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凤戏皇》 乞君怜 第一章 命运进宫后转 如果可以,真想逃离这里,她恨死了这里的一切,包括这皇都,她阿玛,包括这所有的一切! 她知道,皇上封她做澜格格完全是个幌子,人们只看到了她光鲜靓丽的外表。她知道,她这辈子终究要沉寂在这政治的旋涡里面了,永世不得翻身了!据说大宇朝都的使者就要来了,为修砌两国的友好关系,天契王朝将远嫁一位格格去大宇,而她即将成为那位格格,也好,逃离这里不是她的愿望吗?不管是怎样的途径,她,只要结果!洛蓝终于死心的想着,计划着她终无退路的以后。 要恨只能恨她自己的出生,虽然她的阿玛是当朝的辅顺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因为她是庶出,额娘也没有高贵的出生,在她八岁的时候便撒手而去,本来就从没有得到阿玛正眼瞧过的她更是从此与阿玛彻底的隔绝了,府邸上下更是没有人把她当回事,这些都没有关系,无论如何,她都可以忍受。可是,远嫁格格的事怎会轮到她的头上?原来,她还是没有被彻底的遗忘啊!洛蓝明白,这一切应是阿玛举荐的,高高在上的皇上又怎会知道她呢?洛蓝苦苦的笑了,她,原来,终究被自己的阿玛给出卖了。 心里即使再无所谓,今天终归是礼节上进宫磕谢皇恩的日子,洛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脸的沉寂,没有任何的表情,面色有许些过于苍白,双唇微紫,她知道,她有着所有女子均为嫉妒姣好的容貌,否则,二哥静晋又怎会每见她就越发的痴迷呢?儿时,额娘曾说,洛蓝,你将来必有着倾国容貌,一切宿命所归啊! 皇宫她从没来过,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奢华,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散着光华,红红的宫墙隔离出两个天与地的世界!洛蓝紧紧跟着领路的公公,深怕迷失在这个深深的宅院。 澜格格您自个儿进去吧,皇上和几位皇子正在园子里赏花呢,说完,那小公公便打了个欠身往后退去。洛蓝微微颔首便进去了,这会倒是也没有刚进来那会胆怯了。 “你便是朕刚刚册封的澜格格吧?”皇上的声音虽然沧桑但是浑然有力,做为天子,必有与常人有异之处吧?可是,他终究是人,是个已经步入晚年的老人了,洛蓝敏锐的可以发现皇上的步伐已经不再稳健,身体也似一般老人般的单薄。 “小姐,答话呀!”一旁的贴身侍婢春儿用手肘推推她,这时洛蓝才猛然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一丝的困窘。 “回皇上的话,奴婢今年十六了。”洛蓝微微低头,想着这是怎样的一代明君,天契王朝如何在他手里得以发扬光大。 “十六啦?”皇上似乎若有所思,双手扣背后,然后又转过头去问一男子,“名煜,名殊今年多大了?” “父王,名殊十四了呢,”答话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约莫是个阿哥,年纪较另三位轻,如果没有猜错,答话的应该是八阿哥,只见他精神很好,满脸含笑,一对丹凤眼,倒是给了他许些女儿家的媚态,鼻子也很细巧,猜是遗传了他的母后云妃的,云妃据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呢,如今也是最得敬康皇上的宠,不知道是子随母贵还是母凭子贵了呢,八阿哥的嘴倒是许些象皇上。 “恩,也罢,你也不必拘谨,陪朕赏会花,这些个粗人倒是不懂得这个中的雅兴。” “是,”洛蓝轻轻应道,声如蚊呐。 “你可知道这眼前的花是什么花?”皇上似乎有意要考考洛蓝,眼中布满笑意,苍老的脸上无端生出几道皱纹。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回皇上,这是花中之王首案红牡丹,古人自大唐以来赋予其刚强不屈的秉性。”得利于平日里闲来无事便摆弄些花花草草,这会倒是派上用场了。 “不错,总算是个懂得了的细巧孩子啊,更为难得你懂得这其中是典故啊!想不到这文蕤有你这么个玲珑心的女儿啊!”皇上的语气里不乏赞美和惊叹。 “奴婢倒是更为喜欢兰花,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洛蓝低头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儿臣倒是觉得澜格格和这兰花有某许相像呢。这空谷幽兰说的可不是这样?”说话的是较长于八阿哥的男子,面容俊朗,却又不完全是个武夫,倒是与八阿哥截然不同,说话也较为硬朗,不似八阿哥那样温柔。想这必定是善武,曾立下汗马功劳的二阿哥了,大阿哥向来为人孤僻,很不得敬康皇帝的宠,这会想必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御花园了,听这话洛蓝倒是觉得有几分生气,对他的印象自然也不太好,哪里不好倒也一时说不上来。 “奴婢倒不敢夺了这个名,反而是侮辱了这花中君子清洁国香之称了。”洛蓝说完没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倒是不甚在意,更是爽朗的开怀大笑起来,洛蓝更为觉得尴尬。 “洛蓝啊,快马来报说过个一个多月大宇朝的使臣便能抵达到都了,这你可曾听说?”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洛蓝一眼,慧诘大显于眼底。 “奴婢有所耳闻,这正是两国修好的大好时机啊。”洛蓝知道他的用意,反正对于自己无所谓的事物她便决定不再做无所谓的挣扎了。既然这样何不顺着皇上的意思呢? “儿臣斗胆请父王将洛蓝赐予儿臣!”一阵寂静,所有的人似乎都秉住了呼吸。太监宫女早以吓的跪了一地。洛蓝只能吃惊地看着这个一直没有讲话,一讲便是要讨了她去的三阿哥,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早有所闻,三阿哥为人聪明机警,心思缜密,可是他怎会犯这个错误呢,难道他不知道皇上封她的意图,不该啊,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这节骨眼上,他怎么会让自己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看来皇上是真的很疼这个儿子,他微微皱眉轻轻转身欲出御花园,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儿臣请求父王将洛蓝赐予儿臣!”字字清晰,象朝服上的颗颗玉珠落地,语气坚决。洛蓝抬起头来细看着三阿哥。也难得皇上会如此宠爱着这个儿子,外表俊秀,体形健魄,浓眉大眼,眼底写满着英气十足,天生的王者想必必是如此。倒曾听说他十三岁便帮皇上除去了朝中一手遮天清远王,皇上龙心大悦便封了他为太子。 “名允,你可知洛蓝已许配给了大宇的六皇子?”皇上浓眉紧锁,脸色有许苍白,双唇紧抿,似乎这个最为荣耀的儿子一下子让他很是失望,竭尽荒凉的失望,他最为荣耀的儿子应该只为国家社稷竭尽权利,至于女人,至于儿女私情那更无须费任何的精力。再者,堂堂天契大国太子与一个小国皇子挣一个女人传出去象什么话! “儿臣晓得,但还是恳求父王成全!”语气不容置疑。洛蓝实在不知道这太子在思夺些什么,他们甚至只是一面之缘,为什么他非要了自己去呢?这个中原由是什么呢?洛蓝明白,她或许又将是无辜牵进的人了。 “放肆!”龙颜大怒,皇上紧紧盯了太子片刻,似乎想要洞穿他的一切,未果,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三哥,你这又是何必呢?哎!”八阿哥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他一眼离去,紧跟着二阿哥和另一位阿哥。洛蓝低下头去,只觉得万分尴尬,好生赏花的怎知惹上这等糊涂事情,好一个名允,竟然拖她下水了! “你不必放于心上,安生过你的日子。”温热的气息轻浮于她的耳际,磁性的话语萦绕于头顶,洛蓝急忙转过头去,“小伍子,送格格出宫!”说完便走出园子,洛蓝一直低头,不曾看到他真切的容貌,只能见到他脚上的鹿皮靴子越行越远。 “格格请随奴才。”小伍子打了个欠身,准备弯腰带路,洛蓝说,“不必了,公公还是好生去照顾太子爷吧,我自个儿识得路的。”说完便自己朝园外走去,小伍子或许也是担心着主子便也不成跟过来, 第二章 初见,拒绝 洛蓝凭着来时的记忆往外走,可这皇宫岂是她所能记住的,不久便迷路了,她轻咬贝齿,心中暗自骂自己逞能,莫成发现不远处有一身影在一直看着她在这同一个园子打转,嘴角慢慢浮上笑意,原本进宫欲向皇上禀告南下之事的,怎料皇上今天龙颜大怒便想出宫改日再来,途径这里恰巧看到这么一幕。这宫进得倒也没有白费。 不出一会便见她气得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撅着嘴,脸颊冻得微红,煞是可爱的紧。卓意默默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姑娘可需在下的帮忙?”卓意收敛起嘴角的笑轻轻的问道。“总算诺大的园子还有个人,这园子大得叫人好生难认。”洛蓝见来人气度倒也不凡,却也没有一分的惧意,剑眉,深邃的眼眸,英挺的鼻子,似皇上的薄唇,额娘说薄唇的想是负心之人吧,就象他的阿玛……青色的锦缎袍子在他的身上显得越发的深沉,只是他的脸色很是苍白,接近皑色的白,让人感觉他似乎要与天空的白云融为一体,转眼消失。 “在下刚好正要出宫倒不如姑娘跟着我便是。”不等她回话,卓意便自个儿上前带路了,洛蓝便只能尾随于他,在后面偷偷地打量着他,就连他的背影也好看得紧呢,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居然如此在这个宫里出入自由呢?而前面的卓意也对自己的一反常态感到吃惊,他一三十好几的人怎会在这十几岁的姑娘面前差点显露性情呢? 据说皇上年迈的身子终于被太子的坚持气得一病不起了,太医诊断说是虚火过旺,常年顽疾所致,需好生调理,如果再有任何不甚怕是就束手无策了。毕竟是年岁已高,经不起岁月的摧残,可不曾过两天又听说皇上中风了,已无法言语,朝中一切由太子代管,暂封摄政王。 关于太子向皇上讨洛蓝格格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洛蓝在家中的地位也陡然地见着长了不少,饭菜花色多了,奴才们见也恭敬地请安,就连一向自恃清高的五姨娘也会假笑逢迎了。惟有阿玛态度依然。洛蓝懂得了,今生今世,无论是她还是她的额娘,再也无法得到她的阿玛一丝一毫的爱了。 今日大早,宫里便传人过来,说是要即时进宫,洛蓝收拾了下便跟着来人去了。她被带到一个书房,很宽敞,满屋子的书香气息,而摄政王名允正坐于书案之后,一直未语,洛蓝也不好出声,只得静静的立着。 约莫两个时辰后,名允终于抬起头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个人通报?”他似乎有些微怒,绕过桌子面对洛蓝。 洛蓝倒也不卑不亢,颔首道,“这不打紧,奴婢看你在忙便不成让奴才扰了您。” “洛蓝,若是本王马上下诏书封你做摄政王福晋你可愿意?”名允俯下身去,气息逼人,鹰隼的眸子紧盯着她,似乎要吃了她般,专属于皇家男人的气息瞬间围绕着她。洛蓝抬起头来,似水的明眸没有一丝的惧怕和胆怯,“奴婢想请问王爷是以怎么样的身份来说这句话的。” “有什么区别吗?” “王爷若是以王爷的身份来问我,那么我只能答应,我也没有权利拒绝不是吗?假若,王爷是以一个普通的男子的身份来问我,那么我……不愿意。”洛蓝说完便直视他的眼眸。 “好一个不愿意!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心中有人了?”名允剑眉紧锁,转过身去,面对着书房的窗户,看着外面绿荫环绕。 立刻,洛蓝的脑中闪现出那张与名允有几分相似的面孔,还有那个青色缎袍的背影。“没有,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敢高攀,望太子成全,且况,奴婢已有婚约在身。” “如今是本王说了算,本王说没有婚约就没有婚约,我天契王朝不需要靠女人来修好。假若是本王让你高攀呢?还是不愿意?” “奴婢不愿意!”洛蓝知道自己没了分寸了,她在尝试挑衅皇权。可是,她的心告诉她,它不愿意,它在想着那青袍男子,一面之缘,从此,芳心暗许。 “罢了罢了,本王会让你说愿意的那一天的,你暂且退下吧。”名允面对纸窗不成回头,洛蓝恭身退下。 从宫中回来算来也算有好些日子了,日子倒也相关无事。明日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不知又会出现怎样的状况,听阿玛说今日早朝过后,摄政王招了他去,交代明日中秋之宴洛蓝务必参加。她的生活似乎已经被名允搅得一塌糊涂了。 第三章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洛蓝早该知道这是场有所目的的盛宴,几乎所有的皇子阿哥格格年轻一辈均列席参加,这里哪有小小的她的容身之处,那么,他又是让她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呢?想到这里,洛蓝便更是食不下咽,这时恰好有人来传说是雍穆王爷来了,话毕便见一袭青衣映入眼帘,洛蓝痴痴地看着他,见他向名允恭了恭手便就位了,他的坐席正好在洛蓝对面不远,他看了洛蓝一眼,不知为何嘴角微微扬起,倒叫洛蓝自感莫名其妙,他的脸色还是如当日那样苍白。本是年轻人的酒宴,但因为卓意是先皇老来得子,也因此故身子不如寻常人,一月自有一半是在药坛子里面浸着的,卓意年纪也算不得大,平日跟这群晚辈玩得熟埝,来往也较多,理应上应该出席。 “今日乃每年一度的中秋平常家宴,各位就随意些吧。十四叔来晚了哦?自当罚酒三杯!呵呵……”名允乃当今太子和摄政王,理应坐于首座,但因已说是寻常家宴不必拘谨便坐于下面。 原来他是当今皇上的十四弟,太子的十四叔,早该知道他气度不凡,不成想到他竟是如此身份,洛蓝多少有些吃惊。 卓意随和端起酒杯,自饮三杯,面上的笑意象是波纹般漾开,又如春天初抽出的柳絮,柔软至极,洛蓝不知自己怎会有如此感觉,又怎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严格上来讲,他们还不算相识啊! 名允和卓意的随意倒也使得宴席上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大家也不再拘谨互相开起了玩笑,只听二阿哥名矢爽朗地说,“怕是十四皇嫂舍不得十四叔所以耽搁了吧?哈哈…” 八阿哥名煜也调侃到,“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平日玩笑惯了怎好拿十四叔来作玩笑话!何况十四叔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嘛,二哥理当该罚!大哥你说是吧?”语毕,也不忘拖大阿哥名赫下水,名赫平日少言,喜好安静,一时难以融入这群人之中,只得笑笑。 酒过三寻,宴席气氛倒也真跟平常百姓家的家宴相差无几,没有皇权的争夺,地位的悬殊等,恰时,名允走出酒案,说道,“今日大家都在,那么我宣布撤去洛蓝澜格格的封号,取消与大宇朝的联姻,我朝兵强马壮,实力强厚,毋需用婚姻来修好。”顿时下面传来议论纷纷,基本上反对的意见稍多。 只见一红衣锦帛的女子出来,面色红润,眼似凌波,唇不点自红,虽不及洛蓝,但也算好一个美人胚子呢。“三哥,这澜格格的封可是父王与的,你这是唱的哪出?这岂是你我说撤就能撤的?” 洛蓝顿轻轻吐了口气,一时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这红衣女子。 “怎么?我身为一朝摄政王这等小事还做不了主了?我朝与他朝修好靠女子这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名允微怒地指向红锦女子,又表情复杂地看向洛蓝。洛蓝有丝尴尬,这些只是因她而起,洛蓝轻轻起身,不着痕迹地退席,欲出去散散心,这阵子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些不靠谱的事情似乎都是冲着她来的,她实在无意当这个主角啊! “名允,滋事体大,着实应该考虑一下,先不说皇上这边的旨意,再者,这大宇王朝你可也要想个齐全的方法来应对才是。”卓意站起身来,神情默然,总归在场他也该起来说句话了,说完便往殿门那边走去,准备离席。他的身子一向不太好,所以在礼数上从来不会有人因此来责怪约束他。 已至深秋,满园子的桂花盛开,香气扑鼻,微风吹过尤为更甚,着实令人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不舒畅!洛蓝静静地坐于园中,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个烦心事儿。 “格格真是好兴致,那边都快为你的事情吵成一锅了,你这还有闲情逸致赏月弄景。” 洛蓝一回头便见卓意在她身后,笑意盎然,整齐的发髻在微凉的月光下显得他更加精神几分,眼睛熠熠发光,只是脸色和嘴唇也更显得苍白,颧骨也微微突显出来,让人心疼,洛蓝猛然觉得心里一紧,暗自难过,正是为眼前这个男子。 “卓意,若我真的撤了澜格格封号,又或真的取消了我与大宇朝的联姻,那么,你可愿意要了我么?”洛蓝看着卓意深邃的眼眸铁了心把心里的话讲完,即使是死她也要来个干脆,她受不得一点煎熬。她只知道她喜欢他,她想和她在一起,尽管机会渺茫,尽管又或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卓意撇过头去,不再看她,越加显得身子单薄孱弱,“格格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先不论这取消联姻能否排除众意,这名允对你有意你怎会不知,他取消联姻的目的难道你又不知,名允做事向来稳重,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而这次却失了理智,再者说了,格格,你看我这身子,谁也难料以后怎样,过一天算是一天,又岂能耽误了他人。” 洛蓝没有哭,心里疼得难以再哭,洛蓝倔强地仰起小小的头颅,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只是心里的那个念想被狠狠地割断了,剜了心般,虽然已经猜到了他可能会有此回答,可是她的心还是如此的难过,在他之前,她真的是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的期盼的,可是,是他给了她希望和曙光啊。“好,我明白了,是我想太多了对不对?我知道我应该怎样做了。雍穆王爷,请恕奴婢冒昧了,奴婢先行告退。”说完便作揖退下了,留下一脸无奈、痛苦和心疼的卓意,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做错了,他是喜欢她没错,可是名允的坚持,自个儿的身子,大宇朝的联姻,这哪一个是省心的事儿,这哪一个能许他放纵自己,哪一个能成全了他们,他还有这个权利来选择他所要的吗? 这辈子,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第四章 大婚,轮回 果然,第二天旨意便来了,宣洛蓝次日进宫,封为摄政王嫡福晋,说是福晋,可这谁人不知,这将来不就是皇后娘娘了,摄政王虽多年福晋侍妾不少,可是这摄政王嫡福晋位置一直空缺,洛蓝倒是拔得头绸,这整个朝都都在猜想洛蓝究竟是何处女子,名不见经传的她怎会有如此的蛊惑力呢? 辅顺王府这下便结结实实的热闹起来了,张灯结彩的,这姨娘兄弟姐妹阿谀奉承的嘴脸令洛蓝又想起了额娘,二哥静晋却自旨意下来便一直未曾露面,他的额娘二姨娘却从早到晚在她的院子里,晃眼得很,大抵上是期盼洛蓝在名允的耳边吹点枕边风,好让静晋的仕途顺畅些。府上贺喜的人也尤其的多,这消息传得多快啊,这辅顺王本来就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这下他的女儿又封为摄政王福晋,这得羡煞多少人的眼啊。 翌日,宫里的队伍便早早来了,敲敲打打好不热闹,朝都的百姓都跑出来观看仪仗,议论纷纷。洛蓝盲目地任她们收拾,头上重重的步摇金钗,身上大红喜服,上面一对对的龙凤烧灼着她的眼,就连脚上也是大红喜鞋,她知道名允这么着急地让她进宫便是想断了大宇联姻的念头,他不允许一切有所逆转,他一直便是如此的霸道。喜帕盖上的时候,洛蓝深深的绝望了,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她和卓意今生再也无缘了,名允不知道,他也彻底断了她的念头了…… 宫中也自是比平日热闹了许些,毕竟皇上身体微和,自被送至永阳宫洛蓝静静的坐于龙风烛边,只是喜帕已经被她先行取下,她不知道今晚要如何度过,实在很难想像她便是如此嫁做他人妇,正当洛蓝寻思时,名允一身酒气的进来了,九月的寒气也窜进屋子,洛蓝打了冷战,名允见喜帕已摘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莞尔一笑,早该不意外的,这也省了他了,名允坐于床边,在烛光下眼睛熠熠发亮,许是酒饮过多,脸色有些微红,红色的喜袍也给了他几分精神。 “洛蓝,若是我现在问你,你还是不愿意做我的人吗?”名允表情暗淡,眼底的深情和落魄叫人心疼,洛蓝狠狠心,当作没有看到,名允这会丝毫不象那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坐佣江山的摄政王,这会,他只是一个面对心爱女子的男子,一个普通的男子而已,他只是自称“我”,而不是“本王”。 洛蓝不说话,甚至有些生气,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地为她决定了一切?他说他不会勉强她的,他就这样轻轻地扭转了她的人生,可是,细细想来,她又有什么权利来责怪他呢?他可是将来的天子,这永阳宫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避难所,卓意啊,若不是你的决绝,我又怎会甘心在此。 尴尬片刻,见洛蓝仍未说话。“我知道了,我不会逼你,若是心里真的有人,忘了他,我相信我不会比他差,给我时间就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名允可以给你幸福,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勉强你,你好生在这永阳宫住着,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叫小伍子就好。春儿,进来,伺候你主子就寝。”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小伍子紧跟其后。 “主子,王爷这是去哪儿啊?”春儿进来边伺候便问道。春儿是陪嫁过来的,跟着洛蓝也有近十年了,做事也算是聪明伶俐,洛蓝倒也疼她得紧。 “想是去别地就寝吧。”洛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忙碌了一天真的有些乏了,他说过不会为难她的,如果,有那么一天,她真的爱上了他,那么,日子是不是也会好过一点?可是春儿心里却替主子不平,哪有新娘新婚夜独守空房的啊,主子和王爷这究竟唱的哪出啊。 第五章 初探雍穆王府 新婚几日来倒也相安无事,即使在平时,各宫也只是各过自个儿的日子,甚少走动,洛蓝也就新婚的第二天在各个宫走了个过场秀,之间只是表面的客套话,言语尖酸刻薄的倒也不缺其人,宫中的人情冷暖可见一斑,只是见过名允的养母如妃印象还不错,为人也很随善,四十多的妇人仍然风韵尤存,性子温和,难怪敬康皇帝一直也对她宠爱有加。名允的生母明嫔在名允幼时便因病去世,自后如妃待名允视如己出,名允自小便与如妃的嫡出十一阿哥名窨、六格格名婧玩得最亲,皇室中也就这兄妹三人感情最深,只是名窨恰好前阵儿编派去西北桑鲁地儿平乱去了,没赶得上名允的喜酒。 至于永阳宫中的侍妾洛蓝更是没有必要理会她们了,毕竟自个的身份摆这儿,不甘心的,嫉妒羡慕的自有人在,嚼舌根的肯定是有,但毕竟是万万不敢摆上台面的,至于台面后面的事儿也就随了她们去了,宫中的是非当不得真的,春儿却是上心的很,常替洛蓝感到不平。 太阳还很高,小伍子便来传话说是三爷今日不能回来一起用膳,说是雍穆王爷身子已经有几日不爽,太医们用了药仍不见好,反而见得有些恶化,三爷回头去王爷府看看就不回来用膳了。 洛蓝听完坐立难安,心中自是焦急,大婚之前到也还好啊,怎么说病就病了呢,洛蓝又想到那晚他那月光下苍白的脸,孱弱的身子,心里竟不经意间装的全是他。卓意啊,你那么多的借口还是不能让我死心啊,现在,你成了我的叔叔,这下你可满意?这可叫我情何以堪!今生无缘,却注定让我受尽煎熬,若能逃得远远的也是好的,可是,这样究竟算什么呢?每天被迫着得知你的消息,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么? “春儿,给我准备披风,我们去书房找他。”洛蓝铁铁心,既然逃不了,那么,就好好的面对吧! 到了书房,正好赶上名允方要出门,他长发金簪束于脑后,水蓝色的缎子锦袍,纹理绣着青龙蟠旋,青色的宽带系着腰身,倒显得他身子不似眼瞧着的那样结实,这是大婚以来洛蓝第一次主动来找名允,名允吃惊不小,怔忪间心里着实欢喜。 “你这是要去雍穆王府么?”洛蓝拢拢披风,许久未曾出过门觉得有丝寒意侵体。 “恩,你这是也要同行么?”名允跟小伍子摆了摆手让他去准备软轿。 “在宫里许是呆久了不曾走动身子越渐感到乏了,今日同王爷一起出门走走,顺便也能看看雍穆王爷。”洛蓝有些心虚的睨了他一眼,深怕他能察觉出其中的端倪,许是名允太过高兴也未曾觉得言辞略为牵强。 两人到了雍穆王爷府时管家德福早已在外等候了,满脸皱纹,约莫有五十多岁了,青衣布衫,看面相也象是慈爱之人,这府上的里里外外就靠他了,进了主厅,名允和洛蓝还未喝上一杯茶便进了左边的院子,梅香四溢,清新宜人,阵阵微风佛来还有股淡淡的药味,洛蓝多少觉得有些心疼,如此孱弱的卓意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着,他的生活也会有些阳光撒进来吗? 名允和洛蓝方进屋,便见一灰锦女子过来打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随和,却有几分倦容,想必是有许些日子未曾好好休息了吧,“洛蓝,这是十四婶,这府中大小事务全烦劳她了。”名允引见道。 按礼数洛蓝也微微的欠了欠身,好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啊,卓意终归是个有福的人啊。“早闻十四婶是个玲珑心的稀奇女子,这天下能有几人将这么大的府邸收拾得如此灵透,若十四婶不嫌弃望洛蓝能跟着学着些。” “福晋这是哪里的话,听皇上说大福晋却是个玲珑心的人呢,这要不是王爷身子骨不好哪用得着我操这些个心呢。”十四福晋边说边把他们往里室带。“许是换季王爷身子这几天有些虚,这不刚用过药躺下,太医说是要调养,可总不见好。” 洛蓝静静站在后面,悄悄的看着卓意微皱的眉头,紧闭的双眼,脸色越见发白,虽心里千个恨意,却更是有万种不舍。卓意啊,即使你是这般对我,可要我怎么对你呢? 洛蓝轻轻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出屋子,外面的空气果然比里面美好,心里莫名的难过。准确来说是心疼和矛盾,原本,嫁到后宫许些因素是对卓意的报复而已,现在,局面已经无法收回了,一瞬间,他们之间隔着千万丈。这是后悔了么?不,不是的,一切来不及后悔了。 第六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回到宫中,便有人来报说是南阳来人了。说是有重大军情来禀,耳语一番,名允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急忙去议事大厅了,只是面色很是不好,洛蓝心事重重便也未去留意。 直到用晚餐的时刻名允还不见回来,洛蓝正要差人撤了桌子上的饭菜,反正自己本来食欲也不是很好,恰在这时尤福晋倒是巧笑倩兮抿嘴进屋。“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果真秀色可餐,这桌上的饭菜倒还没动呢。” 本来洛蓝就不善于人际交会,干脆就装做哑巴朝她笑了笑继续吩咐下去收碗筷。倒不是因为生性孤寂,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和这后宫过于亲密,她要的不过是平淡的过下去,没有任何的影响,所以她不需要谁来巴结,更不需要去巴结谁。 尤福晋并未理会洛蓝冷落她的尴尬,自顾在洛蓝对面找了张八脚凳坐了下来,“福晋这阵子可是咱这后宫的大红人呢,怎么就也也不见您出去走走呢,难怪也不见得王爷也不去其他的屋子走走了,福晋好福气呢!” “这王爷去哪个屋子哪是我们这些个奴才可左右的,尤福晋讲话须仔细些才是,万一哪里走了声去可不是你我所能担待的。”洛蓝见她还不见收敛干脆封了她的嘴。 “福晋说的是啊,这不是十一阿哥名窨要回宫了嘛,我就是来看看福晋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那里调几个人过来帮帮手。”尤福晋倒是个厉害的角色,即使那样的话也能应对自如,可见其在后宫也是如鱼得水。 “这点倒不要姐姐担心了,我这永阳宫使唤的人还够用,烦姐姐操心了,你看,我这也挺忙的,姐姐要是没事就下次来玩吧,春儿,送尤福晋。”洛蓝索性就顺着尤福晋的话逐客,懒得跟她烦,这后宫的事情啊永远没完,更何况如今她这个地位,巴结的,眼红的,哪一个是好应付的,索性还是少搭理为妙。只是今天这个尤福晋是得罪了,罢了罢了…… 只是这十一阿哥名窨回来的事怎么没有听名允说过呢,好歹也须得她张罗下洗尘宴啊,于情于理她也该早些知道啊,想到这里,洛蓝心里有些失落,这名允究竟是忘记了说,还是……把她招进宫只是摆设?这名窨和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些个兄弟中就属他们感情最好了,没理由会忘记啊。 想着想着春儿便进屋了,“主子,您也不喜欢这个尤福晋吧?春儿也不喜欢,总觉得她说话很假,象带着刀似的。”春儿撅着嘴,虽机灵,但到底是个孩子,也不过跟洛蓝差不多大的年纪,可能还没有接触到真正的后宫,所以讲话也没个轻重。 洛蓝娇笑着瞪了她一眼,边卸下发簪边说道,“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说了,这后宫有多少隔墙耳我可不知道,仔细你的小命。”偌大的后宫大概也就只有春儿敢对她讲心里话了。 “是,主子,不过,我刚回来时看见万公公,便多嘴问了句,万公公说是十一阿哥再过个五六天就能到京城了,说是永炎宫差人前儿个差人来报过了。”春儿贴心地帮洛蓝整理云鬓,边差人去准备热水。“还有啊主子……” 春儿欲言又止这可不象她的个性,洛蓝娇笑着拧了下她胳膊,“什么话啊倒是吞吞吐吐的,仔细你的皮。” “主子啊,春儿这几天听外面风言风语的…说是皇上的中风…是被三爷给气的,还有的说……其实皇上是被三爷软禁起来了。”春儿见洛蓝脸色忽变,紧咬双唇,吓得猛的跪下,“春儿知道错了,主子息怒!” 良久,洛蓝方回过神来,看着桌面上火烛跳动深深的叹了口气,扶起春儿,紧握着她的手,“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虽说你我是主仆,却我从未把你当丫头,若真的出了什么事难保我能保得住你,在这大院的生活法则不比外面,行事万千须谨慎,指不定这屋子……” 洛蓝刚想说下去,不想丫头们端着洗漱水进来了,话到嘴边也不好说下去,拍拍春儿的手让她回房也早些休息了。 第七章 幸福,由谁牵引 洛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仍然了无困意,大脑中思绪万千想着春儿说的话,平日深居简出,对于外面的流言倒也未上心,不过,名允招她进宫这事这事的确欠妥,这园子事件刚去,皇上中风,她便进了永阳宫,的确惹人话柄。洛蓝忽然想起一面之缘的皇上,睿智,果敢,神采奕奕,慈爱,如此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被自己亲生的儿子算计呢?可是,若是中风,怎会如此忽然?千头万绪的,绞得心神不宁,喘不过气来。还有卓意,虽说狠着想断了念想,可是心却管不住的担心,要说不恨那是骗人的,有多恨就有多爱。她还是没有办法忘记那双忧郁得让人心疼的双眸。 想着想着,房门似是被人推开了发出声响,洛蓝屏住呼吸假寐,手指紧绕着被角,她知道是他,只听到他的脚步很轻,深怕饶了她的清梦,然后轻掀被角躺了下来,轻轻搂着洛蓝的后背,洛蓝感觉到了他深深的叹气,感觉到了他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了他的手脚冰冷,洛蓝忽觉名允实属很可怜,正确的说来他是孤单的,身上的担子压着,即使是喘息也很沉重,他再也不是以前的三阿哥了,而是此朝都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此刻拥着喜欢的女人却必须小心谨慎,洛蓝心的一角隐隐被牵动着,微微作疼。 隔日,洛蓝醒来时他已经走了,洛蓝出神的摸着尚有余温的身侧,恍惚着这是否是梦,自大婚以来他从未逾矩,昨晚如此亲密倒是第一次。洛蓝披了件薄裳起身推开窗户,寒气忽地袭了进来,洛蓝一阵哆嗦,裹得更紧了,秋来得更深了,院子里面的花草裹上了霜袄了,雾气浓浓。 自从进了宫心思也似乎比以前更甚了,恰时,春儿端着水盆进来了,见状咋呼开了,“我的好主子啊,千万使不得啊,这惹了风寒春儿如何是好啊?”不待说完,洛蓝身上又披了件厚些的秋衣。 洛蓝笑笑不甚在意,“主子,小伍子在外面候了好会子了,说是等主子起身了有事传禀。”春儿边帮洛蓝梳着发髻边说着。 “让他进来吧,外面怪冷的。”洛蓝看着铜镜寻思着是不是名允走前留下他来传话的。 不一会儿,小伍子进来了,袭来阵阵凉意,这奴才倒也心思细腻,生怕身上的寒气伤到主子,站得离得洛蓝远远的,洛蓝向春儿示意了下,给他递了个暖炉,倒是小伍子受宠若惊的谢恩。 小伍子传话说是十一阿哥不肖几天就班师到都,希望福晋好生准备下,莫要冷了场。 退了小伍子,洛蓝倒是不知道名允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罢了,还是先准备为好,切莫到时丢了颜面才是。“春儿,把李师傅和闵司仪宣进宫,对了,还有乐礼部的吴乐首。” 毕竟是第一次操办这等大事,可千万不能失了分寸。 夜深人静,名允若有所思的回永阳宫,小伍子在前方俯身掌灯,却见房内的灯还亮着,便退了小伍子,推开门正好惊醒了半睡半醒伏于案边的洛蓝,名允皱眉,不悦的一把将洛蓝抱起放于床上,轻翻绒被,尔后自己也钻进被子,紧抱着洛蓝,似乎生怕洛蓝一下子会消失。 在他怀中的洛蓝索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暖暖的,还有淡淡的龙涎香,记忆里面,额娘才有这么温暖的怀抱。 “适应性是越来越好了啊!本王的苦心果真没有白费。”名允有丝满足的低低说道,“你刚刚是在等本王么?” 洛蓝懒得理他,刚刚冰凉的身子渐渐回暖,很舒服,丝丝的困意也接踵而至,不想讲话,直接抛了大白眼给他,本来想问他庆功会上还有没有什么特殊安排的,算了,以后再说吧。 “哈哈…”换来的是名允爽朗的笑声,轻轻埋首于洛蓝的发中,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低吟,“本王万万不会让你离开本王半步的,决不可能!江山美人本王都要!”字字咬牙切齿,象是发誓般。 洛蓝不解的抬起头,不知其话中何意,却不巧正好对上了名允的双眸,深处是不尽的温柔和欲望,不小心便是沦陷,温暖而厚实的指腹轻抚着洛蓝的脸蛋,洛蓝想瞥开头去,却被死死的按住,忽然,濡湿温润的双唇附上,舌如蛟龙般撬开贝齿,肆意翻滚,霸占欲十足,好像在侵城夺地。虽不经人事,但洛蓝看到了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迷离也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默默的闭上眼睛,脑中却忽然闪过另一张脸。 “睁开你的眼睛,本王命令你!”沉沉的低吼声,一只手加大力道按着她的脸,另一只手已经近似疯狂的半解半撕的扯开洛蓝的睡袍。 洛蓝睁开眼睛,恨恨的盯着名允,泪水盈眶,倔强的咬紧牙,双唇微肿,她的命运早着被一群人安排好了,她又何必挣扎,只是这天来得比自己想像的早。 名允紧盯着洛蓝泪眼婆娑,温柔的轻轻吻去泪痕,翻身而下,深深的叹了口气,紧紧抱着洛蓝,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髓。“洛蓝,究竟要本王拿你怎么办才好?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为了你,本王愿意付出一切!” 第八章 邂逅名窨,初示光华 自从那晚之后,洛蓝再无看到名允,听春儿打听得来说是去岳福晋那边了,宫中阵阵私语,说王爷大福晋不和等等,各种版本让人忍俊不禁,洛蓝倒也落得轻松,安心准备名窨回宫事宜,只是少了名允的参考,可能得完全靠自己发挥了。时间紧迫,虽然大致准备了差不多了,可是还是觉得缺少些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洛蓝细细的踱步,冬天快到了,凉凉的风中隐约夹杂着淡淡的菊香,实在是沁人心脾,世间的万物果然变幻莫测,就如这满园子的秋色一样,这宫中每个人的命都如草芥般。 “你去给我端杯茶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自另一方传来。 洛蓝向声源看去,见亭子内坐着一白衣男子,看面象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白白净净,五官也很细致,俊逸非常,白衣男子正朝她这边看来,摆明了是在对她讲话。 洛蓝再看看自己的装扮,倒是难为人家把她当丫头了,心里苦笑着,却也纳闷这男子何人,为何能在园子里来去自如?难不成是朝中重臣子弟? “说你呢!还站着干嘛?”白衣男子颐指气使的嚷道,主子架子十足。 洛蓝倒是不甚在意,玩味十足,小跑着离开,一会便端来茶水,送至他面前,白衣男子睨了洛蓝一眼,端起杯子,杯盖轻抚茶叶,慢慢饮用,喝到最后,一直杵在旁边的洛蓝忽然很不在意的说:“你就不怕我在里面已经下了毒吗……” 话音刚止便见白衣男子“噗”的一声,刚进口的茶全部喷出,脸色铁青,表情复杂,似乎要把洛蓝捏碎了般。 洛蓝心里暗自大喜,看你还威风,小惩大戒,“我只是想提醒你,这茶里面……”洛蓝轻轻转身,暗中往前走了几步,“可能有毒哦……”说完便拔腿就跑,生怕白衣男子一激动拧断她的细脖子,终于脱离危险地带,确定他没有追来,洛蓝轻轻呼出口气,太舒服了,活该他倒霉了。这几天在想名窨的庆功宴都快疯掉了,幸好遇到个倒霉鬼。 军将到抵都的那天,满都城张灯结彩,宫里面更加色彩斑斓,每人脸上喜气洋洋,看来这名窨在宫中也颇得人心的,从清早洛蓝便早早的起身处处张罗,大到宴席席位安排,小到餐饮细节,一切安排妥当已经夜幕将至,洛蓝吩咐春儿等几个信得过的丫头在场看着,自己赶紧回去沐浴更衣,一会这回头土脸的出席岂不叫人笑话了去。 等洛蓝匆匆收拾完进宴时已经歌舞扬起,酒过三寻了,成功平复桑鲁地儿实在是件大快人心,所以将领们都显得格外心潮澎湃,容光满面。 洛蓝定眼看了下,基本朝中大臣阿哥亲王全部就席了,除了十四王爷的席位还空着,约莫是身子还没好得利索,叹了口气便轻拾裙摆走向名允一旁的席位,不卑不亢,许是很少露面的缘故,无数的眼光射了过来,打量着这从天而将的永阳宫的正福晋,惊为天人。 洛蓝毫无惧意的看向大家,眼波含笑,鼻如蝉翼,唇若杏李,肌肤如玉,步摇夺目,紫色的丝质裙摆更是在微风下轻轻浮曳。 “据闻众位将领在战场上英勇无比,舍身为国,洛蓝实在敬佩不已,这里敬清酒一杯,替我天契子民谢过各位!”说完便一仰而尽,优雅呵成。 这时但见右侧首席一白衣男子举杯而起,文质彬彬,“这是哪的话,为天契子民定当竭尽所能保家为国,三嫂如此岂不见外。”说完变转身面对各位将领,一饮而尽,嘴角含笑,眼神迷离,分外妖娆,女儿家的媚态倒显几分。 洛蓝细细审视这男子,觉得分外眼熟,忽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前些个天在园子见到的那白衣男子。那么,他唤自己三嫂,难不成是素未蒙面的十一阿哥名窨? 好个震远将军,听说能文善武,杀敌无数,不曾料想却有个女儿家的好皮囊,倒更象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呢! 第九章 初视群臣 洛蓝朝身后的春儿看了一眼,扬起嘴角,恭手行李,“洛蓝斗胆,今日向王爷讨个情。” “说来听听又何妨!”名允似乎兴致还不错。 “望王爷念将士常年征战,不辞劳苦,从尔往后免征其族一切税务。”洛蓝轻抚袖摆,沉定的看向名允。 “准了!明日本王便下诏文。”名允笑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是澜福晋心思细腻,慧质兰心,体恤将士啊!” 这时下面齐声道谢,声如洪雷,“末将替属下们谢过王爷恩准,谢福晋体恤将士,吾皇万岁!”每人面露喜色,名窨倒也不象方才那样满脸不屑了。 洛蓝知道这是将朝中得力将士笼络的最好办法,国以民为天,民以士为安。只有将其家室安妥好,其方能鞠躬尽瘁。 洛蓝满意的看着大家的反应,接着说到,“今晚大家尽管好吃好喝好玩,不必太过于拘谨君臣之礼,尔后会有更为精彩的歌舞助兴。”洛蓝看了春儿一眼,只见一位位红衣女子款款出场,如蹁跹蝶儿,每人手托一铜盘,并置于纸笔于其中。人人面露疑虑,名允也不解的看向洛蓝。 洛蓝走下台阶,面若桃花,巧笑倩焉,“洛蓝只是觉得各位将士常年征战在外,其中劳苦也不是我等能够体会的,今日洛蓝借此机会微尽薄力。”说完便在一铜盘的纸上写上“黄金千两”,“在座的各位朝中大臣若有心者也可尽微薄之力,以资将士战中所需。高者将列入史册,记为三等功臣,福荫子孙。”说完看向名允,见其正看向自己,眼神暗许,明眸如星,嘴角轻扬。 洛蓝轻扬袖摆,红衣女子们便翩翩走到各位大臣面前,管竹声起,若即若离,悠悠扬扬。 宴席之后洛蓝便回自个儿的永阳宫了,累了一晚上了,收拾妥当便歇下了,第二日醒来却又见名允睡于身侧,仿若前几日的冷战不曾发生过,细细端详来,名允虽不似名窨和名煜那般柔美,也不似名赫和名矢那般阳刚十足,但也实属俊逸非凡、温文尔雅。 想起园子里的初次见面,名允便卯足了劲儿向皇上要了她去,至今,洛蓝也不明白当时名允为何如此的坚决,乃至弃皇位于不顾,洛蓝轻蹙眉头,忽觉得名允很可怜,母妃早逝,虽父皇重爱,却也是在众多兄弟的排挤中长大的,就如此的皇宫,人情冷暖可见一斑,没有什么来得比权益、地位更有价值。 洛蓝叹了口气,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披了件衣服便轻声唤门外约莫着等待多时的春儿,春儿进来,边示意翠梅接过水盆边伺候洛蓝更衣。 “小伍子在外面候着吗?”洛蓝轻轻问道。“回主子,天不亮小伍子就候着了。”春儿小声答道,声如蚊呐,生怕惊扰到王爷。 “一会爷该醒了,吩咐下去,早膳清淡点,再准备醒酒汤,爷怕是昨晚喝多了。”洛蓝便说便走向大厅。 “主子,春儿方才自作主张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会子该在准备了。”洛蓝“唔”的一声,赞赏的看了春儿一眼,“刚刚吴执事来秉,说是昨晚的资款共酬得黄金两万八千两,其中诸葛大人拔得头衔,解囊千两黄金,问主子该怎么处理呢”。 洛蓝早猜到了,这宫中之人办事向来循规蹈矩,既然她写下黄金千两,那么,就断不会有谁敢抢了这风头,“这诸葛维暗于世故,奸诈狡猾,昨晚算是拔毛了,平日在下面私相授受,这么些也该他的!吩咐吴执事,尽管报到军务所去。” 第十章 繁华落尽,疑云重重 庆功宴结束之后,宫中便沸沸扬扬,洛蓝便也成了经久不衰的传奇人物,听闻小达子讲,洛蓝为将士筹集军饷之事已传至朝都的大街小巷了。这安稳日子倒也没有过上几天,其他宫院的福晋门儿快踩平了门槛儿,虽说冷于交际,但也不好过于疏离,岂不是叫人落了口舌闲话。各院的主子这几天也算是全见识到了,尤福晋脸色倒是比上次温和了些,毕竟气焰下去了。还有岳福晋,洛蓝记得大婚第二天见过她有来请礼的,倒真的是个清丽惹人怜惜的女子,肌肤赛雪,娥眉淡扫,似水模样,算得上是这名允后院出类拔萃的女子了,难得名允对其疼爱有加。其他个就不值一提了,终究是些个平凡粉色,阿谀奉承之辈。虽名允已近而立之年,膝下却只有宁仁和宁缨一对儿女,均为岳福晋所出。 洛蓝正在思踱着,却见春儿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气喘吁吁,洛蓝蹙起眉头,笑作轻斥道:“何事如此惊慌,你个丫头进宫却越发的没了规矩不成!” “主子,了不得了,刚听小伍子讲,说是辅顺王府被软禁了,摄政王爷已经派出了名窨手下的段齐将军看守了。”春儿吓得一下子跪拜在地。 “可知所谓何事?”洛蓝“忽”地站起,手中的珠钗掉掉于地,发出尖锐的声音,洛蓝脸色凝重,近乎惨白,手撑于梳妆台边缘,支撑着大半身子的力量。 “春儿急于回来禀告主子也不曾细细打听,不过据闻说是老爷牵扯到了南阳徐凡谋反之事!”春儿起身,扶着洛蓝另一半身子。 洛蓝不语,娥眉紧皱,双唇微颤,紧接着踉跄往外走,正好被刚到门口的名窨拦住了去路,“三嫂这是去哪?” “若今儿个还当我是你三嫂,那么就让个路!”洛蓝抬头盯着他,紧逼着名窨的双眼。 “你若是要去找三哥我不拦你,但不妨听听具体的情况再做打算可否?”名窨看了她一眼,便径自走到屋内坐下。 洛蓝也回到屋内,坐到名窨对面,名窨接过翠梅奉上的清茶,轻吹茶面的缭缭热气,浅尝一口道:“想必是三嫂听说了封禁辅顺王府的事情了,我劝你还是毋要去三哥那里,免得三哥难做,这文蕤联合徐凡意图谋反之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留守桑鲁地儿的时候查到文蕤在那边甚至已经进驻了军队,”名窨又尝了口茶,看了看洛蓝的面色继续道,“要不是三哥不顾一切极力阻拦,恐怕你这会也已经被禁足在这永阳宫了,你以为这朝中大臣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文蕤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这朝中盼望着文蕤倒下的自不在少数。” 洛蓝紧蜷手指,任指丹蔻陷入皮肉,“他何时得知此事?”洛蓝忽觉心被紧牵,渐渐的被缩得越小,莫名竟有丝害怕心里的猜测是真的。 “我离都去桑鲁地儿不久。”洛蓝闻言,心渐沉,果真是如此,“我不知三哥让你进宫本意何在,但现在看得出他着实很在意你,要不然昨日大可不必为了你与众大臣大动肝火,顶风作对,这对他以后继承皇位有害无益。” 洛蓝忽觉很可笑,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名允太高看她了,即使手上有了她,他还是未曾牵制到文蕤一丝一毫。 名窨忽然凑过身来,有丝严肃,“冒昧问下,你跟十四叔可是旧识?” “何故如此问?”洛蓝不解地问他,不知他为何忽然提到卓意。 “十四叔因身子原因本很少涉问朝中政事,昨日却忽然上朝,上官等人说要将你软禁于永阳宫之时,十四叔一反常态,句句为你辩护,这才予了三哥一个台阶,据段齐回来禀告,说是十四叔也曾暗中派人查过此案。”名窨微眯双眼,薄唇紧抿,似在洞察一切。 “这事他人嚼了舌根也就算了,十一弟实在不该有此一说!许是十四叔乃是奔着名允呢?”洛蓝勉强扬起嘴角,深怕名窨看出什么端倪。 “就权当我胡乱言语罢了,当不得真的,只是见三哥对你用情至深,希望你当珍惜才是。你以为那晚只是简单的庆功宴?”名窨站起身,理理白色长袍,“话我先说到此处,你也是个聪明的人,该怎么做仔细斟酌,现在最为难的人是三哥,你也大可不必着急,毕竟文蕤现只是软禁,并没有危及生命,话说回来,若真是谋反,三哥也无力挽回什么,那可是株九族的。”说完便大步离去,留下只得怔怔发呆的洛蓝。 这名窨说的话虽句句在理,但看情况似乎仍无有关阿玛谋反的确实证据,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稳坐永阳宫了,名窨来此一趟的目的很明显,生怕因为洛蓝一介女流而破坏了名允和卓意多年的叔侄感情,难怪他从一开始敌意就那么强,见到洛蓝处处提防。他实在太看得起她了,可是卓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还有,名窨刚提到的庆功宴,一直就觉得这些个事宫中自有专门的人负责,哪需她来亲自张持,原来名允早有打算,希望她在众大臣将士面前露个脸份,如能笼络些个人心即使查下来阿玛谋反兴许也能留她一条生路。她总算没让名允失望啊!洛蓝凄苦的冷笑着,这宫中果然须把一切事物看清看透。 第十一章 后宫之争,齐芳斗艳 天越发变得凉快,寒冬想是将至,洛蓝裹紧紫色夹袄,便带着春儿和小达子准备去园子逛逛,虽说这天气渐冷,可这园子里的晚菊倒是争香斗丽的,美不胜收。整日闷在屋子内人也少了几分气神。 正当洛蓝和春儿小达子闲聊时却不想遇到了尤福晋等人,莺语雀啼,娇笑阵阵,倒是热闹的很。洛蓝不管其他,径自谈笑风生的往前走。 “福晋今日好闲情呢,倒也不辱没今儿个如此的好光头呢!我们这会子想是占了您的光呢!”话头的主儿正是尤福晋,笑得花枝乱颤,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见她面子上多了几分颜色,不似从前灰头土脸的。 “是呀,妹妹还以为这永阳宫的正屋要封禁呢。”尤福晋身后的一身着黄色短袄的女子开口道,略施脂粉,有几分姿色,只是站在这尤福晋等人一侧显得相形见绌了,且但说话尖酸刻薄,放从前,怕她是万万不敢讲这样犯上的话的,“这王爷还真是疼姐姐疼得紧呢,叫姐妹们好生嫉妒呢,呵呵…” 洛蓝轻蹙眉头,心里却明亮得跟镜子似的,犯不着跟这些子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小人计较什么,反而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洛蓝认得她,曾见过她来福安,只是当时人太多,刚一下子倒也不曾认得出来,好像是尤福晋屋里的侍妾,宫里的规矩是凡是不曾封上名分的均不得自立别院,况且,尤福晋最早先入的宫,故而,她的院子里听说有几个侍妾,象尤福晋如此喜嗔易妒的人却能容下她们几个,想必均是唯唯诺诺之人,随着了她的性子。 “妹妹虽唤着我姐姐,我也就以尊占个大了,但妹妹进宫倒是比我早许多,这宫中礼节言语自当有分寸,妹妹可别失了礼数叫人闲话了去才好。”洛蓝睨了她一眼,见她脸面变了颜色,心中冷笑着,“其他不打紧,这里本是是非之地,我只是怕你给尤福晋丢了脸面,好歹妹妹你还是她屋里的人不是。”洛蓝不着痕迹的揭出她如今还没有名分的伤疤,这里还伦不到她来撒泼。 洛蓝说完便若无其事的领着春儿小达子悠闲的继续逛园子,嘴角微扬,心中大爽,刚走了几步便听到春儿笑了起来,“主子,您这嘴皮子见着比以前利索了呢,看她们以后还敢放肆。” “瞧你丫头,倒显得你是主子了不是,宠得你没了礼数了。”洛蓝笑斥道。 “春儿不敢。”春儿紧跟随后,气呼呼道,“只是她们太过于嚣张,对主子如此不敬,春儿实在看不入眼而已。” “恩,记得少道他人是非方能明哲保身,可懂?”见春儿应是,继续道,“回吧,逛了有会子了,有些乏了。”等洛蓝到屋子时见小伍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小伍子这是给福晋道喜来啦!”说完边谄媚的行了个大礼。 洛蓝真有些乏了,半眯着眼问道:“何喜之有?” “刚早朝过后,说是下个月初三王爷登基呢,仔细数数日头不过是七天的光景了。” “有这等事?”洛蓝一个激灵便困意全无,“消息可靠?” “可靠,奴才可问过刘大总管了,说是朝司上官带头的几位大臣极力举荐的,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这南阳如今动荡。奴才这里先恭喜福晋了。” 洛蓝给了春儿使了个眼色,春儿给小伍子打了赏便吩咐他下去了。虽说这登基也是早晚的事情,可这皇上的事情也还没有明朗却为何如此的操之过急?还有这上官算是朝中元老了,甚少出面,这会子怎就替名允张罗开了呢? 朝都近日越是动荡,虽说这文蕤已经被软禁,可是他的军队在南阳和桑鲁地儿及米撒均有力量,据说南阳总司胡新仁已经大幅度在调动军力了,朝中时时会有人回来禀告他的动劲,朝中也极力尽快将边塞抽动部分力量回朝都。听小达子说名允已经连续三晚在龙延厅的耳房休息了,膳点几乎是很少用,急得奴才们跪了一地,人也憔悴了不少。 这会子小伍子跪在永阳宫,急飕飕的等着洛蓝想法,洛蓝不做声的坐着,忽然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褶子,轻拂白兰袖,道:“小伍子,你先下去吩咐膳房准备银耳桂圆粥,一会送到龙延厅,春儿小达子跟我去龙延厅。” 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幕将至,洛蓝远远的便见龙延厅灯火亮如白昼,隐约可见几个奴才在门外打转,洛蓝走上前去,见是洛蓝急忙俯身推开厅门,洛蓝转身轻轻吩咐春儿小达子在外侯着然后缓步进去。 整个大厅很安静,淡淡的龙涎香味,名允正着紫色明袍,头束金色发冠,瞧着似是比许久前消瘦了些,颧骨可见,这会子正聚精会神的审着今日的折子,紧皱眉头,神情貌似有丝愤恨,就连洛蓝进来了也未曾发现,洛蓝慢步走到一侧的耳座坐下,静静地挑开燃尽的火星,灯火瞬间明亮了许多,名允终于注意到了一旁的洛蓝,惊喜漫上眉梢。 “何时来的?看折子倒不曾注意到。”名允放下手下的折子,眉头轻缓。 “刚来不久,见王爷在忙不便打扰。”洛蓝放下手中的剪刀,轻抚他的眉头道:“听小伍子说王爷这几日很忙,连膳也很少用,急得奴才们象热锅上的蚂蚁。” 名允握住轻抚他眉头的手,轻斥道,“这多嘴的奴才!好生的放肆,只是这几日南阳那边传来反军蠢蠢欲动,而段齐说是辅顺王府外也常有鬼祟之人来往。” “这些个事情我倒是想不出任何的法子,只是希望王爷可千万保重了身子,这天下的事情岂是不食不寝便能解决的,反而折刹了他人。”洛蓝站起身子,轻抚前襟,恰好小伍子端来了准备好的银耳桂圆粥,隐隐泛着热气,清香扑鼻,洛蓝接过,端至名允面前。 “倘若这他人算得上蓝儿你一人,那么,我也算是值得了。”名允眼神暗淡的端起粥,“虽然,我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却半点由不得自己,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洛蓝乃一介女流,这些个大道理明白不了许多,只知道王爷是我的夫君,也便是我的天,我的天好,那便是洛蓝的好!”洛蓝说完便款款步出大厅,倒是后面传来名允爽朗的笑声。 洛蓝走出厅外,凉风阵阵吹来,冻得洛蓝直打罗嗦,春儿赶紧替她裹上粉袖袄子,问道:“主子,王爷用膳了吗?” “该说的都说了,王爷是明白人,孰轻孰重该是分得明白!”洛蓝转向另一边的小达子说道,“你先去德祥宫,看看如妃娘娘就寝了没有。”说完便径自往永阳宫的方向走去。 洛蓝回到永阳宫用了些粥点小达子便回来禀告道,说是如妃这几日身子不爽,头风病又发了,李太医看了开了些药见不得好,尤福晋等人刚刚散去。 洛蓝听毕便带着春儿往德祥宫走去,心里在慢慢的罗列些事情,是好是坏全凭如妃这边的筹码了,事情发生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没得选择了。待洛蓝到德祥宫时如妃正半卧软锦,虽卧榻数日,脸色微白,人也憔悴了几分,发髻却是整洁得很,果然是个心如发细,雍容华贵的后宫主宰,名窨正坐在一侧伺候如妃用汤药,而已出嫁于诸葛维之子诸葛君的六格格名倩正泪眼婆娑,洛蓝走之榻前,躬身礼拜,如妃静静的看了洛蓝几眼,然后挥手示意名倩名窨先退下,名窨象孩子似的僵持不动,道:“这是额娘的寝宫,来了些个其他人我倒显的是个外人了!” 名倩抹净眼角的余泪,轻斥道:“长大了倒显得没了规矩了么?额娘这还病着呢,叫人笑话了去不成!”说完便朝如妃礼拜拉着不情不愿的名窨往外厅走去。 如妃神情恬静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满眼的慈爱,“叫你笑话了,虽然名窨在战场上坚决果敢,杀敌无数,可是在这德祥宫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好在名倩能管得住他这性子。” “额娘这是哪来的话,对于父母而言子女永远是孩子,而孩子对父母撒娇那也是天性。”洛蓝轻笑道,看到名窨这一幕倒真是着实吃惊许多。 “好个伶俐的丫头,难怪名允要讨了你去。”如妃坐正了身子,微喘了几口调息,双手轻握洛蓝的柔荑。“明嫔走得早,却是苦了名允这孩子了,这天下现如今又频频动乱,哎……” “额娘切莫急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所幸王爷还有额娘您视如己出,这算是老天对王爷不薄。”洛蓝反握如妃的双手,继续道:“今日洛蓝夜访一是想看看额娘的身子是否好些,二是有事求于额娘,望额娘成全洛蓝。” 洛蓝静静跪拜于地,杏眼湿润。 “何事如此严重?”如妃欲扶洛蓝道,“万事起身再说!” 洛蓝不肯起身,“洛蓝知道王爷迟迟对辅顺王府拿不下决定完全考虑到洛蓝,若是洛蓝去规劝王爷肯定效果微茫,可是,这辅顺王府不彻查动乱永远抓不到正主儿,洛蓝只恳求不管今日再后发生何事额娘只需在我天契王朝的利益上规劝王爷,他只会听您的。” “好孩子,哀家知道这是难为你了,难得你这么深明大义,哀家知道该怎么做了。”如妃泪如雨下。 洛蓝重重的跪拜于如妃,然后在春儿的搀扶下走出德祥宫,往永阳宫走去,她知道如此一来她便再无任何颜面见阿玛了,她甚至可以预见二娘那张愤怒的嘴脸,也罢,自额娘走后她与那个家便没了牵挂,如此,她便不再欠缺任何人的了,从此,了无遗憾。 第十三章 玉皇殿阁微凉,看君重试薰风手 因毕竟未登基,名允高高坐于朝堂龙座右侧的耳座,愤然溢于颜表,紧抿嘴角,座下的众大臣人心惶惶,气氛压抑得很。 “难不成还真反了不成!”名允一气之下扔下折子,“胡新仁这反贼现如今竟能如此猖獗。” “秉王爷,朝中尚有三支兵力在辅顺王文蕤之手,据微臣遣人去查说是均已调往南阳了,如今怕是已掌握在胡新仁之手,另外他麾下的徐凡又是谋略之人,我们当早些防范才是!”诸葛维福身秉道。 上官出列福身秉道,“这胡新仁乃文蕤之学生,曾受文蕤知遇之恩,微臣认为我们可从力控文蕤入手,擒贼先擒王才是上策。” 名允沉思片刻有指向最前列的名窨说道,“十一,你倒是说说看你的想法。” “三哥,臣弟倒是认为我们不可千举万动,一是我们并不了解文蕤和胡新仁现如今关系为何,二是万一我们有所变动岂不给了他们冠冕堂皇的理由,三是虽我方兵力强上一筹,可若真短兵相接,我们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如可以需想个两全其美之法。”名窨皱眉回道,条理分明,坚决果断。 “十一想得倒是周全,至于文蕤那边让段齐看紧些,一举一动均需来秉,据人来奏说是边塞的部分兵力明后天将调至南阳,现命诸葛维诸葛大人为总都统,傅离傅将军为副都统,即日起派往南阳剿灭乱贼!”名允赐下军令状,小伍子接下转呈于诸葛维。 “臣等领旨,不辱使命!”诸葛维傅离齐声回道。 洛蓝坐于窗前,手持丝绢藤绷,一针一线的穿梭着,兰花葱翠的枝叶轮廓越见的清晰,正当头,小达子领着朝司上官大人到,洛蓝放下丝绢藤绷示意春儿赐座正色道,“上官大人,您老实讲,如今这形势为何?” “不瞒福晋,若大动干戈我军胜算七分,可终究会劳民伤财,损耗若干,现如今正在考虑是否有万全之法。”上官据实以答。 “洛蓝在这请求上官先生答应一件事。”洛蓝起坐,福身道。 “岂敢,折煞老夫了,有话但说无妨。” “我希望明日早朝上官大人在众臣面前禀奏王爷监押洛蓝。”洛蓝落寞的低下眉头。 上官急忙起身作揖道:“福晋,这可如何使得?” 洛蓝摆摆手道,“大人不必如此,您该是知道洛蓝何故如此固执。朝中的事洛蓝只恨帮不上忙,只求免了祸国殃民妲己之名号而已,这事后愿大人等多操心了!” “下官紧记便是!”上官神情踌躇,只能勉强为之,别无他法。 “谢大人成全”洛蓝微松眉心,淡然微笑,“小达子,送大人。”说完便往内室走去。 “是,主子。”应喏道小达子便福身上前领路了。 人算还不如天算,次日早朝还未等上官开口二阿哥名矢便先发制人了,“三弟,文蕤老贼意图谋反之心如此昭然,况大宇朝使者即将抵都,臣不明白为何三弟还拖拉着时间,难不成让他朝笑话了去,”名矢一直因名允小乎自己却登上太子之座而耿耿于怀,难不成就因为自己额娘身份只是侧嫔?难不成只是因为名允十三岁助父皇除去反贼清远王?自己有哪点不如他?“望三弟万不可因小失大才好。”名矢慧颉大显于眼底几分得意夹杂其中。 这话明眼人听了都知道名矢提醒名允切不可因了洛蓝的缘故而对文蕤手下留情下不了手。名允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洛蓝终究被他们以文蕤之女的身份揪了出来,二哥啊,这究竟对你有何意义?何故如此处心积虑,名允头痛的按这鬓角。 “三哥,二哥说的极是,文蕤一日不除一日不可太平啊。三嫂是辅顺府的人自是脱不了干系。”八阿哥名煜附和道,算来,名煜算是名矢那边的,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一直沉默的上官终于站了出来,不卑不亢,“老臣自是觉得二阿哥和八阿哥说的极是,这三福晋终究是辅顺王府出来的人,按宫里的规矩理应送往刑宗府或关押冷宫。” 名允觉得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了,洛蓝啊,本王要如何才能保得了你,你又何苦去寻额娘来规劝于本王,你看,这一切又岂是本王能操控得了的,“既然如此,先将三福晋关押于积纤宫,听候处置。” 名矢和名煜听到名允如此爽快倒是怔了怔,恍惚间回过神来,回道,“听闻诸葛大人南阳那边的情况已经掌控八分,现就等三弟的亲手提书了。” 名允斟酌片刻厉声道,“十一,你朝后招段齐回宫,命他即刻启身去南阳,协助诸葛维拿下反贼,有任何动静快书回都禀告,辅顺王府可另派人监管,不得任何人进出!”名允还是不太放心诸葛维,虽说是朝中大臣,深谋远虑,凡事周全,但其居心难测,且并无太多的场上作战经验,把段齐遣去自是安心几分。 “臣领旨!” 第十四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洛蓝在院子里细细的煮着茗茶,水快沸了,紫砂壶发出“忽忽”的响声,洛蓝抓了一把茶叶放进壶中,春儿急急的从屋里出来,“我的好主子,这天越渐得凉了,可别冻到了。”说着便给洛蓝披上水蓝色的缎袄。 洛蓝也不管她说什么,细细的算着日子,来积纤宫也有三日了,“春儿,今儿个是王爷登基的日子吧。”洛蓝给自己倒出一杯茶,淡绿的茶水透着清透,煞是好看得紧。 “可不是呢,早上那会子去膳房见一路上张灯结彩的,丫头奴才们个个眉开眼笑的,就连膳房也热闹得很,说是晚上宴请群臣呢!”春儿兴奋地讲着早上那会子的事情。 洛蓝淡淡的品了口茶,只觉有丝苦涩,遮住了茶叶原本的清香,洛蓝慢慢的躺在竹制躺椅上 闭上了双眼,轻叹了口气。 “主子,春儿多嘴了。”春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像做错事儿的孩子静静站在一旁。 “没有,倒是委屈你了,陪着我在这凉快着。”洛蓝轻扯嘴角微笑着,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春儿不委屈,主子不要这样,王爷……哦不……是皇上还是很惦念主子的,您看这缎袄还有屋子里的那些冬衣都是皇上遣人送来的,还有膳房每天的膳食还是依旧,约莫着也是皇上那头吩咐过了。”春儿替她理好缎袄,深怕洛蓝被寒风伤着。 “恩,你忙你的去吧,有点困了,我先躺会子。”洛蓝双眼迷离,困意浓浓,语气也见得乏力得很。 “只能眯一会子哦,外面凉气大呢。”说完春儿边又回屋拿了条软毯替她盖上,才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待洛蓝醒来怎知已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子很黑很潮湿,凉意阵阵,下面是一木板床,没有铺任何的被褥,压得骨头生疼,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恍惚梦境般,洛蓝下床,推了推门发现是被反锁着的,再走到旁边的一小窗户往外看去,有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在外面来来去去的闲聊,大致现在的状况是明白了,可是,是谁如此的大胆呢? 洛蓝紧扣太阳穴,头隐隐发痛,又回到木板床上蜷缩着双腿,单薄的衣物在这阴冷的屋子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她明白挣扎求救根本毫无用处,还不如静静等候幕后的主儿出现。 许是一柱香之久,洛蓝恍然间被一盆冷水泼醒,却未曾觉得冷,只觉浑身燥热无比,头痛欲裂,洛蓝残存的一丝意识睁开双眼,见一荷花袖连花襟的大红锦缎,再往上看去却是一张似曾相识清透的脸蛋,脂粉未施,眉黛如星,此刻正狰狞的看想自己,嘴角扬着得意而嚣张的嘲笑。“姐姐,怎么不认识我了哦?哈哈…”女子掩嘴笑着,“也对,平日我深居简出难怪姐姐不认识了。” “你是…为何…”洛蓝结巴的说着这几个字,吃力万分。 “姐姐和王爷大婚的第二日我们见过面的啊,姐姐的记性果真不好啊。”女子手指划过洛蓝泛红的脸颊,尖尖的丹蔻留下火灼过似的痕迹,“若真让你这么消失还真可惜了这张精致的脸啊,难怪王爷非得要了你去,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身的媚骨柔功啊怕是只能等到来世了,留着你太危险了!” “你是玉福晋?可是…为何…”洛蓝忽然记起她便是玉福晋,平日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要不是提到名允还真忘了这号人物了。 “哼,今日是王爷登基的大日子,想必日后不久定会挑选后主之位,留着你我的胜算必然少去一筹,至于尤福晋嘛,怎么说她也是尤家的庶出,后主之位她还不够格,只会动口舌之争的货色而已,其他的更不用说了。且况今日皇上怕是没那空闲管你的闲事了。”玉福晋兴奋异常,好像后冠已是其囊中之物了。 原来竟是为了后主之位,洛蓝想说自己根本就不在乎,可是又觉得此刻说什么也无意了。这后宫之事她还是无从适应啊,与世无争还是惹得一身的不是,也罢,先阿玛他们一步也未尝不是好事,洛蓝心中轻叹了口气,也没有那气力做任何的挣扎。 “那,人交给你了,处理干净了免不了你的好处,要是出了什么乱子仔细你的狗命!”玉福晋对身后的大汉吩咐完便挥袖出去了,屋子霎时明亮又恢复了黑暗。 “若真让你就这样上路也太可惜了,这样的容貌在咱天契也算绝色了。”猥琐大汉粗糙的大手在洛蓝的脸颊抚摸着,露出虎狼之色,“不如先便宜了大爷,让爷尝尝皇帝女人的味道为何,然后也好让你走得舒服点。”说完便开始粗鲁的拉扯着洛蓝的衣物,脏手在洛蓝凝脂般的肌肤上乱摸,洛蓝用最后的气力挣扎,就是浑身使不上劲,泪水悄悄划过脸颊,忽然一阵凉意,洛蓝惊恐的瞪着空洞双眸,贴身的衣物只剩紫色的肚兜和裘裤了,头发散落于脸颊,洛蓝绝望的流出最后一滴清泪,狠狠心重重的咬着贝齿,顿时,嘴角溢出汩汩的血水,沿着脖子直流而下,意识越来越薄弱。 “妈的,破坏老子的兴致,臭娘们,想死还不容易!”说完大汉自地上的衣物间拿出一帕子,狰狞的走向洛蓝,然后用帕子紧紧捂住洛蓝的口鼻,只觉淡淡的香味,最后连痛苦的气力也没有了。 忽然,只闻“砰”的一声巨响,瞬间,屋子大亮,刺激着眼睛是肿胀,紧接着压在身上的力量飞了出去,洛蓝半睁着眼睛看了一眼,见一大群人冲了进来,最靠近扶着自己的…竟是卓意,幻觉也出现了,洛蓝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沉沉的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第十五章 梦回重生 名允登基,改朝号天时,先皇封为贤康太皇,仍居贤祥殿。 自洛蓝失踪之后,名允已三日未踏出永阳宫一步了,神情悲伤的看着手中洛蓝未绣完的兰花藤绷,眉心紧蹙,双眸空洞,脸色微白,憔悴得很,已经第三日了,即使全朝都已经搜过六寻还是没有分毫的消息,小伍子等奴才丫头心疼的跪于地上,也管不得这初冬的寒气,春儿在一旁以泪洗面,焦躁万分,她只不过去浣衣宫取了些衣物而已,好好的主子怎么就不见了呢,春儿越想越是自责焦躁。 忽然,庭院外面传来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只见一身着暗红盔甲风尘仆仆的军士在门外求见,名允微微颔首,军士三步并两步进屋,单腿下跪铿锵有力道,“回皇上,南阳前线反贼已基本拿下,我军大获全胜,徐凡将军高喊“不成王,便成寇”仰脖自尽,可南阳总司胡新仁阴险狡猾,竟不慎让其逃脱,诸葛大人等令奴才回都请示我军是否要继续留守南阳剿灭余党,还是撤军回都。” 名允缓缓的喝了口清茶,清了清嗓子,“让他们撤了吧,全部回都。”徐凡倒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有勇有谋,可惜了。 “领令!”军士双手抱拳道,又从怀中又抽出一叠厚厚的信件呈上,“段将军命奴才将此物呈于皇上过目。” 小伍子接过转呈于名允,名允细细的一封封打开来看,竟全是文蕤与胡新仁来往信件,言语反逆之词众多,丝毫没有把王权放在眼里,名允气得将信件扔于地上,大声喝道:“小伍子,传孤王旨意,文蕤反叛之心昭然见之,藐视我朝法制,意图谋反,大幸先祖明示,今将其识之,今日起关押刑宗部大牢,其府女眷奴才等关押礼部大牢,南阳总司胡新仁结党营私,妄图改朝换代,其恶行昭彰,今令人可诛之,赏金珠两百颗。”名允说完眼渐渐闭上,几日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早已心力交瘁。 沉沉的睡去几日,洛蓝头痛欲裂的睁开双眼,略感到额顶上还顶着凉凉的湿巾,侧头看去,门外的亮光刺激着眼睛,这是哪里呢?只见身上盖着赭红色的牡丹绣锦缎被,床沿雕刻着龙凤呈祥,栩栩如生,边上滚着镏金,床顶粉紫色的流苏轻轻的坠下,密密麻麻,再往上是绣着百花朝祥,紫燕低飞的丝织床帘,在光亮下泛着熠熠光泽。洛蓝只觉许些气闷,沉沉的叹了口气,却不觉惊扰了一旁正拧毛巾的女子,只见其十四五岁的样子,丹凤眼,巧鼻如翼,肤色如脂,身着青色锈襟袄子,袖口烫着蓝色花纹。 “呀,姑娘终于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通知爷和福晋!”说完便急急丢下拧好的毛巾往门外跑,兴奋异常,俨然似个孩子。 “且……慢”洛蓝顿时感到嗓子干涩万分,言语困难,声如蚊呐,然后转眼看了眼一旁镂空八角桌上的茶壶。 好在青衣女子聪慧敏锐,会意的倒来半盏茶水,洛蓝半起身一口喝个底朝天,“还要么?” 洛蓝轻扯嘴角,觉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三盏茶水下去,舒服了几分,“请问姑娘这里是何处?我又为何在此?”洛蓝最后的记忆是玉福晋那张得意得几近狰狞的脸和那大汉的龌蹙的嘴脸,最后甚至幻象出卓意俊秀而略微苍白的脸和他那深邃的双眸。 “这里是雍穆王府呢,三日前王爷带着不省人事的姑娘回府的呢,姑娘沉睡的几日王爷和福晋可急坏了呢……”青衣女子开心的讲着这几日所知的事儿。 雍穆王府…那岂不是卓意的府邸?那么,那一刻并不是幻象?是他救了自己么?绕了一圈居然到这里来了,洛蓝轻轻闭上双眼,头越渐得疼痛。也不知道宫里现在怎么样了,名允此刻定是很着急吧,还有辅顺王府,怕是也保不住了吧? 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模糊不清,再次昏睡了过去。 第十六章 扭转,宫中已万年 洛蓝再次醒来时已是午后,头也不似上午那会子的难受了,只见卓意坐于床沿,一如从前的俊逸非凡,眸子里总有些别人永远解不开的情愫,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而他的边上站着嫡福晋妙佳氏,娥眉淡扫入鬓,眉目如画,清丽面容,上次见过一次,不过已隔数日,什么模子早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其随和端庄,识得大体。这会两人正微笑着看想自己,洛蓝倒显得不好意思了。 “总算是醒了,早上听灵素说是醒了,来看却还有昏沉着,可不叫人担心了,爷可坐着大半天了呢!”妙佳氏满脸笑意的说道,洛蓝看了眼站在卓意身后的那青衣女子,约莫着她便是灵素。 洛蓝扯起嘴角朝妙佳氏笑了笑,卓意一直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沉沉的看着洛蓝,面容是有那么几分的倦容。 “姑娘醒了怕是饿了,我这就去厨子那吩咐些个润胃的粥点吧,别饿坏了才是,灵素,跟我来吧!”妙佳氏善解人意的带着灵素出了门,想是爷把不省人事的她带回来必是有些事要交代的。 等门轻阖之后,卓意眼神复杂的说道,“虽说是醒了,但要好利索了约莫着还要个几日,什么事儿也不要想,宫里这几日寻你不到怕已是以为你不在了,好生在这里养着身子,辅顺王府已是收押,你若贸然回去岂不是名允也不好办。他刚刚登基来不得半点的动摇。这府里我已交代了不许传出去。”说着略微粗糙的大手探上洛蓝光洁饱满的额头,似乎是觉得没有那会子的烫了,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洛蓝为他这一亲昵的举动瞪着清澈的双眼看着他,卓意忽然意识到这亲昵之举尴尬的瞥过头去,眼神闪躲,侧面看去更觉得他消瘦了几分,颧骨突起,“玉妃的事儿先不要对外讲,这大宇朝的人就要到了,名允刚登基还需要把他们稳定好,这玉妃的舅舅梁都臣在朝中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暂时惹不得,等这阵过了…我会为你讨回公道。”卓意站起身子,理了理青色的锦缎袍子,神情看不真切,只觉语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玉妃?难不成……”洛蓝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向卓意。 “便是玉福晋,现已封为玉妃……好生休息吧,莫要想太多,一会我再拨个丫头来照看着。”卓意语毕便要往外走。 “那么……我可否问你,你至今有后悔过吗?”洛蓝一双期盼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卓意的背影,红唇微微颤抖,至今,她还是不能死心,她要的只是他的一句话而已。 “若早先便能知道这结果,纵使再困难我也会讨了你去,以为你会幸福,可如今…后悔又能怎样,蓝儿,我们回不了头了…”卓意一脸的忧伤,语气隐忍,说完便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洛蓝慢慢的蜷缩到锦被里面,思量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和卓意的话,天气越渐的冷了,即使是躲在这锦被里面还是感觉不到暖和,可是,心里还是欢畅的,如今的形势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十七章 妙佳氏怀孕 在床榻上躺了几日,身子都有几分的懒散了,正赶上今日天气和煦便带着灵素披着狐裘短坎肩出了屋子到府里到处溜溜,虽赶不上宫里头的繁花似锦,但毕竟是王府,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了,因卓意身子不是很好,所以雍穆王府更是比宫里头多了份绿色盎然和静谧。 洛蓝呼了口气搓搓手,屋子里面老是点着炉子,到了外面却是很不适应,虽阳光打在身上暖意融融,可手脚一会儿的功夫便凉透了,灵素终究是个聪透的丫头,福了下身子便回头去拿暖壶了,洛蓝没事随意逛逛园子,有的花草已凋谢了,晚菊也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几只了,不似昔日的盎然,大点的树木只剩下光溜溜的杆子。洛蓝忽然想到第一次在宫里的园子觐见先皇,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可如今却已在贤祥殿养病,时过境迁啊。 “福晋,先坐着吧,小心脚下……”洛蓝忽听到有人讲话,听声音貌似是嫡福晋妙佳氏房里的大丫头秀容,洛蓝寻声看去果真是,还有妙佳氏,坐在秀容已敷好毛垫的凳子上,正恶吐状,白绢掩口,脸色也不是很好,神情有几分的痛苦,秀容一脸担心的轻抚着主子的背。 “福晋,好点了吗?这事儿爷早晚要知道的啊,好事呢,爷知道了得多开心呀。”秀容便抚便眉飞色舞的说道。 “爷这阵子忙,过些时日再说……”话还没说完便又开始干恶,似乎要将胃里的那些东西全吐出来。 “将来小贝勒肯定是个淘气的主儿呢,哈哈…要不您在这边先歇会,我去拿点梅子汤来可好?” 妙佳氏娇笑着不理会她,挥挥手让她去拿梅子汤继续轻抚着胸口。洛蓝僵站着不远处,挪不动脚步,只觉胸口有股子气顿时喘不上来,憋着难受,妙佳氏有了身孕?卓意即将做阿玛了?听灵素讲卓意已有一子一女,均由侧福晋李氏所出,但因卓意身子不好不能在身边好好教导,故而在别院,由专门的先生教导,每隔个五六日便回来让卓意检查下功课以及家人团聚。 妙佳氏终于缓过劲儿来,抬起头来,恰巧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盯着自己发愣的洛蓝,顿时,腮上轻抹红晕,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洛蓝姑娘身子可好利索了?吹风可不打紧?”妙佳氏有丝尴尬的转移话题,轻抚胸口的手也停了下来。 “好得差不多了,在屋子闷着难受出来透个气儿,”既然被发现了,洛蓝也不好闪躲,平静了下心绪便扯着抹笑容走近了些,“福晋这是怎么了?” “可不好这么称呼,别说如今三阿哥继了位,就是撂以前,这……”妙佳氏急急分清这上下之尊。“我如今还能算什么个身份呢?如今怕是已经入土的人了吧!”洛蓝自嘲的冷笑了下,垂下眼睑,凄惨无比,“也罢,不提也罢,您这是……”正好灵素将暖壶取了来,悄悄放于洛蓝手心,顿时,暖流溢于全身。 妙佳氏有口难言,毕竟是平日低调的人,要是她人这会子怕是早嚷了个满府风雨了,这还不是母凭子贵的好借口呢! “果真是喜事?”见妙佳氏娇羞含笑的轻点了头,洛蓝心绪反而平静了,卓意本就身子孱弱,子嗣断然很少,怕是其他这般年纪的阿哥皇子早儿女满堂妻妾成群了,“这可是喜事呢,早些告诉卓…王爷,也好让厨子把这膳食早些安排了。” “没打紧的,这才多大呢,王爷这阵子也宫里府里为了大宇朝的使者来回,受累了不少,眼见着气色不似从前了。”妙佳氏不经意的轻抚还未有任何变化的肚子,神情恍惚,担忧和操心之色流于眼底,直叫人心疼。 洛蓝握住妙佳氏的揉荑,将暖壶放到她的手心,轻声安慰,也算是给自个儿的定心丸,道,“不碍事的,王爷的身子自会有人照应着,奴才们自当会小心的,倒是您还需是把自己的身子照应好,听说这前些日子需好生安胎的。” “多些姑娘。”妙佳氏抿唇低笑道,顺手接过秀容递来的梅子汤浅抿了一口,许是太酸,娥眉微皱。 洛蓝起身,福了下身便带着灵素去了它处。 第十八章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经过一段时间的折腾,大宇朝的使臣终于浩浩荡荡的来了,朝都的大街小巷到处被围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听灵素说是好不热闹呢,抵都的队伍足足有两条巷子那么长,吹锣打鼓的,穿着各个色子的衣服,花红柳绿的,主驾车也很豪华,金镶银雕的,听说是六皇子也来了。 闻此言,洛蓝微微一震,明眸顿时暗淡,六皇子来此目的为何,大宇与天契王朝的联姻不是取消吗?两朝表友好之邦通常出使使节便可,这大宇连六皇子都出动了可谓动了大干戈了,难怪卓意这阵子如此劳碌,可想名允这几日更是难睡个安稳觉。 洛蓝一下子推开卓意的书房门,银月般的脸蛋上怒气冲冲,涨得通红,杏目圆瞪,卓意正在写折子的手顿时停下,琉璃色的眸子牢牢的瞪着她,僵持着一会子,卓意倒是先扯起嘴角,扬起俊美的弧线,“这又是为了何事?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不成?卓意绕过书桌,走至洛蓝的面前。 “大宇朝的六皇子可曾说了什么?”洛蓝也死死的瞪着他,语气更多的是有几分赌气。 名允不动声色的替她将头上的珠钗取下,再将流云般的发髻松下,如绢丝般的发丝柔顺的垂下双肩,洛蓝垂下头,刚刚正在卸妆,正要歇下了。 “六皇子说是用他们大宇朝的两位美女换得你—天契朝第一大美女文洛蓝一人!”卓意不再言语,低抿双唇笑看着她,这丫头的性情果然急躁。 “你们也答应了?在朝中我不早是大去之人?”洛蓝还是不能相信名允在得知她还在世间的情况下还能让她去那蛮夷之地,还有卓意,他怎可以如此的不在乎? “答应了,如此好事岂有不答应之理?” “好,明日你便可去告知六皇子,我文洛蓝宁死不从!”洛蓝眼底泛起薄薄的雾气,倔强的咬紧唇,绣拳紧握,神情哀伤的看了卓意一眼愤恨的转过身。 忽然一刹那被卓意握住手臂扯进了怀抱,紧紧的抱住,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头埋进了如绢的发丝间,心中万般不舍让她难过,“对不起。不知晓你这丫头如此急躁,答应是答应了,可这大宇朝的人岂会知晓你洛蓝相貌如何,假若不答应,两朝怕是无法友谊长存,这事儿可是先皇那会子便定下的,说改也难,如今就连名允也未知晓你人在何处……” 洛蓝闻此言一直纠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瞬间,再也无法抑制,泪如雨下,肆意的呜咽起来,清泪染湿了卓意的衣衫,卓意轻捧她的头,替她拭去泪水,心里阵阵隐痛,深邃的眼眸越见的深沉,指腹轻抚着她凝脂般的脸颊,喃喃道:“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洛蓝,你告诉我可好?” 洛蓝按住他的头,掂起脚,泪水止不住,闭上了双眼,吻上卓意凉凉的双唇,卓意默默的叹了口气,细眯着双眸,更紧的拥住她纤细的脊背,仿佛要揉进自己的身体般,轻起贝齿,忘情的吻着,期冀着时间永远为此时停留。此刻,他不再是天契朝的十四王爷,不是当朝皇上的十四叔,而她更不是当朝皇帝的女人!他们只是普通相爱的两个人而已。 忽然,洛蓝狠狠的咬了下卓意的舌头,顿时,两人的唇齿间充溢着血腥,咸咸的,“知道那晚在亭子里这里有多疼吗?比此刻的你疼上千万倍。”洛蓝拍拍自己的胸口,眉头紧拧。 “我知道,我的心更疼,对不起,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卓意不管嘴角溢出的血水,紧紧的抱着她,生怕她再次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害怕再次忍受那种内心的煎熬,心会象活生生的撕扯开了似的,很疼…… “大宇朝那边当真可以应付过去吗?”洛蓝抬起头,星眸熠熠。 “六皇子他们也未知道你相貌为何,找人替代理应不成问题,据说上官朝司的外孙女与你有七分相像,美貌与才学都是最佳人选。” “恩”洛蓝淡淡的叹了口气,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下了,眼皮子也渐渐的下合,困意席卷而来。 卓意无赖的笑了笑,这丫头,站着也能睡觉,许是刚刚哭累了吧,卓意俯下头,万分怜惜的在洛蓝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从怀中取出一翠绿的镯子,精致的手工镂空,百花争放的图纹,带上洛蓝细巧的手腕,然后温柔的将她打横抱起往她的屋子走去。 灵素正趴在桌子上等洛蓝竟不觉睡着了,忽然听到门“吱嘎”一声,慌忙抬头,便见爷正抱着洛蓝回来了,楞是没有反应过来,卓意将她温柔的安置在床榻上,并细细的盖好了被子,又转身问灵素道:“今日可是你守夜?”见灵素颔首,继续道,“再给她加条锦被,小心伺候着。”说完便朝床榻看了眼起步出去了。 第十九章 偶遇,无妄之灾 从那晚之后,便一直未见过卓意,听妙佳氏讲是一直得陪着那边应酬,晚上非得忙到很晚才回来,有时候甚至就在宫里头歇下了,而妙佳氏也因为孕子在身,成日困乏得很,有时害喜得厉害连膳食也用不下,如今就连说会子话的人也没,顿时间,洛蓝便觉得府里头枯燥得很,想出去走走的念头越见的浓厚。 走在大街上,看到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阴霾了好一段时间的心终于豁然开朗,好歹是看到了活生生繁华世界了,酒肆,茶楼,客栈……还有路边的女儿家胭脂水粉类的玩意儿,灵素到是象个小丫头般惊喜得咋咋呼呼的,这些个新鲜玩意儿约莫着是把她的魂儿勾去了大半儿了。也难怪,平日在府里头伺候着主子哪有时辰摆弄这些个玩意儿。 洛蓝无赖而又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赏着这些府里宫里头没有的东西,倏地被一摊子形形色色的纸灯笼纸鸢吸引住了,五颜六色的,做工也精致得很,摊主是个年纪捎长的老人家,满脸的皱纹,眼神倒是很清晰,身着麻衣补衫,想是贫苦人家了。 洛蓝从腰间的绣包中掏出颗金珠递给他,便在摊位上挑了个粉色的纸鸢,见老人家颤抖着双唇,神情有几分的激动,桑皮般的双手颤颤巍巍的将金珠奉上,“姑娘,这小生意实在找不开零钱呀,姑娘若真是喜欢纸鸢拿去便是。” “老人尽管受下便是,纸鸢做工仔细考究,我很喜欢。”说完便拉着一旁在看胭脂水粉的灵素便走,留下一脸惶恐的摊主。抬头间却见两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正看向自己,前面的一位剑眉,墨绿色的眸子,鹰鼻,微微扬起的嘴角,看这俊逸非凡的气质也并非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爷,着衣很华丽,似是云锦剪裁,据说云锦可是大宇朝的震国之宝呢,比一般的锦缎来得更柔滑贴身,在阳光下甚至可以泛着熠熠光华,每年能流入天契朝的极为有限。而后面的一位个头稍矮了几分,表情有几分的严肃,看衣物就是寻常的料子,相必是家丁或书童之类的。 微怔间,忽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近,寻声望去,因扬起阵阵尘土,看不清马背上人的脸,只得分辨其也是身着异族衣物,极为复杂的的条纹,越行越近,两边的行人纷纷让得远远的,洛蓝忽然发现来人右手还扬着一把宽背刀,在阳光下闪闪银光,正向她们这边冲来。 “他娘的乌克其!”那俊逸男子不紧咒骂一声,脸色忽变,眸子变色深邃,来不及思考,形势危急,洛蓝急急将满脸惊慌的灵素推到一边,巨大的恐惧和无措席卷而来,正在马匹声嘶力竭的要踏上她之时,忽然被一抹黑影推倒,两人双双滚到一旁,不敢睁开双眼,耳边传听到近在咫尺的马啼声、行人的尖叫声、慌乱的脚步声……忽然洛蓝听到抱着她的黑影嘴边溢出一声闷哼声,洛蓝抬起头,却见正是方才所见的那俊逸男子,这会子正眼眸微眯着,眉心痛苦的拧在一起,双唇紧抿,洛蓝一阵略感抱着他的一手濡湿,粘糊糊的,抽出手来看,不禁触目惊心,竟是满手的血水,猩红猩红的,烧灼着双眼,洛蓝吓得顿时没了主意,眼泪扑嗒扑嗒的直往下掉,紧咬双唇,染着血水的手无措的举着,眼神更是慌乱着看着周遭,却见刚刚家丁相貌的人正与来人拼打,显然居于上方了,来人已频频挨拳头,许是心底担心主子的安危,竟一不仔细让其钻了个空子骑上马背拂尘而去。 而刚反应过来的灵素忙跌跌撞撞的爬来紧紧抱着洛蓝,象孩子般呜呜啼啼,嘴里面还含含糊糊的念叨着“蓝姑娘…幸好没事幸好没事”之类的话。抱着洛蓝的男子缓缓的动了下身子,站起了身子,寒意阵阵的初冬他却鬓角溢出细微的汗,嘴角勉强扯起一条优美的弧线,扶起一直摊坐于地上的洛蓝,“可伤到了?”眼神慌乱的把洛蓝从头打量到脚。 洛蓝精神恍惚的摇了摇头,眼神有几分涣散,惊甫未定。 “在下连累到姑娘了,可否告知府上,来日必当负荆请罪!”男子的脸色越来越显得格外苍白,薄唇青紫,仿佛会随时倒下,而眼神格外炯炯有神,牢牢的盯着洛蓝,甚至带着万分的迷恋。 “不必了…无心之过而已。”洛蓝一手搀着灵素,双腿还是不争气的打颤,又转向另一家丁模样正扶着主子的男子道,“赶紧着带你们家公子上药去吧,可别耽搁了时辰。”说完便颤颤巍巍的带着灵素往雍穆王府的方向走去,心里却思忖道今日果真遇到煞星了不成?出个门儿也需折腾得如此狼狈。 第二十章 美人迟暮,刹那芳华 翌日便传得满朝风雨,说是宫里头正在满朝都的搜索着一名唤兰姑娘的女子,洛蓝撇撇嘴巧笑倩兮,不知名允又再折腾着什么荒唐事儿了。洛蓝索然无味的尝着灵素仔细布的菜点,这丫头被教得规矩得很,多次吩咐她让她可一同坐下用餐却始终惶恐的不肯接受,洛蓝也便不成再为难她了,思及此,便不禁想起还在宫中的春儿,毕竟是一同长大的也没得这么多的规矩,约莫着这阵子也急坏了,泪珠子也不会少掉。 “爷昨晚儿前脚刚回的府后头偏又让宫里头来的人给请回去了,说是大宇朝的八皇子也来了呢,就带着一随从,说来啊这八皇子也挺有胆识的,要不怎么……”灵素颇有兴致的讲着今儿个上午听来的消息,水灵灵的眸子里闪着熠熠光芒,心思早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像是对这个八皇子崇拜得很呢。 洛蓝径自尝着菜,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这傻丫头,微微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再给她“恩”几声。终于等她自言自语完,洛蓝终于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灵素见状羞得满脸涨得通红。 “是不小了,赶明儿个是该跟爷讲声给你许个人家了,可别耽误了才好。”洛蓝故意捉弄她道。 “姑娘说什么呢?”灵素双手掩面,轻跺了下脚,娇羞不已,“不跟你讲了,竟晓得说些玩笑话!” “好啦,那就再留你两年,有了中意的可得知会下,我也好让爷和福晋给你长长眼!”说完咯咯的笑着。 “聊什么呢这么欢腾?”卓意刚回的府,几日没见她了,念得很,衣服没换便直接跑这院子了,大老远就听到里头嬉闹声,“灵素?讲来也给爷乐乐?”卓意笑道。 “没…没什么,我们瞎闹呢。”灵素的脸更红了,在桌子底下轻扯着洛蓝的衣物寻求解围。 洛蓝一拂袖挣脱,戏谑般瞪了她一眼,“什么没说什么,”洛蓝拿起桌角另一只干净的青花瓷碗,边给他布菜边说道,“我们在讲啊爷的心思是不是给那胡蛮子带来的美人胚子把魂儿勾了去了,连府都舍不得回了呢!”说完还不忘偷偷瞥了眼灵素,见她一副紧悬着的心终于安下的样子着实好笑。 “约莫着有人吃味了不成?难怪今日的菜有些酸了。”卓意咂巴着嘴,眉头紧皱,好像菜色真的过于酸了似的。 “好啊你,这会子倒拿我来打趣了。”洛蓝佯装盛怒道。 正好这时秀容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跪于卓意脚下,神情慌张万分,泪珠子也在眼眶里面打转。 “这是怎么了?几年的规矩全忘了不成?”卓意脸色微变呵斥道,洛蓝示意灵素去扶她起身再说。 秀容固执不肯起身,终究是忍不住了泣泪成珠,“爷…赶紧儿去看看福晋吧…刚福晋刚用完膳便直嚷着腹部疼痛难忍,一会子的功夫便脸色煞白…” 秀容的话还未讲完,卓意阴沉着脸便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屋子,脚下陷些踉跄,洛蓝也放下碗筷赶紧着跟了过去。 到那边之时正巧儿赶上大夫刚问完诊在收拾腕枕等,卓意血红着眸子望了床榻上惨白着脸色紧闭双眼的妙佳氏,薄唇紧抿,眉间深意不言而喻。 大夫朝卓意轻挥挥手让其移步去偏厅,洛蓝留在了内房,一旁的小丫头吓得直掉泪,看着如此憔悴的妙佳氏洛蓝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妒意了,只是一股深沉的悲哀紧紧的包裹着整个身子,想到了“美人迟暮,刹那芳华”。 正沉思中,却听到一阵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越行越近,洛蓝抬首瞅着是侧福晋李氏和庶福晋闵安氏带着丫头来了便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蓝姑娘的信儿倒是快得紧呢!不成想到倒是让你给争了个先呢!”闵安氏见到退到一旁的洛蓝轻蔑着尖着嗓子嚷道,洛蓝倒是第一次见她,不过心底倒是猜到她的身份了,心里冷笑着,就你一庶福晋也有你腆着胆子张狂到这份子?也不先看看这是什么个地儿。 “这…这镯子怎会在你腕上?”闵安氏忽然瞥到洛蓝手腕上泛着青光的镂空翡翠玉镯子激动万分的问道。洛蓝心虚的扯了扯云心绣袖口,噤声不语。 李氏倒是脸色沉着,不苟言笑,向闵安氏白了一眼,朝洛蓝微微颔首问道:“姐姐怎样了?可无大碍?” “还不知晓,王爷和大夫在偏厅。”洛蓝细声回道,在她面前显得有几分局促,竟顿时不知应以怎样的身份去应答。 “姐姐总算是醒了!可急坏了大家伙了。这是怎么了?”闵安氏见到妙佳氏醒了急急着上了前,众人闻言眼光齐刷刷望向刚醒来的妙佳氏。 只见她抿了抿唇,眼窝微微下陷,神情怅然的望着床边的众人,半晌,泪珠子愣是没能忍住顺着眼角直往下掉,沾湿了耳侧的发鬓,跪在床侧的小丫头更是忍不住的泪直流,一手还拿着锦帕给妙佳氏拭泪,一时间屋子里面的气氛沉闷压抑得很,叫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此时,卓意进了屋子,脸色铁青,双眸幽深得不见底,妙佳氏顿时满脸期求的穿过众人看向他,挥了挥手遣退众人,洛蓝朝妙佳氏欠了欠身正欲出门却被她叫留了,李氏和闵安氏福了下身子神情各异的出了门。 “安声好好的养着,需些个什么尽管跟德福知会声,”卓意终于缓缓的吐出了口气,脸色微微好转,“孩子暂且保住了,日后饮食需得谨慎才是,大夫说是怕是午膳中误食了山楂果类的膳点,我已让大夫开出了食点谱子,日后可让秀容按那来安排膳食。” 闻言,妙佳氏沉沉的叹了口气,无力的轻轻阖上双眸,略微冰凉的手紧紧握住洛蓝的揉荑,然后又面向卓意道,“我有些子话要跟蓝姑娘讲可好?”卓意看了洛蓝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以后爷怕是要姑娘多上心了。”妙佳氏幽幽的说道,“我看得出姑娘对爷有心,爷对姑娘更是有意…” “福晋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安生养好身子才是!”洛蓝心疼的轻斥道,心底却似有跟尖而长的针刺了进去,生生作疼。 “姑娘即使那会子在宫里头,爷也没少派人去打点,那会我不明白王爷为何一直郁郁寡欢,后来见到了你才知道原来爷心底有事儿。兴许姑娘心里头有些不快,可这就是咱们的命,男人三妻四妾正常得很,更何况他是个王爷…” 洛蓝一直不明白那时在暗屋卓意能恰时的出现,霎时,豁然开朗,听着妙佳氏的话,脸颊上却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个耳光,眼眶一热,泪竟不禁直打转,“福晋说笑了,如今洛蓝哪还有个什么资格去奢求计较了这些去。” “莫担心,等一切稍稳定了下来自然有法子…”妙佳氏困怠的阖上双眼,柳眉微展。 第二十一章 从别后,忆相逢 因明日便是卓意的寿辰,巧是妙佳氏的身子也好得利索了,府里头倒是一时热闹了起来,张灯结彩的,到处捡着喜庆的玩意儿张罗,自从上次出府差点葬身马蹄之下后,洛蓝便一直未敢出门,正觉得这日子过得甚为无趣,竟府上也不敢乱窜,生怕遇到了李氏和闵安氏,纠缠不清的,闹心得很。 正盘算之时宫里却来人说是明晚皇上欲在宫里头大肆宴客,也就是说卓意的寿辰将在宫里头操办,洛蓝的心顿时又跌落到谷底,像是塞满了棉絮,憋屈得慌,她这身份无论如何是去不得了,卓意也只能无赖而宠溺的让她等他回来,往年也有这么操办的,所以今年也没有理由拒绝,正巧儿大宇朝的人在这儿,也就借了个事由图个热闹罢了,洛蓝心里却憋屈慌得紧,只得叹气的份儿。 第二日下午府里头的人便像抽空了般,寂静的有些吓人,洛蓝想起下午闵安氏还来大肆炫耀了翻,打扮得可谓珠光宝气,装容画得十分精致,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美丽清秀的女子,就像尤福晋一般,可是却被恩宠遮蔽了清澈的双眸。 夜色静静的降临,星子点点闪闪,灵素伺候着草草的用了些膳,便趴在精雕的黄花梨木窗前想些事情,镂空的窗时时钻出稀疏的寒意,一旁的火烛随风跳动着,心里沉沉的,想着辅顺王府,想着此刻在牢中拘禁的阿玛,想着对她忽远忽近却隐忍于心的卓意,想着她注定是要辜负的名允…好多的事情搅得胃里面翻江倒海,原本以为进了宫成全了阿玛,自己即使在宫里头了然了此生又何妨?卓意…实在不该出现。 正思琢着,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撞开,一股子风吹进来,烛火偏向一边,只剩下小小的火头,屋子里瞬间暗淡了下来,洛蓝猛地一颤,着实被吓到了,抬眼望去,惊呆住了,硬是僵在那里挪不动脚,寒意贯穿着四肢,双唇微微的颤抖,千丝万缕的心绪顿时化为灰烬,竟有一丝想哭的冲动,终究还是来了。 名允眼中的惊喜转瞬即逝,瞪着混浊的双眼,脸色铁青,颧骨突起,脖颈处的青筋微微暴起,“原来,你竟真的在此。”名允慢慢走近她,心里的伤痛渐渐深入到骨髓,“路上我很矛盾,既希望你在,又希望你不在…洛蓝…”名允紧紧的抱紧她,生怕一切只是个梦,心痛得无以复加,洛蓝的骨骼被他压得生疼,清泪终于忍不住的往下掉。 “洛蓝…伤害我的…不该是你…”名允沉沉的说道,咬牙切齿。 回宫已有几日了,名允竟一次也未回过永阳宫,洛蓝一想到那夜他那受伤的眸子心里便像被撕扯开了,血淋淋的。似乎这里也被隔离了,除了几个陌生的丫头奴才,其他的人更少的走动,洛蓝的出走名允降罪于春儿和小达子,春儿发配去了浣衣局,而小达子去了南门留守,洛蓝心里便象缺了一口儿,名允这是在警告她,可他们又有何错呢? 不想名窨今日却有闲暇来永阳宫走动,依然白色的锦袍,金缎绣心带束腰,麂皮靴子,面色比上次见着红润些了,竟有几分象是宫里头养尊处优的阿哥贝子了。 洛蓝正在院子里边看着书边煮着茗茶,紫砂壶里头“咕隆咕隆”的沸腾着,阳光和煦的打在身上竟有了三分的困意,小丫头翠梅听洛蓝说夜里老爱盗汗,半夜睡不安稳这会子正在一旁做着绣枕,说是向太医那边仔细问过了,在里面塞了些个药草可助睡眠,洛蓝也就不管她了,免得薄了她的心意。 “三嫂这甚好的兴致啊。”洛蓝忽觉眼前一团黑影挡住了阳光,眼前一阵漆黑,细眯着睁开双眼,有些惊异,倒不成想到名窨会到此。 “十一爷怎会有如此闲情到这冷院子溜达了,这大宇的人这么快就回了?”洛蓝坐直了身子,端了杯茶仔细抿了口,一股清香入肺,暖意融融。 “外面闹腾得很,到你这儿来图个清静,”名窨自个儿在一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自斟自酌了杯茶,惬意得很,“三哥倒是忙坏了,眼见着起色不似从前。” 洛蓝听罢不知如何作答,言语顿时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索性又阖上双眼躺了下去,忽觉阳光有些晃眼便将书挡在眼前。 “难道你对十四叔的事儿也缺了兴致?”名窨敛起笑意正色道,洛蓝恍惚间怔住,脸色微变,书也自脸上掉在地上,阳光刺激着眼睛生生胀痛,太阳穴也似乎被压着疼痛。 “你回来的那宿,十四叔醉着酒站在北宫门足足守了一夜,一直死死盯着永阳宫的方向一夜,神情哀伤,谁拉了也不肯走,第二日清早,十四婶腆着肚子跪求于地上才把他给请了回去,不想一回府便病了,吹了一夜的寒风整个人都烧糊涂了,昨日刚微微退了些不讲胡话了…”名窨眼眸望向远处。 “那你呢?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洛蓝心如刀割,心里此刻仔细着疼痛,每根神经都在想念着疼痛着。 “其实三哥之所以知晓你在雍穆王府完全不是十四叔的错,只是闵安氏不胜酒力后的醉言疯语罢了,”名窨转过头来看向她,继续道,“我今日之所以告知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斟酌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进了宫且到了这份子,既然一切无法改变了,那日后怎么做相信你自当有分寸,你也是聪明人,理应能明白我的意思。”名窨一口饮尽了杯子中已微凉的茶水起身走出了院子,翠梅在一旁打着千。 名窨着实是他们中最为聪明理智之人了,字字在理,叫人无从反驳,洛蓝像是被人狠狠挥了一棍子般,思绪瞬间丝缕分明,牵扯着心绞痛。 第二十二章 云卧衣裳冷 虽说在名允即位前也算是个嫡福晋,正统永阳宫正屋,而现在,毕竟没有正式受封,洛蓝只能算是比一般的丫头高了些个身份,月奉上拿得也不过比大丫头们高了点,所以被名允招了去龙延厅伺候也在情理之上,洛蓝不紧不慢的磨着墨,时不时瞅他几眼,料想着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见名允面无表情的不停在折子上打着圈圈点点,厅里面伺候的人全部遣散了,就连小伍子也退到了门外候着。 外面的夜色已经慢慢降临,厅里头也越见得变得昏暗,洛蓝拿出火折子,点起烛火,顿时厅里亮入白昼,又用剪刀剪去已烧尽的火头,却不想一火星蹦了出来,稳当的落在洛蓝的手背,洛蓝忍不住的轻呼了声,赶紧着甩了甩手,名允终于按奈不住的跳了起来,脸色铁青,眉头紧皱,琉璃般的眸子深邃得不见底,执起洛蓝的手使劲的呼着气,看看微微发红的手背脸色更是难看得很。 “谁让你动啦?这么大的一人怎会这点事情也出差池!”名允急躁的轻斥道,洛蓝本就觉得这些个日子心里头憋屈得慌,经他这么一说,鼻头一酸,泪便“扑嗒扑嗒”的往下掉,名允见状噤了声。 忽然看到她手腕上清透碧绿的光华,眼神骤然暗淡,脸上透骨的寒意蔓延开来,一股子的妒意充溢着整个胸腔,一手捏着洛蓝的下巴,一手执起洛蓝手腕上的镂空镯子,咬牙切齿,冷笑道:“十四叔对你这晚辈可谓是疼爱有加,竟连如此稀罕之物也给了你!” 洛蓝不解的瞪着星眸,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难不成这镯子还有什么名堂?记得上次闵安氏见着也是激动不已,镯子玉质是不错,晶莹剔透,做工也很讲究,可并非绝品,为何他们见着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可是大宇朝使者的进贡,镯子本为一对,我和十四叔各收藏一只,夏有沁凉解暑,冬有温润护身之效,哼,竟不想转眼便给了你!”名允血红着眸子,样子十分吓人,仿佛要将她捏碎了般。 洛蓝心中震惊不已,却不想它竟来头颇大,“人都已在你这里,莫非你还在意这些个稀罕物?”洛蓝反唇讥笑道。 “你…”名允气结,一手扣住她的脑后,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身,深深的贴向自己,以唇堵住了她的嘴,洛蓝用力想推开他却紧紧的被他箝住,只能任他摆布,洛蓝被逼至桌案后侧的软蹋,被名允以膝盖压着她胡乱踢打的双腿,顿时动弹不得,名允腾出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贴身的衣物,粗糙的手掌贴着她温润如脂的肌肤。 “不…”洛蓝惊恐的尖叫,想阻止这一切,却不想名允的舌头却乘机侵城夺地,进入了她的口中,濡湿的双唇紧贴在一起。随着他贴体的抚摸,洛蓝只觉浑身的力气已使不上半点,浑身酥麻,意识也残失了几分。 名允轻解开她的盘扣,唇吻着她的耳鬓,一路到肩窝,呼出沉重而温润的气息,洛蓝轻轻的颤栗着,忽然,名允奋力一扯,洛蓝仅剩的贴体的衣物也被扯去,上身的肌肤瞬间暴露在薄凉的空气中,洛蓝吓得倒吸了口气,意识清醒了大半。 “不…不…我会恨你。”洛蓝哭着哀求道,“不要这样…” “我不在乎,得不到你的心…那么即使是人…我也要…”名允退去身上的衣物,“其他些个心思…你想也不要想!今生来世,你文洛蓝只属于我名允一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来求着我!”语闭,又吻上了她的唇。 洛蓝一股怒意直冲上头顶,张口在他的肩胛狠狠的咬了一口,名允闷哼一声,瞬时两排整齐的血印出现在名允的肩上,触目惊心。 正此时,外面一阵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爷,不得了了,德祥宫那头说如妃娘娘病情忽然恶化,刚刚都咯血了,太医们都招了去了…”小伍子在门外大声启奏着,畏畏颤颤。 名允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自洛蓝身上翻转下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捡起地上的衣服锦袍急急套上,替洛蓝轻轻盖上了条薄毯便急忙大步的走了出去。 洛蓝躺在软卧上,不急着起身,心底明明想哭,明明悲愤羞愧之意充斥浑身。可是,眼睛出奇的干涩发胀,竟流不出一滴的泪,只得死死的瞪着前侧桌案上爬满烛泪的烛火。 第二十三章 别宴 翌日,待洛蓝去德祥宫之时如妃已面如枯槁,毫无半点血色,眼窝深深的下陷,眼神涣散,乌黑的发丝凌乱的散在枕边,洛蓝见了心疼不已,,名允许是上朝去了,只剩名窨在床侧,只见他满脸倦容,白色的袍子有几分的褶皱,神情哀伤,像是只受了伤的兽类般,连平日与洛蓝抬杠的兴致也缺了,大小丫头们在一旁候着。 洛蓝走近了些,双腿竟站不住似的微微打颤,好在翠梅见状上前扶着出去了。 回了永阳宫一丝的气力也没了,半点膳食也用不下便休息了,半夜出了一身的汗醒了,而后却再未睡着,只得瞪着双眼至天明,气色确是差了几分,好在抹了点胭脂总算是不易察觉。 一早便听翠梅说是明儿个大宇朝的人就要回去了,洛蓝细细算了下日子,也差不多呆了十来日了,“据说上官朝司的外孙女被封为和雁格格,明日同往大宇朝,也怪可怜的,孤身一人便去那么远的蛮夷之地……” 洛蓝微微一颤,脖子象是被人捏住了似的喘息困难,原本她自私的以为,她的不幸可换得她的幸福,却不曾想到天意弄人。 午后,洛蓝支开了翠梅,孤身一人去了浣衣局,远远的便见春儿弯着瘦弱的身子拿着一手臂粗棍子在拍打着衣服,阵阵溅出水花,她的胸前前襟一片早已湿透了,双手泡在冰冷的水里冻得暗红,甚至起了血口子,她自小跟着洛蓝哪成受过这般的苦,洛蓝心里一阵绞痛,擦了清泪去别院,把身上除了翠玉镯子的所有的珠宝玳瑁都给了管事嬷嬷,望她先好好待春儿,管事嬷嬷见到这么多的宝贝笑得满脸的褶子绽起,连连称是。 傍晚,小伍子便送来一叠奢华的水紫色锦缎罗纱袍子和一些别致的珠宝首饰,说是皇上吩咐让她穿戴利索了出席晚上的晚宴。洛蓝坐于软凳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却觉得有几分的陌生,儿时,额娘曾说她长大必有倾国的容貌,一切宿命所归。额娘,您可知,这一切并非我想要的… 洛蓝穿过惊艳的众人,在小伍子的带领下坐到了左侧第一个位子,而后便是其他嫔妃的座位,右侧均是亲王阿哥贝子的席位,在往下便是来使大臣们的席位,洛蓝一思及到刚刚玉妃见到她的表情就觉得很是好笑,只见她像见到了鬼魅般慌张害怕,激动得无法言语,尖声怪叫,玉指颤抖着指向洛蓝,洛蓝兜着嘴角浅笑,暗想这一切会讨回来的。好不容易玉妃才被她身边的大丫头安置在洛蓝旁边的席位,嘴里面还在不停的在念念叨叨的,惶恐不已。 洛蓝转过头去,却见名允正牢牢的看着自己,只见洛蓝行云流水髻,碧绿色的珠钗镶着红色的宝石,浅黄色的吊链垂于光洁饱满的额前,两边各插了只淡蓝色的凤式钗子,嫩白的脖颈垂下两股黑亮柔顺的发丝,脸若银月,眉黛如画,眸似星辰,唇如樱桃,身着水紫色的锦缎袍子,外披浅色的罗纱,前襟绣着百花盘旋,争相怒放,一直延伸至双袖,名允不得看得痴了。洛蓝撇过头去,却未曾在右侧的席位中寻得卓意,眼神不禁一阵暗淡,心中自是多了份期挂,上次的风寒也不知究竟是好了几分。 微怔间,一袭身着异族服饰的人爽朗着笑着就了位,前面的一位是近而立之年的男子,脸型粗犷,刀刻般的深刻,浓眉大眼,想必是豪爽之人,而他后面的人洛蓝只觉一阵眼熟,与前一位完全不同,眉宇间略带几分文气味儿,俊逸非凡。 本来宴会便很无趣,除了寒碜外便是些歌舞助兴,寡味得很,洛蓝掩嘴打了个呵欠,颇感困倦不已,眼瞅着宴会应该就要结束,看了眼正席上的名允正兴致盎然的看着歌舞,洛蓝一手搭在身后翠梅的腕上准备离席,刚走至厅门时却被一道光影当住了去路,传来淡淡的麝香味,洛蓝抬首看去,却见是刚刚见到的文气的异域男子,正死死的看想自己,眸子闪着惊异和兴奋的笑意,像个孩子般抱着洛蓝跳了起来。 “总算见着姑娘了,搜寻了几日还以为是见不上了呢,真是太好了。”洛蓝被他莫名其妙抱着晃动着,头被晃得生疼,胃里也一阵痉挛,急忙挣脱着下来,仔细看着他的脸忽然记起他便是上次在街上遇到的煞星,不由得的退了两步,原便猜到他身份应当高贵,可不成想到他竟是大宇朝的八皇子,难怪上次有人会想取了他的命。 洛蓝正思忖着,却忽然被人一把扯进了另一个怀抱,腰间被死死的勒着,动弹不得,头顶熟悉的声音扬起,“原来八皇子与寡人内室是旧识啊,可真巧了。”名允字字如珠玑,妒意十足。 “你说…她是…你的…”八皇子顿时惊讶得话也说不周全,眸子里的光芒瞬间暗淡。“怎么可能?” “八皇子真爱说玩笑话,这岂有不可之理。”名允仍然维持着沉着冷静的神态,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当真?”八皇子不死心的追问洛蓝道,见洛蓝微微颔首,笑道,“这也不打紧,本皇子可以等,若是日后他待你不好尽管来我大宇找我未尔莱,以此为信!”说完往洛蓝手里硬塞了一貌似珊瑚绿松石的串珠,颗颗同样的大小,光滑圆润,通透着泛着绿色的光华,躺在手心里贴肤的沁凉,沉沉的,想必是不凡之物,洛蓝想推托,手指却被他坚定的合上。 大宇朝的风气果然豪迈开放,想不到堂堂一皇子竟不计较她已作他人妻而接受她,想是在天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端上台面上来说的。 名允的脸色瞬间更绿了,眸子都快喷火了,拢紧洛蓝往后退了步,“你想都不要想,彻底死了这条心,安心回大宇吧。”说完便转向后头的翠梅,冷冽道,“愣着干吗?还不送你主子回屋子休息!” 洛蓝终于忍不住的抿唇低笑,这会子的名允丝毫没了帝皇应有的威严气度,倒像成了争风吃醋的毛头小子了。洛蓝低低的打了个千便扶着翠梅的腕子回永阳宫。 第二十四章 对峙,此意两徘徊 第二日刚起身,翠梅便端着盆泛着热气的水盆进了屋子,眉开眼笑道,“主子起了?大宇朝的人马刚刚浩浩荡荡的刚走呢,爷一直送到了南门,那唤未尔莱的八皇子还闹着要跟您来辞行呢,硬是被六皇子给拧了回去,这会子该是出了都城了。” “恩。”洛蓝应道,掬起一捧的水在脸颊轻轻拍打,然后接过翠梅递来的巾子,“今儿个的天气可好?” “好着呢,和煦得很,主子可是要出去走走?听膳房管事麽麽说是过几日要有风雪了呢!”正言语间小丫头艾米提着暗红色的膳盒子进见了。 “恩”洛蓝坐下,心不在焉的用着早膳。 许是真是要下雪了,阳光打在身上没有前几日的暖气,空气也没那么干燥,冷风吹过来刮在脸颊很是疼痛,怀里揣着暖炉没多会子便变得温了,洛蓝不禁拢紧了赭红色的貂袄。 刚进了园子便听到有孩童嬉耍的笑声,银铃阵阵,洛蓝不禁走近了瞧去,见着一男孩和一女孩在玩耍,一旁还有几个奴才紧紧的跟着,紧张万分,生怕有个闪失。 “你是何人?”那穿着洋粉色子短袄的小女孩见到洛蓝尖着小细嗓子问道,口气很是不友善,“园子你如何可进得!” 洛蓝嘴角扬起,几分玩味的望着她,红扑扑的粉嫩瓜子脸,撅着红唇,只见她盛气凌人,约莫着八九岁的样子,小小的年纪主子的架势倒端得十足。 翠梅上前附耳回道,“这是大格格宁缨,而她后头的是她弟弟大阿哥宁仁。” 洛蓝惊异的看着两个小娃娃,却不想他们竟是名允的子嗣,仔细瞧着真与他有几分的相像,瞅着这主子的气势可不是和名允如出一辙! “哑巴了吗?还不赶紧回话!”后面的小男孩也跳了出来,约莫着七岁左右的样子,脸蛋被冻得通红,衣服穿得不少,包得跟球似的,口气颐指气使。 “可惜的是我也不知我是何人,赶明儿个劳烦格格阿哥问问你们的阿玛可好?”洛蓝暗笑自个儿这么大的人见着两个小毛孩居然有些底气不足,她的身份?呵…她如何到哪里得知? 许是他们未曾料到洛蓝会如此一答,愣了半晌,洛蓝正要转身起步离开,却被小男孩硬生生踢了一脚在脚踝处,洛蓝吃痛的吸了口气半蹲下身子,本气力算不得大,但因他脚下穿的木质盆底靴子,吃力得很。 “这是干什么?”翠梅轻斥道,然后也伏下身子,“主子,可伤到了?” “不碍事,孩子闹着玩的,”洛蓝轻拍着她的手背让她安心,站直了身子,却见男孩正倨傲的昂首看着她,一脸的你奈我何的模样,洛蓝顿时有股子怒气直冲头顶,若不是怕失了礼数分寸真想替他们的额娘阿玛管束管束他们,只得朝后面唯唯诺诺的三个奴才厉声道,“两位小主既然是交与你们照料,好生仔细着,毋把你们平日那些奴才间的行为举止教他们学了去!” “是。”三个奴才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吓得屈膝跪于地上面朝黄土。 洛蓝见是没了多大的兴致便带着翠梅绕道去了他处,也懒于和他们计较了。“爷现下的子嗣就他们吗?”洛蓝问道。 “是的,均是岳贵人所出,虽岳贵人出身不是很高贵,可不指望着大格格大阿哥了,要不怎得贵人这一封号…”翠梅毕竟在宫里呆了久了,万事都能说上几句。 洛蓝却是心不在焉的听着,名允已及而立之年,子嗣怎会如此稀少,就这大阿哥怕是万万揽不下这整个天契朝吧! 待洛蓝回到永阳宫,刚进院子便见跪了一屋子的人,个个面露惧色,最前面的是艾米,双手伏地,洛蓝看不到她的脸,只见得小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而最上位的是名允,面露威色,目光森冷的看向一屋子的人,地上还趟着茶盏的尸骸,茶水洒了满地。洛蓝不动声色的走进屋子,眼眸对上名允幽深的眸子,只见他面露喜色,转瞬即失,紧拧的眉头也轻轻舒展,呵斥道,“这是去哪了?” “是否去园子透个气儿也要差个人去您那儿秉报?”洛蓝昂起头,回瞪着他,又觉有些啼笑皆非,想必是名允以为她又不辞而别了,难怪脸色如此难看,估计在她回来前对着一屋子的奴才丫头们发了好一阵子的脾气了。 “你…”名允顿时气结,竟犯起了拗劲儿,像任性的孩子般耍起无赖,“日后出个院子便差个人来报!” 洛蓝不理他,取出怀里的暖炉递给翠梅,径自坐到一旁的软蹋上,看了一屋子的奴才丫头,这么冷的天儿,地上寒气约莫着煞人得很,于心不忍,“你们起身吧!” 一屋子的奴才丫头竟纹丝不动,大气儿也不敢出,屏息沉气,洛蓝瞥向名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居然像没事儿的人似的,无辜的很,半晌才懒懒开口道,“依你们主子的意思起了吧。”话音刚落,簌簌声,奴才丫头们起身垂首站到了两侧。 流年偷换 第一章 绛雪 自那日后洛蓝出个院子也至少有两三个人跟着,像犯人般,也不好为难他们这些个下人,想想便觉得泄气,完全失了散心的雅兴,索性待在屋子里铺了些笔墨抱着暖炉练练字打发无聊的日子。 小丫头艾米在一旁悄悄的看着一边往一侧的龛炉上添置着檀香碎末,缭缭的香气缓缓腾起。正凝神间便见翠梅进了屋子,放下手上的膳盒便轻轻扑打着身上的雪花,洛蓝见状兴奋不已,忙丢下笔墨,直冲冲的跑向门外,“外头可是下雪了?” “可不是,这会子还不见得大,地上刚露点儿白,天黑压压的,约莫着明日便可堆雪人了。”翠梅笑嘻嘻的跟了上来,“主子,您这衣服单薄了些,回屋子吧。” 洛蓝伸手,几片雪花落手心,转眼便融化得不见踪影,化成了一滩雪水,窝在手心沁凉,洛蓝有丝沮丧得耷拉着脑袋跟着翠梅艾米进了屋子。 翌日,洛蓝便早早的起了,衣服也顾不及穿,开了门便见全世界银妆素裹,白皑皑的一片,煞是让人觉得神奇,只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而已,正巧赶上翠梅端着热腾腾的盥洗的水过来,见了洛蓝的装容吓得嚷嚷起来,“我的好主子,我求求你了,好歹穿了衣服再出来,冻伤了可怎么得了!”说完赶紧回屋子拿了件披风长袄裹在她身上,洛蓝开心的抓起一把雪,捏在手心“吱吱”响,脚底下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已经漫过了小腿腹了,发出“吱吱”的声响,翠梅在一旁也不敢吱声,怕扰了主子的雅兴,主子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终于玩尽心了才发现脚下早已湿透,脚浸在凉凉的雪水里,手也冰凉通红,不禁打了寒颤赶紧跑进了屋子,将手放在热水盆子里浸着,全身一阵酥麻,通透了全身的筋脉般。 这时,艾米急冲冲的跑了进来,脚脖子上还沾染着好些雪,“主子,刚刚浣洗局的老嬷嬷差人来说一早春儿姐姐打水摔了一跤,怕是伤到腰骨了,这会子整个人都昏沉了…” 洛蓝刚听完脸色瞬变,眸瞳转黯,心顿时往下一沉,凌乱纷呈,手微微一偏半盆水便翻倒在地,生生的被浸透了大半个身子,铜盆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哐当”声,转了几圈停止了声响,翠梅艾米急得赶紧进里屋拿干净的衣物鞋袜,洛蓝踉跄的微微退了几步,忽像惊醒了般直往外冲去。 奔至浣衣局,象无头苍蝇般寻了好一会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春儿的住所,是一处阴暗的小房间,屋子甚至发出难闻的霉腐气味,春儿正躺在床上,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双唇青紫,眼睛紧闭,眼窝下隐隐的黢黑,洛蓝原拼命忍住的泪水瞬间潸然而下,轻捂住颤动的双唇走至床侧,正巧是管事的嬷嬷进来,看到洛蓝也是一脸的无赖,“姑娘看这可如何是好,人昏沉着好半天了。” “怎么办事的!叫太医了没有!”洛蓝一把火气上不来,怒呵道。 “我的好姑娘哟!咱这是什么身份,也配传太医?刚刚请大夫瞧过了,说是动了大气,伤筋动骨了,需好些复杂的药理及药石好生调养,否则,怕是往后行走及生养无能,且况这里阴气甚重,对复原有害无益…” 洛蓝恍惚着半阵,眼神空洞,翠梅抱着衣服鞋袜刚到,赶紧替她披穿上,洛蓝一动不动的任她处置,刚触到她冰凉彻骨的身子,翠梅心疼得泪直掉,双唇咬得泛白,刚准备替她换上鞋袜时,只见洛蓝疯了似的直往外面跑,翠梅硬生生的跪倒在地。 洛蓝一路奔到龙延厅,路上被积雪绊倒了无数次,身子上沾着雪水,浑身早已冻得麻木,洛蓝到的时候,傅离傅将军、二爷名矢、老八名煜、还有十一名窨和名允均在大厅在商讨议事,见洛蓝这般均模样吃惊不小。 名允脸色铁青,眸子里散发着怒火,脖颈处青筋暴起,让人不寒而栗,名允火冒三丈的三步并两步的走到洛蓝面前,“这是做什么!疯了不成,不想活了还得我批了才行…”语未毕,便长臂一挥一把抱起她在众人诧异得目瞪口呆的注目下往耳厅迈去。 第二章 初愈 洛蓝想使劲挣扎着下来,可无奈浑身冻得毫无知觉,半点气力也使唤不上了,“放我下来,求你遣太医去看看春儿,我求你…求你…”洛蓝竭尽虚脱的说道,声如蚊呐。 名允脚下一顿,继续往前走,将她安置在软榻上,替她脱掉了被雪水冻凝的鞋,只见她双脚通红,有几处甚至皲裂,露出暗红的的血口子,触目惊心,名允不由得“咝”的倒吸了口凉气,朝身后的小伍子厉声吼道:“还不去赶紧宣太医!快!”。温热的大手附上洛蓝冰冷彻骨的双脚,不停的揉搓着,脸色越发得难看,一言不发,阴郁着脸色,像是闹着脾气的孩子。 “求你了…宣太医去看看春儿…”洛蓝泣不成声。 “你还顾得及她人?你是故意来惹怒我的么?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你…成功了…”名允顿时语气几分哽咽,手心也给她捂凉了,索性半跪着将她的双脚塞进了自己温热的怀里,双手抓起她的双手揉搓着,希望能散开血於。 洛蓝睁开双眸,惊呼道,“使不得!”刚恢复点知觉的双脚不安分的轻轻踢打着想抽开。 “不想活了你尽管挣脱拭拭!”名允怒不可竭的吼道,眸子里布满红透的血丝,象头发怒的狮子般。 翠梅正好抱着鞋袜赶到,见状一下子扑倒跪于地上,隐隐抽泣着,洛蓝也噤了声,缓过神来,渐渐地开始感觉到手脚火灼般的疼痛,直通心脉,折腾了大半天怕是只剩下喘息的份儿了。 半盏茶的功夫,小伍子急冲冲的邻着药匣子领着年迈的胡太医来了,名允立刻退后,让开地儿给太医看诊。老太医看名允如此紧张也觉察出滋事体大,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慎重的诊断,一会儿的功夫便直起了身子,脸色凝重。 “胡坐堂可瞧出了什么?”名允急切的问道。 “福晋乃是寻常的疮疾,系肌表阳气不达,加之寒邪侵袭,致气血运行不畅,经脉被阻,气血凝滞肌肤而成,足上尤为严重,已起疱疹,甚至溃疡,如不好生照理怕是寒冬将行走有碍…” 名允越听脸上怒气更为凝重,捏紧双拳,指节泛白,太医有几分畏惧地吞了口唾液,继续道;“因福晋是新伤,若好生调理理当可根治,可‘春夏养阳’之法,利用夏日之高温,阳气充沛的有利时机,调整阴阳平衡,使疮疾得以恢复,另早晚需揉搓伤处活血化淤,如今臣即刻开方,照此方调服便可…” 名允示意小伍子随后取方,又命翠梅带路让胡太医去浣衣局瞧下春儿,等人尽撤了,望向洛蓝,只见她沉沉的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垂着,隐隐的泪痕,撅起的红唇,名允心疼的叹了口气,轻伏下身子,在洛蓝唇角印上一吻。眼眸暗淡,垂下眼睑,究竟…要寡人拿你如何是好! 洛蓝慵懒的坐在窗前的软榻之上看着外面一望无垠的白色江山,隐约会有几片雪花随风在空中飘飘荡荡,身子上被翠梅她们紧紧覆着两条厚厚的麂皮毛毯子,脚下踏着温润的暖炉,手上也仔细的端着一只,捂着手心脚心已微微的爬出了细汗。只因名允曾下令倘若瞧不好落下个病根便让胡太医提头来见,吓得胡太医丝毫不敢含糊,不但每日必来永阳宫,更是亲自调制姜酒和 防己、白术之汤药抗炎症。好在胡太医艺术高明,没两日足上的伤口便愈合得相差无几,怕是再过一两日便可下地了,只是逢半夜便奇氧无比,手足燥热不安,翠梅艾米便轮流在床侧替她揉捏。 今年的冬天可惜了,第一场雪竟是如此浪费了,好在春儿已搬回了偏卧,如好生照料理应不会留下大患,洛蓝忽然思及到当日名允心疼到愤恨的眸子,便像囫囵吞了口滚烫的汤水似的,心中百般不是个滋味,针刺般疼痛。 正微怔间,便见翠梅赤手生生的捧着一团白得晃眼的雪团进屋子,许是屋子内点了香蕈温度较高,雪团刚进屋子没多久便呈现不寻常的透明白色,“主子,第一场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可不,过两日怕是便要融化去了。”翠梅将雪团置于一旁紫檀明坛。 “仔细你的手给冻坏了,”洛蓝兜着嘴角浅笑轻斥道,这个傻丫头,顿时洛蓝心中暖烘烘的,幸好身边的丫头灵透细心。 “不碍事儿,翠梅粗手粗脚哪那么容易伤到,翠梅还要照顾主子呢!”翠梅替她按好身上的毯子,犹豫道:“主子…” “恩?什么?”洛蓝抬起头疑虑的看着她,“何事如此凝重?跟艾米那丫头拌嘴儿了?” “刚儿听说如妃…怕是…过不了…这个冬了,现已气若游丝,仅依嘴含参片维持元气,几个太医瞧下来都摇头说尽人事听天命,皇上已从昨儿个晚上守到这会子了,连早膳动也未动便叫撤下了,还有震远王爷和六格格…”春儿说着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洛蓝的心瞬间“咚”的一声沉了下来,眼前晃过上次见到如妃那张惨白的脸,生命何其的脆弱,竟这般禁不起伤病的折磨。太阳穴硬生生的胀得疼,双眼也干涩疼痛,洛蓝轻轻躺下身子,眯着双眼,脑中一片凌乱,如漫天的飞絮迷离。 第三章 名煜初访永阳宫,乱花渐欲迷人眼 因外面的雪渐日的融化,路面化得泥泞不堪了,处处潮淹淹的,洛蓝因脚刚有些复原不便出去走动,免得污蚀了伤口,便老实在屋子里待着,无趣的很却也无奈,好在翠梅体己,不时的会讲些笑话逗乐。其间名允也来过几次,脸色都不是很好,精神不济,怅然暗淡,眼瞧着憔悴了几分,下颚的胡渣密密麻麻,许是因如妃的病情放不开心,转了几圈便走了。 洛蓝正手执藤绷,兰花的花枝已蔓延开来,嫩黄色的花蕊,恍惚间,一团影子大跨步进了屋子,紫襟布衫,祥云绣心搭肩,腰间系着镶着碧玉松石的明黄腰带,足下蹬着青灰赭色的貂皮纹理靴。 抬首瞧去,却不曾想到却是老八名煜,只见他促狭着看着她,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翠梅见状,欠了欠身便悄悄的退至门外待候。 “什么风儿把八爷您吹到永阳宫这边来啦?”洛蓝丢下藤绷,眯起双眼,白皙的脸上笑意如水波般荡开。 “还有兴头来戏谑我?你这几日可成了宫中趣闻呢,谁人不晓永阳宫的洛蓝主子虽未听封,却已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名煜找了个舒服的软座坐下笑着说道。 “八爷讲此话听了倒像是在笑话洛蓝呢!这谁人又不晓永阳宫已被冷落数日了。洛蓝如今自个儿的身份还是知道的。”洛蓝细细的看着他,别说,撇开名煜是二王爷名矢那头的人不谈,名煜怕是数位阿哥中相貌最为出众的了,体型秀颀,丹凤魅眸,一眼下去甚是赏心悦目,洛蓝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第一次在园子相见之时,只觉他言语轻佻,想必是风流之人。 “别说身份这些个虚名了,那也不是洛蓝你所在意的玩意儿,虽兄弟们在他跟前不敢提及你,可老三的这份心思我们这些个兄弟可都瞧在眼里呢!” “难不成八爷今儿是来当说客的?” “那倒不是,只是上次在龙延厅见你伤得理应不轻,故今日方得空过来瞧瞧,现今看来想是不碍事了。” “八爷挂心了,没大碍,这两日可下地走动了。” “好了便罢,好生照顾自己,不该上心的就千万勿往心里头去,要是有什么事儿我这头能照应得上的尽管派个人来知会声便可。”语毕,名煜站起身子,拿过桌案上摆放着的兰花刺绣藤绷,指腹轻抹兰花嫩黄的花蕊,深情黯然,轻蹙剑眉,喃喃语道:“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 洛蓝心中微怔,垂下眼睑,愣了半晌,这诗是第一次进园子时随意说的,恍如隔世般,却不想竟给他记了去。待洛蓝缓过神来名煜已移步走了出去。 就这样在屋子里闲来无事练练字亦或是刺绣养神,守着自家的小院子,与世无争,日子倒也过得飞快,春儿虽说还未能下地,但也好得差不多了,有句话道是心宽体胖正是验了,洛蓝眼瞅着起色比前几日好多了,容光焕发,翠梅见了也开心不已。 胡太医偶尔还是会过来瞧下愈合的伤口,留下些姜酒在奇氧难奈之时涂抹,约莫着这边的情况均一字不差的传到名允那里了,要不然照着他那火爆性子怕是早胡咧咧的上门了。 其他个妃嫔什么的平日本就不往来,如今也怕是忘了有她这么号人了,玉福晋约莫着躲她还来不及呢! 听艾米讲是近来名允均是在怡沁园尤妃那儿留夜,就连尤妃房里头的丫头也嚣张得很,去膳房取膳盒时怡沁园的总归第一拨,艾米气鼓鼓的嘟囔着粉唇,小脸涨得通红,洛蓝听罢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滑稽的很,玉妃想方设法、机关算尽想去了洛蓝这一心头之恨,却不想百密一疏,到头来她也未曾得到什么。话说回来,作为帝王—一国之尊,名允后宫确是需得充实,涉及到子嗣及母仪天下之事的已不是家事了,这已牵扯到朝都之事了,说是云太妃和太嫔也已多次纳谏,却被名允因是如妃病情恶化而给推托了。 第四章 如妃甍逝 天刚微微擦黑,用完晚膳觉得有些乏了,洛蓝侧躺在床榻上眯着眼睛,思绪早飘到别处,翠梅在外厅细细的收拾着,艾米则派遣到了偏卧去照应着春儿。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西外头传来三声钟鼓声,浑厚悠长,几欲要震破了耳膜,洛蓝猛的一颤坐了起来,手紧紧的死抓着被角,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不上不下,整个心纠结在了一起,眼睛空洞而惧怕的看着窗外的一片昏黑,双唇轻颤。 “翠梅…翠梅…”洛蓝扯着嗓子朝外厅嚷着,几分哽咽和恐惧夹杂其间。 “来了来了…主子这是怎么了?”翠梅急急从外厅赶过来,手上还拿着擦布。 “快出院子打听下发生什么事儿了…快快” “是”应完翠梅便急忙往外跑去。 洛蓝心知恐有大事发生了,朝中钟鼓想起不是将士凯旋便是亲贵皇室有人甍逝。近日朝中并无战事,那么…不敢再往下想,坐也坐不住了,洛蓝索性起了身子,简单的穿了些寒衣坐到窗前的榻子上望着窗外等着翠梅回头报信。 正等着心焦时,翠梅跌跌撞撞的回来了,神情恍惚,紧咬着唇,眼泪含在眼眶直溜溜的打转,“主子…” 洛蓝顿时心里像是压了块千斤大石一样,直通通的往下坠,下面是千年冰窖,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双拳紧窝,恍惚了片刻套上捺底绣花长靴便往德祥宫跑去,一路上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奴才丫头,表情哀伤沉重。 洛蓝远远的便见德祥宫外簇跪着一群人,基本上像是各个宫的大丫头,进了屋子果真见着各宫的主子都在抹着眼泪,洛蓝直直的往床边走去,毫无知觉,只见如太妃双眼紧闭,才几日的功夫人已瘦得皮包骨头了,名允、名窨、名倩,名煜、名矢等王爷格格们均列至前排,名允深埋着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在这深宫之中也怕只有如太妃才是一门心思的真心对她的吧,就像简单的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辈儿般待她,洛蓝想着想着,心头一酸,眼泪直簌簌的往下坠,眼前的一切混浊不堪,猛的像是被谁绊倒一阵踉跄跪倒下来,额头巧撞在了一旁的暗红色的实木雕纹椅子上,顿感眼冒金花,脑门上扯着心尖儿疼,洛蓝索性就原地趴跪在地上嘤咛,实在没那气力起身了。 名允名窨两兄弟足足守了三天的孝,其间只是草草的喝了些粥饮,下巴上青渣一片,眸子却迥异清澈。整个朝宫陷入一片沉静哀痛,气氛压抑得很,第四日出殡,先是皇室太妃太嫔阿哥格格等上前尽孝礼拜,接着便是朝臣参拜,但因先帝处于半清醒半混浊状态便免了朝礼,派了些个奴才在贤祥殿伺候着,免得出了岔子。洛蓝心里暗地儿叹了口气,如太妃怕是走也走得不甚安心,就连最后一程,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也未曾来相送。正抬眼间,远远的望见卓意正低首立于前侧,身着灰白色的麻布袍子,看不见他的脸,而他的身侧是妙佳氏,小腹微微隆起,想是有了四五个月了。洛蓝痴痴的盯了好一会,正好卓意也抬眼看了过来,眼底深深的隐忍疼痛,轻扯了几下嘴角,似乎像是有话要说,可又无从开口,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凝结,洛蓝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匆忙把头侧了过来低垂着,不敢有任何动作,更不敢有任何的遐想,一切已经由不得她了…… 如太妃出殡后一切又归于平常,只是各宫的衣物比平日素雅了几分,一切恍然是做了个恶梦般,雪已化尽,天日渐的暖和起来了,却不想如太妃还是未能够撑过这个冬天,因抚帝有功,追封为贤淑太皇妃…… 洛蓝抱着暖炉沉思中,却忽然一人影急飕飕的进了屋子跪在跟前,却不晓竟是小伍子,“福晋,您还是去瞧瞧爷吧,几日未曾好好用膳,人都眼见着消瘦了几圈,这会子又在龙延厅发火,奴才丫头们实在不敢靠前,只能来请福晋您移步去望能劝着点…” “你这是奔错地儿了吧,上面有太妃太嫔,下有尤妃玉妃岳贵人,再往下还有亲王贝勒的,何时能轮到我这永阳宫这头呢,回吧!”洛蓝不再言语,躺于软榻上闭目养神。 “怕是也就只有主子您才能劝住了,要不然奴才们也不敢来叨扰您,奴才们实在是怕爷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洛蓝俨如未曾听到般置若罔闻。 翠梅见状忙上前拉起小伍子,“伍公公您还是请回吧,没看到我们主子也是力不从心嘛,万事儿不是都有个规矩,您也不能逼着咱逾矩不是…” 见洛蓝还是没有丝毫动响,小伍子终于慢慢的起了身,伏了下身子失望至极的跟着翠梅往外走去,洛蓝待人走尽方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名允啊名允,此时你怎可闹起这小孩子脾气,先不说这往下有名窨这个亲如手足的弟弟需你顶撑扶持,这更往下还有黎明百姓,你是万事不言于表、处事不惊的千古帝王啊! 第五章 龙延厅尴尬面圣 戍嫩再起波澜 冥思苦想间,洛蓝更是坐立难安,心头像是万只蚁虫啃咬般,索性扔下书卷一骨碌起身往龙延厅走去,翠梅也紧随其后。 待她至龙延厅时,小伍子等一干奴才均候其外,小伍子见到洛蓝像是见到救星般欢喜不已,洛蓝就想不明白,凭什么他以为她能劝住名允。 洛蓝接过一旁丫头的茶托,看到正是名允喜爱的紫砂纹碗托杯子,不禁会心得朝那丫头笑了下,难为是个剔透心儿的丫头呢。 洛蓝进去了马上便后悔了,恨得贝齿咬得“咯嘣”响,直怪自己未曾跟小伍子打听清楚多管了闲事,马上想缩着脖子回头显然是来不及了,只见一大群人齐刷刷的看着自己,表情各异,洛蓝询眼望去却看到了卓意正眸子复杂的看向自己,心头一惊,茶托竟差点因手心不稳而翻落在地,名赫表情淡然,名窨名煜纯粹一副看好戏的闲散样子,兄弟间好似独独缺了名矢,名允眼眸布满血丝,脖颈处青筋还微微突出,神情冷洌,地上一折子撕得粉碎,显然是刚刚发过火,见到洛蓝,眸子却好似柔和了几许。 洛蓝秉住呼吸,轻手轻脚的将茶杯放于名允眼皮子底下的桌案上,正欲转身出去时却被唤住,“就在一旁伺候着吧!”名允睨了她一眼,双手背后继续道:“胡新仁既然胆敢逃逸到戍嫩,那么我朝便可直接去要人,他们没有不放人的理由,且况多年来两朝并无纷争,岂有此理!” 洛蓝悄悄的退至一旁,心里暗自叫苦连迭,站着怎么个姿势都觉得别扭,只得使劲儿绞着袖口一门心思的盯着龙纹盘旋柱。 “这不是摆明了要挑起战事?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老八名煜却是最沉不住气的拍案而起,剑眉似乎都要倒立起来了,名赫见了瞪了他一眼,名煜不好发作又恹恹然的坐下。 “要道是趁这个机会收了戍嫩这块肉也不是不可,只是前年刚把烁景格格嫁到戍嫩,擅自发兵怕是会受到累及,若是可以,务必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保她周全才好…”卓意蹙眉说道。 “十四叔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可是两兵交战必有伤损,若他们真有心拿烁景来挟持我们难不成我们还弃甲求和不成?”名窨反问道,名允和名赫抿唇不语,眉头拧得老紧,气氛顿时异常压抑尴尬。 沉静了好久,名允终于缓缓开口,语气柔缓,却是字字清晰,“自古女子嫁出去便是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之理,那不是叫人笑话了去?倘若发兵也想不了那么多,这次怕是戍嫩有心与我朝为敌…” 卓意为人仁慈,总是考虑周全了,生怕伤害到无辜,而名允做为帝王却是凡是以大局为重,冷静睿智,洛蓝心底暗暗的吐了口气,何苦来哉在这听一群男人商讨国事,像个傻瓜似的,无趣得很,不想心思却飘向了别处… 忽然洛蓝被一声给唤醒了,整个人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的直跳,惊甫未定,却见名允一张放大的脸在眼前,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似笑非笑的样子,捉摸不透,洛蓝故意板着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侧过头去瞧,却见卓意阿哥们已经出了门去,小伍子唤了奴才在收拾折子的残骸。 “站着也能走神?当真如此无趣?”名允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嘴角坐于椅上,端起杯子轻拨茶叶。 “怕是凉了吧,换了吧!”洛蓝一把夺过杯子递到一旁的丫头手上,示意她去换杯。 名允苦笑着收回了手,顿时又陷入了沉默,洛蓝低着头,死死的盯着地面,心里头却向灌满了空气,憋屈得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脖颈勒得酸痛。 正神游时,忽然被一把抱了起来,“呀”,洛蓝轻呼出声,一手搭在名允的脖颈,一手紧抓他的袖口,生怕一个不稳掉下去,丫头奴才们不无惊讶的往这边瞧,眼珠子差点要掉下来。 “快放我下来,别丢了礼数!”洛蓝轻斥道,名允瞪了她一眼,又不得不垂下头来,脸颊火灼般潮红。 名允将她安置于桌案后面的软榻之上,按住她的膝盖,“别动!” 洛蓝心里七上八下,心想丫头奴才们这会子都在想是不敢乱来吧,想着想着,心竟然也安定下来,索性偏过头来看着他。 只见名允撩起她裤管的下摆,脱去了她的靴袜,“咝…”一股凉意袭来,洛蓝忍不住倒吸了口气,缩了缩脚。 名允温热的双手握住她的双脚,看着上面业已愈合的伤口,深深的叹了口气,洛蓝瞥见脚面上丑陋的伤痕,想缩回脚却被他握得紧紧的,侧过头去却见丫头奴才正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瞧,一阵尴尬又急忙扭过头。 “都好了吗?近日还会痛痒么?”名允低沉着头,半侧着身子,只瞧得到侧脸,紧绷着线条,双手按住洛蓝的脚面在伤口处揉捏,力道适中。 “不碍事了,偶尔半夜会有些氧而已,胡坐堂说是痊愈的征兆…”洛蓝回道,心里却觉愧疚万分,某些心绪似乎正在融化。 “他可曾说这些伤痕可否除去?” “说是日久了自然会退去,费些时日而已…” 一阵沉默,出奇的安静,洛蓝清晰可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双脚传来他掌心的暖意,直通心窝。 “晚上去你那用晚膳,一会你回去安排下…”名允手微微顿了下,心里好似期待着什么。 “恩…”洛蓝缩回了脚,“我就回去让翠梅他们准备。” 歼子岚要说声抱歉,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选的是未完成,页面上显示的却是已完成,我会尽快跟网站联系的。 第六章 一目倾心为红颜 晚膳名允用得很少,洛蓝因胃口本来就不是很好,心里局促更是吃不下,倒是可惜了一桌子的饭菜,饭后喝了些茶便让人把桌子撤了,名允坚持让小伍子把胡太医唤来又繁琐问了一阵,确保没落下病根才安下心来,洛蓝想想便觉好笑,竟像个孩子般。 许是白天无事休息太多,晚上反却睡不安稳,想着些事情,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洛蓝轻轻翻了个身子,刚好看见名允俊逸的脸,棱角分明,剑眉鹰鼻,紧抿的双唇,突突的颧骨,如太妃的甍逝着实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些年,如太妃便像对待名窨名倩般待他,在帝王之家实属难得,叫他怎能不难过。 兄弟们之间的皇位之夺,后宫妃嫔间荣辱之争,天下苍生的繁荣安康…哪一样不像千斤担般压抑在他的心头喘不气儿?心里面还有哪一块地方能够随他安放自己? 洛蓝心儿纠结起来,思绪千丝万缕的缠绕,这个让她无从恨起的男人,这个对她百般温柔呵护备至的男人…细细的指腹不经意的抚上他的眉头,心中暗自期盼,这里从此不再紧皱… 名允怕是也未睡得安稳,竟被惊醒,眸子闪过惊异,在夜盏下熠熠闪亮,洛蓝吓得急忙缩回了手,脸颊泛红,眼神慌乱,像是做坏事儿被逮了个现行似的。 “怎么醒了?脚又氧了么?”语毕,起身便要去帮她揉捏。洛蓝急急的按住他,“没有,只是醒了便睡不着而已。” 名允听完呼了口气,帮她掖好了被褥,自己也躺了下来,侧躺着身子,面对着洛蓝。 “洛蓝何德何能让你对我如此…”洛蓝轻声呢喃。 无语凝噎,名允牢牢的看着她,眸子里柔情万分,洛蓝瞬间觉悟,原来柔情也可将人溺毙,他从被褥中抽出手,指腹划过洛蓝的脸颊,微微的薄茧,轻轻的替她将额间的乱发别至耳后,身子往前靠了靠,将洛蓝紧紧的抱在怀里,埋首于她的颈发间,洛蓝是如此清晰的闻到属于他的气味,如此真实的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她可以感受到他的伤痛、隐忍和无奈。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是如此倔强的要讨了她去,即使不惜威胁到自己的皇位。 “你和其他的女人不同…”忽然名允沉沉的说道,“别人可以当我是君王,你的眼里,我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我需要这样的感觉…我喜欢你倔强而清澈的眼眸…毫无忌惮的看着我…洛蓝…”呓语般的呢喃。 洛蓝躺在他的怀里,意识渐渐薄弱,她终究是个女人,想要的不过是院前的三分温暖而已。 第二日洛蓝起身之时,名允早已离去,身侧的床榻业已冰凉,想是离开多时,翠梅边叠着被褥边说道:“主子,爷走时说是今日午后阿哥格格们在南门马场赛马呢!说您老呆屋子里也困乏得很,一会子让小伍子送身衣服来,让您也去透个气儿呢!” “恩,爷走前可有用过早膳?”洛蓝问道。 “用了,用了碗银耳桂圆粥,还有两块桂花杏仁糕,”翠梅将整理完的被褥放至一边,又走过来替洛蓝梳理发髻,“爷还打趣说是永阳宫的东西就是香呢!” 洛蓝不经意的轻扯唇角,看着铜镜中的人儿,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螓首娥眉,樱桃樊素口,巧笑倩兮,与记忆中额娘的容貌有几分相像了。 “主子又出神想什么呢?”翠梅轻拢发髻笑问道,“甭看了,我们家主子犹如月仙下凡呢,要不爷怎会如此紧张呢?” “瞎贫!”洛蓝娇笑着轻斥道,“小心让别人听了去笑话!” “翠梅可没有瞎说,那日爷见主子受了寒伤没见他脸上有多焦急哦,就连胡坐堂也吓去了半条命呢,今儿个早上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丫头们不可吵醒您呢…其实,翠梅也看得出主子对爷也是越来越上心了…” 洛蓝猛的一怔,心似乎漏跳了一拍,噤声不语,楞楞的看着铜镜儿里头翠梅熟捻的盘着简单的婉凤发髻。 “对了,春儿可起了?”洛蓝挥挥脑中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问道。 “春儿姐姐早起了呢,刚刚去了后院子,说是今儿个光头好去摘些冬菊和杏梅晾晒给主子日后煮茶用。” “早上儿湿气重,你去把她唤回来吧,可别落下个病根。” “说过了,可春儿姐姐说不打紧,躺了这些个日子去透个气儿,说一会等主子醒了来呢!”翠梅眉飞色舞的讲着,丝毫不象是在宫中呆了几年的丫头了,也幸好有了她,要不然这些个日子也非得闷出个病不可,说是原本是伺候烁景格格的,后来烁景嫁去了戍嫩,名允见她还算灵透便收进了永阳宫。 第七章 马场惊魂(上) 午膳前会子名允果然命人送来了马靴旗装服,红亮亮的色子,锦绣圆底领口,双襟草绿色枝叶蟠沿至莲花袖口,紧紧的一排盘丝扣子,洛蓝见了甚是欢喜,拿起衣服比划了半天,兴奋劲儿过了刚抬起头,却见送衣服的奴才正是小达子,心里更是一阵欢畅,春儿、翠梅和艾米在一旁但笑不语。 午后小歇息了会儿便被春儿那丫头催着出了院子往南门马场走去,远远的便见着红红绿绿的簇拥着一群主子奴才,还有时不时的马蹄声和马嘶声。春儿怕是真的闷坏了,显得异常的兴奋,脸颊通红,眸子闪着灵动的光彩。小达子在前头带着路。 刚进人群便见老八和十一两兄弟在赛着马,泥地上发出沉重的“嗒嗒”声,一身着粉色戎马装的女子也骑着匹白色的小马在旁边转悠着,正襟危坐,想是新手上路,一旁的奴才也在叫喝着,异常的热闹,洛蓝死死的扯着春儿的袖口,怕这丫头一兴奋给走失了。 洛蓝瞥过头去却见玉妃等几位娘娘都在不远处,满面欢喜,谈笑风生,怕是也见着了洛蓝,瞬间满脸的笑意僵硬在脸上,但一会子的功夫便缓过神儿来了,谈笑自如,没了丝毫的尴尬之色。 洛蓝侧过头继续看爷们赛马,却见他们已骑回头来了。两匹马足足有大半个人高,在原地转着圈子,层层淡淡的泥土弥漫开来,棕黑色的鬃毛在光日下油亮油亮的,煞是意气奋发。 “十一不愧是我们的天契朝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啊,马术可见一斑!自叹弗如!”老八拱手相让道。 “八哥说的是什么话,咱们这不是并驾齐驱嘛!”名窨抬眼正好看到洛蓝在人群中,便骑着马走了过来,马在洛蓝跟前仰了头停下,鼻子里喘着灼热的气息打在洛蓝的脸上脖颈里怪痒痒的,洛蓝“咯咯”笑着别开脸。 “三哥还担心你窝出惯儿不肯出来呢,我也寻思要不要差个人去叫声呢,要不也溜溜?”名窨半趴在马背上,抚着马儿的光滑的马鬃。 “原本想的,可瞧着这马怪吓人的!”洛蓝笑着摆摆手。 “不打紧,三哥让给你留着匹小马,性子温和得很,”说着又转向后头,朝后面的一青衣小厮道,“去,把那马拉来!” 不一会子的功夫,一匹棕红色的小马被便拉了出来,看眼神便知脾性温和,在泥地上踢着蹄子,鼻子里还时不时呼着热气,洛蓝腆着胆子摸了摸马脸,竟没有分毫排斥的反应。 “可骑着溜溜看,小纪子,伺候着!”话毕,身后拉马出来的奴才站到了马侧半蹲着身子。 “主子,试试看吧!”春儿在一旁推了推她。洛蓝狠了狠心便一手按着马颈,一手搭在小纪子的肩头上,一脚踩上马镫旋了个身子安稳坐了上去,双手死命的揪着马鬃不敢撒手。 “双脚夹紧马腹便可,双手抓着马鞍,不必担心。”洛蓝微微抬起头,说话的正是老八名煜,骑着马走近,看着他骑马实在有几分怪异之感,不似名窨般豪气干云。名煜挥了挥手让他的小厮过来帮洛蓝牵着马缰。 洛蓝照着他的话做,果真觉得有几分的安妥,竟也放宽了心,没有了刚刚那会子的惧意。“行了,你们去玩你们的吧。” “小纪子你在这儿仔细伺候着,有任何闪失定不饶你!”十一厉声命令道。 “是,十一爷。”名唤小纪子的奴才应和道。 “八哥,咱走吧,怕是名殊和二哥要等得不耐烦了。” 名煜扭过头看了眼洛蓝,眸子闪亮,努努嘴没说什么便掉转了马头和名窨往场地的另一头走去。洛蓝顾不得许多,在马背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春儿在下面笑眯着眼睛抚着鬃毛。小纪子则牵着马缰慢慢的往后面宽敞的地儿走去。 “主子,您怕是我们天契朝骑马最慢的主儿了!”春儿咧嘴打笑道。 洛蓝狠狠的睨了她一眼,“又不是要战场驰骋,要了速度有何用?” 正闲谈间,一青色的影子印入眼帘,却不想竟是避洛蓝唯恐不及的玉妃,后头还跟着岳贵人等几个丫头,“爷对姑娘的好可叫人羡煞了呢,方才我说是要骑这小马驹,十一爷死活没肯,不想是替姑娘留着呢!”玉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洛蓝看了她一眼,抚着马颈,心里在寻思着她这又是唱的哪出戏,“爷细心之人,怕我在屋子里闷出病来故让人唤了出来。您要是想骑大可去让他们给你再寻匹过来嘛!”洛蓝扭过头,不打算与她闲扯,这种人居心叵测,还是少搭理为妙,上次的账还未和她算呢! 小纪子见洛蓝并无闲谈之意便拉着马缰继续向前,没走几步,马却忽然像是疯了般嘶叫了起来,胡乱挥舞着蹄子,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小纪子死拽也拽不动,硬生生的给扯着飞了出去,春儿躲闪不及,猛的被踢倒到一边,怕是伤筋动骨是免不了了,急得在一旁叫嚷。洛蓝顿时吓得没了主意,脑子中一片混乱,只得死死的抱着马脖子,随着它乱奔乱跳,生怕给飞了出去,胃里头一阵痉挛,一股子血液直冲头顶,耳朵里面阵阵轰鸣。 “主子!小心哪…” 洛蓝听到春儿声嘶力竭的叫喊,胆战心惊的侧头看,却见已失去心志的马儿正冲栅栏奔去,洛蓝顿时吓得出得一身的冷汗,忙埋头于马鬃。 第八章 马场惊魂(下) 正慌乱间,忽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间或听到有人抽气声,马儿昂着头跺着蹄子,鼻子不停地呼着气儿,洛蓝抬起头不敢动身子,泪眼婆娑,模糊间却见卓意立于马的前方,紧贴着栅栏,牵着马缰,脸色微和,翩翩风度,死死的看着洛蓝,腰腹和手臂处有些淤脏,怕是刚刚在训马时磕到栅栏了,也不知道伤得是否严重。 恍惚间,洛蓝被人从马背上旋身抱了下来,洛蓝转头看去,正是不知何时到马场的名允,瞳孔细小,看不出他的情绪,“可以站吗?” “可以…”洛蓝着实吓得不轻,胡乱伸出手紧抓着名允的手腕,脸上毫无血色可言,言语困难只得嗫嚅道,一切像是梦魇般。 “来人,把这畜生拉下去屠宰了!寡人不想再看到这畜生!”言语间,见一小厮趋步走近。 “慢…”洛蓝正欲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皇上本要了一牲口的命倒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怕是畜生有口难言反倒是予了他人使坏的机会。”卓意将马缰给了一旁的小纪子,拍了拍手,眉目间似乎有几分的怒气,面目阴霾,一手搭在一小厮的肩上,怕是伤得不轻。 名允寻卓意的目光望去,只见小马儿的臀部不起眼处正汩汩的流着暗红色的血水,沾湿了皮毛,触目惊心,就连空气中也似乎有股咸咸的血腥味儿,名允的眸子瞬间变得犀利,眼底缓缓腾起血色,犹如狂风暴雨来临般,面色僵硬,抬眼看向后方的玉妃和李贵人等一群早吓得七魂飞了六魄的主仆。 空气仿佛凝结般,没有人敢说笑,噤若寒蝉,半盏茶的功夫过后,忽然,岳贵人跪了下来,泪珠直往下掉,面如白纸,双唇打颤,就连娇小的身子也在发抖,“臣…臣妾…该死……”,言语间,竟从云心袖内滑出一碧色镶花珠钗,尖部血迹斑斑,岳贵人的丫头也吓得“扑通”跪下,头紧贴着地面。 洛蓝睨了她们一眼,又看向玉妃,见她正神情自若,云淡风轻,忽然想起卓意当时对她的誓言—我会为你讨回公道,恍如隔世般,此去经年,一切休得重忆,寻思间望向卓意,见他正扶着一小厮往围场外慢慢走去,身子迟缓。 名允促狭着双眼,“来人,将岳贵人送刑宗府监押关禁,削去贵人封号,严加查看!”句句咬牙切齿,如珠玉落盘,铿锵有力。 “慢着,岳贵人尚有年幼的阿哥和格格要照顾,若是这样,没有了额娘的阿哥格格岂不是很可怜?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替孩子们想想,反正我也没有任何损害,还请皇上不必追究才好…”洛蓝清楚的明白,刺伤马的绝对不可能是岳贵人之作,假若她有如此心机,怕是育有一子一女的她早怕是妃嫔之上了,又怎会沦落到需玉妃来处处策划谋略?想是已做了他人之棋子,此刻还不如卖个人情替自己添个光彩。 岳贵人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望向洛蓝,神情复杂,悲戚万分,怕是洛蓝正是讲到了她的心头肉了,而玉妃仍然一副不干己事的样子,精致如花的脸上波澜部惊,洛蓝顿时心中倒是有几分的崇拜她,她这是几时学来的万事不惊的本事儿的。 “对于后宫寡人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想竟逞长了这些个脾性,倘若今日置之不理,恐日后免不了掀起更大波澜。寡人不能姑息养奸!”说完便示意后面的小厮将岳贵人带了下去。 洛蓝心里自是一阵焦急,却有口难言,虽错不在己,可毕竟因自己掀起起了此事,怕是扰了大伙儿的雅兴,可怜了岳贵人无端成了玉妃的替罪羔羊,后宫还真是不容小觑的地儿,得需处处提妨,斗智斗勇,否则怕是随时会捻祸上身,若不是有名允和卓意的有心庇护,怕是早剩半条命了。 “行了,散了吧,”名允挥了挥长袖,遣散了看热闹的众人,名煜和名窨各骑着马向场中扬长而去,小厮们跟着后面小跑着随了去,丫头们也到一边看热闹去了,玉妃搭着丫头的手腕离去,眼眸闪过一丝不甘和愤恨,稍纵即逝。 洛蓝管不得许多,轻手抚摸着小棕色马儿的鼻梁处,只见它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上下闪动着,眼睛像大大的夜明珠般盯着洛蓝,晶莹剔透,像是有什么要言语般,倒是个灵透的畜生呢,“小纪子,把它带下去好生的治伤,有任何的差池维你是问!” 第九章 陌上开花 独自静好 日子倒是不紧不慢的继续着,虽说洛蓝现如今还没落个封衔,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皇上对这蓝主儿可不是一般的宠幸爱护,为了她甚至废了李贵人,宫里头早传得沸沸扬扬,特别继马场之事后,阿谀奉承的奴才丫头比比皆是,就连朝都外也流传着,洛蓝有着倾国之容貌,倾城之绝色,气若幽兰,深得皇上之欢心,怕又是妲己飞燕之流。也有说是洛蓝主子深得大体,为人平淡,甚至在辅顺王谋反时以死明志,可谓难得的一代后主。 洛蓝闻言一笑置之,谣言本就当不得真,守着自己的院子独自过活,陌上开花,独自静好,管他留言几许。 就这样就快挨到年尾了,春儿身上的伤算是好利索了,整日不得闲的在院子里摆弄着花花草草,说是等来年春头,院子里头便能姹紫嫣红,岂不是赏心悦目,翠梅和艾米两丫头也跟着瞎忙乎,晒了几包的花材,缝了几只睡枕竟还剩一半,丢了怪可惜的,差小达子送了个睡枕予了名允,还送了些花材,留着他煮茗茶搭味儿,还可以养养神气儿。 洛蓝少了她们的聒噪,耳根子清静了许多,径自从胡太医那儿索要了些医术慢着性儿胡乱琢磨着,一阵子下来倒也琢磨出了些养身之道。 名允倒也时常来,饮茶、用膳、博弈或者闲话家常,即使留夜也从未有逾越之举,仅仅相拥而眠至天明而已,其他妃嫔那边从未去过,据说这可急煞了云太妃,说是这样下去非得误了天契朝的日后,三翻两次差人往龙延厅送秀女之绢图,甚至有几次送到了永阳宫,说是来年开春了便会进宫,名允正当要发作,却被洛蓝生生的拦了下来。 “我倒是觉得这批秀女模样儿都挺不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爷还有什么好嫌弃的。”洛蓝翻着绢画,看着画卷上美人如斯,惊讶于云太妃从何处寻来这些个美人胚子,可谓是花了好一番心思了。 名允脸色忽变,神情黯然,眸子深处悠悠的受伤,失去往日的神采,死死的扳住她的薄肩,咬牙切齿道;“你就如此的不屑?如今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思么?我要的是什么全天下人尽知洛蓝你竟还不能知晓?”名允如受伤的兽般,挫败无力,松开手,趋步后退,最后拂袖而去,洛蓝还未曾来得及解释什么便不见了他的踪迹。 日后便未曾再见到名允踏进永阳宫,日头照过,只是微微觉得心头少去了几分,空落落的,每想到那日他离去时受伤的眸子便觉心里堵着块潮湿的棉絮般呼吸困难,一口气不上不下,春儿她们也觉察出有异,无从下口,便含词未吐。转眼间竟到了年末,敬事房差人送了些上好的锦缎来,洛蓝看自己的衣服本来就多,好些还未曾有机会见过光呢,便赏给了春儿、翠梅、艾米和小达子了,足足让他们开心了好一阵子,洛蓝自个儿看在眼里也欢畅。 除夕那晚,名允在前厅宴请群臣,朝中大臣均列席参加,洛蓝心想反正无事便让春儿伺候着早些就寝,却不想刚躺下不久云太妃身边的小丫头秋素来催,说是皇上和太妃一会子要在花园摆家宴,让洛蓝主子一会儿过去,洛蓝心头一惊,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最后只得又硬起头皮让春儿伺候着起了身好生梳理了番。 待洛蓝到园子时,遍处的灯火已斑斓点起,犹如白昼般,大部分的妃嫔贝勒阿哥格格等均已就位,嬉笑声阵阵,奴才丫头们各个色子的来来往往。 洛蓝随意在角落边的桌子找了一空席坐了下来,看了看桌边的其他人,看模样儿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娥眉粉黛,风韵残存,看到洛蓝在此桌就位倒是惊讶得无人再言语,想是先皇的答应才人之类的,洛蓝冲她们微微点了下娥黛,径自跟一边的春儿低声浅谈。 言语间,只听到小伍子拉长了嗓子唱喏道:“皇-上-到-”。众人齐刷刷的站起欠下了身子坐下,因是家宴也没平日那般的隆重的礼数,音毕,便见名允大步迈进了园子,穿着明黄色袍子,双肩蛟龙盘旋,腰腹苍鹰翱翔宽锦镶玉腰带,还系着串碧玉挂件,红色的流苏随着他的步伐飘飘荡荡,名允眼睨着众人坐上了首席。 洛蓝望去,看到卓意正好坐于名允席下,神情淡然,他身侧的正是妙佳氏,满脸红光,已大腹便便了,开春来孩儿便出世了,再往下便是李氏和闵安氏,两人正垂首接耳闲谈着,笑靥如花。 侧桌的是几个名赫、名矢、名窨、名煜和名殊、名倩年等兄弟姐妹们紧挨着喝茶,聊着什么,名殊怕是对男人间的话题不甚感兴趣,正抬头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着,正好和洛蓝的眼光撞着个正着,微微浅笑着避过了眸子, 洛蓝有几分尴尬的随手拾起块梅花糕放嘴里慢慢的嚼着,如同嚼蜡,夜风吹来几分凉意沁入,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微微瞥见一衣角随风浮动,却瞧着正是妙佳氏在丫头秀容的搀扶下笑着走过来,卓意在其后,眸子紧紧的锁着洛蓝,脸色在夜光之下略显苍白,双唇微微翕动,若有所思的样子。洛蓝“猛”地心里打了个机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倏地站了起来,膝头撞到桌子脚边生疼,整个桌子“轰隆”一声,一时间各异的目光从各处投了过来,洛蓝顿时面色绯红,半垂着头,春儿自身后搀扶着。 “没事儿吧?这孩子还是毛毛躁躁的!”妙佳氏笑道,“好一阵子没见到姑娘越发的水灵了,只是身子沉了,进趟宫倒也不太方便。” “福晋说笑了,身子沉当多多休息才好,可不好到处乱跑,这开春就该见喜了吧?不晓得是位小格格还是小贝勒呢!”洛蓝目光柔和的看向她圆鼓鼓的肚子,卓意的孩儿正在他人腹中孕育着,心里难免有几分的伤感落寞。 妙佳氏轻抚腹部,看了眼身后的卓意道,“我倒希望是个格格呢,乖巧,她阿玛不经常在身边时也好有她作伴。” 洛蓝兜着嘴角浅笑,默不作声,妙佳氏牵起洛蓝的柔荑,说,“这儿烦闷,尽是大老爷们聊的些个话题,无趣得很,走,我们去别处透个气儿,聊聊些知己话儿…”话毕便拉起洛蓝丢下一袭人直往外面走去。 到了外头,一阵闲逛,银色月光如沙幔般笼罩着整个宫城,树枝藤蔓也在凉风下轻轻摇曳,忽然妙佳氏开口道,“姑娘在宫里头还好么?” “恩,挺好的。”洛蓝起手搀扶着她应喏道。 “姑娘慧质兰心,应当能明白我的意思的,不瞒你讲,爷自姑娘进宫后精神不济,虽我们看在眼里头,疼在心头,可嘴上也不好讲,这事儿若传了出去不管是爷还是皇上怕是都要去了几分面子,叔侄二人争一女人终究不是个体面事儿。” “福晋讲的洛蓝心里头都明白,早死了那份盼头了,与王爷之间终究是有缘无份,如今只想在永阳宫安生过活,不想焦心太多,皇上年纪尚轻,日后后宫佳丽数千,自然会将我忘却,永阳宫如今对于我而言只是一栖身之所而已。” “姑娘凡事不必太过悲观,我们旁人都可看得出皇上对你与其他妃嫔不同,眼神里有股难以言喻的温柔。”妙佳氏叹了口气儿继续道,“如今只求日子淡了,爷能放宽了心。” 洛蓝心里一阵绞痛,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忘却哪是如此简单之事,只怕此生必像风湿痛般不见伤口,缝阴霾天气却锥心刺骨之痛。 第十章 墙内清秋墙外漫 疑忘否 天时二年年初,名允从原住的清华宫搬去了景色更为怡人的畅韵园,据说是宫里头最大的园子,居于整个皇都前中央,倒是离洛蓝的永阳宫近了几分。 虽说开了春,可还不见得天儿放暖,地上的路面冻得结结实实的,呼出的气大口的白色雾气,原本想出去溜溜的心情也被冻得凝结住了,成日窝在屋子里头练字,写出来的纸张已有几摞,原本小伍子来传话说是爷们还有名殊格格们去了围场,问她去不去,洛蓝说是身子不爽便给推托了,还是觉得在家安生算了,省得又像上次马场般出了岔子,惹得一身的不快。 名允自上次闹过脾气后便一直未曾来过永阳宫,许是真的伤到心了,竟能憋屈着不快过了个大年,洛蓝又何尝不知名允对她的这份好,对她的这份痴心?可是,男人贪婪的毕竟是容貌,况且他是一国之尊,高高在上,她不敢拿自己的心来做赌注,不敢让自己沦陷。自卓意之后她懂得了爱人的分寸,否则,害了自己也是害了他人,无论是面对卓意还是名允,她始终扮演着被动的角色。 正神游间便听到翠梅在外面清脆的请安声,“八爷吉祥!” “起了,翠梅儿过了大年倒见着水灵了!赶明儿到爷府里头当值可好?”远远的便听到了名煜爽朗的揶揄声。 “爷这是说的哪门子的笑话,竟晓得拿丫头奴才们来打趣!”翠梅笑着扭过头不理他,继续捡拾着手中的花茶食材道,“爷自个儿进去吧,主子在屋子里头呢!” “嘴皮子可真是跟你们主子学上了几分了不是。”名煜笑着转身准备进屋子,却见洛蓝正开着门半倚着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八爷倒是跟你那些哥哥们学了不少嘛,连我永阳宫的丫头也敢调笑!”洛蓝白了他一眼随着他进了屋,“说来,翠梅过了年也十六岁了,是该许个好的归宿了,虽说是个丫头,可跟我也算亲如姐妹,若你真要了去,倒也不算辱没了你才是。” “我哪敢收了回去,跟你呆了这么久,性子都随了你了,我岂不是自讨苦吃!”名煜拿起桌案上已写好的纸张,煞有其事的看了几眼,说道,“你这字儿倒有几分像是仿了三哥的字体呢,只是少了他那份苍虬有力。” 洛蓝痴楞楞的盯着他看,只是随着脑海中的印象随意写着玩的,却不想是名允的字体。 名煜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挥挥,“哪来的毛病,动不动就神游!” “没有,只是在想些事情而已。”洛蓝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纸张收放到窗棂下的格子内,扯开话题道,“上次听你们讲戍嫩什么的,怎么了?听了半天我也没闹明白。” “别提了,一提就烦心,戍嫩这次是存心想挑起战事了,三哥虽嘴上说不必太顾及到烁景,可是心里还是很牵挂的,若真的打起来,瞥开劳民伤财不谈,怕是烁景也会遭到大的牵连。”名煜沉沉的叹了口气,拿起一边的笔随意的写着。 “那他们那边就没有顾及到烁景格格吗?一直不是都相安无事的嘛?” “怕是胡新仁从中挑唆了吧,这阵子三哥也挺烦心的,听二哥讲朝东连降几日暴雨,昨日刚有所好转,难民流连失所,已拨了三次粮草物资。” “这春头怎会有暴雨,这倒稀奇了。”洛蓝走到桌案旁,替他磨开了磨。 “可不是!算了,不提这些个不痛快了,前几日去围场让人来叫你,你说是身子不爽没去,这几日好了么?” 听此言,洛蓝显得几分局促不安,脸涨得微红,幸好老八人虽生得几分秀气,可骨子里头却大条得很,也未曾发现不妥,“不碍事,小风寒而已。” “恩,正巧我猎到只白狐,皮毛挺稀罕了,我让人拾掇了下给你拿来了,”说完扭头朝外面唤道,“小应子,进来吧!” 接着一小个头的奴才埋着头抱着一只包袱进来,在桌案上摊来,洛蓝伸手摸去,果然柔软顺猾,如雪般耀眼的白色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更难得的是弓箭竟没有伤到半分。 洛蓝瞥过头去,名煜正得意扬扬的看向她,嘴角几分邪魅,“既是稀罕物何故送我这儿来?” “女人家真是麻烦,想起便送了呗,哪有想那么多。” “这玩意我可不敢要,好意我领了,回去给八福晋吧,这好东西放我这里还不是好生给糟蹋了不是?”洛蓝正要将其包起来的手被拦了下来。 “送都送来了,岂有再带回之理。若不要,扔了便可!”名煜沉着脸道,像孩子般气呼呼的坐到一般的实木座上。 “那行,暂且搁我这儿吧,赶明儿想起了再来拿便行了!”洛蓝细细的包了起来打了个结。 顿时名煜喜笑颜开,“这才对嘛,你老呆屋子里头不觉得无聊么?” “偶尔会有些,只是迈出了院子怕又惹得一身的是非。” “你也是个奇怪的人,别人都争着抢着把他往自个儿院子拽,你倒好,存心把他往外捻,你说三哥能不生气嘛!”名煜促狭着双眼睨着洛蓝。 “话儿都传到你那头了?我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也奇怪,成天没事尽瞎操心!”洛蓝微怒道,这宫里头的奴才嘴可真够勤的。 “别人我还懒得搭理呢!这也是为了你好!”名煜讪讪然道,不以为然的扭过头。 正沉静中,一太监尖着嗓子在外面扬起,“你们主子呢?” 洛蓝抬头从窗外看去,见是云太妃下面的奴才,“公公什么事儿?一会子我传个话可以么?”翠梅答道。 “这点规矩你们主子没有教你吗?哪里头轮到你传话了!”只见那公公趾高气扬的扯着嗓门道,话毕便往屋子这边走。 “公公这是什么事儿呢?如此兴师动众的!”这永阳宫也轮到他这个奴才来撒野!洛蓝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道,半掩着门堵在屋子门口,怕他瞧见了名煜在此不知道又要讹传些什么呢,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蓝主子在呢!”公公谄着脸半躬身道,“云太妃让奴才传个话让您明儿个上午去含春宫聚聚。” “知道了,公公慢走。”话毕,只见那小公公的笑一窝的僵硬在脸上,有几丝不快的转身向院门口走去! 洛蓝转过头回屋子,只听到名煜一阵大笑,“你不打赏就不怕他回头给你散点什么谣子?” “趋炎附势的狗奴才,都是你们这些个主子给宠的!”洛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却换来他更为放肆的笑声。 第十一章 蝶花艳 寂寞对花开 翌日。洛蓝到含春宫时见是已围了大圈的人了,尤妃、玉妃和些个侍妾都在,屋子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云太妃见洛蓝来了忙命人备坐上茶和点心,玉妃见到洛蓝到是比以前镇定多了,从容不迫的抿着茶,高贵优雅。尤妃最近一直很是得宠,许是根本未曾把洛蓝放在眼里,睨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和一侍妾闲聊着。 “这位便是蓝姐姐了吧?早听闻姨母说蓝姐姐仙姿佚貌,翩若惊鸿,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难怪允哥哥如此疼爱你呢,锦儿有礼了!”只见一身着绿色罗裙女子翩翩款步而至,十三四岁的模样,螓首娥眉,如花似玉,双瞳剪水,延颈秀项,亭亭玉立,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瞧着面善,仿佛在何处见过。 “这是锦儿,哀家的侄女儿,今日闲来无事便来宫里转转。”云妃替洛蓝介绍道。 “锦儿姑娘说笑了,是太妃娘娘抬爱了才是。”洛蓝礼数的笑回道。 “可不是嘛,恃宠而娇了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呢!”玉妃白了洛蓝一眼酸酸的说道,“锦儿姑娘,这可万万学不得哦!” 紧接着是一阵阵娇笑声,云太妃沉着脸干咳了声,瞬间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洛蓝倒是不甚在意,嘴巴是她们的,随她们爱讲什么便是,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玉妃会端上台面上来讲,终究是个愚蠢而执著的女人。 “玉妃讲得极是,只怪洛蓝不懂的阿谀奉承之道,怕是得多多麻烦玉妃等娘娘好生伺候着皇上了!”言下之意很明了,即使洛蓝拱手相让,皇上不也未去你玉妃的郁秀宫。 玉妃顿时气红了脸,狠狠的看着洛蓝,想是没有料到洛蓝会反唇相讥,洛蓝不理会她瞥过头去。 因一开始便给玉妃搅得不尴不尬,气氛顿时压抑了许多,锦儿僵硬着笑意坐回了云太妃的身边,其他些人便不好再言语,洛蓝坐着更是无聊,随意端起杯子品茶。 “听说蓝姑娘对品茶很是有研究,改日也给我们见识下可好?”云太妃笑着道。 “听云太妃安排便是,还望毋要笑话洛蓝才是。” “那我们哥几个可否一同?”忽然爽朗的声音扬起,抬首望去,见是名窨抬脚进来了,后面紧跟着名允和名煜。 “儿子们请额娘金安!”三人朗声打千道,一旁的玉妃尤妃等均起身一一向名允打千。 “起了,不必拘礼。”云太妃笑着抬手,“你们怎么凑一起了?” “额娘偏心只让奴才通知了三哥,我和十一想是额娘这怕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随着三哥一起来了,果然是被我们赶上了呢!”老八玩笑道,嘴角轻扬,侧头看了眼洛蓝。 “就你嘴皮子利索说些混账话不是!”云太妃宠爱的轻斥道。 “锦儿向哥哥们请安!”明眸善睐,仿若天籁。 “哟,这不是锦儿妹妹么?都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一小丫头呢!”名煜打趣道。 “八哥还记得锦儿呢?”锦儿兴奋道。 “可不,记得你最后次来玩时还和老十一打架来着呢!哥几个拉也拉不动。”名煜笑着扯扯身后名允的衣袖,继续道,“三哥还记得么?你当时也在的,还惹怒皇阿玛狠狠骂了老十一一顿呢!” 名允自进屋便一直未曾讲过话,神情淡定,看不出在思琢着些什么,被名煜推了一把倒唬了一跳,眸子闪过一丝惊慌神色,“三哥何时学到了洛蓝那神游的本事了?果然是一屋子的。” “你这孩子,分毫规矩都没有了,姑娘的名讳该是你叫的?”云太妃怒骂道。 “可三哥这么久了也没见着给她按个…”名煜越讲越失了分寸,众人倒抽了口气,老八向来讲话就像脱缰的马,生怕他惹怒了云太妃,虽说是亲生的,可要是过了火,这么多的眼睛瞧着免不了责罚。 洛蓝倏地站起,暗地里狠狠的掐了名煜一把,淤青怕是肯定的了,只见名煜龇牙咧嘴的住了口,狠狠的瞪了洛蓝一眼。名允也侧过头来看向洛蓝,眸子柔情似水。 “锦儿今儿个怎么就想着到宫里头转悠呢?”名窨打圆场道,给云太妃和名煜一台阶下。 “十一哥哥不欢迎么?是姨娘说是想锦儿了。”洛蓝忽然身子猛地打了个颤,云太妃叫锦儿今日来宫里头玩,又命奴才悄悄的叫上了名允,难怪觉得她面善,上次的选秀绢画上正是有她!洛蓝转头看向名允,他倒是神情自若,无非关己的样子,见洛蓝正看着自己有几分的错愕,到这会子他怕是也没有看过那堆绢画吧,要不然他又怎会如此淡定。 “我娘家属锦儿出生得最为清秀水灵了,又懂得体贴细致,若是可以真想把她好生的留在身边呢。”话间有意无意的看向名允,怕是在座的众人都可以瞧出个几分了,也不知晓名允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额娘若真这么想那还不简单,改日寡人做主了,给妹妹物色个适龄的亲王贝勒不就罢了,寡人和额娘作主定然委屈不了她。”名允坐到洛蓝一边丫头准备的软座上说道。 洛蓝听着心里直想笑,这榆木脑袋!送上门儿的美人还有往外推之理?“那亲王贝勒不还是有自己的府邸,见一面也废周折。”云太妃话差点儿就全挑明了,笑意在脸面儿漫开,握住锦儿的柔荑,锦儿在一旁娇羞状,名煜名窨努努眼看看洛蓝又看着名允,玉妃等妃嫔静静的呼着气儿不言语,脸色也不是很好。 洛蓝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子,打了个千,“娘娘,洛蓝身子不爽,怕是头痛病犯了,先行告退了。” “好好的怎会头痛呢?先回了吧,记得叫太医瞧着去,可别耽误了才是!”云太妃挥挥手道。 名窨却打趣道,“怕是嫂子舍不得三哥纳妾呢!”顿时换来阵笑声。洛蓝心里却一阵嘀咕,恨得牙痒痒,好你个名窨,这节骨眼上讲些个混账话儿,“洛蓝岂是如此善妒之人?十一爷真爱说笑了!”说完不忘暗地瞪了名窨一眼,便搭手于春儿的腕子抬脚往宫外走去。 第十二章 为君沉醉又何妨 芙蓉帐暖度春宵 洛蓝刚抬脚进了院子,便听到春儿惊声打千道,“爷吉祥!”洛蓝回头却见名允不知何时跟着她们出了含春宫。 “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洛蓝伸手解开他的披风给了一旁的翠梅,“那边岂不是会很无趣!” “不出来我也会觉得很无趣,”名允摸摸洛蓝的额头,又探探自己的额头,兜着嘴角浅笑道,“说是头痛病发作是推托之言吧?” “你瞧出来了?难不成要定我个欺君之罪?”洛蓝笑着转身欲拿起翠梅递上来的暖炉,却被名允从身后紧紧抱住,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暖意融融,一股子熟悉得只属于他的气息席卷而来,耳脖子后面呼来阵阵热气,酥酥麻麻的,洛蓝心里一阵羞怯,顿时红了脸,却见翠梅和春儿偷笑着掩门出了屋子。 “主子的模样都丢了!”洛蓝笑着轻呵道,僵着身子。 名允沉沉的呼了口气,“蓝儿,我们不要再冷战了好不好?我会难过,我会心疼…” 洛蓝不再言语,转过身子抱紧他,头贴着他的肩头,心里一阵欣慰和不舍,她又何尝不是,看到他那受伤的眼神心里又怎会不疼痛? “是你上次未听我解释嘛!这选秀也是早晚的事儿,即使你不着急,可你看,云太妃早替你张罗开了,况且,子嗣稀薄也是不争的事实,瞧着名煜比你小上几岁子嗣也比你多呢!”洛蓝眉头紧皱,一切由不得自己的意愿,关乎他的事儿便是国事,便是天下之事,他是高高再上、万人敬仰的皇上,即使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那也是无可奈何。 “我只想听你的想法,无关他人!”名允扳正她的脸,牢牢的看着她,琉璃般的眸子深邃看不到底。 洛蓝眸子闪亮,“你的心思又怎会不懂得?只是洛蓝善妒,日后,佳丽三千,没有宽大的胸襟和别人共侍一夫…”瞬间,洛蓝的言语消声了,名允吻上了她的双唇堵住了所有的言语,像暴风席卷般,洛蓝顿觉浑身毫无气力的瘫软,微眯双眼,幸好名允双臂自身后紧箍住,意识渐渐模糊。 忽然,洛蓝感觉到被名允一把腾空抱起,一声惊呼,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脖颈,双颊滚烫,身子也有几分的燥热。名允将她安置于床榻上,欺身濡湿而灼热的双唇再度吻了上来,脑中一片空白,只得死死的攀住他的脖颈,承受着他的重量,名允轻撬贝齿,蛟龙般倾城夺地,一手已探入衣物内,轻捻酥胸,洛蓝浑身打着颤,莫名的害怕和期待。 “相信我…”迷离般的言语,充溢着无穷的情欲,“恩…”洛蓝含糊应道,强忍着欢愉带来的快感。 象得到了批准般,名允一把解退了她的衣物,唇由耳侧往下游移,在酥胸停留,双腿跪立压开洛蓝的双腿,恍惚间,洛蓝顿感下身一紧,涨得满满的刺痛贯穿全身,小脸紧皱,手紧抓着名允的后背,怕是几道血道子是少不了了,轻吟出声,名允微顿,吻着她的眉心,怜惜万分,唇间呓语般,“蓝儿…” 洛蓝醒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屋子内几分暗淡,洛蓝轻手抚摸着名允的脸,细长的睫毛,沉睡的眼,鹰隼般的鼻,紧抿的薄唇,结实而有力的手臂搭在她的小腹上,心里充盈着无尽的满足和不舍,洛蓝凑过脸偷偷的在他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却被名允反身压在下面,长舌直趋而入,大手也不安分的开始游移乱摸。 洛蓝一阵惊呼,心里哭笑不得,原来他一直在假寐,“别…快晚上了,叫奴才丫头们笑话了去…”含糊不清的言词,显然立场不甚坚定,名允置若罔闻,又是一阵缱绻缠绵,春光迤逦。 名允在永阳宫用完晚膳小伍子来报,说是傅离将军有要事来奏,像是戍嫩又有新的动静,名允定神看了洛蓝一眼咧嘴一笑急急的便回了龙延厅。 洛蓝觉得无趣便让春儿掌灯练起字来,春儿在一旁直叫嚷,“主子,可别弄坏了眼睛,明日再练便可。” 洛蓝径自不理她,平定着心气神儿,仔细看去果真有几分名允字迹的模样儿,笔锋不似他苍劲有力而已。洛蓝叹了口气,注定日后要与这诺大的后宫伤筋动骨了,她唯一的赌注便是名允如今对她的真意,她无法想像若是日后名允三心两意,她会如何,能不能像云太妃和太嫔她们那样泰然处之,脑中一片凌乱,不安感充斥浑身,像在水中沉浮般,练了几刻钟心气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七上八下,若即若离。 第十三章 宿醉 锦衾寒 一大清早的就听到春儿在外面轻声叫唤,洛蓝侧了侧头,含糊着应了声让她进来,“主子起身吗?小伍子说是有事儿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子了。” “恩,知道是什么事儿么?”洛蓝穿起鞋,随春儿伺候着就衣,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昨晚儿脑子中像煮开的浆糊般沸腾,瞪着眼睛直到后半夜才模模糊糊睡着。 “不晓得,春儿没多嘴问。”穿着完毕,洛蓝让春儿把小伍子给唤了进来,早上儿湿气中。 一会子功夫便听到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小伍子甩着袖子打千,“蓝主子吉祥!” “起了吧,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大清早的候着?”洛蓝用余光看了眼他,春儿不紧不慢的梳着头。 “回主子,奴才是想请主子移步去永和殿,昨晚儿几位爷在那里命奴才摆酒,说没有召唤不许进去,可奴才们在外面守了一夜了也未见任何动静,心里焦急这才奔蓝主子这儿寻个方儿。” 洛蓝心中一阵苦笑,“你这狗崽子,怎么就出了乱子就往我这儿跑呢!” “这不是蓝主子和几位爷多少说得上话嘛,所以小伍子又腆着胆子来求蓝主子移步一看。”小伍子扯着面皮子涎着脸说道。 “日后啊遇到这事儿可别再往我这跑了,免得其他些个主子闲话了去,你们这些奴才也应当掂量着,放机灵点不是!”洛蓝起身,掬起一捧温水轻轻的拍打着脸面,脑子中顿时清醒了许多。 “是,奴才记下了。” 洛蓝接过巾子擦了擦脸,道“走吧,你倒是说说哪几位爷在里面。”洛蓝记起了上次的教训。 小伍子一面在前躬身领路,一面回道,“二爷、三爷、八爷、十一爷都在里头,还有诸葛大人。” “诸葛大人?” “就是六额附诸葛君诸葛大人。” 正言语间到了永和殿,外面七八个丫头奴才蜷着身子骨守着,没了几分的神采,见是洛蓝来了,眼眸子顿时亮了起来,怕是实实在在守了整夜了,这么冷的天儿真是苦了这些个当值的奴才了,洛蓝吩咐他们去准备些姜茶,屈指扣了几声却未曾有人答应,侧耳贴门上凝听,也未曾听到丝毫动静。索性挺着胆子推门而入,却扑鼻的酒气味儿,洛蓝呛得眼眶子灼热,鼻头微微发酸,却见几位爷正横七竖八的躺着在软榻或者毛皮地毯上,桌案上凌乱一片,酒坛子东倒西歪,可能是觉察到有人进来了,名矢动了动身子醒了,见是洛蓝先是一惊,接着用胳膊肘推了推一旁的名允和其他人。 陆陆续续的醒了,衣服上尽是褶子,头发也有几分的凌乱,睡眼朦胧的揉着眼睛,“哟,这天都大亮了,狗奴才们也不知道通晓声!”名窨站起身子按着脑门叫嚷道。 “这不是爷说不要奴才们打扰嘛!”洛蓝没好气道,哭笑不得,这些个主子怎就像孩子呢,居然还玩起夙夜醉酒!挥了挥手让奴才们进来收拾,正好丫头们端着姜茶进来了。 只见名允眯着眼死死的盯着洛蓝出神,眸子里的温柔漫了开来,嘴角微微轻扬。洛蓝想到那日羞涩的瞥开头去,像是舔着巨大的糖块般心里一阵甜蜜,不敢再看他,怕让其他人笑话了去。 “皇嫂果然心思细腻,”话音刚落便见名煜“咕噜咕噜”的仰着脖子将碗姜茶喝了个精光,胡乱用袖口擦了下嘴角继续道,“我先回府好生睡个回笼觉,骨子像散架了似的。”说完便往外走去。 陆续着其他些人也放下姜茶的碗朝名允拱手离去,人散开了,分外安静,洛蓝默声坐到名允一旁,替他按着太阳穴,却被他一笼手臂给锁进了怀里,温热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酒味儿席卷而来,濡湿的双唇吻着额际,浅浅吟语,“蓝儿,蓝儿…你可知现在的我好开心!” 洛蓝出神的抬头看着他,双手微颤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眸子内星光灼耀闪跃。丫头奴才们见了悄悄的抿嘴偷笑的出了门。 “方才见你好害怕昨日的是一场春梦,可是见到你瞧着我的眼神,浓得化不开的温柔,顿时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傻瓜!”洛蓝心里一阵感动,暖暖的,反抱住他的手臂,埋脸于他的怀里。 “答应我,我们再也不要冷战了,再也不要离开我!” “恩,不会。”洛蓝未曾解释上次的离开是玉妃从中作梗,并非是为了和卓意双宿双栖,可是,如今此事已经成了名允心中的一根刺,稍做动作便会跟着隐隐作痛,思及此,洛蓝心疼的抱紧他,在她眼里,他永远是她的夫君,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正如在她面前,他从来只是自称“我”,而不是“寡人”或“孤王”。名允啊,我文洛蓝何德何能,有你如此相痴相伴!此生,山盟只为君言许又何妨? 第十四章 此去经年 一切休得重忆 春光明媚,乍暖还寒,温和的空气中多了份柔暖,院子里头姹紫嫣红,不曾想去年年尾春儿随意种在院子里的丁香、蝴蝶兰等果真向阳绽放,奇香斗艳,分外妖娆。洛蓝见了心情分外舒畅,只可惜因了场大雪时隔久长,有些个种子冻坏不曾发芽,洛蓝打发春儿去敬事房取了些种子,那边听说蓝主子要种花,让春儿带了几株蕙兰苗子,洛蓝见了这嫩青青的苗子直叹气,如此娇贵的花种万一好生生的败在自个儿的手里岂不糟践了。 “主子,您就别叹气了,以前在府里不也常见你摆弄这些个花花草草的嘛,难不成还能给这几株小苗给难住了,春儿就看不出它有什么了不得的!”春儿蹲在地上边划着土边说道。 “乱讲!”洛蓝笑着轻斥道,用小漏勺筛去小沙砾,“这蕙兰啊,气温、湿气、阳光、雨露和土质都极为讲究,因为精贵,所以大户人家种植会请专门的师傅的。” “不就是花嘛,还得请师傅哦,主子可真逗!”春儿不以为然的笑着。 “蓝主子,春儿姐姐,你们休息会子吧,瞧你们顶着大太阳的,可别热出痦子了!”翠梅端着暗红色子雕纹茶盘,“先喝点百合梅子汤吧,去火的。” “先摆着吧,去,寻个漏口小点的漏子给我,这个怕是筛不仔细。”洛蓝头也不抬的说道。 翠梅无奈的摇摇头放下手上的茶盘,正此时,院子门“吱嘎”声开了,名允笑嘻嘻的跨步进了门,朗声道,“就属你最能折腾了,顶着大太阳热火朝天的摆弄着这些个玩意儿!交给下人们不就得了。”名允一手抢过洛蓝手中的漏子扔在地上,一挥臂抱着她,抚袖替她擦着鬓角的细汗,“看你哪里还像个主子,简直就是个泥猴子!” “捣乱!”洛蓝故意夹着手挣扎着,嘴角浅笑,“离我远点,身上又脏又臭的!” “我不怕,蓝儿身上不管是什么味儿我都喜欢!”名允像小孩子般眯着眼睛呢喃着,洛蓝顿时脸色绯红,春儿和翠梅早就见怪不怪了,正仔细着手中的活儿。 洛蓝反握他的手按到一边的盥洗盆中,一股沁凉沁入脾肺,只听到名允“咝”的倒吸了口气,眉头皱到了一起,洛蓝心里暗暗阴谋得逞的奸笑,只是不敢表现于皮面,“爷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嘛!” “恩,段齐悄悄潜入了戍嫩,打发人回来报,说是见到了烁景了,较前几年走的时候丰腴了不少,已是两个贝子的娘亲了,想是戍嫩倒是没有待见了她去!”名允温和的说道,眼角的笑意溢漫开来,抓起洛蓝的手细细的擦洗着,又拿起一边的巾子拭干,宠溺的塞进了自己的宽大的袖口里面。 洛蓝冰凉的双手触摸到他温热的肌肤,猛的一惊,想缩了回来,却被他死死的按着,眼睛正闪亮的看着她,漆黑如墨,洛蓝像是吃过了酒酿桂花羹似的,心头暖意融融,醉意盎然,管不了许多的凑过头在他微凉的唇上亲了两下,名允眯直了双眼,傻乎乎的愣着,半晌没回过神儿来,痴痴的笑着,转头便似模似样的瞪了她一眼,洛蓝不怕死的昂起下巴,挑着眉,一副你奈我何的傻样。 僵持了半天,两人竟不约而同的“噗嗤”喷笑了开来,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翠梅和春儿也在一边掩嘴乐着。 “哟嘿,瞧不出三哥如此疼爱嫂子啊!”名窨笑着进了院子,眸子有意无意的瞥着他们紧握的手,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蛰伏于眼底,“约莫着老远便能听到这里的欢声笑语呢!” 洛蓝羞赧的想缩回手,无奈名允还是牢牢的握着,只得无奈的叹气翻了白眼给他,“十一你也太不厚道了,杵了多久了?” “刚准备进来着就见你们俩大眼瞪小眼,怕妨碍了你们小口子交流情感不是!” “去!怎这么好的性子寻到这儿来了?”名允拉着洛蓝坐到一旁阴凉处铺着软裘毛貂皮的长椅上,惬意的问道。 “这不去畅韵园没寻到你人嘛,想是三哥怕是到这边来了,果然呢,满园子的春光呢!”俯身深吸了口气,“怕是那大园子也逊色了几分。” 洛蓝硬是抽回了手,半躺着身子,不打算理这些个无聊的人,端起手边的汤碗便往嘴里面“呼啦啦”的猛灌,却不想这百合梅子汤酸得牙都倒了,整个胃像抽空了般,洛蓝一把抓起翠梅端给名允和名窨的花茶猛灌,足足灌了两杯才觉得有所缓解,唇齿间清香弥漫,抬头间却见兄弟二人正睨着眸子兜着唇角看好戏的样子,洛蓝没好戏的撇撇唇侧着身子不理他们,随着他们傻乐呼去。 “我刚从十四叔那边回来,十四婶怕是过些日子要见喜了,你看,要不要派个太医去雍穆王府守着,十四叔开春来身子也一直时好时坏的,正好有个照应。” 洛蓝微微一怔,这阵子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侧着身子听不到名允言语,害怕他又多想了去,便转过身子正对着他,眸子柔和,伸出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指腹在他手掌间薄茧上轻抚。名允了却的看了她一眼,眉头舒展,会心的朝她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你去安排吧,缺些什么尽管跟敬事房说。” 洛蓝回以灿然一笑,舒心的闭上双眸养神,脑海中千丝万缕的头绪似乎被扯断了般,尽管命已注定寻不得源头,却也好死了心,免去了翘首以盼的痛楚,与其如此,还不如敞开心扉,抛开不可能,少钻些牛角尖,珍惜眼前的才是。 第十五章 金册 青鸾望云霞 洛蓝一路上忐忑不安,心乱如麻,到了贤祥殿殿门外徘徊人许久,“主子,咱们还进去么?”正抱着三四支肆意绽放的绛红色春梅的春儿问道。 正犹豫间,却见一身着灰白色粗布罩衫的老宫娥提着一篮子的衣物走了出来,见到洛蓝和春儿主仆二人神色不安的杵在殿门口,狐疑的问道:“哪个宫的?可知这是何处?” “正统永阳宫蓝主子受皇上恩准来看望贤康太皇!麻烦通传一声!”春儿见宫娥态度不是很好,护主心切的她站前说道。 “蓝主子?”宫娥把洛蓝从头看到脚,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又忽然惊醒般朝殿内嚷嚷,“晚荷,快快…永阳宫的蓝主子来了,快迎!” 语毕,殿内一十六七岁身着紫色短袍的丫头蹁跹而至,细细看去,倒是个水灵的丫头,明眸柳眉,欠了个身子把洛蓝打量了一番引身道:“蓝主子快请进吧!” 洛蓝但笑不语,和春儿往里面迈进,老宫娥呆默着会子提着篮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进了殿门,只见虽外头春意盎然,里头却寸草不生,望眼下去黄土一片,几许萧条。 “这院子里头为何不摆弄些花花草草?”洛蓝不禁蹙眉问道。 “蓝主子有所不知,这院子的仆人都是太皇身边老奴才老宫娥了,这太皇如今病成这样,谁还这心思摆弄花草。”小丫头答道。 洛蓝诺声间进了屋子,因点着香炉,气温自然比外头高了些,一阵浓厚的上等龙涎香香味儿袭卷而来,洛蓝不习惯的拿帕子捂鼻,春儿去一旁寻了个青花瓷高颈瓶,将带来几支梅花插了上去,瞧着是增色了不少,淡雅的清香倒是调和了几分龙涎香味儿,转眼间,看见贤康太皇正躺在窗边的软榻之上,身上盖着白狐皮薄毯,目光空洞,表情呆滞的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有人走近了也未有所回神,洛蓝想到了第一次在园子见他时的神采奕奕,还和洛蓝谈笑风生,几分慈爱,几分威严……思及此,洛蓝不禁心头像千万只蚂蚁啃蚀般灼痛,鼻子一酸,眼眶的泪水忍不住的直打转。 “这屋子其他些个主子还来么?” “皇上偶尔得了空会来看看,呆不久,还有八爷和十一爷有时会一起过来,如太妃经常会来,来了便是坐那边神情暗淡的发大半天的愣,奴才们劝着回去也没用,其他的主子就很少来了。”名唤晚荷的小丫头莲指指向窗口另一边铺着软毛毡子的椅子答道。 “恩,得空便在外头阴凉处搭个软榻,老在屋里头闷着也不是个回事。”洛蓝转过身,不敢再看他,怕触景伤情。 “恩。”一阵寂静,外头虫嘶鸟鸣,声声入耳。瞬间,屋子内的气氛变得分外压抑,喘不气儿般。轻抚了几下胸口,便搭着春儿的手走向殿外,晚荷和院子外头的奴才静静的打着千。 洛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子般,百般不是个滋味,想着倒有几分后悔跟名允讨了这个情。算来,他也算是主宰了她大半个命运,一朝圣旨席卷了她的下半辈子,可是,她对他究竟是应该抱着怀恨还是感恩之心呢?无绪… 待洛蓝回到永阳宫,便觉气氛诡异,寂静得不似寻常,远远的见着奴才丫头们跪在院子口,正狐疑间,只听到名允身边的传事公公德顺扯尖着嗓子大声唱喏道:“永阳宫蓝主子听旨!” 洛蓝静静的跪下,低垂着头,心里使劲的琢磨着名允又在搞些个什么名堂!“兹正统永阳宫文氏洛蓝,贤德备佳,恭尔慈才孝淑,天泽厚恩,民心所予,今册封文孝皇后,仍居永阳宫,望母仪天下,统领三宫之淑德,衔举六院之贤和!赐玉如意六对,珊瑚松石珠三十六串,碧田玉碗碟十八套,祥云锦罗缎六十八丈,凤冠朝服一套,择日册封大典,此谕…” 半晌,洛蓝只得听到脑子中“轰轰”作响,像千军万马迎面奔腾般,膝头仿佛浇铸着万吨的铜铅,一片静得只剩抽气声,恍惚间,有人用手臂捅了捅她的胳膊,缓过神儿来,见春儿、翠梅、小达子和艾米及院子内打扫的仆人均一脸的欢愉,德顺将金册恭敬的双手递上,“恭喜蓝主子,贺喜蓝主子!” 洛蓝麻木的接过,心里七上八下凉了大半截,皇后?这个位子多少人梦寐以求,可是,对于她而言,她似乎被他用一道圣旨划到了与玉妃她们同一个领域。 春儿晓事的往下打赏,贺旨的奴才欢喜的出了院子,洛蓝抬起头,却从半敞的门间看到一双阴郁的眸子,苍白着脸,嘴唇抿得死紧,洛蓝心里猛的一惊,名煜! 僵持了会子,名煜旋身进了院子,一手拉起了洛蓝,神色暗淡,声音嘶哑道,“这是你想要的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忽然,一股子无名怒火冲上头顶,洛蓝恼怒的甩开他搀扶的手,“在八爷心中洛蓝为何人?”不答反问道。 名煜先是一惊,怔了怔答道,“知己,朋友!” “那么,在爷的心里,名誉地位占得几分?” “不甚挂心!”名煜忽然想起辅顺王府垮台纳谏让名允监押她的那会子,恁地不是番滋味。 “既是如此,又何故出此言?”洛蓝气呼呼的拂袖往屋子内走去,名煜僵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生生的吞了回去,默然的转身出了院子。 第十六章 见礼 暗香浮动 贺旨的奴才刚走没多久,其他屋子里头的主子奴才便踏破了永阳宫的门槛,这些个场面洛蓝早就见识过了,宫里头自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倒也见怪不怪了,来了自然有应对的法子,他人左右言辞又何必挂心,墙头之草,顺风倾倒,乃人之常情而已。但怕是彻底搅乱了玉妃心底的一盘如意算盘,这会子约莫着坐在郁秀宫正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撕碎了洛蓝呢。 如此草率的颁旨,估计名允也跳过了层层的障碍,先撇开于邢宗部和礼部上上下下意图谋反的整个辅顺王府不谈,她毕竟没有正式听封过,竟是从永阳宫的嫡福晋一夕间跃为凤鸾之后,整个朝廷的流言蜚语更是不在话下。 申时,日落西山,晚霞照耀着整个金銮朝宫,显得气势磅礴,宏伟壮阔,犹如笼罩着一层美伦美幻的金色罩纱,青红色的琉璃瓦在光子下熠熠闪耀,增添了几分非凡光泽。 “莫要想得太多,凤后之位一直悬而未定,三宫六院无主,云太妃早些日子便纳谏立后,只是忙于朝事便给推延了。”名允温暖的大手握住洛蓝的柔荑,下巴顶着洛蓝光滑饱满的额顶,眼底的柔情浓得化不开,“我知道后位对于你而言什么也不是,可是,我想给你最高的名分和地位,高高的朝堂之上,左侧有你为伴,在我的心中,我名允的妻只有你文洛蓝一人!此心日月可昭,天地为鉴!” 洛蓝默默抬头望着他,心里宛然一条暖流流过,细细沁入心脾,反握住他的手掌,怎可能不感动,为怕她误会,他竟然像已知自己犯错误的小孩子般承认错误和解释,洛蓝伸出一只手,轻柔的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最后停留在他的眉心,轻轻抚平,一阵心疼悸动,老天果真公平,此生注定得不到阿玛的疼爱,却得到了名允一心一意的疼爱和在乎,何其有幸。 他的隐忍与孤独让她感到心痛得无以复加,自小在皇宫生存,若不万事小心翼翼怕是早丢了性命,兄弟中活得最为洒脱的了想必是名煜,万事有备受宠爱的云太妃撑腰,自然心境开阔,其他些的兄弟暗地里较着真,除了名窨,还会有谁记得你是自己的手足? “傻瓜!”一声哽咽,所有的言语被都在嗓子眼,星眸闪耀。 名允眼底藏着浅笑,几分释然难掩,垂下眼睑,抓起她的柔荑放在唇边细细的吻着,洛蓝捧起他的头颅,扬起嘴角,“我喜欢那个自信满满的跟先皇要讨了我去的名允,喜欢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要纳我为嫡福晋的名允,喜欢那个寒日不顾一切为我暖脚的名允…”晶莹泪光,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主动献上樱唇,屋子里暮色撩人。 第二日,按礼节应去太妃娘娘那见礼,虽名允离开前交代说这些个繁文缛节省了也罢,没那么多的规矩,可是,为免得叫他人闲话了去,按习常,卯时还是带着春儿、翠梅和小达子去了含春宫,宫里头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洛蓝在奴才的领路下,疾步向前跨进了屋子,清新淡雅的茉莉玉芪香淡淡扑鼻,几分迷醉,洛蓝余光瞥见屋侧人影晃动,回眸却见玉妃正是也在,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满脸盈笑,见到洛蓝笑意瞬间凝结于脸上,嘴角轻轻打颤,眸子犀利,怕是恨洛蓝到了骨子了。锦儿坐在云太妃的一侧,紫裙罗衫,双眸灵动的打量着洛蓝,随意着抓着一旁桌案上的零嘴吃着,云太妃一脸慈爱,眉角间与名煜竟奇像,三分妩媚,三分高雅,四分平淡温和。 “儿臣洛蓝给母后请安!”洛蓝双膝跪地行大礼,仪静体闲,柔情绰态。 “快起,这是作甚,方才名允还打发人来说皇后不来见礼了呢!”云太妃上前趋身扶起洛蓝,引身坐到了她另一旁的位子,“都已是一家人了,这些个虚礼能免便免了也罢。” “是,母后。”想不到名允竟如此细心,洛蓝宛然一笑轻声应喏道。 “真是个晓事儿的孩子,煜儿也曾夸你心思细敏,难怪了名允如此宠爱你。”云太妃拉起洛蓝的手,微笑着继续道,“哀家年岁已高,日后后宫琐碎杂事皇后得要多花些个心思了。” “洛蓝明白……” 话未毕,锦儿脆甜的声音便夹了进来,“姨母才没有老呢,和我们坐一块儿还能有谁能分辨了去?”惹来阵阵莺声笑语。 “你这丫头!就属你嘴儿最甜了!”云太妃眉开眼笑的在锦儿鼻头轻点了下,这锦儿可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若不是将会进宫和她共侍一夫,洛蓝想自己定会喜欢她。“自天契开国以来,哀家未曾听闻过有哪位皇上如此宠爱一名女子,哀家看你也是个通透的孩子,之中的分寸望你也能拿捏得准,可别硬是随了他的性子,统领三宫六院,还需谨记以大局着想!” “是!”洛蓝应喏道,细细的品味着话中的意思,云太妃此话怕是一来为锦儿日后进宫打了个先曲儿,二来怕洛蓝独宠耽误了皇家血脉的延续。果然字字精辟,意味深长。 言语间,丫头们端着茶盏进来了,洛蓝端起一杯,屈膝跪于准备好的软垫上,恭敬的举过头顶,连气儿也不敢喘,生怕温热的茶水洒了出来,“母后请用茶!” 云太妃接过茶盏,抚去面上的茶叶,细细的抿了一口,然后自怀中取出一块通体碧透的珠宝点翠花玉簪子,表面圆滑,玉色纯一,“这是当年哀家诞下煜儿之时先皇的赏赐,今儿个便给你了,也望你也早日诞下龙嗣。”说完,将簪子插于洛蓝的发髻中。 周围几声倒抽气声,不需抬眼,洛蓝也可想像得出玉妃这会子的脸色有多难看。 “谢母后。” 第十七章 有凤来仪(上) 立后之后,日子与往前相差无几,照常着清闲无度,因晓得洛蓝生性淡泊,不喜热腾,名允吩咐下去,其他宫里的“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往永阳宫里窜门子。一下子,永阳宫门可罗雀,倒是落得个清静淡雅。 反正在家也没事儿做,洛蓝索性命奴才丫头们把屋子里的书柜、檀炉、桌案、、雕花软垫椅和长颈花瓶等统统的调了个位子,一切收拾妥当后,春儿、小达子等早已累得气喘吁吁,额鬓掺出细细的薄汗,顾不得干净与否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洛蓝心虚的看了他们一眼,又叉腰看着眼前的重新定位的摆设,眉角含笑,果真比以前的顺眼多了。 正此时,院门口有人求见,艾米上前应喏,带着进了屋子,是两个奴才,一眼便认出了是在含春宫当差的,其中个头高点的正是上次来永阳宫撒野的奴才,二人均满怀抱着绢画,显得分外吃力,想是顾及到了洛蓝如今个皇后的身份,那奴才此次倒是比上次懂的分寸多了,又是些见风使舵的东西!洛蓝也不急着让他们放下绢画。 “奴才荣恒(广赜)请皇后娘娘金安!”抱着的绢画瞬间因为他们的请礼跪拜有几幅“啪啪”声散落于地上,二人惶恐的跪爬着捡起狼狈的胡乱塞进怀里。 稍做片刻,洛蓝心中大爽,轻吟出口,“起了!二位公公所谓何事?” “太妃娘娘命奴才们将今年初选的秀人绢画送到皇后娘娘这儿过目,说往后这便由娘娘做主了。”春儿引身让他们将绢画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洛蓝的心倏地沉了下去,一时间竟说不出是何种的滋味萦绕心头,虽然对于名允的心意早已明了,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才是,可是,那股子愁闷的情绪始终挥散不去。云太妃早已做好了打算,前一阵子便有意无意的提着醒,一直抱着侥幸的心思不加理会,想不到这天竟这么快来了,这大选之人若是处理不好便是醋意横溢、意欲独宠,胡乱的把自己划入了飞燕妲己之流,若是处理得当则她可能失去的便是名允。洛蓝心情抑郁的挥挥手,说道,“回去禀告太妃娘娘,说是洛蓝晓得了,望她安心。” 语毕,两位奴才打千出了院子,洛蓝抬头看着外面,阳光分外灿烂,强烈的刺激着眼睛,眼眶热热的,湿气上涌,忙别过头看向屋子,眼前不习惯的微微一黑,慌手胡乱扶住桌子,手指不经意的碰触到绢画,心里憋闷难受,春儿见状要上前,洛蓝挥了挥手,示意让她退后,轻轻一一展开绢画,有些模样上次已见过,有的仍是生面孔,而锦儿的绢画果真在里面,而且在右下脚印着含春宫凤印,洛蓝的手微微颤抖,眼眶里面直打转的泪水终究经不起折腾“扑嗒扑嗒”直往下掉,滴落在绢画下面署名之上,惹得晕黑了一片。 “主子…”春儿见状忍不住上前,拿出绢子替洛蓝拭着清泪,一阵嗫啜。 洛蓝握住春儿的手,眼底一阵晦涩,双唇微颤的问道,“春儿,你说我做错了吗?现在想想倒是越见得喜欢以前在府里头的生活了!” “主子,您放心好了,爷不会变心的,您对于爷是不一样的,您才是他的妻…” 妻?洛蓝渐渐的感觉这个字离自己很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领域,空洞而迷茫。 洛蓝让小达子抱着些仔细斟酌过打了永阳宫凤印的绢画来到了畅韵园,平日甚少出门,这园子倒真的第一次来,风景果然煞是迷人得很,花红柳绿的,纯木制的走廊一直延伸之远处,下面河水潺潺,池子里面的荷叶与天相接。 脚头刚到内屋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洛蓝心里猛的一阵抽搐,心里闪过一丝的悲凉和失落,卓意!竟是卓意的声音!洛蓝挥挥手让小达子站到后侧的墙角里头,自己僵直着身子紧紧贴着凉飕飕的墙壁,丝毫不敢动弹。 “戍嫩哈古族长曾经有书说是在世一日绝不会向天契起兵,更不会主动挑衅,可是如今哈古早已化古,这诺言当然化做一句空谈!”名矢气愤的声音如雷灌耳,带有几分的凛然肃杀之气。 “还是做好万全…咳咳…之策…咳…”卓意飘忽不定的声音传来,听语气身子怕是很不好,一直听说卓意是不怎么参加朝政的,今日来看,戍嫩恐有大的变动了,洛蓝屏住呼吸,手紧紧抓住衣角,指节泛白,“暂且驻守于城口,倘若迫不得已…咳咳…便出关应战,离关越远对我们越有利…” “名窨,这些你来安排,段齐手下两支兵力再加你手下的三支应该足以,他方若是没有动静,万不可随意出兵,免得招来他国非议!”名允沉着冷静的分配道,语气寒若冰山,完全没了与洛蓝谈情说爱的语调,此时,蜕变成高高在上的君王,统领天下。 洛蓝细细的想着倘若是一直与名允有争议的名矢登基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局势,天下还会是如此的一个天下吗?名矢做事太过急功近利,总有一天会吃了大亏,名赫本就志不在此,此生只想安生做自己的王爷,名煜平日放荡不羁,但骨子里应有些想法,只是生性淡泊,信奉知足长乐之理,而名窨对名允的皇位更是不会产生丝毫的威胁,敬康皇帝怕是对一切早已看在了眼里…… 正思忖着,凌乱而沉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洛蓝猛然从恍惚中抽离开来,脑海中一片清醒,回眸望去,见是他们正出来了,沿着走廊踩在木桥上“嗒嗒”作响,卓意走在最后,身影消瘦,忽然,像是感应到了般顿住了脚步,回头望了眼洛蓝这个墙角方向一眼,洛蓝吓得赶紧往后使劲的缩了个身子,一无所获,暗淡神伤的转身离去,渐渐的与一片碧绿荷花池化做一团。 最最亲爱滴亲们,歼子岚因公司组织双休去苏州玩,所以捏明后天暂时停更,下星期一上午恢复更新,望见谅。 祝亲们 周末愉快!!!!念^^ 第十八章 有凤来仪(中) 洛蓝让小达子将绢画放置于桌案上,缄默不语,名允盯着绢画几眼,心中已明了了九分,眼神变得凌厉,示意摒退了所有的奴才。 “这是做什么?”名允还是挑眉问道,森冷阴鸷。 “这是今年刚选出来的拔尖儿秀人,仔细的挑选过了,不敢擅做主张,所以拿来给爷再瞧瞧,”洛蓝别过头去,不敢看他越来越冷的眼神,暗暗的换了口气继续道,“要是爷挑满意了……” 名允牢牢的扳回她的身子,让她看着他的眼眸,瞳孔紧骤,目光锐利,“看着我继续说下去!”咬牙切齿的几字挤出唇。 洛蓝心绪惶惶,难以呼吸,浑身颤抖,继续道:“要是爷挑满意了…臣妾便可立刻去安排时日面圣…”,名允加大手劲儿,捏得洛蓝双肩生疼。 洛蓝倔强的昂起头看向他,尽管心里火燎般的疼痛,这些她必须承受,她的夫君是千古帝王,日后,他还会有更多的妻子,乃至更多的子嗣,奢望太多越是会失望,她的胸怀必须是寻常人的几千倍。 “如此?” “如此!”洛蓝看到他眼中死灰般的颜色,看到他受伤的神情,看到他略微垮下的双肩,心中狠狠的疼痛,泪珠子再也无法抑制的直往下掉。 名允却一下子慌乱了起来,眼眸无主间变得柔和,胡乱卷起朝服的袖口给她拭泪,双手将她紧紧的箍进了怀里,攥住了她的手,搁在他唇上细细摩挲,“对不起,我应该体谅你的,最为难和痛苦的是你才是…蓝儿…对不起”。 洛蓝不做声,心中一阵羞愧,明知道名允对自己的情意,偏要讲了这些个混账气话,只得泪眼朦胧的盯着名允傻看。 “以后也切莫讲这些个气话了,这里…会痛,很痛!”名允将她的手从唇边移到了胸口,感受到他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如此亲近。 洛蓝捧住他的脸,眸子闪亮的瞅着他,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洛蓝知道爷对自己的好,可是,爷是皇帝,洛蓝是皇后,充盈后宫,延续子嗣,本就是再正常不过,只是洛蓝心胸狭隘…” “我知道你心中憋屈得慌,却狠不下心来责骂我,那我们就不要去理会他们的安排。”名允任性的打断洛蓝的话,挑起洛蓝鬓角的碎发细细拢至耳后。 “爷又说任性话了不是?如今下面只有宁仁一人,如此大担怎可交予他一人?”洛蓝脑海中浮现出那盛气凌人、倨傲得不可一世的小毛孩,潜意识里小腿腹隐隐发痛,“我不碍事儿,只要记得爷的心里装的是我就行了,那些绢画我都瞧过了,觉得好的都已封了凤印…” 话未毕,名允炙热而缱绻的吻封住了她的唇,浓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面,“我不许你再说这些气话!”紧紧的拢住她的腰身,一手沿着下摆摸索着伸进洛蓝的衣服内,洛蓝憋着气儿胸闷伸手握拳捶他,他硬是不理会,更是箍紧了她的腰身,因这几日寒气重,洛蓝多穿了两件薄衾,名允竟寻不到口子。 本该很严肃的,可名允的手在腰间左右寻掇着,酥氧无比,洛蓝竟不合时宜的“噗嗤”笑开了,名允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脸皮上一阵尴尬之色,仿佛偷腥之猫落了空般,然后终于从胸臆呼了口气,佯装嗔怒道,“还笑!你这女人真不晓得见场合!” 洛蓝攀住他的脖子坐到他的腿上,“谁让你那么笨!”眼角含笑。 “真好,我的蓝儿还能会笑,还能对着我笑!”名允将脸枕在她的肩头,对着她的耳边闷闷的说道。 洛蓝闻言微微一震,心绪紊乱,他的心里竟满满的装着她,她的喜怒哀乐时时刻刻的牵引着他,“傻瓜!”所有的言语化为二字。 “我喜欢看到我的蓝儿只冲我幸福无比的笑,喜欢我的蓝儿吵嚷嚷的叫我‘名允’,喜欢我的蓝儿很霸道的不许我心里装其他的女人…” 洛蓝伸出食指点住他的唇,星目流转,俯到他的耳边,道“名允,我可以允许你三妻四妾,但是,你这里装的只许是我—文洛蓝!这里想的也只许是我—文洛蓝!”洛蓝抓起他的手按住他的胸口,又指指他的太阳穴,语气霸道。 名允盯着她抿唇低笑,仿佛一切烟消云散,眸子里一片祥和,这时外面有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门外,压着嗓子低呼,“皇上!” “何事?”名允很是不悦的呵斥道,面皮上显现着不耐烦。 “回皇上,雍穆王府打发人来说雍穆王爷病危,说是刚回到府里头便昏厥了过去,呼吸微薄,胡坐堂、王太医和马太医都急忙赶过去了!” 第十九章 有凤来仪(下) 洛蓝“噌”地猝然从名允腿上站起身,一阵目眩,膝头猛的撞到桌子,一声巨响,茶杯竟翻倒“咚”的一声掉在暗红色的木板上,茶水和茶叶洒了满地,洛蓝脸色惨白,双肩微微颤抖,一手紧紧揪着名允朝服的下摆,目光空洞的看着外面。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名允急急的弯下身子,掀起她的腿脚,见微微的泛红,吁了口气,温热的大手覆于膝头按着散淤,“这么大的人怎地毛毛躁躁的!”名允垂下眼睑,嘴里念叨叨,语气隐忍。 半盏茶的功夫,名允起身,抱起洛蓝,将其安置于身后内室的雕顶镶着坠花流苏的床上,然后转身朝门口叫道,“小伍子!” 小伍子躬身推门进来甩袖打千道,“爷,奴才在!” “伺候更衣,”望了眼洛蓝,继续道,“摆驾雍穆王府!” “是!” 洛蓝醒来正隐隐约约听到外面鼓棒的声音,却不想已是寅时,侧头望去,自己竟还在畅韵园,名允似乎仍未曾回来,烛火暗淡缥缈,恍惚间却不想居然睡着了,洛蓝掀开被褥,脚尖在床下摸索着鞋子,门忽然开了,进来的是春儿。 “主子醒了?”春儿赶紧趋身上前,替她套好鞋袜,“要不再休息会儿?这才五更,天还未亮呢!爷打发人来说主子可在畅韵园休息至天亮再走。” 洛蓝大怔,听闻历代,畅韵园不得给女眷留宿,即使是皇后,也必须是有男嗣方可留宿,心底阵阵隐痛,又为卓意伤神了,却也实实在在的伤到了名允,自己真是该死!这般的沉不住气儿,洛蓝忽然想起名允临走之前隐忍而受伤的暗淡神情,心头阵阵抽搐,胸口呼吸急促竟透不过丝毫的气来。 洛蓝披上了件厚厚的狐皮夹袄,拉开门,银色的月光洒了进来,仿若白纱铺天盖地,望眼看去,接天的荷叶走廊更是别有一番风景,“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我坐会子自然会进去。” “可是主子,外面凉着呢,还是进屋子吧,受了寒可怎么是好!”春儿生怕洛蓝贪凉糟践了自个儿的身子。 “不碍事的,回吧,我自有分寸!”洛蓝坚持挥挥手让她回去,自个儿踱步坐到了廊子一侧的木栏上,倚着身后的一根圆形柱子上,一阵风吹来,凉意阵阵,神清气爽,好不畅快,洛蓝舒服的闭上了双眼。 卓意啊,你离开时转身终究还是看到我了是不是?害的这场病与我—有几分的关联? 春儿见状,自知多说无益,只得随了她的性子,转身往永阳宫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竟如此的嗜睡,待洛蓝头痛欲裂朦胧醒来之时,感到额头冰凉沉重,想是搭着凉巾,睁眼望去,巧对上名允黝黑深邃的眸子,侧过头却见是满屋子的人,透过人群仍能辨认得出这是畅韵园,回过头,名允紧握自己的左手,温润厚实,眼神闪耀着异样的光芒,而自己的右手手腕正枕在一医枕之上,一面生的留须太医正在切脉问诊,春儿、翠梅、小达子及畅韵园的奴才都站在后面,屏住呼吸,见洛蓝醒了,均面露喜色。 名允抓紧洛蓝的手,凑到自己的唇下,亲吻着,大喜,“蓝儿,总算是醒了…” 半晌,太医诊断完了,轻轻的将洛蓝的手塞到被窝中,拱手道,“微臣确诊,皇后娘娘乃是喜脉!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瞬间,一屋子的奴才丫头纷纷跪下,大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金安!”气势磅礴。 洛蓝怔住,名允也惊住,紧接着嘴角扯起个大大的弧形,欢腾得倒像个孩子,痴癫的大笑了几声后安静下来,目光柔和下来,紧握洛蓝的左手,“蓝儿,听到没有?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我要当阿玛了,我要当阿玛了…” 洛蓝瘫软无力的点了点头,只觉浑身仿佛被抽去了气力,脑海中一片混沌,耳边“轰轰”作响,浑身燥热。 “请皇上借步说话,臣有些话尚要交代。”洛蓝耳边浮起太医的声音,紧接着便又是一晃神沉沉的睡了过去。 “恕微臣斗胆,皇后现今体质极其虚弱,,偏逢风寒,恐有滑胎之兆,不适药性强烈的药,考虑到皇嗣安危,微臣只得开些药性温和的调理之药,倘若两日未见好转,则只得加大药剂,又恐对皇嗣不利,望皇上心理上有所准备。”老太医捋须道。 名允脸色瞬间冻结,满面怒容,一把扯住太医的双襟,低吼道,“你给孤王听着,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皇后皇子均要给孤王保住,出了任何的差池,带着你尚府上下的人头来见!” 太医立刻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脸色苍白,颤巍巍的回道;“微臣领旨!另想请问皇上三月前是否偶感风寒或者身子虚弱?” 名允心里默算,三月前正是天时元年年尾,倒是不曾记得那时有任何的伤病,“此话何意?” “皇后娘娘有滑胎之相,除却母体体制虚弱,可能也因阳体赢弱,导致阳气不足,故而臣冒昧问皇上身子状况…” “太医是说…皇儿已有三月有余?”名允脸色骤变,皱眉问道,目光阴鸷,如罩寒霜。 “正是!”太医斩钉截铁回道。 “你可确定?” “微臣确定!” “行了,你开些方子退下吧。”名允顿时倍感无力,神情暗淡,退后了几步,跌坐在后面的软垫檀木椅子上。 广而告之+——+——+——+——+——+——+——+——+——+——+——+——+—— 俗话说“母不嫌子丑”,呵呵,歼子岚对*洛*一直自我感觉良好,但一直没有大的突破,所以希望读者大大们有意见的均可留言告之,歼子岚也便及时改之,鞠躬ing^^ *洛*是一篇慢热型文文,所以希望大大们能耐心等待 第二十章 病愈之青鸾飞入畅韵园 整个畅韵园灯火燎亮,人影重重,洛蓝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在脑海中象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过似的疼痛,身上感觉到细微的出着汗,异常黏糊,嘴里片刻会有人用勺送药,一阵苦涩盈绕。 耳边忽然响起名允温柔的声音,“蓝儿,求你了,乖,吃药,吃了便好了…” 鼻头一阵苦涩的药味传来,洛蓝无力的紧闭双眼,想张嘴,可使不上气力,倏地,一股熟悉的气息扑打在脸颊之上,紧接着双唇被堵住,慢慢的苦药味儿充溢着满口,洛蓝强迫着自己睁开双眼见是名允焦急而满眼担忧的脸,熟悉而亲切,似乎安了心,微微叹了口气竟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清醒已是第二日的傍晚,大脑倒是清醒了几分,没有那么痛了,迷糊间呻吟了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名允开心而兴奋的笑脸,只见他血红着眸子,怕是几日未曾睡好了,几分的憔悴,下巴上生出密密麻麻的青色胡髭,捧着洛蓝的手轻吻,濡湿的唇细细的从掌心吻到指尖。 洛蓝一阵恻悸,心疼的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鼻子一酸泪水竟滑落滴落于枕边。 “这又是怎么了?”名允着急的用大拇指指腹轻柔的拭着她眼角的泪水,“又难受了?” “没…”声方出口,如鸭嗓般嘶哑,指腹抚过他干裂的双唇。 正好此时一模样俏丽的丫头端着热腾腾的粥点进来了,闻着清香扑鼻,名允自她手中接过,用汤匙轻轻翻了几下,舀起一勺,凑过唇吹过,送到洛蓝唇边,“来,吃点吧,几日未进餐怕是该饿坏了。” 洛蓝看着粥点,却没有半点的食欲,皱着眉头看着他,见他坚定的眸子,又咂巴着嘴撇过头。 “都快当额娘的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乖,吃点,我们的小阿哥说他想吃呢…”名允眼光柔和的望了眼洛蓝的小腹揶揄道。 “原来…我不是做梦,孩儿是真的?”洛蓝倏地转过头,眼睛瞪得老大。 “你几时做梦,当然是真的,乖吃点儿…”说完又吹了几口送到洛蓝的嘴里。 一碗粥点不知不觉的见了底,名允笑着拿帕子替她擦着嘴,牢牢的看着她,用手探摸着她的脑门,又摸摸自己的脑门,见烧差不多是退了,轻吁了口气。 洛蓝往里面腾了腾身子,拍着床榻的外侧,示意让名允躺下,名允脱了外面件绣着青龙盘旋祥云的厚实袍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怕身上的寒气侵到洛蓝睡到了床的边沿,洛蓝伸出双手往前挪了挪,死死的抱着他。 “傻丫头,我身上凉!”名允说着便要往后退,可惜被洛蓝抱着死紧,又不敢瞎动弹,怕不小心伤到了她。 “以前都是你替我暖手脚、暖身子,今日我非得也要替你暖上一次!”语气坚决,深深埋首于名允的胸口。 名允浅笑着替她拢好被子,无奈的搂住她的腰支,一手搭在她的小腹,贴着她的皮肤,温热而润滑,洛蓝含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面,盯着他,眼睛炯炯有神,道“我们一家—此生—永不分离!” 名允凑过唇,一股热气扑面,便吻上了她柔软的双唇,发誓般,“我们一家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经过几日将养,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因为名允的坚持,说是畅韵园景色怡人有利于康复,便一直待在了畅韵园。 好几天未曾见到春儿了,问翠梅和小达子,他们吱吱唔唔了半天硬是不敢讲,最后洛蓝沉声板着脸,他们才肯说了实话,说是爷问她染上风寒那晚该谁当值,恰巧是春儿,一气之下便让她去敬事房领了二十个板子,这几天春儿没好利索不敢来跟前晃眼,免得惹得主子心里不畅快。 顿时,洛蓝沉闷着不说话,垂下眼睑,自己的一时任性不但害了自己,差点伤害到腹中的皇儿,就连无辜的春儿也受到了波连,叹了口气。 翠梅和小达子吓得跪在地上,“主子,您有事儿不要憋屈在心里头,如今有了小阿哥,怎么也要替他想想。” 闻言,洛蓝伸手摸着尚未突起的小腹,眼角含笑,嘴角扬起,脸色绯红,竟有了几分幸福小女人的神态,抬眼道,“你们起身吧,春儿现可能下地了?” “可以了,只是走路有几分不便而已,约莫着后日可到跟前伺候了。”翠梅边起身边答道。 第二十一章 云太妃来访 言语间,一阵佩铛铃扣的清脆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是清脆的女声,“听说皇后娘娘身子好了?”语音未毕,锦儿一身火红色儿跑进来了,许是跑得急了,小脸微微绯红。 “恩,是好得差不多。”洛蓝笑着答道。 翠梅下去泡茶,小达子搬了张软垫椅子到洛蓝床前。 随后,门边人影晃动,洛蓝瞧去,却见是云太妃搭着大丫头的手腕进了屋子,笑着呵斥道,“你这丫头走路也没个分寸,整个宫里怕也找不到你这泼猴般的性子了!” 洛蓝掀被子欲要下床见礼,被云太妃上前拦住了,“哪来这么多的规矩!安生的躺着!” “姨母不正是喜欢锦儿这般的性子的嘛!”锦儿扶着云太妃坐到椅子上,继续道,“听闻皇后有娃娃了?” 洛蓝但笑不语,一手轻抚小腹。 锦儿好奇的伸手去摸洛蓝尚还平坦的小腹,却被云太妃一手拍开,“小丫头怎就不知道害羞!不可胡乱摸!”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姨母不也说就要指婚了嘛,现在却要将人家当小孩子…”锦儿撅着唇不依不饶的嚷嚷道。 洛蓝心中一惊,病了一场倒是把这事给忘记了,总归是逃不掉的,那么,就面对吧,只要名允还是自己的就好,期望越多,对自己越是种伤害,何况,如今有了小皇儿,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以后待你许了人,自然也会有的,有什么好好奇的。”云太妃笑着说道,翠梅端着托盘进了屋子,将茶杯放在一旁的高脚桌台上。 锦儿默不作声,坐到了床边,若有所思的轻抚了几下洛蓝的小腹。 “如今皇后可是身怀六甲,不比平日,行事需得谨慎些才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了奴才去,皇后这次闹了次风寒,皇上也跟着消瘦了几分,皇后还需好好保养才是!”云太妃说道,语气不怒而威。 “洛蓝定当谨记。”洛蓝应喏道,到如今也不能分辨出云太妃是敌是友,对自己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身份。 云太妃和锦儿走后,洛蓝终于忍不住的掩嘴打了个呵欠,身子倍感疲乏,翠梅浅笑着帮她拢着被子,“主子这阵子可真能睡呢!像刚出生的婴孩呢!” “恩。”原本半夜经常惊醒了便再也睡不着,只得滴溜溜着眼睛到天亮,这阵子真的是给补足了。迷糊间又昏睡了过去。 待洛蓝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红彤彤的晚霞透过薄薄的纸窗映了进来,翻了下身子,却发现不知何时,名允竟钻到了被窝,手搭在她的小腹,酣睡正香,晚霞打在他的脸上,竟有几分像是熟睡的孩童,可爱得紧。 洛蓝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嘴角幸福而满足的浅笑。 “刚刚我去十四叔那里了…”忽然名允沉沉的声音传来,双眼仍然紧闭。 “醒了?我弄醒你了?”洛蓝的手僵住,故意不去理会那些杂乱的心绪。 “十四叔已经醒了,神志虽还不是很清醒,但至少可吞食些东西了。” 洛蓝不作声,翻身,面朝上。 “我知道这些个日子你惦念着,只是顾及到我的感受,一直隐忍于心,”名允睁开眼睛,轻轻的抱住了她,“我没有那么小心眼,只是我不要你为他再掉一颗眼泪,我会心疼,我希望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天快快乐乐的,我相信你!” “谢谢你,名允…”洛蓝嗫啜道。 “傻瓜,不要哭了,否则将来生出来的皇儿就不漂亮了,乖…”名允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清泪,像哄着小孩子般,紧紧的拥在怀里。 “胡扯!”洛蓝破涕为笑,嗔怪的作势捶了下他的后背。 “蓝儿,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只有一个你…” 洛蓝不明所以的盯着他猛瞅了片刻,觉得他是否有些心思,最后挥挥脑中思绪,以吻封缄,“我答应你,永不分离!不管发生什么事儿!” 广而告之+——+——+——+——+——+——+——+——+——+——+——+——+—— 俗话说“母不嫌子丑”,呵呵,歼子岚对*洛*一直自我感觉良好,所以希望读者大大们有意见或建议的均可留言告之,歼子岚也便及时改之,鞠躬ing^^ *洛*是一篇慢热型文文,所以希望大大们能耐心等待 第二十二章 册封大典(上) 在畅韵园足足呆了十来日,身子总算好得利索了,春儿翠梅却紧张兮兮的,无论去哪里也要跟着,生怕洛蓝又给折腾出什么乱子来。 名允散了朝便一路直奔畅韵园,害得老八和十一他们有事要奏也得跑到畅韵园,神色暧昧,每每这样,洛蓝的脸便烧得跟傍晚的云霞一般,撇过头去瞪名允,后者却不甚在意的耸耸肩,似乎与其无关般。 洛蓝枕在名允的手臂上,侧躺着身子,眼睛滴溜溜的望着床头灯架子上的灯,大脑里千丝万缕,清醒得跟白日一样,没有丝毫的睡意,越渐得感觉身上一阵焐热难耐,可又不敢轻易的掀去了被子,生怕又染上风寒。 隐约间,远远的听到打更梆子的声音了,还有些院子里面丫头奴才细碎的脚步声,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瞧出几分的光亮,洛蓝轻呼了口气,竟一整夜未能阖眼,轻轻掀起被子坐起,腰间一紧却被名允一手臂又给搂了回去,洛蓝吓得轻呼出声。 “这么早就醒了?”名允将她按倒,半眯着眼睛,双手紧紧的搂住她的腰肢。 “怕是白日睡太多了,睡不着了。”洛蓝抚过他的额头,想扳开他的手,继续道,“天还早,你再睡会子吧?” “恩,一起睡…”呓语般,头枕到洛蓝的胸前,无奈,名允死拽着不撒手,洛蓝只得侧躺着身子静静等着天亮。 待洛蓝醒时,天居然已经大亮,恍惚间竟睡过去了,洛蓝懊恼的拍着脑门子,掀开被子却见床侧锦幔间名允已经换好了朝服,精神抖擞,玉树临风,洛蓝一时间傻傻的坐床沿看得痴了,大丫头静玉正在替他整理朝珠。 “醒啦?”名允侧过头,笑着问道,又对静玉吩咐道,“去伺候娘娘更衣!” 静玉应喏间从一侧的精雕八角桌上捧来一摞样式繁杂的朝服,展开,竟然是上次册封之时的凤冠朝服,另外还有朝珠、凤冠珠钗、玉佩、结佩和七彩流苏等搭配之物。 洛蓝瞪大着眼睛错愕的看着静玉手上的托盘,震骇得说不出话来。 “今日你与一同上朝,举行册封大典,前些日子你身子不爽便一直耽搁了。”名允抱起她站直了身子,仔细着替她整理了下裘衣,穿上样式复杂的凤裙和凤袍,最后套上绣着片金彩凤纹和卷边祥云图的无袖大褂,细细的扣着前襟的一排旋边儿盘扣。 “为何选在今日?”洛蓝接过他的手往下扣着,终于从发愣中清醒过来,仍有几分痴愣。 “傻瓜!难不成还得让你再蹉跎个几日不成?”名允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头,给她戴上和朝服同色系的披领,又笑着转身接过静玉递上的珊瑚绿松石的朝珠,停着手搭在她的双肩道,“我要向全天下宣告,你文洛蓝是我的女人,是孤王的皇后!”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洛蓝不作声,垂着双手,任凭他给她一样的拾掇着繁琐配饰,最后静玉端着的暗红色托盘上是一顶凤冠,彩羽凤翎镶顶,金珠紧扣,绛红色珊瑚细珠盘结,金色采顶流苏沿边缘而低垂,随着步子摇曳着。 名允将洛蓝带到铜镜儿前,纤长的手指划过她如上等黑缎的发丝,发间纠结,“今日由我来为你盘发。” 洛蓝笑着拉住他的手,“算了吧,可别误了上朝的时辰叫别人笑话了去!” 名允抽出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手持桃木梳轻手梳理,“整个天下我都可治理得井井有条,何况了这区区一袭烦恼丝?” 洛蓝娇羞的用余光看了眼静玉和站得稍远的小达子,见二人正抿唇低笑,脸色绯红更增几分。 好在凤冠卷云发髻不算繁琐,在静玉的一旁指引下,名允竟完整的将发髻盘好,虽说不似丫头们盘得那么仔细,但也算得与精致占上半分。 “如你的愿了?可叫奴才们笑话了去了,堂堂一国之君大早竟和一袭烦恼丝纠缠!”洛蓝站起身子,弯腰对着铜镜检查可有不妥之处,免得叫人笑话了。 名允擒着笑意,目如朗星,从托盘中托起凤冠,稳稳的戴于洛蓝头顶,“夫君替妻子梳发有何不可?谁敢笑话看我不将其发配去边塞!” 洛蓝心里一阵暖流流过,疏通四肢百骸,妻子?名允说的是妻子,就像春儿说的,她是他此生的妻子,唯一的。像吃了安定丸似的,心情豁然开朗,洗漱完毕便跟着名允往朝宫正殿走去。 每走一步,心好似就漏停一拍,呼吸困难,庞大而繁琐的凤冠戴在头顶更是难受得紧,好生的别扭,小伍子和小达子在前方躬身带着路,静玉和春儿踏着碎步紧随其后,洛蓝一手紧绞着朝服下摆,一手紧抓着名允的大手,整个走廊竟像没有尽头似的,绕过一个又一个拐弯。 “怎么?紧张?”名允促狭的看着她,眼底含笑,一脸的温柔。 “没有…”洛蓝心虚的望了他一眼,紧跟上他的步子。 名允抬了抬两人紧握的手,嘴角弯起坏坏的笑意,洛蓝掩嘴惊呼出声,一片潮红延至耳根,发现牵他的手竟无意间渗出层层薄汗。 第二十三章 册封大典(下) 远远的瞧见“清璞殿”三个金光熠熠的烫金楷体大字,踏着一阶一阶的大理石阶梯,心里“噗通噗通”的乱跳,望眼下去,空旷旷的一片,银白色大理石世界,两侧的栏柱精雕细琢着各色的花样,千龙蟠岩、石狮采珠等,丫头奴才们恭敬的搭手垂首立于两旁。 名允默默的不说话,只是唇角微扬,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殿外便可看见两边文武朝臣整整齐齐的立着,头戴官翎,颈佩松石朝珠,海青纹绣朝服。 小伍子远远打前尖声唱喏道:“皇—上—皇—后—到—朝—礼—”,瞬间,满殿的朝臣齐刷刷的甩袖跪拜,额首低垂。 跨步迈过台阶,金碧辉煌,气势恢弘,在众人灼热的眸子注视下,洛蓝紧抓名允的手慢慢的继续前行,迈过镏金阶梯,转身而视,黑压压的一片人。 洛蓝刚想一屁股坐到龙延椅一旁的淬金凤座之上,却被名允一把给扯起身子,转头看他,只见名允眼观前方,笃定自然,面色严肃,紧接着,下面传来“微臣请皇上金安,请皇后娘娘万福!”声如雷鸣,振聋发聩,回音绕梁。 洛蓝心虚的脸色绯红,幸好朝臣们均面朝地砖,不曾见到她出丑的举止,想着想着倒也安定了几分心。 “众卿请起!”名允抬手朗身说道,语毕,按住洛蓝的手背,示意其可以坐下了。 洛蓝正襟危坐,抬头望去,有些个面孔倒是曾经在名允的庆功宴上见过,有的怕是低品官员,显得面生。而名赫、名矢、名煜和名窨等亲王贝子均列至左侧。 后侧,一紫衣奴才手捧托盘,小伍子拿起托盘上的圣旨,细细展开,面上的金丝银扣熠熠发光,“兹正统永阳宫文氏洛蓝,贤德备佳,恭尔慈才孝淑,天泽厚恩,民心所予,今册封文孝皇后,仍居永阳宫,望母仪天下,统领三宫之淑德,衔举六院之贤和!”小伍子朗身又将金册之上的封礼重新宣读了一遍。 语音刚落,殿阁之下,众臣便躬身请拜道,“吾等恭祝皇后娘娘千岁万福!” 洛蓝目视前方,轻抬双手,缓声道,“众卿免礼!”抬眼间却见名煜正看像自己,目光深沉,若有所思的样子,洛蓝忽然想起那日在永阳宫他的话,到现今都没闹明白,讲那番话究竟何意,照以往,名煜不该是如此刻薄之人。 接下便是枯燥无趣的朝间之事,最痛苦的莫过于在数百人面前还要硬是强打精神,本来前夜就没有睡好,脑子中像和着稀泥般一片混沌。 洛蓝细细的整理着手中的绢画,共是八位秀女,锦儿列首,其次朝南之都御督之女尚茗等等,主要一是考虑其家族在朝中势力,二是其姿色如何,仔细看来,八位均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色,毕竟是大家闺秀,气质上也是略高一筹。 “这些交给锦秀宫管事嬷嬷,八幅,一幅也不可遗漏!嘱咐她明日带这些新秀人至永阳宫!”洛蓝对翠梅交代道。 “是,主子。”洛蓝颔首,望着翠梅抱着绢画步出了畅韵园,心里竟像石头砸开了个无底洞,一片失落,望着院子,满眼光亮,刺激着眼睛,干涩得直想掉泪珠子。 翌日,洛蓝打发小伍子将方退朝的名允请至永阳宫,见满屋子丫头奴才,正中央站着一排容色秀丽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而玉妃和尤妃也均在,瞬间明白了大半,脸色倏变,如罩寒霜,眸子凌厉如光瞪着她,仿佛要吃了她似的,洛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将其拉着坐到首位。 下面的秀女见势,战战兢兢的低垂下了额首,神魂俱颤,而一旁的玉妃和尤妃更是一幅无关己事的清闲模样。 “这事儿躲也躲不掉了,这次就依了我,不是我大度,而是众向使然,无奈为之。”洛蓝附耳轻声安抚。 闻言,名允目光放柔看向她,瞳孔骤紧,深知洛蓝是需要下多大的决心来张罗此事,事儿已到此步,已无路可退。 见名允虽脸色铁青,却也总算安抚下来,便柔声朝下面的管事嬷嬷道,“嬷嬷,开始吧!” “是,皇后娘娘!”管事嬷嬷拿起一边托盘之上的册牒儿,念道,“朝督苏申仲苏臣相之女苏锦儿!” 只见锦儿低拢双手上前,眼波撩人,星眸灵动,五官精致,“民女苏锦儿参见皇上,皇上金安!”畅心软语,多了几丝柔媚,很难想像她便是云太妃口中泼猴般性子的女子。 “姑娘可有何擅长之处?”洛蓝问道。 “回娘娘,臣女略通诗词歌赋,瑶琴作画略懂皮毛而已!平日在家养着心思胡乱琢磨的。” “姑娘谦卑了。”洛蓝看了眼小伍子。 小伍子俯身递上册牒至名允面前,寂静无声,半晌,“此事全权交与皇后作主便可!”名允抬眼,示意小伍子将起递与洛蓝。 洛蓝接过春儿递上的细毫笔,轻点红墨,望了眼锦儿,驻笔,在其名字上画了个猩红的圈,今日也不过走了个流水而已。 第二十四章 胭脂乱 阴谋(一) 倾点下来,选得四位佳人稳居后宫,锦儿一跃为苏嫔,位居首位,南城御首齐虎之女齐颜宜封为颜贵人,南城首富王通史之女王秀芝之女封为王贵人,南阳总督冯侥之女冯静封为静昭容,另提升侍妾周氏为颐嫔,五人各安派宫邸,比邻而居。 云太妃想是对洛蓝的安排甚是满意,第二日便命屋子里的丫头送来了好些滋补身子的药膳。洛蓝苦笑着摇了摇头,吩咐着把药膳给撤了下去。 洛蓝仔细的收拾着东西,因名允一再的要求让她同住畅韵园,说是那园子环境甚好,永阳宫暂且空置,遣几个奴才悉心打扫便可。 不挪地儿倒不曾发现,零碎之物竟如此之多,些个没穿过的靓丽锦缎衣服都赏给了春儿、翠梅和艾米了,反正过些时日肚子显现出来也穿不了,要是等见喜之后也怕是过了这时兴了,洛蓝细细的整理着手中去年冬日无事时写的字帖,“艾米,去医局拿些个驱虫药包来!” “是…”语毕,只见艾米往外走去。 “主子,这镯子要带着么?”春儿跪在地上,手托着镯子像发现宝藏般兴奋问道,“这么好看的镯子怎么压在这柜底呢,没见过您戴过呀!可惜了,要不带着吧!” 洛蓝侧过头,心头一酸,眼底晦涩,身子微颤,很多的情绪又相继挤上心头,脑海中一幕一幕,却忽然发现他们的回忆竟是如此稀少,少得可怜,最后,重叠为他那双深邃温柔而绝望哀愁的双眸,他对于她,一直是隐忍于心,终得敞开胸怀,造化弄人,从此,错肩而过,南辕北辙! 洛蓝颤着手接过翠碧色的镯子,百花争放,仔细蹙眉看去,镯心掺着微微血丝,晶莹剔透,一份沁凉划过薄薄的皮肤直达心脉,也罢,逝去之物何必拿来碍眼!洛蓝从柜底抽出一条丝绢紧紧抱好,又用檀木盒子装好,“春儿,将这送到十一王爷府上,交到他手中,让他交与雍穆王爷,切记,万不可让他人瞧了去!” 目前,洛蓝只得想到这个法子,若是直接打发丫头奴才送到雍穆王爷府上,一是路途较远,且要出宫,势必会成为挑事之人的把柄,二是如此一来也好让名窨好宽了心去。 春儿一阵难解的狐疑,僵持了半天还是接过镯子出了院子。 洛蓝接着收拾柜子,将一些穿过的衣物一一捧了出来搁置于一旁的精雕椅子上,忽然一赭色的包袱映入眼帘,包袱口一簇簇白白的细毛露出来。洛蓝将其打开,是上次名煜送来的白色狐皮,好一阵子了,带着吧,小皇子出世之时巧是转凉之际,也许可以做个小绒毛毯子,也不算是糟践了它去。 转眼瞧去,见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心里一阵轻松,豁然开朗,翠梅自外头捧着一沓自浣洗局取回的衣物进来,后面紧跟着急冲冲的小达子,“主子,含春宫的两奴才在院子外面候着,说是云太妃有请,让主子尽快,那头在等着。” “可曾说是有何事?”洛蓝放下手上的东西问道。 “这倒没有” “恩,你们在这儿收拾着,我挪出来的东西搬到畅韵园便可,艾米出去有好一会子了,可能马上就回来帮忙了。” “主子,让翠梅陪您一起去吧。” 洛蓝看向小达子,又望了眼满屋子的东西,笑笑道,“不用了,你们收拾东西好了,我去去就回了。”说完缓步朝外面走去。 奴才领着进含春宫时,只见云太妃脸色肃然的正坐在中间主座,神色漠然,双眼斜睨着洛蓝,完全没了平日长辈儿的慈爱,锦儿坐在一旁,面无表情,换了个人似的,不像平日那般的活跃。 “儿臣洛蓝请母后万福!”洛蓝惴惴不安的看向周围,却见艾米也站在左侧,额首低垂,看不清她的脸面,只瞧到她的小手紧握,万分不安的模样,气氛异常诡异,一股不好的预想在心头越撑越大,压迫着难以呼吸。 “这声‘母后’可不知哀家还能否担当得起呢!”云太妃嗤鼻冷言冷语道。 “母后何出此言?”洛蓝不解的问道。 “你虽去年秋初入的宫,可据哀家所知,与皇上同房也不过是今年春头的事儿,可有此事?” 洛蓝微微的缓了口气,面色缓和,原来却是为了此事,侍寝本身便也不是她们能作主的事儿,那左右还不是得看皇上的意思,只是意外的是这等事情怎会传到云太妃的耳中,这宫里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是…” “你能承认便好!可太医诊断出来你肚子可是有三月有余了!这你又如何解释?”云太妃拍案而起,右指颤抖的直指洛蓝,眼眸如火,目光锐利,迸出一股愤恨的怒气,“文洛蓝,这可是混淆皇家血统的死罪!” “姨母,可别动怒伤了身子…”锦儿在一旁抚着云太妃的脊背柔声宽慰道。 洛蓝轻抚小腹,一股恐惧立刻来势汹涌地席卷而来,惶然退后,一脚勾到后面的椅子坐倒在地,惊恐的瞪着眼睛,耳鸣目眩,怎么可能…怎么会?不可能…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阵阵寒意通向四肢百骸。 第二十五章 胭脂乱 阴谋(二) 洛蓝惊恐的看向四周,艾米侧过去了头看不到她的脸面,其他的奴才丫头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炉子里的檀香袅袅升起,熏得整个屋子烟气弥漫,暮霭下沉,周围越见得几分昏暗。 “怎么?没有话说了吗?”云太妃铁青着脸斥问道。 “不…不…我要见皇上…我要见名允”洛蓝掩面哭泣道,“他说他会相信我的…” “皇上?哼…皇上还不是一味的宠你!难不成你以为皇上在得知你腹中的野种不是他的骨肉之时,他还会留着你?”云太妃站起身子,走向她,“哀家告诉你,没有哪个男人会忍受这种事情,所以,你还是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他说他会相信我的!”洛蓝喃喃自语,面色如蜡,匍匐起了身子,跌跌撞撞的要往外面跑。 只见云太妃急忙抬起手,扯起嗓子道,“来人,快…快拦住她!” 语音方毕,方才带洛蓝来的两奴才挡在了面前,堵成一道人墙,恭手道,“皇后娘娘请回,莫要为难了奴才们。”说完便一人一边架着她往厅前走去,洛蓝拼命的踢空着脚,双臂被他们紧紧箍住,只得任他们架空着走。 “放开我,我要见名允!”洛蓝声嘶力竭的叫着,泪水顺颊而下,紧咬双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是否还是那个慈爱的赏她玉簪子的云太妃? 这时正好有一奴才小跑着进了屋子,跪地道,“太妃娘娘,陆太医请来了。” “快请他进来!” 片刻,一留须青袍太医模样的人疾步进了屋子,甩袖作揖道,“老臣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金安!”声音苍老粗嘎。 洛蓝浑身无力的跪倒于地,双肩松垮,清泪沿着脸颊划进脖颈,只觉得这一切是否是个梦,那么,是不是可是奢求早点醒来?抬头望向来者,声音和容貌却是如此的熟悉,仿若似曾相识。 “陆太医不必拘礼,哀家念你是宫中几十年的老太医,故而越加的信任你,”云太妃扶着锦儿的手腕走到他面前道,“你可得据实以报,这可是关乎皇家血脉的大事儿!” “老臣自知事关重大,必当鞠躬尽瘁,绝不敢胡言乱语!” “好,你再替皇后娘娘请个脉,哀家想要知道她的肚子究竟有几个月子了,瞧仔细了!” “是,老臣领旨!”话毕,一奴才恭敬的送上诊箱,陆太医转身面向洛蓝,“烦请皇后娘娘伸出右手。” 洛蓝想起他了,他便是那日为她请脉看诊的太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洛蓝微怔间依言伸出右手,枕在垫好医枕之上。 静悄无声,仿佛每个人都屏住例如呼吸,时间在此刻静止,陆太医眉头微皱,轻捻胡须,云太妃在一旁侧首等待着结果。 半晌,陆太医松开手,替洛蓝放下云锦袖子,站起身,还未言语,云太妃急急问道,“情况怎样?” “回太后,胎儿确实已有三月有余,近四月了!”陆太医作揖禀道。 “不…不可能,你胡说!”洛蓝哑声道,泣不成声,“不!你胡说!” “陆太医可确定?”“臣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闻言,洛蓝绝望而无力的瘫软倒下,心顿时掉进万丈冰窟般,寒意彻骨,最后,竟连一滴的泪也掉不下来了,眼中的每个人似乎都变的一张狰狞的面孔,面目可憎。 云太妃轻点着头,又看向洛蓝,怒目圆瞪,“可听清楚了?可是哀家胡乱编派的?” “…”洛蓝噤声不语,一切言语此刻来得分外苍白无力,云太妃已经相信了一切!阴谋!这其中必定有天大的阴谋!那么,她又是与谁有如此之大的冤仇?乃至要致她与皇儿于死地!火灼般的怒气由脾肺直冲头顶。 “哀家对你实在很失望!亏得皇上是如此的宠幸你!文洛蓝!难不成你想与辅顺王府共存亡?哀家告诉你,这辅顺上下可是因了你才活到今日!” 洛蓝浑身颤抖,双膝跪在冰凉彻骨的地面,已毫无了知觉,水透的眸子空洞而暗淡,手指微蜷支撑于地上,指节泛白,名允…你在哪里?你说过相信我的啊,你说的! “现如今,你腹中的野种当是万万留不得,否则我皇室岂不叫人笑话了去!是打入冷宫还是逐出宫外…还是…以死罪论处这就看皇上对你的情分和你的造化了!还有,与你通奸的男人是谁?” 洛蓝倒吸了口气,恐惧的看向她,“不…皇儿是皇上的…母后…我求你…我求你别误信了他人的胡言乱语…”洛蓝声音嘶哑,泪眼涟漪,语气哽咽,使劲的摇着头。 “现如今,还要哀家如何的相信于你!混淆皇室血统是何等的罪行,难道你不知道!”云太妃怒不可遏,又转身朝陆太医说道,“陆太医,开副方子,药性为何相信你很清楚,还有,此事万不可宣扬了出去,否则,哀家定不饶你!” “老臣领旨!”陆太医面色漠然,作揖告退。 “小荷,跟陆太医去太医院取药。”一身着湖蓝色短肩袍子的丫头应喏着跟了出去。 洛蓝一脸茫然的望着外面,天色已暗,轻抚着尚未凸起的小腹,心像是被生生的切开了般疼痛,胸臆难以呼吸,越见的感觉到体内的生命如风雨中残烛,柔弱不堪,皇儿,是母后不好,是母后无法好生保护你! 第二十六章 胭脂乱 阴谋(三) 天色已逐渐的昏暗,四处掌起了鹤足挂顶灯,柔和的灯光闪耀着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一屋子的奴才丫头均不敢大声呼吸,垂着手低首站着,洛蓝跪坐在地上,双腿早失去了知觉,双手倚在一旁的雕木椅上,心犹如一片死灰,自己纵然有千万张嘴也不能再辩解些什么了,名允若是也相信了他们的言辞又会是怎样的态度?正如云太妃所言? 云太妃坐于主座,双手恭袖,微闭双眼,面色平缓,看不出正在想着什么,而锦儿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样子。 “姨母,您要不要先用晚膳吧?”锦儿上前问道,“可过了时程好一会子了,您看您要是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锦儿会心疼啊!” 云太妃脸色总算有了一份的柔缓,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洛蓝道,“哪里还用得下饭,哀家一直掌管后宫,可如今却出了这等事,如何面对先祖。”云太妃拉起锦儿的手,轻轻握着。 “姨母不必自责,先祖们定当能够知道姨母一颗慈爱而宽厚的心的!” “就锦儿的嘴儿最甜了,听你这么讲哀家心里总算宽慰了不少!”云太妃缓吐着一口气。 正言语间,名唤小荷的丫头端着暗红色镂花托盘进来了,轻轻吟口,“娘娘,药煎好了…” 洛蓝仿佛惊醒了般,双眸因惊恐瞳孔紧缩,往后蜷缩着身子,无奈双腿已麻木使不上几分的气力,“不…”难不成他们想让她在这里就了段了她的孩子?不… “伺候皇后娘娘用药!”云太妃雍容华贵的脸上未起一丝波澜,风平浪静。 “是…”小荷应喏道。 “不…我要见皇上!这其中必定有阴谋,皇上来了一切自有了段,娘娘不可偏信一词…” “难道皇后还想搅得满朝皆知?皇家可丢不起这脸面!”云太妃缓步走近她,语气犀利,“哀家还是奉劝皇后自个儿服用,如此哀家也好替皇后好生的求个情!” 看着面前递上来的黑乎乎的药碗,一股浓郁的苦涩药味儿扑鼻而来,洛蓝惶惶侧过头往后退缩,“我不会服用,我要见皇上,我要见名允!” “荣恒、广赜!” “奴才在…”立于厅门口的两奴才应喏道。 “伺候皇后用药!” “是,”一声应喏,荣恒、广赜二人走到洛蓝面前,躬身道,“望娘娘莫怪奴才们惊动了贵体才是”。 洛蓝慌乱的想站起身子逃离,脚下却相是被抽空了般瘫软无力,“你…你们敢!” “奴才也是奉旨办事而已,娘娘恕罪!”一人按住洛蓝的肩头,一人一手端起暗黑色的药碗,一手抬起洛蓝的下巴。 “不…不可以…太妃娘娘…求你…”洛蓝惊呼着,瞬间泪如泉涌,眼眸布满血丝,拼命的挣扎,碗中的药汁洒出几分,滴落在她的衣襟,竟像浓厚的墨汁般漫延开来。按在肩上加了几分的气力,下巴被勒得生疼。 一口浓郁的苦涩味儿滑进口中,头被迫抬起,药汁顺着舌尖漫延到口中各处直到喉颈,不…不能喝…决不能,洛蓝拼命的反抗,顾不得下巴和肩上的锥心之痛。 “主子…”忽然一声凄哀高呼,眼前一阵碧色影子闪过,只觉下巴上生痛消失了,紧接着“哐”的一声,药碗破碎在地,药汁洒了一地,洛蓝被药汁呛得猛咳,脸色涨得通红,头晕呼呼的,嗓子眼像是被烈火灼般刺刺疼痛,侧过头看去,只见艾米扑倒在那奴才身上。 “好大的胆子!”“啪”的一声,云太妃拍案大声呵斥道,脸色苍白。 “主子,都是艾米不好,艾米死不足惜!”艾米爬到洛蓝的脚边,使劲儿磕头,脑门着地“扑通”作响,一片血渍在她的额头浸漫开来,惨不忍睹。 洛蓝茫然的伸手制止她,艾米跪倒在一边抽泣着,事情越见得明朗了,原来背叛自己的竟是自己身边一直视作姐妹的人,心里抽疼着,如针刺般,浑身寒意漫延,难怪太妃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难怪就连房中之事她也难知晓得清清楚楚,可笑!真是天大的笑话!堂堂的皇后竟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下度日,何其的可悲! 第二十七章 胭脂乱 阴谋(四) 云太妃气得手直哆嗦,如罩寒霜,胸口上下起伏,锦儿在一旁轻言安抚,“反了…一个个都反了!” “来人!先将她二人关押到后屋,容后处置!”锦儿朗声道,又转身扶着云太妃,“姨母,切莫气坏了身子!” “是!”奴才应喏道,正要上前。 “谁敢动她们试试!”蓦地,一阵厉呵自后面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和一些凌乱的细碎步子越来越近。 “皇上万岁!”一瞬间,一屋子的丫头奴才慌乱的跪倒在地。 “臣妾苏锦儿给皇上请安!”锦儿越过洛蓝上前请安。 名允却是头也不抬,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坚固有力的双臂拥住洛蓝,感觉到了他温柔而熟悉的气息,洛蓝方反应过来,心竟然象是有了着落般,诧异的抬起头,名允的脸色很难看,目光凌厉如刃,眸子中肃气腾腾。而小伍子和翠梅神色焦急的站在后面。 锦儿尴尬的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皓齿紧咬红唇,手指尖攥着帕子使劲的搅着,自眸子里透着几分雾气和凄苦,而云太妃瞠目结舌的盯着他们,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良久方反应过来。 名允搀扶着站起,洛蓝手攀住他的脖颈,怎料刚站起,双膝猛的一打颤,便猛的跪倒下去,只听“砰”的一声,膝头结结实实磕到地面,幸好离碎碗片仍有几分距离,洛蓝龇着牙猛吸了口气,只觉膝盖间一时恢复了知觉竟像在火上烧灼般,翠梅见状赶紧上前搀住。 “怎么了,可曾伤到了?”名允急急的问道,眉心紧皱,目光如炬,慌乱着蹲下身子便要捞起她的裤管检查。 洛蓝忙窘迫着胡乱挥着手阻止他的动作,“别,我没事儿…”微微感觉到所有的人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 名允闻言,脸上的焦急散去几分,抬头间看到一旁的碎片和暗黑色的药汁,面色一沉,目光犀利,怒气锋芒万丈,紧抿着薄唇,忽然猛的脚下一空,被名允挥手间托腰抱起转身欲走,洛蓝惊呼出声,双臂紧紧攀住他的脖颈,生怕掉了下去。 “慢着!”一直未曾出声的云太妃猛然喝道,名允脚步顿住,不曾回头,“皇上可知哀家今日召来皇后所为何事?” “不知,也不想知晓!”洛蓝猛地抬头,看向他坚毅而紧绷的脸,心里一阵凌乱,害怕名允是否也会轻信了这场阴谋。 “不想知晓?”云太妃诧异而恼怒的问道,“哼…太医说皇后的孕子可有三月有余近四月!” “那又如何?母后该不会是因此事而责罚皇后吧?”名允转过身子,面朝太妃,目光阴鸷,嘴角扬起嘲讽之意,洛蓝心头猛的一怔,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相信了?那为何他会如此的镇定?还是他有意的偏宠?千头万绪,心乱如麻… “糊涂!据永阳宫小丫头讲,皇上皇后同房不过今年开春!皇上,虽你贵为天子,可是,假若混淆皇室血统日后有何脸面去见先祖!” “今日孤王敬重你称呼你为母后,但孤王希望你能谨言谨行,莫胡乱听了别人的编派!”语毕,定神望了眼一旁瑟瑟发抖的艾米。 “你…好…好…既然如此,皇上有意包庇袒护,哀家无话可说!”云太妃气得语音颤抖,面如纸色,一手搭在锦儿手腕惊愕得退步,目光锁住洛蓝,“哀家早该知晓你是飞燕妲己之流!” 一旁跪着的丫头奴才倒吸着气儿,面朝地面,身子阵阵发抖。 洛蓝只觉腰间一紧,名允不再言语,不顾众人的眼光,看了眼怀中的她起步往外走去,小伍子和翠梅紧跟其后。 出了大门,和煦的风吹过,沁人心脾,月色撩人,石街灯星星火火,斑斑斓斓,洛蓝伏在他的胸口,默默的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转眼间穿过长长的走廊,远远的便见春儿和小达子在屋子照出来的灯光下来回逡回,见到洛蓝他们顿时面色大喜。 “主子,您可回来了,饿坏了吧?我这就去膳房弄些饭菜来,”春儿急红了眼,破涕为笑,脚步未曾停留便往外走去。 进了屋子,名允将洛蓝轻轻安置在软褥椅子上,“可曾摔疼了?约莫着要青了!可有其他地方受伤?”名允心疼的问着,双腿跪立于地,撩起洛蓝宽松的裤管直至上膝,只见膝头红了一片,边围已有些泛青,名允细心的按手揉着於青,洛蓝吃痛的呼了口气,娥眉紧皱。 “不打紧,其他地方也没有伤到,不要挂心。”洛蓝急急的咬牙说道,抬眼见小达子吃惊的瞪圆着眼睛,幸好春儿不在,要不又免不了哭哭啼啼的了。 “奴才去膳房看看有没有现成的冰块,”小达子旋身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洛蓝心疼的抚着他的眉心,指腹清凉如玉,蹙眉道,“你可是信了他们的话?” 名允抓住她的手,紧紧裹住,伸到唇边轻轻吹着热气,“我说过相信你,我也说过我们一家定然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你当我是开玩笑的么?” “…”洛蓝一阵哽咽,泪眼婆娑,捧起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蓝儿,我说的每一个字真真实实,决不会因了他人的言语而左右动摇!”语毕,火热而濡湿的薄唇吻上她的唇,缱绻缠绵。 一阵热流自心底流过,渗入五脏六腑,洛蓝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名允,你何故如此痴傻,心底明明将信半疑、惶惶不安,却害怕证实,你如此痴心于我,又叫我情何以堪? 第二十八章 妙佳氏见喜 翌日清早,名允和洛蓝刚刚起身收拾妥当,小伍子便慌慌张张的进屋子禀告道,“皇上,今儿大早雍穆王府便打发人来说大福晋妙佳氏后半夜起身不小心撞到桌子早产,到现在人都昏厥了几次,可肚子还不见动静儿…” 洛蓝听罢惊慌的后退几步,膝盖隐隐发软,名允伸手搀着她,朗声道,“快,备两顶软轿!”又旋身对一旁的小达子道,“你去太医院让胡坐堂赶去,需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小伍子和小达子二人一声应喏急忙出门。 洛蓝抬眼不解的看他,“留你在宫里也是胡思乱想,倒不如跟去看了安心。”名允柔声解释道。 洛蓝心里一阵欢喜,朝他莞尔一笑,明白名允心中的死结终于解开了大半了,悬在心头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那些日子,在雍穆王府也多亏了福晋的好生照顾。” 到了雍穆王府,只见一片忙碌,端茶端水的丫头来来去去,卓意不安的守在大厅踱着步子,听了里面产婆焦急的声音和妙佳氏凄惨的叫喊更叫人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卓意见洛蓝和名允来了,一阵惊悸,深邃的眸子闪过异样的情愫,转瞬即失。 洛蓝脚步未停直往里面冲,刚到内室门口便被一年纪微长的青衣女子给堵了回来,“哎哟,我的好娘娘,千万使不得,里面脏东西千万别污了您的眼,通常未生过孩子的躲还来不及呢!” 名允浅笑着拉着她到怀里,宠溺道,“看你!哪里都敢钻!”又转身问卓意,“可知里面情况为何?” “从昨晚便折腾到现在,昏厥了几次,幸好口含参片维护着元气,刚刚产婆出来说还没见到什么动静…”卓意眉头紧皱,满面担忧之色。 洛蓝拉着名允坐到一旁,接过丫头端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倏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产婆的宽慰声,洛蓝一口茶未曾下去硬是呛在嗓子口,猛地站起,一面焦急的看着里面一面猛咳,脸涨得通红,名允在后背轻拍着,“可好些了?” 洛蓝挥挥手表示没事儿,一面轻抚着胸口缓着气儿。 时近午分,胡坐堂也早早的进去了,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妙佳氏的嗓子约渐着几分沙哑,听着人着实焦心。 洛蓝沉着气儿坐那里扒着名允的手指,她知道真是为难名允了,堂堂一国之君竟陪她在这里看女子生小孩,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正出神间,里面一丫头急匆匆的跑出来,“福晋又晕过去了…”还未待名允和卓意有何反应,洛蓝急急的往里面冲去,名允伸手拦也拦不住。 洛蓝一进去,便见丫头和产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胡坐堂和另一名太医小心的扎着针,众人见到洛蓝进来了,惊诧得目瞪口呆,洛蓝不管他们,径自走到床边,只见妙佳氏紧闭双眼,面色如蜡,眼窝黢黑,脸面到脖颈都潮湿一片,黑发浸贴在脸颊和脖颈,口中到脑后系着一根布条,防止她因疼痛咬伤自己,双手也被系在床头,秀容红着眼睛挤着湿毛巾给她来回的擦着,看到洛蓝来了,眸子闪过一阵喜色。 洛蓝鼻子微酸,眼眸一阵濡湿,跪立于床前,顾不得膝盖传来的隐隐疼痛,握住妙佳氏的手,喃喃道,“福晋好不容易熬到今日,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么?洛蓝已寻得命中所归了,不再害怕,不再胆怯,也望福晋不要放弃,难道福晋想看到王爷失望而黯然的眼神吗?” 沉静片刻,胡太医握住妙佳氏的另一只手,用银针缓缓扎了进去,瞥过头去,终于见她轻拧娥眉,眯睁开双眼,侧头看向洛蓝,洛蓝总算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份笑意。 产婆上前往妙佳氏口中塞了片参片,又朝洛蓝道,“娘娘还是出去不要看好为好,一是怕污浊了娘娘的眼,二是怕福晋会分心。” 洛蓝微微看了妙佳氏一眼,紧握了下她的手道,“我们在外面等福晋的好消息!”语毕,嫣然一笑,旋身出了屋子。 一到外面便被名允结实的抱了个满怀,笑着轻斥道,“你这女人说了也不听劝!” 洛蓝在他后背轻拍了几下,“我这不是出来了嘛!”又转身朝一旁的卓意宽慰道,“王爷…不必担忧…”话还未说完,里面又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时,门口一团人影晃动,却见是李氏和闵安氏款款进了屋子,见到洛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侧头过去见名允也在,齐声打千道,“给皇上皇后请安!” “不必拘礼!”名允开口道,洛蓝转过头不想看她们,妙佳氏现今如此,只怕最得意的是她们俩了。 “谢皇上”李氏又转身朝卓意问道,“王爷,已到午分了,需安排用餐么?” “皇上和皇后娘娘想必也饿了,在府上用餐吧!”卓意说道。 洛蓝刚想说话,却被堵在了嗓子眼,眉头紧皱,伸手间胡乱抓住名允的衣袖,腹中一阵翻搅般的剧痛,弯下身子,大口的呼着气儿。 “蓝儿…蓝儿…”名允吓得面色惨白,厉声叫着,伸手撑住她瘫软无力的身子,“蓝儿…怎么了…别吓我!” 洛蓝疼得瞬间大汗淋漓,双唇哆嗦讲不出话来,脑海中一片模糊不清,隐约间看到名允焦急而血红的眸子和迫切的呼喊,忽然,一阵寒意袭来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第二十九章 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洛蓝晕忽间忽感到手背一阵虫蚁啃食般的痛,漫向七经八脉,紧蹙着娥眉睁开眼,名允见她醒了一阵欢喜,像孩子般眉开眼笑,而胡坐堂正在一旁为自己扎针请脉。 洛蓝忽然像是惊醒了般猛然弹起身子,“福晋呢?福晋怎么样了?” 名允微怒的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扶着她慢慢躺下,“自个儿都这副模样了还关心了他人去!十四婶没事儿,刚那边打发人来说是为十四叔添了个小贝子,十四叔在那里陪着她呢!” 洛蓝吁了口气,悬起的心总归有了着落,手背传来刺刺的疼痛,娥眉紧蹙,鬓发间微起薄汗。 半晌,胡坐堂站起身子,白眉紧锁,面色凝重,名允急急的问道,“胡大人,怎么样?但说无妨!” “老臣想问娘娘近日可曾误食花红等堕胎之物?”胡坐堂朝洛蓝作揖道。 洛蓝细细的想着,她的膳食通常都是翠梅亲自负责,若要别人做了手脚又怎会不知,堕胎之物?洛蓝蓦地一惊,腾空坐起,眼眸害怕的直直盯向名允,难道是那碗药,虽说那一口硬是没喝给呛出来,可还是有一小口咳进了腹中, 名允握着洛蓝的手看着她,也忽然想起昨日地上的一片狼藉,药物扑鼻,一股怒气自眼中漫延开来,脸部强烈的抽动,紧咬牙关道,“胡大人,那么现如今皇后怎么样?身子可碍事?” “老臣先扎了几针封住主要经脉,稍候开些温和的安胎之药调和,若然平安度过十日便无大碍。虽说饮食不多,但几味药药性相克使得药性更加强烈,老臣不敢枉自揣测,但为小皇子安危,皇后娘娘饮食需得谨慎才是!” 闻言,洛蓝心犹如掉进万丈寒冰,眼中一片涟漪,手指紧抓锦被一角轻轻呜咽,泣泪成珠。 “十日?也就是说皇儿能否保住还未能肯定?”名允眯着眼眸,透着一股肃杀之气,面色铁青,腾起身子揪住胡太医的前襟暴呵道,“据闻胡大人医术精湛,若孤王的皇后和皇儿有个三长两短,孤王非得诛你九族!” “皇上恕罪!老臣尽当竭力所为!”胡太医吓得立马跪下身子,“只是皇后身子刚二月有余,且母体违和,又正是胎儿不稳定长成期,老臣实在…” 胡太医话还未讲完便被名允又一把提了起来,“你是说…皇儿不过才…二月有余?” “正是!”胡太医不解的看向名允。 洛蓝抚摸着腹部,止住抽泣,仰起挂着清泪的小脸疑惑的看向面有惧色的胡坐堂。“可曾有误?可诊仔细了?”名允眼中闪耀着异样光芒,双唇激动得微微颤抖。 “老臣自信不会有误,确实二月有余…” 名允一把松开胡坐堂,转身猛然抱住洛蓝,洛蓝感觉到了他“噗通噗通”强烈的心跳声,伸手抱住他的后背,埋首于他的滚烫的脖颈,热泪盈眶,即使在众多编派的人证物证中相信了阴谋,可是,他却因一颗爱他的心而坚守着,宁愿自己伤心劳肺,也不愿意让她受到半分的伤害和欺辱,即使得知她腹中并非是他的骨肉仍然对她依旧如初,一味的偏宠和疼惜。 名允,即便你不愿委屈了我,那又为何要如此委屈了自己?你可知,见你如此,我也会心疼不已!请将对我的好拿去一半对你自己好… 胡太医从地上站起身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一会,实在猜不透皇上心中所想,便出了内室到外厅写方子,小伍子见状也觉不便久留转身跟着出了内室。 因洛蓝身子虚弱,在名允陪同之下在雍穆王府一直待到第三日午时才回的宫,虽说路途不是很远,但顾及到洛蓝的身子竟走走停停足足用了三个多时辰回到了畅韵园。 一回到宫里名允便怒气腾腾的让小伍子去传陆太医,回来报说是今日陆太医未曾当值,已经派人去他府里传人了,怎料傍晚时分,一面生小公公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陆府的人说陆太医今日说要闭关研读医书,不让他人烦扰,下午敲门见无人应答,便破门而入却见陆太医…竟…竟…”小公公面色如蜡,双唇颤抖。 “竟怎样?”名允一手接过小伍子上的茶,掀开杯盖抚去漂浮的茶叶。 “竟暴毙于室…” 洛蓝在内室的床榻之上,正侧耳倾听,蓦地,听到“啪”的一声巨响,连忙下床套上鞋袜,在春儿的搀扶下走到大厅,瞧见遍眼下去,茶水和杯子的碎片洒了一地,一屋子的奴才吓的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名允,只见他眸子通红,如愤怒的野兽般,双拳紧握,指节煞白。 洛蓝走到一旁,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手背潮湿,连忙握住他的拳检查,却见通红着一片,起了几块白晃晃的水泡,“小伍子,快,快去寻些烫伤膏来!翠梅,赶紧宣太医!”洛蓝急红了眼,抱起他的右手吹着气儿,泪珠子却不争气的打在他的手背。 “你怎么下地了?”名允顾不得手上的伤痛不由分说的抱着她坐到一旁的水貂皮软榻上,眼中泛着肃杀光芒,继续道,“他以为他一死便能了之?哼…传令下去,陆方有违医者之心,造谣生事,居心叵测,逆谋欺君,乃危及至皇后和皇子,当之十恶不赦!幸得先祖庇佑,福泽显灵,责其曝之,令将其暴尸三日,挫骨洋灰,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洛蓝整个身子僵住,转头看着他,见其面色凌厉,下巴线条紧绷,这可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名允,那个待她温柔如水的男人? “奴才领旨!”一旁的执事公公万公公应喏着,慢慢的躬着退了出去,刚好小伍子寻得药膏来递上。 洛蓝挑来一块轻抹在患处,凑唇上去吹着气,黑色的药膏遇热立马化开,渗入皮肤表里,扭头看名允,却见他面色平静,眸子柔和的看着她,竟好似刚刚发怒的不是他。 “不疼么?” “有蓝儿悉心上药哪里会觉得疼!”名允将下巴枕在她的肩头之上,左手轻拭着泪痕,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耳窝,麻酥奇氧,心竟忍不住的乱跳。 “就知油嘴滑舌!”洛蓝白了他一眼,心里却一阵欢喜。 ——+——+——+——+——+——+——+——+——+——+——+——+——+——+——+——+ 歼子岚这几天可能会比较忙,所以没有及时更新,请大大们见谅哦,西西…… 第三十章 阁泪倚花愁不语 虽说畅韵园景色怡人,绿意盎然,可总归是天子御寝,规矩也便来的比其他院子多上几分,即使奴才丫头们平日走路也须低眉垂手,轻踩莲花碎步,园子整日静得出奇,幸得春儿和翠梅两丫头喜闹腾,尽讲些稀奇古怪的话儿来解闷,也多亏了自己不爱折腾的性子,要不然在这儿还真没法子待下去。 自从陆太医一家因她满门遭诛,在宫里更是人心惶惶,地位更是陡然增长不少,无论是月奉还是宫贴,她这头总能摆了个第一位,阿谀奉承的丫头奴才更不在话下,名允的骗宠对她而言竟不知是福是祸,他竟不知万分荣宠必遭恨吗? 名允近日也为些个事儿烦着心思,隐约着听万公公说好像戍嫩那边又不踏实了,蠢蠢欲动,洛蓝忽然忆起稍前也听老八、十一他们商议过,朝殿之事她不便插手,也就只能讲些个从丫头们那儿听来的趣事儿来给他解忧,名允直道让她少念些心思分了心神去。 洛蓝拿出当日名煜送来的白色狐皮,在里面先烫了层柔软里子,正认真的搭着线,一想到冬日便可出世的小皇儿,心里忍不住的欢喜,嘴角不经意间竟扬起一抹笑意,忽然,翠梅跳蹦着进了屋子,嚷道,“主子,云太妃娘娘来了!” 洛蓝心里一怔,笑意顿时僵在脸面,手中的狐皮子掉到了地上,好在春儿眼急捡拾放到了一旁的针线篮子里面。 抬起眼,门影一晃,云太妃搭着锦儿的手腕进了屋子,后头还跟着玉妃等一些碧色衣裳的丫头们,洛蓝站起身子躬身打千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身子!”云太妃上前扶起洛蓝的身子,“本来今日哀家来便是来给皇后娘娘赔不是的,哪里还能受礼…” “太妃娘娘说此话岂不是折煞洛蓝了嘛。”洛蓝颔首,心中自是明白云太妃所谓何事,只是也不便挑明,免得在人前薄了她的面子。 “都怪哀家一时的糊涂,幸得未曾范下大过,还盼皇后莫要记挂于心才是!”云太妃满面慈爱,柔眸虔诚,竟寻不到那日的一丝影子。 “姨母过忧了,我就看皇后娘娘岂是心胸狭隘之人!”一旁的锦儿笑着插语道。 洛蓝面有一丝尴尬之色,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怨恨也不便发作了去,直道,“这事儿岂能牵连到太妃呢,只能怪奸佞之人从中作祟而已,且况,皇上也给了他应有的处置,此事也当晃眼过之,莫须重忆…” “皇后娘娘果真是大度之人,也难怪皇上独宠,妹妹们自弗不如呢,”一旁沉默的玉妃假笑着接口道,不难听出其语气中的妒羡之气,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太过于明显。“玉妃妹妹真爱说笑,大度?那可要对人对事了,有些事儿若不放心上过也便是过了,可有些事儿可不一定了,怕是像烙印儿烙心头上了!” 洛蓝侧过身子,低头在她耳边细语,嘴角浮起几分玩味儿的笑意,本不想去糟践她的,可偏偏她自个儿寻上门儿来了,还口出不逊,只当了她文洛蓝是纸糊的么?不与她争不代表是怕了她! 只见玉妃脸面顿时变了色,低头不语,肩头略塌,双手紧扯着巾帕,洛蓝满意的看着她的神色,心中畅快不已,又转身跟太妃娘娘道,“娘娘莫在意,儿臣跟玉妹妹打趣而已。” 恰此时,翠梅递茶上来,一屋子噤声不语,气氛有几分的安静,“皇后娘娘这儿的茶可真是香呢,锦儿若没猜错,这怕是上次大宇朝进贡的清普云片吧?闻着就怪香的。”锦儿打破安静道,边说边用杯盖抚去漂浮于上面的叶片。 “妹妹果真好眼力,如此的茶也能吃得出,”洛蓝端起茶浅抿了一口,本身清普云片在天契因了气候等原因无法生长,所以弥足珍贵,而大宇上次进贡的本来也不多,又是上品中的极品,故而太司监便留着给名允自个儿吃了,名允又因吃不惯这温和的茶便全都予了她。 “今日倒是托皇后娘娘的福第一次吃呢,只是平日爱看些书,瞎猜的而已,皇后莫要笑话了才是。” “妹妹果真心思细腻、机智过人呢…” “皇上对皇后宠爱有加本也算是伉俪情深的极好之事,只是虽恩封之事已定,可哀家就怕其他些个院子里头会有微议…”云太妃抿了口茶道,语气平淡。 “儿臣日后定当掌握好分寸尺度…”洛蓝轻声回道,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不是个滋味儿,云太妃的一席话怕是寻思着为锦儿做的“嫁妆”,撇头看去,只见锦儿见洛蓝正看她,面有尴尬之色的侧过头去,云太妃会如此说也不该意外,名允如此光明正大的偏宠于她,怕是早就招来众议是非了,玉妃和尤妃及刚进宫的这些妃嫔昭容贵人什么的,有哪一个不想将她捏碎了以除己障,幸得名允给了个她一个足以安身立命的头衔。 “恩,哀家相信皇后定等把后宫收拾得井然有序!” “对了,儿臣正想问太妃寻个人。” “何人?”云太妃蹙眉问道。 “便是原永阳宫的小丫头艾米,即便犯了错理当由儿臣这边来责罚,且况她也不过实话言之而已,也并未范了错。” “皇后这边不知晓么?”锦儿问道。 “我当知晓什么?”洛蓝一头雾水,人不是还应该在含春宫吗? “前日皇上打发人到含春宫把人领了走,说是要治罪论处…”云太妃解释道。 洛蓝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安,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太妃可知治的是何罪?” 太妃闻言顿时脸色微变,眼神慌乱,“这些皇后还是亲自问皇上吧。”洛蓝又看向锦儿和玉妃,见她们也是神情闪躲,面色愀然。 一股惧意和不祥之感顿时席卷而来,铺头盖面。 第三十一章 心期相隔,袖口香寒 洛蓝心中阵阵抽搐,陌生感和惧意席卷而来,胃里头搅翻着直犯恶心,汗毛竖起,,像一层不透气儿的油纸铺天盖地的迎面笼盖下来,肺里压抑得难以呼吸,巍巍颤颤的站起身子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亏春儿随后搀扶着点,这一吓倒不轻,魂也不知飞去了几分。 “主子,您放宽心,春儿已偷偷的趁无人塞了些金珠给她,而且也嘱咐外出办差的公公好生给她安排个客栈寻个大夫什么了。”春儿在一旁宽慰道。 一直觉得这事来得有些蹊跷,虽说艾米犯了言忌,可是,无论如何也算是她永阳宫的人,要打要罚也该由她这永阳宫的正主儿来处置,可为何几日下来却音信全无?一再的逼问春儿和翠梅小达子等人却只是言辞闪烁,结结巴巴,话语都说不周全。最后,洛蓝真的动怒了,一股无名怒火直窜脑门,一气之下,随手胡乱一挥,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一盏茶杯碎了一地,满目狼藉。 几人见势吓得煞白了脸,立刻“扑通”跪到地上,约莫着从来没有见她如此动怒过,最后,春儿索性腆着胆子道,“皇上说是要杀鸡儆猴,严惩不贷,将艾米杖罚八十撵出了宫。” “八十?”洛蓝脸色沉了下来,怒气上腾,提高嗓音道,“八十杖还能活命了去!” 一旁的翠梅听到此处情难自禁,清澈的泪珠往下直掉,“主子不曾看到,敬事房的那些奴才狗仗人势,往死里出力,八十杖下来,艾米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最后便直接用板车扔到了北朝门林子口,我和春儿姐姐偷偷去的时候…她竟被用席褥卷好,气若游丝,半个字也无法讲出……” 讲着讲着翠梅捂嘴轻泣,无法言语,小达子也在一边红着眼睛,泪珠子直打转。 洛蓝不吱声儿,搀着春儿的手臂抬脚便往外走去,表情漠然,神色悲怆,春儿看了不安心道,“主子,您这是去哪里啊?太医吩咐您不可多吹风的。” “去找皇上理论去!”洛蓝咬牙切齿道。 春儿跟着她这么多年知道她的死扭脾气上来了,虽说主子平日少言寡语,却最是懂事疼爱这些个下人,为人更是和颜悦色,如今艾米犯了事儿闹成这下场,主子岂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春儿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松口告诉她前因后果之时便该猜到会这样。 穿过一个个皑皑白色大理石走廊终于到了龙延厅,小伍子、静玉等奴才静静的守候在外头,见洛蓝来了先是微微吃了一惊躬身打千。 洛蓝抬首望进去,见几位爷都在,面色凝重,“爷们在里面有多久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几位爷在里头三个多时辰了。”一旁的小伍子答道,“爷这事儿也不知要议到几时,娘娘要不要回园子里头等着?” “不必了!本宫在这外头等着便罢!” 小伍子见她脾气倔强、语气强硬,面色也不似往常,不便再说什么,以免逾越了礼数,躬身退后,一会子不知从何处搬来了张软座椅子,“娘娘坐着等吧!毋担扰了凤体。” 洛蓝心里火气腾腾,撩人难耐,望眼下去却也没地儿撒,只得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下,廊子外头正阳光明媚,望着远远熠熠发光的琉璃青瓦和深红赭色的城墙,思绪越见着往外飘去。 恍惚着听到里面传来步子声,洛蓝站起身子往门边走去,却一头栽进一个温热的怀里,熟悉的淡淡麝香和笔墨的混合味儿,洛蓝惊恐的抬起头连忙退后,却不曾注意到后面的椅子差点踉跄绊倒。 “主子!”春儿惊呼道。 却幸好一双手臂直直的拉住了她的身子,幸免于难,“谢十四叔!”一阵尴尬,顿时语塞。 “皇后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行事需得谨慎些才是!”卓意面色还是像从前般白得吓人,但却眸子柔和,温情浓得化不开,死死的盯着她。 洛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脊背直冒冷汗,手心微凉,只得转移话题道,“十四叔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时好时差,只是日头暖和了,很少发作了。” “恩,十四婶呢?回头帮我跟她问声好,就说过些日子得了空我去府上看看她和妹妹。” “恩…”卓意语气隐忍,一如从前。 正此时,老八和老二说说笑笑的出了大厅,十一紧随其后,看到洛蓝均是一惊,老八的笑意瞬间僵硬在脸上,眼底隐约着几分晦涩,瞧上去竟好似憔悴了几分,下巴上青渣密密麻麻,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洛蓝总觉得自己好像欠着他什么似的惶惶不安。老二自是默然的朝洛蓝作揖跨步离去,十一促狭着眼笑着打趣道,“三嫂和三哥分开这会子便想得紧呢!” “啐,就你这些爷们专讲混账话!我就不能有些个正经的事儿!”洛蓝不理他,径自往里面走,春儿随后,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般回眸望去,却见外头空空是也,大理石白亮得耀眼,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子。 第三十二章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洛蓝抬脚往里面走去,心里一想到艾米更是忿忿不平、隐隐抽痛,名允正埋头看着折子,蹙眉低首,丝毫没有发现她进来,洛蓝轻声走到他的一旁,不动声色,小伍子递茶上来,洛蓝伸手接住,随手放到了桌案边,抬眉示意小伍子先下去。 “何时来的?”猛的出声,洛蓝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正疑惑他是怎么发现她来了的。 “小伍子他们递茶位置也需讲究学问的。”名允仿佛看出她的心思般轻笑着端起杯子抿了小口,“你摆的位置我批折子一伸手还不翻了不可!” 洛蓝顿时恍然大悟,正想扯嘴笑之时,所有的情绪倏地像打了个结般纠结在心底,纷扰繁杂,“你为何不能放艾米一条生路?” 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转变话题到这边,名允侧过头去,拿起毫笔,继续在看到一半的折子上圈圈点点,“我并未取了她的性命。” “试问杖罚八十,然后扔出宫外,这还有活命的机会么?”洛蓝嘤嘤哭泣,一想到艾米的下场便感觉身边的他是如此的陌生和冷血,肆意的杀戮,生命在他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值吗?他还是那个温柔如水的名允吗?如果是,那么,陆家又何故满门遭斩、血流成河? “蓝儿,事情不是你想的如此简单!”名允丢下笔正色道,“若不严加处置只会助长后宫歪风邪气。” “所以要拿艾米来做牺牲品?那你想的又怎样?”洛蓝摇着头节节退步,素面垂泪,惹人万分怜惜,“那她又做错了什么?她只是讲了实情而已!” 名允离座,一把扯住她的手,眸子深邃凝静,款款柔情,指尖传来他掌心的灼热,“蓝儿,我必须保你和皇儿的周全,宁可枉了天下之人,你可明白?” “不…不…我不明白!保我们周全?呵呵…这理由多么的冠冕堂皇…”呢喃自语般,洛蓝抽回手,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泪眼朦胧,阵阵凝痛,转身往外走去,不容迟疑,她怕再多看一眼会陷在他灼热而浓情漫漫的眸子里。 名允僵持在原地,驻足良久,看到她的泪,心中万般不舍,他又何尝不是希望风平浪静,可是,他太害怕失去她,从园子里的第一眼,他便决心此生,她是他此生守候的宝,此志不渝!若不这样,他不知道他还能用什么办法来保护她在宫里安宁的生活,额娘最后离去时愤恨的眼神,他今生来世怕是也不会忘却,纵使在泱泱后宫苦苦挣扎了一生,她得到了什么?即使出殡那日也未曾得到父王丝毫的垂爱,如今,蓝儿,你可能明白我的这份心? 洛蓝领着春儿自万寿园穿过,顺便透个气儿,绕过一条条的小径,春风和煦,花香弥漫,春桃、芍药、丁香和海棠等开得正艳,分外妖娆,花红柳绿,好一个柔和的春光啊,缓吞纳气,神清气爽,心竟也不似方才那般压抑了。 正走着,便听到阵阵欢声笑语,寻声走去,却见众花枝叶蔓间几个宫的妃嫔娘娘正围桌闲谈,没见到玉妃和锦儿,却见到了尤妃、颜贵人、颐嫔和王贵人四人,面若桃花,笑意正浓。 正欲抬步离去,却听到后面传来丫头请安声,“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转身望去,却是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怕是刚进的宫,胆子还没有练出来。 “起吧,哪个宫的?”洛蓝问道。 “谢娘娘,奴婢是颜主子的夕玉宫的。”小丫头讲话轻柔生涩,隐约感觉到她的齿贝在微微打着颤。 洛蓝忽又伤感的想到那时初到永阳宫的艾米,见到她时也是这样,盈盈的眸子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看了便叫人心疼,洛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这不是皇后娘娘嘛?”侧过头,只见尤妃她们正走向这里,款款莲步,笑如牡丹临风,“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四人齐声打千道。 “起吧,本宫也只是路过而已,不曾想到园子景色如此之好,扰了妹妹们的雅兴了!”洛蓝笑着道,望了眼新进宫的嫔妃贵人,粉眉若黛,眉盼生姿,樱桃樊素口,肤如凝脂,亭亭玉立,美人如斯,心中自是感慨万千。 “娘娘说的哪里的话,平日翘首盼也盼不来呢!”王贵人盈盈笑道。“这不今日日头正好姐妹们出来透个气儿,娘娘若不嫌弃可否一同?” “这…怕有所不便吧?”洛蓝自知无法和她们熟络,只要名允一日心里记挂的是她,她们便会对她咬牙切齿,群起而立之,这就是女人间的明争暗斗。 “这有何不便?来吧,”尤妃攀住洛蓝的手臂,状似亲昵,“刚巧丫头们刚从膳房那领了桂花海棠糕和银耳蜂蜜汁,闻着就怪香的!” 春儿在巧木凳子上又铺了层软帕,洛蓝方坐下,推托不掉,坐下却如坐针毡,局促不安,更是有几分不明白尤妃这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刚几个妹妹还说是进宫晚,倒是不知宫里今年的春夕节怎么过呢!”尤妃笑着说道。 洛蓝猛的一怔,倒是忘了,再过几日便是春夕节了,“这倒是不知,这些自会有太司部和乐礼部来张持。” “我们南城那到了春夕节可闹腾了,晚上家家户户都不在屋子里待着,全部出去看烟火,缤纷璀璨,人山人海呢!”颜贵人兴奋的讲道,眼眸灵动。 “对啊对啊,我们府上还会搭个闹台观烟火呢!”王贵人附和道。 “颜贵人和王贵人和算是同乡呢?”洛蓝笑道,“可是想家了?” 两人顿时沉默,怕是正左右为难,无从应答,说不想呢,便是“欺君”,若是说了想呢,又是大不敬。 幸得颐嫔善解人意的解围道,“第一次离家总归要有些想的,在宫中日子久了便习惯了,何况也可让家人到朝都来的嘛!” 正说着,一小公公上前道,“奴才恭请各位娘娘万福!” “起了!”洛蓝轻声道。 “谢娘娘!”小公公起身又转向尤妃道,“尤妃娘娘,阿哥下课了。” “恩,阿哥人呢?”尤妃端起银耳蜂蜜汁抿了口问道,自从岳贵人送去邢宗府之后,宁仁宁缨便一直由尤妃照看。 “回娘娘的话,阿哥在后面呢。” 话音刚落,宁仁小小的身子便由另一个奴才领着进了园子,洛蓝心里一惊,见到如此的小孩,竟有几分后怕,上次那结结实实的一脚可记忆尤新。 第三十三章 怜伊太冷,泪雨零铃终不怨 “宁仁给各位娘娘请安!”宁仁倒不像上次那样,此刻倒显得规矩得很,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请千道。 洛蓝一时恍惚竟忘了让他起身,尤妃见状化解尴尬道,“赶紧起了吧,地上凉着呢!”边说边把宁仁往怀里带,“说给娘娘们听听,今日师傅都教些什么了?” “早晨先生教的《论语》,然后孙先生带出去练骑马射箭了,”正说着宁仁自尤妃怀里钻了出来,朝洛蓝走来,猛的跪下,神情肃然,“据闻皇阿玛很是宠爱皇后娘娘,万事儿也会上了心去,宁仁想请求皇后娘娘一件事儿。”眸子清澈,语气沉着,一点也不像上次倨傲得不可一世的七岁小毛孩。 “万事儿阿哥先起来再说吧。”洛蓝弯身拉起他的身子,无奈他心意坚决,竟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心中约莫着也能猜到所谓何事。 “宁仁想为额娘向皇后娘娘讨个情,斗胆请皇后娘娘向皇阿玛求道圣旨免了额娘的罪。” “难得阿哥如此年纪却孝心凛然,假若本宫不答应呢?”洛蓝睨了他一眼,故作不经意道,心中倒是对他重新打分。 “假若娘娘真的不答应,宁仁愿长跪不起,不过,宁仁听说娘娘乃是慈爱之人,且况那日马场娘娘也为额娘求过情,故而,宁仁相信娘娘会答应的。” “好个通透机灵的主儿!”一旁颐嫔笑着说道,“感情我们的阿哥算盘可打得精着呢!” 颜贵人和王贵人不知道来龙去脉也不知如何接话儿,只得在一边侧耳细听着,尤妃含笑附和道,“这下子皇后娘娘怕是不答应也不行了哦!” “阿哥先起再说,如此大礼也不怕折煞了本宫?”洛蓝起身将他扶起,继续道,“岳贵人的事本宫当会选个合适的时间与你皇阿玛讨个情,想是过了这么些日子,气也该早消了去了。” “那宁仁便等着娘娘的好消息了!”一股笑意盈上他的眉梢,双眸璀璨,如繁星点点,双颊透红,毕竟是个孩子,凡事儿藏不住心底,可是一想到此时正与名允闹着性子,叫她怎地去开这个口,可又不好伤了这孩子的心,枉负了他的一片孝心。 “本宫且试。”洛蓝转身将手搭在春儿的手腕上,眉间困意难掩,“你们聊着吧,本宫有些乏了,且先回去休息了。” “送皇后娘娘!”齐声打喏声。 洛蓝还是无法原谅名允,她做不到,虽看到他那阴郁而哀伤的眼眸,会有千般不舍和隐痛,心如刀割,可是,每想到艾米和陆家的大大小小,甚至正在邢宗府忍受骨肉分离之苦的岳福晋,更是觉得一阵罪恶感和不安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对她的爱太过于沉重,那么,有爱如斯,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已经迷失了,无法辨认了方向,更是无法理清情绪。 终于,名允再也无法忍受下去,遣散了屋子里面的所有丫头奴才,神情黯然,血红着眸子,洛蓝不敢看他,瞥过了头去,害怕心中的那根弦轻易被他拨乱,“蓝儿,究竟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这几日难道还不够么?”名允挫败的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与她对视。 洛蓝扭过头去,眸子涟漪,不去看他,双肩可以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的温度,温温的,像以前的他一样,温和而暖煦,“我没有折磨你,我是在折磨着自己,这是一种赎罪,你可以明白吗?”从头到尾,她没有权利去责怪他什么,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艾米是,陆家是,岳贵人也是!甚至她觉得自己有几分的无理取闹的成分掺杂其间,可是,原谅她真的需要时间来整理,需要时间解脱。 “什么赎罪!如果是这样,那么请全部报复到我的头上来,但请你不要再这么折磨我,蓝儿,我们的承诺,我们承诺说不会再争吵的……”名允近乎哀求,几日未曾好眠,面色越渐得显得疲惫不堪。 “求你给我点时间…陆家我可以不去想,可…艾米…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的,你明明知道的,何况…她并没有…”无法抑制的哭泣,语气哽咽,泪眼朦胧。 “好…好…我都知道,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是被一时气糊涂了…对不起…对不起…蓝儿…”名允万分自责的拥住她,手心轻轻安抚着她瘦弱的背,万分怜惜。 洛蓝贪婪的呼吸着最后一口独独属于他的气味,沉下心,使劲儿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止不住的泪水顺颊而下,“对不起,是我要求的太多,我需要时间,我会先回永阳宫居住…”洛蓝低下头,害怕对上他的眸子。 “不必了,如果是害怕看到我,那么,我搬到耳房便可,请你…无论如何…在我的视线内,让我可以…看到你…” 洛蓝无语凝噎,心中像是缺了个口子,哀伤的情绪宣泄而下,渗入五脏六腑,如千万只蚁虫吞噬般,疼痛难忍,只得静默着不做声,看着他走出屋子。 “记得照顾好自己!”说完,名允跨出了门去。 正恍神间,春儿一脸莫名其妙的进来了,一边放下手上的茶盏一边道,“主子,爷是怎么了?没见他那般失魂落魄过,在院子口硬是和小达子撞翻了…” 闻言,洛蓝急急的跑到门口往外张望,“爷也撞翻了么?可有伤到?” “主子,别望了,早走了,爷胳膊上擦破了些皮,让小伍子宣太医瞧去了,主子…”春儿走到洛蓝旁欲言又止。 “什么?有什么就说吧,你知道我从未把你当做是外人的。” “主子,春儿看得出您这几日是不是和爷吵架了?刚刚在外头,小伍子说爷这几日批着折子老爱出神,听事儿也不专心,昨晚还撞翻烛台,差点伤到自个儿…” 洛蓝吃惊的侧头看她,心中阵阵抽搐,春儿见状继续道,“好在小伍子在一旁伺候着,春儿看您这几日性子也不好,春儿多个嘴,其实丫头奴才们都看得出爷是真的对主子好,真是在乎着主子,看着你们这样春儿心里也不好受。” “春儿,你跟我后面多久了?”洛蓝轻轻的问道。 “春儿八岁便进辅顺王府了,十岁跟了主子,算来有七年多了,主子…想必是想到了艾米了吧,春儿偷偷拜托敬事房的小应子出去办事时瞧过了,说是虽行动不便,但已无性命之忧,艾米说老是有人给她送汤药和衣食过去,那人死活也不肯告知是谁,春儿正想问主子是不是你差的人?” “有这等事儿?先不管那些了,艾米那边你多张点心思,过几日再让人捎些金珠过去让她返乡便是。” “恩,好的。”春儿不敢再问下去,她知道她的性子,为了艾米,她又将自己钻进了死胡同,在不停的自责之中,上次为了她,她也不惜伤害自己,在她的心里从没主子奴才丫头之分,也难怪,福晋走得早,在辅顺王府跟她最亲的只有丫头奴才了。 第三十四章 溅裙人去,依旧晓风残月 名允果然说到做到,当日晚便让小伍子在隔壁的书房起了个卧榻,洛蓝心中自是一阵失落和思念,晚上没有他在一旁竟也睡不踏实了。胡坐堂还是会天天过来把脉,说是她身子极其虚弱,气血两亏,理应不适合孕子,怕是会折损母体,如今也唯有凡事注意些了,凉性刺激之物万不可食用。 虽说十日之限已平安过了大半去,可洛蓝心中不知何故还是不安稳,忐忑不安,名允怕是担心洛蓝见了他会气不顺,很自制的不曾再进这屋子,洛蓝每晚还是可以从窗隙间看到他的身影,夜影摇曳间会看到他停顿的脚步,会看到他失落而疲倦的眸子望着她的屋子,让人忍不住的心疼,心中的气愤和自责也渐渐被不舍所替代,她何曾想如此的让他忍受煎熬,他每日让膳房准备的补品和精致粥点,让她怎能不感动? 正神游着,小达子跑进了屋子,打了个千直道,“主子,小伍子在外面求见呢!” “恩,让他进来吧!”洛蓝在想会不会又是为了那些事儿不晓事的跑过来。 小伍子进了屋子,后面还跟了个面色清秀的丫头,模样儿倒是生得不错,水灵劲儿十足,只是见着面善,似乎是在哪里瞧见过的。 “小伍子给皇后娘娘请安!”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了。”洛蓝轻捻一颗蜜饯放到口中,一阵酸甜在口中瞬间漫延开来。 春儿见洛蓝拧紧了眉头,贴心的端上一杯茶递给她。 “谢娘娘!”二人起了身子,小伍子继续道,“娘娘,爷怕您这儿缺了人手,这不让奴才调个丫头过来。” “这儿人倒是不缺,”洛蓝喝了口茶又侧过头看向那丫头道,“怎么唤名儿?” “奴婢斗胆请娘娘赐名!”那丫头脆生生道,说话也知分寸得体,十三四岁的样子倒也难为她了。 “以前在哪个宫当值的?本宫可曾见过你?” 还未待她回答,小伍子上前解释道,“娘娘,她是今年刚进的秀女,还为正式当过值,可管事嬷嬷说是这丫头晓事得很,人也机灵着呢!” “秀女?”洛蓝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么个人物,她大概也猜出了名允的用意,这样未曾跟过主子的丫头更好收为己用,也比较好贴心,他是害怕又会出现第二个艾米,“你是…朝南之都御督之女尚茗?” “正是…” 洛蓝恍然大悟,难怪会觉得面善,“那你就留这儿吧,还唤尚茗吧!本宫瞧着这名儿挺好!”虽说不合了礼数,洛蓝也懒得替她改名儿了,“小伍子,去跟管事嬷嬷回个话,就说人我要下了!”“谢娘娘!”“是!”二人齐声应喏道。 “另外,八爷府纳了新福晋,过两日要大肆操办下,爷让奴才问您那日要不要同往。”小伍子问道。 名煜纳了新福晋?虽说事出突然,可真是喜事一件了,到是别说溜须拍马的王公大臣,就连名允、名窨他们这些做哥哥弟弟的肯定也会去的,乃至到各个府里的女眷,若是她这个一国之后缺了席别说叫名煜失了面子,就连名允堂堂一国之九五九尊脸面也不好看。 思忖片刻,洛蓝说道,“恩,同往便是。”顿了片晌又问道,“爷这几日身子如何?” “爷这几日饮食倒是还算正常,就是夜里睡不安稳,常常半夜起身在院子呆到凌晨,奴才们劝了也没用,还吩咐奴才们万不可惊动了娘娘您…”小伍子看了眼洛蓝的面色继续道,“昨日传来边疆告急,本身睡眠便不好,一着急竟上了火头,嘴中起了几个泡,太医已经瞧过了,开了几副下火的方子。” 洛蓝听得心中阵阵抽搐,“可是戍嫩那边蠢蠢欲动了?” “奴才听得好像是。不过已派了段齐将军亲自上了前线了。” “恩!”因后宫不便过问国事,洛蓝便也未曾多追问下去。“爷有几分的随性儿,你们做奴才的见是好的也多留心劝着点,爷的身子才是正事儿!” “是,奴才必当紧记于心!” 第三十五章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名煜的喜日子定在初八,按规矩礼数那边也打发了人过来请洛蓝到时去吃酒,洛蓝答应了下来。 初八那日一大清早,洛蓝甫出门便见名允在门外等着,披着明黄色子的披风,翔鹰纹理,里面穿着紫色龙纹翻襟袍,腰间系着湖碧色的腰带,镶着翠玉,晶莹剔透,见洛蓝出了门,牢牢的看着她,虽脸色有几分的倦意,但眸子熠熠发光。 小伍子和静玉等奴才在一旁守着,院子口停摆着三顶奢华的软轿,流苏采顶,洛蓝正微怔之时,只见一抹红色的影子进了院子。 “锦儿给姐姐请安!”锦儿欠身作揖道。 洛蓝不作声,心中莫名一股子气顺不上来,堵在心口难受,站在大理石台阶上硬是挪不动脚步,侧过头死死的盯着名允。 名允见状上前来搀着,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母后早上打发人来说是身子不爽,要到晚上再过去,故而让锦儿先跟我们去闹腾着。” 看向他,竟发现他的眉眼间笑意正足,嘴角微扬,仔细想来,也觉得自个儿这味儿醋吃得实在不在理上,先不说锦儿只是同往而已,就算真的有什么,那也是正常之事,她可也是他的妻,她为他选的妻。 洛蓝脸色绯红,眼眸含羞的侧过头去,一阵尴尬,自然的搀着他的手臂往中间一顶软轿走去,却被名允带往前面的一顶,“这顶我让人多垫了几层厚褥子,怕你来回颠簸吃不消!”说完扬手掀开绣帘。 洛蓝顿感暖意融融,心中的沟壑瞬间土崩瓦解,拾起翩翩裙摆弯下身子正要进轿子,却不经意见锦儿立在后面,齿贝紧咬,神色黯然,眼眸涟漪。 “恩,”洛蓝叹了口气进了轿子,春儿抱着薄毯替她掖在腰腹以下。 锦儿,原谅我不是个心胸宽阔之人,正和你一样,我也希望自个儿爱着的人能一心一意的对自己,尽管他是皇上,尽管他会后宫佳丽三千…你理应可以理解我,我所能做的都已逼迫着自己去做了。 洛蓝心中烦乱,千丝万缕的缠绕不清,轻吐了口气,掀起左侧帘子想透透风,却见名允也正掀开了帘子定定的望向这边,深情绵绵一览无遗,洛蓝一惊忙放下帘子,紧接着却是眉开眼笑,一阵欢喜。 到了八王爷府之时,里面业已人声鼎沸,府外红绸喜球高挂,轿子一直让抬进了府里头。 甫进屋子,老十一便吵开了锅,“三哥可不够意思了,弟兄几个可来了好一会子了!” “十一你也真不晓事儿,老三不是与弟妹同往的嘛,弟妹如今有身子的人了,自然凡事儿稳妥些好!”老二名矢开口揶揄道。名允但笑不语,任他们胡闹,搀着洛蓝坐到一边,洛蓝侧过头看去,名赫、名矢、名窨都在,还有曾经一面之缘的诸葛君,几人正围着桌子瞎聊,而一旁的桌子上都是女眷,名倩和名殊她倒是认得,其他些个装束高雅华丽的想是其他府上的福晋了,因是大喜日子,繁文缛节倒是省了,开起玩笑顾忌也少了几分,此时,兄弟间没有芥蒂,更不需要朝堂之上的横眉冷对。 洛蓝浅笑着拉着锦儿坐到一边,让名允过去不必顾虑到她,难得兄弟们聚得这般齐全了,名允压压她的手背,起身往那边走去,洛蓝顺着他的身影看去,却见名煜正半倚着门框看向她这边,眼眸焦灼,神情凝重,洛蓝装做不经意的瞥过头去。 “怎么了,姐姐?”锦儿见洛蓝神色有几分惊慌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走,我们也过去吧。”说罢拉着锦儿的手往女眷那桌走去。 “瞧,八哥来了!”名殊眼尖看到那边不作声的名煜扯着嗓门笑道,“快快,把他拉过来,可别让他给逃了!” 语毕,和十一上前把他拉到旁边的座位上,洛蓝低垂下头。 “去年头我大喜那日可偏你闹腾得最厉害了,这不风水轮流转,可别想溜了,今儿个晚上有你好受的!”名允笑着打着前奏,引来其他人哈哈大笑。 “敢情三哥今日来是‘寻仇’来的,大伙可听仔细了,今晚一个个都别想逃,不醉不归!”名煜瞬间兴致高昂。 “那是应该,不过,老八什么时候让新娘子出来给大伙瞧瞧?”平日少言寡语的名赫也感染了几分喜气开口道。 名煜眼中闪过一阵异样的神采,笑着道,“大哥还没有喝酒就醉了呢!这新娘不是还没到呢!” 一阵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抬起头,却见名允笑着温柔的望向这边,洛蓝回以璀然一笑。 第三十六章 桃花羞作无情死 休说相思 下午未时三刻,外面便闹开了锅,所有人往外面直涌,人头攒动,洛蓝一手搭在春儿的手上,一手搀着锦儿也往外走去,一时间鞭炮“霹雳啪啦”瞬间炸开了,烟雾萦绕,一股子的烟熏味儿扑鼻而来,洛蓝忍不住的拿起绢子捂住口鼻。 透过人群,远远的见到一队火红的人马敲敲打打过来了,围观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大红喜轿在府前停下,喜婆在轿子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名煜被一群人嬉笑着推上前,一丫头呈上把红绸缠绕的弓箭,名煜接过,眼眸一转,只听到“咚”的一声,箭矢干净利索的射到轿顶。 “好!”十一在前面嚷嚷开了,老二等人也跟着后面起轰开来。 洛蓝忽然感到左手一紧,温热传来,侧过头去看却见原本站在左侧的春儿不见了人影,而名允正昂首看着前面,兜着嘴角浅笑,心里一阵甜蜜的悸动,痴痴的望着他,忽然想到还在一旁的锦儿忙转回头,手上的劲儿一阵更甚了。 轿门被喜婆掀开了,盖着鸳鸯喜帕的新娘瞎摸到喜婆的手腕下了地,四个丫头在前面一路铺着火红色的地毯,仪仗队也吹吹打打的进了府邸,跨过火盆,新娘又由一大堆人簇拥着进了新房。 虽说是纳的是侧福晋,可瞧着这阵仗约莫着是当是嫡福晋给操办的!想当时她和名允完婚也不过如此而已,洛蓝心里暗暗觉得奇怪,她倒要见见这新福晋是何人。 夜幕将至,整个王府早已掌灯,亮如白昼,王公大臣等均已到齐,人影穿梭,洛蓝按礼节坐到了女眷席位上,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人喊道,“云太妃到!玉妃娘娘到!” 转眼间便见二人见了大厅,所有人弯身作揖,“喜日子礼节就免了,大家随意便是!”说完便直直往洛蓝这边走来。 锦儿急忙跑上前去搀扶着她,“姨母身子可曾好些?” “好多了…”云太妃应道。 “我就说在宫里头陪您的,您非得要锦儿先过来!” “我一老太婆有什么好陪的,你们年青人在一起多热闹!”云太妃说着坐到了洛蓝的对面。 “早上出门听皇上说是太妃身子不爽,可曾让太医瞧过了?”洛蓝问道。 “让太医瞧过了,年纪大总归有些毛病!不比你们年轻人啊!” 洛蓝本来还在想她是否故意给名允和锦儿在创造机会的,可转念一想,名煜可是她亲生的儿子,亲生儿子纳福晋哪有故意迟来之理!看来倒是自己小人了。 “太妃娘娘多虑了!”正言语间一个红影儿闪了过来。 “额娘几时来的?刚想打发人去宫里头看看的呢!”虽未正式开宴,但名煜已有几分醉意,脸色潮红,步履隐约有些不稳,幸好语气还算清晰,想是被名窨和名允那些个闹腾的人灌得不轻,洛蓝瞥了他一眼有赶紧低下头去。 “刚坐下的身子,你媳妇儿呢?一会让哀家好生瞧瞧!”云太妃眉眼含笑道。 “那是自然!一会就该出来了!”说完拱手道,“那儿子先去那边了!” “去吧,记得吩咐下人准备下醒酒汤!” “是,儿子记住了!”语毕,定定的望了洛蓝一眼转身离开。 “姨母,八哥这是纳的哪家的姑娘做侧福晋呀?这排场可够大的…”锦儿虽说进宫较晚,可毕竟是云太妃娘家人,到也知道名煜已立嫡福晋。 “因不是嫡系这倒不曾仔细问过,哀家倒也对这侧福晋感兴趣得很。” 等了半晌,好戏终于开场了,新娘在喜婆和丫头的搀扶下出来敬酒,众人早已酒食餍足,起哄的劲儿倒是更大了,因为隔得太远倒是看不真切新娘的长相,只得看到一抹亮红。 按礼数尊卑来算,理应是第一个敬名允那一桌,又是一阵嘈杂,良久,那桌子才肯放人,只见两团红影儿泛出人群,名煜脚步轻飘,一手执着酒杯正由一奴才搀着,而新娘稍稍在后,由喜婆扶着。 “儿子祝额娘圣体金安万福!”名煜一仰颈,杯中酒已空,本理酒应是新人同敬,这下正赶上的新娘倒是一阵错愕,一时间竟慌了不知该如何进退。 幸好喜婆机灵赶紧打着圆场,“来。一个个来敬太妃娘娘,娘娘身份高贵,这媳妇酒啊可得单开来吃…”说完使眼色示意新娘上前敬酒。 洛蓝仔细的看了新娘一眼,眉目清秀,瓜子儿脸,凝脂娇肤,算是个美人胚子,可到是觉得有几分面善,寻思了翻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新娘怕是第一次见云太妃这个婆婆,有些胆怯,持酒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喜婆善解人意的握住她的手,总算顺利的敬完酒,云太妃也算随和,从头到尾,脸上笑意盎然。 接着便是轮到敬洛蓝这个皇后的酒,名煜看了洛蓝一眼又是仰脖喝尽,新娘见状有几分尴尬之色,薄嘴的脸上更是一抹红晕散了开来,勉强扯了分笑意,硬是将酒喝下。 洛蓝心生不忍,不忍心薄了新娘的面子,刚端起酒杯,春儿在后面扯扯她的衣摆,示意她不能喝酒,洛蓝轻笑道,“本宫本不便饮酒,浅尝一口便是。” 酒杯刚到嘴边便给夺了去,抬首看去,却见是到了名煜的手中,“不能喝何必勉强,三嫂的酒我且代喝便是!”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酒已下肚。 洛蓝又惊又急,只听得众人微微倒吸着气,气氛一时僵滞得无法呼吸,云太妃的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其他人更是惊异得无法言语。 喜婆怕是见多了场面,急中生智道,“恭喜太妃娘娘呀,你看这皇家兄弟情深,三爷不在,八爷倒是晓事的代三嫂挡酒了!” 太妃总算找到了台阶下,脸色恢复了几分颜色,洛蓝也愣愣的反应过来坐下了身子,只觉得脸面像是烧灼了般。 接下来,洛蓝便是脑中一片混乱,直到名煜离去方才缓过神来,转眼看向名允那桌,只见他正微微的笑着,洛蓝痴痴的看着他,这也不知是何时学来的毛病,许是发觉了洛蓝的注视,名允竟也瞥过头来,因是隔得远,五官看不真切,但可见他脸色也微微发红,洛蓝傻傻的璀然一笑又回过头来。 “爷这几日上火,去,到厨房那边看看有没有下火解酒的茶饮,一会给爷端过去。”洛蓝对身后的春儿吩咐道。 春儿见主子们和好自然乐得赶紧下去准备,洛蓝感到一阵气闷,不知是不是因了空气混浊,一股恶心感袭上心头,憋屈着难受,便抬脚往外走去。 第三十七章 喜宴 一往情深深几许 比起里面的嘈杂和酒气冲天,外面的空气倒是算得清新沁人得多,心中也一阵畅快,沿着石板路往下走去,石榴花开,火红的色子在翠绿丛中星星点点,隐隐觉得远处有人影走动,狐疑的往前走去却见是两名女子,前面的一位衣着亮丽,容貌姣好,只是面无一丝血色,神情黯然,看到洛蓝眸子中一抹惊色稍纵即逝,而后面一位衣料一般,想必是府里头的丫头。 “叩见皇后娘娘金安!”二人作揖道。 “起身吧!”洛蓝微微一惊,她们知晓她的身份,“你怎知我是皇后?” “如妃走的那日…曾有缘见过娘娘一面…”许是觉得今日谈起这个话题有些不妥,语气有几分隐顿。 “你是…八弟妹?”洛蓝笑道,也难怪她面色黯然,自己的夫君纳新人哪有不悲之理,更何况名煜这次还大肆请宴,明摆着让嫡福晋下不了台了,“别多想了去,不管怎么说,你才是这八爷府的正主儿!” 那女子挤出丝笑意,道“谢三嫂提点,心容先去大厅了,这儿路有些偏暗,三嫂脚下当心些。” “恩,去吧,那边这会正热闹着呢!” 语毕,唤心容的女子带着丫头往她来的方向走去。 世间的女子为何如此悲哀,看着夫君另纳新人还要强颜欢笑,才谓贤良淑德,否则便被摊上善妒之骂名,尤其是入了皇家宫门的女子,这辈子注定无法得到完全属于自己的夫君。 洛蓝看到前面有个亭子倒是设计独特,八角棱形,瓦楞扶摇而上,沿着栏杆有一排木质长椅,中间是一张硕大打磨光滑的大理石桌子,洛蓝坐下身子讨个清静。 “爷,怎么样?有没有好些?”一男人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干呕声。 洛蓝听到声响,想是哪家的主子喝得多了,忙起身想离开,转身间却巧巧的撞了上去,一袭浓烈的酒味儿扑鼻而来,洛蓝抬起头,怔住了,名煜正半眯着眸子看向她,嘴角笑意更浓。 “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名煜醉意盎然,步履蹒跚,语话也说不真切。 “爷,这是皇后娘娘!咱还是回厅吧!”一旁的奴才见主子已醉得讲些胡乱话了心里暗自着急着,忙扯着他往外走,怎料死活拽不动他。 “爷找的就是皇后!”说完便踉跄着意欲扑过来,洛蓝一个闪身给躲过去了,名煜扑了空便趴在木椅上不作声,肩头微微抖动。 “你们爷这是喝多了!我在这儿看着,你赶紧去叫人来把他抬走!”洛蓝对那不知如何是好的奴才吩咐道。 “那有劳娘娘了!”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开了。 “洛蓝…洛蓝…”名煜趴在木椅上含糊不清的唤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儿呢,虽说是喜日子也不带爷这般喝酒的呀!”洛蓝轻斥道,心中在猜测着他究竟是喝了多少,竟醉成这副模样。 “那日…在园子…明明是我先看上你的…凭什么是老三抢了先…”说着说着,名煜竟轻声呜咽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啊…就是因为他是太子…” 洛蓝心头抽搐着,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股寒意漫向四肢,顿时手脚冰凉,吓得捂住嘴,名煜忽然转过身子,抱着她,洛蓝始料未及,被抱了个正着,感觉到他轻颤的身子,似乎在哭泣。 微愣间,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火辣辣的濡湿双唇覆了上来,洛蓝惊骇得想大叫,伸手便是一巴掌挥了过去,空洞间只听得脆生生的“啪”的一声,掌心痛麻,气愤与羞愧直冲脑门。 隐隐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想是那奴才找的人来了,洛蓝慌忙间一着急伸手狠狠的推开了他,名煜一声闷哼跌倒在地,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在讲些什么。 “爷在这里,快…”话音未毕,便有几人冲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扶起名煜往外走去。 洛蓝退到一边,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酒气和龙涎香混合味儿,他的呼吸热辣的在耳后吹拂,紧接着是细碎的吻细细点点的落在她的颈窝。 洛蓝顿感委屈,转过身子,无力的攀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唇舌缠绵,灼热暧昧的气息萦绕其间,直到洛蓝晕眩得透不气儿来。 名允下巴蹭着她的颈窝,酥酥麻麻,“蓝儿,我好想你…”呢喃细语,缱绻温情备至。 “爷是不是也喝大了?喝了多少?”洛蓝借着夜黑暗暗的整理着情绪。 “是喝得不少,可脑袋这边很清楚,它说它很想你,还有这里,它也很想你…”名允指指脑侧,又指指自己的心。 洛蓝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斥道,“不是上火了吗?还敢喝酒!” “今天开心嘛!”洛蓝心知他所谓何事,心里阵阵甜蜜和满足。 第三十八章 行礼 红阑绕 (上) 正当两人享受这一刻静谧之时,小伍子在外面不合时宜的叫道,“爷,娘娘,十一爷他们那边让您两位过去。” “可知什么事儿?”名允语气不善,隐含怒意。 “说是原本请来探娘不巧刚刚闹着肚子疼怕是要生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其他人代替,十一爷他们琢磨着是不是能让娘娘屈尊降贵顶替一下。” “胡闹!”名允呵斥道。 “算了,我们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吧!反正也是无伤大雅之事。”洛蓝说完便拉着他往外走去。 一到大厅,便听到吵吵嚷嚷,十一得意的上前道,“三哥,今日你的仇可报到了,老八这会子醉得跟稀泥似的!” “可得让新娘多费点心思了。”老二语出惊人,惹得众人大笑。 “不过呢,原本请来的探娘要生了,所以想请三嫂能不能…”十一见名允狠狠的睨了他一眼赶紧收住了话尾。 “不就是探娘嘛!没事儿的!”洛蓝反手握住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十一一拍大腿笑着叫道,“还是三嫂好!”说着便轻推着洛蓝往里面走去,名允则哭笑不得的跟在后面。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的时候,新郎已经送了进去,而新娘自然在外面候着,见到洛蓝显得几分尴尬,局促不安,双颊如傍晚彩霞般。 “八嫂的面子可是足了哦,皇后娘娘亲自给你做探娘呢!”一旁的名倩打趣道。 洛蓝站到她的面前,新娘手颤巍巍的僵在半空,洛蓝微笑着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她抬首看向洛蓝,水汪汪的眸子写着感激之情。 一旁的喜婆端着龙凤雕花托盘上前,塞了个枣子到新娘的口中,还没有吞食下去又塞了莲子,道,“早生贵子,儿孙满堂。”接着又是白生生的银杏果子,“大福大贵,金玉满堂。”只见新娘刚嚼了一口,眉头便皱了起来,约莫着是嘴里苦得不行了,幸好下面的是苹果,许是一激动,生生的咬了一大口,引得众人大笑,“平安满福,夫妻同志。”接着是花生,“吉祥长寿,福禄双全。” 这边刚念完吉祥词,新娘便被众人起哄推进了房间,几个丫头跟着进了屋子。 “今日老八喝得确实有些大了,这闹洞房我们就饶了他了,免的叫新弟妹难堪,走,我们到外头喝酒去!”名矢说道。 言语间各人说笑着往大厅行去,名允借说洛蓝有孕子在身且需早些回去休息,被众人好生嘲弄了翻才肯放行。 翌日一大早洛蓝和名允便给小伍子唤醒,说是按礼数今日老八和新福晋第二日要到含春宫行礼,让他俩一会也过去,如此看来这新福晋的脸面极大的很,昨晚那么大的场面也就算了,按往习并没有皇上皇后出席行礼的说法,可太后一大早便派人来让他们过去,就不知这是谁的意思了。 待他们到含春宫之时已是辰时末,光是奴才便是站了一屋子,熏炉熏得整个厅更是压抑,许是因了上次事情,洛蓝进来后竟有些不寒而栗,心里惧意惴惴,名允见她缓步不前,想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温暖厚实的大掌包裹着她的柔荑,拉着她跨步向前,如此在众人面前毫不避嫌,尤其是当着云太妃的面,洛蓝顿时脸色绯红,窘迫不已。 云太妃正握着新福晋的手,眉眼慈和,唇角含笑,老八穿着幻紫色缂丝真缕便装,金扣束腰,倒显得人也精神了几分,洛蓝抬头望去见他也正有意无意的望着自己,忽然想到昨晚醉酒的他,吓得忙挑开头去。 “老三和皇后来啦,快坐着,这不就等你们了!”云太妃松开新福晋的手,朝一边的大丫头说道,“准备上茶行礼吧。” “昨晚休息得晚些了,竟忘了今日老八要过来,早些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早些起身了!”名允笑着拉着洛蓝上座。 “不打紧,皇后有了身子,嗜睡当是自然的!对了,昨晚哀家好像没有看到十四王爷嘛!”云太妃又转首朝名煜说道。 名煜像是没有缓过神来,竟坐在那一动不动,置若罔闻,新福晋见此,有些窘色的推推他的胳膊,这才有所醒悟,神色惊惶。 “老八这还没从昨晚的劲儿中缓过来不是,”名允打趣道,“母后刚问你昨晚怎没看过十四叔呢?” “十四叔打发人来说是十四婶身子不便,反正他也不能饮酒作陪,他便在府上陪着十四婶了,免的到时扫了兴头反倒是不好。” “哎,老十四这身子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这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了,假若不是这身子拖累,怕是前途不可估量啊,太皇在的时候一直很欣赏他呢!”说着云太妃眸中起了几分雾气。 洛蓝忽然想到她和卓意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竟在他面前毫无了颜面可言,那时还曾被他苍白的脸色吓到了几分,如此完美而温柔的男人竟得不到老天的垂爱,造化弄人。 “母后不必太过于担心,十四叔正值青年,年轻力壮,只需以药养之,好生调理,终有一天能有起色,上次还曾听胡坐堂说是天暖和了,十四叔的病已经很少复发了呢!”名允暗下捏了下洛蓝的手背,好似也是对她说的般,洛蓝心里一暖,故意恶作剧般在他的手背用力捏了一把,余光见他眉头猛然微皱,心里自是得逞般的乐开了花。“如此说来倒是好事,改日哀家让人把上次大宇进贡的千年参和鹿茸给他送去。” “儿臣看母后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吧,太医说那些补药火气过旺,十四叔吃不得的!”名煜笑着说道。 正言语间,丫头们端着茶上来了,云太妃问道,“昨日太医来给哀家诊脉,说是老三正上火,口中还起泡了,可曾好些了?” “谢母后挂念了,好些了!”名允回道。 “恩,老三国事繁忙,老八你们也多帮忙担待些,至于老三的寝食怕是要多劳皇后劳心了!”云太妃抬眼看向洛蓝。 “母后严重了,这自当洛蓝分内之事!”洛蓝起身打了个千道。 第三十九章 行礼 红阑绕(下) 一席礼下来,轮到给洛蓝行礼了,因是平辈儿,故而只需礼节上敬个茶便可,不必跪拜,只见老八端着青花细纹杯,额首低垂,看不清他的脸面,端茶的手指颀长白皙。 “三嫂请用茶。”语气沉重轻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字字如珠玑落地,声声如耳。 洛蓝转头看了眼名允,见他正温柔的看着自己,伸手接过杯子,不经意的微触他的指尖,薄凉微寒,杯身轻颤。 “藜微这孩子懂事得很,晓得皇后不宜吃劲儿过足的茶,刚特地命人准备了茉莉花片,温和润肺的。”云太妃笑着说道。 “劳藜微弟妹费心了,”洛蓝对她璨然笑道,正好她也抬起头,猛然心中一惊,那晚光色暗淡且人杂烦扰倒不曾留意,只见新福晋芙蓉如面柳如眉,荣曜盛兰,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竟有几分熟悉之感袭来,好似曾几何时在何处见过,蒙然间心动。 半晌,方回过神来,见所有人正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面露疑色,而新福晋藜微正齿贝紧咬双唇,神色紧张。 洛蓝尴尬的扯起嘴角浅笑,慌忙接过杯子,杯盖拂过茶面,扬扬雾气袅袅腾起,一阵凛凛香气袭面而来,轻抿一口,口齿留香,抬眼看去,见藜微暗自吐了口气,缓然松黛。 正言语间,小伍子自外面匆匆跑进了屋子,“啪啪”两声甩袖跪下请礼,“爷,段齐将军打发人回来了,在龙延厅厅外候着呢,爷这会子要过去吗?” 名允听了此话,面色凝重,剑眉紧拧,目光锐利,“唿”的一声站起了身子,道,“让他在那候着,寡人马上过去!”语气沉重凛冽,犹如寒冬之冰凌。 待小伍子退出门外,转身朝云太妃打千道,“母后,儿子先下去了。” “去吧,国事当是为重,这里有皇后陪着呢!”云太妃挥手道。 老八也“腾”地站起身子,道,“母后,儿子也去看看情况如何!” “去吧,或许可以帮衬着你三哥点忙,女人间的话题你一大男人听着也怪乏味儿的!” 名允侧头望了洛蓝,眸中薄薄担心之色,洛蓝微笑着朝他颔首,让他放心,他这才拾步与名煜往外走去。 “都说皇家兄弟争权夺势,貌合神离,最后终要争了个你死我活,看他们兄弟几人如此,哀家倒是安心不少!” 洛蓝可以明白云太妃之忧,倘若兄弟间因权位相争,最终结果必然惨不忍睹,名矢虽有心却力不足,老八说是站在他那边,可两人兵权加起来毕竟有限,且况老八生性不嗜兵法,朝中众多支兵力乃在骁勇善战名窨之下,比起他们,名窨在朝中更为深入人心,如果如此局面能永久持恒,相互制约,倒也不为一件好事! “娘娘多虑了,这天下之事乃是皇家子嗣共同之事,理应不分彼此才是!”洛蓝宽解道。 云太妃端起茶饮了口道,“皇后此话极是!早闻皇后心思细腻,善解人意,老三之福啊!” 藜微在一边掩嘴浅笑,“藜微倒是听八爷不曾少夸皇后娘娘呢!” “日后跟着老八唤三嫂便可,你那般换来倒是显得生分了!”洛蓝捻起紫玉花底盘中的芙蓉糕尝着,香甜软口。 “是…” “都说是南城女子温静如水,娴雅随和,看藜微倒是真应了这话呢!”云太妃笑道,然后示意一旁的大丫头去取条棉毯过来。 “藜微是南城的?这可巧了,前日子刚册封的颜贵人和王贵人可都是南城的呢!果然气质浑然天成,如含羞百合之色!” “三嫂尽会打趣,”藜微娇羞的笑着,“颜贵人藜微倒是晓得,其父齐御首与家父私交甚好,儿时我们也经常聚在一起。” “那敢情甚好,日后往宫里头多走走,也当是多陪陪哀家这个老太婆!” “藜微记下了…” 云太妃接过麂皮毛毯盖在双膝至腰腹,“老了毕竟不如你们年轻人,这才坐了一会子便觉得寒气入侵,酸痛阵阵。” “屋子里寒气中,额娘注意保暖才是!”藜微轻声说道,声如黄莺出谷,温婉动听。 “不打紧,胡太医经常来替哀家针灸,已好很多了,年纪大了,总是有些病痛的。” 洛蓝赖着性子硬是陪她们闲聊了会子,终究是体力不支,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倦意难掩,便打千先退了出来。 一路上,阳光甚是明媚,极是刺眼灼人,刚行了几步便觉薄汗微出,春儿悄声在后头跟着,竟和平日置若两人,一时间倒真是难以适应。 “你这丫头,今日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头见你话是最多了!”洛蓝笑着轻斥道。 “主子,春儿昨晚总觉这新福晋貌似在何处见过,刚多看了几眼……”春儿脚步迟缓,欲说还休。 “接着说。” “春儿多看了几眼,觉得她和主子您竟有三分相像呢!尤其是眉眼间…” 洛蓝顿时恍然大悟,如雷劈顶,心中的纠结仿佛一下子被扯断开了般,说不出的百味陈杂,脑海中一丝不好的念头腾起,那晚醉酒的名煜,那晚言语暧昧的他…扯不尽却是理还乱,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希望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惘自揣测而已。 思忖间,一声熟悉的尖尖打千声由前方传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语气不似友善,嫉妒与忿忿掺杂其间。 第四十章 巧人心思,转过回阑叩玉钗 “春儿给玉妃娘娘请安!”春儿欠身低声道。 洛蓝停了步子,脸皮上巴巴的硬起几分的笑意,眸子却是冷淡得很,只见玉妃迎面而来,并不理会洛蓝的冷淡。 “春儿姑娘越发的水灵了,过个两三年也该放出去了吧?”玉妃也只管脸皮子上笑着。 春儿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春儿哪想得了那么多,能伺候主子是一天也是奴婢们的福分!” 洛蓝用眼睨了玉妃一眼,心里却是一股子气儿上不来,好个不识趣的玉妃,给她脸份不去找她的茬,她倒是贴着热脸上来了!这边又没有他人,也不晓得她作这些个戏给谁瞧去。 “妹妹真是好雅兴,今日日头烈得灼人也不忘出来溜?” “哪的话,想必姐姐是刚从含春宫里出来的吧,妹妹我这是刚听说八爷和新福晋来了,这不巴巴的来看看,昨晚儿太闹也没好生看看咱们新福晋,只怪没个晓事儿的奴才来通报声!”说完还不忘作势狠狠白了身后的奴才一眼,后面的奴才倒是配合得很,畏畏缩缩着身子低下头去。 可这话明眼人听着就是说给洛蓝他们听的,洛蓝也不甘示弱,勾起唇角笑着道,“怎么?母后没有打发人去通知你么?本宫方才没看到妹妹还以为妹妹昨晚闹腾够了不高兴来呢!早知啊我无论如何也打发春儿去说声了!” 只见玉妃脸上最后撑起的一抹笑意硬生生的僵硬的脸面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眸子中闪过一丝忿恨,太阳穴微微鼓起,“姐姐严重了,这不得声了便来了嘛!” “那你过去吧,本宫也回去休息会啊,她们聊得正在兴头上呢,要不是本宫身子不爽就陪着她们了,人多热闹些嘛!”洛蓝说完抬头不管她脸上色彩斑斓的表情径自往前走,心中一阵欢畅。 刚抬脚走了几步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脚下一个踉跄,膝盖陡然吃不起劲儿弯倒,洛蓝的心猛然漏跳一拍,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得春儿惊叫道,“主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铁臂及时托住了她,将她半倾倒的身子扶起,洛蓝惊甫未定,心“噗噗”直跳,仿佛要蹦出胸腔似的,一股子的寒意瞬间贯穿四肢,抬眼望去,只见名煜正看向自己,目光森冷,凌厉如刃,面色铁青,双手正紧紧的拽着洛蓝的手臂。 “奴才(奴婢)给八王爷请安,八王爷吉祥!”一群奴才丫头们福身道。 名煜不做声,薄唇紧抿,朝春儿扬扬头,春儿晓事的急急上前来扶过洛蓝,面露惧色,“主子可有伤到?” “没事…”洛蓝还是惨白着脸,着实吓得不清。“哎呀,姐姐走路也不小心点,这都是有身子的人了!”玉妃佯装微怒关心道,“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跟皇上和太妃娘娘交代啊,幸好没事!”话未毕,便欲要上前。 名煜警惕的将洛蓝拉至自己的身后,硬是将玉妃隔开,“玉妃娘娘平日里头兴风作浪、挑拨是非,本王不便插手管些什么,免得叫人闲话了去,但是本王希望玉妃娘娘还是能管好自己,事不可做得太过!不要以为三哥不知道,只是你们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不愿提及罢了,倘若伤及到三嫂或者皇子,本王怕是娘娘乃至梁都臣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这点相信你比本王清楚!希望娘娘在未曾酿成大祸之前还是好生在你的郁秀宫待着,免得日后后悔!”字字如凿刻般骇人,寒意凛凛,更是句句切入玉妃的要害。 玉妃脸色煞白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眸子慌乱间通透着不甘,双唇颤抖,“八爷究竟是何故如此维护她?讲话可要有凭有据,莫要一厢情愿的诬蔑了好人!”毕竟是有错在先,讲话底气也明显不足,语音颤抖无力。 “本王若是有个凭据怕是就没有娘娘说话的份儿了!更没有在维护谁,娘娘好之为之!”语气铿锵有力,坚决得不曾给玉妃留一丝余地和脸面。 “哼!”玉妃气得无话可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被教训了一番,脸色忿忿,眸子如火,甩袖而去。 洛蓝总算渐渐平复下来,虚惊一场,幸好老八及时出现,“不是去龙延厅了?怎么又给折回来了?” “上官大人和诸葛大人都来了,我便折回来想陪陪母后的,幸好回头了!”名允有丝不安的微微低下头去,继续道,“昨晚…我可曾胡言乱语些什么?我记得像在亭子见到你了,又觉得不似真实。” “八爷当时只顾着吐了,哪还有嘴讲话!再说了,能有什么好话?谁想听呢!”洛蓝笑着说道,既然是酒后的胡乱话自然当不得真,说出来反而尴尬了场面。 名煜脸上豁然开朗,轻松了几分,眸子黑亮,兜着嘴角浅笑,“三哥有没有说过你伶牙俐齿?” “八爷倒是第一人,我倒是当是夸奖接受了。” “呵呵…也罢!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去看会子母后也该出宫了。”名煜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主子,春儿总觉得八爷眼中有化不开的忧愁,倒不太像刚大喜的新郎倌儿呢!” “你又胡言乱语!仔细让人听了去!”洛蓝轻斥道,心里却惴惴不安。 春儿笑着吐了吐舌头,“对了,艾米昨日让小应子传话,说是已经好利索了,今天就要回老家了,还让小应子跟您道谢来着!” “恩,身子好了便好。”洛蓝一直悬着的心思总算安放下来了。 “主子,艾米说她有次在那个一直照理他的神秘人腰侧夹衫间见到一块金色门禁牌子,问是不是您派去的人。” 洛蓝陡然一惊,金色门禁牌子?宫里除了皇上和皇后打发人急着出去办事会用,其他的人不可能有的,不是她,难道是他?可为何他不曾提起过?竟让她一直误会了下去,当真以为他乃无情之人,原来错的一直是自己。 第四十一章 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 洛蓝安静的坐在软榻之上,一手拽着名允的手,心里直打慌,眉黛轻拧,而正在把脉的胡太医面色也极为凝重,一排的丫头奴才默默的站在一旁,屋子内寂静至极,只听到压抑的呼吸声。 “胡坐堂有话不妨直说便可,”洛蓝索性打破沉寂说道。 胡太医收回手,欲言又止,看了眼名允,见名允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便说道,“娘娘这几日情绪有些不稳定,脉象极乱,目前看来暂时没有大碍…” “可早更儿见红是?”洛蓝担心的问道,腹中皇儿的安危已然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娘娘体内的药物并未除尽,怕是已伤及母体了,当日针灸也只是应急之法,又怕伤及到小皇子,故而微臣开的药只能算是保守调理而已,主要还是要看娘娘您的体质和心绪…” 洛蓝一面听着心里越是没底儿,体质、心绪…这些又奈何是随意可控制的,看向名允却见他更是脸色沉沉,让人惧怕。 “胡坐堂不必再说这些空话子了,究竟是需要如何调理,需要哪些药物和补药尽管跟敬事房开口了去便是,只要能保证皇儿的安危即可!”名允死死的按住洛蓝的柔荑,语音暗哑,神情焦躁。 “臣自当竭尽所能,随后再去与其他众太医商讨调个方子,还请娘娘放宽心养好身子才是…”胡太医缓缓道,面有几分惧色,可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胡坐堂不必紧张,自当安生瞧病便是。”洛蓝起了身子,朝一边的翠梅扬手道,“送胡太医…” “是,主子。”语毕便打着千领着胡太医出了门。 洛蓝转过身子,看着名允凝重的神情,阴郁的眸子,猛然“噗嗤”一笑,“看你!这会子倒像个小老头子呢!”言语间,葱指已不自觉的抚上他的剑眉,薄凉的指腹轻轻划过他的面庞。 名允拉下她的手,以大掌包裹,柔暖温润,见洛蓝神情自若,也少去了几分烦恼与担忧,眉宇轻展,“敢嘲笑我!等皇儿出世了可不得笑话我们是小老头老太呢!”说着伸手胳肢洛蓝的下腋。 洛蓝受不住的弯下身子,咯咯直笑,毫无招架之力的瘫软在他的怀里讨饶,名允濡湿灼热的双唇沿着她的耳颈一路漫向她的樱唇,气氛顿时迷离迤逦,唇舌缠绵,齿贝相依,牵牵恋恋,仿若无人般,春儿等人见状脸上一片羞赧,尴尬万分,忙退了身子掩门出了屋子。 名允抱着她坐到软榻上,鼻尖在她的脖颈间厮磨,温润的热气划过耳后,酥酥麻麻,一手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眸子暖人,嘴角扬起,“我实在很迫不及待的想见见我的小皇儿!”“你怎知是皇儿而不是位格格呢?”洛蓝侧过头躲闪着他灼热的气息,一面娇笑着打趣道。 “蓝儿,可是我希望是皇儿,如此我要好生培养他,我要将他培养成我们天契的一代明君!千古留名,万人敬仰!”名允正视洛蓝认真的说道,语气坚决,毫不含糊。 “你……”洛蓝一阵嗫嚅,眼眶情不自禁的红了,这个孩子对于名允又该是怎样的意义,如此沉重的爱,他们又该如何接受。 “如果是格格也没有关系,可以和蓝儿你有一样的倾城容貌!”名允抓过她的手,扳着她的手指把玩着,“到时我一定亲自为咱们的格格挑个才貌双全的额附!” “看你想的多远,宁仁还小,你还是让那些个师傅多用点心才是,且况…”洛蓝忽然想起宁仁上次的请求,话到了嗓子眼却又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且况为何?” “且况岳贵人现在又不能在身边亲自督导也是个残缺,你看是不是可以让岳贵人回来了,邢宗府那里待上个把月怕就能就让人退层皮,更何况是娇弱的她了…” “她既然当时对你下得了手当时就应想到这后果!” “处罚了这么多天难道还不够么?可怜了宁仁那孩子,其他人再亲也亲不过亲娘啊,且况我也没受伤啊。” 名允绕过她的手臂,一把箍紧她的腰肢,“你当我真的没有看出来吗?岳贵人虽有不甘,但她为人胆小温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刺伤马来伤害你,这些只是做给她人看的一个烟雾而已!” 洛蓝一时怔住,想不到原来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了,只是碍于没有证据,碍于梁都臣,只得杀鸡儆猴做给他人看,“原来你都看在眼里,那还是让岳贵人回来吧,宁仁那孩子也怪可怜的…” “恩,听你的,明日便去下旨!” 君临天下 第一章 流产 珊枕泪痕红泫 (上) 天儿越过的往夏日过,虽微风吹过会凉意阵阵,可光头照着还是灼热万分,洛蓝让小伍子和翠梅在畅韵园的屋子前搭起个棚子,棚子下安放着一张软木椅子,炉子上煮着梅菊花茶,酸意自壶鼻腾腾而出,一阵风吹过,远处池子里的荷叶依依翻滚,像波浪般。 洛蓝正躺在软木椅上半眯着眼睛望着荷花池子,闲情舒适,春儿在一旁托着针线篮子做着小孩的衣物,偶尔跟她寻思着怎样的花纹会比较好看,怎样的花纹到时候不管是格格或者是阿哥都可以穿。 忽然却见远处一碧湖色的小身影进了园子,四处不安的张望着,洛蓝坐起了身子朝一旁的春儿扬了扬头,春儿会意的丢下针线篮子往那边走去,只见她先微微朝宁仁欠身请了个安,然后两人往她这边走来。 “宁仁给皇额娘请安!”小小的身子规矩的打着礼,面色沉着乖巧,洛蓝心里一暖忙笑着伸手扶起了他。 以前他一直只是唤她“皇后娘娘”的,今日却是“皇额娘”,人小鬼大,又不知这次所谓何事,洛蓝自腰间摸出绢子,伸手抚着他的额头,擦去薄薄的细汗,这园子怕是他头次来,只见他新鲜的张望着周遭,水灵灵的眸子满是好奇。 “皇祖奶在畅音园搭了台子让宁仁过来叫皇额娘去一并听戏,说是叫的外面的戏子,在朝都可是红了好一阵子呢!”宁仁笑意袭上眉梢,嘴角轻扬,露出一排细白的牙。 “什么时候?这会子吗?”洛蓝柔声问道。 宁仁拉过洛蓝的手道“就这会子,玉妃娘娘、苏嫔娘娘和其他贵人主子可都是全了呢,”说着又转向一旁的春儿,“春儿嬷嬷去帮皇额娘拿件披风吧,听戏坐久了怕是要觉得冷了!” 春儿应喏着进了屋子,洛蓝笑着反握着他热呼呼的小手往外走去,却见他定着不动,正抬头看着她,“怎么啦?” “宁仁还未曾向皇额娘道谢呢!” 洛蓝自然明白他讲的什么事情,莞尔一笑,“此事本是因本宫而起,由本宫去讨个情也理当应该,”说着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去,“你额娘可是回来了?” “今个儿一早陈嬷嬷便来尤妃娘娘那儿唤我回去了,说是额娘回宫了,”走了一阵子,沉默良久,道,“额娘在那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人显得瘦了。” 洛蓝心里一酸,想起名允的话,岳贵人着实是为了他人遭了这份罪,觉得几分的愧疚,抓紧了他的手不再言语。 到了畅音园,可不是已经坐满了各宫的主子,云太妃身边的大丫头见洛蓝来了,上前打了千将她领到洛蓝云太妃一旁的位子,她和宁仁微微作安,云太妃笑着示意他们就位,宁仁晓事儿的坐到了不远处的位子。 一旁的奴才送上点戏谱,洛蓝随手翻了看,本来就对戏不是很上心,见上面已经朱笔勾了些,随意照着上面念着名字将谱子递了上去。 前面不远的台子上正有人在上面张罗着布景,红亮亮的一片。这时一个布衣奴才急步跑了过来,道,“回太妃娘娘,皇上说那边还有些事儿等会子过来,让咱们先开戏。” “恩,那咱们不等他了,你去跟戏班子那边讲下可以开戏了!”云太妃淡淡道。 语毕,那奴才又小跑着下去了,洛蓝抬起头望着周围,却见藜微也入宫了,看她在看她,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再往前便是尤妃、静昭容、颐嫔、王贵人、颜贵人和锦儿,各怀心思,后宫里头这怕是头一次聚得这般齐全了。 没多久,戏开锣了,敲锣打鼓,穿得五颜六色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开了,至于唱的是什么洛蓝倒是未曾去留意听,只是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其他人倒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戏,春儿上前帮她披上披风掖好。 一会子的功夫,名允进了园,老八名煜跟在后头,脸色沉着,似乎怀着忧虑,二人上前朝云太妃轻声打了招呼便在一旁的位子上坐下,眉头却是一直紧皱,洛蓝想上前询问却又怕扰了他人看戏的兴致。 正犹豫间,微微感觉到腹部胀痛袭来,手脚冰凉,浑身也似乏力,一旁的春儿见洛蓝面色如纸,双唇微颤,忙上前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洛蓝瞬间疼痛难耐,鬓角间薄汗轻起,一手搭在春儿的手腕上,竟硬生生的从椅子上跌倒下来,裙摆上溢出的血渍触目惊心,春儿顿时慌乱无神,吓得大声疾呼,“主子…快来人!” 名允见势一步上前,面色如凝霜,管不了许多的亲自打横抱起已疼得失去知觉的洛蓝急步离开,一面朝一侧的小伍子厉声道,“快,快去宣太医,太医会诊!”语音颤抖,惧意不言而喻,春儿也控制不住的泪珠子直往下掉。 小伍子急急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云太妃等人都站起了身子,还未曾回过神来,名煜矗立在一旁良久,眸子暗淡孤怜,而戏台子上的戏子都停了声响,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继续唱下去。 第二章 流产 珊枕泪痕红泫 (下) 洛蓝直到次日的午后方渐渐醒来,因身子虚弱,瞧着跟前的人也只是模糊着一片影子,吃力的抬起手,却立刻被一双大掌紧紧包裹,暖意融融。 名允双眼黢黑,握着她的手,心疼的放到唇边细细的吻着,洛蓝缓缓伸开五指,抚摸着他的面庞,手心一阵濡湿,心里便一切明了了,陡然间象缺了一块似的,剜心般的疼,痛楚难当,怔怔间泪珠子忍不住的直掉,滴落在枕边,濡湿了一片。 “想哭就好好哭场吧,哭完心里头舒服点,”名允声音嘶哑哽塞,泪光泫然,一手以拇指指腹拭去她的两行轻泪。 本来身子便极其虚弱,呜咽间更是中气不足,一时气促,缓不气儿来,名允忙弯身抚顺着她的胸口,一大颗的泪生生滴落在她的脸面,沿着脸颊滑落至耳边。 尚茗从外面端着碗汤药进了屋子,春儿上前接过,走到床前哑着声儿轻声道,“主子先把药喝下吧!” 名允自她的手上接过汤碗,望向洛蓝,见她并未排斥,细细的盛了一汤匙吹散了热气送至她的唇边,洛蓝乖顺的喝下,春儿夹来一颗蜜饯,她却无力的侧过头去,药虽苦涩,却是尝不出了一丝的味道来。 用完药便又沉沉的昏睡过去,名允痴愣愣的出了半晌的神,忽然起身交代了几句便面色凝重的急急跟着小伍子出了门。 近晚上,云太妃领着锦儿、玉妃等一行妃嫔来探望,春儿犹豫道,“主子午后用了药睡下了,到现在还不曾醒过。” “睡下了就不要扰醒她了,身子虚的人总归要得多休息,哀家不放心过来看看,”云太妃朝内室望了眼,沉沉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真是作孽啊!” 凝神望了会子,眼底晦涩,泪眶盈盈,遂又带着一袭人离开了。 第二日晌午外面竟下起了大雨,只听到屋檐外“霹雳啪啦”的直往下坠,洛蓝渐渐的清醒了过来,侧着耳畔听着外面的声响,只忽然听得门“咯吱”声儿开了,雨声更浓,春儿推着门进来又赶紧着阖上了,翠梅忙拿着干巾子迎了上去,低声道,“外面可下得大了,看都下起了雾气了,快擦擦,可别着凉了去!” “先别管我,快拿把伞给我,八爷在外面淋着雨呢,浑身可都湿透了!”春儿忙不迭的嚷着让翠梅赶紧去拿伞。 听毕,翠梅忙捎脚的去案子后面的青花瓷瓶内拔出两把油布伞,递给春儿道,“忙着在屋子里看着主子,倒不曾留意外头,给!” 春儿接过伞便往外直冲,没多久又垂头丧气的进来了,翠梅刚想问怎么回事,内室传来洛蓝微弱的叫唤声,二人忙往内室急步跑去。 春儿上前按下洛蓝的身子,替她掖好敞开的被角,喜极而泣道,“主子,你可总算是醒了,别乱动,受了凉可是会落下根子的…” “刚听你说…八爷…是怎么了…”洛蓝气丝不足,一句话一口气却是讲不周全。 春儿闻言声音梗塞道,“奴婢上午出门去敬事房时便见八爷站在院子口,让他进屋子硬是不肯,问了奴婢些关于主子身体的话便让奴婢去忙了,刚回来见他还在,外面巧下起了大雨,八爷…偏生就站在雨里头朝着畅韵园里头发着呆,一动不动,浑身湿嗒嗒的,这边赶紧拿着伞出去,却见已经离去了……” 洛蓝心里头一阵凄凉,“雨…下了几时了…”语气羸弱。 “从午时传膳那会儿一直到现在还在下…”春儿回道。 “你先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洛蓝难过的闭上了双眼,仿佛身上最后的一丝气力也抽空了般,浑身乏力。 “春儿不碍事的,主子…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皇上让小厨房特地做了莲子百合粥说是等主子醒了用,奴婢伺候着主子用点吧…” 洛蓝揪着眉心侧过头去,不想再言语,心里酸楚难耐,泪水又一个劲儿无声的往下落,春儿上前拾起绢子给她拭泪,“快,可别哭了,哭多了再过个几十年会患风眼疾的…”说着说着,春儿竟自个儿落起泪来,翠梅也掩着嘴侧过身子呜咽着,一时间屋子内阵阵压抑的哭泣声和袅袅百合檀木香。 “瞧你们…把粥端上来吧…”不忍心看她们为自己担心,洛蓝硬是挤出一丝的笑意,可在她们看来却更是凄苦无比。 翠梅闻言忙抹着泪推门走了出去,“主子,凡事儿想开点,您和爷以后好日子长着呢,好生将养着身子,您这般大伙看着心里也甭提多难过,爷昨晚上拉着您的手红着眼睛枯坐了一个晚上,看得奴才们直心疼,早更儿换了身衣服便上了朝去,人眼见着瘦了去…” 洛蓝静静的听着,脑中闪着各个表情的名允,欢快的他,忧郁的他,深情的他,狂怒的他,满足的他…以及对皇儿充满期待的他,对不起,名允,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好好的保护好我们的皇儿,对不起…瞬间,心如决堤了般,皇儿终究是与我们没了缘分…… 日后又来了些人来探望,均被春儿以主子体弱需静养挡在了屋子外头,如此一来倒也好生安静了。 第三章 立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 因了洛蓝的身子违和,即使到了一年一度的春夕节也给搁下了,名允实在没有那心情,只管打发了人去让云太妃摆个家宴便可,平平淡淡的给过了,全朝沸然,早听闻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极重,殊不知皇上为了她竟连春夕节也给搁下了,众说纷纭。 云太妃心里更是忧虑重重,食不安寝,担忧名允别是被她迷惑了心窍,虽说洛蓝这孩子有颗慧诘聪透的心思,可就是怕名允将全部的心思积累到她的身上,为女色所迷惑,荒误了国事,那么天下苍生可呼命不久矣!尤其是如今戍嫩那边又是狼子野心,蠢蠢欲动,意欲侵土掠地。 经过好一阵子的调养,洛蓝的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春儿、翠梅瞧着心里也自然乐开了花,洛蓝心底却一直惴惴不安,仿佛囫囵吞了个枣子般压在心里难受,惦念着戍嫩那边的情况,虽然名允满眼的宠溺和爱护,可是她看得出来他藏在眼底的不安和担忧。 她悄悄的打发小达子去小伍子那里探听点究竟如今是怎样的情势,小伍子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讲,怕惹怒了龙颜,最后经不住小伍子的软磨硬泡,只得说形势不太好,战场离得朝中太近,考虑到周边百姓的安危,段将军迟迟不敢出兵,两兵已对峙多日,将士们更是不敢千举妄动,生怕戍嫩那边猛然出动,反而会一发不可收拾。 洛蓝听着小达子的回禀,心里绞成了一团,一时竟不知是何种的滋味,酸痛不已,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已误入了妲己飞燕之流!难怪了他人作了他想! 天契本是泱泱大国,根本不需将小小的戍嫩看在眼里,戍嫩若不是听信了胡新仁那奸诈小人的恶意挑唆,又怎敢贸然出兵以卵击石?只是天契以德贤治得天下,庶民皆是重臣,却不想成了他们以此威胁的把柄。 这日名允下了朝照往常早早便回了畅春园,却见洛蓝神情黯然,面色有些苍白,又老是爱出神,担忧道,“怎么了?可是身子有所不适?” 洛蓝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出口问他,怕如此一来又添了他的烦恼,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噎了回去,闪烁其词道,“没什么…怕是睡多了…脑子中有些恍惚…” 名允伸出双臂,自她身后将她抱住,微微的叹了口气,道,“就你那些个心思还能藏得住?可是听了什么去上了心思?”睿智如他,又岂会看不穿她。 洛蓝索性转过身子,与他直视,心疼的问道,“戍嫩那边的情况究竟怎样?” 名允怕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到这个上面来,微微一怔,眉心纠结,鹰眸深邃得看不到深处,“蓝儿,这些不需要你来担心,你只要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告诉我…我想知道…”洛蓝乞求道,泪眼婆娑,到了此时他还是如此的爱护着她,舍不得她为他分一份的心思,名允,求你就让我们一同担当吧,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 “今日凌晨快书急报,说是昨晚那边遭人潜入,来人身手矫健,怕是来刺探军情的,段齐没留神身中一箭,军心涣散,今早名窨已领三支兵马快马赶去…” “段将军身手不凡、用兵如神…竟也遭了暗袭?”段齐杀敌无数,这次却躲不过,看来对方真的是有备而来了,事情不似那么明朗了! “恩,”名允牢牢的看向她,眼神坚定却有几分的不舍,“蓝儿,我想御驾亲征!以此来鼓舞士气,且况战事告急,来回传报间反而会耽搁了事情…” 香雾缭绕,洛蓝不作声,死死的抓住他的手,深深的叹了口气,像下着决心般,直道:“作为天下之主,患难之时,理当挺身而出,岂能畏首畏脚,这非大丈夫所为,皇上有此决定,蓝儿开心还来不及,面上更是万分的荣耀,亲征之日,蓝儿必然翘首南望,诚心以求我朝一扫敌军、延绵繁荣!” 名允紧紧的抱住她,欺唇吻了上来,辗转缠绵,心中却是感慨万千,“蓝儿,知我者莫若你!你就安生的等着我凯旋而归吧,凯旋那日,我要你身着凤冠朝服来接我…” 洛蓝埋首于他的脖颈间,不再言语,心里不知是忧愁还是荣喜…繁杂纷扰,理不清,如今唯一所期盼的便是他凯旋归来,此战前途却是一片空白未卜。 第四章 莫说离情,但值良宵总泪零 出征的日子已经定下,前日晚上宫里摆了家宴,好生的热闹了翻,闹腾得差不多了名允便带着洛蓝回了畅春园,一路上谁也没有讲话,春儿和小伍子在后面默默的跟着,一片沉静,枝影在夜风中摇曳,街灯照耀斑驳,隐约着可听到些荷叶翻动的“沙沙”声响。 到了园子,春儿和小伍子晓事儿的伺候完他们就寝便细细的检查了下门窗,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门外。 洛蓝侧躺着身子,不作声,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只觉得沉甸甸的,惶惶不安,眼眸干涩万分,一阵沉默。 名允叹了口气,伸出长臂自背后抱着她,她的背脊微凉,微微躬起,像受过惊吓的猫儿,他灼热的呼吸漫过她的耳鬓,唇沿着她的耳后漫向脖颈,双手也不安分的自她裘衣侧封曼延至胸前,轻拢花蕊。 洛蓝感到身上一阵酥麻灼热,面颊通红,转过身子,趴到他的身上,吻着他光滑的额头、如墨的剑眉、鹰鼻,最后停留在柔软濡湿的唇,细细的啃咬,灵活如蛇的巧舌滑进他的口中,一阵翻滚,一只温热的小手竟不安分的沿着他的胸一直攀沿往下,覆过他结实的小腹,停留在他的胯下,感受到了他的****,一手握住他的东西。 名允重重的倒吸了口气,被她今晚大胆而异常主动的行径委实吓到了,“蓝儿,你是在玩火……”名允无法自抑的低吼道,脸已因强烈的****涨得通红,线条僵硬,双手紧紧搂着她光滑的背脊。 “玩火?那又怎样?”洛蓝邪邪的扬起唇角,俯身恶作剧般轻咬着他的下唇,“可是你放的火…” 言语间感觉到他的东西结结实实的顶着自己的小腹,强烈的触感,她得意的朝他低笑。 “你再不停止就来不及了…”名允粗着声音警告道。 “为什么要停止?”天真无邪如她,眸子看起来很无辜,像只玩味十足的猫儿轻盈盈的趴在他的身上,“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名允再未说话,定定的看着她,闪亮的眸子倒映出的全是她的影像,忽然低吼一声,翻身将她压在下面,洛蓝着实吓了一跳,受惊吓的叫了一声,他吻着她的唇一路往下,喃喃道,“我说过已经来不及了…” 洛蓝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真实的感受着来自他的一切感觉,她要牢牢的记住,刻入她的骨髓,融入她的血液,渗入她的灵魂。 瞬间,屋子内春光乍泻,旖旎万分,隐约着传来让人血液沸腾的低呼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名允满怀心思搂着她,她仍然侧躬着身子,面朝里侧,抱着的仍然是她薄凉的脊背,他知道自己昨晚定力完全被她磨掉了,一丝也未残余,她的身子刚有些起色,完全忘了顾及到她。 正沉静时,外面传来寅卯交接的更子声,声声入耳,名允忽感觉到她的脊背好像有过微微抖动,不似真实,他轻轻的起着身子,在她的眉间印上一吻,掀被而起,又细细的替她掖好了被角, “爷…爷…”小伍子在外头低声叫道。 名允迅速的自床榻旁的矮杌子上捡起裘衣穿上,走至大厅方开了门,只见小伍子正捧着一套金黄甲胄和云紫色的貂皮麾袍,金龙翔云,名允看了内室一眼朝小伍子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伍子明了的打了个千便罢了,将手中的衣服放至桌子上,细细的替他整理好裘衣,再换上崭新的甲胄麾袍,英姿飒爽。 洛蓝躺在床上,眸子闪亮亮的枯枯盯着帐纹,眸子干涩得生疼。 她知道他起身出去了,她不敢看他,也不敢去南朝门为他送行,怕自己一个冲动会哭出来,会不舍的流泪,反而增添了他无谓的烦恼的担忧。 可是听到大门掩上的声音,心却“噗通”一声的沉了下去,原本干涩的眼竟流出泪来,打湿了枕边。 半晌,又听到一声门轻阖上的声响,她知道是春儿进来了,听不真切她的动静,只听到忽然春儿在厅外沉沉的叹了口气,洛蓝陡然心里一惊,硬生生的坐起了身子,顾不得凉凉的寒气侵袭,拾起一旁的衣物简单的穿上。 春儿听到里面的声响忙掀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洛蓝匆忙的样子问道,“主子,怎么了?” “爷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走了?”语气颤抖。 “刚刚听小达子说是去含春宫和贤祥殿了,这会子怕是到了南朝门了吧…” 春儿话音刚毕,洛蓝便披散着青丝往外直直跑去,春儿心头一惊,忙拾起一旁的红色子的凤纹披风跟了上去,脚步慌忙。 洛蓝一路奔跑,一夜未成好眠,这会子脚步更是虚浮得很,膝头甚至有几分的踉跄,可是心头的一股气力支撑着,她一路向清璞殿跑去,因为她知道,在清璞殿高高的大理石阶梯上可以将南朝门的一切尽收眼底。 终于到了清璞殿前,虽早更雾气稍浓,却果真能远远的看到整齐列队的军队,灰褐色的铠甲,远远望去却像极了削去了圆滑边缘的乌云,终于在军队的中央看到了一个云紫色的身影,她认得那是他的披风,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 第五章 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洛蓝怔怔的望着那抹身影出着神,神情无比的专注,春儿终于赶上来了,急忙将披风给她穿上,替她拢好,生怕她寒风侵体。 忽然那身影晃动,竟转过了身子,朝清璞殿这边望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洛蓝慌张的拉着春儿蹲下了身子,白晃晃的玉石兰矮柱子巧巧的挡住了她们的身子。 名允张望了半天,没有找到自己心中所期盼的那抹身影,心里有阵空落落的,失望的沉下眼睑,倏地,一股作气蹬着马镫上了马,高呼道,“起…队!” 音落,偌大的军队缓缓而行,像是浮云飘动,洛蓝起了身子,跟着军队沿着白玉兰柱子小跑着,呼吸急促,直到柱子的尽头,直到军队终于被一层又一层赭红色城墙挡住了… 瘫软的身子沿着柱子缓缓的蹲下,春儿见状忙上前搀起她道,“主子,我们回吧…可别糟践了自个儿的身子…爷过些日子打了胜仗自然会凯旋而归的…” 洛蓝听话的起身,拢拢披风,由着春儿搀着她带着路,心底无名的牵绊越渐浓厚,似乎所有的念想都随着他去了。 “一会子先回去泡个热浴去去寒,跑着身上出了汗,可别吹风遭了寒…”春儿碎碎念道。 洛蓝回到畅春园,进了屋子便见卓意和妙佳氏坐在大厅,妙佳氏怀里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贝子,见洛蓝回来了都起了身子,“给娘娘请安了!”妙佳氏笑盈盈的打着千儿,面和人善,一旁的卓意目光深邃,神情复杂的看着洛蓝。 “十四婶这不是折煞蓝儿了嘛,这可千万使不得!”洛蓝扯出一抹笑的扶起妙佳氏,眼神落到她怀中那粉嫩正睁着忽闪忽闪大眼睛的小娃娃身上,“这是咱们的小贝子吗?来,快让我抱抱!” 春儿在一旁打趣道,“主子这样子可别是吓到了小贝子呢!” 洛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几分尴尬爬上了面皮,忙收回了手,春儿忽觉自己失言忙噤了口,局促的站在一边。 妙佳氏见状伸手把小贝子托给了一旁的乳娘,牵着洛蓝往内室的梳妆台走去,笑道,“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像个孩子呢,皇后这副样子出去可叫丫头奴才们笑话了去!” “十四婶和十四叔大早进宫可是送名允的?”洛蓝岔开话题道。 “恩,顺便去给太皇太妃那请了安,刚在那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心里舍不得,所以不放心,过来看看…”洛蓝被按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小杌子上,听着她讲话,妙佳氏仔细的挑起一缕发丝轻轻的梳理着,声音细柔,“前一阵想来看你的,可爷说你心里必定很乱,还是让你好生静养,就没有来园子。” “恩,劳十四婶挂念了…”心中的那片好不容易平静的湖似乎又被搅乱。 “没他人的时候就叫我盈雪吧,就像叫爷的名讳那般,算来其实我不比你大多少,心里些的话自然可以讲得…” 洛蓝很感谢她,那时她心里只有卓意之时她却能大方的想成全了他们,虽然天意弄人,若是她和卓意有个结果,今日她们必定能成为和睦的姐妹… 洛蓝静默着不做声,“知道你出事的那天夜里,爷实实的大半夜没有睡个安生觉,辗转了一个晚上,他很担心你,我讲这话也不是故意去扰了你的心绪,只是看在心里实在心疼,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 “都怪我不好,当日是我扰了他…”洛蓝怔怔的望着铜镜里面的人,眼神满是担忧,想起那个晚上,是她硬是逼迫着他承认的,要不然现在都只是彼此心中的秘密而已,随着时间慢慢淡忘,是她让她成为他的羁绊。 “不,这不关你的事情,只怪你们实在有缘无份,可惜了一对好姻缘,我现在求的不多,只希望你和爷能好好的将养着身子,还有翔儿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会的…”洛蓝抬起头,却见妙佳氏为她梳好了整齐的流水髻,碧绿色的玉珠子摇曳着,闪耀着熠熠光芒,“小贝子名儿起好了么?” “起了,他还未出生他阿玛就把名字想好了,小贝子就叫宁翔,小格格就叫宁韵,”妙佳氏一说到小贝子,满眼的慈爱,产后变得稍微圆润的脸上更是光彩动人。 洛蓝净过脸后出外厅便喜冲冲的从乳娘手上接过小贝子,被他可爱劲儿逗得心情大好,卓意在一旁细细的看着两个女人围着一个小娃,竟一时不由看得痴了,这幅画面,他曾梦回几何,难道是他太贪心了吗? 第六章 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思悠悠 时至初夏,畅春园池中的荷花已经含苞待放,鲜嫩的花骨朵在风中肆意摇曳,或粉或白或艳红,仅是如此装饰着整个碧绿的池子已是分外妖娆了,更何况数日后的盎然绽放。 自名允离开已近一月了,那边却杳无音信,云太妃打发过去探情况的人也一去不回,急煞了众人。 因为天变得热了,洛蓝张罗着让丫头奴才们将冬日的衣物拿出来曝晒,只见春儿在外面搭了个台子,在盈盈阳光下,各个色儿的衣服完全铺开,晒去日久的霉气儿,幸得永阳宫的好些还没有带过来,要不然怕是还摆不下了,隔几日得让春儿他们去那边看看。 好不容易收拾停顿,洛蓝正僵着身子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棚顶遮着阳光,凉意阵阵,间或还可以听到阵阵蝉鸣,好不聒噪。 忽然院子门“咯吱”声开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进来了,身着粉红色的磐花单衣,模样儿清秀,怕是哪个宫里当差的,“奴婢喜儿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免了,你是哪个宫的?”洛蓝侧着身子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刚到含春宫当差的,云太妃让奴婢来秉告您,说是前些日子打发去前线的奴才回来了,问娘娘要不要过去……” 洛蓝的心陡然一阵紧缩,接着“噗通”乱跳,仿佛要蹦出胸口般,“回…回…来了?”慌张凌乱,脸色也褪了那份红润。 春儿见了忙上前搀扶着她起了身子,一手搭着她,唤喜儿的丫头低声继续道,“是的,这会子正在含春宫呢…” 话未毕,洛蓝便急急的往院子外跑去,春儿不放心的紧紧跟着。 到了含春宫,只见一奴才身着青色布衫,风尘仆仆,嘴皮子干燥得起了皮,连日的奔波劳累大显于面上,颧骨突起,见到洛蓝来了忙打千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了,那边现在情况为何?”洛蓝亲自扶起他道,音色颤抖。 只见那奴才看了眼首席上的云太妃,云太妃朝他默许的点了点头,他方道,“我军奋战数日,敌方已退至城池之外数里…” 洛蓝腾起的心终于落定,轻呼了口气,面上的线条也变得柔软,喃喃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只是…”那奴才顿着继续道,有些惶惶不安。 “怎样?” 云太妃起了身子,走了下来,虽脸色也不似很好,却依然沉着镇定,握住洛蓝的手道,“说是名允那孩子一时大意竟肩部受敌一箭,幸得名窨推了他一把,昏睡了两日终于清醒了,打发去的奴才这才耽搁些日子…” 洛蓝耳朵直轰轰作响,再有些话就听不进去了,一股子气直顺不上来,“两兵相差如此悬殊,就算是地形弱势,可也不该如此啊,御林军都是干什么的!” 那奴才被洛蓝忽然的火气吓到了,微怔了会子答道,“回娘娘,奴才在那里呆了几日,听他们说敌方不知从何处调兵遣将,竟一夜之间调了些精锐兵力过来,两兵如今势均力敌…” 洛蓝惊呆的往后退了几步,春儿扶着她宽解道,“主子不必担心,皇上洪福齐天,智勇双全,且况有十一爷和段将军他们拿捏着事儿呢…” 不知道为何,她的心就是无法平静下来,总是觉得悬着千斤重的铁球般。 “胡新仁大放厥词,说是要是天契一日不放辅顺王文蕤,他们便一日驻守于此,蓄势待发…” 阿玛?也对,胡新仁或者应该说是阿玛才是此次战事的导火线,胡新仁那蠢贼,究竟是何缘故让他如此自信满满,万一敌方败了,恐怕阿玛连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活活的被他掐断了…阿玛,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学生么?还是这就是你的本意,不成仁,便成义?你怎会如此的糊涂! 虽然如今对阿玛已再无所谓的父女之情,自她进宫的那日便给他硬声声、血淋淋的割断了,那份残余的父女情分最后也被他利用上了,可毕竟一同生活了十多年,心中尽管怨恨,尽管无奈,可终究做不到他那般干净利索。 第七章 画角声中 梦好莫催醒 洛蓝心事重重带着春儿前往刑宗部大牢,她不停的安慰自己只是来看看而已,不是以女儿的身份! 春儿静静的跟在后头,手上提着洛蓝让小厨房准备的精致小菜点心,不发一言,她不明白这么久了为何主子还执意来此一趟,若是可以,她宁愿主子忘了辅顺王府带给她的一切,不管是主子,还是已故的福晋,那里都不是个值得留念徘徊的地方! “大胆!什么人?”卫卒不晓事儿的大声呵斥道,几丈许的宽背刀生生的堵着门,刀口银光闪闪。 春儿从腰间掏出巴掌大小的金色腰牌,中央赫赫刻着个“御”字,道,“看仔细了!” 只见两名卫卒忙甩着跪地行礼道,“奴才们给皇后娘娘请安!” “恩,你们在外面好生守着,本宫只是进去看看辅顺王,说会子话就出来了,你们不必紧张!” “这…”两人似乎有所迟疑。 “我们家主子难不成还能劫狱了不成?安生守着!”春儿板起脸倒也似模似样。 他们面面相觑,显然是被春儿唬到了,方道,“那请娘娘快点,切莫为难了奴才,皇命难违!” 洛蓝不做声,径自往里面走,一卫卒低着身子上前带着路,一进里面,眼前便一抹子乍黑,阴凉凉的,仔细闻空气中还带了股子霉味儿。 只见那卫卒在一牢门口停下,黑铁牢笼,锈迹斑驳,洛蓝朝里面望去却只是个消瘦的背影,竟找不到一丝从前的影子,卫卒拿着钥匙打开牢门,沉重的锁链自牢门上滑下,发出“铛铛”剧响,刺激着耳膜。 “娘娘抓紧时间,小的先出去了…”说完便退了下去。 二人躬着身子进了牢内,里头便传来声音,“你还是来了?”嘶哑沧桑。 “恩…” “没用的…天契时数已尽…哈哈…”文蕤忽然得意的大笑着转过身子,只见越见得嶙峋不堪,蓬头垢面,狼狈不已,他却丝毫不介意。 洛蓝被他的模样却是吓退了几步,“你…” “我早已猜到新仁会奔向何处了!若不是天契有难,你又怎会来找我呢!” 原来,对于一切,他早已了如指掌,“天契不会亡的,你别痴人说梦了!”洛蓝咬紧下唇反讥道,“我今日来只是为你堪忧,戍嫩一败,怕你也再难得活命了…” “我已经这把年纪了还会再指望些什么呢?不过倒是占了你不少的光了,即使在牢中,看在你皇后娘娘的面子,我也没受什么罪…” 洛蓝自打进了牢房便看出来了,这边是单独的一个牢房,与其他的分开,里面竟还给他安排了小床和褥被,乍看去,哪里还像是牢房,名允当真很是照顾他。 “你还是劝胡新仁收手吧,试问古今有哪朝谋反篡位落个好下场的?”洛蓝绕过小石杌子走到他的面前恳求道。 文蕤细细的看着她,若有所思,“你此刻的神情和你额娘好像…” “额娘?” “那时我常年征战,她担忧之时也是这般的神情,好像!” “你还记得额娘么?怕是早忘记了吧!”洛蓝睨了他一眼讥讽道,额娘早死了,何须他来惺惺作态! “这辈子是忘不掉了,她年轻之时就如你现在这般的美貌…可惜了,她只是敬康上赏赐的羁绊而已!”文蕤沉沉的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什么意思……”这些她从未听说过,赏赐?羁绊?何意? 文蕤顿了顿,牢牢的看着她继续道,“当年你额娘是入宫竞选的秀女,本已欲要封为良人,但那时我的势力越见雄厚,在朝中自成一党,敬康为了笼络制约我,忍痛将她赏赐于我,然后慢慢的瓦解了我的势力,若不是这样,以她的才情和容貌,今日的名誉和地位堪在云太妃之上!” “就因为这样…你竟足足冷落了额娘十多年…”洛蓝恍惚着,很难以接受这一切,难怪初次入园子时敬康皇帝老是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思及此,心间隐隐作疼,更是心疼额娘的执著,今日,额娘终于可以安心了,她守了十多年的丈夫并非无情! “若不是因为她,若不是因为真的爱上她,如今登上清璞殿之央就是我了!”文蕤激动万分,双眼充溢着血丝。 “那又怎样?皇位就有那么重要!”洛蓝吼了回去,清泪忍不住的爬满双颊,对于他,亲人爱人就如此的廉价?这个人就是她的阿玛? “蓝儿,你很难明白的!”文蕤颓败的喃喃道,一只手伸进怀中的夹缝摸索着,半晌,摸出一淬着金色绦子的碧色玉佩,色泽温润,他递给洛蓝道,“新仁虽不认得你,但认得这块玉佩,必要时拿出可保你一条性命!天契将亡啊…哈哈…” 洛蓝愣愣的接过,无语凝噎,拳头捏得紧紧,露出森白的关节,转身出了牢房,春儿放下手中的食盒紧跟了上去。 原来一切在他的掌握之中,也难怪那时名允监押他之时未曾听说他有任何的反抗,即使在牢中也安之若素,宠辱不惊,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最后,也亏得他还惦念着悬于发隙的恩情。 第八章 风乍起,离宫乱,梦也须留 铜镜中只见一翩翩美少年,肌肤粉嫩赛雪,粉眉巧鼻,乍眼望去,倒是有几分女儿家的媚态了,只是身上穿的仅是寻常的粗麻布素袍,要不然定是达官贵人家的娇贵儿公子了。 洛蓝抬头朝一旁的春儿道,“去,让小达子在宫外备一匹良驹,速度要快!” 春儿在一旁慌了神了,“主子这份装扮是要做什么?还是让春儿跟着吧!” “小点儿声,小心隔墙有耳,我是想去营地,”看到春儿圆瞪的眼眸,洛蓝连忙解释道,“不必担心,我穿身上的男装过去,路上肯定不会有人认出来,快马加鞭的话也不过一昼夜多的时日罢了。” 春儿顿时急红了眼睛,泪珠子直打转,“扑腾”一声跪了下来,“这可怎么使得,主子这辈子也不过在辅顺王府和皇宫待过,这一去就是那么遥远……万一有个什么…”春儿径自呜咽起来。 洛蓝忙拉起她,“你也听到了,爷受伤了,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一点儿也没个准,既然爷能让那奴才回来报信儿,那么那边的情况定然浅说了不少,就是如此我才更是担心,胡新仁好歹是阿玛的学生,在危急时刻我定然也能帮上点忙…” “主子,那里是战场,真的混乱之时分不清谁是谁的!” “可是在这里我更是食不安寝,脑子里面全是乱乎乎的东西,至他走后我就惶惶不安的没睡个安神觉,春儿,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没事儿的!” “那么,主子带春儿一起去吧,主子长这么大春儿还没离过身呢,一路上也可多个人照应…”春儿犟起来也非常人。 “不行,这一路上我也不知会怎么样,不能连累了你去!” “这么多年了,还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主子要是不带春儿一同去,春儿这就去含春宫禀明一切!”春儿不怕死的威胁道,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她明白若是让云太妃知了此事,她是万万不会让洛蓝去的。 一直外厅收拾着屋子的翠梅听到了他们的言语,走了进来一下子跪地上道,“主子就让春儿姐姐去吧,主子一个人,奴婢们可怎么放得下…” 洛蓝一惊,自是知道春儿的性子,怕是假若不答应又不知她会折腾出什么茬子,心下无奈,拉起翠梅,只得点头道,“罢了,春儿一同去吧!” 春儿顿时眉开眼笑,喜极涕零,洛蓝不由的被她逗乐了,娇嗔道,“看你!还不赶紧去让小达子备马!” “恩,这就去!”说完便笑着急忙往外面奔去。 洛蓝收回眸子,又朝翠梅说道,“你再去替春儿寻件我身上这样的粗麻布衣袍来!注意可别惊动了其他宫的人,还有,这里有封信,你先收好,等我们走的第二日再交与云太妃。” 翠梅接过信,面色沉重的将其放至怀中,点了下头便悄声退了出去。 夜色渐暗,暮色浓浓,许是做贼心虚,洛蓝和春儿埋首小步子的穿过一个又一个宫门,好在有金色腰牌,即使守卫见他们面生也不好问得太多,唯恐他们届时到主子那头告上一状。 两人正暗自庆幸之时,一声冰凉的呵斥声自头顶传来,“哪个宫的!” “奴才们是畅春园的,蓝主子说是忽然想吃外头的豆蜜糕…”,心里“咯噔”一声停住了步子,洛蓝故意粗着嗓子,一手出示腰牌,一手不着痕迹的在后面拍了下瑟瑟发抖的春儿的后背,生怕她一慌张给泄露了身份。 幸好晚上不似看得清楚,而且她们还半低垂着头,因南朝门向来比其他宫门守卫森严,否则必然引起怀疑不可。 “蓝主子?”那守卫围着她俩转了个圈子,好生的打量了翻才缓缓道,“那早去早回,子时就该下钥了!” 洛蓝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身上还是忍不住直冒冷汗,幸好把自己搬出来的这部棋果然没错,谁不知晓如今皇上对皇后娘娘恩宠有加,这个主儿可万万得罪不起,别说皇后了,就是她身边的丫头奴才们也得好生顺迎着。 “是!”洛蓝沉着气,悄悄的扯了下春儿下摆,示意春儿跟上她的步伐,两人便火急火燎的踩着小碎步子出了宫门。 直至赭红色的城墙被她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两人这才放心的长长舒了口气,眼前空旷一片,侧不头去,却见小达子正在一旁缩着袖子等着,见洛蓝她们安然出来了,面色也舒缓了几分,踩着步子便上前接应。 “可准备好了?”春儿上前低声问道,脸色还未曾从惊吓中缓过来,说话的语气僵硬,洛蓝牵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心潮热。 “备好了,在前面左拐的林子口,想起主子骑马不是很好,奴才就自作主张准备了辆马车,如此一来,有篷布遮着可免些麻烦…”小达子想起那次在马场还心有余悸。 “恩,好的,你回宫吧,免得他人生了疑心,该交代的翠梅都知道的!” “奴才明白,主子…一路小心…”小达子顿着声道,“主子,要不让小达子随行吧?正好给你们驾车…” “不行,人多了反而惹人注目,宫里还需你们来周旋,春儿会驾车的,放心,一会就天黑了,我跟春儿先驾车去城里休息一个晚上,凌晨再出发,你且安心回去吧…” 小达子神情暗淡的重重的做了个礼,默声往她们来时的路行去,洛蓝她们也往一旁的林子口走去。 第九章 一任紫玉无情,夜寒吹裂 翌日凌晨丑时三刻洛蓝便急急的起了身子,心里老是像压了块巨石,喘息不过来,闭上眼睛就会胡思乱想,出了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虽是初夏,凉意仍会阵阵扑来,隐约间可以听到阵阵鸡鸣。 偌大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空空旷旷的,马蹄声儿来回回荡着,春儿将马车上的马灯点起,顿时四周更是清晰了不少。 洛蓝自车蓬里面钻出来,将一件长袄给春儿披上,幸好小达子心细,准备了些厚实的衣物。 “主子,你快进去吧,外面有点凉,能眯会就再眯会儿…”春儿一边驾着车一边说道。 “恩,你一直往北行就行了!”洛蓝躬着身子又钻了回去。 虽然马车颠簸,但早先铺上几层软实的褥子倒也舒适了不少,耳边规律的马蹄声和车咕噜转动声,侧倚着竟泛起了几分的困意… 正迷蒙间,忽然被一声尖锐的马嘶声儿惊醒,马车也陡然一抖,晃晃动动,洛蓝心头一阵惊慌,忙掀起竹帘出来问到,“怎么了?”看了一下四周,天已经蒙蒙亮了,但因已出了城区,偶尔才几座民宅,看不到几个人影,放眼下去,大多是一片绿色盎然。 “主子,后面有一阵的马蹄声,听声儿像是四五个人…”春儿停下车扭头说道。 洛蓝侧头仔细听去,果然有一阵乱踢声震耳而来,直冲她们这个方向,一股惧然袭了上来,语音也不禁颤抖道,“不管他,我们继续赶路,许是其他赶路的人…” “恩,主子坐好了!”春儿方要驾驭,洛蓝还未全身进篷子,又是一阵阵马嘶,车子一震,洛蓝险些跌落马车。 “小心!”闻言间腰侧被一双温润的掌牢牢扶住。 瞬间,心直往下坠,下面是万丈冰窟窿。 转过头去,果然是他,狭长的丹凤眼,细蓄着深情和不舍,俊逸如他,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不发一言,只是死死的看着她。 洛蓝像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子般局促的瞥过了头去,挣开他的禁锢,往里面走去,“春儿,我们走吧…” 春儿闻言却定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名煜正紧紧的勒着马缰,棕色的马昂着头呼着气儿。 “下车!”名煜的眸子变的犀利,寒光四溢,捞起帘子的手指节泛着森白,“你可知战场是何处,岂容儿戏!” “你且回去吧,洛蓝心意已决!多谢八爷特来相送了!”洛蓝也沉下脸,不看他,直直的自篷窗望着外面。 名煜一跨步半上了车子,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直直的将她往外拽,洛蓝管不住的吃痛,身子已经大半出了马车,一手还死死的拉着车沿作着垂死挣扎,忍不住大声呼斥道,“你这是干什么?云太妃问道,你尽管回未曾追到便可!洛蓝的死活与你无关!” 名煜一股怒气直冲,更是加大手上的力道,脸色铁青,眸子冰冷得直叫人发寒,双臂一挥硬声声的将她抱出了马车,不顾一切的吼道,“什么叫与我无关!偏偏就你文洛蓝的死活我是管定了!”语意直白。 洛蓝一怔,望向一旁的几个随从,脸色未曾有任何变动,这才放下心来,想是他带来的必是心腹,春儿忙跑出来,手足无措。 “你凭什么管!”洛蓝气愤的回道,消瘦的身子忍不住激动的颤抖。 名煜剑眉紧蹙,太阳穴因生气微微突起,鼻翼翕张,将她的话置若罔闻,跨步上前欲要打横抱起她。 洛蓝连忙踉跄退后了几步,慌忙间自腰间抽出一把精致匕首,“嚓”的一声出鞘,直指雪白的咽喉! 银色的刀发出森寒的白光! 这是她原本拿来防身的…… “主子…”春儿急得眼珠子在眼底直打转,想上前,却又怕惊动了她。 “你这是做什么!”名煜大声呵斥道,一只手伸上前捞了个空,满满的颓败和焦急深深的爬上眼底。 “去营地不一定会丧命,但若八爷执意将洛蓝带回,恐怕带回去的只是冰凉的尸首…”洛蓝冷笑着说道。 “你何故如此的执著!” “洛蓝是寻夫而去,可是,八爷又是何故如此执著?”洛蓝因紧张,手微微发抖,尖锐的刀子竟真的划开了她凝脂般的皮肤,丝丝猩红的血溢了出来,沿着脖颈流下。 伤口不大,可在他看来却是触目惊心,刀绞般的心疼。 “快把刀放下,我答应便是!”名煜终是不舍的应允妥协,生怕她伤到自己了去。 第十章 莫道不凄凉,早近持觞 挣扯间,天竟已大白,东面隐隐着泛起一片鱼鳞般的灼红,凉薄的雾气散去了大半。 洛蓝不敢置信的看向她,手上的刀却不敢松懈的仍然举着。 “我与你同往!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洛蓝!你先把刀放下,我不再逼你便是…” “你…”洛蓝瞪大了眼睛,他竟然为了她要同往,先不管云太妃那边的回话,他刚新婚不久难道就这么扔下新婚的妻子? “其实并非是母后让我来寻你的,”他自马背上扯下简单的行李,伸至她面前,“早该知晓你性子倔,早该知趣的妥协…早该知趣的不作最后的无谓挣扎…”名煜挫败的红了眼双肩微垂。 洛蓝心头一紧,他竟然早料到她断不会跟他回去,所以早做好了打算,只是试她一试,却不想她竟如此坚决,拿性命相抵,万分不舍盈溢胸腔,眼眸干涩发酸。 名煜,你这又是何必,何必如此固执…… 名煜上前夺过她的刀子,紧悬的心终于沉了下来,一把抱起她,轻盈的如毛羽般,身子极软,跨步将她还送上了马车,将自己的简单行李扔了上来,转身朝身后的一行人冷声命令道,“李末,你先回去,到傍晚时分再去含春宫禀明情况,让母后安心,其他人随本王同行!”说完自己也弯身上了马车,放下竹帘。 只听到外面一阵应喏声,春儿也上了马车,宽了心思的鞭马而行,马蹄骤响。 篷车内一阵压抑,瞬间缓解的气氛仍然尴尬,名煜从她腰侧扯下丝绢,沾了些水,坐到了她的右侧道,“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不上药这么热的天怕是会化脓的…”已经干却却仍然猩红的血迹灼热着他的双眼。 洛蓝听话的解开最上面的盘扣,垂着双手,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微微传来,甚至可以听到他极乱的心跳声,脸面一红忙瞥开头去。 一丝凉意自脖颈传来,虽他已是极轻,伤口却仍隐痛,洛蓝忍不住的“咝”的倒吸了口气,这才刚缓过劲儿,脖颈一阵刺痛,扑鼻的药草味儿盈盈而来。 洛蓝吃痛的娥眉紧皱,唇齿紧咬,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出此下策的。 耳边传来一股热气,她忍不住的扭头望去,只见名煜正咧唇低笑,眸子星闪,讥诮道,“现在知道痛了?那会看你奋然得很嘛!” “那又怎样,反正有天契堂堂的八王爷给我上药,伤它个几次也无妨!”洛蓝也放宽了心思打趣道。 “胡话!”名煜一边替她理好领口,免的触及伤口,一边怒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洛蓝自知词穷,本身便是自个儿理亏,便不再反驳,一阵沉默… 因是急着去营地,换人赶乘驾车,足足的走了两日两夜终于离营地只剩几里地了,路面也不似那样平整,颠簸不已,后面的随从先行去营地了。 洛蓝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乱成了一团,有喜也有忧,喜的是盼了数日终于可以见到名允了,忧的却是名允身上的伤势究竟为何,以及这迫在眉睫的战事… 手上一暖,名煜握住她的手,洛蓝一慌忙要抽回,却被他捏得生紧,“快放手!他人见了还得了!” “一会…就一会…好不好…”哀求的语气,莫名的感伤,“到了那里,这辈子…我就断了这念头了……” 洛蓝的心一时的软了下来,僵着身子,动弹不得,千言万语凝在喉间,这辈子注定是要负了他了…… 等他们真正到营地之时已经是凌晨丑时,扑鼻而来的马草味儿,清郁香纯,篝火四起,营地却如白昼般,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早已恭候多时。 名煜先行下了马车,因洛蓝和春儿均是穿的是男装,所以自行下了马车埋首紧随在名煜身后,越少人知晓当是最好,要不然让他人知道皇后亲临营地还不乱了军心了去! 名窨见了忙迎了上来,“可等了半天了,三哥本想出来的,只是伤口见不得风,硬是让我劝回去了…” 洛蓝只听到他谈及名允,心“扑通”一阵乱跳,繁杂烦扰,手紧扯着双摆。 “三哥现下怎么样?母后可担心着呢,寝食难安……”兄弟两人在前方先行踱着步子,篝火倒映出的影子在草地上歪歪斜斜。 “调理了十多天好多了,没想到扬都这老小子居然使诈!”名窨气愤的咬牙切齿道,随后继续道,“你们赶了几日的车也累了,先去用点餐,三哥那边明早再去吧,不急于这一刻!” “恩…”一行人随着名窨往不远处的大帐篷走去。 洛蓝却是心急如焚,却也无奈,只得沉着性子随着他们,心里直怪名煜不晓事,不过也幸好名窨自当她和春儿是名煜带过来伺候的奴才并未多看。 第十一章 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 洛蓝和春儿被安排到名煜旁的一个集体帐篷,和名煜带过来的随从一起,因知晓她的身份,几人倒是客气拘礼得很,洛蓝反而不好意思了。 辗转了几个时辰始终睡不下去了,索性翻身偷偷掀帘直奔旁边小小的独立帐篷,却见名煜正酣意正浓,洛蓝一股子气上不来,大咧咧的便去掀了他的被子,名煜一惊忙跳了起来。 “怎么这么早啊?”名煜见是她,所有的怒言到了喉结口又生生的吞了回去,换了个语气道,“还没休息几个时辰呢,骨头散了…” 她知是委屈他了,虽说他自小也习武射箭,但因性子柔和淡薄,不似名允和名窨那般,像这次这般长途跋涉去营地倒还是第一次,更何况睡意正浓之时被扰了清梦,洛蓝心有愧疚的低了头去,谄媚道,“爷将我带了过去,回头随你睡个天昏地暗的好不好?” “也罢…早知你会耐不住性子,却不知如此迫不及待……”名煜神色黯然的说道,双肩微垂,转身拿起一旁架子上的青色淬花袍子套上。 闻此言,洛蓝脸上一片灼热,娇羞得如待嫁新娘模样,仿佛被说中了心思,轻叱道,“赶紧儿,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待他们到主帐篷之时已近卯时末,差不多的兵士已去的校场习练,所以来时的路上人也是极少,安静至极,偶尔会有虫鸣鸟唧,格外悦耳。 远远的便听到一声熟悉的怒吼声,“轻点!将药棒当刀使唤呢!”显然病人的脾气很不太好! 洛蓝在门口听了直想笑,听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想是没有大碍了,一颗紧悬着心终于有了着落,刚伸手想掀开鹰绣大布帘子,却被名煜一把按到了后面了去,只见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睑,默然掀开了帘子,洛蓝聪透的随后,垂着脑袋。 进了里面,一阵的上等檀香味儿混合着股子药味儿,直扑肺腔,因是主帐本是极大,所以一眼下去,感觉甚是空旷,地上铺的厚厚的麂皮毯子,踩上去软软的,洛蓝兴奋的血液倒流,牙齿甚至也不禁的打颤。 这一天,终究让她等到了…… “三哥,伤怎么样了?”名窨笑着上前,凑过头看去。 名允见是名窨来了,忙挣扎着想起身子,一旁的奴才见了忙急急道,“爷,起不得,别裂了伤口!” 名煜闻言忙跨步上前将他按下,“好生躺着…” “昨晚到的吧?怎么忽然想起过来了?”名允侧躺着身子,避过伤到的那个肩头。 “恩,这不是母后惦念着嘛,非让我过来瞧个真情况,怕奴才们给胡乱传了话!” 名允若有所思的看着帐顶,定了定神,“蓝儿想是也知晓了吧?”心中终究是不放心她。 洛蓝听言,热泪盈眶,却不敢呜咽出声,只得强迫着自己憋着股子气儿,不敢看他,默默的垂着头,脖子扯着生疼。 名煜一时语塞,竟不知晓该如何作答,悄悄的斜眼睨了眼身后侧的洛蓝,方道,“恩…” 名允默默的叹了口气,半眯着眼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名煜上前问道,“昨晚听十一谈了些戍嫩那边的情况,忽然多出来的兵力究竟是从何而来还有眉目么?” “虽然他们极力掩饰,统一着装,但是看他们的举止和习性,我猜是另有两股兵力!” “两股?”扬都这老贼一时间从哪里能调兵遣将?以天契如今的威望,一般的小国万万是不敢千举妄动的,难不成是蓄谋已久?“难道…南阳…” “对,一部分南阳的余孽,还有一部分…怕是大宇…”名允不太确定,如果真的是大宇,那么,此次的战事可谓是相当的棘手。 “大宇?没有这个可能吧,这不是两国刚修好的么?”名煜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只是个猜测而已,还没有确定,已让名窨打发人先去确定下敌方的情况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名允剑眉紧缩,希望是自己的猜测错误而已,虽说戍嫩和大宇均是小国,联合起来也定不能将天契怎么样,可是,让人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煽动其他边境小国共同出兵相援…… “恩,先还是放宽了心养好伤吧…”名煜看着那替名允上好药的奴才躬着身子退到了一边,冷冷开口道,“你们全都退出去吧,本王有话和皇上商谈!” “这…”没有名允的应允,奴才们不敢动弹。 “退下吧…”名允摆了摆手,眼底盈溢着疑问。 待奴才碎着步子的退出了门外,洛蓝僵着身子动弹不动,脑子里打着结,心狂跳着,不知不觉间,手心竟全是细汗。 名煜在一旁的小杌子坐下,兄弟俩又笑笑闹闹的好生谈笑着好一会子,就像在宫里头一样,洛蓝却一个字也未曾听得进去,耳朵里面像点燃了炮仗般轰轰作响…… 歼子岚有话:一直觉得没有必要写番外,尽管照着女主这条线发展就行了,可是,因为太过于心疼名煜,每每写到他就会很难过,他爱得太伤了,一切早已注定,明知终究得不到任何的回报,却一直傻傻的付出,默默守候,所以歼子岚打算下一章穿插一段名煜的番外独白^^ 第十二章 谢欲荼蘼,一片月明如水 名煜顿住脚步,深深的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肩示意她留下,掌心的薄凉透过她薄薄的衣服料子直传她的肩头,洛蓝微微抬首,却是一怔,只见他瞳孔缩紧,眼底有痛,揪心疼痛,她也有过的痛…… 还未待她回过神来,他已掀帘走了出去,洛蓝眼底一阵晦涩,莫名的伤感…收拾好情绪,却见名允正侧着身子,并未发现她的存在,甚至不知有人在。 洛蓝踩着麂皮毯子走至他的前侧,脚下本是极轻,毫无声响,看去却见他正疲惫的闭目养神,想是连日忧心操劳,耗费了不少的心神去。 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前几步,薄毯自他的肩头微微滑落,竟然露出半块伤痕,已长出暗红色的痂,周圈一片新皮的嫩红,洛蓝心里一阵隐忍刺痛,俯身替他将毯子往上拉了拉,一思及那日的鲜血汩汩,泪珠子不禁滑落,滴落到他裸露的肩头…… “蓝儿!”名允忽然惊醒,猛然一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眼底印的全是她的影子。 “我在!”洛蓝急急的回道,扑身搂住他的脖颈,心疼的清泪直流,“我在我在我在……” “真的是你?莫非我是在做梦?”名允细细的看着她,伸手抚过她的娥眉、杏眼、俏鼻、樱唇……眸瞳湿润,看到她一身的男装方才醒悟这并不是梦,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优美弧线,“原来不是梦…真好…”下巴磨蹭着她的脖颈,微微长起的青渣蹭的她直氧氧,缩着脖颈咯咯笑着直往后躲…… “伤口还会疼吗?”洛蓝担心的问道,这是她最担心的,看伤口怕是伤在肩胛骨了,岂会不痛。 “现在不痛了,只是不敢乱动,怕扯开了伤口更难愈合……”名允喃喃道,“昨晚上和老八一起来的么?怎么昨晚上没来?” 洛蓝躺到他的一边,搂着他的腰,像猫一样缩在他的怀里,贪婪的闻着属于他的味道,心里暖暖的,“怕惊动了其他人,军营里头不是不让女子进入嘛,就连老十一我也没敢露面,生怕他把我给军法处置了……” “那你胆子倒不小,军营也敢混进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名允故意哑着嗓子吓唬她。 洛蓝一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懒懒的道,“我是皇后…反正进也进了…你得负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得保护我…”语气渐渐迷糊,眼皮子也困得不行的直下耷。 “好…我保护你…”名允满足的在她额头深深的印上一吻,拉过薄毯,一同盖上,“不管发生什么事……” “好……”洛蓝心满意足的听到了保证,浅扬嘴角,几日未曾好眠,早困得瘫软了下去,脑海中更是一片浆糊。 洛蓝醒来之时,睁开眼便见名允墨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直盯着她,兜着嘴角浅笑着,洛蓝羞赧的转过头去,娇斥道,“看什么呢!” 名允方要讲话,却听到外面有人尖着嗓子叫道,“皇上,要传膳吗?” 洛蓝一紧张忙起身欲要站起,眼神慌乱的看向名允,只见他却是不慌不忙,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懒懒开口道,“传吧!” 外面应喏了声,便失去了声响,随即帘子掀起,洛蓝望去,却见天早已大黑,甚至黑幕上星光点点,自己竟足足睡了一整天。 一群奴才端着虽不如宫里却也算精致的碗盆鱼穿贯耳,然后放下,便全部退了出去,一气呵成。 难怪名允不着急,怕是这群奴才早知道她的存在了,故而也没有惊异的神色,何况她还是穿的是男装,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了似的,问道,“小伍子呢?怎么未曾看到他?” “段齐也受了些伤,小伍子做事谨细,我让他先伺候段齐了,如此我比较放心…”名允舒了口气道。 “那你不是也受了伤?”名允向来爱才惜才她自是明白,可是,他九五之尊万一有所折损…… “前日刚打发过去的,我这边早好得差不多了,”名允看她如此紧张摸着她的脸蛋解释道,“肚子饿了吧,先去吃些东西吧!” 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感到肚子里面空空的,昨晚那么多人,生怕被认出来,况且悬着心思,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下心头宽松了还不好好款待下五脏庙。 洛蓝忙扑上去,拾起碗筷便吃开了,许是饿坏了,竟觉得味儿比宫里头的足多了。 名允躺着看着她狼吞虎咽,忍不住笑了起来,端起身旁桌案上的水杯递给她道,“慢点,别噎到了,一路上老八没给你饭吃么?” 洛蓝一听到他提到名煜,一口水顿时堵在嗓子眼,呛着难受猛咳着,整张脸涨得通红,名允吓得忙啪着她的背,“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让你吃慢点的!” 一阵猛咳,她硬是憋着气儿终于消停了,又喝了口水好好顺了顺气,却不再说话,一想到名煜那忧郁和失望至极的眸子,心里一阵堵得慌,满怀愧疚,名煜的,这辈子是无法偿还了。 名允以为她许是因为真的饿坏了,也便未曾察觉出她任何的异样。 番外:八爷 她用匕首直指咽喉之时,我便知晓最后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原本就知如此决然的她是断然不会妥协与我回宫的,只是心有不甘的想且一试而已,却不想…… 她那刻凛然而坚决的眼神像利剑般直刺我的心底,顿时,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今后,是否还可以以朋友知己的身份在她的身边……就像那日应允她的那般……就像十四叔那般…… 可是,好不甘心,为何什么都是老三的?老三十三岁便帮父皇除去谋朝篡位的清远王,他在朝堂之上的睿智和卓尔不群可见一斑,其他些个兄弟当是自匪不如,所以老二虽然一直对皇位很是不服,却也无可奈何,位高之众,能者居之……有他乃天下之幸! 皇位,那不是我所期望的,自小便明白,想在皇宫内无忧生活,那么就千万勿去打了皇位的主意,可是,现在我竟后悔了…… 对于她,我的情谊决不会比他少了一分一毫,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就因为他是皇上?一切在他的那道圣旨之下成了定数。 记得金册下来的那日,我曾问她“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她当时很是生气,我心里自然明白,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她所希冀的只是院前的三分淡然和温暖,那些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 相识藜微,是老天对我偿还吗?第一次见到她,惊呆了,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尤其是举手抬眉间,那份骨子里的倔强和柔媚,美得不可方物。 我知道这是委屈她了,新婚那夜,洞房花烛,我却口口声声叫着洛蓝的名字,这是第二日她告诉我的,星眸含泪,语气梗塞,一切她早已明了…… 藜微说,她会做好洛蓝的替身,又一个傻瓜,这辈子,欠着她的了,我能给她的,只怕只是八王爷府至高的荣耀而已。 因为害怕她太不会保护自己,害怕她会像上次那样自宫中销声匿迹,我在宫里暗插了几个心腹,其实,早查出那次是玉妃在其中作祟,幸得十四叔及时相救,可是,不明白为何我们能查出的事儿老三却不能查出?难不成真的信了她故意出逃这等鬼话不成? 一日夜里凌晨,管家老陈来敲门,说是宫里来人了,有急事,我一惊,果然是安排在宫里头的小徐子,说是前晚发现洛蓝不在畅春园,永阳宫也没有见到,凌晨赶紧去问前晚南朝门当值的小哥儿,却说是蓝主子下面的两奴才近半夜出去了,有没有回来因换班便不曾留意。 心里一阵酸痛苦楚,她竟如此放不下心,只因了三哥,我甚至在想,假若受伤的换成是我,那么是不是可以换来她一分一毫的疼惜和不舍?假若是十四叔,那又会是怎样? 快马加鞭,终于寻到了她们,紧悬的心,瞬间找到了着落,虽然已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还是被她对老三赤裸裸的疼爱和在乎狠狠的伤到了,一时难以自控的怒气腾起,曾有那么一刻想冲动的掳了她去,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最终,被她雪白脖颈上那一道猩红的血道子,深深的刺醒了,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简直是疯了! 上天似乎对我很是残忍,生生的将自己深爱的人亲手送到别人的怀抱!怎会如此凄惨? 也罢,蓝儿,能在你身边,即使,只是远远的注视和守候也好…请给我这样的资格和权利… 第十三章 红襟翠袖 别来锦字终难偶 因了春儿毕竟是女儿家的身份,跟在她后面不太方便,且况在这一眼下去全是男人的军营毕竟有些不妥,洛蓝索性将她托付到老八那边,细心如他,倒也总算放了心去了。 虽说是军营,白日却见不到几个人,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听说是十一带到营场训练了,趁休战之时韬光养晦,养蓄兵力,细细算来,天契这边还是占的不少优势的,一是离朝都比较近,虽说是战场混乱,指挥失误便会伤及无辜,可是,粮草运及极为方便,而戍嫩如此小国却要蓄养着那么多的兵士,终有一天粮草消耗殆尽,假若是持久之战天契则必胜无疑。 但是,这里能想到了,他们也不是傻瓜,必然也能想到,要不着等多久怕是就会主动出兵,所以,十一、段齐他们等人忙碌着商量对策,一刻也不敢松懈。 如此,便让洛蓝轻松自在了不少,不必成日忙着躲他们了。 洛蓝正仔细的看着羊皮纸地图,名允在一旁解释着地处民情等,从地图上来看,戍嫩的疆土不过是天契的十分之一而已,如此小国这次却敢贸然出兵,葫芦里面究竟装的什么药,匪夷所思! 忽然听到外面士兵在外面大声传秉道,“皇上,八王爷、十一王爷、段将军和傅都统帐外求见!” 洛蓝心里一颤,脸色惨白,这下糟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熟人,还不非得揭了她的面具,不行!就名窨那赫赫有名的铁面冷将军把她识出来了非得将她“就地正法”不可! “现在知道怕了?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呢!”名允见她那样脸上笑意溢漫开来,忍不住打趣道。 “你还有心思笑!”洛蓝没时间理会他,慌忙间,星眸流转,计上心来,躲到后面的屏风后面了,这才稍稍的按下了心来。 名允的视线自她那边收回,笑容敛起,轻轻缓了缓嗓子,朝外头道,声音冷冽,“请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十一等一行人便进了大篷,十一大跨步走在最前,几人浅浅的行了礼,“三哥的伤将养得怎么样了?” “今早李军医来瞧过说是大好了,倒是段将军……”名允看向后面的段齐。 “谢皇上挂念了,末将本是皮外伤而已,刚刚已吩咐小伍子到皇上这儿来伺候了!”段齐惶恐万分道。 名允会意的点了点头,朝十一凝声道,“前几天让你去探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确如三哥所料,在大宇的曹知达飞鸽传书过来,说大宇前几日确实忽然抽了些兵力半夜出城,我再潜入敌营却发现他们兵力果然猛增,南阳的余党,另外还看到了…未尔莱…”洛蓝忽然想起那个蹁跹有礼的异域男子,温文尔雅,可是两国不是达成和平协议吗?难道他们知晓了公孙大人的孙女只是代嫁之人?可是,即使是如此也理该明着出兵呀! 这里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名允仿佛早就洞悉这一切似的,缓缓端起青花紫釉杯抿着茶水,面无表情,眸子深邃,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的心思,却见傅都统在一旁徐徐道:“那兵力呢?兵力如何?” “怕是五万有余,只是他们战术因不是同处,届时我们倒是可考虑抓住他们这个缺口给其一个痛快!”名窨兴奋的说道,军心同一本就是作战一大利。 “兵力两方旗鼓相当,只是小心他们暗袭,上次夜里他们扰乱军营,我就一直觉得事有蹊跷,若不是三哥一时大意,如此细密的布置,又怎么会被他们伤及,他们没有理由多此一举冒这个险,要不然早趁三哥养伤之际出兵了!”名煜到底是心思细腻的人,丝丝入扣。 “这个我也想过,而且派过来的人是大宇那边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决不可以掉以轻心,与其等他们出兵,倒不如我们采取主动,一来地形对我们有力,二来,采取主动权给他们个措手不及!假若采用缓兵之计,虽对他们极为不利,但日久对我们而言也是一笔很大的损耗!”名允沉着脸,目光锐利,不含一丝温度,继续道,“一旦出兵,一举拿下戍嫩这座城池!我倒是要看看扬都他能嚣张到几时!” 这一刻,洛蓝不得不钦佩名允的冷静和缜密,虽然说是在养伤,短短时间内却将外头的形势了然于心,彼此的情势分析得很是渗透,行事作风干净利索,决断果敢,也难怪了敬康皇帝会舍了老大、老二,破格封名允为太子,怕若不是这样,日后他即使在行军打仗方面也必然是个天生的将才。 名允生性信奉和平共领之理,天下之大,族众养之,士者之心,以心取之,从不会主动去争夺他国疆土,这次若不是戍嫩故意挑衅,惹恼了他,他是不会想一举拿下戍嫩,将其纳为囊中之物的。 “这自然是早晚的事儿,只是皇上的伤?”段齐担忧的问道,“皇上还是身子紧要!” “不防事儿,十一,你和段齐两人先部署准备,傅离,你负责查探那边的情况,记得,千万勿打草惊蛇!”名允沉声命令道。 “是…”几人应允着出了屋子,帘子掀起,外头的光头瞬间打了进来,又瞬间掩了去。 洛蓝仍然躲在屏风后面,心里如同打鼓般,幽幽的吐了口气,僵着身子,脑袋里一片凌乱,想必名允心头定然压着千斤重! 照着这天气越渐的热腾起来,速战速决乃是上选,否则,将士体力消耗殆尽还如何力敌! 翌日,朝中六百里加急,云太妃来书,令名煜速回朝都,不得耽搁,因明却未曾提及,名煜犹豫着本想留下,却硬是被名允、名窨两兄弟劝回,反正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名煜又因实实担心是否是云太妃身子有碍便急急的回了朝都,将春儿也带了回去。 第十四章 君临天下,不过城池一座 天时二年初夏,距新主正式登基尚不足一年,名允身着甲胄,亲率四万大军沿着云玺山绕开戍嫩主力,挥刀北上,欲采取全面攻势,士气如虹,一鼓作气,直奔敌方大营。 待敌方察觉之时,天契精锐大军已距他们大营只剩十几里而已,泱泱相逼而来,最后两军终于在寒淞草原之端正式交战,顿时烽火连天、硝烟滚滚。 洛蓝继续留营,心里却惶惶不安,前线的任何信息无从得知,只得翘首北盼,望捷报传来。 可,已快过一昼夜了,那边却仍然音信全无,漫天的星子镶嵌在深蓝色的夜空异常闪亮,她终于按奈不住,忐忑不安的打发小伍子赶紧快马去前线打听消息。 第三日上午巳时末,小伍子从前线回来,洛蓝迎上,他自马背踉跄摔下,“哎哟”一声连忙跪爬到洛蓝脚边,异常兴奋道,“蓝主子大喜,爷那边大获全胜,早已步步逼近戍嫩,城池已然攻下,敌军全部缴获,不出几日理当能收兵回营!爷让奴才传话让您按下心来等他回来!” 洛蓝心头一颤,久悬着的心虽依然激动跳跃,终于有块空隙安放,喜悦洋溢着眉梢,紧抓起小伍子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道,“此话当真?可又为何会如此拖沓呢?” “回蓝主子,烁景格格和两位贝子执意要为扬都和胡新仁求情,否则宁愿以死相鉴,共从与夫,爷很是生气,思及血亲之情,一直不敢妄然出兵,如此已然僵持十多个时辰了,胡新仁却以此来威胁,说让爷立马放了辅顺王文蕤……” 洛蓝猛的一震,居然忘了这一茬,记得那日名允曾说真的到了紧要关头不必顾及到烁景的安危,可是,毕竟是同脉至亲,终究下不了手,且况还有两位贝子,他的亲外甥。 她很了解名允,虽做为帝王,心底却极为柔软,否则,胡新仁的项上人头早已取得,哪里容得他来嚣张作祟! 洛蓝紧捏手心,指甲深陷,心头隐隐作痛,心疼名允,思琢着,此刻他的心里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可又有何种的理由来责怪烁景格格?女子向来出嫁从夫,与夫同荣同耻,假若换作是她,她定然也会如此。 古往今来,“仁义”终不得两来全!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问道,“从这往戍嫩需多久?” “快马也得需一个大日头多……” “你快去备马!我们即日出发!”洛蓝朝小伍子命令道。 “可是…蓝主子,那边极乱得很,刚平了,许是有很多的乱民,主子还是在此安心等着吧,免得耽饶了凤体…”小伍子惶惶的说道,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皇上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生伺候好主子,这万一出了什么个乱子可怎么得了! “本宫自有分寸!背马去吧,你给本宫带路!”洛蓝睨了他一眼,心思已定,不管他,径自进了大帐。 小伍子虽急在心底头却也是无计可施,只得照着吩咐去办。 洛蓝到达戍嫩境内之时,只见一片萧条,偌大的街道却未曾见到一个人,倒是也没有见到任何兵士的踪影,正洛蓝不解之时,小伍子边驾着车边解释道,“扬都他们逃回戍嫩之时,爷特命兵士绕开城都,从荒道上来的,免的惊扰到了百姓!” “恩,离朝宫还有多远?”洛蓝心里一震,不曾想到名允却是如此的细心周到,如此,日后必然民心所向,将士所归。 “回主子的话,还有个二十多里,一会就到了,您别着急…” 洛蓝坐安了身子,不再说话,心里翻江倒海,忐忑不安,深怕如此冒昧前来会不会为他们招来什么乱子。 渐渐的看到了深红色的琉璃瓦楞,在灼热的光日下泛着耀眼的光华,高高低低的楼宇参差不齐,虽不及天契朝宫,但倒也有另一番美感气势。 洛蓝出神的望着远处,眼睛被刺亮的光芒生生的胀痛了眼,忍不住的竟流出了泪来,心里头纷乱错杂,理不清的情绪,索性放下布幔,坐定了性子,听着车咕噜吱吱的声响。 不出一会儿,车子猛然停住了,洛蓝掀起厚实的帘子,只见已到了城墙口,放眼下去,虽明显可看出已清理过了,却仍然可见血迹斑斑,刀戟战矛横地,狼籍一片,如此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戍嫩残兵是如何做困兽之斗的,即使拼得最后一丝气力也不能放弃! 只是可惜了,扬都误信了歼人,妄想蛇吞象…… 四五名士兵守在朝宫门口,身着天契朝的乌青甲胄,正横着宽背长刀拦在马车之前,许是好些日子没有好生休息了,双眼黢黑,满面尘灰,还好眸子闪亮的很。 “蓝主子,这不让进!”小伍子凑上身子低身道,“说是上头让封住了,谁也不让进了!” 洛蓝看了他一眼,搭着他的肩头下了马车,走到那些侍卫跟前朗声道,“去,跟你们十一爷说是洛蓝主子来了!如此便可!” 洛蓝不敢兀自担扰了名允,怕他得知她来了又分了心思去。 “这……”侍卫左右有几分的为难,若是不干人等便是扰了十一爷,倘若不报那万一是贵重的主儿,岂不是又招来了杀身之祸? 洛蓝好象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难处般,体解的说道,“你尽管去吧,我保你无事!” 一侍卫许是看她不似贼人,思忖了半天终于往宫里头跑去。 “蓝主子,这外头热,您还是到车帐里头候着吧…”小伍子在一旁道。 洛蓝不作声,转身登上马车,帘子用钩架别好,远远的看着朝宫里头。 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便见几人大跨步朝宫门口这边走来,名窨行于中间,面色凝重。 第十五章 无端听画角,枕畔红冰薄 名窨一身月牙白色的甲胄,佩刀扣于左腰间,右边佩带着垂丝流苏结佩,几日不见,人似乎变得沧桑成熟了几分,却是依然英姿飒爽,风般神勇。 “三嫂怎么到这边来了?刚刚平复乱得很!”名窨跨步也上了马车,一面示意小伍子赶车,跟着他来的几个侍卫随后而行。 “想来看看而已,形势怎样了?来时的路上荒凉的很嘛!” “大部分的百姓早就在大军攻城之前就沿着云玺山逃到了他处了,若不是因烁景那丫头,早就可拔营回朝了!”名窨有几分的愤恨,却也是无可奈何。 “就这么僵持着?将士的损耗岂能吃得消!”四万大军加上俘虏来的军队,这几万人口的损耗岂是个小数目! “已有几支军队让傅离先带队回去了,虽然有些冒险,但也是无奈,幸好在攻入戍嫩城之时,大宇的那几支人马先撤回了!” 洛蓝总觉得很是不安,心里七上八下,如此太过于冒险了,戍嫩周边山明水秀,极易躲藏,究竟是大宇的人可是真的撤回了,或者戍嫩有没有藏兵埋伏,这都是个未知数,十一和名允理应不该如此糊涂才对。 难道还是她真的想多了去?希望如此! 马车一路前行,城墙里头更是一片凌乱不堪,空旷而死气沉沉,气氛更是像拉紧的弦般,一触即发! 终于看到了簇簇拥拥的一群人,身着乌青甲胄,层层叠叠的拉弓围着一座看似很是豪华的宫殿,造功极其的奢华考究,堪比了天契的朝宫了。 洛蓝下了马车,在人群中急急的搜索着名允,眼底一阵晦涩。 “三哥在最前面,如此僵持着已经两日多了,胡新仁昨日竟然挟持了烁景和两个贝子!虽然天契兵马万千,现在考虑到烁景和贝子的安全却是束手无策!” 洛蓝顺着名窨指的方向望去,踮脚翘望,却失望的收起眸子,心里头空落落的,真傻,层叠着这么多人又如何能看得到他? “那扬都呢?扬都也不管自己的妻儿么?”洛蓝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竟能生生的撇下妻儿苟活? “如今怕是他也自求活命了,哪管得了如此之多!虽然现在也知晓误信了胡新仁的鬼话,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可在这紧要关口没有其他选择了,只得硬着头皮最后一搏了……” 胡新仁狡如脱兔,任何人若是他,也绝不会在此等死!更何况手头上有现成的靶子! 洛蓝一阵难过伤感为的是,夫妻恩爱十多年,扬都最后对烁景却是如此冷淡态度,想前几日烁景还千翻恩情的为他求存,一片痴心实意终究是打了水漂去! “三哥在前面,要不要带你过去?”名窨看她呆若木鸡,不放心的问到。 “不用了,免得叫他分了心去,你去吧,我在这边看着就好,有小伍子伺候着呢!” “也好,有什么需要打发奴才来禀告我!”说完又朝后头的兵士吩咐道,“好好保护娘娘,有什么差池仔细你们的脑袋!”名窨厉声吩咐道。 一阵应喏声,名窨往前急步走去,洛蓝僵着步子远远的看着名允那个方向发呆,足足望着半个时辰才回过神来,她绕过重重兵士,小伍子急急的跟在后头,幸好她一身灰色粗布男装,显得不是那么扎眼。 终于在距名允十多米处停了下来,暗暗的躲进了人群,娇小如她,更是难以发觉。 只见他坐于雕花暗红木椅上,眉目淡敛,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如此炎热的日头下,股股汗滴沿着面颊流下,碧绿的玉玺突兀在他搭在椅侧的手上熠熠泛着碧绿的光华,晶莹剔透。 几多磨合,他已修得如何不轻易将喜怒形于色了!,睿厉霸气隐忍得完美至极! 洛蓝全身变得僵硬,心疼得难以自禁,那股莫名的情绪隐忍于心,扭头望去,却发现若干支箭羽牢牢的插在宫殿门窗之上,触目惊心。 如此炎热的天气究竟要僵持到何时,不谈那里面食物怕是已殚尽,即使是外面的兵士也耗去大大半的体力,幸好轮番休息,否则怕是早就损耗大半了,此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青衣的将士在名允和宫殿间来回奔走,传达双方的意思,宫殿大门却是一直紧锁,纹丝不动。 一直捱到晚上,夜幕降临,洛蓝的腿脚早已经发麻,全身的肌肉酸痛,虽然掌起了些火把,前方昏暗得依然看不真切,松脂火把烧得木枝噼啪作响。 在历经两日多的时日后,暗红色的宫殿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所有的人顿时紧张万分,弓弦紧拉,只见名允脸色微微一僵,迅速的又缓解过来。 紧接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被捆绑着出了屋子,一面白亮的宽背刀硬生生的夹在她雪白的脖颈间,看到名允的那一刻瞬间泪眼婆娑,泣不成声,后面紧跟着两个身着玄碧色子甲胄的男子,面目狰狞。 一位贝子不过和宁仁一般大小的年纪,另一位更小,不过是三四岁的样子,见娘亲哭了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站着他们身后攥着他们的怕就是他们的阿玛,夜色昏暗,实在看不出他眼底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情绪! 名允看到烁景和两位侄亲如此凄惨模样,心中更是不舍,毕竟是一起长大的,缓缓开口道,“你放了烁景和两位贝子,寡人保你不死!”语气森冷,寒如冰霜,凛然的肃杀之气腾腾而起。 胡新仁闻此言,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哼…”他的刀口往里侧一逼,烁景雪白的颈子上立马出了道血印子,一丝血隐隐掺出。 烁景双唇颤抖,惨白着脸,头微微扬起,双眼低斜着望着两个贝子,泪珠子自眼角肆意的流下,而扬都却只是神情淡然的看着这一切,好象被挟持的人无关他事一般。 第十六章 别亦难,恍如残梦,裙带北风飘(上) 洛蓝一阵抽搐,鼻头微微发酸,扬都在如此的节骨眼上,面对妻女却能如此漠然,简直牲口不如,洛蓝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甩他两个巴掌! “你想怎么样?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想保了文蕤一命不成?”名允弯起嘴角,目光锐利慑人。 “我要你马上下诏书放了他,否则,你就准备着替烁景格格和两位贝子收尸吧,三命换三命,我看你也划算得很嘛!哈哈……我警告你,可别考验了我的性子!” “你放了烁景和贝子,寡人保你安然无事,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名允顿了顿,黯然望了眼烁景,沉声道,“否则,你们休想逃出了这个戍嫩城!” 洛蓝和名窨猛然一震,知晓他这是左思右想痛下的决定了,这场心理战术究竟如何就看胡新仁的底限和心态了。 洛蓝惊喜的发现胡新仁面皮上转瞬即失的慌乱,虽然隐藏得很好,但仍然败露了几分的痕迹,他一手死死的按住烁景的肩头,扯着最后一丝的希冀。 一旁的扬都却是按不住性子来,神色惶惶的转头看向胡新仁,如今他已里外不是人了,一切只能依赖于他了。 古人有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果然是如此!更何况了是一国之主! 只见胡新仁忿忿难当,怒目横眉,“怎么说老师也是国丈,你何故如此决绝!”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再者寡人至今还未将他依法处置已然是网开一面了!你若是如此不知好歹可别怪寡人不客气!” 胡新仁这个蠢蛋!若不是他再次兴风作浪,阿玛尚且还有一丝活路,如此一来,更是加了一条唆使他人兴兵谋反的罪名,如此大罪他又如何能受得起! 胡新仁面色铁青,面目狰狞,猛然间,挥起宽背刀,众人还来不及抽气,年纪较小的一位贝子已然倒在地上,原来的哭声戛然而止。 猩红的血沿着他的咽喉蜿蜒直流而下,刺目惊心……洛蓝无法自禁的轻呼出声,慌忙颤抖着双手掩住口,泪珠直流…… 名允倏地恨恨从椅子上站起,太阳穴突起,牙关紧咬,瞬间抓起一旁的弓箭,箭头直指胡新仁,蓄势待发,气氛凝结! 烁景哽咽着,泪流满面,整个人半瘫软了下来,脖颈间白亮亮的刀口更深了,她竟似毫无知觉般,而一旁的扬都忿忿的看向胡新仁,却又无可奈何的转过头来,黯淡神伤,较大些的贝子顿时被吓住了,白嫩的小手紧紧抓住烁景的裙摆,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让人看了心头直发疼。 畜生!这是洛蓝脑子中仅存的两个字,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下的了手,手拳紧握,心里头向塞了把刀子般,剜了心的疼痛! 本见他如此维护阿玛心中对他还残存着一份感激的,如今,只有愤恨! 他已经完全疯了! 所有的人都秉住呼吸,僵持着背脊不敢出声,本就是燥热的天气,身上早已出了一身的汗,胡新仁见状很是得意的狂笑起来,脸皮子直搐,让人看了越发的恐怖! “名允,怎么样?不是只是吓唬你的吧!哈哈哈……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下一个可就是他了!”胡新仁仰天长笑着,森冷白亮的刀锋在另一个贝子的脖子上一比画又重新回到烁景的颈间! “不…不…”烁景颤抖着出声,“求你了,取了我的命就好,放了朗儿!求你了……” 胡新仁置若罔闻,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名允,怎么样?想的怎么样?他可是你的岳丈呀!他的皇后女儿不管他,我可没那么无情!” 微风四起,吹来一丝凉意,盈亮的火光随风而动,人影更是重重。 名允举起弓箭的手挫败的垂下,沉沉“砰”的一声掉在大理石地砖上,双拳紧握,指节泛白,黑亮的眼眸在光亮下熠熠闪亮,在亲情之下,他仍然不够决然! 他没有敬康皇帝那样的决然,为了江山,不惜将自己宠爱的妃嫔送与他人!很显然,江山与美人,他选择了前者! 可是,名允不行,他有着太多的感情牵绊,任何一个他都不愿意丢舍,或者说,江山对于他而言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否则,第一次在园子,他又何故硬是要跟敬康皇帝要了她去? “胡新仁,即使你们现在可以逃出了这偌大的戍嫩城,那么以后呢?本王可明确的告诉你,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你以为还有哪国敢包藏你们?别痴人说梦了!再者,文蕤现在可是在天契的刑宗大牢!”名窨沉着着上前一步说道。 “这自然用不着你们操门子的心!我要名允现在就亲自下旨放了他!君王向来一诺千金的!现在…马上就下旨…”他的情绪越发的变的激动,沉重的宽背刀又怕是因举着的时间过长胡乱的抖动着,汩汩的血自烁景的脖子流进衣襟,染红了一片。 “假若寡人现在就下旨,但是我如何能信得过你!”名允目光阴骘冷冽,哑然问道,这场心理战他终究还是处于劣势。 小伍子在一旁惶惶不安,洛蓝只觉神经紧绷,心口压抑,微微的欠下身子,忍不住的打了哆嗦,双手环住腰间,忽然手指间一凉,摸索到一件硬物,光滑如润,她扯过来看,竟然是上次阿玛给的碧色玉佩,黄色的绦子轻轻摇曳着。 忽然,星眸灵动,一计上心头!别无他法,也就只有如此侥幸一试了! 洛蓝索性起身放开了胆,穿过重重兵士往前面名允的中心地走去,捏住玉佩的手不由得出了薄汗,忍不住的倒抽了口气,因躬着的时间过长,后脊竟象断了一般酸痛。 她边走边一手伸开,扯去了头上紧束的发冠,如黑瀑的发丝瞬间垂了下来…… 小伍子也紧悬着心寸步不离的跟着,所有的士兵见了均好奇的投来目光,讶异于兵营怎么会有女子,且况有着倾国之容貌! 洛蓝不管其他,沉着气儿兀自往前走去,名允注意到一侧的异动,回过眸子来,吃惊万分,心不由得猛的一颤,不明白她如此突兀的出现意欲为何,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第十七章 恍如残梦,裙带北风飘(下) 一片寂静,洛蓝死死的看向他,见他满面的不解,嫣然一笑,握住他温热的手让他放心,然后又转过身子,扬起手,碧色玉佩自手指间亮出,通透灵润。 “胡新仁,你不认得我,那么,总该认得这玉佩吧?”洛蓝硬是勉强自己沉住气儿,语音微微的颤抖,成败在此一博了! 烁景和贝子的命可就拿捏在她的手上了! 果然,胡新仁见此玉佩很是激动,眼珠子直直的瞅着,哆嗦着双唇道,“你怎么会有老师的随身饰物?你是?”他有看着洛蓝和名允交握的手,恍然大悟继续道,“你便是文洛蓝?” “总算你还是识得的!”久憋着的一口气终于缓缓舒出,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看胡新仁对阿玛究竟是如何的忠诚了。 名允不安的捏住她的掌心,手心濡湿,轻蹙着眉心,搞不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而名窨也警觉的护到她的前面,手握佩剑。 “不用紧张,有我阿玛他怎么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洛蓝在名窨耳边轻语,随即朗声道,“你还是放了烁景格格和贝子吧!阿玛对这些已不在乎了,你又何必作垂死挣扎!” “你说什么?”胡新仁听罢怒吼道,原本很是疲惫的眸子更是布满血丝,万分恐怖,像一头发怒的野兽般,“不可能,师傅苦苦部署着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你是她的女儿,可为何如此冷漠!如果你还有一丝顾念父女之情就理当站在我们这边!” “你还看不清楚眼前的局势么?你们手上的军队都已兵败如山倒,归附于天契朝都了,还有哪国敢与天契相抗衡?即使你们能逃出这戍嫩,可是,还有何处可逃生?阿玛已看清了这一切,故而在我来之时交与我此物!” 如果阿玛当时还顾念一份父女之情,她又怎会被迫进宫?她和额娘又怎会被其他的额娘骑在头上?他又怎么会对她们不闻不问?他们的父女之情薄如纸张而已! “不可能!你骗我的!”胡新仁颤抖的双手,难以相信这一切,他不相信他这么些的日子竟是徒劳,“作为他的女儿,你应该站在你阿玛的那边!这天下早就该是师傅的……” 胡新仁仿佛已经精神混乱了,眼神错杂,毫无焦点,按住烁景的手劲儿也似乎轻了… 猛然间,名允倏地暗暗松开洛蓝的手,扬手间抽出旁边倒地的弓弦,拉弓射弦,一气呵成,铅制箭头准备无误的射进胡新仁的心脏位置,瞬间,鲜血直流,只见他瞪着狰狞的双眼,似乎还没有明白怎么一回事“扑通”一声直直的往后栽去,宽背刀“哐铛”掉在大理石地上,在空旷的空间发出剧烈的声响,烁景失去支撑的瘫软倒在地上。 一阵欢呼,震耳欲聋。 洛蓝纠结的心总算安放了下来,嘴角弯弯扬起,大脑却是一片混乱,无法安生,转眼望去,一群兵士已簇拥了上前去押解扬都等人,名窨在另一边交代着些事情儿。 名允上前牵住她的手道,眼眸温柔,“还是你有办法!总算结束可以回朝都了!” 洛蓝心绪错杂,心头隐隐抽痛,虽胡新仁对阿玛忠心不二,可终究太过于嗜血残忍,兽般般的性子!死有余辜! “刚好让我蒙到了,吓得一身的汗呢,你赶紧去看看烁景格格吧!”洛蓝宛然一笑,朝前面努努嘴。 “恩,你回去那边等我,天一亮我们直接从这边回天契,这边到时交与名窨和傅离便行,”名允轻声安慰道,又转身朝另一边的小伍子道,“好生伺候着!” 小伍子打千应喏着,名允定定的望着一眼不舍的朝那边走去。 电光火石间,一片骚动,然后是越渐清晰入耳的马蹄声儿,听声响儿实实的一大群人,兵士顿时慌乱起来,光影重簇,像是炸开一锅粥了…… 洛蓝心头一惊,一股莫名的恐惧忽然扑面而来,耳边全是“轰轰”作响,慌乱间伸手胡乱的捉摸着寻找着名允,眼眸四下张望,仿佛无头苍蝇般,脑子里空落落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幸好小伍子机灵的紧紧扶住她。 “蓝主子,当心!” 洛蓝很快稳紧了步伐,漫无目的的朝名允刚刚离去的方向走去…… 忽然,手臂上一阵蛮力吃痛,脚下一轻,洛蓝硬生生的被扯上了马背,被反趴在马背上,肋骨压在马的脊背疼痛不已,腾空着身子动弹不得,想抬头望向来人却硬是抬不起头。 侧目望去,却见其他骑在马上的人均是白色甲胄,正扬刀挥开挟持她的那匹马周遭的兵士,很显然,是冲着她来的!竟不是为了扬都那伙人! 他们挟持她究竟是想干吗?她素来没有和任何人结仇,难不成是想以此来威胁名允? 意识到这一点,惧意袭来,一股血液直冲脑门,慌乱间胡乱伸手,腰间摸到了那把当日拿来威胁名煜的匕首,侧身一挥,手腕被死死的按住,勒得生疼,匕首一挥,划破了那人的胳膊,只听到那人“嗤”的一声倒抽了一口气,稍一作反抗,又反按住她的手腕。 洛蓝吃痛的惊呼出声,急急的僵住了全身,匕首瞬间掉于地上。 不经意间,却见不远处名允目光如炬,焦躁急盼,旋身跨身上马,手握长刀,夹紧马肚,朝他们这个方向冲来,眼眸一刻也不离的死死盯着她。 “蓝儿!”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洛蓝嗓子顿时干涩哽咽着讲不出一个字,只是害怕的拼命的流泪,泪水模糊了眼前,远远的望着名允越来越近却仍然模糊的身影,希望腾腾升起,一阵喜悦跃上心头…… 近了… 近了…… 就差一点了…… 第十八章 挟持 妆薄铅华浅 洛蓝无力的伸出一只手臂,浑身剧颤,兵士全部蜂拥而至,刀斧盾剑,名允横眉冲过人群驾马而来…… 忽然只见按住他的来人低吼一声,全身僵住的夹紧马肚,回勒马缰,奋力一策,马长嘶一声朝另一个方向飞奔。 原本短短的距离硬生生的隔开了…… 越来越远… 名允焦虑而犀利的眼眸刹时变的通红无比,心神俱裂,唇角紧抿,马昂着头呼吭着气儿便自兵士之间的缝隙横跃而来…… 洛蓝龇牙的呼着气儿,僵直着身子被牢牢定住,刚扭过头边感觉到一股利风急驰而过,却见眼前一支白色箭羽生生的插进马脖,还有几支偏斜的飞了空,呼啸而过,幸好伤在马的颈背,汩汩鲜血肆意流淌出来,马不忍疼痛的掘起了前蹄,洛蓝心一惊赶忙扯抓着马鬃。 名允见险些伤及到洛蓝,大声厉吼道,声嘶力竭,“不许放箭!统统退后!” 话毕,前排围着他们的一群兵士瞬间躬身退后,他们被紧紧的围在最中央,受伤的马无措受惊的在原地徘徊,血顺着脖颈一直印到她的衣襟。 名允挎刀正要上前来拦截,名窨紧随其后,手持弓箭,却见那人拉紧缰绳,狂吼一声,不顾前头的人便朝出口的地方冲了过去,洛蓝吓得面色煞白,急急抱住马颈,牙关忍不住的打颤。 前方的兵士见横冲直撞而来、血迹斑驳的马匹竟丝毫不肯退让,马匹闪电般的横穿过去,受了伤更是肆无忌惮的践踏着,却见有两名兵士冲上来死死的抱着马脖子,马疯狂的奔跑着。 “快走!快下去!”洛蓝尖声惊呼道。 他们简直是不要命了,再这样他们只会活活的被践踏在马蹄之下! “该死!”那人低咒着,手上不停的挥舞着长刀击退欲要上前的人。 终于抱着马脖子的两人摔下马去,其他身着白色甲胄之人趁混乱上前来接应,只见挟持他的人身子一轻,飞跃至另一匹无人黑色马匹,紧接着,她自感身子一空,迅速的被掠到那匹黑马之上,像猎人截取的猎物一般。 十多匹马立刻旋身往出口之处狂奔而去,泥屑飞溅,名允和名窨在后狂追不舍。 只见垫后的白色甲胄之人大声叫道,“主子,你快走,后面的交给奴才们了!” 那人并未曾回头,只是闷哼一声,旋紧马缰,不顾一切的直往前,洛蓝拼命的昂着头,想看后面的情况,却见名允他们正与拦截之人奋战着,越来越远,他急切的呼喊声贯穿着她的耳膜…… “放开我!放开我!”洛蓝扯着最后的一丝气力呼喊着,声音沙哑,心里头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疼痛难耐,泪如泉涌,使劲儿挣扎着身子却只是徒劳,颠簸着,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了一样。 脑海子里面一片混沌,名允…名允…心里不断的默念着这两个字,所有的念想一根根的被越来越远的距离生生扯断。 意识越见得变得模糊,浑身没有一丝的气力了,逐渐开始晕眩…… 待洛蓝醒来之时,已被安置在一张简易的雕木床上,虽不远处有个小暗窗,投过几缕阳光,但房间仍然有些昏暗,侧过头望去却见床边守了两男一女。 究竟是谁挟持了她来?目的又是为何?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洛蓝轻轻的挪动着腰身,浑身却异常的疼痛,动弹不得,急得她直龇牙,忽然瞥到门口一道湖色影子闪了进来,她急忙闭上了双眼,太阳穴因紧张忍不住的忽忽直跳。 步子越来越近,听声音好像还不是一个人,正思忖间,冷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怎么样?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回主子,还没有,早上太医来瞧过了,说是身子过虚,且况连日疲劳,得要段时日好生调理……”一直守着的奴才回道。 “六哥,你大费周章的弄回这张王牌究竟能起到几分的作用我倒是好奇的很呢!”一个戏谑的声音自另一个方向传来。 六哥?哪个六哥?这里究竟是哪里? “你放心,我有把握老八会为她就范!” “也难怪,倒是个十足的美人呢,难怪天契的皇帝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可惜了!” 话未毕,一只凉凉的手摸上她的脸颊,猛的“啪”的一声被打开。 “我警告你勿去打了她的主义!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万一因此坏了整个计划莫要怪我不顾兄弟情谊!且况天契那边目前还不知道是我们掠了人来,所以我们的计划得要加快步伐!” 洛蓝使劲的在脑海中搜索所有的可能,毫无结果,听他们的口气,这里必定是其他的小国…… “反正早晚要送到老八的怀里,先便宜了我有何不可?我那府上四五个怕是也顶不上她容貌的一分啊!”那双淫手再度回到她的脸上,抚过脸颊,浅画唇线。 “要不老八怎会为她废寝忘食!在我们成功之前,她的一根手指头你也碰不得!别说我没有警告你!” “哎!知道知道!事成之后,六哥你可要答应将她给了我!” “恩,这个是自然!” “说来老八储心积虑的把兵权全部转让给老大究竟是为什么?老大向来不是很得父王的宠,即使是这样,父王也不一定就会把位子交给老大!” 兵权?父王?难不成又被搅进了皇宫?可究竟是哪国? “上次晚宴父王不是说不会偏向任何人的嘛!老大又是长子,传位于他本是理所当然!” “少说这些个没有用的!父王没有偏袒又怎么会将两道兵符交与老八,让他去戍嫩支援?我倒是担心父王久久不愿意立皇太子会不会想将位子直接传给老八!毕竟他的母后慧后出身矜贵,而且最得父王的宠爱!” 洛蓝心头猛然一阵抽搐,胸口像塞了很多棉絮一般堵着呼吸不过来,额鬓冷汗微微渗出,原来掠了她来的竟然是大宇的六皇子,另一位约莫着也是个皇子贝子,掠了她来竟然是想用来让八皇子未尔莱就范,成就他们的篡位之计! 卑鄙小人! “老八本身便对皇位不是很感兴趣,要不然也不会去助老大一臂之力了,所以我们只要控持住老八就可以了!” 随即被唤为六哥的人又朝后面吩咐道,“你们好生看着,人若是丢了或者少了一根头发,小心你们的脑袋!有什么情况立刻去前院通知我!” “是!” 第十九章 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 自从那两人走后,小屋子里头除了几个奴才丫头就一直未曾有人来过,洛蓝本想借个机会等那些奴才疏忽之时逃出去,却发现浑身酸痛难耐,下床走动自是自找苦吃,更何况几个丫头奴才更是寸步不离,看得极紧。 即使是心里再着急也不管事,只得索性定下性子来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三日下来倒也算是相安无事,几个丫头奴才全是板着面皮子,不堪一言,好似欠了他们八辈子的帐,洛蓝就连找个人打探情况的人也没有,心底越来越不塌实,慌乱得直打鼓。 那个唤六哥的人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将她掳来作饵,可如今却又是不管不问。 这里的天气比天契更是炎热,憋闷的小屋子更是让人透不过气来,一丝的风儿也吹不进来,洛蓝躺在床上,汗珠子也直往下坠,浑身粘呼呼的,只得张着嘴只管吸气儿,一连几日身上早就污蚀了的衣物暗暗的似乎可以感觉到几分的浑浊气味。 正胡思乱想间,一面生的丫头端着盆水进了屋子,朝一旁的几个奴才吩咐道,“你们到外头守着,我给姑娘擦拭个身子!” 几个奴才闻言应喏了声,必恭必敬的出了门。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洛蓝心里暗自开心不已,照这样来看,这丫头在这府里还算得上有几分的身份,只求她不要像那些人一般冰就行了! 那丫头不动声色的走到她的跟前,将铜盆放到一边的矮凳子上,面色沉着,伸过手来便是解洛蓝的外衣,神色淡定。 虽说都为女子,但这样也确实有些不自在,况且一会还要裸着身子面对她,她自小只有春儿一个丫头跟随,这些简单的宽衣解带都是自己亲自来。 洛蓝紧张的全身肌肉绷紧,手臂紧紧的夹着身子,她的手很是轻柔,竟觉得酥痒难耐,一抹笑意难掩眼底。 “姑娘不必感到羞赧,大家同为女子,放松便可,这大夏日的不擦拭个身子在床上待久了会起痦子的……” “有劳姑娘了!”总算老天听到她的祈祷了,来了个碎子嘴的,心中顿时大喜,一丝的光亮照进心底。 “姑娘以后叫奴婢青苏格便可,以后专管伺候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讲便是。” 片刻,洛蓝身上只剩半敞的贴身中衣和中裤了,青苏格转过身子捞起翠花袖口,拧了冷毛巾开始擦着她的手臂,动作轻柔,如微风轻佛般,沁凉着肌肤。 本来窝在这里心里憋屈的很,满腹的怒气硬是无处发泄,可见人家如此细心待自己,倒也撇着嘴压了下去,好歹掳了自己来的是她的主子。“这里可是大宇的六皇子府邸?”洛蓝见她也是晓事儿的通透人,也就不跟她拐着弯子讲话了。 许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到这些,微怔的看着洛蓝,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正是,六皇子吩咐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哼…”如此大费周章的把她掳来,不惜得罪于天契招来杀身之祸,他能不待她好些?说来,他国的王位之争又何必牵扯了无辜的她进来? 忽然,洛蓝感觉到身上的手僵住了,疑惑的转头看她,却见青苏格微张着嘴,美眸圆瞪,一脸的惊异。 寻着她的眸光看向自个儿的身子也不由得倒抽了口气,只见肋骨至腰间往下瘀青了一片,夹杂着丝丝血瘀,触目惊心。 难怪将养了几日身上还象散了架子一般疼痛,约莫着大腿往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擦拭完了换了套干净清爽的衣物,衣物穿法很是繁琐,很是别扭,聊胜于无,人倒也显得精神了,神清气爽,好似空气也没有那般闷热。 “等姑娘身子再稍微好点就可沐浴了,那才痛快呢!”青苏格一边收拾着换下来的脏衣物一面愉悦的说道,“府邸的右面有一面大湖,可漂亮了,府上的丫头一到夏天便偷偷过去玩水呢……” 洛蓝闲暇的闭上眼眸听她讲话,心中不禁感慨,一丝苦笑盈上嘴角,眼泪蓄在眼眶中直打转,如今即便是沐浴也是个奢求。 名允他们怕是因找不到她快要急疯了…… 名允…天契……此刻离自己好似变得很是遥远…… 他们收了戍嫩是否已拔营回都了?还是遍罗密网寻求她的下落?她不敢再想,心底最柔软的那处扯着疼,鲜血淋漓。 又是几日,洛蓝终于可以下床缓步而行了,虽不利索,但是算是喜事一件,青苏格那丫头乐的在一边直合不拢嘴。 也多亏了她了,洛蓝现如今对目前大宇的情势已然了解了七分,去年年末内宫传出说是大宇皇帝身子一直很是不好,太医院联名会诊也查不出个究竟,所以众皇子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大宇皇帝共有六位皇子,老八虽对皇位不甚在意,却是力挺老大,甚至将手上三支得力的精锐军队划分到老大名下,而老六和老九自成一方,对皇位虎视眈眈,老四和老十三属于居中方,不管其他人怎么劝服也从来未曾有所表示,事不关己,倒是过得轻松自在的很。 六位皇子中,她已接触过三位,八皇子未尔莱和六皇子上次出使天契,已然照过面,九皇子上次来过这里,如今的形势分外紧张,每走一步棋都关系到皇位的最后归属。 据说,其实皇帝最属意的接位皇子是八皇子,一是他的生母慧后身份高贵,最是得宠,二是众兄弟间属八皇子最得人心,善于周旋,政才武略更不在话下,只是他老早就表态无意于皇位,倒是叫其他些个人暗暗的松了口气儿。 这些她那日便听他们讲过,看来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难怪老六掳了她来,在他眼中,她定是老八的一根软肋,呵呵…他也太看得起她文洛蓝了! 如此想来,那日在天契市集上,那些驾马持刀的蒙面之人必然是想直接取了老八的性命,怎料被洛蓝拦在了前面搅了局,这么算,那蒙面之人必为老六和老九的手下! 第二十章 交易 为谁亲系花铃 焦躁不安的等了数日,这日六皇子敏歌度终于按奈不住性子跑到后院的小屋,洛蓝正好感到无聊让青苏格铺了纸张练着字儿。 刚抬头间便见他杵在门口,虽未曾正面瞧过,但洛蓝一眼就认出了他,洛蓝不理睬他,定着心继续写字,她倒是看看是谁沉不住气,看看他这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青苏格给六皇子答礼!”青苏格见了忙行礼。 “免了,”敏歌度扯着一丝尴尬的面皮子索性进了狭小的屋子,“好性子,练起字来了!” 洛蓝置若罔闻,在想他若是见她写的是什么会是什么表情,一股恶作剧的快感油然而生,周边一片寂静,外头蝉鸣肆意袭了进来,聒噪不已。 果然,沉寂了半晌,头顶冷冽的声音响起,“以后不许再给蓝姑娘伺候笔墨!”语毕,将她还未写完的纸张撕了个粉碎。 洛蓝毫无惧意的回瞪着他,目光清冷,盈溢着深深的愤恨,青苏格被他猛然的怒气吓退了一步,颤巍巍的答应。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洛蓝只是写着心中所思、心中所想而已,六皇子又何必动怒!得天下者,心胸必然开阔,就六皇子这点气量…哼…怕是还不如一介女流呢!” 敏歌度脸色铁青,太阳穴突突凸起,唇线下抿,双手紧捏着被他撕的粉碎的纸末,“你是故意写这些来惹怒本皇子的?” 没错!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她故意在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名允的名字,故意写着未尔莱和大皇子鲁巴达的名讳,故意以此来惹怒他的! “随便你怎么想!既然以后不让写纸上,那洛蓝写心头之上便可!”洛蓝冷笑着,唇角微扬,丝毫不把他满面的怒容放在眼里。 “你就不怕惹怒我招来杀身之祸!” “你舍得吗?你大老远掳我来舍得就这么简单将我解决了?还是大宇皇位对于你而言已索然无味?”她咄咄逼人的往前走近一步,讥讽道,“就凭你,我赌你没这个胆子!” 话方出口,一只铁掌便牢牢箍住了她的咽喉,越收越紧,洛蓝不作反抗,肺腔中的空气渐渐稀薄,整张脸憋胀的通红,脚尖轻点于地,只是一手狠狠的抓着桌沿,任指甲嵌入。 “六皇子…六皇子…”青苏格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想上前却有不敢。 微眯着双眼,只觉眼前一片混沌,脖颈间的疼痛已麻木得没了感觉,唇角依然讥讽意味的轻扬,“你…就这点…力气…” 青苏格顾不得主仆之礼上前阻拦,想替洛蓝扯开他的铁臂,怎料被他狠狠的挥到了一旁,生生的“砰”的一声撞到了桌脚。敏歌度愤怒的面孔渐渐放大,瞳孔紧缩,脖颈间青筋暴起,五指瞬间收拢…… 意识渐渐消逝,双眼一翻晕眩了过去…… 疼…… 鼻翼下方如虫蚁啃噬般的疼痛…… 洛蓝龇牙的半睁开眼睛,脖颈间火灼般的辣疼,嗓子一阵干涩发痒,猛咳了好一会才安神了下来。 原来我还活着……这是她脑海中第一闪出来的意识。 “就这么想寻思?哈哈……想死没那么容易!”敏歌度扯唇肆意的笑着。 “想死当真不容易么?六皇子太小看我了!”洛蓝反唇以讥,丝毫不甘示弱,“想拿我来作饵来威胁八皇子?省省吧!” “你!” “难不成你还能派人整日看住我?” “说出你的筹码!”敏歌度咬牙切齿道。 “那咱们做个交易怎样?”既然死不了,那么,就得好生为自己谋条好的生路! “什么?” “我配合你作为你的筹码,但是不管事成与否你必须放我回天契!”很简单! “这…”敏歌度有几分的迟疑,蹙眉紧缩。 洛蓝忽然想到那天他与九皇子的对话,心思笃定缓声道,“你在考虑九皇子的话?你自己看着办!” “好!一言为定”斩钉截铁的几个字,说完猛然推开她往外大步走去。 洛蓝紧悬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轻轻吁了口气,浑身瘫软的坐在冰冷的地上,她这是在与虎谋皮,皇位和兄弟承诺,他当然会选前者,皇室中的兄弟情谊就如薄冰一般。 “姑娘!”青苏格甫进门看到她坐在冰冷的地上忙上前扶起她,“姑娘,快起来,地上凉!” 洛蓝不做声,膝盖直发软打颤。 “姑娘,需要叫大夫吗?” “没事…” 这日过后,小屋子里又加派了两位奴才进来,起居饮食寸步不离的跟着,约莫着敏歌度是怕她反悔一时想不开,看来他是压了不少的希望在她的身上了,一切就随了他的便。 她只是一介女流,大的心思想不了那么多,她不知道这个六皇子是什么样的人,那个大皇子又是怎样的人,谁继位才能福祉百姓,力饱社稷,现如今她只求自保,早日能回天契。 可是翌日所有的一切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数,满朝惊悚,只听得青苏格说是丑时初天色未亮九皇子就上府上来了,另外还有些朝中臣子,神神秘秘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六皇子便急急的跟着出了门。 洛蓝有种不详的预感,也许到了该她登场的时候了…… 第二十一章 屈辱 冷香半缕(上) 下午青苏格从前院回来,一面收拾着屋子,嘴角含笑,看样子好似遇到了极喜庆的事儿。 洛蓝忍不住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青苏格笑着说道,“今早更儿不是六皇子他们很是神秘的嘛,奴婢很是好奇刚刚就去问前院的执事,执事说是大阿哥昨天下午和八皇子去围场狩猎不小心坠马,从几十米高的崖坡上滚落下来,那边连夜将人送了回来,可是一直昏睡不醒,所以今早更九皇子和六皇子先去露个脸。” 原来如此,看情势伤势应该不轻,几日能醒来也是个未知数,这般说来六皇子应当是最大得益者了,若是大宇皇帝日后真的选皇太子,那么,除了无意于皇位的八皇子,战功显赫、文韬武略的六皇子势必是首选。 难怪早更儿那么热闹。 “那你开心什么?” “姑娘您好好想想看,若六皇子日后登基继位,那么这整个府邸的上上下下不是都很荣耀?不说其他,就月奉就不知道是现在的几倍呢!更别说到足年纪了衣锦还乡呢!”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概也不过如此。 “执事怎么会告诉你这么多?”原来这整个府邸碎子嘴也不是她一个人。 既然这整个事情无关自己,心胸倒是开阔不少,若是他早日登上皇位,那么她就能早日回天契了,两方得益又有何不可呢! “姑娘有所不知,前院执事和奴婢是同乡,平日私下也有来往,所以他才肯透露这么多呀!”青苏格脸色绯红,无端增添几分待嫁姑娘家的娇羞。 洛蓝坏坏的上前扣住她的蛮腰,笑着问道,“执事是男的?” “恩!” “还未娶亲?而你……” “姑娘想什么呢?”青苏格羞赧的跑到另一边,绞着淬花锦帕子,“执事才不会看中奴婢呢!” “胡话!我们青苏格伶俐聪明,人又长得水灵漂亮,他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原来妾有情,就不知道郎那边头的想法了。 “不说外面,就这府邸里头,好姑娘可够他挑个好半天了呢!” “别灰心,找个合适的机会表明心意,没准儿他情人眼底出西施呢!” “姑娘,没想到你人美心地也这般的好!”难怪六皇子不惜大老远将她掳来,前院子的几个福晋成日讲话尖酸刻薄,对待丫头奴才打骂更是家常便饭,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六皇子只是将她安排在这偏陋之处。 “就知道你嘴甜,对了,能安排我沐浴吗?身子好得差不多了,算来好久没有好好沐浴了,这么热的天,我都快闻到臭味儿了!” 青苏格忍不住掩嘴笑道,“姑娘就知道胡乱打趣!行,等姑娘一会用完晚膳奴婢就去安排!” 洛蓝缓缓的沿着木阶而上,慢慢的将全身浸入温和的水中,本来这边天气就较天契干燥,加之好久未曾接触到水的肌肤瞬间酥麻,刺激着全身的神经。 股股百花精油的香味儿随着腾起的缭绕热气扑鼻而来,让人迷醉。 “唔……”洛蓝浑身舒坦放松,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姑娘,水温还够么?”青苏格自木桶中舀起一瓢水沿着她圆润的的肩头浇了下来,沁爽舒服。 “恩,刚好……”洛蓝挥着手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就行了!” 虽相处了这么久,可是她还是不习惯袒露于她,总觉得怪异。 “恩,那奴婢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叫声便可!”青苏格晓事的拿起一旁的干巾子擦拭了下手便走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忽觉得一阵凉意,通体冰凉,洛蓝打了个颤栗惊惶的睁开眸子,却不想正好对上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眸,兴味正浓的瞅着她。嘴角玩味的扬起。 “你…你是谁?”洛蓝唇舌打颤,慌忙将裸露的身子淹至水底,呵斥道,“出去!” “上次本皇子来时你昏迷不醒,没想到醒了更是迷人,更何况现在……”他顺着她粉嫩的脖颈往下看,目光如炽,一只手已然不安分的爬上她的脸蛋。 “你…你是…九皇子?”洛蓝如同惊醒了记忆一般,惧怕的往后退,直至后背紧紧贴到木桶边缘,无路可退。 “你知道?好个聪颖的小丫头!给了老八实在是可惜了!” 他俯上身子,灼热濡湿的唇不由分说的贴上了她的脖颈,肌肤间的接触让她浑身打颤。 “不要!我要叫人了!青苏格…青苏格…”滚滚而来的恶心感随着心底倏地腾起。 “别费这个气力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想想该怎么把本皇子伺候舒服了,免不了你的好处!”他的一只淫手伸入水中覆上她的酥胸,揉搓着…… “不…不…”洛蓝惊呼着,一手扯过桶边的袍子,从水中挣扎着站起,节节后退,他敢如此胆大约莫着外面的人早被他调开了!“你答应过六皇子事成之前不会碰我的!” 希望将六皇子搬出来能让他知难而退。 可是,她错了,因为她看到了他眼底难掩的情欲,如烈火般。 他解开明蓝色镶水晶束带,退掉已半湿透的衣物,露出结实的胸膛,“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语毕,他一个跨步上前,稳稳的将她箍住,蛮力扯开她的大袍子平摊在地上,整个人的力量压在她的身上…… 洛蓝使劲挣扎,可惜徒劳,柔弱的她根本不是人高马大的他的对手,更何况她身上的伤还未曾完全好,“滚开!禽兽!我会恨你的!听到没有,我会恨你……” 只见他把她的话置若罔闻,根本不当一回事,紧紧的箍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裸露的两个身子肌肤相触,一个冰凉如霜,一个滚烫如火。 “恨吧!或许只有恨才能让你记住本皇子!”他嘶哑的出声,呼吸急促,滚烫而碎碎的吻沿着她的娥眉往下,停留在她的锁骨间,一只大手已然覆上她的酥胸,流连往返。 第二十二章 屈辱 冷香半缕(下) 洛蓝惊恐的瞪大眸子,眼眶被雾气湿润,拼命的扭动的身躯,感觉到了两腿间灼热的异物,心头抽搐,浑身起着满满的鸡皮疙瘩,“你疯了是不是!快滚开!你可知道我可是天契的皇后!天契皇帝名允的女人!” “没错,我是疯了,为了你疯了!不管你是谁,本皇子要的就是你!”或许是天契,或许是名允惹怒了他,只见他怒吼一声,一手往下游移,伸进她的两腿间…… 洛蓝害怕的打颤、尖叫,眼泪不争气的沿着嘴角滑落,心头满满的压抑着两个字:名允。 面如死灰的瞪着他,只见他半眯着眼眸,眸瞳深邃,嘴角紧抿,沉重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面上。 忽然,下身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终于抓回了几分的理智…… 不要…… 不要…求你了…不要… 泪水涟漪,鬓角盈湿… 终于,她挣脱了一只手,拼命的捶打他,见他毫无反应,却更是兴奋而狂喜的在她的身上喘着粗气,洛蓝气急的在他的肩背狠狠的抓着,疯了一般。 不,是真的疯了! 疯了! 强烈的屈辱感扑头盖面而来,双腿忍不住的打颤,浑身被汗水浸湿,脸上黏着发丝,喉咙口像堵着什么东西,恶心得想吐。 他沉重的身子在她的身上欢愉的打颤起伏,享受着,低吼着…… 终于,洛蓝再也无法忍受的狠狠晕了过去,筋疲力尽,脸色苍白得如同纸张,满怀着恨意,怒意,痛意…… 终于,可以,不要在看到他了! 终于,可以,不要再忍受这非人的折磨! 希望,永远也不要再醒来…… 待她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酉时,她已被安置在床上,裸露的身子用大袍子包裹着,暮色已下垂,本就憋闷的小房间更是昏暗一片,晕乎乎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有千斤重,疼痛难耐,身子像被千万只马匹践踏过的酸痛。 胃里一阵禁脔,剧烈的翻滚,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忽然,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自床的一角处传来。 她呻吟了一声,目光空洞,“青苏格,准备水,我要沐浴!”语气梗塞,羞愤难当。 “姑娘,对不起,对不起……”青苏格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号啕大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都怪青苏格太笨了…对不起…” 洛蓝转过头,脑中一片空白,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抚过她的脸,拭去她的泪水,却发现泪水化为一滩血水,怔怔出神,细细望去,却发现手的指甲间全是皮屑和血垢,触目惊心,脑海中那片羞辱的画面又似重现般。 “哇……”洛蓝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的放声大哭,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姑娘,姑娘…你不要这样,快张张嘴!快张嘴!”青苏格急忙上前使劲扳开她的嘴,手刚摸上她的脸,却发现异常灼热,透着一抹潮红色,泪珠子直直的坠在她的面颊,“青苏格求你了…求你了” 她心头一软,终于张了张嘴,血水自嘴角全部流出,浸湿了枕边,与泪水相融。 二人相拥哭成了一团。 洛蓝硬是不让青苏格去叫大夫,怕惊动了前院和六皇子,她不想因为这而计划有变,计划必须继续! 这满腔的苦恨和泪水,她只能自己咽吞下去。 她必须回去! 即使是死,她也要死在天契! 青苏格拗不过她,只得含泪的下去准备洗澡水,让她好好泡一下,希望如此能去了风寒。 可是,洛蓝接着卧床三日不起,高烧不退,粒米未进,满嘴的胡话,却又听不真切究竟讲的是什么,偶尔还会呜咽哭泣,让人看了心疼不舍。 正巧宫中这几日一片混乱,六皇子忙得府邸皇宫两头跑,这边倒也没有时间来过。 青苏格急得满屋子直打转,这样下去不行,别说是烧坏了脑子,能留住性命怕也困难,思及此,咬咬牙往前院走去。 刚走了几步却看见二福晋迎面而来,满面春风,手上正拈着纸扇轻扇着,后面跟着两个丫头。 “青苏格给二福晋福安!” “恩,起了,你这是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恩…”青苏格犹豫着要不要讲,平日虽说二福晋为人还算随和,但难讲她会好生待蓝姑娘,可若是不讲,姑娘那边的病再也不能再耽搁了。 “可是因了后院刚来的那姑娘?”二福晋打量着她猜出了几分,“她怎么了?” 前几日就听府里头传得风风雨雨,说是皇子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名女子,天香国色,惊为天人,而且还吩咐了前院的人不许去后院打扰她,府里头上上下下都传言说怕是皇子新纳的福晋,怕别人看了起他意,故而深藏后院。 可她想来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一来后院简陋偏僻,若真是心爱之人又怎么会忍心安排在那里?疼宠都来不及了!二来据丫头们那边讲说是皇子很少去那边,甚至有次从那边回来铁青着脸,奴才奉上的茶瞬间被摔得粉碎,连她都没有见过脾气内敛沉稳的他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青苏格“扑通”一声立马跪下,泪眼婆娑,“好福晋,您就救救蓝姑娘吧,她已经足足昏迷了三日了,还发着高烧,奴婢这是实在没法子了……” “什么?有三日了?你这丫头怎么办事的!怎么不早点来报!”二福晋边呵斥着边急步往后院走去,“这人若是烧坏了,病坏了,你可怎么担待!” “蓝主子刚病的那会子死活求奴婢,不让奴婢去前院禀报……” “她是成心不想活了是不是!糊涂!青梅!快…快去太医局请太医过来!要快!” 第二十三章 意外的婚典契约 洛蓝被劫持第四日,一卷懿旨六百里加急送往戍嫩,名允和名煜火急火燎的先行回朝,留傅离等人留守戍嫩,一是整顿修城,二是继续寻找洛蓝,一刻也不得延缓。 两兄弟快马加鞭,累瘫了三匹马,终于于第二日亥时抵达朝都,虽已近半夜,但依然亮如白昼,沉云压顶,全臣聚守南朝门,面色肃然。 天时二年夏,在名允回朝的次日,天契贤康太皇于贤祥殿甍逝,葬于云玺山北山脚皇陵,并颁旨择日将如太妃陵墓迁往,举朝休朝三日,以表哀悼。 大宇 待洛蓝浑浑噩噩醒来,已又是两日过后,这一场病来的浩浩荡荡,像一场夏日忽然来袭的暴风雨,果然是病来如山倒,却是也急坏了数人,尤其是六皇子,他的筹码可就压在她的身上了。 不过,照目前的情势来说,她对于他而言,也就不像以前那般重要了,毕竟大皇子已构不成他的威胁了。 洛蓝躺在床上,心里苦涩疼痛,有气无力的细睨着眸子透过小小的窗口望着外面,原本还算圆润的瓜子脸不过几日竟然变得异常消瘦。 若不是二福晋及时叫太医,怕她这会子已在黄泉路上了,老天可真爱捉弄人! 正茫然失神之时,青苏格吵嚷嚷的从外面进来,眉开眼笑的,“姑娘,这下可好了,您总算出头了!” 洛蓝不解的转过头看向她,心里七上八下,如今她已经不起任何的变数,嘶哑着嗓子问道,“什么事儿?” “刚刚在前院,听他们议论纷纷,说是六皇子今早更儿在早膳之时让二福晋筹备婚典呢!”青苏格满脸的兴奋,替她掖好被角,继续道,“您啊,以后就是府上的主子了!” “什么…”洛蓝满心惶恐,微微一颤,胸口剧痛,吃力的抬起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不会的! 一定是搞错了! 没有理由忽然来这么一茬,敏歌度怎么会忽然要将她纳为府内! “不会的,奴婢刚刚也不相信的,后来忍不住跑去问执事,他说确有其事,而且啊,早膳过后二福晋就令他去收拾间大屋子出来了,说是到时作为新房呢!” “咳…咳…”她激动得说不出话,脑子中顿时一片空白,虽然是极热的夏日,即使是盖着薄被,却依然觉得寒冷彻骨。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青苏格扶坐起她,轻啪着她的脊背急急的问道,“可还打紧?” 洛蓝泪珠子打湿了睫毛,怎么会!他们是有约定的,他不可以这样!不! “快,快扶我下床!我要去找他!”话未毕便一手紧抓床侧挣扎着要起身,呻吟哽咽,浑身颤栗。 “姑娘,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太医吩咐说您身子本就是太弱,大病初愈更需得好好修养,吹不得半丝的风,且况,六皇子早上用完膳就去宫里头了,到这会子还没有回来呢!”青苏格按下她的身子,将被子捋好,“您啊,还是安心休息吧,婚典的事情二福晋张罗就行了!” 约莫着青苏格是以为洛蓝听到这个喜讯太过于激动了,所以情难自抑,才会这么大的反应,恐怕如今能嫁与六皇子是举国上下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了,只除了她! 敏歌度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不会无缘无故,她的来龙去脉他是最清楚不过了! 思绪繁杂。 许是挣扎了一番,气力消耗殆尽,身子一软,整个人顺势的瘫倒了下去,只得半眯着眸子光喘气。 青苏格心疼得泪光涟漪,急忙撇过头去。 这是造的什么孽! 傍晚时分洛蓝再次醒来,只觉得头比上午轻松了几分,房间已渐渐昏暗了下来,撇过头,却见床的一侧站着一人,微微的最后一丝光亮打在他的脸上看不真切。 “醒了?”浑厚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敏歌度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愤怒道,“病成这样也不让青苏格去前院禀告一声!还是存心想死?你可记得我们还有约定?” 洛蓝吃力的微微往上挪了些,半坐起了身子,喘着气,毫无惧意道,“洛蓝当然记得,一刻也不敢忘,可就怕六皇子您已经忘了吧?” “从前院得到了消息?你只管将养着身子配合我就好,其他的我来安排!” “包括把自己嫁给你?你别做梦了!”洛蓝扯着嗓门哑声道,“我的身份难道你不知道!我可还是天契的皇后!” “脾气果然很倔!本皇子还真不太敢纳了你进门,说不准儿第二日喜事就变丧事儿了!”敏歌度忽然松开手揶揄道,看样子心情很是不错,唇角挂满笑意,对于洛蓝的冷言冷语丝毫不介意,反而还能以笑言之,“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当然不会食言,只是我有我的计划,到时你就知道了!” 忽然,敏歌度压低身子,凑上前来,牢牢的看向她,表情严肃,“假若我真的要了你来,也决不会顾及到天契那头,我们大宇从来不会在乎这些个虚的,只是在我还没有成功之前,决不会拿皇位来冒这个险!哈哈……” 洛蓝猛然一惊,晶亮的双眸回瞪着,她记得曾经名允跟她提过,大宇的民风极其杂乱开放,无论是名门望族,还是穷壤乡下,女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必要时甚至会作为赠礼相送! 婚典定于三日后举行,因只是纳庶福晋,故而没得那般大费周章,反正想得再多也无意,洛蓝索性定下了性子安心将养着身子,她倒是要看看敏歌度究竟要耍什么花样,虽然过程对于她言已毫无意义,可却是异常的漫长,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咬牙挺过,她要的是他遵守他们的约定,仅此而已! 第二十四章 篆香消,犹未睡 却不想翌日门槛就快要被踩烂了,自早更儿就未曾消停过,本是门可罗雀的小屋子却是异常的热闹非凡。 洛蓝瞅着桌子上那一个个精制的礼盒,心里直是哭笑不得,想是因是认为她得了六皇子的宠,来巴结的人自当不在少数,下至下头的奴才丫头,上到其他府里头不知名的主儿。 忽然她的眸子生生的让一个烫金木盒吸引了过去,边伸手去拿边问青苏格道,“这是哪个屋子送来的?” 她仔细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叠得很整齐的天契服饰,一股熟悉的气息袭来,心中大痛,却也忍不住的几分欢喜,展开便见繁杂的绣纹,百花朝襟袖,大红的色儿,极是喜庆,做工也很考究,怕是花了好一番心思呢,想来必是七窍玲珑心儿之人! 一旁的青苏格转了下乌溜溜的眸子想了会,不缓不急道,“中午那会子送过来的,说是八皇子府里头的人,放下东西急急的就走了,连个红字儿也没签!” 有这等事情,其他些的人送礼巴不得能引起注意来好得个人情呢,这边倒来了个低调的! 再者八皇子怎么会想起送她这份礼物,难道他知道六皇子新添的福晋是她?倘若是这样,那他又怎么会无动于衷?还是是她太看得起自己的魅力了,还有九皇子,起初不是一门的心思想要了她去吗? 看敏歌度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真纳了她去。 可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切如满天飘舞的棉絮纠结在脑子里,迷雾缭绕。 “这衣服好奇怪呀,不像是我们大宇的服饰,可别说还真是漂亮呢!”青苏格抚过上面的绣纹,笑眯着眼道,“蓝姑娘本来就生得极美,穿上这套衣服呀,可就真的像天上的仙女了呢!” “就你嘴最甜了!”洛蓝笑着轻斥道,“这是天契寻常的服饰,只是纹理繁琐了些而已!” “原来是天契的服饰!难怪不一样,姑娘懂得可真多,想是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洛蓝闻言,心里倏地阵阵疼痛,连忙转过头,泪珠子险些掉下来,沾染着呼扇的睫毛,晶莹剔透。 青苏格不知道她的来处也必是正常,做丫头的只管照着主子的吩咐做活就好,知道得越多未必就是好事儿。 尽管她掩饰得极好,但通透灵动的青苏格还是自知讲错了话,忙掩嘴不敢再言语,僵着身子准备去收拾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盒子。 见她如此,洛蓝显得有几分局促和尴尬,笑着拦住她的手,“不必收拾了,除了那套衣服,其他的拿下去分发了吧!” “全部?姑娘,有些是其他主子送来的,很是名贵的……” “恩,我知道,发下去吧,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好打赏的!”这些个无用之物与其放在她这么发霉发腐,倒不如发下去让他们讨个欢喜,了表心意。 青苏格闻言,很是激动和开心,满脸得不可置信,她这辈子在这府里当差所得怕也满不过这其中任何一件的百分之一。 “好的好的,青苏格代他们谢谢姑娘了!” “恩,”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扯过青苏格的手,道“来,坐下,给我讲讲府里头的事儿吧,敏…就是六皇子有几位福晋,现在府上怎么个情况你跟我讲讲吧?” 虽然在这里住上好一阵子了,但前院子的情况一无所知,白日这个屋子那个屋子的主子打发人来送东西,她完全是云里雾里,多多少少还是知晓些比较好,免得日后打起交道来不知所云而尴尬。 虽两人现在熟稔万分,但毕竟主仆有别,青苏格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左右为难,洛蓝不由分说的硬是拉着她坐到旁边的小杌子上,“这么生分干嘛,你站着讲话我看着还觉得累呢,你就坐着陪我聊聊天好了。” 青苏格闻言,心里头踏实了几分,安生的坐下了身子,双手规矩的搭在腿上,“六皇子有四位福晋,嫡福晋是三福晋,是当朝国监爷的孙女,大福晋和二福晋是侧福晋,对了,上次为您请大夫的便是二福晋,四福晋是庶福晋,其他还有几个侍妾,因身份子不高,平日在府里头倒也算是得体,姑娘可以不去理会她们……” 洛蓝暗暗的记在心里,娘家人有头有脸就是能撑的几分体面,就连位份也跟着提了,三福晋虽晚着进府,却一跃为嫡出,其他些个人怕是有恨也不敢言。 青苏格忽然抬眼望了下四周,见无人便压低身子凑上前,神神秘秘,悄声道,“几个主子里头除了二福晋平日对人较为随和外,其他的都对下人极为苛刻,动不动非打即骂,姑娘没来之前,一丫头被大福晋生生的打残了,后来被撵出了府,现在在大福晋那里伺候的丫头奴才都小心的办着差事,战战兢兢的。其实最可怜的就是二福晋了,前年四贝子刚生下来没过六日便……哎……真是好人没好报!” 只见她满脸黯然,声音不禁有几分的梗塞,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曾经甚至传二福晋有克子之相,好在这些个流言飞语没将她打垮…” 正言语间,一个丫头跑进来道,“蓝姑娘,九皇子来了……” 洛蓝陡然心漏跳了一拍,“忽”的自椅上站起,一手无力的紧搀在桌脚,支撑着全身的力量,怒气和恨意由肺腔腾腾而起,熟悉的恐惧足以让她疯狂,呼呼的喘着气儿,“睡下了,就说我睡下了!不见!”声大如牛每一个字自唇齿间磨出。 青苏格也腾起了身子,慌乱的抓住她的手,紧张万分,脸色惨白,神情慌乱的看向洛蓝,极为不安。 还未等那丫头回转过身子,一簇灰锦身影自她身后闪了进来,令洛蓝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这太阳还未曾下去,蓝姑娘这就打算歇息了?”嘴边笑意盎然,邪魅而得意。 九皇子朗驽怕是敏歌度府上的常客,来去自如,仿佛是逛自家的花园一般,自是奴才丫头见了他也当是主子爷们了。 胃里头一阵痉挛,洛蓝强压下那份惧意和不适,冷冷的缓声道,“九皇子这是来干什么!我这里不欢迎!”脊背上却是涔涔冒着冷汗。 他带给她的屈辱,这辈子是她心底持久的刺,完全没入,对他除了恨还是恨! 第二十五章 波涛暗涌,屧粉衣香何处 “何必这样,不要对我这样恨之入骨,”说完趋步上前,“等老六这边的事儿完了,我去跟他讲带你回府去!” 青苏格一心护主,卯着胆子挡到了洛蓝的前面,象是保护幼雏的母鸡般,洛蓝心里头一暖,这丫头怕是这个地方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了,洛蓝推开她,朝她示意没有关系,这大白日的来来往往的这么多奴才就不信他还能将她怎么样! 青苏格犹豫着退开了身子站到了一旁。 “别做梦了,即使日后我得不到六皇子的宠爱,只怕是顶着六福晋的名儿总不至于还能住到九皇子府里头吧!” “恐怕是过不到‘日后’了,你等我,不出半年我必定能迎娶了你进府!” “九皇子何必如此固执,洛蓝当享不起!” 他们一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一个个心里头如意算盘打得直响。看这个样子,敏歌度似乎是要在这次的婚典上大做噱头,听青苏格讲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那边都已经打发人传到了,这阵势甚至比三福晋进门还要夸张。 “本皇子没有得不到的!包括你!文洛蓝!你会是我的!”朗驽咬牙切齿道,一手狠狠的捏住她的手腕,青苏格上前阻拦却被他猛一挥掌推搡跌倒。 “青苏格!”洛蓝想挣脱开却被箍得死紧,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气急败坏,尖声吼道,“你想怎么样!注意你的身份!” 朗驽扯着唇角低笑,幽深的眸子透漏不出任何信息,一手温润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看这你这付模样都叫我心动,天契的女子是不是都像你这般美丽动人?” 洛蓝被他这付无赖相气得不想再言语,索性瞥过了眼不去看他,让他自感无趣自己离去。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奴才的打千声儿,“三福晋吉祥!” 洛蓝闻言忙不迭的甩开手,揉着手腕赶忙站到了另一边,离朗驽远远的,青苏格慌忙上前查看她的手腕,见微微红了没其他大碍便乖巧的站到她的身后。 “哟,我刚刚还说九弟来了怎么一会子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人了呢,原来是跑这小屋子来了,虽说地方小,可倒是热闹非凡啊!”三福晋方进屋便调笑道,一丫头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只见她巧眉若黛,杏目惊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副尊贵的气质浑然天成,倒真是个天生的美人,只是她一进门便出口刻薄,神情极为不屑,洛蓝忍不住的打量起来,又想到青苏格刚刚跟她讲的话,果然是出生名门,自小怕是娇纵惯了。 “洛蓝给三福晋请安!”今儿个还真是热闹,不该来的全来过了。 “免了!” 朗驽笑着上前道,“刚去前院子时听素鸳说六嫂正在喝下午茶就没敢惊扰了您去!这不就跑新福晋这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这个臣弟帮衬上几分的!” 好一个虚伪的表情,真让人恶心!洛蓝冷眼看着他继续演戏,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既然这个三福晋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她当然要扮演一个乖顺的妹妹,免得还没有进门就招来祸端。 “难怪你六哥那么信任你呢,九弟想事儿就是细腻,”正说着话儿忽然又转过眸子朝洛蓝讲道,“我已经让下面在前院收拾了屋子出来,你今晚上收拾收拾,明日就可直接搬过去了!” “是……” “听说你不是大宇的人?极是受六皇子的宠爱,我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希望你能老实遵守这府里头的规矩,别是到时让我不好做!” 语出凌厉,眸光一闪,气势不怒而威,教洛蓝生生的打了个冷颤,果然是个狠角色,她这还没有过门呢,倒是先给了她个下马威,可见平日她对待下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都说女子善妒,果然如此! 洛蓝忽然发现她们都是称呼皇号,而不是像天契那般直呼“爷”或者“老爷”之类的,男子王道,女子的位份可见一斑,也难怪她的傲然和不顺从会让敏歌度和朗驽如此的愤怒,甚至想杀了她来泄恨,女子的自我顺从和卑微早已养成了这里的男子骄傲跋扈和自我中心的劣根癖性! “洛蓝明白……”入乡随俗! “六哥纳新福晋教六嫂好一顿忙腾了,六嫂当注意身子才是,上次来听素鸳讲是您受了些风寒可好利索了?”朗驽故意扯开话题道。 “那些琐事让明慧去操心了,我可做不来!亏得你还惦记着,喝了几副药就好了,秦太医的医术可还真是了得!” “可不是,额娘的心绞痛许多的太医都瞧不好,偏偏让那个老小子给瞧好了!” “事儿多,有好一阵子没进宫了,你回头跟容贵妃讲下,就说我赶明儿去她那边走走。” “恩,好的,额娘前几日还讲到您来着!” …… 洛蓝见他们聊着不关己的事儿,觉得十分的无趣,却又不好动弹,只得垂着头巴巴的站着,膝头隐隐的发麻,望着外面日头还是很高,心里暗暗着急,额鬓微微渗出薄汗。 三福晋似乎很是喜欢这个朗驽,对他也极是客气,这个家伙倒是像个万人迷,就连三福晋这么难缠的人也能张罗得服服帖帖的!只是不明白如此的他何必对自己如此的执著,以他赫赫地位和卓尔不群的容貌,有多少的女人疯狂的趋之若鹜!难不成真的应了“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第二日直至午时用过膳,光头正是最烈之时,前院来了几个奴才,说是让洛蓝收拾东西搬至前院,洛蓝冷笑着领着青苏格空手跟了过去。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她可是被他们掳来的,能有什么可收拾的! 第二十六章 梦魇煞寒,山枕檀痕涴 名允站在悬崖边,眺望着远远的疆土,一片祥和安润的城都,呼啸的风肆意的卷起他的下摆,只见他面色沉着,目光凌厉,颧骨突起,悲凉消瘦的身影显得分外寂寞,让人心疼。 洛蓝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泪水早已经泛滥,“名允……”轻轻吟语,泣不成声,想上前抱住他,脚下却始终使不上劲儿,挪不动一步,如灌了万石的铅水一般。 名允闻声倏地转过头,瞳孔骤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深深的思念大显于眼底,忽然,他脸色大变,万分狰狞,扯着脖子仰天长笑,伸出一指,直指洛蓝,愤怒而讥诮道,“你以为你可以骗得我吗?哈哈…你已经不再是我的蓝儿了!我的蓝儿是唯一的,不会如你一般污浊不堪!” “名允…不要丢下我…对不起…”洛蓝掩面哭泣,胸口剧痛,悲寒的哆嗦着身子。 “你不配…你不是蓝儿…你不是!”声嘶力竭的力吼声,却不觉间,淡淡的两抹清泪爬上他的面颊。 “没错,她不再是你的!如今已是我朗驽的人了!哈哈……”忽然敏歌度和朗驽出现在他们之间,几近疯狂的冷笑声灌进呼呼的风中,面色猖狂。 “不…他们胡说…名允…你说过你会永远相信我的…” “洛蓝…你答应过我…我们一家…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深深的绝望和孤寂袭上他的面庞,喃喃自语着退后几步,狂风呼啸,苍鹰翱翔。 忽然,敏歌度不怀好意的狂笑,眸光一闪,如暴发的野兽一般,趁名允恍然失神之际,狠狠的伸手一推,生生的将他推了下崖去,还来不及呼喊,在洛蓝面前一闪,跌落了下去…穿过淡淡的云层… 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不堪。 …… “不…不…名允……”洛蓝倏地自床上直起了身子,如绷紧的弦一般,浑身直冒着冷汗,眼泪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情难自禁的呜咽出声,心头那抹惧怕还是铺天盖地的笼罩着,逼迫着透不气儿来。 在外面守夜的青苏格听到里面的声响,忙推门进来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的脊背,“姑娘…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洛蓝哽着嗓子讲不出话,脸侧爬满丝丝薄汗,青苏格自一旁的小案上倒了杯凉差过来,“来,喝点水,只是梦而已…” 原来只是梦而已,幸好只是个梦,可是,一切却是那么真实,名允如此清晰的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他是那么愤怒而怨恨的对她讲话,他在恨她! 他居然在恨她…… 洛蓝颤抖着手接过杯子,几滴茶水洒了出来,滴落在翠色的锦花薄被上,漫溢开来,凉茶入口,沁凉爽肺,紧驰的神经终于舒缓了几分,身子瘫软了下来,无力的又倒回软枕之上。 “几时了?” “这才寅时初,姑娘再睡会子吧,青苏格在这里守着,一会要是嬷嬷来了再叫你。”青苏格一面细柔的安抚着,一面替她掖好薄被。 虽然知道只是场梦而已,可是心里头始终放不下,名允绝望凄然的眸子萦绕于脑际,隐隐的疼痛,像悬着一块硕大的石头般。 一晃眼,竟然又是闭着眼睛等到了卯时初,外头一片嘲杂,丫头奴才来来往往的步子声响。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进了屋子,尖锐的声音传来,“哟,蓝姑娘还没有醒呢?这都几时了!” “珂维达嬷嬷安好!” 青苏格细着声音打礼道,貌似有些惧怕这个所谓的珂维达嬷嬷,洛蓝不动声色的紧闭双眼静观其变。 “外头可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这蓝姑娘怎么还不收拾?你还晓得规矩!” “青苏格晓得,只是姑娘昨晚上没睡安生,青苏格这就去喊姑娘起身,嬷嬷先去后院吧。” “动作快点!”冷冷的呵斥声刚落,步子一转便出了屋子。 洛蓝睁开了双眼,掀开被子径自下了床,眸子淡然,“珂维达嬷嬷是什么来头?”青苏格在这府里头也算得上有些位份的大丫头了,见了她却依然要卑躬屈膝,可见不是一般的嬷嬷。 青苏格忙上前替她换衣,边道,“珂维达嬷嬷是三福晋嫁进府的老嬷嬷了,平时极是严厉苛刻,下面都说是国监爷怕三福晋在六皇子府人生受欺负,所以安排她进来护主的。” “青苏格,你慢慢来,咱们不着急,我倒要看看她的厉害之处!”在她的面前撒野也不看看地方,再怎么说也是个奴才的命,还当真能反了不成! “这…姑娘…”青苏格有些为难道,“我们一会是要去后院梳妆打扮,到了下午直接迎到这前院来,若是误了这吉时就不好了…” “不打紧,我自有分寸!”误了吉时更好!反正婚典也当不得真的,估计这老奴平日也作威作福惯了,今日就顺便杀杀这老奴的威风。 “恩…” 直到午时末,洛蓝和青苏格一行奴才才晃晃悠悠的去了后院,其间珂维达嬷嬷倒是打发了几次人去催,洛蓝只是不耐烦的说一会子就到。 只见珂维达嬷嬷铁青着脸,眸子里恨不得冒火,却碍于洛蓝现在算得上半个主子了,一肚子的火顿时无处发泄,洛蓝心头却是涌起一股恶作剧的快感,青苏格畏畏缩缩的站在后面不敢动弹,一边上站着几个丫头,埋着头,怕是也不曾得个好脸色,小小的桌案上摆着大红霞披和各色样式繁杂的发簪。 “青苏格,”珂维达嬷嬷绷着张极难看的面皮子绕开洛蓝,扬声高声道,“这都已经几时了?看来日子呆得久了就连规矩也望了,一会子我跟执监那边说下,明日起你便去那边学几天规矩!” 第二十七章 训奴 飞起平沙雁 明眼人一听便知明着讲的是青苏格,暗下实际讲的是她的主子。 青苏格闻言吓得“扑通”跪下,哭道,“青苏格知道错了,嬷嬷饶了青苏格这一次吧…” 洛蓝来府里的时间短自然不知道执监是何处,不过看青苏格的那份惧意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不懂规矩的怕是珂维达嬷嬷吧?青苏格现在可是我的丫头,丫头要打要罚也是由我说了算,照嬷嬷这意思是不是眼里没我这个主子?”既然敏歌度白白给了她这个身份,她又何不拿来用用,她就不信就连一奴才也敢骑到她头上来! “老奴不敢,自是全府邸的奴才丫头三福晋都交给老奴来管制,老奴当是不敢怠慢,丫头犯了错理应受罚!” 居然三福晋也让她搬了出来,她也太小看她了,今天还真和她卯上了,“我不觉得青苏格有什么错,她只是顺着主子来做事而已,难道忠于主子之言也是错?”洛蓝围着她冷眼睨了她一眼,淡淡的继续道,“其他主子那的我管不着,但是我希望嬷嬷以后谨记,我屋子里的奴才丫头我亲自调教,就不费嬷嬷的心思了!” 本来是不想撞惹上三福晋这块铁板的,只是不谈她本人,就是她的老妈子也能在府里张狂到如此的地步,想其他屋子的主子也受过这个奴才的气儿,且况今日心里憋屈的慌,正好找个人撒撒气! “老奴记得了!”珂维达嬷嬷心里头虽有不满,倒也不敢明着得罪她,这主儿日后能否受宠还是个未知数! 洛蓝见是差不多了便顺着性子坐了下来,心中暗喜,瞥眼望向一旁的青苏格,只见她低头抿唇,眼底笑意难掩,洛蓝又回头朝忿忿难耐的珂维达嬷嬷冷冷道,“嬷嬷不是说时候不早了么?愣着干吗?” 珂维达忽然仿佛醒悟一般,慌忙跨着步子上了前。 因只是纳个偏房,且况本也只用意在其他,做做样子而已,所以在礼节上更是简单了些,直至酉时,四个奴才搭着软轿穿过层层门廊往前院走去,洛蓝坐在轿子里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耳边却是分外纷杂,原本还算宁静的府邸今日忽然热闹了起来。 “珂维达嬷嬷,再往前就是前厅了,按礼节姑娘不是应当直接回新房么?”耳边传来青苏格怯生生的寻问声。 “六皇子早更吩咐让新福晋直接去前厅!”珂维达不悦的回道。 “这……” 洛蓝索性自小窗伸出半个头,朝青苏格道,“就按嬷嬷的意思。” 敏歌度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她只管配合就是,大家各索所需。 洛蓝踏着新鞋下了地,敏歌度等人早已在厅前等着了,他的面子可真是不小,望眼下去,满满当当的来客,看着衣着打扮便也能猜出非富即贵之人! 望着眼前红彤彤的一片,洛蓝忽觉有几分伤感,心里绞痛,名煜纳福晋那日,也是如此的场面,客座满堂,她随着名允出席,而今日,主角儿却是自己,身边的更不是名允…… 正凝神间,一奴才喊道,“八皇子、闵大人到!” 心头一震,搭在青苏格手腕上的手一僵,欲跨上台阶的脚步也顿住,所有的人都抬眼望去。 忽然幡然醒悟敏歌度这场戏的用意,虽然早已做好心里准备,却仍然像是脖子被人生生掐住了一般。 他竟然想用洛蓝来换得未尔莱对这场皇位之争的袖手旁观! 难怪他会邀请这么多朝中大臣,难怪他会吩咐珂维达嬷嬷直接将她接进大厅,难怪朗驽会如此安定的冷眼望着这一切。 好一个敏歌度,好一个睿智雍容的六皇子! 一切都在他周密的计划之中! 只见未尔莱身着浅蓝绕襟薄衫,眉角含笑的看向众人,与上次在天契相见倒也没有多大变化,闵大人紧随其后。 “皇弟来晚了,闵大人午时说有要事相禀,这不耽误了些时候…”未尔莱爽朗的声音传来,与她越来越近,洛蓝心绪惶惶,呼吸不畅,忙瞥开了头。 “我这刚刚还打发奴才去瞧瞧的呢,来了便行。”敏歌度愉悦的说道,少了他,这场戏只怕就成独角戏了,观众再多也没了原本的意义! 珂维达嬷嬷上前,牵着洛蓝的另一只手继续往前行,只觉脚头轻轻,脑海里混沌一片,猜测着千万种的可能,低着头始终不敢抬起,只恨大宇不似天契婚典那般有红盖头。 颤颤兢兢的终于到了大厅,地上毡毛毯红的刺眼,青苏格扶着她坐到了主桌,那些爷们早已就位,敏歌度坐在她的左边,右边是一个年纪较长的男子,大皇子有伤在身,自然不会过来,那么应当就是四皇子了。其他的福晋主子统统安排在旁边的一个桌子,除了今天作为主角的她,拥有与男子同席的荣耀。 开席间均是青苏格为她布菜,心里担扰着事儿,食之无味,吃的极少,男人间自然有男人的话题,扯来扯去,尽是些不干她的事儿,不甚在意,正思忖间,一个响亮通透的男音自头顶传来,“听闻新福晋是天契的人,我曾经和六哥去过,倒是个美丽的地方呢!这杯敬你!有机会在去还希望新福晋多关照。” 洛蓝猛然一震,自知无法再逃避了,深深的吸了口气,端起杯子站起,手心微湿,定定的正面望向他,只见他幽深如墨的双眸如深潭一般,也正定定的看着她,原本满布笑意的脸瞬间变得肃然冷峻,诧异之色大显于眼,手举着杯子一动不动。 “八皇子讲这话可就见外了,不过谢谢八皇子送来的天契服饰作为礼物,心里忽生熟悉之感,洛蓝很是喜欢!” 洛蓝用余光望了眼左边的敏歌度,只见他神情淡然,一副无关己事的样子,轻轻的抿了口酒液起身朝洛蓝道,“你可别忘了八皇子府上可有一位真真的天契美女,据说是天契的第一美女呢!” 闻言,洛蓝心里腾起浓浓的罪恶感,只因了要保护她,上官朝司的孙女才会被嫁往大宇,若不是敏歌度提醒,她怕是早忘了此事了,果真是天命难为么?陡转了一圈,她还是毫无选择的转到了天宇,人斗不过天的! 第二十八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上) 桌席上的气氛瞬间很是尴尬,就连其他的桌子上也看出了异样,纷纷扭头望来,洛蓝面皮子一热,索性腆着胆子伸手想接过未尔莱手上的酒杯,却不想伸出的手生生的被他紧紧握住,五指瞬间收拢,她眉头一皱,身子象虾一般僵直,惊怂的望向他,却见他目光森冷,面皮上的愤怒不言而喻,太阳穴“砰砰”直跳。 洛蓝定神,嗓子眼却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背脊微凉,所有的人均是诧异的望向他们,印象中一直是温文儒雅、气度非凡的八皇子未尔莱刹那间变得很陌生。 忽然另一只手又握住她的手腕,力道相当,“八弟这是作什么?”语气低沉,不怒而威。 “六哥,婚礼取消,我们私下谈!”未尔莱咬牙切齿道,神情复杂矛盾,眸光一转,又望向洛蓝,眸底是深深的受挫和纠结。 洛蓝使劲挣脱了二人坐了下来,纷乱呈杂,深深的愧疚之感铺天盖地而来,在这一出戏中,未尔莱是无辜的,可是,他明知道这是敏歌度安排的一个陷阱,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为了她,仅此而已,这又让她情何以堪,她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他? 若是可以,她能不能后悔? 可不可以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 在座的位份最高的四皇子终于咳了下嗓子,早已猜出了其中的眉目噱头,不动声色的仍然居于位席之上,面色一收,缓缓道,“都坐下身子,成何体统!” 四皇子居于中间,实在不好作为,都是自己的皇弟,帮衬着任何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 二人各有所思的坐了下来,洛蓝却是忐忑不安,如坐针毡,大厅里静极,每个人都在猜测着这场隐形交易的结果。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直至喜宴几近尾声,敏歌度站起了身,走出了席位,面露笑意,“今日很感谢各位来参加本皇子的家宴,恐怕一切只能到此为止,君子不夺人所爱,八弟相识文姑娘在先,心仪许久,今晚趁诸位均在,本皇子便暂且作主,将文姑娘许于八弟,祝二人至后夫妻同心!” 语音方毕,下面传来洪亮如雷的声音,“恭贺八皇子,贺喜八皇子!” 洛蓝心里一阵冷笑,望着他那张伪善的面孔恨不得想扑上前撕碎,拳手紧握,任指甲尖刺入手心,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未尔莱,只见他面色淡定,薄唇紧抿,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真是可笑到了极至!就这么会子的功夫,她的丈夫竟换了一个人,竟然还有个让人臣服、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她不明白下面人的反应,是因为迫于六皇子的权威还是这样的事儿习以为常而已,竟均是面色平淡之色。 在大宇,女子果然只是筹码和礼物而已!是政治和地位是附属品! 还未待宾客完全散去,洛蓝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回了前院的屋子,该配合的戏码她已照做,那么,是不是该功成身退? 青苏格在一旁默默的不作声,心不在焉的拾掇着东西,洛蓝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在替自己难过,替自己不值,早知晓这里真心待她的怕只有她了,纯净如水般的一门心思,其他的还有谁?敏歌度是冲她的利用价值,朗驽只是痴迷于她的美色,而未尔莱,说不上来,他们不过数面之缘而已,至今她无法了解于他,对于他,仍然是个谜! 洛蓝心头一紧,鼻头酸酸的,泪水不禁盈眶,叹了口气,上前握住青苏格忙碌的手,却发现如此炎热的天儿却依然冰凉如霜,再仔细看看她的面色,异常的白皙,“可是惹了风寒?哪里难受?” “青苏格不打紧,只是委屈了姑娘了!”青苏格语气哽咽,泪光涟漪。 “傻丫头,对于我而言,哪里还不是一样,或许去了八皇子府里反而是件好事。”这是真话,至少未尔莱温文儒雅,至少会待她如上宾一般,只是如此一般折腾,不管是六皇子府,还是八皇子府,她都没那么好待了! 这一阵子的相处,她早已经像对待春儿和翠梅一般视之为姐妹了,她是怎样的身份,她是怎么来的大宇,她和敏歌度的君子协定……,均已告之了青苏格,为洛蓝坎坷的经历,她也没有少流过眼泪,所以,如今的处境,她应该最能体解她的! 当晚洛蓝正准备休息之时却听到外面守夜的青苏格打千的声音,“青苏格给六皇子请安!” 洛蓝正在疑惑他来是作什么之时,门已被推开,酒气儿瞬间迎面而来,敏歌度酒意微熏,踉踉跄跄的进了屋子,笑意正浓,看样子对她今日的表现很是满意。 早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六皇子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交代么?”洛蓝扫了他一眼淡淡道,青苏格很是麻利的端了杯茶进来,放在桌案上默默的退站到了洛蓝的一边。 “就是来看看也不可以么?何必对我这么生疏,只怕你日后去了八皇子府,咱们六皇子府也算得上你的娘家人呢!受了什么委屈直管回来!”敏歌度大笑着坐到她一旁的椅子上,神情淡定的望着她,心情很是愉悦。 “日后?洛蓝希望六皇子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才是,日后我们可就是两清了,不管我做什么,希望你都不要干扰,倘若你顺利得了皇位还得助我回天契!” 洛蓝认真的提醒着他,若不是存留着这一丝念想,她怕是早支持不下来了。 “这个当然记得,只是天契的皇帝已密布罗网,怕是每个小国均已收了诏函,若是谁能寻得你文洛蓝,将以戍嫩城池奉上以做答谢!就怕老八也不是傻瓜,不会那么容易放手了!” “什么?戍嫩?”洛蓝闻言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倏地自椅子上站起,不曾留意,桌边的杯子“哐当”一声坠地,碎片四溅。 他简直就是疯了! 一定是疯了! 戍嫩整座城池是所有将士以及他自己辛苦攻打下来的,历时一月有余,她是亲眼看到他们浴血奋战于剑戟长刀的,她自是于心何忍,又何况了他! 可是,他竟然愿意拿整座城池来换得她,他怎能如此任性! 不…… 不可以…… 第二十九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下) 洛蓝浑身的气力好象是抽空了一般,泪水止不住的下滑,心痛哀然。 名允……名允……你何故如此的痴傻…… 那么,那场梦又是意味着什么? “姑娘!”青苏格惊吓的执起她的手,带着哭腔叫道。 洛蓝寻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她白嫩的手背因开水泛起了几个指甲大小的泡,触目惊心,一股灼热的钻心疼痛刺辣辣的袭来,她终于忍不住的“咝咝”的倒抽着气儿。 “还愣着干吗!赶紧去拿烫伤药来!”敏歌度怒斥道,醉意醒了大半。 青苏格回过神来立马跑了出去。 “天契的女子当真如此珍贵,当值一座城池?还是天契的皇帝傻了不成?”敏歌度语出讥诮,一脸的不屑。 “你们这些蛮夷之人懂得何为尊重与爱吗?你们今生永世怕是也懂不了这其中的万分之一!”洛蓝愤恨的咬牙切齿道,“你们与那圈进的牲口又有何区别!” “你!”敏格度面色铁青的扬起右手,停下半空硬是没有落下来,狠狠的咬着牙,目光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洛蓝知道她是在挑战他的神经底限,仍然不怕死的昂着头继续道,“怎么?我讲错了么?要不然我怎么会在一天之内易夫呢?哦,对了,我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在我的身上留下任何伤痕,我怕未尔莱皇子见了心疼,到时后悔也不一定!” “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文洛蓝,不要太过分!”放眼整个大宇,没有哪个女人敢如此跟他讲话! “过分的人是你,敏歌度!”洛蓝反唇以击道,看他愤恨的垂下了手,嘴角弯起一丝冷笑,心里却是凄凉无比。 思念汇集一条长流,将她淹没得透不过气儿来。 正气氛剑拔弩张之时,青苏格跌跌忙忙的进了屋子,手上拿着一个青色的玻璃罐子,因是紧张焦急也未曾发现屋子内气氛的不对劲,径自拉着洛蓝坐到椅子上替她上药。 敏歌度见状,自知多说无意,便气呼呼的甩门而去,洛蓝憋了好半天的呜咽声终于放开了声响,把正在上药的青苏格反而吓坏了,气急败坏道,“姑娘,您别吓青苏格,青苏格知道您心里苦闷难过,要不您就冲青苏格发发火也行,不要全憋在心里头,看人让人心疼……” “青苏格…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洛蓝无所依的抱住青苏格,泣不成声。 “就如姑娘所言,这过不了几日,八皇子府里便会打发人过来接人了,八皇子为人谦和,想是姑娘若是实在不愿意作他的福晋,他也应该不会强加为难,再者,若此路不通我们也可再做它想,姑娘还万万不可以放弃才是!” 可是,八皇子虽然对政治毫无兴趣而言,可是,戍嫩这么一块硕大的肥肉他会放弃么?即使他无心,那么其他人呢?满朝的文武大臣会肯让他放弃么? 名允颁出此道圣旨又是如何的排除众议的?上官朝司,二王爷名矢,八王爷名煜,诸葛维等人定会在此事上百般刁难他,而且,云太妃又会给他怎样的压力? 一切的一切,都足够让他头痛不已。 她无法再继续想下去,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三日后,八皇子府上真的来人了,未尔莱并没有亲自来,洛蓝心里自然轻松了几分,免得见了他无言以对,分外尴尬。 在六皇子府上最后一餐办成了家宴,除了侍妾没有资格上桌子,大大小小的福晋都全了,想是三福晋知道了洛蓝好一顿修理了珂维达嬷嬷,饭桌上倒是没给个好脸色她瞧。 其他的福晋许是有些惧怕敏歌度,饭桌上就一直不曾言语过,显得格外的冷清,只听到偶尔的碗筷声响,憋闷得让人毫无食欲。 洛蓝端着杯子走到对面,含笑道,“听闻洛蓝前阵儿病得不省人事之时多亏了二福晋急召太医,洛蓝这才捡回了这条命,病愈后一直没有向福晋表达谢意,今日在这里谢过了!” 说完,便豪气干云的仰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其实,她表示谢意是假,只是想让敏歌度注意到他的这位福晋而已,据青苏格讲,二福晋因娘家不是很有势力,且前几年又丧幼子,加上其他福晋侍妾的欺负打压,在府里已毫无地位而言,敏歌度也冷落了她一年多了,她是真的替她感到不值,守望着一辈子的丈夫却是从来未曾拿正眼瞧过他,甚至只是廉价的附属品而已! 相比于三福晋的张扬跋扈,二福晋更是显得贤惠温柔万分,她真不明白敏歌度到底是怎么想的! “蓝姑娘真是太客气了。”二福晋也站起了身子,眉眼柔媚,双颊绯红,拾起杯子一口饮进,“虽说姑娘是去了八皇子府里,但若是姑娘愿意也可常回来玩,这边便做是姑娘的娘家了一般,不必生分了去。” 洛蓝听着这话很是熟悉,抬眼望向一直不动声色的敏歌度,只见他正出神的望着她,看不出他在思索着什么,而其他的福晋主子更是面色各异,嫉妒、羡慕、淡然…… 她能为她做的仅此而已,也许这样淡淡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不需要和其他的女子为一个心永远是漂泊不定的男人而争得头破血流。 餐后,洛蓝稍稍整理了下便出了大门,青苏格作为陪嫁丫头随行,怎料刚出门口生生的与朗驽撞了个正着,她瞥过头不去看他,扶着青苏格秉着呼吸从他身边走过。 却还是未曾逃脱过去,右手腕被他箝制住,移不动分毫的脚步,二人背靠而立,“这么急着连招呼也不想打了么?我就当真如此让你厌恶?” “对,何止是厌恶,我怕看到你会想到吐!”洛蓝转过身子望向他,扯唇冷笑,轻声细语,却字字如冰雹一般森冷入耳,让人寒彻发颤。 “你…”只觉手腕上力道渐大,一抹受伤挫败的神情自他眼底滑过,稍纵即逝,“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你今日的所言!”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除非我死!” 第三十章 别恨 香销轻梦还 “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年!最多一年,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洛蓝陡然心里一阵凌乱,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对,那个梦境,他也是这般向名允挑衅的! 名允…名允… 沉了好一会子气儿,她硬是自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却是苦涩无比,“我等着那一天…希望九皇子到时还能记得今日的话!” 她猛然一甩胳膊,挣脱了他的箝制,毫无迟疑的往台阶下的那顶软轿走去。 “文洛蓝…你记得…一年!本皇子必定会让你后悔的!”后面传来他的喊声,声大如雷。 洛蓝不理会他,只当是狂怒发疯的野兽而已,八皇子府里的来人躬身上前掀开了轿帘,她毫不犹豫的弯身进去,一颗紧悬的心这才稍稍的安定了下来。 她不明白,普天之下女子何其之多,对他趋之若鹜的女子又何其之多,他何必如此纠缠于她,自讨苦吃?话讲回来她又能明白谁呢?这里的每个人心里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岂容他们猜测! 对于以后的路怎么走她心里头一点的谱也没有,虽然忐忑不安,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逃离这里在做他想。 绣顶软轿颠簸了近两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六皇子和八皇子的府邸相隔实在有些远了,难怪兄弟间的感情如此疏离,青苏格上前欠着身子掀开轿帘,搀着洛蓝下来,水润的明眸却是忍不住的打量着四周,好奇心难掩。 八皇子府邸从外面望去比六皇子豪华气派的多,双狮戏球守门石尊,暗红色的府墙和青色的琉璃瓦延伸而去,一眼竟望不到头去,毕竟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儿子,待遇就是悬殊相大。 未尔莱和几个丫头奴才早已站在府门口候着,未尔莱神情淡然,鹰眸淡敛,薄唇紧抿,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这反而让洛蓝心里更是不安,她欠着他的,脚下的步子虚浮着,面皮子僵硬无比。 正尴尬之时,自门内走来五六个芊芊女子,碎步而至,最前的身着水蓝纹纱刺襟罗裙,犹如仙子,巧笑倩兮,年纪也不过和她相仿而已,却是大气凛然,气质浑然天成,细细看来却觉得她与这里的其他女子不太一样,总也觉得有几分的格格不入。 洛蓝忽然想到了替她出嫁的上官小姐,难道她就是上官小姐? 他们并站一处,倒显得郎才女貌,协调般配得很。 思绪且还未安定下来,那女子便款款而至,朝未尔莱道,“屋子我仔细瞧过,收拾得干净了,厨房那边刚打发人来问是现在就上膳还是等到平日的时候?” 未尔莱望了洛蓝一眼,唇角微扬道,“再过一个时辰上吧,蓝姑娘刚到可能需要换洗休息片刻!” 话毕,那女子朝后面的一丫头挥手吩咐了下去。 “蓝姑娘想必颠簸了好一会子了,先进去休息吧!”未尔莱伸出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洛蓝礼貌性的微微颔首,轻点步子随后。 相比如朗驽的张扬跋扈、不可一世,敏歌度的处心积虑、心思缜密,未尔莱更显得谦谦君子,无欲无求,作为皇家的子嗣实属难得,也幸得他对皇位无意,否则必然不是敏歌度的对手。 绕过长长的门廊终于到了一间屋子,若不是有他在前带路,保不准儿还真的会迷失在这诺大的府邸,房间不似很大,但还算是宽敞明亮,干净整洁更不在话下。 上官小姐还未进屋子便打着千退了出去,瞬间屋子内就剩她、未尔莱和青苏格三人,气氛紧张压抑,洛蓝只是打量着四周,对新环境还算满意。 “蓝姑娘先休息吧,一会用膳之时我打发人来唤。” 未尔莱说完便欲要往外走去,洛蓝急急的叫住他。 “八皇子请留步!” “蓝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以后你就叫我洛蓝吧,不必如此客气,洛蓝只是想说声谢谢而已!” “谢谢?何以致谢?” “谢谢皇子救洛蓝于水火之中呀!”洛蓝半开玩笑道。 “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六哥府里?天契的皇帝呢?” “八皇子还不知晓么?”去协助戍嫩的军队是他带领去的,那么,后面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吗?也对,若是知道那日在婚典上他就不会那么吃惊了,“我是在戍嫩随征之时被六皇子掳了来的。” “什么?掳来的?你是说在我自戍嫩离去后,六哥便去了?”未尔莱激动的瞪大了双眼,欺身上前道。 “皇子以为呢?这一切早在你六哥缜密的心思之下!”洛蓝狠狠的揭开敏歌度伪善的一面,“从一开始他便是打算利用我来作为与你交易的筹码!” 这场美人计果然很是受用,“早知六哥为了皇位故而拿你来换得我的妥协和合流,却不想他的计划从那时便已张罗,甚至不惜与天契为敌!” 未尔莱眸子暗淡,想是最后的一丝兄弟之谊也在顷刻间化为灰烬!洛蓝顿时心生不忍,这些告诉他是不是有些残忍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如此费尽心思的计算还谈何兄弟之谊? “你们还会忌惮于天契么?若是这样,明知道不敌天契,又怎么会遣兵支援戍嫩?这不是以卵击石么!”即使大宇倾兵而出来相助也不一定是天契一半兵力的对手,他们如此一来不是故意惹怒天契,自寻灭亡吗? “聪明如他,尽管我们已全副武装还是让他识出来了,”未尔莱深沉的叹了口气,走至窗口望着远方阴郁的一片绿林子,幽幽道,“其实我们在天契攻城那日便全数尽退了!” “六皇子怕是在你们走后便已蛰伏在城中静候有利时机了!” 第三十一章 蛊惑 一片幽情冷处浓(上) 未尔莱沉默了一会,静静的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其实我母后是戍嫩先帝巴古的三女儿扬都的三姐!天契与戍嫩交战的第四日,扬都便已打发人来要求支援,母后本对扬都听他人谗言擅自出兵就很不认可,但经不住扬都的三番两次的想求只得请求父皇派兵相助!” 洛蓝惊讶得讲不出话来,竟不想戍嫩和大宇有这层关系存在,大宇皇帝如此疼爱慧后,自然会应允了她的要求,难怪那时名允重伤在身戍嫩没有乘胜追击,原来是需要时日协调来自两处的军队和摸清敌营的情况! 只是这样看来,慧后生生的夹在中间又是怎样的滋味儿,一边是自个儿的娘家人,一边是儿媳的娘家人,那慧后还能对上官姑娘如故么? 竟不曾想到这其中的关系如此纷乱繁杂,即使是这样,最难过的怕是未尔莱和上官小姐了。 却不想一切只是恶梦的开始。 晚膳上人不多,就她、未尔莱、上官小姐及其他两三个福晋主子,一顿饭吃的很不欢快,尤其那几个福晋,看她的眼神也好生的怪异,恨不得吃了她似的,让洛蓝毛骨悚然。 正谨慎思忖间,却不想外面两奴才跌跌撞撞的“咚”的一声撞了门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倒于未尔莱脚下,神色慌张得说不话来。 “什么事儿这么慌张!”未尔莱怒斥道,面色严肃。 “八…八…皇子,大事不好了,东院子的祠堂走水了!” “什么!”未尔莱说着话便急急的往外面大步冲去,脸色煞白。 紧接着,那两个奴才也踉跄着跑出了屋子,顿时,周围慌作了一团,那几个女人早已经乱了方寸。 祠堂究竟是什么地方,未尔莱的祖辈牌位应当都在皇宫,这边的祠堂应当也就只是平日拜佛之处,可是未尔莱又为何如此紧张呢? “鹃紫妹妹,你身怀六甲,这会子如此混乱,恐有不便,还是让琴容妹妹先送你回去吧,皇子那边我去看看!”上官小姐镇定从容的说道,倒不像她所想像的那般的小家碧玉,因是天契那边过来的和亲格格,想必于里于外在府里也有几分的脸面和身份。 洛蓝寻着她的目光望向对面的两个女子,只见年纪看上去都比上官小姐要长了许些,进府恐怕也要比她早许久,其中一位的小腹微微隆起,不注意看也只觉得她比平日稍稍丰腴了些。 “好的,上官姐姐自己也小心点!”两主子模样的女子微微的欠了身,轻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上官小姐旋又转过身子急急道,“蓝姑娘要不也先回屋子吧!我让小荷送你回去?”“不必了,我和福晋也去看看吧!” “这……”上官小姐有些为难,想了片刻便又犹豫着答应了,“好吧,蓝姑娘好生照顾好自己!” 东院离得比较远,足足走了大半盏茶的功夫才到,远远的便看到了红彤彤的半边天,虽已近卯时末,夜幕降临,那边却是犹如白昼一般,人影穿梭,奴才丫头慌乱的来回奔走,叫喊声不绝于耳。 未尔莱在前方指挥着,颀长的身影僵直得像一根木头般,眸子却冷如霜冻。 直至辰时末大火方才完全灭了去,而原本偌大的祠堂却是烧得精光,断壁残垣,黑乎乎的一片,好在没有人的伤残。 折腾了半个晚上,不管是心里还是体力上早已累得半死,可竟不知怎地,精神好得出奇,洛蓝直至后半夜方才入睡。 正睡意正浓间,外面隐约脚步急促,以及奴才丫头们的低沉的交谈声儿,窃窃私语。 洛蓝大脑一顿混沌,心里有种不祥之感,“青苏格…青苏格…” “姑娘,怎么了?”青苏格慌忙自外厅的榻上跑来。 “外面如此吵闹,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去看看……” “恩,青苏格这就去看看……”青苏格说完便踩着小碎步子往外面走去。 半盏茶的功夫,洛蓝已经自己起身完毕,端坐在铜镜之前,镜中之人眼瞅着是憔悴了几分,眼圈黢黑,下巴瘦的削尖。 青苏格自外面回来,预言又止,眼眸看着洛蓝,到嘴边的话有生生的吞了回去。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青苏格不敢讲,姑娘还未有子嗣,大清早听了入耳,青苏格怕姑娘染了晦气去……” “说!吞吞吐吐的干么!”洛蓝心一急忍不住的呵斥道。 “青苏格去打听,说是鹃紫福晋凌晨小产了,见红不断,都连太医急成了一团,方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可福晋却又生生的疼昏了过去!” 洛蓝闻言,心像是停止跳动了一般,怎么这些个事儿竟想约好了似的,先是祠堂走水,接着又是鹃紫福晋小产,自她来后,就没有一刻的安神。 “可听说是因了什么事儿?” “说是福晋睡到后半忽然就喊肚子疼,连忙去请太医却还是未曾能保住小贝子…府里还传的沸沸扬扬…说…”青苏格语气迟疑,眸子躲闪。 “说……”洛蓝仿佛已然猜到了几分,神情淡定,嘴角弯起一道优美的弧线,在青苏格眼底却更觉得增添了几分凄然。 “姑娘!”青苏格一下子扑倒在她的脚边,吟吟哭泣,抽搐着讲不出话来,瘦小的双肩颤抖着, “哭什么哭!把话先讲清楚了!”洛蓝猛然间大着声儿喝喊道,声嘶力竭,眼眶顿时干涩难耐,一手使劲的拉扯着她起身子。 第三十二章 蛊惑 一片幽情冷处浓(下) “他们说姑娘是…命煞孤星…不祥之人,一进府里便诸多凶事儿……姑娘…您不必理会他们…许是他们嫉妒您万千恩宠于一身而嫉妒您呢……”青苏格星眸涟漪的急急解释道。 其实在她讲这话之前,洛蓝心中已有几分掂量,就六皇子的二福晋只因为早年丧子却永久的被背上不详之人的骂名,更何况了她,这些她已无所谓,她只想知道未尔莱是怎么想的! 若是因为这样而将她送回了天契也不为一件好事儿。 洛蓝见青苏格为她如此,心有不忍,却更有一份贴心的感动,不禁握住她的手道,“不要这样,其实我没事儿的,现如今如此已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怕日后委屈了你去!” “千万不要这么讲,青苏格不怕,姑娘善良温和,能跟着姑娘是青苏格天大的福气,日后姑娘定然能过上好日子的,还千万不要丧失了信心才是!” “恩,谢谢你……” 正言语间,一面生的丫头端着早膳进了屋子,柳眉星眸,倒是个伶俐的模样,放下了东西打了个千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洛蓝用完早膳方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转头朝一旁的丫头问道,“鹃紫福晋现在怎么样了?” “回姑娘,还没醒来,慧后娘娘听闻消息刚刚来了,这会子怕是全聚在东院子了!”一旁的丫头细柔着声答道。 “慧后?未尔莱的母后?” “正是!” 慧后来了?未尔莱果然倍受宠爱,发生这么些事情慧后这么快就来府里了。 “青苏格,我们也去看看吧!”作为礼客,既然府里发生这些事情至少也要去看看,免得被人说失了礼数,这话柄万万不可让别人拿捏了。 “姑娘……”青苏格吞吞吐吐,她担心这当口出去会不会被那些闲事的丫头指指点点了去。 洛蓝当然明白她的想法,扯唇笑了笑,拉着青苏格朝方才答话的丫头道,“上前带路吧,我们去看看鹃紫福晋!” “是……”那丫头乖巧的答道。 待洛蓝和青苏格到东院的时候,屋子外头站满了丫头奴才,均是一脸诧异的看向他们,想是惊诧于没想到洛蓝她们会如此坦荡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洛蓝心里自是看开了一切,更是不把这些放在眼底。 进了屋子,一片寂静,一位四十岁左右妇人坐于大厅,端庄大气,丰韵尤存,脸蛋略圆,眉眼间贵气儿显露,这便是扬都的妹妹、巴古的女儿?看她的神情倒不像是好相处慈善之人的样子,更何况名允一月余便生生的灭了她的娘家戍嫩。 而未尔莱和上官小姐均静坐于一旁,面色沉重。 “民女文洛蓝给慧后娘娘请安!”洛蓝心有余悸的恭敬的欠着身子,生怕她看她不爽硬是挑出个什么毛病来。 见是洛蓝来了,未尔莱起身上前,深邃的眸子里面充满疑惑,俊逸的脸面僵硬住了神情。 “我只是想来看看鹃紫福晋的,她可曾醒了?”洛蓝笑着冲他压低声音解释道,心里头却是极为不安,希望她不会迁怒于自己。 “还没有,太医说还需些时辰。” “你便是天契大国的文洛蓝?”慧后细眯着双眼睨着她,正襟危坐,不怒而威。 “正是!” “长得倒是绝色清颜,狐媚性子果然了得,难怪皇儿对你如此痴迷!” “母后!”见慧后出言尖酸,未尔莱忍不住出口堵拦道,生怕洛蓝受了委屈。 洛蓝自是暗叫不妙,想必慧后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她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她却能如此尖酸刻薄,洛蓝立刻想到了云太妃,是不是所有的太后太妃均是如此难缠,早知如此,还不如老实在屋子里呆着,这下枉做了好人! “……”洛蓝噤声不语,低头听着,一是免得挑起慧后更大的火气,二是怕未尔莱夹于其间难做。 “怎么?这就心疼了?堂堂一国皇太子竟然如此儿女情长,甚至不顾国政,讲出去还不叫臣子庶民笑话了去!”慧后忽然字杏木雕花椅上站起,眉黛紧拧,犀利的目光犹如锋利的锐剑一般直指未尔莱,“若不是她,这大宇的皇位必为你首选!自古红颜为祸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也不懂么!” “母后,休要气坏了身子骨,您消消气儿!”上官小姐乖巧的上前安抚道。 “母后,儿臣早就跟您表明心意,儿臣本志不在此,且况大哥的政绩在我之上,若是即位必定是百姓之福,另外,曾经儿臣与六哥同往天契,路遇贼人行刺,也多亏了洛蓝相助才保得一命,所以,希望母后日后能对她善言良语相待!” 未尔莱神情专注,尤其的认真,眸子凌厉如刃,洛蓝此时看着如此的他也很是不习惯,只觉得忽然之间好生陌生。还记得当时在天契深情无奈的他,尔后在六皇子府受伤复杂的他,平日冷静内敛的他…… 一个个影子重叠在一起,纷乱呈杂,未尔莱,你何故如此执著,却是不知这般明显袒护着她反倒也不是件好事,抬眼间却见上官小姐也正在看她,眸光紧敛,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竟敢如此和母后讲话!”许是慧后没有见过敢如此这样和她讲话的未尔莱,面色先是一惊,接着变得铁青,紧扣一指颤抖着指向未尔莱,薄唇因气愤微微发抖,恨恨的瞪着他们一眼甩袖离开,四五个丫头连忙慌张的踩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洛蓝惶惶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手足无措,顿时心底暗暗苦笑,想不到来会引起这么不愉快的事情,都怪自己来之前未曾想得周全,慧后对她如此排斥恐怕除了相信府里的谣言,更多的还是介意未尔莱为她舍弃了皇位。 她的一片好心终究是成了他人眼中的笑话么?也罢!这些个心思旁人如何去猜得。 第三十三章 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慧后之后的不快像一颗偌大的石头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憋屈着分外难受,索性让青苏格寻来藤绷定下了性子绣起图案来,也好打发了些时间去,忽然想起原在天契绣的那面快完成空谷幽兰图,方绣了大半便从此撂下了,心中更是伤感不少。 也不知道未尔莱打的什么主意,自她进来后就很少过来,即使是过来也只是左顾而言它,问些生活上的琐碎零碎之事,不过听下面的小丫头讲是未尔莱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大皇子府。其他屋子里的除了上官小姐,其他福晋更是不愿意踏进这小院子半分,怕有七分是惧怕于她是不祥之人的传闻,生怕惹得一身的不是,如此一来倒也乐得清闲,且况这些日子的吃喝用度可都是按着主子来的,聪明的奴才丫头自然不敢给她脸色瞧。 晚膳过后,怕是要下雨了,昏暗的天空铅云低垂,屋子闷热得透不气儿来,洛蓝索性起了身带着青苏格出去逛逛。 偌大的园子还真不敢乱逛,否则一不小心能把生生给绕了进去,幸好青苏格识得路,也不敢跑远。 说实话,天宇虽为一介小国,但只消看这八皇子府邸,再去看六皇子那儿就根本不够瞧了,由此也能看出皇帝对这八皇子是如何的喜爱,琉璃瓦楞、紫金大门、落水流廊……这些已足足赶上天契皇宫的造价了。 怕只怕六皇子的如意算盘终究要落空了,虽说未尔莱自己不去争取,也难说慧后和皇帝爱子心切硬是将皇位塞给他,更何况他本身便是一肚子的才能贤德! 正思忖间,只听得阵阵男女低沉的交谈言语声儿,鬼鬼祟祟,夜幕下垂,更显得可疑万分,抬头望去,却因光线太暗看不到脸面,难不成是哪个屋子里的丫头奴才私会?可听这声音却是如此的熟悉! 好奇心使然,洛蓝按住青苏格的手作了个噤声姿势,伏着身侧到一旁的影子间,屏住呼吸,青苏格灵透的明白过来,也跟着压低了身,悄悄的藏在后面。 “我说过让你不要动文洛蓝的!”一熟悉的男声清空的响起,虽然很是压抑,但还是可以听见他们讲的是什么。 “怎么?心疼了么?” “说什么傻话!老八那么在乎她,她对于我们还有用!” 洛蓝仔细的想着这些声音,忽然心底一阵悸动的惶惶不安,居然是朗驽和上官小姐! 怎么会? 不可能! 他们怎么会扯上关系?若不是这样,朗驽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和敏歌度自成一派,故而在六皇子府邸出入自如,这说得过去,可是,他和未尔莱可是对立方,若是没有人相助怎会躲过未尔莱的耳目!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当我这么好欺骗?她现在人已经在八皇子府,你以为她还能为你做什么?”清冽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继续道,“就怕是你们被人家利用了还在得意不已!” “你说什么!少自做聪明!你只要记得不许再碰她一毫!否则只怕六哥定饶不了你,到时我想保你也保不住!”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可别望了,那场大火可是你派人放的!现在放眼整个府除了我可是人人避她如蛇蝎!” “若不是你下药害鹃紫嫂子小产,慧后怎会到这儿来?如此一来只怕皇阿玛也定然知晓了,不追究还好,若是追究下来看你怎么应付!” 洛蓝终于忍不住的瘫软下来,咝着舌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原来祠堂走水和鹃紫福晋小产都不是巧合,是他们的杰作!一股恐惧扑面而来,腿脚无力。 “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气不过!先是你八哥为了她鬼迷了心窍,接着又是你!我和她有着相似的容颜,凭什么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当初若不是因为她,我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来大宇,都是因为她……我恨她……”语音越说越低,最后变成了怨恨的低诉声,伴着嘤嘤哭泣声,好不凄凉。 “声音低点…小心让人听了去…”朗驽谨慎的轻捂住她的唇道,生怕她一时激动惹来府里的奴才。 “你果真爱上她了?那我呢?” “……” 洛蓝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心跳莫名加速,耳边一阵轰鸣,原来上官小姐竟然和朗驽有私情!此刻的上官小姐已然失去了理智,眼里只有对她的恨,原来以前的温柔亲和只是个伪装! 虽然她千方百计的想去害她,可是,怨不得她,洛蓝自知是自己先对不起她,说来,上官小姐又何尝不是可怜之人?是她破坏了她的幸福,作为上官朝司的掌上明珠,若不是代她出嫁,只怕如今早觅得郎君,万千宠爱于一身。 “我呢?我要摆在哪里?”沉重低抑的哭诉声,紧接着,她扑着抱住他,吻上他的唇,片刻,朗驽也抱住她,相拥相吻,唇舌缠绵…… 洛蓝只觉背脊僵硬,目光空洞的转过眸子,虽天气闷热,却浑身冰凉。 静静的只听到一声沉重而空洞的叹息声,凄凉无比,“雪儿,此生你我错过,是不蒙上天眷顾,竟如此擦肩而过,你们容貌如此相像,不…不对…她比你多了几分倔强和清新,我早已分不清是你是她…我开始越渐的明白,为何老八自天契回来一直对她恋恋不忘……” “不…不…不会的……”上官小姐终于忍不住的轻声呜咽出声,看不见她的神情,忽然,她猛的伸手一把推开朗驽,带着愤懑的哭腔道,“这辈子我不会原谅她的…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我会让你回心转意!”语毕,掩面自另一面跑了去。 洛蓝和青苏格僵直着身子丝毫不敢动弹,只见朗驽默默的站着,不动声色,清冷的身影显得格外寂潦,她忽然觉得他很是可怜,她不明白他如此挣扎究竟是为什么?或许,他对她的执著只是因是上官小姐而已,或许也只是因了不甘和挣脱而已。 第三十四章 寻衅 洛蓝在八皇子府里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凡事低调,更是告诫下面的丫头奴才能忍让的还是忍让了去,那晚之后,只怕上官小姐已然对她恨之入骨了,碍于未尔莱的极至宠爱而束手无策、不敢发作而已,万一她这边稍稍出了点差错,约莫着她咬准了定不会撒手。 不知道是因了国界不一样还是日子难熬,竟觉得这个夏天万分漫长,心绪总是难安,幸亏有青苏格陪伴解闷。 无意间听闻下面的奴才们讲是大皇子终于醒了,只是目前行为不便,七八位太医联合会诊,均是摇头,卯着胆子说是痊愈恐怕不太容易,照一般太医均是报喜不报忧的来讲,大皇子鲁巴达大半是残了,这下最开心的是敏歌度了,不废丝毫气力除了个对手,而未尔莱又和他有君子协定,他这皇子坐得可算是稳妥了。 反正不管谁坐上皇位与她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更何况如今的皇子龙体安康,这袭位之事言之尚早,只当冷眼看这些便可以了。 本当日子能过便算,可上官小姐终于寻上门来了,早知她这口气肯定是咽不下去,洛蓝正捧着藤绷一针一线绣着花样,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冲了进来,面色煞青,怒气冲冲的样子,青苏格见状忙上前阻拦,只听得脆生生“啪”的一声,青苏格哽着嗓子呜咽了声硬是摔到了一旁桌脚边。 洛蓝虽心中有几分忌惮,但仍然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上的藤绷,原本淡然的脸色便得勃然愤恨,只见一抹淡粉色的身影悠悠的进了屋子,睨着眼转着屋子里一圈,面色淡然的坐到了首位。 “大福晋这是什么个意思?”洛蓝伸手扶起青苏格,看到她脸上火灼般的五个手指印,心头的火气瞬时不打一处来!面前的上官小姐早不是那个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上官小姐了,而是这个八皇子府被名利、爱情、嫉妒、复仇…蒙蔽了双眼的大福晋。 “既然你不会管教奴才,那么我来替你管教!”上官小姐冷冷道,一抹妖冶的笑浅勾唇角,“前几日我屋子里丢了件琉璃玛瑙链子,本不是件值钱的玩意,只是是我娘家那边带过来的陪嫁之物,留着做个念想,寻了几日找不到也就算了,却不想今儿个早上,跟青苏格同屋子的若离无意间发现她的枕头下竟藏着我的琉璃玛瑙链子!” “姑娘…不是我…我没有拿…姑娘…不是我…”闻言,青苏格瞬间吓得急红了双眼,泪珠子直往下掉,双手死死的抓住洛蓝的双臂苦苦哭求着。 若是按府里的规矩,奴才行窃,不管物件大小均是以乱棍打死。 这明摆着诬陷,无中生有,青苏格不是笨蛋,既然偷了物件又怎么会仅仅是藏匿在自己的枕头之下?这不是自寻死路!更何况当日在敏歌度府里,敏歌度曾一再赏她珍玩,她均是交于青苏格保管,青苏格既然没有对那些珍贵的玩意上心,又怎么会大费周章的去偷她屋子里那不值钱的东西! 可笑至极! 她是当周边的人全是一群白目的笨蛋么! 洛蓝心里苦笑着沉住气儿扶起青苏格,按住她的手背,示意她切莫惊慌,凡事还有她来作主! “这些可是您的一面之词而已,我也可以说是编派捏造!”洛蓝边言语边把青苏格拉至身后,字字铿锵有力道,“青苏格是我的丫头,凡事我担着,大福晋只管来找我便是,不必拿这些丫头奴才来撒气!” 许是戳到了她的脊梁骨,上官小姐霎时横眉怒目,踉跄着步子退后几尺,颤抖着一手直指洛蓝,声气俱厉道,“文洛蓝!你好样的!别仗着八皇子宠爱你就得寸进尺,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八皇子府里的女主子可是我,既然当日你选择让我代嫁,今日就不能后悔!” “洛蓝从未后悔!大福晋以为我想待在这里么?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想必也知道我可是被掳到大宇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只希望福晋不要把这气儿撒在丫头奴才的身上!” 闻言,上官小姐眼中的怒气消去了几分,淡掩神色,挥了挥手屏退了跟来的众人,神神秘秘道,“你当真如此希望回天契?” “我想这没有必要隐瞒你!我和六皇子早已达成君子协定,若是事成之后,他定要送我回大宇!” “哼…你以为他会遵守约定吗?他不是也答应朗驽说事成之后将你送与他么?更何况如今皇帝龙体祥和,等他成功那时只怕姑娘早已人老珠黄!” “那照福晋的意思呢?洛蓝气力薄弱,一介女流,别说是大宇,只怕能出个这八皇子府也难如登天!”洛蓝心里暗自欢喜,大概猜出了她的几分心思。 “若你真的想回去,我想我或许可以帮衬上几分!”上官小姐望了她一眼观测着她的神色,见无异旋又撇过头继续道,“不过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我明白,你要怎么帮我?” “我会让人帮你们绘制一幅府外直达天契的地图,这期间,青苏格或者你必须要用心谨记府里的地形,八皇子府很大,恐怕这需些时日,等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自会通知你!” 其实这个方法逃脱洛蓝不是没有想过,府里的地形青苏格平日来回伺候要记得也并非难事,只是府外的地形难以识别,更何况当日被掳来的半路蒙上了双眼,且况这院子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下有她相助实在是老天长眼,大家各求所需也不错,只是她不懂,上官小姐如此痛恨她,是因为怕她抢了她这八皇子府嫡福晋的位置,还是因了朗驽! 第三十五章 疏离 一片冷香惟有梦 “虽然你无意帮我, 不过这里还是谢谢你了!”洛蓝微微欠身作揖道,心里阔然开朗,隐隐的期盼缓缓腾起。 上官小姐不理会她,面无表情的径自往外走去,洛蓝对她冷淡的表情不甚在意,见她身影飘离了院子,终于兴奋的大笑了起来,抱住青苏格直打圈,心里所有的负担、怨恨、相思…化成一股喜悦堵满了整个心口。 青苏格也跟高兴,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脚跟没站稳,差点踉跄被甩出去,“自姑娘来大宇,青苏格还没见姑娘如此开心过呢!” “青苏格,你听到没有?说不定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我就可以回天契了!”洛蓝眉角含笑,彩霞满天飞,忽然看见她面上的那抹巴掌印子,心疼不已,伸手触及,滚烫如火。 “姑娘不要担心,其实不疼的!”她体解的安慰道,“只是青苏格自小在六皇子府做事,从来没有哪个主子向姑娘这般心疼奴才的,姑娘从来都是待我如妹妹般,青苏格实在舍不得,姑娘若是走了…青苏格该怎么办!”青苏格伤心的低下头,紧咬下唇,双手使劲的绞纽着帕子。 洛蓝又好气又好笑,弹指点了下她洁白的额头道,“傻丫头,你本来就是我文洛蓝的妹妹,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回天契?那边虽不说男女位份相等,可是女子位份总比大宇要高得多,而且各方面的法制也更加完善周全,想你去了也不会吃什么苦头!” “姑娘真的愿意带着青苏格么?不是在开玩笑?”青苏格显得格外激动,水灵的眸子闪着璀璨灼实的光芒。 “我到时还得靠你给我辨别这府里的路呢!往后可得留意着些,万不可声张了去!”洛蓝朝她做了个抿嘴噤声的手势,青苏格直是晓事儿的连忙点头。 却不想翌日大清早刚用完早膳未尔莱便很反常的来了她这里,洛蓝坐在那里心里直是打鼓,左思右想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昨日她和上官小姐的谈话被他人听了去?外面守了那么些上官小姐的心腹理应不会才对! 可接连三四日对她不理不睬的他怎么忽然大清早来此呢?未尔莱不再是那个曾经在天契天真得没有杂质的大宇八皇子了,因为皇位、权力、政治、利益、爱情…他已经变得成熟内敛,大凡心事不再表现于脸面,深沉得如蓄势待发的豺狼。 “洛蓝,在你眼中大宇当真没有一分你所留恋的么?”嗓音磁动,感觉到他很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洛蓝心里也是一抖,拳手紧握,任指甲深深陷入掌纹之间,难道他真的知道她欲要离开的打算,“八皇子何出此言?” “其实我每天都会在你屋子外徘徊留连,你总是愁容满面,仅仅想远远的望着你,这难道也是奢侈吗?自那日无意偶遇,我便像着了魔一般,我很羡慕天契的皇帝,他何其的有幸…” “试问,牢笼之中的鸟雀如何才能开怀?八皇子实在太看得起我了,洛蓝只是平常的一介女流,不值得八皇子如此眷念,今日,皇子不过看中的是洛蓝的这副皮囊而已,他日容颜老去,更属平庸。”洛蓝虽巧舌如簧,却是属实而言。 他们之间不过是可怜的寥寥几眼而已,根本对对方毫不知晓,更何来的情谊,虽他将她困进于此,她却没有办法去恨他,毕竟除了困禁她,别的他并没有强迫她做过任何的事情,甚至是以礼相待,东主之道尽至极至。 “只怕是我说了你也必不会相信,我一直希望你能爱上大宇的这片土地,我曾经答应过你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一件你不想做的事情,但是,我愿意等!”语气坚决,带着几分的痴傻。 “只怕你等不到那天,难道你不知道如今府里谣传我是不祥之人之说么?且况就连慧后也因我极其恼怒,怕早想除去而大快了!我这脑袋只怕悬在颈上的时日不多了!”洛蓝把玩着腰间的佩玉香包继续道,“再者你难道真想因我而放弃了皇位的争夺?你觉得值得吗?虽然这不是你的心意,但是作为你父皇、满朝权臣和黎民百姓,皇位当属能者居之,方是天下之福!三来,天契不会是笨蛋,只要我一日不归,他们一日定不会放弃,总有一天寻到大宇来,到时,两国交战怕是必然少不了!” “你想的很深,我只是答应六哥不去争夺皇位,可若是父皇硬是要将皇位传继于我,我也便是形势所迫而已,怨不得我,二来,我倒是想看看你们天契所谓的“伉俪情深”究竟是不是真的!”未尔莱凑近深邃的眸子,牢牢的看着她,继续道,“你究竟值不值得让他出兵!他是不是像我这般爱你!” 他这是在赌博! “你的赌注是不是太大了?你将整个大宇全赌上了!”洛蓝不敢置信的瞪向他,“呼”的一声惊怂的从椅子上站起,“你觉得值得么?” “洛蓝,我只是不甘心,我问你,假使我在他之前认识你,那么……”未尔莱缓缓站起身子,朝她走近,墨黑的眸子盈盈期翼,神情凄然, “不要说了……”洛蓝喊着往后连退几步,泪光灵动,害怕他触及她心中的那片柔软,就像老八名煜那样,堵在心口透不过气儿来,这辈子,她注定无法偿还,所以,他们给的她要不起! “也罢……”未尔莱双眸暗淡,努努干涩的唇,哀痛莫名,浑身像丧失了所有的气力一般往外走去,背脊僵直。 洛蓝望着他的背影泪水终于忍不住滚滚而落,她的心终究是太过于软。 许是未尔莱真的伤到心了,据府里的奴才讲,自那日清晨,他竟然四日未曾回府,只是让人回府说是过些天回来,问回来报信儿的人他的去处却也只是不得而知,上官小姐打发人去宫里头及几个皇子府里问均是未果,这倒是头一次,瞬间急煞了众人,府里一时间慌成了一窝。 洛蓝虽然也很是心急,但也没有办法,未尔莱向来沉稳内敛,该不会做如此任性之事才是! 直至第五日,该盼回来的人还没有回来,宫里头却遣人来,说是慧后让大福晋和洛蓝姑娘去聊聊家常。 也不知晓慧后究竟是什么用意,再者从始至终,慧后都是对她恨之入骨,什么聊聊家常,只是对外扯的幌子而已,此次又怕是因了未尔莱离府之事。 目前,也许她会忌惮于最疼爱的儿子对她的百般的宠爱而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恶言相向约莫着是少不了的。 第三十六章 慧后 (上) 日后还指望日子能平平坦坦的,洛蓝左右思量,还是打定了主意,不但要去,而且要对她软柔细语,真正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还能留她一条性命回天契便可! 洛蓝朝青苏格使使眼色给来报信的奴才一些打赏钱,只见他们笑嘻嘻的回去复命。 下午刚过午时,上官小姐那边便差人来催了,颠簸了一个多时辰轿子方停下,眼前琼楼玉宇,气派非凡,几近奢华,这便是慧后娘娘的寝宫?慧后果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洛蓝忍不住的自心里感叹道,就算是永阳宫怕是也不及它。 正发愣间,上官小姐已让奴才们引上了前,洛蓝见状急忙踱着步子跟上前去。 进了屋子,一股百合檀香扑面而来,萦绕不绝,凉意阵阵,正莫名间,抬首却见一旁偌大的铜制冰炉渗出条条细汗,一名年轻女子正趴在慧后腿边笑着讲着什么,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子,眉角飞扬,巧笑倩兮,慧后更是笑眯了眼,离得远听不真切,如果没有猜错,年轻的女子应当是未尔莱同父同母的妹妹十格格,已指婚于朝中第一将军图蒙。 见洛蓝和上官小姐进来,十格格正色的站稳了身子,眼角的笑意依然难减,微微欠着身直道,“皇嫂嫂来了,那新月就先回去了,不过可不要忘了答应过人家的事情哦!” “瞧你这丫头,哀家何时食言过!”慧后宠溺道。 十格格闻言方才放心,转身往外走去,经过她们之时旋又停住了步子,先是不解的望了洛蓝一眼,想是在猜她的身份,看打扮不像是丫头,可是八哥府里何时又添了如此绝色的嫂嫂? 洛蓝见她看自己,抿嘴微微一笑,缓缓简单的打了个千,十格格终于缓过神来,像长不大的孩子一般调皮的朝上官小姐欠身道,“八皇嫂嫂可终于来了,母后念叨好些天了,只是听闻八哥哥的府里头最近事儿多就没好叫你过来!” “怎么我才来了格格就要走了呢?”上官小姐上前熟络的聊道,看样子,她们似乎很熟份,果然有些本事,竟然能把慧后和这个所谓的十格格料理得妥妥当当。 “我来了可有好几个时辰,母后说有话跟你们讲,我就不捣乱了,完了八皇嫂嫂到我那里可好?上次教人家的那错脚针法还没学会呢!” “这有何难,完了我去找你!” “说定了哦!”十格格笑着往外走去,两个丫头紧忙跟了上去。 正怔忪间,不远不近的声音传来,“新月这孩子可对你粘得很呢!都怪哀家和她父皇自幼把她宠坏了,这都快出阁了,还像个孩子一般没大没小!”“格格性格开朗活泼可是我们求都求不来的呢!再者,自家人又何必拘谨。”上官小姐和洛蓝微微作了个福。 下面的两奴才移来两张椅子放至慧后前面不远,“坐吧……” 闻言,二人坐下了身子,上官小姐问道,“前不久听八皇子说您心绞痛可曾瞧好了?” “哎…年岁大了,终归有些毛病,未尔莱那孩子有心,上次让人捎过来的药膳还没有用完了,不过心痛的次数倒是真的少了。” “母后真爱说笑,您这往后的日子可长着呢!这小病小痛啊还是好生的调理便可,心情愉快舒畅,伤痛去得也快些。” 洛蓝只觉如坐针毡,煞是尴尬,虽然有冷炉,可后背脊依然湿透,贴身衣物紧紧粘在身上,分外难过,时间却也像静止了一般,煞是折磨人。 “我倒是不打紧,只是担心未尔莱这孩子,从小他便乖巧懂事,从不让哀家操心,却不想这次竟然留了几字就不见人影!”慧后忽然转头看向洛蓝道,“今天把蓝姑娘叫来,只因听说他离开的那日早晨去过你那?” “是…坐了会子便走了…”连这个她也能知道?洛蓝心里一悸,忽然觉得浑身寒毛直竖,原来自己竟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下生活,慧后对这个儿子的关怀和溺爱真可谓到了极至。 “哦?那他可有曾讲去哪里?” “没有,若是八皇子有讲,洛蓝早该告与大福晋了,免得大家担心着急了。”虽不知道她究竟想问什么,洛蓝仍然不卑不堪憋足了气儿答道,尽量保持镇静。 “未尔莱对蓝姑娘处处爱护,甚至不惜顶撞哀家,竟没有告知你去向?他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不瞒你讲,日后也说不准就是储君,身份更是格外珍贵,若是在外面伤到分毫,可是国民之不幸,蓝姑娘必须要认识到严重性,若是知晓万不可有何隐瞒!”语气尖锐,斩钉截铁,似乎是认准了洛蓝知道老八的去向却不肯讲。 洛蓝见她那架势,虽然语气温和,目光极是锐利,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了一般,“的确是没有,那日跟着伺候的奴才都可以作凭。” “姑娘不知便罢,只是老八府里最近的事儿比较多,必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怪,明日哀家替你们找个萨满法师去去邪,免得邪气进犯了他人!” 话毕不忘睨了她一眼,想是八皇子府里的谣言也早已进了她的耳里,难为她还拿来说事,洛蓝只觉得后脑勺的一根神经狠狠的抽着疼。 “让母后操心了!”上官小姐温和的回道,“好在鹃紫身体这几日好生调理差不多了,只是心绪上不太平……” 第三十七章 慧后 (下) 上官小姐话还没有讲完便生生的让慧后狠狠的瞪了一眼,剩下的话硬是给吞了回去,胆怯的低下了头,顿时一片寂静,气氛万分压抑,洛蓝心里却想笑出声来,上官小姐好不晓事,慧后明摆着是想借谣言给她难堪,暗下说她是邪妖之人,却被上官小姐糊涂的帮忙解了围,要不说慧后的脸色怎会那么难看。 既然话已然至此,慧后脸色一板,正色的牢牢盯住洛蓝,气势逼人,“自古说是红颜多祸水,老八甚至不惜拿皇位来跟老六换得你,就连天契的皇帝甚至不惜拿戍嫩城池来换得你,可这孩子偏生的死心眼,哀家和他父皇曾多次劝他…除了美貌,哀家实在看不出你究竟在何处还有过人之处,还是你背地里更是有一番勾人的狐媚手段?自你到府里便诸多灾事,别怪哀家话不好听,哀家希望你最好老实在府里待着,旁的什么想法自当乖乖给我放肚子里烂掉!” 虽没有扯破了面皮,但慧后语意越渐的尖酸刻薄,露骨的难听,洛蓝因早作了心理准备,自当一耳进一耳出了,心思倒是没有当放在这里,只是很是不解,慧后出身矜贵娇贵,竟也能讲处如此不堪入耳的话!上官小姐却面有几分尴尬,红着脸扭开了头去。 洛蓝来时便打定了主意,若想平顺低调的过日子,这口气就是得好好的吞下,且况若真的反驳了去,可能就真的没完没了了,只当是息事宁人,就这些只言片语想伤到她文洛蓝,只怕是还不够格! 上官小姐一出慧后的寝宫便让奴才带去了十格格的宫里,洛蓝便先回八皇子府去,虽来时也好好记得路线,这会子左拐右拐却又混乱了,幸好是坐在轿子里不需要自己来辨别路线。 正要出宫门之时,远远的便见朗驽和敏歌度也正要出宫,面色沉着严肃,二人正侧首交谈着什么,理当不曾发现这边的轿子,洛蓝心头一慌,惴惴不安,忙放下透风的帘子,整个轿子被遮得严严实实,昏暗了一片。 却觉得过了好漫长的时间,心头方略微踏实,却不想轿子微微停下,还未落地停稳,一双大手便快速的扯开了帘子,朗驽凛然而俊气的脸孔出现在几尺外,满满的惊喜和热腾。 “朗驽!”敏歌度自后面急急的喊道,“不可!” 洛蓝渐渐升起的心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心神剧颤,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牙根微微的打颤,讲不出一个字来,只得撇过头去。 从来都是觉得他可恨,可是更可悲,羞愤、痛恨、怜悯、陌生感……一种复杂的情绪萦绕不去,憋闷着喉咙口想恶吐。 “我认得老八家的轿子,猜就是你,听说你在老八府里…不好…”略微迟疑而担心的光泽自他眼中闪过。 “我文洛蓝过的好不好就不劳九皇子操心了,还望九皇子不要挡着道,我们赶时间!”洛蓝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狠狠的说道。 撇过头去恰巧看到赶过来的敏歌度,定定的望着她一眼,眸光一闪,强拉着朗驽紧张而严肃道,“快撒手,小心让人瞧了去,这节骨眼了别再惹事!” 朗驽满腔的热情似乎被洛蓝一罐子冷水熄得精光,竟毫不动弹,置若罔闻,眼里全是她。 而抬轿的奴才却不知所措,见气氛剑拔弩张更是不敢吱声。 “当真要如此陌生?我们可是一夜……” “到了大宇当然要适应大宇开放的民风,既然夫婿都可以易人…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洛蓝咬着牙嘲讽的勾起嘴角打断他的话,略带几分邪媚的灵动眸子故意瞄向后面僵直了身子的敏歌度,心中却是极尽的悲凉。 “可是,我爱你呀…有谁能如我这般爱你…”朗驽见她如此贬低自己,忍不住的怒吼道,狂怒的眼眸布满血丝。 洛蓝心底只是一凉,她没有必要也没有办法为他孤独的爱付出任何的代价,“我不稀罕!” 晴空万里,蝉鸣鸟啼,气氛却是瞬间凝结。 洛蓝转过头朝后面的敏歌度冷笑道,“六皇子若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劳烦您好生看管好您的‘好兄弟’!”说完,娥眉微挑,坐端了身子朗声道,“起轿吧!” 话音方落,轿子微颤的起离了地,朗驽被敏歌度拉着退后几步,只见他眼神呆滞,牙关紧咬,极力的隐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帘落,泪坠,心刀割剐般的痛…… 两日后未尔莱回府,未曾讲去了哪里,精神倒是很好,他人见他并未有什么异变,便也知趣的不再去问,日子照常过着,只是洛蓝那间屋子门可罗雀,瞬间冷清了下来。 未尔莱自回来之后不曾再往她那走过,上官小姐见是如此,与洛蓝的计划也不再那么热心了,偌大的院子仿佛成了一个圈禁鸟雀的牢笼,只是照常的锦衣玉食,日子越渐的平淡惬意,心头的牵挂和念想却像决堤的浪涛般,卷起千层浪。 熬过了漫长而炎热的夏日,几场细雨下来,倒是凉意阵阵,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也不再重要,默默的期盼着未尔莱能认识到她的存在,大发慈悲放她回去,像温水一样的日子让一切看似很是渺茫。 一日睡至中夜,骨子里透着股凉意,仅仅一条薄被,冷得实在不行,头脑昏昏沉沉,索性裹紧被子取暖。 迷糊间只听到外头一阵清澈的脚步声,在静谧的深夜只觉空旷,亦真亦幻,忽然,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脚步声瞬间停住,洛蓝背脊直是发毛,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缓缓眯开眼,只见清冷的月光下却是青苏格单薄的身影。 “死丫头!大半夜的跑来干么!吓死我了!”洛蓝紧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拉高被子坐起,四肢仍然冰冷无比。 青苏格见她醒了忙上前打起火折子点灯,屋子瞬间光亮,只见青苏格满脸的喜气,兴冲冲的跑到洛蓝面前,“姑娘,大好事,终于让您等到了!” 闻言,洛蓝心“咯噔”一声仿佛停止了跳动,两耳直是嗡嗡作响,双手紧张而颤抖的紧紧抓住青苏格的手臂,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周全,“你…是说…你是…说…” 第三十八章 逃离 形影空酬酢(上) “没错,姑娘,刚刚宫里来人说是天契忽然发兵,三万精兵像锐矛一般直指大宇,来势汹汹。就连跟奴婢住一起的几个丫头全去前厅伺候了,听说是皇上和慧后可能一会子连夜来八皇子府邸,劝八皇子主动向天契交出您,一来换得戍嫩那块肥肉,二来消去这场战事……” 名允…名允来了…真的吗…名允… 是在做梦吗? 日思夜念的名允离她越来越近了…… 一直期盼的那一天终于要来临了,名允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得知她被掳到了大宇?心里一痛,眼泪终于忍不住的直掉,可是若是未尔莱妥协,主动将她交出,那么名允势必要遵守诺言,将戍嫩城池双手奉上;若是未尔莱不妥协,宁愿拼死一战也不愿将她交出,那么,两国交战势在必行,以天契的兵力,大宇根本就是自取灭亡,更何况此刻的名允怕是已愤怒到了极点,怕真的打起来,即使是她也拦不住了!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她所乐见的,所有的问题陷于两难! “可知道八皇子怎么表态的?”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看未尔莱究竟怎么想的!没想到在这府里最不起眼的她此刻关乎到大宇朝都的存亡!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八皇子向来冷静沉着,想是能分辨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应当不会做傻事才是!”青苏格笑靥如花,脸面绯红。 “那么…可曾听他们讲天契的军队到哪里了?”洛蓝顾不得凉意,咝着牙便下了床,脚在床下慌忙的胡乱搜索,硬是寻不到鞋在哪边。 “听说快到龙江了,来势凶狠,据说天契的皇帝亲自带兵,连夜拔营直奔大宇!”青苏格见状忙上前为她套好鞋子,又见她只穿着简单的衣物,自床边的小杌子上拿起厚实的衣物给她穿上,“要我说啊,姑娘就该好生的睡着,反正这事儿也急不来……” 龙江…那就是已穿过戍嫩边缘,按正常行军之速,到达大宇还需近两日,若是以他们现在的速度保守估计约莫着一日余便可到达了! 时间很是紧迫! 不行!得想个两全齐美的方法! 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心上一计!也许早前作的准备可以实行了! “青苏格,你刚刚是不是所有的丫头奴才都去前厅伺候去了?” “是的,就奴婢来的路上都没见几个人影,姑娘忽然问这个做什么?”青苏格不解的问道。 洛蓝置若罔闻,定神望着她,满眼希冀,急急的继续问道“那这府里的路线你可曾记清楚了?晚上还能辨得路线?” “都来这么久了,理当问题不大,”青苏格忽然像是觉悟了一般,瞪圆了双眼惊恐的大呼道,“难不成姑娘是想……” 洛蓝迅速的堵住她的嘴,抬眼望了下四周,见无异才缓缓吐个口气,道,“想死啊你…轻点儿声…如今只有这办法才能两全其美!” “姑娘……青苏格有点怕……” “那你留下?相信你以后若是在八皇子府做事定比在六皇子府好了去了!”毕竟大宇是她长大的故乡,若是强求她与她通往天契似乎有些残忍。 “不要!青苏格要跟着姑娘…青苏格不怕了…”青苏格紧张的抓住她的衣袖急急的保证道。 “真的?真的舍得离开大宇?” “姑娘,你就带青苏格一起走吧!” “好吧,赶紧简单收拾些东西,时间紧迫,我们趁这会子府里乱马上走!” 话毕,两人双双去收拾些东西。 等她们好不容易避过来来往往的丫头奴才,终于出了大门,心里直是惴惴不安,只见府外一片明亮通透,台阶下停摆着三台软轿,石狮旁七八匹上好的骏马“呼哧”的碎踩着蹄子。 “青苏格,你可会驾马?”若是单凭她们的脚程怕是很难他们发现之前逃离到安全之处。 “还是前几年六皇子亲征之时随征骑过,现在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两人偷偷伏着身子跑到马群间,马或许是见到生人受了些惊吓,微乱惊恐的嘶叫起来,幸好外头没派奴才守着。 两人迅速的驾马而去,越是偏离八皇子府邸越是一片昏暗,大街上空洞的马蹄声显得格外的入耳,路程绕绕弯弯,本来两人便不太熟悉地形,这下更是犯起了迷糊,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当前只得凭感觉一路往南而行,先逃离大宇再说,待天亮之后再寻人问方向。 洛蓝心里一阵激荡,兴奋得牙关直是打颤,又因对驾驭不是很熟练,手紧紧的抓住缰绳丝毫不敢放松,任耳边的夜风呼啸而过,心里默默着算计着若是顺利的话不出两日便能逃出大宇城池了!就怕八皇子府里发现的及时已经关了城禁,如此一来就更是糟糕,更何况她们怕是已经多走了很多的冤枉路。 第三日凌晨天方开亮,两人已越发的接近城门,一切依旧如常,连赶了一日多的路,洛蓝和青苏格却早已筋疲力尽,饿得前胸贴后背。 洛蓝看了看青苏格疲惫的脸颊一阵心疼,这是怕是得跟着她遭罪了,青苏格见洛蓝望着自己勉强的打起精神冲她挤出一抹笑意。 “我们休息下吧,顺便吃点东西,否则出了城就怕寻不到吃的了!”洛蓝放慢了速度朝她说道。“姑娘,我没事的,不要管我的!”青苏格紧紧的跟上急急的说道,声音直是打颤。 “傻丫头,不急于这一时,让马先休息会子,我们正好吃饱了才有气力赶路!” 第三十九章 逃离 形影空酬酢(中) 出城之后遍眼的便是一片荒芜,因担心后面的人追上丝毫不敢放松,如今只能勉强碰碰运气,希望这一路能找到名允的军队,越往南走心里却越是没底,一眼下去毫无人烟,到处是荒石赤壁,马匹赶了几日的路早累得不行,行走更是分外艰难。 洛蓝心里直直的惴惴不安,万一她们与名允的军队错开来,那么到了大宇找不到她的人势必会一怒之下夺下大宇城池!若是这样就违背了她的本意了! 正思忖间,青苏格忽然自身后大叫起来,声嘶竭力,“姑娘,姑娘……不好了…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洛蓝心头一抖,颤抖着身子往后望去,青苏格惊慌失措的挥舞着手往后指,仿佛疯掉了一般! “闭嘴!”洛蓝大吼一声,怒目圆瞪,青苏格受惊吓的乖乖的闭上了嘴,狠狠的抽了下马鞭赶了上来。 强作镇定间只觉得地皮颤颤,侧耳听去,隆隆声响越逼越近,转眼见便是马鸣人叱,喧哗声在整个山谷间回荡。 “青苏格,赶紧走,这个给你!有多远走多远!”洛蓝慌忙间自腰间将日夜佩带的金牌塞给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若是遇到天契军队把这个交上去,让他们即刻休兵,明不明白!” “姑娘,你想做什么?那你怎么办!”青苏格死死的拉住她的衣袖,眼泪直坠,“姑娘,青苏格要跟你在一起!” “你还听不听我的!事关重大!记得我的话,快走!”洛蓝立刻板起脸呵斥道,紧急回眸望了一眼后面,咬咬牙抓起马鞭使处吃奶的劲儿在她的马屁股上狠狠的挥了一鞭,只见马撂蹄嘶叫了一声直直往前方冲去。 “姑娘……”青苏格带着浓浓的哭腔越来越远。 见青苏格走远了,洛蓝策鞭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连奔了十来里,因毕竟驾驭之术有限,后面的兵马越逼越近,层层灰石扬起,缭绕一片,洛蓝屏住呼吸,只觉得拽着缰绳的手已毫无了知觉,拼了命的死死的鞭打着马匹往前赶。 正当后面乌压压的一片军队紧紧相隔两里之远时,一匹黑亮骏马忽然象出弩的箭一般不知从何处斜着冲了出来,往她这个方向直直相逼,洛蓝不敢回头看,一个劲的挥舞的马鞭,心快提到嗓子口。 忽然,马身微微的一沉,她的腰间被人紧紧搂住,“下去!下去……”洛蓝害怕的大声叫道,就如困兽一般使劲挣扎。 “不要动,若想活着逃出去就听我的!”绝对占主导地位的怒吼声。 朗驽?竟然是朗驽! 他怎么会来的!为了抓她回去? “你来作什么?” “八皇子府知道你逃走之后早乱作了一团,慧后下令即使是架回你的尸首也一定要把你抓回去!我怕下南的兵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朗驽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一手挥策着马鞭。 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慧后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生怕洛蓝寻得名允的军队,届时她手上可就一张自我保护的王牌也没有了! 洛蓝嘴角勾起冷冷的苦笑,“九皇子这也是奉命而来的么?这下可是立了大功了!” 只听得朗驽一阵低沉的闷哼声,很是不屑的样子。 忽然眼前峰回路转,耳边滚滚河流奔腾的声响充溢耳边,震耳欲聋,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绕过一座十来米高的大石峰,一条偌大的大江出现在眼前,混浊污黄的江水奔腾而泄,浩浩荡荡,或许是到了江边,沿江而行,不再是刚刚的坎坷之路,马竟然撒欢的越跑越快,颠簸着胃里直泛酸水。 难道这就是环绕戍嫩和大宇的龙江?那么,是不是名允的军队就在附近?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 顿时洛蓝热血沸腾,希冀的睁着双眼四处搜索。 恍惚间不知是不是因为江水声太大,后面的马蹄声竟越来越低,最后小了声去。 足足奔腾了一日,马也累坏了终于跑不动停了下来,后面追赶的人怕是早被甩得远远的了,洛蓝浑身上下已麻掉了,丝毫动弹不得,正发愣间,后面的人忽然沉沉的坠了下去,“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洛蓝吓的连忙下了马,只见朗驽沉沉的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纹丝不动,昏暗的暮色仍然能瞧得出他的脸异常的煞白,她赶紧上前扶起他,忽然发现扶着他后背的手一片濡湿黏糊,伸出手来看却是猩红的一片,再伸手去摸,却能明显摸出箭头已深深插进了肉里,箭羽被他生生的折断了! “朗驽!你醒醒!你给我醒醒!”洛蓝哭着狠狠的拍打着他的脸面,急红了双眼,手上的血迹污蚀了他的脸面,“你听到没有!你还没有把我抓回去立功呢!” 终于,朗驽缓缓的睁开双眼,虚弱的半眯着,大口的困难的吸着气儿,看着洛蓝竟扯唇扬起一抹笑意。 “你是傻瓜么!受伤了为什么还要逞强……” 她正要说什么之时,忽然朗驽猛咳了起来,一大口殷红的血水自嘴角汩汩而出,喷红了她的衣襟,眼睛牢牢的看向洛蓝,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洛蓝凑上耳朵到他的唇边,“你想说什么?” “终于看到…你的…眼里只有…我了…来对了……”艰难的说完一句,朗驽却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大口的呼吸着,象脱离水的鱼一般。 “朗驽,你不许死,听到没有!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即使要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上!”洛蓝歇士底里的大喊着,心里混乱成一片,手脚颤抖,惊恐的纠住他的衣襟。 “你在…为我…担心……” “我告诉你,死哪有那么容易!” 第四十章 逃离 形影空酬酢(下) 朗驽伸出一只手,颤巍巍的摸她的脸,洛蓝一把抓住,静静的守着他,泪水直流,不知是不是幻觉,竟有那么瞬间觉得他的脸上绽放着满足的笑意。 这支箭究竟是谁射的?慧后的人?慧后想要的仅仅是她,为何还要了朗驽的命!朗驽怎么说也是皇子,她怎么敢!真的为了她亲生的儿子疯了不成!要么就是大皇子鲁巴达的人?可是如今他怕是还卧床不起呢,又怎么这么周密的布下计划!八皇子未尔莱就更不可能了,他向来重情重义,决不会这么做! 天色渐暗,凉风四起,所有的倦意一袭而空,她握住的手冰凉无比,毫无温度,推推朗驽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动静,心头一惊,颤着手伸至他的鼻间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 泪水无声的划过脸颊…… 洛蓝静静的守着他一夜,心里没有像这般宁静过,所有对他的恨、怨、愁统统随风而逝,化作了空,是不是从此他们俩清了? 翌日清早,洛蓝动身去寻名允的军队和青苏格,吹了一夜的冷风,脑中一片晕疼,像搅和着一团稀泥,心里迷茫一片,像没头的苍蝇般,僵着头皮围着龙江这一片足足又转了一个日头,连着数日的折腾,出来之时买的干粮全放在青苏格那里,几日来粒米未进,饿得两眼发花,人早已经筋疲力尽,心神俱伤,长途跋涉,浑身像是散了架子一般,仅撑着的最后的一丝气力也快要消耗殆尽,眼前的一片越渐的模糊起来…… 疼…… 唯一的意识就是感觉到全身像被千军万马奔腾过一样,散了架子似的…… 耳边轰轰,“你们听着,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寡人要你们所有人的项上人头!”一声熟悉的冷冽自耳边想起,凌厉如剑。 紧接着,下面是齐刷刷的跪倒之声,所有的人惊悚得不敢言语。 洛蓝心里一阵欢喜,微微抽搐,只是眼皮极其沉重,硬是睁不开半分,最终挣扎完最后一丝意识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大脑昏沉,只觉有人在不停的往嘴里倒苦药,满嘴的苦涩胃儿直达胃里,洛蓝缓缓的睁开双眼,却见名允正端着汤碗,手持汤匙,正在吹着气,看到她醒了僵住了所有的动作,眸子里闪着激动和惊喜。 面前的男人满是憔悴,坚毅消瘦的下巴长满了青渣,眼里全是她,只有她…… 这是她的名允么?是么? 洛蓝茫然失神,有些懵懂、迷糊,更有些担忧害怕,怕这只是幻想,怕又只是梦境,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沿着眼角打湿了枕头。 一旁的丫头晓事儿的连忙接过名允手上的东西,悄悄退到外头。 名允紧紧的抱住她,灼热的唇沿着她的眼角直至她的唇,吻去她的泪痕。 “蓝儿…蓝儿…我的蓝儿……”多日的思念让他情难自禁的呜咽出声。 洛蓝贪婪的摸上他那在梦中徘徊千回温热的脸庞,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鼻,一样的嘴……真实的感觉让她心里堵满甜蜜,深陷在他黝黑深邃的眼眸。 忽然,洛蓝看向周围,望眼下去是金黄色的帐幔和简单的装饰,心里一惊,忙忍着疼痛挣扎着起身,“大宇…你把大宇怎么样了…” “快躺下!小心伤!”名允皱眉忙按下她,“这笔帐必然要跟他们好好算!” 听他这么讲洛蓝总算按下了几分心思,这么说名允还没有去过大宇,幸好! “饿不饿?我让他们熬了莲子桂花粥!”还未等洛蓝开口名允便打发了人下去端粥。 一会子的功夫,帘子微微掀起,光亮打了进来,一张熟悉而久违的清澈脸孔出现在面前,见到洛蓝正望着自己,又哭又笑的,小跑到洛蓝面前,见名允在也不好太放肆,端着粥碗静静的站到一旁。 “春儿,伺候你主子用点粥!”名允笑着吩咐道,总算这丫头还知道点分寸。 “是……”春儿上前,跪到床榻下的小羊毛垫上,吸着鼻子心疼道,“主子,你看,怎么就瘦成这样呢!” “知道你舍不得,这不是回来了么!以后再把我养肥就是了!来,不哭了!”洛蓝笑着安慰道,估计这阵子这丫头也焦心死了,泪更是没少掉。 “主子就知道拿人家打趣!”春儿顿时红了脸,舀着粥吹散了热气送至她的唇边。 粥快用尽的时候,洛蓝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忙抓着名允的袖口问道,“可有一女子持一金牌来营地?” “没有呀,什么女子?怎么了?”名允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当时在大宇多亏了她悉心照顾,你赶紧派人去寻,名唤‘青苏格’,应该不会走太远。” “好的,你别急,”语毕,便回头吩咐小伍子下去张罗。 洛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帮衬着大宇,理应上她应该痛恨他们才对,可是,深深的追究下去,除了已死的朗驽,他们其实并没有给她实质的伤害,那抹恨意无论如何无法自心底腾然而起。 再者,对于名允而言,或许是为了挚爱而发兵平怒,理所当然,可是对于其他的小国而言,天契只不过是借题发挥,依仗自己国力强厚、兵强马壮欺负小国,妄图称雄霸土,必然会引得人心惶惶。 可是,很显然,名允已对大宇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这么久也从未提过要拔营回朝,怕是就是在等有力时机出兵,她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去开这个口。 “主子这又是出神在想什么呢!”春儿笑着进了大帐,“这是刚做的奶茶,来喝点暖暖身子。” “对了,春儿,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呀?”洛蓝清了清思绪闲话家常道,幸好巧巧的遇到了他们了,要不然这条小命怕是早丢了! “一提到奴婢就觉得难受,五天前,爷亲自率军直逼大宇城下,要他们交人,大宇皇帝说你已于不久前逃出,一开始我们都不相信,只是最后大宇八皇子出来以命起誓,然后爷让傅离将军守在城下,自己亲自带人漫无目的寻你,奴婢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爷就像疯了一样不吃不喝,到处找寻,一路上都是石子路,骑马太慢,爷就下马找,小伍子昨儿个还说爷脚上的泡磨破都起脓了……” 第四十一章 团聚 人生自是有情痴(上)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洛蓝急急打断她问道,心里头像是被堵着千万吨的棉花一般,难受得透不气儿来。 他为何一遇到她的事就会失去原有的冷静! 该死! “太医前儿个才瞧的,爷守着你两日,寸步不离,小伍子压根就不知晓,您醒的那日才发现的,爷竟忍着那么些天……”春儿见洛蓝不作声,以为她累了,便伺候着她躺下身子,掖着被角继续轻声道,“您被掳去的第二日,宫里就来人速让爷回去,先皇终究是没撑得过……” 洛蓝吃惊的瞪大了眸子,问道,“你是说先皇?” “恩,爷守了十来天的陵,眼瞧着瘦了,奴才丫头们跪了一地求都没有用,还没休息回神又到处张罗着寻您…这不,一知道您的下落没日没夜拼命的往这边赶,就连傅将军也说从没见过这么行军的…” 这头正说着话呢,忽然外面一阵骚动,正纳闷间,春儿起了身子准备去瞧个究竟,只见大布帘子被一大手掀开,一阵冷气冲了进来,一张焦急憔悴而双眸却依然墨亮的俊脸出现在面前,看见洛蓝正在看自己,眼神淡敛,步履轻缓。 春儿见状,微微欠了个身子便出去了。 洛蓝心里微微吃惊,上次一别已有好几个月了,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坐正了身子,心里忐忑不安,只觉很是尴尬,实在不知该讲些什么。 名煜定定神,望着她,坐到了一边的小杌子上,面色灰蒙蒙而突显着一股凄凉的无奈和悲凉。 “八爷这是什么时候到了?怎么也没个奴才传个信呢?” “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可曾受得什么委屈……”名煜不答反问,牢牢的望着她,更多的言语与关怀硬是生生的被吞到了肚子里。 洛蓝微微一愣,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笑着道,“不曾,日子有些闷了点而已…只是苦了名允了……” 许是因是听到了“名允”二字,他的表情明显一僵,一阵沉默半晌方回过神来,洛蓝自知言语失误尴尬的瞥过眼去。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多好,如今他们便能促膝长谈,像好友,像知己…而不是这般不尴不尬,她亏欠着他的。 “恩……听到找到你了的消息我就急急的赶过了,想知道你究竟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三哥是吃了不少苦头…只是怕大宇这次的代价也是必然的!” “什么?大宇怎么了?”洛蓝倏地起了身子激动的问道,头皮微微发麻抽着神经痛。 “你不知道么?说是傅离昨晚攻城,军队已经进了城里,早更儿我到的时候那边也差人来信,问现如今怎么办,要不要夺宫擒王呢,若是这样倒也不错,胆敢绑架天契皇后就该想到这个结果。” 洛蓝惊讶的直直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惊慌失措,该怎么办?名允不是傻瓜,拿下大宇是福是祸难道他会想不通?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嗜血之人!一时之间她竟然忘记了傅离这个全朝第一大将正虎势眈眈的守在大宇城门! “八爷当真认为这是好事儿?”洛蓝憋着口气端起一边早已凉却的茶送至唇边。 “我认不认为有什么重要的?若是我是三哥怕是早拿下大宇了,再者,三哥也不是冲动之人,做事之前早便该有了万全之策了,你啊,就放宽了心去吧!” “咳咳……”听他早已分析得面面俱到,猛地被一口水呛到,憋着嗓子通红着脸咳了两声。 “没事吧?”名煜坐前面来,替她拍了几下背,打趣道,“别逛了个大圈子最后让口茶呛个半死!” “去!当我小孩子呢!”听他这么讲心里轻松了不少,至少他还是愿意以单纯朋友的身份来接近她,还愿意跟她简单的说说笑笑,谈谈家常。 平日看他对朝政很是漠不关心,放荡不羁的样子,原来只是隐忍于心,自有一套自我生存法则而已,就像对于她的态度一样,即使是喜欢,即使是爱,如果得不到,那么就好好的存放在心底头,即使是苦了自己。 “洛蓝,幸好你为女子!”名煜看着她,忽然很是意味深长的严肃说道。 “怎么讲?” “你若为男子必定会有一番了不起的作为,可能你对天契要是拿下大宇的千万个后果早就想得很是透彻了,先是戍嫩,再是大宇,怕是其他些个小国早就惶惶不安,对天契充满微议了!” 名允既然让傅离不要轻举妄动,而自个儿一大清早的赶过去肯定就不会像当时收下戍嫩一般那样简单。 第二日未时末,名允终于先行带着几名随从自城内回来,满脸喜色,在傍晚的彩霞之下更显得熠熠璀璨。 而洛蓝心里却是忽上忽下,无法平衡,早早的便跑到了帐外两里外,远远看到名允高高的骑跨在黑亮的骏马之上,异常的英姿勃发、魅力无匹,一时眼前的一切恍如梦境般。 这就是她的丈夫?优秀得无以复加的男子,一个愿意把她放在掌心疼爱的男子,以后还会有他们的孩子,幸幸福福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对不对? 看着眼前的他,再幻想着以后的画面,不知是不是因为晚霞太过于灿烂,她的眼眶竟然一片灼热,泪光涟漪。 忽然,腰间一紧,脚下微微一轻,被生生的扯上了马被,鼻翼间萦绕着那抹痴恋的味道,一个踉跄,洛蓝险些坠下,幸好名允及时伸手箍住她的细腰,洛蓝万分惊恐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骏马杂碧绿的草地上洒脱悠然的浅踱着步子,五六名随从识趣的远远跟着。 “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洛蓝忍不住脸红娇呵道,双手仍是丝毫不敢放松的紧紧抓住他。 “你都跑出这么远来接我了还怕他人笑话?”名允调侃道,心里一暖低头覆上她的唇,缱绻缠绵。 第四十二章 团聚 人生自是有情痴(下) 洛蓝娇羞的坐正了身子,依在他温热的怀里,心里被幸福塞得满满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呼了一声,道,“怎么这会才回来?大宇那边怎么说?” 名允淡定的望着远处,鹰眸深长,许久冷哼道,“这次只是给他们个教训,虽然大宇的城池我没有吞下,但也让他们瞧瞧天契的厉害!” 洛蓝久久悬着的心终于寻到了个安放之处,吞吐纳气,忍不住万分欣喜的调笑道,“怎么没有拿下呢?这么好的机会,绑架天契堂堂一国之后难道勾不成出兵理由?” 马鬃在灿烂的晚霞之下更显得油亮光泽,名允紧紧勾紧她的腰侧,下巴轻轻枕在她圆润的肩头上,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彼此之间,“你不是早猜到了我定不会将大宇怎么样的?其实,我这次能如此开心的放过他们是为了另一件事!” “哦?还有什么喜事?” “那日我让傅离破城,然后再由这边过去故意拖迟时日来让他们好好的担惊受怕一阵子,你没看到呢,破城之后逼宫之时他们一个个的脸色如何的可笑,真是大快人心……” 名允话还未讲完,洛蓝便忍不住的插话道,“那城内的百姓呢?岂不是也跟着受惊害怕、到处逃窜?” “放心,傅离是晚上趁人不备破的城,然后又大街小巷让兵士张贴了安抚告示,所以对百姓也谈不上什么影响!”早之前,这一切他就一早想到了, “哦,那就好,百姓是无辜的……” “我跟未尔莱好好的谈了会子,那小子想是对你用情甚深啊!”名允定神的望着她,乌亮的眸子跳跃着异样的光泽。 只是洛蓝耳边轰鸣,所有的心思“咯噔”一声停住了,像是被人生生的捏住了小细脖子,抬起头与他对视着,见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僵着声儿问道,“怎么?吃味了?谈了些什么?” “未尔莱说你宁死也不愿成为他的福晋,曾问他牢中之鸟雀如何能有自己的快乐,说你很决绝的拒绝了他,且况没想到我真的会为你而出兵,来势汹汹,说这次是真的放弃了,还说……”名允故意卖起关子,诡异的笑着。 “还说什么?” “说祝我们永结同心,幸福久远!”说完,名允爽声大笑了起来。 洛蓝忙轻轻捂住他的嘴,“后面还有人呢,一国之君要喜怒不形于色,你看你哪里还有个皇帝的样子!”话是如此在嘴边,心头却乐和得很,欢喜万分,敢情名允是为这个而开心,好一个简单的理由,为她做了那么多,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竟是如此便能开怀大笑。 “在朝理当要有皇帝的样子,可是,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又何必呢!”名允沿着她的耳鬓浅吻,濡湿的双唇曼延直至她的锁骨,细细的啃吻,一只手缓缓的不着痕迹的伸进了她稍稍厚实的秋衣,流连辗转…… “正经点,有人呢,恩……”洛蓝忍不住的呻吟了一声,虽是阻止,却毫无立场而言,“你就如此双手空空回去?不怕朝中的那些人不服?” “怎么会是双手空空,不是将你带回了么?我来大宇之前原打算是用戍嫩城池换你的,没想到你倒是替我省了!” “傻瓜!” “告诉我,为什么不答应未尔莱做他的福晋?他怎么也是大宇皇帝最爱的儿子,只要他有心,日后统领大宇肯定没有什么问题,而你必然荣宠集于一身!” 洛蓝反手抱住他的脖子,眼神有几分的迷离,脸颊绯红,轻喘着气笑道,“我喜欢做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他永远也给不了我……” “当真?就为皇后这个位子而已?”名允在她耳边呼了口气,坏心眼的咬着她的耳垂,咄咄逼人。 洛蓝有些吃痛的轻呼了口气儿,嘴皮子仍然不愿放松,“当然了,大宇怎么和天契相比,即使是当上了皇后,这位份还是相差很多,怎么想也觉得划不来,咬咬牙就挺了过来!”说完还不忘龇着牙朝他傻笑,装着无辜。 名允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伸进她衣服内的手肆无忌惮起来,双唇像偌大的雨点般狠狠的吻上她的额、她的眼、她的鼻…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唇上。 “别别…快停…”洛蓝双手无力的推着他,娇喘着道,“后面都看到了……好啦好啦…我讲实话…” “恩…讲…”名允随口答应着,不理会她,埋首于她雪白的脖颈间,贪婪的闻着她身上只属于他的清香。 “我只想要你名允的荣宠于一身,只想做你一人的皇后,其他些人的,我不稀罕……” 名允僵直着身子不动,瞬间很是安静,只听到茫茫草地只有秋风而逝。 半晌,名允才缓缓低沉道,“这是我这辈子听得最入耳的话,全值了!蓝儿,谢谢你…我爱你…有了你,此生何求!” 这下轮到洛蓝哑声无言,还记得刚入宫之时是如何的排斥他,甚至痛恨他一纸诏书便轻而易举的改变了她的命运,那时的她是何其的残忍。 其实该说谢谢的人应当是她,是他一直对她百般呵护,是他坚守着她! 正沉默间,名允忽然呼着气儿,问道,“身上的伤可曾大好了?精神恢复了?” 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洛蓝抬眼不解的望向他,“好了,本来就没什么伤痛,早是累坏了而已!” 名允看着她,幽深的眼眸望不到底,久久的,终于忍不住冲着她大笑了起来。 洛蓝愣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脸色更是煞红,娇羞的说不出话来。 这面前的哪里还是那个朝堂上一板一眼、凌厉万分,战场的肃杀谨然、冷酷无情的天契皇帝么? 第四十三章 风丝袅,水浸碧天清晓 一回到军队大营,名允便让随从吩咐下去,说是第二日午时拔营回朝,顿时沸腾一片,怕是这一路上委实吃了不少的苦。 入夜,暮色下垂,星光璀璨,洛蓝依偎在名允的怀里,静静的享受着这最后的一片宁静,明日之后,名允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是云太妃的儿子,后宫众妃嫔的丈夫,天下百姓的天…… 秋天晚风吹来,阵阵凉意,名允体贴的为她拢好身上的薄毯,紧紧的拥抱着她。 忽然不远处一片骚动,火星斑斓,想是在后面傅离将军带着的军队回营了,偌大的一片队伍象一条火龙一般,很是壮观。 正沉思间,一小卒气喘吁吁的急匆匆跑过来道,“启奏皇上皇后,傅将军回来路上捡到一名女子,看衣着像是大宇的人,又不像是刺客,手执金牌,拼死要见皇上,傅将军见她有金牌不知如何处置,让来问皇上怎么处置?” “金牌?难不成是青苏格?”洛蓝一个激灵马上起了身子,兴奋道,“一定是青苏格!快,带我们过去!” 名允也跟着起了身子,掸掸身上的草屑随后而行。 被五花大绑的青苏格见到冲到跟前的洛蓝激动得眼泪直流,颤抖着嘴唇讲不话来。 见青苏格脸庞消瘦,满面的疲倦之意,硕大的眼眸却是熠熠发光,洛蓝心头一酸,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名允在一旁见状忙呵斥道,“来人,快…快…将这位姑娘松绑!” 话毕,一青衣小卒上前替她解开了绳子,青苏格瞬间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紧紧的抱住洛蓝,“姑娘,青苏格终于可找到您了……总算找到了!” 四周傅离、名煜等人摸不到头脑的满眼迷惑,一头雾水的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是何人。 “恩……只是苦了你了,不哭…以后好日子了…”洛蓝心疼的替她抹着泪,朝后面的随从命令道,“去,收拾个地方让青苏格姑娘休息,再让小厨房那里熬点粥一会送过去!” 正言语间,两随从应着声儿上前扶起青苏格往一头一个小些的帐篷走去,名允上前拥着她,替她拂去清泪,直道,“这就是你所找寻的姑娘吧?这倒是让傅离这老小子误打误撞寻到了!” 洛蓝抬眼见周围的人全散了,名允幽黑的眸子正定定的望着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心情竟然一时变得异常的好! 翌日午时军队照常拔营回朝,因考虑到青苏格的体力不支,洛蓝欲让她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但她死活不肯,洛蓝知道她是怕扰了她和名允,便不再强迫于她,让其去了后面的小车内,正好伺候名煜和太医们这些爷们。 一路顺利安稳,虽说不上景色秀丽,但有名允一心一意的陪同在身旁,没有任何的杂念,心情倒很是畅快无比,怕她闷名允时不时的讲些笑话或者她离开的日子宫里发生的事儿。 行军第二日,只听到马车外头嘈杂一片,有些人惊喜的低声呼喊着,洛蓝看了眼正眯眼养神的名允,掀开帘子朝外面望去,只见外头一片嫣红,彩霞满天飞舞,十年难得一见之景色,更何况如今已是进了秋了,确煞是好看得紧,空气也极是新鲜透彻。 洛蓝正扭头出神望着外面,忽然发现名煜骑着马不远不近的跟在轿子后头,彩霞映射之下满面红透,他也正定神望着自己,心头一阵乱跳,忙瞥开了头去,故意不去理会。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名允庸懒的声音自后头响起,长臂一挥将她拥进了怀里,贪婪的闻着属于她的味道。 “你醒了?可是扰到了你睡觉了?” “没有,模糊间怀里一空以为你又离开了,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就醒了!” “傻瓜!”洛蓝一脸幸福的忍不住的轻斥道,伸手摸上他俊逸的脸,“我再也不会离开了,放心吧,死也不走了!” “恩…我不会再放手了!”名允喃喃低吟道,像是对自己发誓般。 “对了,快看,外面这会子可漂亮了!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呢!”洛蓝半起了身子掀开窗帘子,外头之色映了进来,名允的眼眸里绽放着不可思议的光彩。 “坐车可是累了?要不我们也去骑会子马,一面欣赏美景,一面透会子气儿。” “好啊好啊!坐久了腰都直了!”一兴奋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脆生生的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名允开心的扬起嘴角,朝外面朗声叫道,“小伍子!到后面备一匹马来,爷和你蓝主子要骑会子马儿!” 只听得外面一声应喏道,马车前头一轻,小伍子便跳了下去,往后直直跑去。 洛蓝坐在前头,名允绕臂紧紧的将她裹紧在怀里,不比在马车里的沉闷,在马背上看去,四周一片开阔,大地上象是笼罩着偌大的一层粉红色的的大帐般。 忽然名煜骑着马赶了上来,名允见到他笑着道,“八弟也赶着景儿出了马车呢!” 洛蓝撇开了头,望着另一处,此时她正窝在名允的怀里,虽在其他人眼里很是理所当然,可是,不知在他眼里是不是一种伤痛?他的心里又是怎么想?她没有办法不去想。 “可不是,照着古书上讲来说,这可是大吉之相呢!”名煜也跟着打趣道,听声音倒象是没什么。 “八弟还研究过星卜之说?” “平日闲来无事看着玩的而已,当不得真的!” “恩,这走了多少行程了?” “有了一大半了吧,跟着大队伍终究是有点慢了,最快的话后日上午理当能抵都了!刚刚我已打发人让他们先回去传信儿了,省的他们那边操心……” 洛蓝静静的听着他们兄弟二人聊着家常,忽然想起了大宇的同胞之谊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想到了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想到了朗驽的惨死……名允名煜这些兄弟间虽有隔阂,但始终顾及到一丝一缕的手足之情,名允理当感到万幸! 第四十四章 萧萧一夕霜风紧,却拥貂裘怨早寒 因队伍过于庞大,所以行军拖沓得很,名允知道洛蓝其实还是很排斥入宫,也就不急着行军,只管安心的陪着她,享受着外头自由的空气。 如此一来,洛蓝反倒是心急得很,生怕他因自己而耽误了国事,这样就真的入了妲己之流了,可是细细一想,名窨上官大人等人在呢,名允不在朝中,他们必然会多留一番心思,理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更何况现在离宫那么近,要真有什么事儿那边差人来报也是极为方便,索性也跟了定下了心来。 整个队伍直至第四日的未时末方入城,因走的是北门,一路上清静得很,偶尔会有些的路过的百姓抬首相望。 要进城门之时,前头的队伍退到一侧,紧贴城墙,肃然起敬,洛蓝他们的马车按着礼数先行进城。 阔别已久,一切似乎并没有变化,一切如夕,洛蓝紧紧握着名允粗糙而温热的大手,心里激荡起伏,那份熟悉的感觉令她砰然心动。 忽然,一抹青色的影子之眼前一闪,淡淡的掩入城墙的角边,洛蓝再回头去看,却一片空洞,那抹身影这辈子她也断然忘不了的。 是他。 是卓意,他们第一次相见,他便是这一身青色的袍子,眼眸深邃暗淡。 会不会是她自己看错了,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他那孱弱的身子究竟怎样了,张了张口想问名允,又怕他多想了去,便生生的将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进了宫里,自然一片热腾,下到奴才丫头,上到权臣太妃均是到青璞殿相迎,面上喜气一番。 名允凑着洛蓝的耳边道,“你换了轿子先回畅韵园休息,我得和老八下去应衬会子,要些什么只管跟小伍子讲,我让他跟去伺候着!”说完在她唇边轻点一吻。 洛蓝瞬间脸色桃红,幸得帘子已经放下,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还真没法子再见人了,睨了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 畅韵园一切仍然如旧,只是园子前一片碧绿的荷花池星星点点,浅绿的莲蓬头偶尔微风摇曳,远远的便见翠梅、小达子和几个后头来的奴才丫头在门落前守着,轿子还未稳,他们便上来打礼,后面的春儿和青苏格紧跟着上了前,不约而同的伸手来搀她,洛蓝只是莞尔一笑,搭着两人的手腕下了轿子径自往屋子里走去。 眼前一片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人……让她瞬间无法言语,热血沸腾,这便是让她数月来日思夜想的家! 这么些天受的委屈瞬时涌上心头,堵在嗓子口难受,微微感觉到左手在轻颤,转头望去,只见青苏格面色紧张,陌生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她转过头去,朝后面的丫头奴才们说道,“给你们介绍下,这是青苏格,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伺候本宫,大宇和天契不管在礼节还是日常习惯起居上都很是有差异,她什么都不太懂,若是有需要,你们不妨多提点着,”又扭头朝右面的春儿道,“把你屋子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住吧,她有什么不懂的你也方便提点!” “恩,主子你就放心吧,春儿明白的……” “谢谢姑娘,谢谢春儿姐姐!”青苏格打着千道,脸色略有缓和。 翠梅浅笑着上前,道“主子一回来就张罗着别人,奴婢那儿已经让准备了水,主子奔波了几日,是不是先沐浴用了膳在休息?” “恩,你去准备下,终于可以泡个浴了,春儿,你和青苏格也都下去休息吧,这里有翠梅她们伺候呢!” “谢主子!” “谢姑娘!” 二人打着礼退了出去。 洛蓝缓缓的将身子浸到了温热的水里,舒服的闭上水润双眸,一个哆嗦,全身的困乏之意袭来。 “主子,水可是凉了些?”翠梅看她打了个哆嗦紧张的问道。 “没有,水刚好……” “您可别睡着了,要不遭了寒就可糟了!小厨房做了些汤水,您一会喝了再睡,这样啊睡得更香呢……”翠梅自一边拿来巾子,沾了水轻轻的在她温润光滑的背上擦拭着。 “恩,这些日子可曾发生了什么稀奇的事儿?”洛蓝强撑着精神闲话家常,双手攀住桶缘,身子微微往下滑了些,如墨一般的发丝散乱的浮于水面,犹如滴入清水浸漫开来的墨汁般。 “主子,先皇在您走之后不久便驾崩了,全都默哀三日,三爷从战场回来,风尘仆仆,精神又不济,连着守了几日的陵,终于撑不住病倒了,这还没歇上又开始到处张罗着找您,眼瞧着瘦了,其他爷们和云太妃怎么劝着也没用,看得奴婢奴才们心里都疼,这下可好,您终于可算回来了,”翠梅越说得语气哽咽。 洛蓝原本困意一扫而空,心底抽搐着疼痛,春儿只道是名允守了几日的陵便四处让人搜寻她,不想他还病荒着身子,微微的抽了口气道,“恩,三爷倒是真的一门心思的死心眼,其他宫里头呢?” “其他宫里倒是不曾发生什么事儿,只是大阿哥现在到郁秀宫那里住着了,起居饮食有玉妃娘娘亲自打点,苏嫔娘娘进格为苏妃娘娘了……” 玉妃?苏妃? 玉妃要了宁仁倒是可以理解,俗话说来母凭子贵,现今儿名允膝下只有宁人一子,那么怎么说她也能沾染上名允的垂怜,可笑至极的女人,可怜至极的女人…… 而苏妃,锦儿,眼前闪过一面清秀而美丽的面庞,她有何能耐在短短的几月里进格为妃,其中八成是云太妃强加施压,名允这才予了这个衔位。 “恩…奴婢说了,主子千万不要生气……”翠梅有几分惧意的说道,好像是生怕洛蓝生气似的,眼神躲闪,僵着手不再动弹。 “什么事儿?” “您不在的这阵子…后宫之事…云太妃娘娘交与苏妃打理了,为这个玉妃娘娘还好生闹腾了一阵子……” 原来只是为了此事,难为这傻丫头还记挂着,洛蓝忍不住的轻笑出声,翠梅只是好奇的看着她,一头雾水,“主子……” “没事,只是玉妃一门心思的想要这掌令后宫的大权,本想我这头走了,那么理所当然她应当替上,却没想到中间插上来了个苏霏,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洛蓝甚至眼前能浮现出那会子她那忿忿不平的脸面,实在是好笑。 “您不生气么?”翠梅小心翼翼的问道。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有人代理做了这些事儿岂不是更好,倒是省了我不少闲暇心思。”且况凤印仍然在她的手上,她有什么好操心的,原本她就对后宫的那些琐事毫无兴趣,既然有人抢着争着,她又何不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