 我退后一步，在爸爸的手伸过来之前擦去泪水说：“没有，只是想爸爸了！突然看到你，高兴得过了头了！” “傻彬彬！”爸爸宠溺地拍我的头，然后抱住我。 多么久违的拥抱！我想了好久，终于被我等到了。我觉得我很幸福，虽然生命很短，可是有什么遗憾的呢。我来过这个世界，爱过、 笑过、哭过、痛过。我有了那么多美好的记忆，还有深爱我的爸爸妈妈，关心我的朋友，连陌生的人都对我那么好。有这么多的人爱着我，我能不开心幸福吗！既然开心了，幸福了，那早点离又有什么可值得遗憾和伤心的呢！ 只是，多一份爱便多一份不舍。 "爸爸，彬彬要去同学家玩几天，可以吗？"虽然非常想和爸爸一起过国庆节，可至少以后还有别的机会。而君仪和先衡，也许这是我们今生的最后一面了。想到此，不免又生出许多愁伤和不舍来。 爸爸松开手看着我说：“要去玩啊！那一定要玩得开心啊！钱带够了吗？少了钱可是会很扫兴的！” 我在爸爸那儿拿了钱，然后吃了早餐。爸爸不放心，一定要送我到车站，要看到我上了车才能放心。我只能答应他。 可是打开门的时候我却愣住了。因为我看到了明朗正站在我家门前，标准的萧明朗式站立。 看了眼爸爸，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爸爸当然不保守，可是我从没带过男生回家，也没有男生到我家来找过我。上一次带明朗回家，是因为他送生病的我回来，爸爸妈妈也没有在家。而先衡，读高一的时候他们家搬到了我家隔壁，来我家找我是经常的事情。 明朗看到我爸爸，立即非常有礼貌地说了声“叔叔好”，说得那叫一个亲热。 “是彬彬的朋友吧！原来你们一起去啊，彬彬怎么不跟爸爸说清楚呢，害得爸爸瞎担心！”他看向明朗，暧昧地笑着说，“有你在，那我就放心了。彬彬，你们要玩得开心哦，多玩几天啊！”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进了房间，顺手把我关在了外面。 这让我有点难以接受。刚才还说不放心我，硬是要送我去车站的人这会儿竟然那么放心地把我交给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明朗他就那么让人放心？而且，他那暧昧的笑容，拍肩膀的动作和最后对着明朗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跟明朗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我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句“坏爸爸”。 第五章 国庆出游(一)(3) 秋天的风吹在身上很是凉爽，特别是早上，甚至有点冷。我抬头看天，一片纯净的蓝，朵朵白云如棉絮般柔软。 看着明朗，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不敢看我。今天的他很特别，穿了米白色的衣服，衬得他本就清秀的脸更加清秀了。我想用形容女生的话来形容他，像朵出水芙蓉。 “明朗。”我喊他。看着他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于心不忍。 他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闪闪有光。他用他发着光的眼睛看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不知道我可以跟他说什么，但是却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虽然说我心里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 “你不是说我们今天一起去玩的么？我很想去！”他有些激动，好像我们要去的地方美得跟天堂似的。 “可是你不用复习功课吗？”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吧。他是那么认真努力的人，我可不想带坏这个好学生。 “我已经都复习好了！” “复习好了？”我有些不相信。大多数学生不都是靠着这几天努力复习的么，且这次考试的内容那么多，他真的复习好了？ “真的！”他肯定地说，“该记的我全记住了！” 我觉得明朗长大了，虽然他的脸还是会红，还偶尔会让我以为他是个孩子，但比起初认识他时，他真的长大了。 “那你住哪？总不能和我一起住吧？”我很厚脸皮地问，“还有，你睡哪？就算君仪让你住她家了，睡觉也是个问题啊。总不能让你睡地上吧？” “你不想让我去！”他悲伤地望着我，眼睛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疼爱他。 我愣了一会儿，明朗好像有一点点生气了。很久后我才问：“你为什么要去呢？我只是去见朋友而已，不是真的去玩。” 明朗说得对，我不想让他去，因为我担心旅途中会发生我无法控制的事。患病后，我任何时候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到会不会被别人知道我患了绝症。 他低下头，有些羞涩地说：“你生病了，我担心你。你让我很不放心。” “我担心你。你让我很不放心。”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让我的心跳上跳下的，像条有只小鹿在我的身体里蹦蹦跳跳。 我有些想哭，他知不知道他这样的一句话会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会让我本来句喜欢他的心更加地喜欢他。 “明朗，我不值得你这么关心我！”我终究是没有忍住泪水，任它流了满脸。 他跑过来替我擦泪。手指的温热温暖的是我的心。他的动作那样地轻，仿佛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我似的。 我闭上了眼。这样温柔的动作任何女孩都会有所触动的，何况是本来就喜欢他的我。我听见他有些哽咽的声音：“值得的！也是我一直心甘情愿的！只是伫彬，你怎么在突然间变得这般脆弱了呢？” “别哭了。”他像是在哄小孩一般。伸手轻轻盖在我的额头上，他心疼地说，“你还在发高烧。” 我无力地笑，说：“明朗，我们走吧，不然就赶不上车了。” “好！”他像个孩子一样地笑了，只是笑容里还藏着明显的担忧。 我看着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和感动。然后我也笑了，一边流泪一边笑。 明朗，谢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里给了我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我能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你是个天使，不小心坠入了我的世界里。你的笑容，你的好，你的善良，甚至每一个动作都让我猝不及防。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抵挡住比的诱惑？你是否知道，我已经那么那么喜欢你了。 那么喜欢你的我该怎么办呢？ 第五章 国庆出游(一)(4) 一路上，明朗都很照顾我。他要我吃药，我告诉他我已经吃过了；他隔一会儿就问我头痛不痛，我每次都骗他说不痛；他问我是不是想睡觉，我说想，然后他就让我倒在他的肩膀上睡。 他的肩膀很宽，头靠在上面很舒服，我很奇怪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有些瘦，但靠在他肩膀上睡觉的我却觉得很安全。 一阵清新的柠檬香味传来，让我忘记了头痛。抬起眼看着明朗好看的侧脸我偷偷地笑了一下，我想，如果我能一直活下去，那么我一定会告诉明朗我有多么喜欢他，一定要他做我的男朋友，或者是跟他约定，长大后我直接嫁给他。 可是我想着想着难过了，这是多么美好的奢望。 我想好好地睡一觉。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听见明朗轻轻地喊我的名字。我没有出声，继续睡我觉。但头痛让我无法安心睡着，我知道烧还没有退下来。 有人摸我的额头。在碰到我的额头的那一刻那只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我知道，是明朗。他跟谁在说话，可是我听不清，因为他的声音很低。但一会儿之后，我就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因为明朗把他的手再次盖在我的头上的时候他的手冰冰凉凉的。 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头顶传至我的全身，减轻了我的头痛。物品微笑，在心里说了声谢谢，继续然后睡我的觉。 第五章 国庆出游(一)(5) 我坐在一片草地上，身后是一大片的蒲公英，空中飘着许多蒲公英的种子。有风，蒲公英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而蒲公英的种子被风越吹越远，像一把把小伞。我看着那些即将流浪的蒲公英，然后看到有个长了翅膀的人正朝着我飞来。 她离我渐渐地近了。我终于能看清她。只是她的脸是模糊的。我觉得奇怪，问她：“你是谁？怎么有翅膀？是假的吧？” “伫彬。”未等她开口，我听到身后有人在喊我。 我转过身，看到蒲公英的尽头有四个人朝我跑来。只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孩子，跟我走吧！”那张模糊的脸突然变得清晰。她那么慈祥，一如我记忆里的那张脸。 我惊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因为她是我的奶奶。 “伫彬，不要走！” 我再次返过头，看到爸爸妈妈，明朗和君仪。妈妈和君仪的脸上满是泪水，明朗脸上也有，就连身为男子汉的爸爸也是一副欲哭的表情。他们朝着我一直喊“不要走！” 我突然间泪流满面，连连点头说“我不走，我不走！”我跑向他们，可是奶奶却抓住我的手带着我飞速地离开。我伸长另一只手想抓住他们想拉住我的手，但却越来越远了。 睁开双眼，才发现是在做梦。我看着明朗，他的脸离我的那么近。我伸出手想抚摩他的脸，怕此刻才是在梦里。当确定我不是在做梦时泪水瞬间流了满脸。我慌张地想要擦干净，却更加汹涌了。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真的离开的。 明朗红着脸，看到我哭了之后立即问：“你怎么了？怎么会哭了？是因为头痛吗？” “做噩梦了。” 他抱紧我，用右手帮我擦泪，安慰我说：“现在梦醒了，有我陪着你呢！” 是的，有明朗陪着我。这个我爱着的男孩，只要我愿意，他会陪着我走到我生命的最后。我微笑，轻轻地点了下头。 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山和树，看着蔚蓝的没有云朵的天空。我发现自从我知道了我得病之后天空就没有哪一天不是蔚蓝的。 为什么天空也舍不得为我哭泣，哪怕是伤心一下也好啊。 “伫彬，吃药吧。你这样一直烧下去会把脑子烧坏的。” 我返头，看到他手上有两粒小小的药丸，很疑惑 ，怕他知道了药丸的秘密。我有些害怕地问：“你怎么会有药的？” “买的。”他把药放到我手里，然后拿出一瓶水。 我还是疑惑：“你在哪里买的？” “昨晚送你回家后我去了医院。”他很诚实。 我有些想哭，咬着唇拼命忍住泪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样好，但对我却是好得过了份的。他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呢，就算是我的男朋友吧，也没必要好到这种程度啊，况且他根本就不是。 我听他的话吃了药，心里有从未有过的感动。 第五章 国庆出游(一)(6) 将近一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君仪家所在的小区。我在楼下仰起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对明朗说：“走吧！” 按门铃的时候我想着君仪会以怎样的方式欢迎我。答案还未想到她已探了头出来。看到我，把门望往身后一摔搂住我的脖子说：“魏伫彬，想死你了啊我！” 我连退了几步，差点摔倒，笑着说：“那你怎么还没死！” “死之前也得让我见你一面先了了我的心愿不是。”她说着，在看到我身后的明朗后立即走到他面前问我，“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什么人？我哭笑不得。看着明朗，他又红了脸。准备回答君仪的问题时她却大声地叫了出来；“天啊！他竟然会脸红！人间极品啊！” 我可不允许君仪再这么大声地叫下去了，要不然我的耳朵不聋也会听力下降。于是我拉着君仪的手，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你小点声好不好？还有，你说话别那么直接，明朗会害羞的。”看到她安静下来，我说，“他叫萧明朗，我的朋友兼同学。还有就是，他是那个十年前我在墓地遇到的男孩。很不可思议吧？” 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以前我跟她说到小男孩的事时她总是拍我的头说：“别整天胡思乱想啊。你看你们只见过一面，时间还那么短暂，他根本就不可能记得你，所以他是不可能再出现在你面前的。这种戏剧化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现实中的，就算发生了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而现在，不仅发生了还发生在我身上，她当然会这么惊讶了。 “你好，我叫朱君仪。可以叫你‘小可爱’吗？你看你这么可爱！”君仪热情地握住明朗的手，笑靥如花。 明朗害怕地退后一步，挣脱开君仪的手，低头火红的脸没有说话。 我把君仪拉到我面前，转移她的注意力说：“君仪，我们不是说好都留短发的吗，可是你看，我走了还没有多久，你的头发就这么长了。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啊？” 君仪立刻摸摸她的头发，说：“哪有很长，明明才长到肩上。那么明天去剪吧。” “不用，！”我立即说， “我觉得你留长发更好看些。”我非常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并不是真的怪她的头发太长。 “哦，我都忘了请你们进屋了。快进来吧！”她让出条道，让我们进去。 “叔叔他们呢，不在吗？”如果他们在的话，他们早就迎出来了，要知道他们可是非常喜欢我的。 “他们去旅游了。我因为要见你，所以没有去。我对你好吧？”她笑嘻嘻地凑过来，一副讨好的样子。 “好！除了你谁还会对我这么好啊！”我说的很心虚，因为除了君仪，我爸爸妈妈会对我这么好，明朗也对我这么好。我看了看明朗，他像个害怕陌生人的孩子站在客厅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到沙发边，说：“坐这儿吧。”看着他坐下了，又问他，“你肚子饿不饿？” 他不答反问：“你呢？” 我没什么胃口，却点点头，对君仪说：“我们饿了，要去吃饭了。” “我也去。” 第五章 国庆出游(一)(7) 我们在一家餐馆里吃了饭。这是我第一次在餐馆里吃饭，因为妈妈说餐馆里的饭菜是没有家的味道的，所以我一直都是在家里吃饭的。 妈妈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餐馆里的饭菜的确没有家的味道，所以吃着吃着我就想起爸爸妈妈了。他们已经几天没有做过饭菜了，特别是爸爸，我都不记得上一次他下厨是在什么时候。 明朗吃饭的样子让我看着很舒服。他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不会讲，会很认真，动作很优雅。 倒是君仪，一个女孩子吃饭跟男孩子没什么区别。我早已经习惯了，不知道明朗会不会习惯。不过，他好像没什么表情。 吃完饭，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君仪立即抓机会说：“我们去找先衡吧。那家伙一定想你想得患‘相思病’了。”不等我开口她牵着我的手就朝先衡家走。 我看向明朗，他秀气的眉微皱。我看着他皱眉的样子，觉得真是好看极了。 他一定知道先衡是个男孩，知道我们有不同于朋友的关系，他是不是又想说“早恋不好”呢？ “小可爱，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伫彬啊？”君仪牵着我的手歪着头问明朗，笑容很邪。 看到明朗的脸红了，我用力得掐了一下君仪。她怎么可以问这样的问题啊？就算要问吧，也得我和明朗不在一起的时候啊。 “你掐我干嘛？”她揉着痛处瞪着我说：“怕他的答案让你不满意啊？” 我也瞪着她。这个白痴，她懂不懂什么话在什么场合可以说，什么话在什么场合不可以说啊。 “小可爱，有答案了吗？”她不理会我，把我当空气。 “君仪，你再问我就生气了啊！”我警告她。 “生气吧，我决不会阻止。”君仪说，“小可爱，我跟你说啊，伫彬以前在学校有很多人追的。可是她全都拒绝了。但还有一个人她还没有拒绝哦。如果你喜欢伫彬的话那我就把你的情敌介绍给你认识吧！虽然她是我的朋友，可是我看到你这么地可爱我就忍不住地想要帮助你。我告诉你哦，他的名字叫李先衡，是……” “朱君仪！”我用尽力气大喊。我真的生气了，她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什么拒绝，什么先衡，什么们情敌啊，她怎么可以在我不允许的情况下还把我的事情告诉明朗，她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啊，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和明朗说话。这个萧明朗真是的，他没事长那可爱干嘛，要知道君仪对“可爱”这个词是没有一点免疫能力的。 “看吧，我们家伫彬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吧？像个孩子对不对？我最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了。我知道，你很难看到的，所以我帮你。现在你看到了，拿什么谢谢我啊？” 明朗抬起头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气极。这朱君仪安的什么心。但一会儿后我就不生气了。如果生气岂不是陷进她给我铺的陷阱里了。所以我很开心地笑着说：“那君仪，我笑的时候是不是也很可爱啊？”我知道我这句话说得特矫情，矫情得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恶心。我看到君仪吓得抖了一下，而明朗，他微微地笑了，那么开心的样子。 我惊呆。 第五章 国庆出游(一)(8) 我和明朗站在楼下，君仪上楼去了。她让我们在下面等，只为了要给先衡一个惊喜。 我仰起头看着三楼。那是我住了十年的地方，不知道现在住进去的是谁。在花坛的台阶上坐下，看向明朗，我说：“刚才君仪说的话你别放心里去啊，她说的全是假的。” 他在我的旁边坐下来，用他好看的眼睛看着我，微笑着说：“不一定吧，我就认为她有句话得很对，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像个孩子。”他的眼睛里有很亮的光，那么地好看，让人一时间失了神。可是这样并不能让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我不是花痴的女生，纵使以前笑得好看的男生是我所偷偷喜欢的，但并不能让我没有了理智。我说：“喂，你再说我可就生你的气了。” “我正想还看一次呢！”他坏笑。 我愣住。这样的明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曾经认为他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善良的孩子，固执的孩子，可是现在的他一点儿也不像个孩子，而是像个男子，一个玩世不恭的男子。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男生呢？ “先衡，你看，谁来了。”我听见君仪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于是看见了先衡。这家伙又长帅了，好像还成熟了不少的样子。 先衡看到我先是一惊，然后笑着跑过来敲我的脑袋，说：“魏伫彬，我不是说我去看你的么，谁允许你来看我了？” 还是这样，话里总带着几分霸道，这家伙根本就没变嘛！ 明朗站起来看着先衡，眼睛里有着明显的敌意。他大声说：“你不准打她，她生病了还没好。而且你这样打她的头会把她打笨的。” 我有些担心。这个好孩子，他用不着这么关心我吧！我转过头，不忍看到先衡欺负明朗的画面。 可奇怪的是，先衡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力拍明朗的脑袋说“孩子，关你什么事！”而是问我，“你生病了吗？”这真的让我有些难以接受。要是在以前，他知道我生病了会装作不知道的，可是今天…… “是的。”我回答他。 他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就走。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挣脱开他的手，问：“你要干什么？” “去医院啊，生病了就要去医院！” 我想说我不去，但头却在这时剧烈地疼痛起来。眼前一黑，我就站立不稳了。我很害怕，怕他们把我送到医院。 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晕倒，也没有摔到地上，明朗在背后及时地扶住了我。 先衡走到明朗面前，说：“喂，小白脸，我叫李先衡，你叫什么？” 明朗站直身，大声说：“我不是‘喂’，也不叫‘小白脸’，我的名字叫萧明朗。”然后柔声问我，“你没有事吧？刚才怎么了？” 我无力地笑，有些虚弱地说：“不用太担心，我只是有些累了，觉得连站的力气都没有。明朗，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说说看吧。” “如果我哪天晕倒了，不要把我送去医院好不好？”我多么希望明朗说“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他会知道我的病情了。 “魏伫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君仪一副要掐死我的模样看着我。 “对比起，伫彬，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我讨厌医院！你们谁把我送去医院我就一辈子不理谁！”我别过头，装出生气的样子来，声音哽咽，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伫彬，你怎么了”先衡问。 “我没怎么，而是这么多年了，我去医院后病也还是无法根治反而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我不想再失望了，我怕这失望会变成绝望。” “好吧，我答应你。”明朗说。眼睛里的悲伤多得要溢出来。 我立马微笑。 第六章 国庆出游(二)(1) 不知道先衡为什么会同意明朗去他家住。以先衡的性格来说这家伙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和他一起睡的。可是，他却主动邀明朗去他家住。 我不知道明朗是不是有些害怕。他好像对陌生的人和陌生的事物首先会保持一段距离，然后才会慢慢地接近，就像刚开始坐在他身边时他对待我的态度那样。 晚上，我站在窗户边。没有开灯，房间里只有月亮清冷的光。我抬头看天空，那些星星寂寞地眨着眼睛，用它们的寂寞打开温柔的光灯，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远处灯火辉煌。这样的夜我曾经看了十年，可是却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我的心里那么地难受，难受得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喜欢尘世的繁华，贪恋尘世的情感。我难以想象死亡到底是个怎样可怕的词。只是在我的心中，我害怕死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地怕死，前些天还一副要命一条的样子。 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在了，爸爸妈妈会有多伤心。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们会无比地想念我，会非常地伤心，也许还会很快地老去。 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打乱了我纷繁的思绪。我的眼睛因为接受不了突然的亮光而微微地有些痛。 转过身，看到君仪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她好象吓坏了，张着的嘴没有合上。我笑着问她：“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啊？我又不是怪物，有那么可怕吗？” 她反应过来，立刻跑到床头拿了纸到我面前，问我：“你怎么了？吓死我了！伫彬，你怎么会流了这么多的鼻血？”她一边说一边在我的脸上胡乱的擦着。我看到那张纸差不多全被染成了红色。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君仪，好象要哭出来的样子。通常的她都是嘻嘻哈哈的。我的心突然间尖锐地痛起来，却强忍着悲痛安抚她说：“放心吧，君仪，我没事。”语气那么平静，就仿佛真的没事一样。 对不起，君仪，我不想让你担心的。看到君仪为了我差点哭了的样子，我真的很难过，难过得想告诉她真相。可是如果我说我马上就要死了，她会不会哭得昏天暗地的啊。我没有看见过她哭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她哭起来的样子一定会很难看。 “伫彬，我好害怕。刚才我看到你脸上那么多的血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我们去医院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君仪抱着我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不去。君仪，相信我，我没事。”我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了伤的孩子。这让我有些奇怪，为什么我见到每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时我都叫他们孩子呢，好象我自己很老了似的。 “伫彬，我觉得你变了，变的有些陌生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君仪松开我的手，站在我面前异常认真地看着我，那样的眼神就仿佛是要把我看穿似的。 君仪哭的样子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难看，反而让人心生怜悯。这个平日里说话总是用喊的，笑容总是很放肆的女生竟然也会说出这样温柔的话来，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朱君仪吗？朱君仪怎么会哭？怎么会说怎么温柔的话？”我笑着，看到君仪伸手擦泪，还努力地笑。“君仪，我还是我，并没有变。只是周围有些事物改变了。” 君仪有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大声说：“魏伫彬我警告你，你不许有任何事！你一定要给我活的好好的！要活得比我还长！我死了你才能死，你知不知道！” “好！”可是在心里我却说：君仪，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能够活得好好的，但是无法活得比你还长，因为上帝没有给我活得比你还长的机会。 君仪，我不想骗你，可是我却不得不骗你。 我知道我的谎言支撑不到最后，我也知道你最后一定会知道的。我多么希望你在知道后不会太难过。 君仪，我不在了的时候，请你带着我的祝福活得幸福。 第六章 国庆出游(二)(2) 我和君仪躺在床上，但都没有要睡的意思。女生们睡在一起总有很多的话讲，可是我们却不知该说什么。 “伫彬，那个萧明朗是不是喜欢你啊？他对你那么好！”君仪侧过身与我面对面，看着我的眼睛亮光闪闪，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身体里的蛔虫！”我有些心虚，却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我特别的清楚，不论喜欢或不喜欢，明朗都不会开口说出来。我也知道，就算他真喜欢我也说出口了，我也不会接受，因为那只会增加我的痛苦。我只想就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然后很安静地死去。 “那你一定喜欢他！” 我没有正面回答：“但我不会早恋。” “君仪，你呢？你不是喜欢先衡吗？你不是说要去追求他的吗？” “后来我有想过，我们是学生，学习才是我们该做的。况且明年我们就高三了，我要对自己负责，我不想让爱情阻碍了我的前程。” 我知道君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她的心思很细腻，只是很多时候不表现出来而已。而且，君仪绝对是个乖女儿，她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她的父母希望她能考所好的大学。 “随便你吧，反正不关我的事，”我背对着她，怕她知道我难过了。 爸爸妈妈也希望我能考所好的大学，然后再找个好男朋友，有个幸福的家庭。可是他们放在心里的这个愿望不久后就会刺痛他们的心，让他们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滴血般地痛。 很久后君仪问我：“你呢？你真的不谈一场恋爱吗？” 我沉默着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明朗身上的一切都是我曾经选男友的标准，可是喜欢明朗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不会长久，不是吗？既然是这样，现在这样未必不好。 “君仪，如果哪天你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我了，你会不会想我？” “魏伫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咒自己死吗？我怎么可能会见不到你，除非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然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得到你！”她似乎要生气了。 “如果呢？我是说如果？” “不会，是你不让我见你的！”她气鼓鼓地翻了个身，真的生气了。 看着君仪的背，我在心里默念：君仪，我真的消失了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一定不要想我。真的，我希望你能够忘记我，永远也不要想起我。别人问你谁是魏伫彬的时候，你一定要说：魏伫彬吗？我不认识她啊。她长得很丑吗？ 第六章 国庆出游(二)(3) 我们很早就在君仪家里聚合了，然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决定去哪里玩。我看了眼明朗，他正看着我，发现我看着他后他的脸如火焰般地迅速烧起来，立刻转过头看向了别处。我知道他很容易就脸红，可是这让我觉得很奇怪。更让我奇怪的是他顶着他那张火焰般的脸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我会负责的！真的！” 我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而先衡已经捂着肚子笑到了地上。一边笑一边说：“伫彬，你说去哪里吧，我们都会同意的。”说完了又接着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看了看君仪，她也是一头雾水，却没有问为什么。 我当他们发神经。认真地想了一下，想到君仪曾说过她一直想去农村看看，但没有伴，于是提议去农村。 君仪听后跳起来搂住我的脖子说：“我爱死你了，伫彬！” 我看到先衡无奈地摇了摇头。而明朗，他依然看向别处，脸还红着，并且连耳朵都红了。我猜不到他到底是怎么了，只知道一定是昨晚先衡和他说什么了。我看着先衡，他正温柔地看着我，似乎只要看到我开心他就心满意足了似的。四目想接的时候他立即转过了头。这更加让我觉得奇怪了。 他们两个都很反常。 我坐到先衡旁边，因为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明朗很诚实，可是我直觉地认为我不应该问他。他坐在车窗旁，头一直低着，脸已经不红了。有时他会抬起头来偷偷地看我一眼，似乎怕我知道什么似的。 “先衡。”我笑得极其灿烂，连窗外的阳光都自愧不如地将光芒收敛了一点。 “呃？”他装酷，看都不看我一眼。 “昨晚你和明朗说了什么啊？也说给我听听吧。”我笑得更灿烂了。 “昨晚，我和萧明朗？”他看一眼明朗，特意提高了音量，怕明朗听不见似的。 我反射性地捂住先衡的嘴巴，然后看向明朗。他返过头来看我们，我于是对他笑，可是他的脸又红了，立即转过了头。 放开手，我朝着先衡大声说：“没事那么大声干嘛！” 车上的人全看着我。 先衡不理会我的生气，凑到我耳边问：“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我点头。 “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并告诉他男生和女生要是牵了手的话就会有宝宝的。可是他竟然相信了，你说这是多么纯洁的一个孩子啊！”说完他捂着肚子很没形象地笑起来。 我瞪他一眼，懒得理他。 笑完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虽然他没说，可是我知道，伫彬，他喜欢你！” 他那么肯定，让我不得不相信，终于明白明朗说的那句“我会负责的！真的！”的话是什么意思，这让我的脸有些红。而先衡替我找到的答案是我希望的，我该因此而开心的，可奇怪的是，我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先衡突然不笑了，看着我的眼睛很悲伤，然后他转过了头目光移向可窗外。我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悲伤，可是我隐隐地能猜到一些，所以我没有问。、 伫彬，我喜欢你。也许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可是我没有。我对什么人都可以开玩笑，但对你我却不敢。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哥们儿，但这已经足够了。我们之间的友情胜过爱情，这就足够了。 伫彬，那个叫萧明朗的男生他喜欢你，虽然他没说，可是对于情敌的敏锐感觉让我从一开始就肯定了。你别看他一副小孩模样，可如果你有什么危险的话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出惊人的举动来的，而且这样的男生，对爱情的态度是一旦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所以我可以很放心地把你让给他来照顾。我相信他能把你照顾得很好，而且，在你的心里，你也希望着他的照顾。 因为，你喜欢他。 ——李先衡 第六章 国庆出游(二)(4) 在车上的时候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金黄。下车后，也是这样的金黄，一大片一大片地望不到边际。我手搭凉棚看着这一片金黄，不意外地看到有农民在田地里收割稻谷。 见惯了城市的高楼林立，突然看到这样广阔的稻田，我们都有些兴奋。君仪是立即下了田和农民讨教怎么割稻谷了。我们也很好奇，于是跟在君仪的后面一起学习割稻谷。 教我们割稻谷的男人看起来很老实，他憨笑着看我们割稻谷，握刀的方式错了的时候就指点我们一下。 我们割了一阵，速度和大叔比起来实在太慢了。我们怕耽误了大叔的时间，所以不好打扰太久。 沿着水泥路一直走，我们到了一个村子。村里的房屋大多是两层，设计简单，却不失雅致。 我看到有几个小孩围在一棵树下仰着头看什么。我也仰起头，可是蔚蓝的天空里除了洁白的云朵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连鸟都不曾看见。 我又看着小孩子们，发现他们并不是在看天空，而是在看那棵树。我准备走过去看，却被明朗拉住。他把手伸到我面前，说：“该吃药了。” 哦，我都忘了我还病着，这让我有小小的感动。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拿起他掌心上的药丸一仰头把它们吃了下去。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像个帅哥一样酷极了。 我在等明朗接下来的话，他却低下头保持沉默。我觉得少了什么，看到君仪才知道原来是少了她的大嗓门。而现在她正在和先衡说话，那么开心幸福的样子。 抬起头看树，发现枝桠间长了很多有刺的果实。有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树上。他正在摘那些果实。 我想这种果实一定可以吃，可是我没有见过，于是指着树问明朗：“那是什么？” 他头也抬地说：“板栗。” 板栗？我有些惊讶。我记得板栗不是这个样子的。可是明朗说得那么肯定。我走到小孩子们旁边，和他们一起仰头看树上的男孩。我有些担心他，怕他会摔下来。 “你是不是想吃？”先衡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旁边，正看着我。 我笑。 “我去摘给你。” “不要！”我大喊。然后看着树上的那个男孩因没有站稳而摔了下来。我没有看先衡听到我说“不要”后是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看着男孩，伸出手想接住他。 上帝也会偶尔发发善心的。男孩没有摔到哪儿，我却痛得想大叫，因为男孩跌落到我身上让我当了他的肉垫。他呆愣了许久才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我，然后伸出手说：“姐姐，我拉你起来。” 我看着明朗，他吓坏了，而先衡和君仪也吓呆了。再看着眼前这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小男孩，我握住他的手想站起来。 他用尽力气拉我，我配合他，但在我将要站起来的时候意识视线开始模糊。 又是这该死的病。 第六章 国庆出游(二)(5)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并不是在医院里。我松了口气，打量起房间来。 首先看到的是明朗，他倒在床上睡着了。我轻笑，他睡觉的样子也是很好看的，清秀的脸很是宁静安详，很美好纯洁的模样。我不由地想：睡美人也就这个样子吧。 有阳光斜射进房间，使整间房间看起来很温暖。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一些简单的摆设。我看向窗外，那里有一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树，它正在掉叶子。奇怪的是那些飘落的叶子一律都是绿色的，我不禁怀疑那棵树有问题。 究竟睡了多久我不知道。我有些担心，怕他们知道了我的秘密，因为我不知道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我又昏迷了多久。 房门“吱”的一声开了。有个小脑袋伸了进来。是昨天的那个小男孩。他跑到床边，用他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开心地说：“姐姐，你可算醒了！” 他的声音不大，应该是怕吵醒了明朗吧。 我想着我要说什么，他又开口：“明朗哥哥好担心姐姐的。” “你能找件衣服来吗？给明朗哥哥盖上。”我怕明朗冻着了。 “姐姐一定是怕明朗哥哥生病吧。我这就去拿！”说完他就跑了出去。 看着明朗，我伸出手想抚摩他的头发，却在碰到他的头发前停住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感谢他，也许我能做的就是让他不那么担心吧！ 男孩再进来的时候果然拿了件衣服。他轻轻地替明朗盖上，怕吵醒了他。可是他的小心没有用，因为明朗醒了。 明朗醒来的第一眼就是看我。知道我醒了，他有些激动，又是开心又是伤心地说：“伫彬，你终于醒了！” 他问我：“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或者头痛？还有，肚子饿不饿？你都睡了一天了！” 他一下子问这么多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要答那个了。我摇了摇头，只是笑。 “你笑什么？那个庸医竟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晕倒，只知道你在发烧。你发烧我也知道啊！”我因为没有看过明朗生气的样子，所以我不能判断明朗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着他生气了。 但我并没有纠结于明朗是否生气了这个问题，我想的是：原来明朗也会骂人的啊。因为我，他改变了许多，然后我发现我笑不出来了，因为我不知道明朗的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 “明朗，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晕倒的医生就是庸医吗？” 明朗被问得愣住，然后转过身说：“我去给你拿药。” 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泪如泉涌，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姐姐，你怎么哭了？是哪儿痛了吗？”男孩用他的大眼睛看着我，有些歉疚的样子，好象我生病是因为他似的。 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笑着说：“姐姐现在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小斌，文武的斌。”他笑了，露出他雪白的牙齿。 “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呢。不过，好好听的。姐姐以后叫你小斌吧。” “好啊！明朗哥哥也这么叫我哦！还有先衡哥哥，君仪姐姐，他们都叫我小斌。”小斌看起来很开心。 明朗端着水进来，看了我一眼后把药递给小斌，然后替我擦去了眼角残留的泪水，温柔地问我：“怎么哭了？哪儿痛吗？” 我摇了摇头，脑海里迅速地跳过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我决定按我想的去做。虽然胆小，还有些害怕，可是以后一定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可是看着明朗，我却又不敢开口。 但我毕竟不是个胆小的女生，所以我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对明朗说：“你看我都没有力气了，所以要麻烦你扶我起来。” 明朗一点儿也不怀疑。他把水和药放到床边的凳子上，然后扶着我坐起来，让我靠在他的怀里，然后拿过水和药，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正打算在明朗怀里多赖一会儿，享受被喜欢的人抱着的幸福感觉，可是我看到了先衡。他准备进来，却转身离开了。 我知道，他难过了，因为他看到我被明朗拥在怀里。我立刻跳下床，连鞋都没有穿就追了出去。 “先衡！”我喊他。他终于在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并转身问我：“有什么事吗？” 这样温柔的话却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我不想伤害先衡，不想在我生命仅剩的日子里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无法否认的是我已经伤害到了先衡。 “你怎么没有穿鞋，不怕病得更重吗？”他低吼，与平日的他判若两人。 “我……” “明朗，你怎么不照顾好她？”他责怪明朗，然后说，“农村的早晨很适合散步，你们要去吗？”不等我们回答他已经走了出去。 伫彬，我不是故意要看到你和明朗那么亲密的动作的，我不是故意要妒忌的，我也不是故意让你因我伤心而伤心的。我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你旁边关心你，照顾你，担心你。我把我对你的喜欢隐藏，埋在了那个不我人知的角落。可是当我看到你在明朗怀里的时候，我还是不可抑制地伤心了。我试着不去爱，可是我忘不了爱。伫彬，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开心就好。 ——李先衡 第六章 国庆出游(二)(6) 看着先衡离去的背影我一阵伤心难过。很多时候，我们的快乐会成为别人的伤口。闭上眼，我在心里说：对不起，先衡，让你早点放弃我应该是个好的决定。虽然你会难过，但是这样的事情总有一天是要发生的。我多么想问你，如果某天我不在了，你会以怎样的方式想我。 “伫彬，进去吧。” 我觉得自己真是罪大恶极，伤害了潇晗，伤害了先衡，伤害了君仪，还让明朗失去了自己的本性。我本来是很开心的，很活泼的，可现在的我却这样容易脆弱和难过。 转身，看到君仪站在楼梯上，她应该是看见了所发生的事情，看向屋外的眼睛很忧伤。发现我在看她，她走到我面前说：“我去陪先衡散步。相信我，我会安慰好他的。”然后对我灿烂一笑后便去追先衡了。 我看着君仪离去的背影难过得泪都不知道该怎么流。爱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可以让我们都心甘情愿地改变自己，委屈自己，甚至伤害自己。 “明朗，下午我们就回去好不好？我想回家。”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你醒了啊？” 我转过身，看到门口走进来了一位妇女，大约三十岁的样子。手里提着一篮子的菜，正很温柔地看着我。我看了眼明朗，然后对妇女说：“阿姨，你好！” “没事了吧？看你病得不轻的样子，我特意买了药，待会儿就去杀鸡。家里养的鸡很补身体的。” “阿姨，不用的。”我立即说。妈妈跟我说过那些家里养的土鸡是可以买一个很好的价钱的，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用？”她有些生气地说，“你救了我儿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一只鸡算得了什么！” “妈妈！”一个大约六岁的小女孩飞奔进屋，兴奋地拉起洛阿姨的手说，“我都在外面玩了很久了，怎么还没有吃早饭啊？我肚子饿了！” 洛阿姨转过身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发说：“你们也饿了吧，我去煮面。” “好！”我说。 “姐姐，你真厉害，救了我哥哥！你知道吗，哥哥其实不敢上树的，但因为我，他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如果他有事，那么我会哭死的。多亏了姐姐！”女孩看着我的眼睛闪着崇拜的目光，好象我成了多么了不起的英雄似的。 我发现农村里的孩子特别地懂事。哪像我，六岁的时候哪会说这样的话啊。我摸摸她的头，说：“你真懂事！” 一直站在旁边的小斌走过来牵起妹妹的手，看着妹妹，像是在用眼睛说话。然后他们一起说：“谢谢姐姐！” 我心里所有的不开心暂时都被搁置在一边，心里很温暖。眼角余光瞄到明朗也笑了。弯下腰，握住女孩的手，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很可爱呢！” “叫我小雨吧，我叫洛小雨！” “小斌一定很爱妹妹吧！” “妈妈说了，兄妹应该要永远相亲相爱的。” “你们真听话！” 第六章 国庆出游(二)(7) 我和明朗决定下午就回去，所以利用上午的时间到村子附近走走。 我们看到有条小溪，小溪周围全是稻田。抬头看前方，小溪一直蜿蜒看不到尽头。溪岸上是高大的种类繁杂的树。树上还缠绕有各种藤类植物，底下长了许多野草，一些开出花来。我还看到了蝴蝶，这种在城市里不常见的小动物，它扑扇着它美丽的翅膀在空中跳舞。 我们站在桥上，有阳光从树的缝隙中跌落下来，浮在水上。我在桥上坐了起来，脱掉鞋子把脚伸进了水里，清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却是吓着了明朗。 君仪也跟着把脚伸进水里，双脚不安分拍打起节水花。她看着水花四溅，笑着跟朵花似的。 “伫彬，很美对不对？你看前面，这让我仿佛置身于童话里，感觉超爽。”她开心得差点手舞足蹈。 我看着前方，那清澈的水缓缓地流动着，掉落下来的枝条，肆意生长的树，都给人一种很幽静的感觉，还有美丽的蝴蝶在空中飞舞，静中有动，像一幅画，却不及童话世界。 “啊！”我低声惊叫，跳起来躲到君仪身后说：“有东西咬我的脚趾头！” 先衡和明朗走到桥边，仔细地察看水里的动静，然后先衡就笑了，那么大声。 我被她的笑容弄得一头雾水，看向明朗，他没有笑，只是看着我。我生气地朝先衡喊：“你笑什么？” 他继续笑，笑了一阵之后才说：“你知道咬你的是什么吗？是鱼啊！没想到魏伫彬会被一条小小的鱼给吓到了。哈哈！” “鱼？”我不敢相信地看着捂着肚子大笑的先衡。走到桥边，跪在上面，双手撑在桥上面非常仔细地看水。他没有看错，真的是鱼。只是它们躲在水草里。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会察觉。 看到鱼在水底自由自在地游着，我的心里一下子很开心起来。我想它们一定活得很快乐吧！这样想着我就伤心难过了。有泪滑过脸庞滴落在水里，随水东流而去。 先衡跳进水里的时候水花溅得很高，有一些落到我的脸上。我担心地看向先衡，他的衣服没有被打湿，水也不深，只到了他的膝盖。 “你到水里干什么？” “捉鱼啊！”他用一副“你很白痴”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弯下腰，双手伸进水里，双脚小心地移动，慢慢地向小鱼靠近。 “这样也能捉到？”君仪很不相信，说话的声音把鱼全给吓跑了。 “小点声！”先衡提醒她，又盯上了另一条鱼。明朗也脱了鞋袜到水里。他似乎不是想捉鱼，因为他一直朝着某处走去。 “看吧，我说能捉到吧！”先衡双手捧着水，很激动地看着我们。 鱼只有三四厘米，在先衡的手里来回游动着，它像是知道自己被捉了，游动的速度很快，还用力地跳，做着挣扎。 “先衡，放了它吧，挺可怜的。”它想活，我知道。只要先衡把手放开它就又可以在水里快乐地游戏了，不像我…… 先衡不情愿地将手放进水里，那条鱼便脱离危险了。让我惊讶的是它不怕死地在先衡手边游了一会儿才离开，像在感恩。 “先衡！”明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先衡没看明朗，问：“有什么事吗？”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 “你会爬树吗？”明朗指着一棵树说，“这儿有一棵梨树。梨已经成熟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 先衡快步走到明朗旁边，看了一眼树后兴奋地说：“管那么多干吗？我们先摘了梨然后问洛阿姨是谁家的，给他们钱就是了。” 先衡很快就爬上了树，把摘下的梨全往水里扔，明朗在下面捡。君仪也过去帮忙。而我，我也想去，可如果我要是去了他们一定会责备我，所以我只是看着。 我知道，明朗的心里是有几分担忧的，因为我们的这种行为可以说是偷。不知道他怎么做得到忽视心里的想法的。 当君仪在下面说“够了，够了！”时先衡才恋恋不舍地爬下了树，然后拿了只梨在水里洗洗就吃，并高兴地连连称赞，“不错！味道不错！比水果店里买的好吃多了！” 我们把梨装进君仪的包里。她非常生气地说：“你们这些坏蛋！”我们只是笑，不理会她。 第六章 国庆出游(二)(8) 在回阿姨家的途中先衡去摘了板栗。他说小雨想吃，要多摘一些。 “小斌，小雨，哥哥姐姐们给你们带了吃的哦！”还未进屋君仪就大声叫起来。 正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的小斌小雨跑到我们面前。小斌说：“谢谢哥哥姐姐，可是我们不能要，妈妈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我蹲下身拉着小斌的手说：“放心吧，你妈妈不会说你的，姐姐可以保证！” “可是我们要做听话的孩子。爸爸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小雨说。 “但是你们不能拒绝哥哥姐姐门的好意啊。而且，这是我们要给你的，不算是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他们还是没有要的意思。 阿姨从厨房走出来，君仪立刻跑上去挽住她的手说：“洛阿姨，你让他们吃点儿吧，别辜负了我们的一翻好意啊！”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救了小斌还对他们这么好！”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也不是我们的东西啊，只不过是讨好他们罢了。” 阿姨默许了，对小斌小雨说："谢谢哥哥姐姐。” “谢谢你们！”小斌小雨接过板栗，笑得非常开心。 “阿姨，我去帮你洗菜吧！”我说。虽然对于厨房之事我不会，但洗菜这么容易的事我是会做的。 “我也帮忙吧！”明朗说。看到我们不相信地看着他，他有些腼腆地说：“以前妈妈不在，爸爸又很忙，所以我常常要自己做饭。后来跟明姐姐学过，她可是有名的厨师呢！” 君仪上下打量他，说：“真看不出啊，明朗，你会做饭！” 我看着明朗，他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相信他会做饭。虽然也有些意外，但他不懂得说谎，而且他提到了他妈妈。 可是，明姐姐是谁？他没有姐姐的啊！ “那麻烦你们了。” 吃饭的时候我见到了男主人。一个很朴实的农民。见到了我们他很憨厚地笑，然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真是谢谢你了，救了我儿子！” “其实我根本没做什么。”我很不好意思。 “怎么说没做什么呢！都害你受伤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阿姨特意给我盛了一大碗鸡汤，硬是要我喝下。我盛情难却，只好接过。 阿姨和明朗做的菜比得上专业厨师做的。君仪一直赞叹个不停，还囔着要拜师学艺。我还听见君仪悄悄地对明朗说：“萧明朗，你可以去开饭店了。伫彬跟着你可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把头低到最低，不知明朗会是怎样的表情。 饭后我们只坐了一会儿就背了背包跟阿姨他们道别。我看着小斌小雨满脸不舍的样子心里很难过。我想：这样的记忆我再也不会有了吧。我多么想把它珍藏在心里，可是再过不久，它就会随着我的离去而被我忘记。 或许明朗会记得，或许先衡会记得，或许君仪也会记得。虽然我们并没有怎么玩，可有这样的记忆我们都会感激。我想小斌小雨也会记得在某年的国庆节他们曾遇到了四个十七岁的孩子。 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忘记在我们离开时下斌抱着我说：“姐姐，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不会忘记小雨哭泣的样子，也不会忘记洛叔叔洛阿姨感激我的眼神。我想，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救了一个男孩。这代表着什么呢？上帝会不会看在我善良的份上饶我一命，会不会让我从此以后过得快乐。 我不会忘记在车站与君仪时她哭着跟我说：“瞩彬，你不可以忘了我”，不会忘记她恋恋不舍的拥抱，也忘记不了先衡那张悲伤的脸和他对明朗说的“你要照顾好瞩彬，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话。 可是这一切不能忘记也忘记不了的记忆最终都会被忘记，只是时间还未到而已。 ——摘自魏瞩彬的日记 第七章 学生会(上) 终于回到了我离开了三天的家。心情特别地好，却也特别地难过。当我打开门，爸爸妈妈看到我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是多么地难过。在妈妈笑着说：“伫彬，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可想死你了！”的时候更加地难过，泪止不住地流。我想说些什么，却连“妈妈”都没有喊出。 妈妈慌了，忙搂住我说：“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吗？” 爸爸也走了过来，轻声问我：“彬彬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吗？” “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人欺负我。”我擦着泪，笑着说，“我只是很高兴见到爸爸妈妈而已。所以，爸爸妈妈，如果某天伫彬不在了，你们一定不要难过，因为我是如此地爱你们。” “怎么说话的！”妈妈怜爱地拍了下我的脑袋，有些生气地看着我。 “可是我真的是这么地爱你们，所以如果我不在了，我也爱过你们，不是吗？只要爱过了就不会难过吧！” “傻孩子！”爸爸拍我的头，抱住我和妈妈说，“怎么突然说这么难听的话，是不是又生病了？” 我躲过爸爸伸出的想测我额头温度的手，笑嘻嘻地说：“没有生病，我很好！” “去吃饭吧！”妈妈拉着我的手说。 我想抽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妈妈笑着的脸瞬间变得忧伤，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用另一只手摸我的额头，慌张地说：“锦夫，快去开车，瞩彬生病了！” “不要！”我几乎是喊出来的。爸爸妈妈没想到我会如此大声，都惊讶地看着我。我低下头，装可怜地说：“我讨厌医院！” “好，不去了。但是你要吃药。”不知什么时候爸爸已经拿了药和水递到我面前。 “好！”我接过了药和水。 晚上我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撒着娇要枕在妈妈的腿上看。我想，以后能够撒娇的机会不多了。我没看电视，而是盯着妈妈的脸。妈妈是个美女，如果不是一直为我操劳担心，她一定美得跟个明星似的。我看向爸爸，他很帅。只是他们的美丽怎么就没有遗传给我呢？如果那样，我一定比明星还要好看。 “彬彬，那天那个男孩与你是什么关系啊？”爸爸含笑着看我，但笑容不正常，像有大阴谋似的。 “明朗吗？我们是朋友。” “男朋友？”他的笑容更深了。 “爸爸，”我坐起来，很认真地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 “只是你们彼此喜欢，却都没有说出来。”妈妈也开起玩笑了。 “你们再说我就生气了。” “哦！”他们不以为意。 我站起身准备走，却被爸爸拉住了。他把我按在沙发上，看着我认真地说：“我们只是想告诉你，如果遇到自己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你可以跟他交往。我们不会加以干涉。但是，不能影响到学习，不然我们可会棒打鸳鸯的哦！而且，你们只能牵手，拥抱。如果要一个特权的话，那我们允许你们接吻，不过只能有一次。”爸爸有笑了，凑在我耳边轻声说，“爸爸认为那个叫…明朗的男生真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我想哭，因为我知道爸爸在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他害怕，害怕我的病会在哪天夺走我的生命。他怕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的人生不够完整。 我顺着爸爸妈妈的话胡思乱想起来，他们怎么会允许我如此放肆。牵手和拥抱是可以啦，可是接吻，这什么词啊，我才不会把初吻随随便便交给男生呢。就算是明朗，那也是需要谨慎考虑的，然后我就愣住了。 我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我的脸飞快地红了起来，跺着脚说：“不理你们了！”然后跑上了楼。 在假期的第四天我去了动物园里看猴子。在那里我见到了承运，他正举着相机给老虎拍照。他说他喜欢老虎，但不喜欢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我借他的相机拍了我喜欢的猴子，顺便让他给我拍了照。 第五天的时候在家里看了一整天的书，觉得像“临时抱佛脚”，“临阵磨枪”这样的词语是因我才受到宠幸的。 第六天，我们上学，参加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三天后，年级前一百名学生的成绩被张贴在宣传栏里。 我挤到最前面，看到第一名的姓名栏里写着“萧明朗”三个字，而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肖美美和郭俊良。第四十四名是我。 我没有想到我的身边有这么多人才。明朗的成绩那么好，却是在（4）班。美美倒是非常认真的。让我惊讶的是俊良，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认真，且一般有着美丽外表的人通常学习不都是不好的么？ 林老师对明朗的成绩似乎没有一点惊讶。整个学校除了我好象再也没有一个像我这样惊讶的。 我到（1）班找美美，看到她，我一脸谄媚地说：“恭喜你啊，考了第二名。是理科的状元哦！”我乐得像朵花儿，好象考了第二名的那个人是我。 “要是能追得上萧明朗就好了！”她若有所思，像是决定了一件事情。 一个女生从我们身边走过，然后又走回来，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我，问：“你就是魏伫彬？” 我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她长得真漂亮，跟个明星似的。可是她说话的语气不那么友善，我皱起了眉，回答她说：“是的。” “俊良的女友是吧，我可没有承认。”说完她就走了，那样子叫一个趾高气昂。 我看着她高傲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问美美：“她是谁啊？”我的语气并不友善。对那些对我不友好的人我对她也不会友好。她以为她是谁啊？长得漂亮我就怕了她了？ “她叫洛娴雅。（2）班的班花。喜欢郭俊良。”美美说，“虽然她不是校花，却对校花够成了最大的威胁。她喜欢郭俊良已经是全校皆知的事情了。” 这话不正确。如果全校皆知，那为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她蛮厚脸皮的，追一个人追到全校皆知的地步。可为什么俊良提都没有提到过她呢？ “学校对早恋的事不管的吗？” “这什么时代了，还有几个学校会管这事啊！” “洛娴雅，我记住了。”最近我正无聊呢，找点乐趣也不错。 “你要小心了。她可不是好惹的。”美美提醒我。 “放心，我才不怕她呢！”我很感激美美的提醒。但我不怕她。想当年我在学校里横冲直撞的时候她也就只能靠美色骗骗那些以色取人的男孩子吧！ 我第一次看到明朗和他的朋友一起回家。他们推着单车一起向校门口走去。在程俊良跨上单车的时候，明朗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我。他跟师相和程俊良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两个骑着单车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朝我露出一个暧昧的笑。 明朗推着单车走近我，说：“我送你回家吧。” 我看到周围那么多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一只只要将我千刀万剐似的。但是我不怕。我喜欢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我指着单车问：“你会骑？” 他点头。 于是我跳上后座。我虽然没有看见他骑过单车，但我就是相信他。哪怕明知他骗我，我也仍是会相信他。 不过，我相信明朗不会骗我。 我们在众人妒忌加怨恨的目光下招摇地离开。这是不是在向众人宣布明朗已经是我的专属王子了呢，于是我笑了。 “明朗，你为什么会考得那么好啊？” “我本来就是这样啊！”他一点儿也不谦虚，还有些骄傲。 “那你为什么不在（2）班呢？”“我不想去。” “为什么？”要知道那可是许多学生做梦都想进的班啊！ “因为没有俊良，师相。如果在（2）班，也不可能会遇见你！”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地问。他说，如果在（2）班，也不可能会遇见我。我没有听错吧？小心脏跳动的速度明显地加快了。 “没说什么。” 我侧过头看他的脸，果然红了。这让我无比地开心起来。明朗是希望遇见我的，那么我在他的心里，就算没能被他喜欢着也应该是有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的吧？！ 看着那些倒退的法国梧桐时，我的泪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风不知把泪吹到了多远的地上。我低声说：“明朗，我那么喜欢你！” 我想让风听见我的告白，请它为我作证，证明我是喜欢明朗的。我抬头微笑，然后抱住明朗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背上。他应该是惊讶的，还有着害羞，所以明显地愣了一下，车便左摇右起晃来。我们差点摔倒了。 很久后，明朗说：“伫彬，如果你能够再努力一点的话，你的成绩一定会非常好。” “可是我就是努力不起来啊。” “你有想过将来要考哪所大学吗？” “我嘛，有啊！想过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可是这些学校都不会要我啊。” “哦！” “你呢？” “没有想过呢！” “那我们将来考同一所大学吧！” “好啊！”他很兴奋起来。 “不好！”我严肃地说。然后跳下了车，因为到家了。 “为什么？”明朗不解，脸上有了忧伤。 我没有回答，径直进了屋。而当们关上的霎那，我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就打湿了脸庞。 明朗，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必须给出个答案的。我不希望你和我读同有所大学，因为相对于我来说，你可以考到更好的大学。最重要的是，我不会读任何一所大学。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为什么会很快答应。可是，你知道吗，这一切，我都没敢想过。 如果没有我，明朗，你一定会更快乐。 “伫彬，学校里的那些比赛你有想过要参加其中的一项吗？”下课的时候晓盼问我。 “什么比赛？”我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啊！”晓盼略有些惊讶，说，“每年的10月被称为泽梦的‘黄金月’，各种比赛在学校里开展，有学生会指挥全部工作。到时那些在比赛中成绩出众的人就会被学生会相应的部门邀请加入学生会。而且，还有市领导也会来。而现在正是10月，沉默了一个月的学生会终于要倾巢出动了！”晓盼越说越激动。 “关于比赛项目，”潇晗接着说，“先是运动会，然后是文艺方面的。” “那关于美术比赛有怎样的比赛规则？”我对画画最有兴趣了。 “只要交一副画给美术部的负责人就可以了，没有什么规则。”师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座位上，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看着师相，问：“你会参加吧？”我很想和他比一下。虽然我没有跟老师学过，画却是画得不错的。 “当然！”他笑，非常地自信。 “你们当中有谁参加了的吗？” “有啊。晓盼和晓安都参加了唱歌比赛。”程俊良看着手里的报名表说。 “呵呵！”我笑得一脸奸诈，说，“是不是合唱一首情歌啊？” “伫彬！”晓盼微红着脸，害羞起来。 “跟你们开个玩笑啦，别那么在意！”我可是要记得替他们保守秘密的，所以不能太认真了。 “伫彬。”承运走过来，把相片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却被师相抢先一步。我没有追着他要，而是对承运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他没表情，然后转身离开。 “伫彬，你照得可真漂亮，与世无争似的。”师相看着照片发表他的看法。 我不置可否。都快要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好争的。 “魏伫彬，校草他找你！”有女生站在教室门口对我说话。声音很大，应该是想引起公愤吧。 第七章 学生会(下) 出了教室，看到俊良靠在走廊的护栏上，模样有些慵懒。有风吹起他细碎的黑发，像一副美丽的画，画里的少年有一张王子般英俊的脸。 “俊良。”我轻声喊他。 他转过头看我，问：“有时间吗？” “有啊！”我微笑。被校草约可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啊！ “那我们去走走吧！想找个人说话，于是想到了你。” “好！”我点头，在众女生艳羡又嫉妒的目光里和俊良并肩走着。人群里我看到洛娴雅。她看着我，像是在说，“你等着瞧！”但是她的眼里有悲伤。 我想这怎么可能呢？像她那么目中无人的人哪里会懂得悲伤。 “伫彬，国庆节的时候我去找过你。” “真抱歉，我没有在家。” “你和明朗在一起吧？！”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他叫他明朗，关系好象不一般。 他笑得很暧昧，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喜欢他？虽然那家伙看起来挺乖，但要他喜欢未尝是件难事哦！”他看着我，那表情好象在说，“有事情我也可以帮忙。” “我…我是很喜欢他，但是，我并希望他喜欢我，永远也不要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俊良我喜欢明朗的事实。或许，我本身是个诚实的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我才会欺骗某个人。 “为什么？…没有信心吗？”他停下来看我，有些不悦。 我低着头，继续走着，过了片刻才回答他说：“不是。” 他追上来，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没有感情地说：“你不认为你该给我个理由吗？” 我没必要跟他交代清楚吧？！况且他知道能怎么样呢，增加我的担忧而已。所以我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抬头看天空，有一群鸟飞过，密密麻麻的，让我不得不承认现在已经是秋天。 北雁南飞，明年春天还可以再飞回来，而我一旦离开便是此生都无法回来了。 我们到了小树林。没想到这儿会这么安静，还有椅子可以坐。这让我对泽梦的喜欢多了一分。 我在石椅上坐下来，问：“你找我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吗？”照我的想法，他来找我应该是有事情的，不可能就只是走路，说些无聊的话，看看风景的。 他在我旁边坐下。有风，吹落枫树的叶。他抬起头看向天空。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教室有些吵，这里又太安静，于是找了你。” “你喜欢安静吗？”我闭上眼睛，有些想睡觉。 我在想，这是我认识的郭俊良吗？他怎么会喜欢安静呢？心是痛着的，我不知道如果某天他去找我时发现我不在会不会难过。 “不是，只是偶尔一个人。” 我睁开眼，看到他的眼睫毛很长。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应该是喜欢安静的，可是却有那么多的女生喜欢他并大胆地追求他，这不是他想要的吧。想到那些女生，脑海里闪过一张高傲的脸，于是问俊良：“洛娴雅她很喜欢你的吧？” “她一定跟你说了什么！”他很肯定。 我伸手接住一片火红的枫叶，没有说话。 他没有再开口，像是睡着了。 但是他没有睡着，我知道。想起他考了全年级第三的成绩，我说：“你真了不起，才貌兼备！” “我不想被人说成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以很早就开始努力了，但我常常会忘记自己的成绩。” 忘了？怎么会？我仔细看他，他好象真的忘记了，帅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如果按他所说，他的成绩是因为努力得来的，那么他应该更在乎成绩吧。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含笑着说：“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记住自己的。我虽考第三名，但只记得明朗和肖美美的分数，懂我的意思吗？” 我按他说的话想下去，最后得出的答案是他想超过他们，于是点头说：“我懂了。” “如果洛娴雅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他又闭了眼睛。 “好！” 学生会要负责比赛的全部工作，所以这些天学生会各部门的人包括成员一律都很忙。我常常会看不到明朗，看不到师相，看不到潇晗。 我看到很多的人都去报了名，听到的话也大多是与比赛有关的。一放学，体育馆，礼堂，音乐教室等许多地方都会有人在练习。我也很认真地在想我要画什么。 又下雨了，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我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划下很长的一竖，然后把手贴在上面，隔着玻璃看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看雨一根一根地落下来。 明朗不在，这些天他总是缺了课去忙学生会里的事情。我转过头看着他空着的座位，希望他能突然站在教室门口。 只有音乐老师的声音。她站在讲台上，讲一会儿，唱一会儿，有些滑稽。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声音很好听。 我又看向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这一次明朗一定不知道我没有带伞。他一定不会在某个地方等我。 那么，我要怎么回家？ 下课的铃声响起，有些刺耳。音乐老师一声“下课”，同学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书包并出了教室。只有我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其实我知道今天会下雨，先衡昨晚就发了短信给我，只是我装作忘记了，因为我希望明朗会像上次一样，送没有带伞的我回家。 “你等谁吗？” 我抬头，看见潇晗站在我的桌前，正低着头看我。 “你没有带伞吧？！”她肯定。 “嗯。”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把粉红色的伞递给我，说：“我的给你。” “那你呢？” “依依有伞，我和她一起回家。” 我接过伞，说：“那我们一起走吧！” “不行哦。我还要等依依，她在做值日。你先走吧。”说完她转身出了教室。我跟在后面，看见她进了（2）班。 我的心有些痛，因为潇晗。潇晗她喜欢明朗，这是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可是我没有帮助她，反倒和她抢明朗。我没有想过，她看到我和明朗走在一起，当她看到明朗关心我的时候，我和明朗说笑的时候，或者我坐在明朗的单车后座上的时候她的心里会多么地难过，我只知道自己开心。 我想，我真是坏得彻底，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伤害朋友的基础上。 撑开伞，我走进雨中。听到雨落在伞上的声音，不大，却很沉重。我在心里说：对不起，潇晗，原谅我没有那么伟大，无法把明朗拱手相让。我也喜欢他，且我的喜欢并不比你少。请相信，我们不会长久。 第八章 我不会恨的人(上) 上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潇晗没有来上课。我有些担心，下课时跑去老师办公室问林老师，他说潇晗生病了。 我准备在下午放学后去看她，但是下午第一节课上课的时候她走进了教室。我着急地拉住她的手问：“怎么样？林老师说你生病了，我好担心！” 她睁脱开我的手，往明朗身后躲，看着我的眼睛里有明显的害怕。她小声地说：“你别假惺惺的！” 我不知道她说这话的含义，但没有立即问她。明朗却皱着眉看我。我耸耸肩，指着黑板示意他现在正在上课。看着天空，像被水洗了一样的蓝。昨天下那么大的雨，今天竟然晴了。教学楼前的香樟树上停了几只鸟，我叫不出名字。它们在枝头唱着婉转的歌，好象很兴奋。 我换了只手支起脑袋，看着明朗白皙的脸。他最近好象有些累，有时候会在课堂上睡觉。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我又看着潇晗。她的皮肤和明朗一样的白，我不得不承认，相对于我来说，他们才是般配的。 最近总是很累的样子好象永远都睡不够似的。我打了个哈欠，倒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发现教室里只有我和明朗。他支着脑袋看着窗外若有所思，连我看了许久都不知道。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回魂了！”他看着我笑到一半就伤心了。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明朗，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他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伫彬，请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相信你。” 这话说得很莫名其妙，但我却因此而开心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相信我，我没有听错，对吧？那这算不算承诺？ 我点头，说：“我会记一辈子的！”然后朝着他灿烂地笑。 可是明朗依旧悲伤，这让我猜不到原因。 “发生什么事了吗，明朗？你很不开心！” “没有！”他立即回答，转移话题说：“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会睡一个下午。老师发现你的时候我骗他说你生病了。” “没有，我昨晚睡得非常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想睡觉，并且常常会觉得累。” 他又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我想我知道明朗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了。到食堂去吃饭的时候我遇见了美美，她一看见我就说：“伫彬，我相信你。” 想到先前明朗说的，我觉得奇怪，于是问她：“相信我什么？”她看着我，表情很复杂，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开口：“相信你没有害潇晗，更没有吃她的醋。” “我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要吃她的醋？这根本不可能嘛！”我还是一头雾水。此话从何说起，我喜欢潇晗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害她！ “所以说我相信你啊！” “你怎么会突然说这话呢？谁造的谣？”如果被我找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美美好奇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相信我，以为我在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告诉我。” 她还是有些不相信，却说：“我听别人说昨天下雨你抢了潇晗的伞，还打了她，威胁她不准喜欢明朗，并且他们在你的课桌里找到了潇晗的伞。” 我讶然，宁愿相信自己听错了，并且还掐了自己一下，可是疼痛告诉我并非是我听错。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造的谣？ “伫彬，你真不知道么？” “我真不知道，一觉睡到刚才才醒。。”我有些无奈地说。 “看来萧明朗把你保护得很好。”她有些感叹地说，应该是联想到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 但我此刻没有兴趣知道。美美说明朗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想我必须得承认。明朗不是会说慌的人，但因为怕我知道关于潇晗的事所以放任我睡着，而且还骗老师说我生病了。 他真正害怕的，其实是怕我在知道事情后会难过。 谢谢你，明朗！ 我没有去吃饭，而是立即返回教室。但明朗却不在了。想起美美说的话，我打开课桌想找到潇晗的那把伞，但怎么也找不到。 “是在找这个？” 听见有人说话，我直起身看向说话者，是洛娴雅，她的手里拿着一把伞——潇晗借给我的伞。而潇晗，她站在洛娴雅的后面，看着我的眼睛有害怕，有担忧，也有悲伤。 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看着他们。 渐渐的有人走进教室，他们或坐着或站着，等着看好戏。我虽然一点儿也不怕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可是我希望明朗此刻能在我身边。 洛娴雅看了一下潇晗，后者仿佛获得了力量一般。她站到洛娴雅的前面，楚楚可怜地看着我说：“伫彬，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暗恋的权力都不给我？我把你当成那么好的朋友，可是你却要伤害我。” 有吗？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只是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既然别人不把我当朋友还毁我的声誉，我又何必将她放在心上。我冷眼看她，依然什么都不说。 我有些同情洛娴雅和潇晗，他们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人不惜伤害别人甚至朋友，因为她们害怕连希望都没有。 “你默认了吗？”洛娴雅见我一句话也不说有些愤怒，她不是太笨，所以忍耐着我， “你人证物证都在了 ，我还有辩解的机会吗？”我看着潇晗，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潇晗则转过脸去不敢看我。 我想到以前自己，以前的我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一定先打潇晗一顿再说。可现在我却表现的像个旁观者，完全置身事外。 有观者开始议论纷纷，全是些不堪入耳的话。但我无心去听，所以无论他们的话多么地刺耳都伤害不到我。我心里想的只是明朗，我想知道他此刻在哪里，为什么把我保护得那么好的人不能时刻保护我。 “你们说够了没有？！” 我听见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很大，带着些愠怒。我开心地看向说话者，以为是明朗，却是承运。他坐在座位上，没抬头，也没看谁。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却平静地说：“你们打扰到我学习了。” 可是我知道，他在帮我。 洛娴雅生气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还不忘瞪我一眼。我当作没看见，把她气的够呛，步字踩得踢踏响。我嘴角一弯，笑得特别地灿烂。而潇晗，她在座位上坐下，沉默了。 我被班上的人孤立起来，一见着我，他们都不会再说话，而一会儿之后，总会有一两个同样喜欢明朗或俊良的人对我大声地指指点点。如果明朗在的话他会握住我的手说：“伫彬，不要听！别理会她们！”我总是笑着点头说“好”。 虽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我不得不承认我难过了。我一直是被朋友保护着的，可是这一次，我却被朋友伤害了。 我躺在草坪上，夕阳的余辉照在我的身上，让我感觉到舒服。我有些悲伤，因为大约在冬季的时候我就要离开了，我能明显地感觉得到病情的变化。 也许我撑不了多久了。那要在什么时候告诉爸爸妈妈呢？如果他们知道我隐瞒了他们这么久他们一定会非常难过的。 和明朗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而在离开之前，我必须要做出一件让他想忘记我的事情来，然后我就离开，让他相信我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而不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伫彬，你在这儿？” 是承运，他在我的旁边坐下来，抬起头看着夕阳。 我也坐起来，盯着他的侧脸看。“承运，谢谢你啊，没有和别人一样不相信我，还帮助我。” 虽然师相，晓盼，晓安和程俊良他们什么也没说，但他们在怀疑。也许他们是愿意相信我的，只是，他们要在我和潇晗之间选择相信一个人。而因为对我不利的条件太多，且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太长，所以他们当然会选择相处甚久的潇晗。 我不会生气，也没有难过，。真的，因为换作是我，我也是这样的选择。 “我只是相信你。而且，他们真的打扰到我学习了。”他一直都看着夕阳。橘红色的光照得他的脸很柔和。 “可是不会没有理由的吧？” “相信是一种感觉。我的感觉告诉我，我应该相信你。许多时候相信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他转过头来看我，眼睛里有温情的东西在闪动，但清秀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他说，“如果你一定要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在下课的时候看见你在林老师的办公室里问他潇晗为什么没有来学校。我确定，是她背叛了你，为了爱情背叛了友情。” 印象里，承运是个有些冷漠的男生，因为他不爱说话。可是他却跟我说了这么多。我想起我们的第一次对话。那时候我跟班里其余的人都说过话了，所以某天我把他堵在路上，说：“别以为你装沉默就冷酷了啊。我郑重地跟你说，我要和你成为朋友！”他看我一眼说“好”，然后从我旁边走了过去。我在原地愣了许久。 “承运，我发现我误解你了。其实你很温情，只不过要别人去发现而已。” 他转过头看向别处，好象害怕被人看穿。 第八章 我不会恨的人(下)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我没有去上。我想，我就要死了，上那些课还有什么用呢。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不用考试的。况且，那是我最讨厌的数学课。 我到了小树林。这儿似乎永远都这么安静。本应该是很多人涉足的地方却没有几个人来。 枫树的叶更红了。地上堆积的落叶也多了。我蹲下身，拾起一片火红的枫叶，然后仰起头看树。 已经是星期五了。下个星期五有明朗的球赛。我答应他要去看的，可是我怕这当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知道，既然洛娴雅和潇晗已经开始针对我了，那么就绝不会只发生这么一件事。也许这只是她们先给我的一个小小的警告。 我并不担心她们会造出怎样的事来。我怕的是她们制造的事情会影响到我的病。任何事情总有被揭露的一天，我隐瞒了这么久，也许就要被人知道了。 想君仪和先衡的时候我听见了鸟叫，声音那样凄惨悲凉，想我此刻的心情。我在树林里走着找着，终于在一棵梧桐树上看见了它。 我跑向梧桐树，却在离它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因为我看到地上有点点的血迹，在枯黄的梧桐树叶上，那么刺眼。顺着血迹，我看到了一只鸟，它躺在落叶之上，棕色的羽毛上有明显的血迹。 蹲下身，我小心翼翼地捧起鸟。它的身体冰凉，让我忍不住颤抖。受了伤的地方血已经凝固。 抬头，我看不见另一只鸟，只能听见它的声音，无比地哀惋，悲凉。我甚至能听得出它声音里的歇斯底里和撕心裂肺。 他们一定很相爱吧！我这样想的时候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我含泪把它埋在梧桐树下，抱膝坐在它的墓旁我它哀掉。 也替我自己哀掉。 “你一直在这儿吗？” 我抬头，看到俊良。他有些忧伤地看着我。 “不久后就是分别的时候了，那一天就快到了。” “说什么话呢！”他心疼，说，“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伫彬，你不只一个朋友，你还有我，还有明朗。” 他以为我在为潇晗的事伤心呢。可是却不是。可我不会告诉他。 “我们回去吧，我送你回家。”他把手伸向我，欲拉我起来。 握住他的手，这一刻，我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都归于平静。我想这应该就是友情的力量吧，在伤心的时候有个人陪伴，并且他陪你一起伤心着。 我突然想抽出我的手，因为我知道我又要昏迷了。我看见鼻血落在树叶上，比刚才看见的还要刺眼。我还看见俊良惊慌失措的脸。 他知道了。 我该怎么办？ 我又躺在医院里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又看到了满眼的白。 转过头，看到倚窗而立的俊良。早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微闭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俊良。” 我轻声喊他。他于是转过身来，俊美的脸上满是欣喜，但立刻又变的异常悲伤。在我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你都知道了，对吗？” 他不说话。 “那我爸妈呢？你告诉他们了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波澜不惊，可我的心早已经七上八下了。 “还没来得及。我还没有从医生给的结论中走出来，” “那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不行！”他坚决地说，“你必须告诉你的父母，只有他们才有可能救得了你。”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了也救不了我呢？俊良，求你，我不想在开始的时候就让他们担心。”我忍不住流下泪来。 “你知不知道只有他们才能救你？”他低吼。 “可是他们根本就救不了我，你知不知道！他们救不了我！”我大声地哭起来。 他抱住我，在我耳边柔声说：“伫彬，你知不知道你在拿你的生命开玩笑？你知不知道，如果连他们都救不了你，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俊良，你知道吗，爸爸妈妈他们根本就救不了我，因为我太明白，我与他们的骨髓不会吻合。你以为我不想活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地想！我真的好想活着，好想好想！……如果你告诉他们，那么我一定会比医生预计的时间活得还要短。我不想给他们造成太多的伤害和负担。” “为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他们的骨髓与你的不会吻合？难道真的就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么？”他看着我，眼中有泪水涌出。 “原谅我一开始就放弃。” “怎么会这样？伫彬，怎么会这样？你知不知道，要是明朗知道了的话，他会有多么地伤心，他一定会活不下去的！”他把头埋在我的颈间。泪水顺着脖子一直往下流。 “那就不要告诉他好了！” 我不想在医院里多待一秒，所以我拔掉了针头硬是出了院。有时候我就是这样，当决定了一件事时谁也无法改变我。，哪怕明白这决定会带给我很多的伤害。 “伫彬，以后我照顾你。” “谢谢！”我找不出更好的词来。 他苦涩地笑。 伫彬，我该如何告诉你我此刻的痛？那是用言语无法表达出来的。我是男生啊，是流血不流泪的男生，可是我此刻不敢看你。我怕我一看见你我又会落下泪来。 如果明朗知道了他会怎样呢？我不敢告诉他，因为我怕我会失去他。可是我又希望他知道，他那么喜欢你，是因为如此，我才走近你的。我以为他保护不了你，所以才勇敢地站出来替他保护你，可是如今，我也无能为力。 我一直的努力还是抚平不了明朗心里的伤口，现在，我又无法保护他所喜欢的人，这算哪门子的朋友？ ——郭俊良 “你昨天怎么没有来上课？”我还没有坐下来明朗就问我。 昨天？那么我昏迷的时间并不太长。可是爸爸妈妈一定担心死了。我立即借了明朗的手机打电话给妈妈。 “魏伫彬，你死哪儿去了？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回来！要我们担心死你才开心吗？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找你都快找得发疯了！”妈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不说话，知道她实在是太担心我了。 “伫彬，以后如果有事不能按时回家一定要打电话跟妈妈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担心死你了。把你们学校找遍了也找不到你。我们去报警，可是他们说要过拉48小时才可以。妈妈真的好怕，好怕失去你。”她哭着哭着就说不出话来了。 “对不起，妈妈。我没事，我好好的。我只是去一个朋友家里了，手机又忘在家里。我该用同学的手机打给你的，我没想到会让你和爸爸这么担心，对不起！”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如果被妈妈知道我活不长了，她会不会也不想活，可是我知道她一定会好伤心。 她为什么要那么爱我？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的啊！ “那放学以后早点回家，妈妈做好吃的等你。” “嗯！”我含泪微笑。 “伫彬，你到底去哪儿了？”明朗有问我。 “关你什么事啊！”我朝他吼，全班的人都看着我。 明朗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那珍珠般的眸子像深不可测的洞，里面藏着巨大的疼痛。他说：“伫彬……”然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决绝地转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途中撞到林老师，他捧着书去捡被我撞掉的书时朝我喊：“魏伫彬，你去哪儿？快上课了！” 我没理他。 这次一夜的昏迷让我害怕了。医生说病情在恶化，必须尽快找到骨髓，因此，在离开之前，我必须完成一件事。 我希望明朗可以忘记我。俊良的那句“他会活不下去”的话让我害怕了，我要明朗活着，好好地活着。所以我要他忘记我，或者讨厌我恨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他不关心我不为我担心，只要他活着。只是，我没有想到，让一个爱你的人失望是件如此痛苦的事情，说那句话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死了。 但是，就算会痛死，我也会继续下去。我想用我的痛苦尽量减少他的伤心。 是谁说，让一个爱你的人完全忘记你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恨你。这话真好。 我一直跑，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想摆脱心里那种肝肠寸断般的疼痛感。中间跌倒了几次，最后一次跌倒的时候我没有立即站起来。 “伫彬。”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然后有人扶起我。我擦去泪水，看到是明朗于是甩开他的手说：“你走开，萧明朗！” 我看到明朗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许久后柔声说；“发生什么事了吧。”那样温柔的声音就仿佛之前的所以事情都那样发生过。 “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是我讨厌你了！”我冷漠地看着他，说，“萧明朗，如果我告诉你潇晗的事是真的，你还会说‘我相信你’吗？” 他一直看着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要从我的脸上看出端倪来，所以我必须要努力地伪装自己。 “会的！我会一直一直相信魏伫彬的，我发誓！”他没有片刻犹豫，甚至举起手做出发誓的动作。 我有些动容，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希望看到你开心，只要你开心，我也会很开心的。”他很认真，依旧看着我一眼都不眨。 我完全败下阵来，哭着说：“萧明朗，你还是个孩子，天真得无可救药。” 他抱住我，为我擦泪，认真地说：“你是想要我长大吗？如果是这样，我会很快长大了！” 我倒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明朗，你不可以对我这么好，这会让上帝嫉妒的，也会让我狠不下心来。我那么处心积虑地想让你讨厌我，恨我，可是你却仍然决定要一直相信我，这样的相信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我坐在池塘旁的台阶上，附近有许多的女生在散步或者做着别的什么。她们大多是离家很远的人，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潇晗站到我旁边的时候我正在想她怎么还没来，于是在看见她的时候我说：“拜托，我不是男生，等待可不是我会做的事情。” 我知道等下会发生一件事。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她传纸条给我说“放学后我们谈谈”，我想都没想就回复说“好”。 她在我旁边坐下来，对我笑笑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可是你需要我。”我说，“你需要我帮你完成一件事情。” 她一点儿也不惊讶，更没有阴谋被揭穿后的慌张，反而不紧不慢地说：“有时候聪明并非是件好事。” “那也未必。”我笑得意味深长。 她终于无法掩饰自己的惊慌，起身准备离开。 “你不想吗？不想你心里想的成为事实？” 她停住，疑惑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身后，他果然来了。于是我当着他的面把潇晗推下了池塘，并说了句“你最好去死！”。 看着明朗立即跳入池中的那刻我在心里说：对不起，明朗！然后转身离开。 易依依挡住我，用恨不得杀了我的眼神看着我说：“你想跑吗？” 我停住，笑嘻嘻地说：“那我不跑。” 明朗扶着潇晗走上来，我看到潇晗在他的怀里冷得发抖。 抬起头看天空，灰蒙蒙的，好象要下雨了。我想，或许潇晗真的很冷。 “你为什么这样对潇晗？”明朗的表情很复杂，眼睛里的悲伤多得似要溢出来。 “我高兴，不可以吗？”我痞子一样地看着他，说：“如此，萧明朗，你还会相信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怕我误会似的把潇晗交给易依依。他看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会，就算是亲眼所见我也还是会相信你。” 我别过头，不敢正视他。看见潇晗瞬间黯然的脸，她哭着说：“萧明朗，我就这么让你不值得相信么？哪怕是你亲眼看见她把我推下水，并听见她咒我去死，你也还是不愿相信么？我的命就那么贱么？” “不是，”他解释说，“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因为就算伫彬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也还是会一直守着她，一直相信她。” “你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连别人的命都不放在心上？”潇晗颤抖着身体，情绪激动，最后一句话说得歇斯底里。 他抬头看潇晗，又看我，最后低下头什么都不说。 “萧明朗，我会让你对我失望的。”我狠下心说了这样一句话后立即转身走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害怕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那么我一定会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在感动之余，我也深深地痛着。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在明朗的心里占了一个那么重要的位置，我只知道我不想占据那个位置，因为我对他越重要，就越能证明俊良那句话的正确，他受的伤就会越深。 “你听她说的什么话！萧明朗，你在她心里一点儿也不重要！她也不稀罕她在你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我听见易依依的声音。 多么想返回头看他一眼，可是我控制住了自己。我就这样一直走着，仿佛可是走向死亡。 很久后雨终于落了下来，大颗大颗地打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冷，反抱住自己也还是止不住颤抖。 可是，这算什么，比起明朗，死都不算什么！ 第九章 我不想让谁伤心(上) 我病了，病得很严重。一连几天我都躺在床上。爸爸妈妈非常担心，请了假在家里照顾我。他们很多次地要我去医院，却每次都向我的执拗妥协了。 傍晚的时候我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高烧烧得我思绪混乱，再加上病痛，让我从阳台上跳下的心都有了。妈妈在旁边看着我病恹恹的样子早已哭得声音都变了。 这几日她实在是哭得太多了。 “伫彬，妈妈求你，去医院吧！再这样烧下去就算保住了命也会烧坏脑子的。” 我看着妈妈艰难地笑。夕阳照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反射着柔美的光。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为她擦泪，声音虚弱地说：“妈妈，我不去医院。他们是治不好我的病的，因为是我自己没有想要好起来。我的病在心里。” “伫彬，发生什么事了？不可以告诉妈妈吗？” 爸爸在这时走进来，说：“彬彬，有同学来看你。” “是谁？如果是明朗就让他回去吧，我不想见他。” “你想！”俊良走到我面前，非常肯定地说。他心疼地望着我，温柔地说，“为什么明明那么喜欢他却要伤害他？仅仅是因为你心里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我不否认俊良说的话，因为这几天里我没有一天不想明朗。我那么想见他，可是他却一直不来看我。这是他对我的惩罚吗，惩罚我不该伤了他的心？ 但是，我伤害他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病。我知道明朗喜欢我，他那么那么地喜欢我，可是他越喜欢我将来就会痛得越深。我狠下心来伤害他，只是想让他对我失望，想尽量减少他痛苦的程度，不想我和俊良心里的那个想法变成真的。也许在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会恨我，可是请原谅我只想尽量保护他的心。 我始终相信，如果他对我失望了，那么在知道我已离开时，他不会太难过。 “想有什么用呢？既然知道不能在一起，那还不如早些放手。这样，双方都不会太难过！”我别过头，不想看他们过于悲伤的脸，那会让我的心比刀绞还痛百倍千倍。 他们都沉默了。 我看着夕阳，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妈妈扶起我不停地拍打我的背。我绝望地闭上眼，知道自己真的时日不长了。 “伫彬……”妈妈才喊了我的名字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歇斯底里和撕心裂肺。尽量让自己尽量平静些。我睁开眼，握住她颤抖的手说：“如果明天还不见好转，我跟你们去医院。”“好！好！彬彬听话，去床上躺着吧！外面风大！”爸爸抱我到床上，我看到他眼里闪动的泪光。 躺下后，我对俊良说：“请你放心，我会尽快好起来的，会把秘密讲给该知道的人听的。” 他握紧我的手，说：“伫彬，你要快点好起来。还有，明朗他最近非常忙，因为他作为学生会主席要负责比赛的秩序。他有许多事要做，是如此，所以他一直没能来看你。” 原来明朗是学生会主席啊，真让人意外呢！但仔细想想便不觉得了。他那么优秀，虽然看起来像个孩子，但许多时候他会做出让人意外的事情来。他只是心灵像个孩子，可能力不像个孩子。 是我太不了解他。 我闭上眼，安然入睡。 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灿烂。头已经不那么痛了。我摸摸额头，温度降了下来，但依旧很烫。 我坐起来，看见倒在床边睡着的妈妈。仔细看她，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我心痛如刀割，是我的病才让她开始变老的。 伸手抚摩她柔软的黑发，我极力忍住泪水。小时候她总是看着我很温柔地抚摩我的头发，她说我的头发很软，和她的一样柔软。她一直那么爱我，付诸全部的精力与耐心。 我握住她的手，却吵醒了她。她睁开眼，看见我已经醒来，便高兴地笑了。她用她额头贴住我的额头，把我搂进怀里说：“真好，温度退了些。伫彬，妈妈真担心，特别是昨晚，我甚至想你不会再醒来了。如果那样，妈妈也不要活了。”说着泪就落下来。 伸手接住她的泪，我也落下泪来。我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的病况，最终什么也没说。 握紧她的泪水，我在心里说：妈妈，对不起，你这么爱我，可是我却报答不了你。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代替我好好地活着。有你这么爱我，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哪怕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肚子饿了吧，从你生病起，你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妈妈去做早餐给你吃，做你最喜欢吃的。”她放开我，抬手擦掉了泪，对我微笑。 “好！” 她离开房间后我换掉了睡衣，并好好地打扮了一翻，使得自己看上去有精神一些，然后对着镜子微笑。 转身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明朗。我犹豫了一会儿，按下了通话键。 “伫彬，我现在好想见到你。听说你生病了，我没能去看你，连电话也没打，你会生气么？”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我此刻该狠心还是该心软。 “对不起，你应该生我的气。这几天有些累，比赛如火如荼，我却要担心着时候要出什么乱子。但一和你说话，我就不觉得累了，我觉得很开心。” 他有没有笑呢？我想，应该笑了吧，会笑得很好看吧。我真想告诉他说：能遇见你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是我想用一生去爱的人，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说：“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我要去吃早餐了。” 他沉默了约半分钟才说：“今天晚上有我的生日聚会，你会来吗？”他说得很小心，仿佛怕我会拒绝。我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期待。 要去吗？我在想，去吧。可是他看到我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一定会担心的。不去吗？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又那么期待。 “到时再看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去的。” “也就是说你不一定会来，对吗？” 他难过了。我能想象得到他黯然的脸是怎样地让人心疼。我软下心来，说：“如果病好了一点，我就会去。” “我会一直等你！” 我决定去参加明朗的生日聚会，并且要穿着我最喜欢的那条白色的裙子去。所有见过我穿那条裙子的人都说“你好美啊，像个公主！”所以我要用我最美丽的样子去参加明朗的生日聚会，要让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个公主，是明朗的公主。 那条裙子并不是非常好看，白色的蕾丝的长裙，上面有淡粉的花，柔软舒适。那是妈妈为我量身订做的，每一处都那么恰倒好处地衬出我修长的身材。妈妈说那是她做服装设计十多年来的最好的一件作品。 “妈妈，好看吗？”我在镜子前转了个圈，期待着妈妈的答案。 “当然，我的女儿是个公主，怎么能不好看呢！”妈妈一只手抱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帮我理顺弄乱了的头发。 我笑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秀的脸上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微张的嘴似是有话要说却又半字未吐。白裙似雪，衬出几分脱俗的气质，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呵，魏伫彬也可以这样美！ “爸爸相信彬彬一定会成为今晚所有女生里最亮眼的一个的，也许明朗会在看到你时想把你娶回家去哦！”爸爸开玩笑。 “坏啦！”我撒娇，说，“那我去了哦！” “伫彬，”我只转了个身妈妈就叫住了我，叮嘱我说：“别玩太久了。你还在生病，如果不小心又会使得病情加重的！别让爸爸妈妈太担心。” “知道啦！”我起身离开，但只走了几步，就开始头晕眼花。我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看清楚前面的景物。我感觉有液体从鼻孔里流出来，然后就看到雪白的裙子上开出触目惊心的红色花朵来，一会儿就绚烂成一片。 妈妈走了过来，只说了个“怎”字就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我闭上眼怕看见她泪水纵横的脸。用尽最后的力气，我说：“妈妈，对不起！” 我倒了下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听见妈妈撕心裂肺的叫声。她是那样的绝望，她的心是那么的痛，可是我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妈妈，我爱你！ 醒来是在医院。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穿过玻璃射进来，窗外有一棵长满了墨绿树叶的树，生机勃勃的，像是在告诉我要坚强地活下去。 一定错过了明朗的生日了。他一定非常难过了吧！这样也好，可以让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减轻一些。如果继续伤害他，也许他就会真的忘了我的。 我没有多想明朗，而是立即就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既然是在医院，那么爸爸妈妈一定知道了我的病情。他们会有多么难过呢？为什么此刻他们没有陪在我身边？他们在哪里呢？难道他们知道我要死了所以不要我了吗？ 这样想的时候我害怕起来。我怕他们真的不要我了，我怕他们去爱别人了。 我越想越害怕。在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爸爸推门进来，整张脸黯然失色，胡子也长了出来。他不再是我的那个高大帅气的爸爸了。 看见我已醒来，他张嘴想说话，却先落下泪来。他跪在病床前，双手插进头发里哽咽着说：“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十五年前夺走了我的亲生儿子，十五年后又来夺走我唯一的女儿！” 我心一颤，愣了几秒钟，然后抱住爸爸的头说：“我不值得爸爸如此对我。在彬彬心里，你和妈妈那么深地爱过我，我早已无憾。” 爸爸坐到床上怜爱地凝望我，然后紧紧地抱我入怀。那样大的力气仿佛是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使得我呼吸有些困难。 我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异常认真地说：“爸爸，我爱你和妈妈，用我一生的时间去爱，虽然我的一生过于短暂，但我的爱会与你们同在。” “你不会离开我们的，爸爸绝不会允许你离开。”爸爸说得坚定，坚定里却有着绝望。爸爸比我更明白，我存活的希望几乎为零。 我可以骗自己说，我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他们也可以用这种方法骗自己。但如今，我们都必须承认事实了。 好象是在七岁的时候吧，那次我们搬家，收拾东西时我无意中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领养证书。那段时间里我有事没事地会跟他们吵，还故意让自己生病，好让他们担心得要死。后来我发现他们真的很爱我，所以我又变得乖巧听话。但我没有说破这个秘密。我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很努力地去回报他们对我的爱，逐渐地忘记了自己是个养女的身份，而他们始终深爱着我，比亲生父母还要爱。 “妈妈呢？我想见她。”此刻，我只想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对不起，彬彬，她现在不能见你。听见医生说完你的病情后，她由于一时无法接受而晕倒了。现在正在隔壁病房里。” “妈妈她……”我落下泪来，大声地哭泣。 是养女又怎么样，有谁对待他们的子女有爸爸妈妈对我这样好。我想我是多么地幸福并且幸运，有如此深爱着我的他们，死有什么可怕呢！ 第九章 我不想让谁伤心(下) 从爸爸那里我知道我昏迷了两天。我错过了明朗的生日聚会和有他参加的球赛。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只是难过，并没有多想。 明朗在我的心里的位置虽无可替代没，但和爸爸妈妈比起来，他便成了不很重要的人。 妈妈和我一样昏迷了两天，醒来后看见我就哭了。我们相拥而泣，哭得昏天暗地。 下午的时候俊良来看了我，却什么都不说。 我想我能明白他的心情。在他的心里，我虽然不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但被他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面对我即将永远离开的事实，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伤心和难过，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些已经成了多余的东西。 “明朗他……好吗？”我不看他，而是望着窗外。天空很蓝，云朵很白，它们不懂我们的伤，不然此刻外面应该是狂风骤雨，白天应该和夜一样黑。 “你认为……他会好吗？” 我看着他，他却仰头看着窗外。 我知道，明朗他不会好。他一定非常地难过和悲痛。可是他不会说出来。我想，他一定哭了吧，哭得和厉害。 “那昨天的球赛他参加了吗？” “参加了。是在第四节上场的，大家只差没跪下来求他。” “赢了吗？” “是的！他的篮球技术是不容质疑的！” 没有我他一样能赢得比赛，那么在他的心里，我的位置是不是开始渐渐地不重要了？ 如果是这样，那该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出了院，并让爸爸妈妈答应我再在学校里待两个星期，而两个星期后，我会从明朗的世界里消失，会成为他的记忆。 10月接近尾声了，泽梦里盛大的赛事也已经接近尾声，只可惜我没能有幸目睹。 走在学校里，却看不见几个人。我推开教室的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阳光照在我的课桌上，上面已经有了一层柔软的灰尘，手指划过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从口袋里拿出纸，擦干凳子后我在上面坐了下来。我又用另一张纸轻轻地位擦去课桌上的灰尘。我怕我一用力，它就会痛哭流泪。 承运进教室后看见我时有些惊讶。他在明朗的座位上坐下，说：“听说你生病了。这么久没有来学校，很严重吗？” 他的声音很轻，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却异常地响亮。我想他是一个安静的男生，会很安静地看书，会很安静地笑，连说话也是安静的。 我停止了擦桌子，转过头看着他，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看上去很忧郁的样子。我朝他微笑，说：“已经没事了。” “明朗他……”他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三个字来，却欲言又止。 我把纸拿起来对折了一下，又小心地擦拭起来，那样专注的样子好象我在干着什么开心的事，一副不被外界打扰的样子。 可是我的心里却不安起来。我那么急切地想知道明朗他怎么了，想知道我不在的这几天里他有多想我，想知道在我的两次失约后他有多么难过和悲伤。 星期四，我没能参加他的生日聚会，他等了我多久？ 星期五，我没去看球赛，他最后一节才上场，他用怎么地心情去打球？ 这些，我都想知道，但我却无从知晓。 我问过妈妈我的那条裙子，它被我的血染红了一大片。妈妈在我出院后帮我洗了许多遍，用尽了各种方法，可是由于没有及时洗，上面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易依依说，你差点害死了潇晗，是她和明朗亲眼所见。”承运把话说得轻描淡写的，好象这不是件多么严重的事。只是，脸上的忧郁多了一点。他怕我听不清似的缓缓地说：“可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 我想起那天潇晗泪流满面的脸和她歇斯底里的声音，“萧明朗，我就这样不值得你相信么？哪怕是你亲眼看见她把我推下水，并听见她诅咒我去死，你也还是不愿相信么？我的命就这么贱么？”她其实很可怜，那么努力去爱一个人却连他的信任都得不到。 把纸有对折了一下，然后一甩手，纸很准确地落入垃圾筒里。我微微一笑，说：“承运，有你真好！”说完后支起脑袋看着窗外。 用眼角余光瞄承运，他微微地笑了，笑容很温暖，使得他看起来很明媚，与刚才那个忧郁的他不像同一个人。他说：“伫彬，无论如何，请你记得要开心。” 我转过头对他灿烂地笑，点头说“好”。 我想，或许这几天我没有来学校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吧，他们怎么会在意别人的酸甜苦辣，悲喜忧愁呢。 我不知道林老师为什么会到教室来。承运走后，我站在走廊里吹着凉风的时候听到他喊我的名字。 “林老师！”我喊他，心里竟有一点点的害怕。 “你的病好了吗？”他关心我，脸上的笑容很和蔼。 “嗯，好了！谢谢林老师关心！“我微笑。 于我来说，只要我开心了，那些对我好的人才不会那么担心我。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只是想让他们不太难过。 “有什么事就来跟老师说一声。我现在有事，要走了。你到教室里去吧，外面风大，对你身体不好！” “好的！” 我没有进教室，而是突然决定去看那只被我亲手埋葬的鸟。从（1）班走过的时候我看到了美美。她低着头正认真地写着什么。我转身喊她的名字。 美美吓了一跳慌张地站起来把一张信纸塞进课桌里。这让我很是疑惑，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害怕和慌张呢？ 见是我，她走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开心地说：“终于又见到你了！听说你生病了，我好担心。” 我侧过头看他的课桌，问：“你刚才在写什么啊？” 她很紧张起来，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写信。” “写给谁的啊？”我想，是什么信会让她如此害怕和慌张，还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看四周，凑在我耳边轻身说：“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好！” “郭俊良。” 我惊讶，大声说：“你喜欢他？” 她飞快地捂住我的嘴。说：“你别这么大声。”然后放开我，低声说：“我喜欢他，很早以前就喜欢了。只是一直鼓不起勇气。昨天看了本小说，男女主角彼此喜欢，但女主角一直不敢告白，因为她的矜持和骄傲。当她终于向男主角告白时，男主角却已经喜欢上了别的女生。我虽然不知道郭俊良是否喜欢我，但是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的。他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也许会因此而注意到我也说不定，所以…”她突然直视我的眼睛，问我，“瞩彬，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我立即回答说：“当然，只要我能做到。” “我想，你们是朋友，你可以帮我把信交给他吗？” “好啊！”这样的美差我以前就常做。每次看到我把信放到先衡的课桌里或交给他时他总会非常臭美的说一句，“唉，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 她取出一个粉色的信封，把信小心翼翼地装进去，封好，然后交给我， 我想，在我离开的时候还能做这样一件好事。真的是件非常开心的事。我小心的握着信，生怕弄脏弄坏了它，因为里面装的是一颗善良的，满含期待的心。 “伫彬，你的病真的好了吗？一个星期都没有来学校，课程赶得上吗？第二次月考又快到了。”“放心，一切都会ok啦！” “嗯，那我们看比赛吧，今天是第一天呢！” “不了，”我说，"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好吧，我走了。那你要注意自己哦，别着凉了。” “好的！”我朝她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偷偷地跑去礼堂看比赛。我到的时候台上有一个男生正在深情地唱《童话》。只是，我与礼堂里热闹激动的氛围是格格不入的，所以在男孩唱完后我转身离开。只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那个声音说：“大家好，我是学生会主席萧明朗。” 我迅速地转身，看到明朗站在舞台上。他还是那样端正地站着，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使得他看上去很成熟稳重，完全不像了原来的他，却仍是那样好看。 我想起那天他说的话，“你是想要我长大吗？如果是这样，我会很快长大的。”是这样吗？是因为我，他变成了这样，所以他从幕后走到了前台？ 礼堂一下子沸腾了。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萧明朗。我看了一衙门倍受瞩目的明朗，把这个他记在了心里。 有女生尖叫起来，她们大声喊：“萧明朗，我喜欢你！”“萧明朗，你太帅了！”“……”那么那么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我还是听出了潇晗的声音。她说：“萧明朗，我不会放弃的，哪怕你那么喜欢她！” 在我的记忆里，潇晗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她再也不单纯，再也不善良，再也不可爱。 可是，我不恨潇晗，虽然她的做法让我厌恶，但我不恨她。也许她把得到明朗的喜欢当成了她的梦，为了让梦变成现实，她刊物义无反顾。况且，在这件事上，我也算是帮凶，凭这一点，我也不能恨她。 再次转身，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站在宣传栏前，看着那些获奖的画，获得第一等奖的是师相。他的作品是一副风景油画。我觉得他画里的那个地方真美，色彩运用得真好。我想起自己准备参加比赛是画的内容，是那天倒在明朗肩膀上睡觉时做的那个梦。但由于生病的原因，一直未能动笔。我突然很怀念那段短暂的时光，可是我明白那样的美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看完画后我去了树林。站在梧桐树下，看着小鸟被埋的地方，手里又捧着一只鸟的尸体，它全身没有一点伤。 我知道，是自杀。为了那只已经死去的鸟。我跪在地上，挖坑，把两只鸟埋在了一起。我想，生前它们不能好好相爱，至少死后可以同穴而居，从此再也不分开了。 我哭了，低低的，哭得昏天暗地。哭声在寂静的树林里传播开来，凄婉悲凉。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是为自己哭，还是为鸟哭。 不停地有枫叶被吹落，阳光更多地照到了地上，我躺在树叶上，泥土的冰凉隔着树叶传遍我的全身。我抱紧自己，脸贴着树叶，泪水不段地从眼睛里流出来，打湿了枫叶。 黄昏的时候夕阳的余辉照在火红的枫叶上，美得很妖艳，我却觉得很凄凉。 我坐起身擦干了泪，然后站起了身，坐到了石椅上，双手抱住膝盖，头枕在膝上看着夕阳西落。 好像很久没有看夕阳了。记得以前和君仪先衡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总是坐在天台上看夕阳，会说很多的话，会很没心没肺地笑。 到泽梦后，我通常是一个人看夕阳。我开始喜欢那句“只要夕阳无限好，何须感叹近黄昏”的话。 很想君仪和先衡，但不想打电话给他们。我想一个人守着曾经的美好就这样离去，我要让他们渐渐地习惯没有我的话，让他们在没有我的日子一点一点地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想起一位作家的话来：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变得面目全非。 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不是吗？ 第十章 剪不断，理还乱 当我披着夕阳的温暖走进家门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准备了一大桌的菜正等着我回来。我看着那摆满了餐桌的菜，每一道都是我喜欢吃的，一瞬间我感动得几乎要流泪。 我很清楚爸爸妈妈这么用心地目的是想在我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地宠爱我，但我没有揭穿，只是任妈妈牵着我的手到我走向餐桌。从沙发旁走过的时候看见爸爸看着我发呆，我跑过去敲他的头说：“回魂啦！我们要吃饭了！” 爸爸反应过来，说着“对不起”。 的确是我喜欢吃的菜，摆了满桌。秦姨笑着对我说：“伫彬，你爸爸妈妈为了这顿饭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看着秦姨，想对她说：“如果伤心的话，就别勉强微笑。”但我什么也没说。 拿起筷子准备吃的时候爸爸端着水把药递到我面前，像哄小孩一样地说：“彬彬，要先吃药哦！” 吃过药后，我说：“那现在可以吃了吗？我肚子饿了！” “可以，可以！”妈妈立即说。 时间爷爷会为我作证，这是我有生以来吃相最难看的一次。我挥舞着我的手在餐桌上来来回回，像个被饿了七八天的乞丐。爸爸妈妈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停地说：“慢点儿吃！”秦姨早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水。 在说到第五遍的时候妈妈流泪了。我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我看着妈妈说：“别哭好吗？弄得我也想哭。” 我真的很想哭。在知道我的病后，我就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爸爸妈妈现在变脆弱了，动不动就哭，我不能哭，我们必须有一个要坚强！ “不哭，妈妈听伫彬的话，我不哭！”妈妈边说边擦着泪，可那泪水却似乎永远也擦不干似的。 我看到秦姨，她转过身去偷偷地抹眼泪。这些天，她因为我没少哭过，可是我对这一切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低头吃着爸爸妈妈为我做的菜，终于知道什么叫味同嚼蜡。 妈妈吃着吃着就不吃了，爸爸也放下了筷子。他们都看着我吃。我抬头看他们，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秦姨端起放在她旁边的水递给我。我喝了几口后坐到沙发上，对爸爸说：“爸爸，我要听歌，光良的《童话》。” 爸爸立刻为我找碟。他太心急了，以至于把摆放好的碟全部翻乱了。我跑过去，看到他手里拿的正是要找的碟，可是他却把碟扔到一旁继续找。我差一点就哭出来，却把碟递到他面前说：“在这里！” 他抓抓头发，傻笑着说：“爸爸真没用，找这么久都没找到，还弄得乱七八糟。” “嗯，是没用啦！比彬彬没用那么一点点。爸爸，你再不努力点的话，哪天就要落后彬彬很多啊！”边说着边整理好被翻乱的碟。 爸爸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枕在妈妈的腿上看《童话》的mv，想象着明朗唱这首歌时会是怎样的。想着想着就泪眼模糊。我极力忍住，怕爸爸妈妈看见又惹得他们哭。 最后那个女孩说“当全世界都不理我的时候，你不可以不理我哦！”我多么想对明朗说：当全世界都不理我的时候，你不可以理我哦！当全世界都理我的时候，你也不可以理我。 妈妈摸着我的头发问：“伫彬有没有想有去玩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 “没有！” 我记得我前段时间还想着要去游乐场的，可是我都快要死了，还有什么好乐的，说不定把我的命都给“乐”没了。 其实，我是想去的。我想去坐摩天轮，当它升到最高的时候我就许一个美丽的愿望，只是，我想和明朗一起去。 “爸爸，”我 抬眼看着坐在妈妈旁边的爸爸，又喊了声妈妈，说：“我不想让你们伤心。不要让我觉得我是个让你们放不下心的孩子。任何时候，我都想看到你们开心的笑容，我不能给你们带来幸福，但请你们一定要幸福。只有你们幸福了，我才会安心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才能没有遗憾地离开。” 爸爸妈妈看着我，又是那样悲伤的脸，我侧过脸不看他们，怕自己会忍不住哭泣。 妈妈说：“我们 绝不会轻易放开紧握你的手，哪怕没有希望，我们也会竭力去制造希望。不管后来会发生什么，只要现在我们还能看到你，抚摸你，拥抱你，我们就不会放开你！请让爸爸妈妈以自己的方式爱你，疼你，好吗？这样，哪怕真的失去你了，我们也不会觉得太遗憾，因为我们尽力爱过你了。” 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终于哭了出来。 我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晚自习了。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做题。我走进教室时他们只是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只有明朗一直看着我。 “病好了吗？”他小声问我。 “好了。上课时间不可以讲话的。”我不带感情地说。 他暗然地低下头去。 我心疼他，但只能让自己狠下心来。 几日不见，明朗清瘦了许多，眼睛里囤积的悲伤足以让我痛不欲生，可是我又不得不苟且地活着。 这太残忍！ 给俊良发短信，说晚上一起回家，他回复说好。 下课，铃声刚响，我就站起身，在明朗说话之前离开座位，走到程俊良的面前说：“下接课我不上了！”在他没允许的时候已经转身离开。 我知道，这样会让那些误会我的人更加地误会我，可是，这有什么呢？我在乎的根本不是他们，他们的喜恶影响不了我。有的时候，给无聊的他们提供一个可以议论的话题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是，我爱的明朗会怎么想我呢？他会不会认为我太目中无人？会不会觉得我的这种行为很无礼？会不会因此而把我归入到坏女生一类？如果是这样，我该喜还是该悲？ 我站在操场上，抬头看教室里的灯光把教室照得跟白天一样光亮。我仰头看头顶清冷的灯光，有几只虫在飞舞，一高一低的，有的虫还扇着翅膀用自己弱小的身体去撞灯，不知道会不会很痛。 低头看见灯光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什么都不让自己去想，也什么都不想去想，我害怕那种排山倒海般的愁苦情绪，我害怕我的心如同被亿万只的虫子撕咬般的痛，更害怕在后来的路上得不到明朗的谅解。 沿着跑道走了几圈后，我想去荡秋千，于是朝那儿走去。 高大的路灯照着空荡荡的秋千显得，显得孤寂冷清。我坐上去，抬头看没有一颗星星的，像是被雾笼罩了的天空，很久后有一颗星漏了出来，在天空散发着寂寞又冷清的光。 我双手合十，对着星星闭上了眼睛，同时在心里说：“星星，这么难得地见到了你，那么你一定可以承载起我的幸福了。我想把我的幸福暂时存放在你那里，等我离开了的时候，你代我把我的幸福交给明朗，让他带着我的幸福很幸福地活下去。” 睁开眼，我握紧绳子看着星星。我在想，它是不是奶奶，我记得有人说过，有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他会在空中看着他深爱的人，看他们是否活的幸福。 如果它是奶奶变成的，那么她会不会在天上流着泪呢？我看着天空里唯一的一颗星星说：“明朗，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对你的原因的。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以的改变是因为我爱你，也或许，这一切你到最后也不会知道。这是 我的初衷，我并不希望你知道这一切，可是我太明白，我不可能骗得了你一辈子。” “明朗，如果哪天你发现我不在了的时候你会有多想我呢？明朗，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却比得不这样做。你知道吗，看着你难过我比刀割还痛苦，可是我只能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来。” “……” 我就这么一直仰着头看那颗星星，一直看着，仿佛可以天荒地老。 当秋千停下来，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了坐在旁边秋千上的明朗。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坐在我旁边的，我也不知道我说的那些他听见了多少，这让我的心慌张起来。 明朗看见我停下来他也停下来，但当他看着我的时候，原本带着淡淡愁伤的脸一下子紧张起来，紧张里还有着担心，关心和心疼，几种感情混合在一起，让我不知道他的哪种表情才是真的。 他跳下秋千，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准备摸我的脸的样子。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我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伫彬，你怎么在流鼻血？” 我把脸别向一边，不想被他看见。我想，我最终还是无法断掉我与他的关系，哪怕一点点，也没有能够。我忘记了明朗其实是固执执著的，我忘了他说过他会一直相信我，我还忘了，在伤害他那么深之后，他始终如一。 明朗转过我的脸，让我看着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纸巾来。他那么小心翼翼地为我擦去血，仿佛我是个易碎的玻璃娃娃。鲜艳的红色迅速染红了白色的纸巾，我忍不住泪落。 在明朗面前，我总是无法坚强。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握绳子的手也渐渐的没有力气了。我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怕自己昏倒。病痛让我不想说话。 明朗既要为我把血擦干净，又要为我擦泪手忙脚乱地让我看得心痛，泪便更加汹涌了。 “别哭！”明朗有些责备地说。不知是责备他自己还是责备我。他说：“魏伫彬，你怎么就这么让我放不下心呢？一会儿生病一会儿流鼻血，一会儿流泪一会儿悲伤的，林黛玉也没你这样啊！” 我哭出声来。明朗他真的做到了，在几天之内迅速地成长起来，这全都是因为我。可是，这只会增加我的痛苦和不舍。 血被止住了。我看着地上那一堆血红的纸有些绝望。那些血流走的是我的生命啊，本来就很短的生命！ 趁着明朗去扔纸的时间我从口袋里拿出一跟细小的管子，取出里面的针，捋起衣袖在手臂上扎了一下。我怕自己会突然晕倒，这样的做法可以拉长我清醒的时间。 “明朗，你可不可以忘了我，从此以后，让我的一切与你无关？” 明朗直视着我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要！不可以！”有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我仰头看他的脸上。 “那么，请你不要为了我而伤心。我希望你一直像个孩子，笑容纯真，无忧无虑。”在心里，我说：明朗，今晚我允许自己在你的旁边享受你给的关怀和温暖。但以后，我仍会想方设法让你对我失望。 “你不开心，我在会笑。魏伫彬，你是个笨蛋吗？哪有人不要别人的关心的！”他抱住我，抱得那样紧。 “可是，明朗，我是个坏孩子，你要离我远远的。你看，因为我，你变成了这样！开始骗老师不说，还逃课。” “是因为这样你才狠心要离开我的吗？魏伫彬，我郑重地跟你声明，我的改变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这不关你的事。” 我闭上眼，已经支撑不下去了。附在明朗的耳边，我低声而缓慢地说：“明朗，我想睡觉。如果我睡着了，你送我回家好吗？” 明朗，我不想我和俊良所担心的事成为真的，所以我只当昨晚是个梦。请你也把昨晚当成一个梦，好吗？梦醒了，我又是那个让人讨厌的，会狠下心来伤害你的魏伫彬。 把昨晚的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你依旧做个乖孩子，我依旧担心会晕倒，想着下一天要怎么过，在心里默默的爱着你。 所有的一切都因我而起，我的闯入打乱了你的生活规律。明朗，我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可是我不能说。我希望我的离开可以让一切又回到从前，你就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就当我从未出现在真实的世界里过。 但是，可不可以请你记得，你曾经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叫魏伫彬的女孩爱你，非常非常地爱。 ——摘自魏伫彬的日记 傍晚的时候我和俊良在一起。我们走过栽有法国梧桐的路，夕阳照在我们的身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梧桐树的叶子轻轻地摇曳着，没有声音。有些飘落在地上。我弯腰捡起一片，紧紧地捏住叶柄。 我想起承运。下午第二节课间的直分钟明朗不在，潇晗和一群女生聚在一起大声地说着我的坏话。我没理她们，但承运却站起来说：“你们有没有说够？”声音虽然温和但却很威严。 陈日楠说：“韩承运，你要和大家为敌吗？” 承运面对着我，声音很低却不容忽视：“我不相信那些没有亲眼所见的事情。虽然潇晗是很善良单纯的女生，但有谁能证明她真是这样的呢？我不会轻易背叛我的朋友，而伫彬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相信她。哪怕事情是真的，我也愿原谅她。”我忽视掉所有恶意的话和凌厉的目光对着承运很灿烂地笑。我说：“韩承运，真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 “伫彬，告诉明朗吧。我们可以劝他的。”俊良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的思绪被打断。抬眼看了俊良一眼，他看着前面，目光落早遥远的某处，我说：“不行啊，虽然这样做会很痛苦，对他也很残忍，但是，短痛总比长痛好吧，而且，我太害怕万一了。” “但关于潇晗的事你可以告诉他啊！” “我就是要让他对我失望。” “可是，”俊良转过头看着我说，“我不愿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明朗他可以给你快乐。” “对不起，让你也这么担心我。” 俊良看着天空，步履缓慢，没有说话。 “你认识肖美美吗？”我将手伸进口袋，紧紧的捏着信，等待俊良的答案。 “认识啊！为什么问这个？”他看着我，有几分猜疑。 “那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女生呢？” “很好！” 我拿出情书很郑重地递到他的面前，说：“这是美美让我转交的情书，你要收下吗？”我想：如果他接受，这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如果他拒绝，我就生他的气，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他微微地笑，那么开心幸福的样子。接过情书，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第一次见你送你回家，是因为这样可以接近她呢！你不知道，我们在这之前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原来你有阴谋啊！”我笑着踢他一脚。 伫彬，请你相信，我第一次见你就送你回家并不是因为你是美美的朋友，而是看着你被淋湿的样子莫名其妙地想要保护你，也因为明朗第一次跟我提起一个女生的名字。他说：“那个叫魏伫彬的女生好象总是很开心，她会不会有伤心的事情呢？”我和他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他从来没有主动跟我提起过女生，而且还那么有兴趣。所以他一提起，我就记住了你。 我曾经想过要喜欢你，可是我知道你只喜欢明朗，也因为我从不和明朗抢什么东西，更何况是他喜欢的人。而且，你在明朗心里的位置也日渐地重了。而我，适时地遇见了美美。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到过一个小女孩吗？她就是美美。我一直不相信缘分，可是缘分却想尽了办法让我相信它。 伫彬，我很想照顾你，因为你是一个让人心疼，让人忍不住想去保护的女孩。我知道明朗他也这么认为，他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就不会一直站在球场的入口等待你的到来，到最后一节胜败已成定局时在大家都求他的时候他才肯上场；如果他不喜欢你，他就不会去坐你喜欢坐的秋千，在你喜欢躺的草坪上蹲下身像个孩子一样地哭；如果他不喜欢你，他就不会在生日的那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他最爱的爸爸也不理。 可是你们的爱不会有结果。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你身边尽量让你不那么伤心，我也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明朗的身边缄默不语。我怕我一开口就 说出你的秘密来。 伫彬，我和明朗没有告诉你，我们是像兄弟一样的朋友，是他让我在他没有在你身边的时候代替他照顾你。我告诉你我考了第三名却只记得第一名的萧明朗和第二名的肖美美，你是否真懂了我这句话的意思？ ——郭俊良 一到学校我就去找美美，把俊良也喜欢她的事告诉了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第一次发现她也是美女一个，至少比潇晗美。奇怪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已经很少有人对我指手划脚了，说我怎么怎么坏的人也只剩下一些女生了。也许是因为她们把想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也许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表示，所以让他们觉得无趣了；也许是承运的话起了提醒的作用。但究竟为何，已经不重要了。 坐在游泳池边，我没有把脚放进水里。天气已经边冷了，这儿已经被冷落了。 想起上次在这儿流泪的时候还有明朗来安慰我，他的怀抱让我心安，仿佛发生多大的危险，只要有她温暖的怀抱，我就不会害怕。 把手伸进水里的时候感觉到了水的冰凉。我颤抖了一下，立即缩回了手。 双手抱膝坐着，下巴抵在膝盖上抬眼看玻璃房顶，没有眼光照在上面，我看到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心中莫名得不安起来。 我觉得将会有事情发生，但不知是好是坏。我立即站起身想要离开，怕这不安是与病情有关。可是只转了个身我就停了下来，因为我看到了潇晗和洛娴雅。 我大概能猜得到会发生什么了。看着他们不怀好意的脸，我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很平静。 洛娴雅在我面前站定，笑着说：“魏伫彬，好久不见。” 我别过头，不想看她。我有些庆幸，庆幸洛娴雅以为俊良喜欢的人是我。如果此刻是美美面对她，那么她一定会被洛娴雅整的很惨。 “的确好久了，我还以为你怕了我呢！”我说。“呵，到挺嘴硬的。”她冷笑出声，满含嘲讽。 “想怎么样？说吧。我没时间跟你耗着。”我极其不耐烦。虽看着她，她却入不了我的眼。 “想怎么样？”她的笑容更深了，不紧不慢地说，“我还真不知道我想怎么样！” 看了眼旁边的潇晗，她像个旁观者。我在心里冷笑，她做不了坏人，因为在她的心里还存着善。 我冷漠地对视洛娴雅的眼不无讽刺地说：“洛娴雅，你真不要脸，为了一个男生竟如此变着法儿来对付我！还有吕潇晗，你们以为对付了我，让我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们就会喜欢上你们吗？别做白日梦了！别自欺欺人了！” “闭嘴！”她气急败坏，一掌打在我的脸上。 我觉得痛，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哪有女生像她这样的，如此用力地打我。比痛更多的是委屈和不甘。从小到大，我再怎么不听话，爸爸妈妈都未曾打过我，她凭什么啊？ 看着她笑得恶毒的脸，我觉得厌恶。举起左手，我还了她一巴掌，想让她清醒一点。她一定中情毒太深了。 潇晗反应过来，不再做旁观者。看了离我半米不到的池水，她阴笑，说：“我好像记得你不会游泳。如果把你推下去，你说会怎么样？” 我对她微笑。在我不喜欢的人面前，我不想表现出一点点的软弱，也不想让她们看到我的伤心和难过。她们的喜怒哀乐也与我无关。 可是我想不通，我都已经那么对明朗了，为什么崤晗还这么对我？她自己没有本事让明朗开心起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最多也就让她多点希望。 我说：“谢谢你给我提供一个游泳的机会。” 虽然我知道潇晗不敢真把我推下水，但我不得不为自己想一条退路。但我的脑袋还没有转起来的时候被潇晗打了一耳光。我摸着脸看到洛娴雅笑得比先前更恶毒了。 我举起手，准备还潇晗一个耳光。可是在离她的脸只有两三厘米的地方我停住了。 我狠不下心。 停在空中的手被洛娴雅抓住了。我来不及看她脸上的表情，因为我的头开始痛起来，视先也开始模糊。我努力地想支撑住。 在短暂的时间里，我举起另一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了潇晗一巴掌，因为我想到：如果我死了，也许潇晗会取代我照顾好明朗，所以我想打醒她。我不想陪在明朗身边的，是个心灵不纯良的人。 倒下的那刻我看到潇晗和洛娴呀雅由扭曲迅速变得惊慌的脸，那么那么地滑稽。我想大声地笑，她们以为，我晕倒和流鼻血是因为他们她们。 我笑不出来，也没有恨她们。她们只不过是在追求自己所认为的那份美好而义无返顾，所以难免会伤及他人。 任何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所认为的幸福，不是吗。 第十一章 有短暂的幸福就好 睁开眼的时候没有看到刺目的白，也没有看到游泳馆的玻璃房顶。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房间也是陌生的。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没有用。病痛使地我虚弱无力。 我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一次我昏迷了多久。我没有躺在自己的房里，那也就是说爸爸妈妈并不知道我在哪里，那他们岂不是和睦担心？ 我支撑起身体寻找着房间里可以通讯的工具。没有找到，却看见了潇晗的照片。也就是说，我们是在潇晗家里。 正好这时潇晗推门进来。看见我醒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立即转身离开。 “潇晗。”我叫住他。看见她真的停下了，我有些生气地说：“为什么不送往往我回家？为什么把我藏起来？” 她再转身的时候泪水流了满脸。走到床前，她跪下来说：“对不起，我害怕。我害怕明朗会恨我。我那么喜欢他！而且，我害怕大家知道后会看不起我。伫彬，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对流言蜚语可以不在乎。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把我藏在你家里，我爸爸妈妈会担心死的。我好害怕，我怕妈妈因为太担心我 又昏迷过去。”想到上次妈妈因无法接受我将要死去的事实而昏迷了两天我就忍不住颤抖起来，泪跟着就落下。这一次，她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知道。为了找你，你爸爸妈妈把学校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校长甚找来了警察。他们越是重视你，我就越不敢告诉他们你在这里。我真的好害怕。” 我坐起身，穿好鞋子说：“我要回家！” “伫彬！”她在我身前挡住我说，“就算走，你也得等到恢复体力吧。你看你，脸色苍白如纸，站都站并不稳的样子。你能支撑多久？” 见我停下来，她又说：“伫彬，对不起！在你昏迷的时间里我想了许多。你说得对，我们对付了你，使你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明朗也还是不会喜欢我。他从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你。在他的心里，相信你比我的命还重要。只是……” 她擦着泪，继续说：“你怎么可以？明朗好不容易遇见了他愿意用生命去爱的人，你却要离他而去。伫彬，他要怎么办？你走了以后，明朗他要怎么办？他那么爱你 ！” 我仰起头看她，低声说：“所以才要做出那么多伤他的心的事情来啊，我知道，如果他知道我会死，他也会有死的想法的，因此我必须让他对我必须让他对我失望。等到他不那么爱我了的时候，那么当他知道我死了的消息的时候他不会太难过。” 她在我面前蹲下来，泪眼模糊地问我：“难道就没有活的可能吗？” 我看向窗外，问：“潇晗，可以帮我个忙吗？” “只要我能做到。” 我笑了，一会儿之后说：“你做得到的。” 潇晗告诉我爸爸妈妈在学校。虽然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会支撑不下去，但想见他们的念头太剧烈，所以便顾不得后果了。 终于到了学校，所有人都在上课，操场上空荡荡的。我站在教学楼停了下来。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哪里，但不会在教学楼吧。可是学校这么大，我去哪里找他们？ 转身，看见明朗，我有些惊慌地退后一步。此时的我又会让他担心吧，脸色苍白，似乎 连站都很困难。 明朗见到我，笑了，红肿的眼睛里闪着钻石般的光芒。他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说：“真好！真好！伫彬，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两天！” 我伸手抱住他，此刻我太需要他的抚慰了。闭上眼，我在心里说：明朗，这是最后一次，因为计划就要开始了。 明朗，和你在墓地里想遇，注定了离别。和你在花店里抢白菊花，注定了我要离开。但因为能遇见你并爱上你，这一切，我不后悔。只是遗憾的是我们的时间太短。 “明朗，我想见爸爸妈妈，” 他放开我，牵我的手说：“我带你去。” “好！”我抬头对他微笑。 跟着明朗到了校董事长办公室，见到爸爸妈妈的那刻我已经无力支撑起身体，泪流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倒在了地上。 明朗吓坏了。他呆站在原地看着我，那样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算是陌生人看了也会心疼的。 爸爸妈妈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全都冲到我面前，手忙脚乱地将 我扶起来。我靠在爸爸的怀里，安慰他们说：“我没事。” 明朗反应过来，问爸爸妈妈：“伫彬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为什么这样容易发烧和晕倒？” 妈妈低下头小声地哭起来，爸爸则不说话。 我轻轻地拉拉爸爸的衣角，于是爸爸说：“她从小就这样，常常会发高烧，一烧就是好几天，晕倒也是常有的事。”爸爸说着说着泪就落了。一个男子汉竟然在两个孩子面前掉起泪来。 “你就是魏伫彬吗？那个在生日那天让明朗为了你连我都不理的魏伫彬？”那个陌生的男人笑容亲切地看着我。 “我是魏伫彬，叔叔是……”如果没猜错，他应是明朗的爸爸了。 “我是明朗的爸爸，你可以叫我萧伯伯。如果愿意，跟着明朗叫我爸爸，我可是很欢喜的。” 这什么话？我惊讶地看着萧伯伯，他却开心地笑着。那么暧昧的表情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偷瞄着明朗，他看着我，竟然没有脸红。 真长大了吗？ “伫彬，你这两天在哪里？”妈妈终于不在哭泣，看着我的研究那么炽热，仿佛要把我烙印进她的心里。 “我……”我不知道该编个什么样的理由来骗他们，我不忍心。 见我迟迟不说话，萧伯伯说：“别问了，她不想说，只要人没事就行！”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悲伤。 他也知道我的病了吧？！ “爸爸，我想坐着，没力气了。” 他探我额头的温度，然后着急地说：“我们去医院，彬彬，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发高烧？”边说边背起我就往外跑。妈妈他们在后面跟着，好象迟一会而我就会死似的。 校医务室里，我躺在床上，有些不情愿。虽然头很痛，虽然有些乏力，但我不想把我有限的生命就这样在床上躺过了。 “爸爸，可不可以别让我待在这儿？我没事，真的！”我期盼地看着他，希望他软下心来允许我去玩，和明朗去玩。 “伫彬，这样才会好得快！”明朗他开始管我了。 我瞪他一眼，说：“但是永远都好不了了！”说完后我立即捂着嘴看着爸爸妈妈，他们果然又难过了。我在心里咒骂自己：魏伫彬，你真没用，话都不会说！ “是觉得不好玩吧。这样吧，我让明朗陪你，他正有此想法的。”萧伯伯笑容温和，没有取笑我们的意思。 明朗陪我吗？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别过头看向了窗外。 其实你非常想要他陪的吧？你还是不够狠心，对吧？我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 爸爸他们离开后，房间里只有我和明朗。我对视他的眼，厚脸皮地问：“萧明朗，请问你是不是喜欢魏伫彬啊？等同于爱的那种？” 我满脸得认真在看到他变红的连后终于装不下去，笑得只差没手舞足蹈。 停了笑，我说“明朗，让我去玩吧，这儿准把我给闷死。” 他轻轻点头，朝我微笑。 我立即跳下床，拉起他的手说：“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我带着明朗到了小树林，因为我想起了那两只小鸟。明朗他应该见见它们的。 我不是很确定，在知道我死了时，明朗会不会真的有轻生的想法，但我不希望他有那种想法。我只希望他开心幸福。如果真要难过的话，那么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 只要一点点，我就会心满意足，就可以在天堂里幸福地飞翔，哪怕没有翅膀，我一样能飞得很高。 我在小鸟的墓前蹲下身，明朗也蹲下身来，看了眼枯叶又卡一眼我，疑惑地问：“怎么了？” “明朗，说你爱我，好吗？哪怕不是出自真心，我听了也会很开心的。” 明朗红着脸低下头去，什么也不说。 我拔开墓上的枯叶，泪不自禁地落下来，大颗大颗地落在墓上，我擦着泪，在心里骂自己说：你真没用，这么容易就哭了。 明朗慌张地说：“别哭啊！伫彬，我爱你！真的！我只是，只是…… ” 此刻，我觉得我很幸福，因为我听到我爱的人对我说“我爱你”。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有了这样的记忆，那么在后来的时日里我不会太难过。在离开的那一刻我会想着这句话。我知道，在离开的那一刻我一定上微笑着的，然后我的笑容会永远定格。 我站起身，牵着明朗的手在石椅上坐下。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看着那堆突起的土问：“明朗，你知道我为什么到你到这儿来么？” 明朗摇头。 “这里有一个故事。”我说，“有一只鸟，它受了伤，由于及时治疗流血过多而亡。它死在了梧桐树下。有一只很爱很爱它的鸟，它站在梧桐树上每天唱着凄婉的歌。它不愿离开它的爱人，最后也死了，死在了它爱人的墓上。我刚才哭泣的地方，就是小鸟合作的地方。” “明朗，你说你是真的爱我，那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呢？” “魏伫彬，你要我生气吗？你怎么咒自己死，不准说这样的话，知不知道？”他责备我哦。 我仰头看他的脸，对着他笑眯眯地说：“又不是真死了，你那么担心干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会像那只鸟一样为你而死的。我不怕死的！”他不由地抱紧了我。 明明就怕死，不然说什么 “我不怕死的”这样的话。我双手抱紧了明朗，微笑着在他耳边说：“明朗也会讲这么好听的情话的啊！但是明朗，你要记住，如果某天我真的死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你还要代我好好地活着，因为，”我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处，“我不是真的死了，我在这儿。” “别再说这个了，好不好，我不想听。” “那你唱《与童话》给我停吧。我一直想听你唱歌。” “为什么是《童话》？” “歌词好，故事感人，我喜欢听，这算不算理由？” “不唱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坚决地说。 “那我唱了，你要认真听，因为我只会唱一遍。” “好！”我笑着，抱着明朗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间，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我想，若能一直这样，那会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慌了，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哭着对我说，童话来历都是骗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要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出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明朗，童话都是骗人的，但是给了我们美好的幻想，所以我喜欢童话故事。你是王子，但不可能是我的王子。我相信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只是，在你的童话里，我是个公主，却不是你的公主。你要记住，我的幸福和快乐与你有关，你的幸福和快乐不应该与我有关。 我们有一个童话，一个不会有幸福和快乐的结局的童话。这个结局由你来写，好么？因为在童话还未结局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看不到我们的结局。 我睡了一觉，夕阳西下的时候才醒过来。 秋天真歌德很深了。那些枫树掉起叶子类似跟比赛似的，有点疯狂。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跟踩在海绵上一样柔软舒服。阳光从枝桠间倾泻下来，照在枫叶上。 我突然很想看雪，看雪花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我想我会开心的手舞足蹈的。 “伫彬，我生日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来？”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回答他说：“不告诉你哦，那是非常重要的秘密。”我不想编出个理由欺骗明朗，但不会实话实说。 “可是那晚我等了你好久。后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站在窗户前看着你来时必经的路。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你来的人。爸爸敲门的时候我都没有理他。但是你最终都没有来。”明朗的声音很轻，但他的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安慰他说：“对不起，我改天送你礼物好不好？为你补一个生日。” “没关系的，只要你这样想我就会很开心。”明朗低下头来看我。他笑着，露出他洁白的牙齿。 我伸手抚摸明朗的脸，笑着说：“明朗，你真好！我真幸福！” “那篮球比赛呢？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去看的吗？” 明朗，你真是个善良还骗的孩子。我哪天要把你骗去买了。你一定能买个很好的价钱。 “我那天生病了，没能去成。” “那如果在以后，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做到好不好？”他眨了下眼睛，泪就落了下来。 “好！”我小心地替他擦泪，同时在心里说：明朗，谢谢你这么爱我，。只是，我无为报。我多么想告诉你，我有多么地爱你。可是现在我还不能说。我答应你的事情以后我一定做到，只是，我不会轻易答应你什么。 我想起爸爸对我早恋所限定的行为。他说他允许我和我喜欢的那个男生接一次吻。我看着明朗的唇，薄薄的，比女生的还要好看。如果我突然吻他，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答案还未想到我已笑出声来。 “明朗，你看，夕阳真漂亮！” 明朗看我一眼，然后看着夕阳。 第十二章 那些将要告别的人(上) 自上次大型比赛后，明朗的人气大升，甚至超过了俊良的人气指数，其中就有许多女生，她们想尽了办法认识我一接近明朗。除了戴娇霞，我拒绝了所有人。 那是个和明朗一样可爱的女生，有美美的饿善良和俊良的安静。我敢确定，她一定是个好孩子。 她和别的想认识我的女生不一样。她在确定我是魏伫彬后没有半点隐瞒地说：“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但是我有目的的，你要想清楚。” 我答应了她，并照她所希望的那样把她介绍给明朗。我想，明朗应该多几个关心他的朋友。 我把明朗带到草地上，娇霞已经等在那儿。她并像别的女生约会时一样，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她平日里的打扮。这让我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我指着娇霞对明朗说：“给你介绍个人吧，她叫戴娇霞。” 两个人都一样红了脸，都低着头不说话。 我看着两个人那么高的默契程度心里一下子就如刀割。我承认我是吃醋了。可是这醋吃得很莫名其妙。 是我自己要把娇霞介绍给明朗的，所以我不允许自己吃醋。我告诉自己：魏伫彬，你不能伤心。你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帮明朗找到可以照顾他，关心他的朋友。你要明白，你和他还能在一起的时间已不多了，两个星期的期限只剩下五天了。 我转过头看旁边的树，光秃秃的枝桠以各种姿态伸向天空，像极了我心里的痛，随着血液的流动细枝末节地蔓延到我身上所有的血管。 “你好，萧明朗，我很希望能和你做朋友。”娇霞抬起头对明朗微笑。 我避开明朗看向我的视线，那样的目光让我害怕。 我知道，在明朗以为，当我给他介绍一个异性朋友时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了，是因为我要离开他了。所以他看着我，用眼神乞求我，让我别让他认识别的女生。这让我痛心却又开心，但是我无法告诉明朗，我是不能留在他身边的。 我努力地笑，埋怨明朗说：“别不给我面子好不好！”然后拉起两人的手让他们握着。 明朗依旧看着我，保持着沉默。 我知道，他在拒绝，用他的方式在拒绝。 拉着他们在草坪上坐下，我特意让明朗坐到中间，并对娇霞说：“明朗他害羞，所以不敢说话。”娇霞相信了。于是我们隔着明朗说着有意无意的话。 晚自习站在走廊的时候抬头看见了星星。我很快认出了我寄托了幸福在上面的那颗星星。它那么亮，发出璀璨的光芒。 是不是我的幸福给了它力量，所以它才那么亮呢？ 操场上的灯光下不时地有情侣走过，也有单独的人。我从一颗香樟树下走过，听见风 吹动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看见香樟树的叶子在夜色中寂寞地飘落。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同树叶一样寂寞，还恋恋不舍。 在看台上坐下来，上课玲响时我依然坐着，然后到下课铃响，但我不知道承运在我旁边坐了多久。我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他。 “承运。”我轻声喊他。 承运将视线从某处移到我身上，看我一眼后望着夜空，说：“本想早点担心你，可是你的身边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 “担心我？”我讶然。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我不禁想，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孩。我总是看到他一个人穿行于校园，不爱说话，却总是能细心地察觉到别人的悲伤，总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去关心别人。 “是啊！真的很担心你，这么大一个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说话的速度总是不紧不慢的，仿佛没有人能打破他的沉静，但听的人会觉得很温暖。 “可是为什么你要担心我呢？我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他们都那么担心我，那么关心我，我不知道我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凭什么可以得到那么多人的关心。我只是想像所有人一样有朋友，有爱我的人。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多？也许真的是因为这样，所以上帝他嫉妒我了。 “我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关心你。我只知道我担心你是因为我想关心你。” 我看着星星，不往深处去想承运的话里所隐藏的意思。我说：“承运，我有时着想喜欢你，可是……” 承运打断我的话说：“可是你只喜欢明朗，我知道。”他的话如往常一样温和。他继续说，“但是，伫彬，不要因为我而打乱你自己的生活。我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关心你，并不想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谢谢你！”我发自内心地说：“承运，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我看到承运笑了。那么温暖的笑容，像太阳一般，它照亮了我心里某片黑暗的角落。 然后我看到了明朗。我看到了明朗的脸在昏暗的灯光里是那么得孤寂悲伤。他转过身，落寞的背影使得我的心窒息般的痛起来。我想追上去，可是追了两步又停住了。我想：让他误会了也好。 “伫彬，不要和我说谢谢，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承运没有发现什么。 我的泪落在心里。我听见了血肉模糊的声音，也听见了幸福的声音。我想起奶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她了，于是决定去看她。 原来明朗也会生气的。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可是他依然相信我。但我只说了一句话，他就不理我了。 呵呵，明朗吃醋了。我真开心！ 但我没打算向他解释。这样很好，不是吗？就让他以为我喜欢的人是承运吧，这样，他也许会试着对我死心。 去花店的路上经过一家店。我从玻璃橱窗里看见一个用石膏雕成的小天使。他挥动着白色的翅膀，有着精致的脸，还有好看的薄唇和明亮的眼睛，我毫不犹豫地走进去买下它，因为它让我在看它的第一眼时想到了明朗，让我想起我那个善良如天使的男孩。 或许，我错了。可能明朗真的是个天使，只是他收起了翅膀，以人的模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把包装好了的小天使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然后到花店买了花，到了墓地。 我以为墓地里不会有人，却看到了明朗。他准备离开。在我停下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来轻声喊我“伫彬”，没有半点惊讶，就好象我们应该在这里遇见似的。 又是墓地的偶然相遇，明朗，你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相遇，是吗？所以你才没有惊讶。 “好巧，在这儿都能遇见你。”我有些慌张地说。 “我想妈妈了，所以来看看她。”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明显是哭了很久了。 这是一份多么沉重的爱，或者说明朗到底对爱有多执著，为什么十年了他还是放不开？难道他一旦爱了，就真的是一辈子的事情吗？如果是这样，那知道我死去之后，他会不会也一直坚持爱下去？ “我来看奶奶，”我说。然后捧着花从他身边走过。 明朗，从你身边走过的那一刻我到了“擦肩而过”。我觉得这个词语很残忍，让相爱的人形同陌路，从此咫尺天涯；让曾经有过的美好变成刺痛身体的针，尖锐，疼痛入骨。 明朗，如果不是我，你一定是个快乐的天使。就算不快乐，也不至于如此悲伤。我伤害了你，可是你还是相信我。你明明不够勇敢坚强却固执地要把我揽进你的臂弯里，替我背负那些本该由我承担的伤。你甚至用你洁白的翅膀做交换，只是想要我开心，哪怕这开心只有一点点。 明朗，你可知你的爱太沉重，让我不敢接受，还会伤害我。你可知我也同样爱你，只是我的爱注定不能说出口，注定了要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摘自魏伫彬的日记 我看着我上次放在墓前的白菊花已经干枯。墓碑上的照片依旧模糊不清，我明明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流泪。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却听不见声音，砸得我的心千疮百孔。 也许是因为太久了，明朗走过来轻轻地拥抱住我，安慰我说：“也许我的怀抱不能给你安全感，但至少可以让我感受到你的疼痛。” “也许我于你并不是生命里重要的人，但是我不忍心看到你伤心或者哭泣。我努力地为你撑起一片快乐的天空，却不能安慰你受伤的心。可是，只要你不快乐，我就会尽我一切的力量去找寻那些可以让你快乐的东西。” 可是明朗，你可知道我在你的怀里会非常地安静。只要有你温暖的怀抱，我就什么都不怕。还有，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有了你，我不仅会快乐，还会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 只是，这一切，我都只能以疼痛的心情守口如瓶。 上晚自习之前，我与潇晗和洛娴雅坐在树林的石椅上一起看夕阳。我坐在她们的中间，笑得很没心没肺。 “娴雅，俊良究竟给你灌了什么厉害的迷药，让你肯放下骄傲来跟我道歉，并死皮赖脸的要做我的朋友？” 想起那天，当我走进教室时娴雅正站在讲台上。见到我时立刻发表她的“道歉演说”。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所以并不愿意那么轻易地就原谅她。可是在那样的场合，不原谅她根本是不行的。而在原谅她后，她大声地宣布她是魏伫彬的好朋友。我不愿承认，她便每天缠着我，一个人讲许许多多的话。 “那哪是因为他阿，是我一时醒悟过来好不好！哪有女生倒贴男生的！像我这样的美女他不要，那是他没眼光。人家跟肖美美比，不就品德方面比她差了些么，其余的话她哪点比得过我！”她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是却不让人觉得她趾高气昂。 她知道俊良喜欢的人是肖美美。那么是谁告诉他的呢？到目前为止，知道俊良和美美在一起的人，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就只有我了。照这样说俊良一定找过她了。也只有俊良有能力让她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改变，我笑着，没打算揭穿她。 “伫彬，你要怎么办呢？我觉得你真可怜。你那么用心地去爱一个人，明朗也那么地爱你，可是上天却不给你们一个机会。”娴雅突然悲伤地看着我。那样的悲伤本不该在她眼中出现的，可是却清晰地显现在她的眼睛说。 我转过头看潇晗，听见她轻声说：“其实上天给了她机会，但被别人剥夺了。”但我不确信她讲的是这样的一句话。所以我便问她：“你说什么？”她慌张地转过脸来摆着手急忙说，“没，我没说什么。” “伫彬，你确定你要给明朗伤害，让他对你失望吗？你狠得下心吗？”潇晗看着我，一点儿也不相信我会忍心伤害明朗的样子。 我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是否真做得到。但除了伤害他，让他对我失望之外，似乎没有了别的办法。”低着头，想起明朗清秀又可爱的脸，我想自己最终会狠不下心。 “其实你也可以不那么做啊。为什么你因为你的病就一定要伤害他呢。换作是我，我一定会告诉他我的病情，和他一起珍惜余下的一分一秒。”娴雅若有所思。也许是想起俊良了吧。我知道娴雅喜欢俊良，只要是俊良讲的话她都会听。不过，那是她们的事情，不适合我讲。” 第十二章 那些将要告别的人(下) 我，俊良，美美三个人坐在草坪上的时候是中午，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的身上特别地舒服。 有女生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会看着我们三个人指指点点。我看着我们三个人，我和美美分别坐在俊良的两边，而俊良把脑袋枕在手上躺在草坪上闭目养神。我笑笑，知道了她们为什么会对我们指指点点的原因。 我记得前些日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和俊良怎样怎样的流言。女生们就爱八卦，她们把我和俊良的关系猜了又猜，再衍生出各种版本，最后一致把我确定为俊良的女朋友，一起在看到我的时候发表对我的不堪听之的看法。而现在又加入一个美美，我相信这又提供了更多的话题给她们。 应该还有明朗吧。我，明朗，潇晗三个人的关系也是她们时常谈论的话题。我知道她们说我脚踏两只船，说我不知羞耻，丢女生的脸，只要是难听的词汇她们都想往我身上套。可惜说者有意，听者无心，若有心，也是把她们的那些话当作是另一种方式的溢美之词。她们骂得越不堪入耳，说明她们对我的妒嫉就越重。 我过我的生活，我谈我的恋爱，我交我的朋友，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她们要说，那是她们的事情！ “伫彬，洛娴雅没有找你麻烦了吧？”俊良闭着眼睛，面容平静，仿佛话不是他说的。 “嗯，谢谢你，俊良，让我多了一个朋友！”我很兴奋地笑，与敌人变成朋友真是件开心的事，也很有成就感，虽然说这不是我的成就。 “明朗他最近对你很好吧？”美美凑到我的面前，轻轻地笑。 “啊，好的！他对我一直都是好的！”我说，“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的！” “伫彬，你不希望和他一起走过秋天吗？”俊良睁开眼睛，悲伤却专注地看着我。 我本来很开心的，可是这样的问题却让我难过起来。别过头，我不敢与俊良对视。我想：我怎么会不想和他走过秋天，走过我最后的时间呢。可是，我能奢望么？ 抬起头看着长满云朵的天空，不会有鸟飞过，却有风肆无忌惮地在天地间横冲直撞。吹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感觉到冷，刺骨的冷。我抱紧自己的身体，觉得冬天提前到来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掉在了已经枯黄的草丛里消失不见。我仿佛看到了雪花在我眼前飘舞，那大朵大朵的雪花和天使洁白的羽毛一样纯洁；我仿佛看到冰天雪地里有个没有翅膀的天使因为刺骨的冰冷而坐在雪地上瑟瑟发抖，好像就要失去了生命。 “也许，不曾期待过，但是，却想过。” “伫彬，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悲伤起来？还有，俊良，你的话好奇怪，什么不希望和明朗一起走过秋天吗，他们不是在一起吗？秋天不是快走过了吗？”美美坐到我身边轻轻地拥抱住我，看着我，又看看俊良，紧皱的眉表露了她对我的担心以及对俊良的话的疑惑。 美美不知道我的病，所以她不懂我的伤心。我勉强挤出一丝笑，看着她说：“美美不可太关心我哦，不然你会难过的。” 俊良一下子坐起身来，脸上的悲伤和痛苦是那么地明显。他没有看我们，而是看着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在空中恋恋不舍地打着旋儿。它不愿落地，它只想和树枝亲密。 我想起我曾写在本子上的一句话：叶子的离开，是风的强大还是树的弱小？我记得原句是：叶子的离开，是风的强大还是树的不挽留？ 我想，风是强大的，它们吹走了秋天，吹走了秋天里大片大片树林里的叶子。可是，树的力量太弱小，它留不住树叶。 很多时候我都沉默。我不想说太多的话，我怕我一开口就会说出让我泪水决堤的话，我怕开口后的关心和担心会覆盖了我。我不想欠别人太多。 我们没有说很多的话，只是躺在草坪上享受阳光的温暖。我知道俊良的心里是难过的的，也有疼痛，我知道我的心里有一种无以名状的痛，它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席卷了我，可是我只能被它席卷，任何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回到家里，爸爸妈妈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等我。妈妈真的老了，只在很短的时间里。爸爸也老了，在突然间。我知道他们每天都很努力地工作，也很努力地去打听那个把我和我亲生妈妈抛弃了的爸爸，替我去找相吻合的骨髓，在医院，公司和家里之间奔波来回。 我知道秦姨也同爸爸妈妈一样担心我。她本来可以离开我，因为她的儿子曾来过，想要她回家去。她说她放心不下我，舍不得离开我。 我知道这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总是在吃完饭后听歌，全是一些诉说生离死别的故事或非常悲伤的歌，也有一些关于悲剧爱情的。我总是在夜晚的时候坐在窗前看那颗承载了我所有幸福的星星，看它发着温柔又寂寞的光，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大段一大段的字，然后看前一晚写的日记，泪水落在纸上打湿了字迹，却没有化开来。 我常常走到栽有梧桐的路上看叶子落地，看与我擦肩而过的人，看没有鸟飞过的天空。我也喜欢在一些时候站到昏黄的灯光下看自己被拉得很长的影子。会在看夕阳的时候在心里反复地念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爸爸妈妈！”我坐到爸爸妈妈中间，一只手拉着爸爸的手，一只手拉着妈妈的手，亲昵地喊他们。 “伫彬。”妈妈总是在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就突然停住，然后沉默下来。 秦姨递上一杯茶。我接过，爸爸问：“彬彬，吃药了没？” “吃了。”我总是不厌其烦地说着这两个字，心里装满了幸福。别人总是问幸福是什么，而我却总是与幸福为伴。 “秦姨，你也坐下。”我仰起头，笑看着秦姨说。 “好！…好！”秦姨连连点头，然后笑着坐下。 “那个明朗，在学校里照顾得你挺好的吧？！”妈妈问我。 “当然了！”一想到明朗我就很开心。 “伫彬，那你觉得你未来的老公会是什么样子的啊？”妈妈问出来以后忍不住落泪了。 “未来老公啊？”我陷入幻想里，然后一脸花痴地说，“他会很善良，很乖，很关心我，很爱我，也会很爱爸爸妈妈。嗯，就是明朗那样的。” “那我去把明朗抢来，让他娶你做老婆好不好？”爸爸说。 “才不要你抢来呢？我要他娶我他肯定不敢说不！”我一脸得意，扬着下巴看向爸爸。可只几秒，我就低下了头，泪水同时也落了下来。 妈妈忍不住哭了，秦姨也偷偷地抹眼泪，而爸爸则心疼地抱住我的头，把我拥进怀里。 我常常沉默只是怕那些关心我的人听了会流泪，会难过。我常常一个人只是因为我怕别人看到我悲伤的脸。我总是抬头仰望天空只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泪水。可是他们只要看着我，就不可避免地难过。 可是我从未希望过他们为了我而如此。在我小小的心中，我希望能看到他们开心大笑脸，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 但这，似乎已经成了太难的事。 第十三章 对不起，只因我爱你(上) 上早自习的时候我小声地对明朗说：“你今天有没有骑单车来？” 明朗点了点头。 “那你放学了载我回家好不好？” 他又点了点头，很开心的样子。 体育课已经不再上了，大家都在教室里自习，有时会有老师来上课。我总是希望能看一场球赛--有明朗参加的篮球赛。可是这好像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伫彬，我每天早上陪你跑步好不好？那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明朗传纸条给我。 我闻着纸条上的香味就好像闻着明朗身上的香味一样，那种气味总是让我的心要很心旷神怡起来，感觉很舒服。伤心的时候还能让我平静下来。 我在上面龙飞凤舞到写：不要。 我心里真的很想。我想像着和明朗一起跑步时的情景在心里偷偷地笑。可是这些我也只能在心里偷偷地想。我有时连呼吸都觉得力不从心，如果还要去跑步，说不定把命都跑掉了。 “为什么？”他转过头问我，“你忍心让你爸爸妈妈那么担心你吗？” “那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又不是我拿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关心我的。”我尽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加不屑的样子。可是我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跟爸爸妈妈说“对不起”。因为明朗是很孝顺的男生，他会讨厌那些伤害父母的子女。 “伫彬，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明朗皱起眉，生气了。 他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我虽看过，可是真的好想多看。他那么地可爱，同时也那么地让人于心不忍。我更不忍，手伸过去想抚平他紧皱的眉，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我不能不知道我让他生气的目的。 潇晗侧过头对明朗说：“明朗，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这么相信她，她那么没心没肺，而且刚才她说她爸爸妈妈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你为什么还那么相信她？”应该是想到了那天我推她下水后的事，她流下泪来，很是楚楚可怜。 “是啊，我就是没心没肺。可是我没心没肺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我以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她，特别地趾高气昂，心里却说：谢谢你的帮忙，潇晗。 潇晗的泪流得更多了。她抬手去擦。师相这时为她递上纸巾，安慰她说：“潇晗，别哭啊！”便再没有别的话说。 而明朗，明朗悲伤的看着我说：“魏伫彬，你真让我失望。”然后转过头装模作样的看书。 呵呵，他终于生气了，终于对我失望了。以后，他对我会更生气，会更失望。我看着他，有泪从他低着的脸上落下滴到书上。我再也无法撑下去，心里痛得让我想用刀杀了自己。我站起身从明朗身边走过出了教室，心里一直说着“对不起，我爱你。” 师相叫了我一声想追出来，却被潇晗拉住了，因为我听见潇晗说：“师相，你别理魏伫彬好不好？她是个坏女孩！” 潇晗知道，我有多难过，知道我想躲起来哭。 “对不起，一个人的好坏不是别人说了算的。我觉得瞩彬她很好。”在出教室前，我听见师相说了这句话，心里一阵温暖。我轻声说了句“谢谢！” 明朗没有载我回家。我看着他推着单车走出校门，一步不停地。我便知道他不愿载我了。我在后面看着他高大却异常悲伤的背影，难过得蹲下身去。 “伫彬，你怎么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多么地好听。 我抬头，是娇霞。她正关心地看着我。我躲开她的目光，理了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不伤心了才看着她，并笑着说：“娇霞啊！我没事呢！” 娇霞看一眼前面推着单车的明朗，又看着我，很善解人意地说：“是明朗让你难过了吧。我知道你喜欢他！” 我看向明朗，他在人群里渐行渐远，身影慢慢模糊。我终究忍不住，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是啊，我喜欢他，可是没有一个说我爱他。我是那么地爱他，却只能承认我喜欢他，因为我连个为我证明我爱的人都找不到。 “不要哭，好吗？”娇霞用她白皙的手为我擦泪，“要不我去把明朗追回来让他安慰你，好不好？” “不要！”我说，“我不要，娇霞，谢谢你！” “伫彬。”俊良和美美走过来，声音里能听得出心疼。 我才注意到现在是放学时间，有很多人在看我。我看到有那么多的人在幸灾乐祸着。我站起身，擦掉眼泪，对这些人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失恋啊！” 我说我失恋了，这样我至少可以骗骗自己说，我已经被明朗抛弃了。我想：这样我就可以不那么伤心，我就有理由可以伤心。 可是，我发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在发抖。不知是寒冷的风吹得我发起抖来还是我心里一直不愿承认我和他将会生离死别。 “伫彬，”俊良让我靠在他的怀里，心疼地轻拍我的背说，“不要哭，一切都会好的。所有的人为了你都在努力着，请你一定要坚强地等待。” 我知道俊良说的所有的人是指我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知道我的病情的关心我的人，他们都在很努力地帮我找我的亲生爸爸和配对的骨髓。还有那些白衣天使和社会上的爱心人士。可是很抱歉，我不能坚强地等待。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可以告诉我吗？”美美应该哭了吧，她的声音里有着哽咽。 “对不起，美美，我不能告诉你。” “明朗，既然这么喜欢明朗，为什么要瞒他？伫彬，我替你告诉他吧，只有在他身边，我才看得到你的笑容。只有你在他的身边，他才会笑。我不要骗他了，瞩彬，我不怕了，我看不得你们都这样伤心！”俊良说。 “不要了。俊良，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要不起那些让我感觉沉重的东西。”我不顾众人的目光，在俊良的怀里哭得一踏糊涂。他的怀抱是怎样的，我说不清楚。只是，在他怀里的时候我可以把所有的伤痛都释放出来。 “伫彬，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明朗吗？那你告诉他吧，不然他会难过的。”娇霞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说话的声音清清脆脆的。 离开俊良的怀抱，我说：“可以让我一个人走走吗？” “好的，但是你不能太晚回家。”俊良说得很温柔。 “那我也走了。伫彬，不要哭哦！”娇霞竟像是在跟孩子说话。 我沿着街道一直没有目的地走。很久后在一棵梧桐树下停住了，抬起头看到对面的蛋糕店，然后我的泪就不可阻挡地落了下来。 其实，我厚脸皮地要明朗载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我没有参加他的生日patty，他因为我而没有过生日，所以我觉得我欠他一句“生日快乐”，所以我才准备给他补过一个生日。虽然是迟到的祝福，可是我相信他会很开心。 我摸了摸我的书包，里面装着一份礼物，装着一个“天使”。我第一眼看到它就想起明朗，所以我才决定买下来要把它送给明朗。我相信他会喜欢的，胜过所有的礼物。 可是，我却亲手破坏了这样一个美丽的梦。而以后，我想我没有机会了。 我去了游乐场看摩天轮。我本以为今晚会有星星，那样我可以和明朗站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许愿，让那颗承载了我所有幸福的星星把我的幸福转交给明朗。 可是，天空却好像要哭泣了似的。 坐在街边的椅子上，我双手抱膝，头枕在膝盖上看路人匆匆而过。或许是要下雨了吧，所以他们才步履匆匆，但大多都打车。抬头看了看天空，只看得见漆黑。 突然很想君仪，先横。我想，或许我不该在这里，可我来了，来了我就要接受命中注定的一切。我逃脱不了命运的束缚。 我想起那段日子里，我，先衡，君仪和一大群人在学校里招摇过市；想起先衡打篮球的时候总是先告诉一大群人要她们站在旁边为他喝彩，虽然他的球技已经不需要他去找人来看，可是他总是喜欢大张旗鼓地做事；也想起君仪总是在遇到她不喜欢的女生时说：“这个人总以为自己是公主，其实她连灰姑娘都不是。妈的！” 其实我们只是以我们的方式存活在校园里。我们看起来像一群坏学生，可是我们不会主动找人麻烦，不会伤害善良的男孩女孩，用一句话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也会很规矩地上课，考高分，谈未来，只是我们的方式不同而已。 或许是心有灵犀吧，我想着他们的时候先衡发短信过来说：你有没有在上课？ 想你和君仪了。我发过去。 一会儿手机就响了起来。我刚按下接听键，手机里就传来君仪的声音。她大声责问：“魏伫彬，想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短信也不给我发一条，害我以为我一直在单相思。” “我忙嘛！”我哽咽着说。她和先衡此时应该在一起吧，这让我感觉很开心。 “有什么好忙的，你给我好好休息，不然我的‘碎冰掌’绝不饶你！”君仪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好像是伤心了。 “我怕怕！”我尽量说着以前说这句话的语气和声调，可是却还是说得很难听。 “难听死了！”君仪果然不忘打击我，不过是为了掩饰她的悲伤。 我无话可说，只能难过。 “伫彬。”是先衡的声音。 “先衡……”我不知道除了喊他的名字后我还能说些什么。他那种伤感的语掉听得我的心狠狠地痛。 “你好像有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吧，说不定我能帮你一小下。”先衡没有像以前一样，不管我快乐不快乐，他都用他快乐的语调跟我说话，用他大方式让我开心。 “不帮不了的！我不想编个理由来骗他。 “明朗有关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似乎是怕触及到我的伤口。 “可能是吧。” “……” “伫彬，马上就要上课了。如果想我，就电话联系。还有，别哭了，你哭的样子很难看。”君仪应该哭了吧，声音有点哑。 “你哭的时候才难看呢！”我哭着，却用欢快的语气说出这话。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的时候雨下了起来。我想，爸爸妈妈没等到我吃晚饭就会不会担心我呢？ 我不准备去上晚自习，于是回了家。爸爸妈妈和秦姨都不在。我松了口气，把身上淋湿的衣服换掉，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却根本没有心思看电视。 抱膝坐着，我看着电视上模糊的画面，很想很想睡觉。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床上，床边站了很多的人。有爸爸妈妈，秦姨，俊良，美美，承运，师相和娇霞。他们看到我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而妈妈和秦姨却掉泪了。 我看着这么多关心我的人，心里却有小小的失落，因为我没有看到明朗。我对他们说：“让你们担心了，真不好意思。” “彬彬，你又不听话了。”爸爸怜爱地说。 我看向爸爸，眼角余光却瞄到了房门口慵懒地靠墙站着的明朗，或许他是没有了力气。看向他，他的眼睛有些红肿，好像刚刚才哭过。他站在那儿，却不敢进来。 闭上眼睛又睁开，狠下心，我指着明朗说：“让他出去，我不要看见他！” 说完后我转过头不敢看明朗，因为我太明白，这句话有多么伤他的心。 妈妈和秦姨都哭了。娇霞问我为什么。俊良喊了我的名字后没有再说下去。而其他人都沉默了。 “明朗！”我听见娇霞的声音。 我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门口。明朗已经离开了，娇霞和美美都追了出去。我在心里说：你们要替我安慰好他，求求你们！ 伫彬，我不知道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变得完全不像她，她不再爱开玩笑，不再很开心地笑，好不容易笑了，笑容里也藏了那么多的悲伤。我很想知道她的心里藏了什么秘密。她的故事里有着怎样的苦楚。 我一直都想知道她以前为什么对我很好，现在却这么想让我离开她。我对她说的那句“我爱你！”的话是真的，我是真的很爱她，也在努力地向她证明。可是她似乎一直都不肯相信。但不管她相不相信，我只是想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看着她开开心心的。她一定不知道，她的笑容是对我来说我最珍贵的宝物。 我知道俊良和她的关系很好，所以我问俊良怎么了。可是他却总是沉默着不肯开口。我问过很多与她认识的人，可是他们也不知道，这让我非常地害怕。 --萧明朗 看着病房里的人，他们都那样悲伤，这让我心里很慌乱。他们是不是都知道我快要死了？我又想到明朗，他知道吗？不然他为什么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对爸爸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凑在他耳边小声问：“明朗是不是知道我快要死了？他们是不是都知道了？” 爸爸的泪落在我的脸上，很久后才说：“他们不知道。彬彬一定会没事的！爸爸知道，彬彬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他们…”我疑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悲伤。 “他们都是担心你的人。伫彬，你真的是个好孩子，所以才有这么多的人关心你，爱你。”爸爸抚摸我的脸，笑得很温和。 “那我睡了多久？” “不久，彬彬，不久。”爸爸站直身子后背对着我。 “你是因为发高烧才昏迷的，所以，伫彬，你不可以伤心。”俊良知道我在想什么。 “伫彬，你不准多想！妈妈不准你多想！”妈妈紧紧握住我的手，把脸贴在我的手上，冰凉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打湿我的手背。 “好。我听妈妈的话。”看向俊良，我说，“你能去看看明朗么？他肯定…会哭死吧！” 第十三章 对不起，只因我爱你(下) 我央求爸爸再给我一个星期，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爸爸最后勉强答应了，于是我便在最后一个星期里给明朗和娇霞制造了很多机会。当然，这一切我只是幕后人，而结果是明朗和娇霞渐渐地熟络起来。 我常常看到美美坐在草坪上发呆，也常常看到她伤心的脸。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原因。爸爸她到底是放心不下，请求俊良在这几天里照顾我。所以俊良便扔下了美美悉心地照顾我。这便给那些花痴们提供了话题。对此，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是美美做不到，因为她是一个喜欢着俊良的女生，是俊良的女朋友。 俊良并不向她解释，因为他答应过我替我保守秘密，别的理由他不想找。 放学的时候，我看着独自等我的俊良，他明明很伤心，却在看到我时努力微笑。我不能伤害这些关心我的人，我不愿俊良和美美因我而痛苦。 我叹了口气，决定去找美美。于是我走到俊良面前，笑着说：“俊良，你先走吧，今天我要等人。” “好！”他并不怀疑，转身留给了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我看一眼他，然后去(1)班。我知道美美一定在。可是在转身时我看到了明朗和娇霞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我忍不住嫉妒起来，却又很开心地笑。 我躲可他们，看着他们的背影流泪，然后擦干眼泪，朝着(1)班走去。 明朗，我一直都说你是个天使，因为被我纠缠着，所以你回不了天堂。我想娇霞也是个天使，你们在一起就可以一起飞到天堂。你们都有天使纯洁的翅膀，可是你的翅膀因我而断。我想，娇霞会让你的翅膀重新长起来。 娇霞，我帮了这么多，以后我不能再帮你了。我离开的时候，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明朗。我知道如果明朗知道我离开了，他一定会伤心死的，他会做傻事的，所以我不告诉他。但请你用时间做药引来治疗他疼痛的伤口。 我到(1)的时候见到了洛娴雅。她真的是个好女孩，这些天的一举一动都可以为她证明。最近她的人气大升，俊良也愿意和她有说有笑了。 “美美。”我站在门口喊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看到我，于是对我笑。可是好难看。 “伫彬，你来安慰美美吧，她好伤心。”娴雅说。 “我就是因为这个来的。” “伫彬，请相信我，我没事。”美美说。 我走过去，在她的旁边坐下，凝视着她的眼睛说：“美美，我知道你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我。我把俊良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的原因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 美美看了我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 “娴雅，你也要替我保密。” “好的。”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她们也走到了我的身边。看着美美，我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说：“美美，我真羡慕你！你可以和俊良在一起，他多么喜欢你啊！” “可是，你也可以和萧明朗在一起啊，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娴雅为明朗责怪起我来。 我笑不出来了，转头又看着窗外，轻声说：“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因为，我得了病，治不好的病。我就要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以为我能忍住，可只要想到不能和明朗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想流泪。 “什么意思？”她们同时问。 “娴雅，其实那天在游泳馆，我之所以会晕倒，并不是因为你们，而是因为我的病。”我转身看向美美，说，“美美，知道每次你说我有糖果不分给你和俊良吃是因为什么了吧，那根本不是糖，是药。” “不可能的，我不相信！”虽然这样说，可她的泪水证明她相信了。 “伫彬，对不起！”娴雅很愧疚地说，眼里也有泪水在汇集。 我笑笑，并不在意。 “不告诉明朗吗？”美美问。 “不了。” “那我们回家吧！” “嗯！” “美美，你知道吗，萧明朗真的爱上我了，所以你输了！”我坐在秋千上，笑得一脸灿烂。 “我没有输。我又没有听到他说他喜欢你，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赢了？”美美耍赖，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服输。只是看着我的眼睛却那么悲伤，泪水顺着眼角一直往下落。 “可是我们说好了的，只要萧明朗说他爱我，我就赢了。你怎么可以耍赖！所以，你必须退出俊良的世界。” “不，除非你让萧明朗当着我的面对你说‘我爱你’，不然我绝不退出！” “你不让也得让！我就不信我不能让俊良爱上我。” “你以为你有多大的魅力啊，少自恋了！” “啊，萧明朗，你怎么在这儿？你听见了什么？”我装作既慌张又心虚的样子来，还很害怕他听见了什么。 美美迅速地擦干泪，笑着说：“他正好在这儿，你让他说啊！” 我看着明朗，他正非常伤心地看着我，那么委屈的样子，然后什么也不说便转身跑走，跑的时候似乎还用手擦着泪。我看着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很放肆。 “伫彬……”美美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便陪着我一起哭。 “我是真的爱他！美美，你为我作证，好不好？你帮我证明，我不是喜欢他，是爱他！你一定要为我作证！” “好的！好的！我为你作证。”美美说，“伫彬，以后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没有了萧明朗的关心 ，没有了萧明朗的爱，魏伫彬要怎么办。但是，明朗，魏伫彬可以为你伤心到死，可你不可以为了魏伫彬伤心太久，知道吗？ 明朗，请带着我的幸福好好地活着，活得幸福快乐。 我找到了娇霞，是在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的时候。她站在我的面前，站得端端正正的，一看就知道是好学生。 我们站在走廊里，有风吹乱我们的头发。我看着操场，那些树的叶子全掉光了。阳光肆无忌惮地穿过树枝落在地上，那么温馨的画面，像是将有天使降临。我仿佛看见某个角落里有一个没有翅膀的天使在哭泣，掉落的泪水全是血红色的。她的声音异常凄凉，哭得肝肠存断。 “伫彬，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啊？”娇霞因为我来找她而感到非常的开心。 “等一下就知道了。”我说。 我抬头看向天空，没有云朵，只有一种很脏的蓝色。有泪从三楼坠落，然后“啪”的一声，是谁被打了耳光。 天使知道，有个女孩落了一滴泪，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笑着从明朗身边走过，把楼梯踩得格外地响。那种声音，仿佛是一把一把尖锐的刀，直刺向我的心脏。我的泪瞬间决堤，轻轻地说：“明朗，对不起，这一切只因我爱你。” 一楼的休息厅，我停住，因为承运。泪水已经来不及掩藏。 他用悲伤到我找不出词语描述的眼神看我，他脸上的表情同样痛苦到无法描述。他用低低的，压抑得让我听了喘不过气的声音喊我瞩彬，然后他说，“我都知道了！” 我惊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想，他比明朗聪明。 “不伤心，好吗？我想看到你坚强的样子。”他依然用他缓慢的语调，让人听了觉得很舒服的声音对我说。 不伤心，好吗？这真是句好话！我好像曾在哪儿听过，但是那一定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不然我怎么会想不起来。 “谢谢你，承运！” “对我永远都不要说谢谢，我心甘情愿。”他的眼角有泪滑落，掉在了地上。 为我流的泪，我知道。可是我可以说些什么？我又该说些什么？除了“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帝知道，我欠他们的太多。 “最后的日子里，我们愿意为你流泪。”他说。然后就有更多的泪掉落。 我忍不住想要拥抱这个脸上总带着淡淡忧郁并安静得像装在瓶子里的水一样的男孩，我 欠他太多，根本还不了，他又不愿意接受回报。 “请你过得开心，带着你所有朋友们的祝福。”他变戏法一样突然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满了五角星。 我知道每一颗五角星里都写了字，小小的瓶子装下了祝福，装下了真情，装下了爱。它在我的手中。 从承运身后走出来几个人，有俊良，美美和娴雅。他们都看着我笑，只有我一个人在哭。 “里面也有明朗的祝福哦！”美美说。 “谢谢你们！”我将瓶子抱紧，举到眼前。我看到了那个断翅的天使，她不再流泪，而是笑着，笑得很幸福。 第十四章 上帝良心发现了 (上) 我坐在秋千上，耷拉着脑袋。心里还是舍不得明朗，所以我又违背了一星期的约定。爸爸他依旧什么也没说。他和妈妈都想我开心，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他们只是找到我的朋友们，再一次请求他们多照顾我。 明朗他昨天一天都沉默，谁也不理。老师问他问题的时候要别人提醒才知道老师叫了他，站起来后一脸悲伤，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老师见他心不在焉，知道他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好心疼地说：“坐下吧！” 那么多的人安慰他，跟他说话，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始终不说一句话。 师相跟我说：“你安慰他吧！”的时候他却听见了，抬起头来看着我，期待着我会跟他说什么。可我一直不说，他黯然地低下头去。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得要死。我知道我早就该拖去枪毙了，甚至是枪毙，我都不能以此谢罪。我应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或者凌迟处死。可是上帝总在这个时候大发慈悲，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大发慈悲让我活了下来，对我却不是恩惠，而是一种极端的酷刑。 我知道在明朗的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我告诉他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他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我还知道他没有恨我，他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生气。我甚至怀疑他知道了一切，只是不肯承认他知道的那个结果是真的，便任性地忘了。 可是这并不是我希望的。我希望他不仅生气，还怨我，恨我，最好是忘了我。 我抬头，看想哭却没有流泪的天空，而我却落下泪来。总讨厌流泪的人的我，竟很容易就流泪了。 已经算是冬天了吗，风吹在脸上有刺骨的感觉，还有多久会下雪呢？我一直在心里这样问。 风吹过的时候很难有树叶随风而落了，树上几乎没有了枯叶，而地上那层层堆叠的枯叶已经开始腐烂。 “伫彬，我没有猜错，你果然在这儿。”师相看到我后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不怎么热情地问他，甚至有些冷淡。 “明朗他今天没有来学校。”他看着我，想从我的脸上看到什么。 我的心瞬间就乱了，痛了，感觉很不安。这种不安让我差点从秋千上摔下去，手紧紧地握住绳子，脸上却不动声色。 “我问了林老师，他说明朗生病了，于是我去他家找他，可是……” 我感觉师相话里的“可是…”藏着让我更加不安的内容。我开始害怕，然后害怕变成了恐惧，且这种恐惧在不断增长。 “可是他家的佣人告诉我，他住院了，昏迷不醒。”师相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很低，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虽然我的心那么那么地痛，虽然我知道我想立刻就见到明朗，可是我还是满不在乎地说：“告诉我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医生！” “伫彬，我知道你担心他，比谁都担心。你的心里现在一定很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明朗，可是我觉得不管有多大的事，只要彼此开心，别的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或许你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想。”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我不需要时间想。明朗他昏迷不醒，这样的事情我还需要时间想吗？我跳下秋千，开始跑。我想快点见到他，越快越好，所以，我选择跑。 我一直跑，然后在出校门后站到路中央用身体去坐车。我听见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比溺水的人呼吸还要困难。 司机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看着他发愣的样子大声说：“看什么看啊，还不快点开车，我要去医院！”我本身就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大声，话说出来还有软绵绵的，人已经瘫软在座位上。 司机反应过来后把车当飞机开，应该是以为我快要死了。 我想哭。看着车子飞一般地掠过街道，我看到镜子里自己异常苍白的脸，听到自己大声喘息的声音，我好想好想哭。 下车时我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给司机，然后就跑向医院。我知道我这样很容易晕倒，可是我不在乎，反正我早晚都是要死的。 我找了个护士问到明朗的病房号时忘了有电梯，而是爬楼梯。本身已无力的我竟然从一楼爬上了五楼。原来我也有这样的毅力。 终于，我推开病房的门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明朗，还有一脸担心的校长和俊良。他们看到我时都吓了一跳。 可是，我才不要看到他们。我要看的是明朗。他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得那么安详，像一个被施了魔咒的王子。我看到他的眉皱在一起，好像很痛苦。我试着喊明朗，可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我一直坚持着，坚持着要让自己在见到明朗之后才能倒下去，而现在，我见到了，所以我的坚持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伫彬， 我要走了！”明朗悲伤地看着我，冲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我跑上去追他，可是却怎么也追不上他。他明明在走，我明明在跑，可是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我拼了命地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明朗，不要走！” 他转过身，泪流满面地说：“伫彬，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你！” 我终于追上了他，用手去牵他的手。可是他却像细小的沙一样忽然被风吹散了。 “不要！”我大喊着，猛地坐起身，才发现我躺在病床上。旁边是担心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校长。 我想着刚才的一切，才知道是在做梦，可我还是泪流满面。 “伫彬，你终于……” 妈妈的“醒了”还未说出来，我就问校长：“明朗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他还没有醒来。”校长的声音有些低哑，脸上的悲伤堆了那么多。 我跳下床，光着脚就要跑出去。为了明朗我才顾不了那么多。尤其是刚才的梦，只是想想就让我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爸爸拉住我的手，企图让我安静下来。妈妈因为我的举动已经哭了起来，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太过担心我。 我挣脱开爸爸的手，第一次没有听他和妈妈的话，第一次当着他和妈妈的面做了坏孩子，因为我担心明朗，因为我害怕那个不真实的梦会成真，也因为我爱明朗。 终于又看到了明朗，这个可以让我做出疯狂举动的男孩，这个让我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顾的男孩，他仍然睡得那么地安详，安详得像个天使。 上帝，请收回我刚才的话吧，明朗他本身就是个天使。 爸爸妈妈还有校长进来的时候我站在明朗的床前直掉眼泪。爸爸轻轻地抱住我的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听到妈妈说：“我没想到伫彬的爱可以这么疯狂！我没想到伫彬会这么地爱他！” 我听到校长说：“我也没有想到一向那么乖巧的明朗也会‘早恋’，会那么地爱伫彬！可是，他们还是孩子，他们怎么可以爱得这么刻骨铭心！他们的爱只能是…”只能是什么校长没有说，可我们都知道。 我轻轻地拿掉爸爸抱住我的手。坐在椅子上，握住明朗的手说：“你要快点醒来啊！如果你还不快点，我就不会爱你了！我就会，很快地离开你！明朗，魏伫彬是爱你的，爱得胜过了她自己的生命！” 妈妈哭了起来。我知道。爸爸抱着哭泣了的妈妈流泪了，我知道。校长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我也知道。 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吗？为什么明朗会流泪，俊良会流泪？为什么那么爱我的爸爸会流泪？连身为董事长，泽梦的校长也会流泪？ “伫彬，你不要太担心了，明朗他只是发高烧才昏迷不醒的，退了烧就会没事的！”校长安慰我说。 “可是我就是要担心他。如果真的是发高烧，为什么几天了他还没有醒来？所以，我要很担心很担心他。我知道我以后没有机会来担心他了，所以我现在要很担心他。” “他真的没事，伫彬！是他自己不想醒！” 他不想醒，为什么？是他知道了我的病了吗？我开始感到恐慌。 “我们出去吧！”妈妈说。 “明朗，你要快点醒啊，如果你快点的话，我就会原谅你了，我也不会再想方设法地让你生气，让你对我失望了！明朗，这些你都听得到的，对不对？如果听到了，你就快点醒来啊！你迟醒来一分钟，我的生命就会少一分钟的，所以你要快点醒来！” 我好怕，真的。我记得当初我也是昏迷不醒，然后醒来的时候医生就告诉我说我患有白血病。我本来就已经很害怕了，却又还做了那样的梦，梦里的明朗他说他要离开我了，这让我怎么不害怕，怎么还能不为明朗担心！ 明朗，你要快点醒来哦，不然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有护士走了进来，替明朗量了体温。看着温度计，她微微地笑了。 “护士姐姐，明朗他是不是没事了？”我很认真很严肃地问她，就像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护士姐姐看到我微微地一惊，然后说：“你还穿着病服，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回病房去！” “告诉我，明朗是不是没事了？”我当她的那句话没说。 她看了一眼明朗，微笑着说：“烧已经退下来了。我想应该快醒了吧！” 多好，不是吗！明朗快醒了！上帝终于良心发现了，他听见了我的祷告。 我一连跟护士姐姐说了很多声“谢谢”，说得她不好意思起来。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听她的话到自己的病房去。 有阳光穿过窗户无声无息地走进了房间，有一缕爬到了明朗白里透红的脸上，也有一些粘在了我的身上，很温暖的感觉。我怕那缕阳光刺痛了明朗的眼睛；我怕穿堂而过的风将房间里的温暖带走，所以我走到窗户旁，将窗户关上。 我看着窗外像水洗了一样的天空流出了泪。为什么它总在我们伤心的时候那么地蓝？为什么在我们伤心的时候它不懂得讨好，派上几团脏脏的云朵表示表示对我们的在意？它为什么总是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想不到答案。 转过身看到明朗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惊喜得只知道更多的泪。 “可以抱你吗？很想。”明朗迎视我的眼，四目相视，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除了一大片的悲伤外，还有好多好多的疼痛，恐惧和不舍。 我想不出他为什么会有那样庞大的疼痛，恐惧和不舍，我也没怎么想，只是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抱住了我，抱得那样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他流泪了，因为我感觉到他的眼泪顺着我的脖子流进了我的衣服里，冰冰凉凉的，让我的心像被刀绞了一样痛。 他说：“伫彬，我终于知道你发高烧时的感受了，好难受啊！” 我疼痛的心颤抖了一下，问他：“你怎么会生病的？你一直不都是很健康的么，怎么突然就生病了？你害得我差点累死了！” 能为你累死，是我的荣幸，我也愿意。明朗，你知道么！ “我总是看到你生病，看到你昏倒，我不知道你有多么地难受，所以我把自己浸在冷水里，然后打开冷气，想要让自己生病。我试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没能成功。而这一次，我好想好想生病，没想竟然成功了。伫彬，我终于知道那种感受了，我终于知道你有多难受了！” “好傻啊，明朗，你不是很聪明的吗？你不是泽梦里最聪明的人吗？你怎么会这么傻？”我很放肆地哭。为什么明朗要这么对我？他是否知道他的这些付出永远也不会有回报，他是否知道他这样的付出只会让他更痛苦。 “伫彬，以后让我陪你好不好？” “可是我是个坏女孩，我总是让你失望，总是惹你生气！” 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哪一点可以让明朗对我这么好。我想了那么多的办法让他生我的气，让他对我失望，可是他却一如既往地对我这么好，甚至更甚！这让我怎么回报。 “不是的，伫彬一直是个好女孩，是明朗心中最好最好的女孩！” 孩子！除了这两个字我真的再也找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他。我看着天花板，然后空中好像有天使出现。是那个没有翅膀的天使。她曾经用她洁白的翅膀去换某个人的幸福，而现在，她的翅膀又重新长了出来，比以前更加丰满，更加洁白，承载了更多的幸福。 每一个人都是天使，只是有的天使遇到了劫难，为了躲开，于是用洁白的翅膀做了交换。 我感谢上帝，让那个天使重新长出翅膀。 “伫彬以天使的名义发誓，她再也不会让那个叫萧明朗的男孩生气！她会尽她所有的力量给他一段美好的回忆。她会在她倒数的日子里让他开心！”我在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师相，谢谢你的那句“只要彼此开心就什么都已不重要”的话，我决定不再让明朗生气了。最后的日子里，我要和他一起过！我要尽我最大的力量带给他快乐。我给不了他幸福，可至少，我可以让他不伤心，不难过。 我可以让他快乐，想到这我忍不住嘴角上扬，觉得自己是多么地幸福。 “我爱你！那天在树林里说的话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明朗异常认真地说，生怕我不相信。 “我知道。我也爱你，比你爱我要多一点。我说的也是真的，你也要相信我！” 明朗放开我，眼睛里有藏也藏不住的开心，脸上有无法掩饰的惊喜。他笑了，那么温暖的笑容足够可以溶化南北两极所有的冰。 我看着他像是傻了的样子轻轻地抱住了他。这一刻，我幸福得快要死了！ 我听见明朗清晰的心跳，“扑咚”“扑咚”地像是要跳出来。我曾经想，明朗一定会生我的气，一定会对我彻底失望，可是他却一直坚持地相信我是个好女孩，就算是亲眼所见他也还是要相信我。 这不是我能够想像得到的事情，不是吗？我的想像脱离了原来的轨道，驶向了我心里一直期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