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观察者》 第一章 从沉睡中醒来 星历2030年。 房屋仅仅夷为平地是远远不够的，连着地基一并摧毁，才是斩草除根的正确选择。 因此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平……洼地。 好吧，是坑。 地面坑坑洼洼，反光，滑溜，这是石子路经过高温形成的玻璃化。 从卫星地图上看，曾经拥有固定人口一千八百人的科瓦多小镇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空气中辐射粒子浓度一度达到了双足生物无法生存的数值。 然而这不并会对装备了推进器的佣兵行动产生任何影响。 战车和人形机甲的搭配，是佣兵小队陆上探险的常见模式。 “又来？” 远处零散的热辐射，落在眼里成为非常明显的若干枚不规则色块，色块内部有小小的脆弱的双足碳基生物。 “红发女人”从烧融冷却后变得疙疙瘩瘩的固溶合金天花板的空隙中，往外窥探。 这“女人”身材火辣，脸蛋漂亮，一双金黄□□儿眼炯炯有神。 ——如果忽略后脑勺上一个大凹陷，肋下创口可以看见内脏，还有后腰露出的灰白色腰椎骨的话，真是个百分百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是的，现在三口顶着的就是“红发女人”的皮。 三天前地毯式轰炸将这个小镇完全从地图上抹去，现在开始分散搜查清除余孽了么？ 之所以是搜查余孽，因为三口收集到了类似的脑波/精神力/神经讯号/电子脉冲/无线电/生物辐射……管他怎么称呼呢，总之和之前热武器扫荡时候的讯号具有局部高度一致的特征。 热武器的扫荡强度，完全不是*可以抗衡的。而且其中夹杂了中子弹，隔着建筑物就能杀人于无形。 如果被发现，有99%的可能性是被抓，被抓后的生活必然属于小概率事件，因此三口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险。 统计一下概率后，他决定还是暂时退让的好。毕竟他才醒了没几天，容易做出在他人眼里的异常举动，并不适合以这种方式突然介入双足生物社会。 尤其这个社会已经进化到一个相当的程度了。 而且，既然接受了醒来后第一个有过交流的双足生物——那个红发女人的临终请托，就一定会完成。 即使对方是双足生物，语言完全不通，习性几乎完全不一样，但眼神，以及死亡来临前一刻的脑电波的波型都无比悲愤和凝重，足以令他揣测到死者的本意。 观察者从来都是重视承诺的一族。 另外，从幼崽入手，是一个很不错的起步点。 “呜哇哇——” 角落里幼崽的啼哭十分有力。 三口轻轻一松手，天花板——在外面看起来是地板——落下，室内一片漆黑。 他和幼崽所处的空间是地下实验室，位于科瓦多小镇上一栋外表极为普通的别墅之下。 当然，别墅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外面一望无际，风景不佳，然而视野极为开阔，通风无比顺畅，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谁能想到这个别墅里头曾经住着一个爆破爱好者呢，这里是方圆百公里内，唯一没有被辐射波及到的地方，厚厚的铅板担当了30%的冲击，剩下70%由三口自行解决。 唔，当然爆破爱好者也是过去式了。 选择这里栖身的原因很简单：唯一一个结实点的空间。 意外之喜是空间里面有大量可以共搜集信息并可转化为能量的物品，爆破爱好者留下了家具、光脑、试验台……虽然三口不知道什么是爆破什么是实验室，乃至家具光脑试验台各种特定称谓，只能猜测各种物品真正用途，但并不妨碍他将他们一样样吞掉，化为能量。 连同热辐射，一并可以吸收。 横竖在这个空间里也没有其他双足生物，不会造成误会或者恐慌。 在一片漆黑中，三口走过去准确无误地抱起幼崽，后者自动自发往他怀里扎，摸索到胸前半球之一，叼住半球上的突起拼命吮吸，努力吸吮。 三口全身的衣物覆盖率为零，也难怪他轻而易举就吃到了奶水。 这两个半球丰盈沉重，行动之间晃里晃荡很是碍事，三口皱眉，但是既然模拟了死去的双足生物——那个红发女人的躯体，就一定要每一个部分都模拟到位。 ——况且这还是双足生物未成熟个体的唯一食物来源。 三口觉得隐痛，更多的是痒酥酥的，他可以认定这个器官的作用不仅仅是产生婴儿食品。 双足生物真脆弱，真麻烦。 三口感叹，在他一边吞噬红发女人肢体，在体内将血肉转化，再产出婴儿食品的时候就这么认为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另外一个规律，越强大的生物，在幼年就越弱小。 看来双足生物成为了星球的主宰，而不是之前站绝了星球大半江山的厚皮生物。 三口尚且懵懂，还不知道他所谓“双足生物”早就给自己的种群作了的定义——人类，由弱小的哺乳类动物进化而来，而他之前投身观察的“厚皮生物”各大种群，也被人类起了一个名字：“恐龙”。 准确地说，三口上个身份，是只恐爪龙。 早已灭绝的白垩纪小型恐龙，高一米五左右，体长将近三米，体重八十公斤。 习性概括六个字：群居、肉食、敏捷。 备注补充两个字：凶残。 在恐爪龙的一个小型聚落群中，同伴称呼他为“三口”，意思很明确，每次围猎，他总是群落里第三个咬上猎物要害的——种群采用围猎以弥补单个个体个头的不足，群居比独居而言，有分工，更加具有社会性，所以是三口选定的观察对象，他希望看到这个种群进化出高级文明。 然而，观察过程被意外天灾打断。 三口是在遮天蔽日的火山灰里睡过去的，半颗星星从天上坠落，带来无数火红的流星，大地受了猛烈撞击，海水激荡轰鸣，火山一座接一座嘶吼着，喷出炽热的岩浆。火山灰覆盖了三分之一个星球的天空以及半个星球的大地。没有太阳，绿色植被首先枯萎了，植食性动物苟延残喘，肉食性动物渐渐也变成白骨，三口的群落里，体弱的老幼病残毫无意外地变成强者的食物，但即使这样也没有坚持多久。 看着群落里最后一名“同伴”凶狠而垂涎的眼神，三口懒洋洋和他打了一架，同伴被轻易拧断了脖子，三口吃掉了同伴，在附近游荡了一圈，发现同类已经不存在了，没有观察的必要，他选择沉眠。 咳咳，也叫摸鱼。 第二章 金属体和共生碳基生命 时光飞逝。 漫长的睡眠被“轰隆隆——”震动所打扰，三口醒来。 睁开眼，星星点点的荧光微微照亮了周围的漆黑，即使光线全无，也不影响他观察四周。三口看看自己揉眼的手爪，看看狭小的石洞，迷迷糊糊无法适从了一阵，记忆才慢慢回来了。 之前也有过几次震感打扰了酣眠，但这次，三口模糊捕捉到了之前在这颗星球上从没有感受过的某种辐射，有必要观察并收集到任务日志。 ——其实之前一直不做任务的原因是没睡饱，现在则是睡太久终于要活动活动了吧。三口颇为心情好地拖着笨拙的身躯站了起来。 按照沉睡之前的常规方式使用这具身体，三口马上感觉到了窒息，才想起生物存活的第一要素——呼吸，地层深处不知岁月，现在这里可没有适宜的空气。“他”需要暂时改变自己的生理机能。 表层特征维持……内部质能转化……扩散……改组……压缩……三口在片刻间调整了存在方式，身体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但仅仅维持着一层皮，里面是他从另颗行星见到的一种不依靠空气生存的生物组织。 甩了甩尾巴，三口很快重新习惯了自己的身体，他四处环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入睡前的计时器——顺爪折断带进来的半截小树，当然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他直接抓了一团这玩意儿扔进嘴里，用本体去感受。 放射性同位素的半衰期相当悠长，在愿意的情况下，三口有信心将误差控制在正负百年——当然，只能按照这颗星球的时间标准计算。 三口并没有换算自己的时间标准，时间早已没什么意义，对这颗星球来说，六千多万年不过是打了个小盹儿，对于三口的同类乃至厚皮生物种群来说，那就是进化蜕化变异绝灭等等等等无限可能了。 他很快得出结论，自己已经沉睡了……65623500年左右。 六千五百多万年了？唔……可以出去看看了。 身体倏地分解成无数粒子，游刃有余地在岩石泥土水各个分子原子间飞梭一般掠过，不知多长时间，周围的分子一下子变得非常之稀疏——三口来到了地面。 地上没有振翅声没有走动声没有吼叫，也没有温暖湿润的气息没有血腥味道，附近没有三口熟悉的任何一种生物存在，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陌生。 身体重组成原样后，三口深深吸了口气，空气成分改变了一些，这具身体还可以接受。但这种强度的辐射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强度，便是自己的厚皮也有点受不住，他开始四下打量。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分，但这并不影响三口的视觉，他发现附近是一处山林所在，然而看上去无比茂密而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其内在并不是树汁，而是过于规则排列的纤维，带有一些金属成分……三口啃下一截小臂粗的树枝，边吞噬边分析。 一般而言，“过于规则”这个词本身就代表了一种非自然、非原生态的结构，所以这些碳基植物并不是纯天然，而是出于某种目的被制作出来的？ 必须要调整这颗星球的文明层级了。那截树枝完全消失在三口的嘴里，能量不多，聊胜于无。 前面并没有道路，然而远处，可感觉到热量集中，明显是非自然所为，辐射源就在其中。 看来已经达到一定的文明程度了，三口想着，这里的主宰生物在哪里？是什么模样？ 三口提高了视听嗅触的感觉，敏捷而灵巧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不同物种间容易产生误会和敌意，但规则是进入星球后，不能违反星球一般规律，因此他没有像地底脱身那样，化成微粒，或使用其他能力。 如果有精通古生物学的人，借助慢镜头，会见到一只早已灭绝的恐爪龙，以单兵机甲的极限速度，暴走在山林之间。 分解和重组刺激了精神的活跃，奔跑动作使僵硬的身体关节更加灵活协调，三口记下数据，包括改变的空气成分，土壤亦然，还有树木…… 呃，这一觉似乎睡得久了些。一路上建造过又被摧毁的非自然的痕迹太多了，有大规模建造及创造能力，星球已经从一级文明进化到三级文明了，三口默默地想，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久的文明进化过程。这种想法在他看到空中几个零散移动的金属体后又被推翻，如果金属体就是星球的生命形式，那么星球的进化级数至少是五级以上。 六千万年，五级，这个星球还真是坚实耐用，存储丰富。 五级文明的探测技能不会不高，三口后悔自己的莽撞，瞬间发力，借着植物的掩藏，对照着空中双翼金属体的大概模样，将自己外观修改成了亮银色流线型身体，双肋各装饰了三块亮晶晶的硅板，刻上简明的几何线条，两翼稍微收拢，屁股上竖起宽尾，腹部随便标注了一朵花样，摇摇晃晃升了空。 心理上调整了文明级数，迅速收集着四周充斥的纷乱电磁波，波段嘈杂，这种语言系统需要学习，他记下了一些。 观察稀稀拉拉几个金属体的行进方向，似乎，都是要远离一个高温高辐射的中心点。 三口逆流而上，向中心点飞去，视野扩大后，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又出了错。 从空中俯瞰，离中心点不远处是一处非自然形成的建筑区域，果然是生物聚集区，地面上有大量金属体在大路上蜿蜒成一条线，逃离辐射源，还有一些四散的小型碳基生物，远远落在后面，用双下肢奔跑。 三口发出探测，无论是空中还是地面的金属体内部，都存在着这种双足碳基生物，其基因构成，与厚皮生物统治星球时期的一种小型动物极为相似——那种小型动物只有三口一只后脚掌那么大，经常偷窃自己群落里面的卵。 难道不是金属文明的星球？碳基生物和金属体的关系是寄生还是共生？是奴役还是食物储备粮？ 第三章 近距离接触？活的 三口截取了空中飞行器之间的电磁波，试着向地面上若干辆静止的卡车发出，毫无反应。 他又向行进中的几辆轿车发出，随后轿车内部的碳基生物脑波产生了微弱但明显波动。 好，得出结论：虽然个体很小，但很明显双足碳基生物主宰了星球，这里没有发展出金属文明。 金属体不过是工具，掌控者依然是内部的碳基生物，原来空中金属体上面的几何线条就是这些碳基生物的进出口，翼上以及腹部线条则是接缝。地面金属体可以作出类似推断。 三口想了想：群居，熟练使用工具，运用低级核子能源，精神力强于体能……如果这些生命是星球主宰的话，进化文明等级可以暂时判定为三级以上，起码四级，可能五级。 而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对面一架银白色飞行器因操作者的生疏，直直撞了上来。 波形紊乱！双翼根部泛起两道高热白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射自己！ 三口甚至能感觉到生物波中恐惧的成分。 他轻轻侧身让开，在相距五十米的时候，作出了一个垂直翻转位移，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举重若轻的动作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震撼——“那架kf139是怎么能够忽然垂直避让的！”“我以为我们死定了！”“他要去里面干什么？”“快逃吧只要不挡路就好！”“我觉得我打中他了！”“打中你个头！” 为了考察文明的进化程度，亲身体验武器强度也是必须的，三口故意让激光擦中尾翼，按照恐爪龙能承受的程度来说，完全可以一击毙命。在他没有通过吞噬任何金属体以分析强度之前，这个数值暂时保存在记忆库里。 不过这两束高热白光的能量，跟刚刚的树枝比起来，真是高多了。 三口忍不住按照恐爪龙的习惯，打了个嗝，在他人眼里就是飞行器的前舱冒出一片带着火花的滚滚浓烟，立刻纷纷避让。 三口并不在意，渐渐越过双足生物聚集区，飞近了中心点，外圈是熊熊大火，越过这片火线，出现一个深坑，辐射强度呈几何级数上涨，三口扫描到周围几乎没有碳基生命反应，于是降落，暂时恢复了六千万年前的恐爪龙形态——从*强度来说，他有点信不过现在这些脆弱的双足生物。 他变回原先的生物形态是有所考虑的：第一，双足生物纷纷逃离这个地方，显然是此处不适合这类生物的生存；第二，金属体作为运输工具，暂时还不能判断有什么自保手段；第三，他需要知道这是本土文明还是移民文明，现在生物的祖先与自己原先类型的群体是否有关联，因此试探是必须的。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想太多。 三口现在就站在这个深坑的底部，足足有五个足球场一样大的底部。 面前灼热的辐射源，果然不适合任何碳基生命靠近，不过这一大坨东西在三口眼中不过是一堆精致而无用的废铜烂铁。 这个东西的外形与刚刚那些双足碳基生命本身很相似，只是大了许多倍，外表有大量高温灼烧和气化痕迹，上肢前臂几乎完全烧熔，下肢也残缺不全，有切割和暴力破坏的伤痕，头部紧紧贴着胸口。 三口认真扫描了一下，混乱的电磁波完全没有规律，无法感到思维的存在，看来他之前的结论是正确的，金属并没有产生自主智能，里面微弱的碳基生命也不是类似于食物的反应。 他还没有往前迈步，皮肤就已经开始发红并产生细小的水泡，不得不重新调整外皮的韧度。 一直来到近前，三口伸出爪尖，试探地在金属上滑了一下，不仅不是一个强度等级，而且烫伤了指头。 他让爪尖伸长，变得更加坚固和锋利，敲敲打打，随意挑了一处，开始切割。 三口当然不知道，这是中星联邦专有的t-ssu3011机甲“霜行”。t表示测试中最新型号，ssu表示这架个人重型机甲可以承受短途星际跃迁，那外壳可以承受星际跃迁的空间拉扯，可知有多么抗压耐磨，防腐蚀防辐射，其硬度和韧度与刚刚的飞行器和车辆完全不是同一等级的。 厚厚的合金层表面似乎坚不可摧，三口选择的是□□破损部分，调整了爪尖强度，艰难地剜下了几根线，以及熔化的合金颗粒。 一口“吃”掉。 再度探出来的爪子已经可以轻易在金属外壳上留下痕迹，三口精神力外放，爬上“霜行”虽然报废依然滚烫的下肢，沿着胸口的几何线条，用爪子开始试探并切割。 如果是金属生命，他当然不会这么粗暴，但是金属体内有类似自己现在身体构成的碳基生物存在，能够操控偌大金属体的生物必定具有更高的智慧，又在落单的情况下，三口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合适的试探机会。 况且遭受了这样强烈的坠落，结合刚刚判定的碳基生物身体强度，从概率上来说，对方有70%的可能性濒临死亡。 借助一具死亡生物的身体了解其社会，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三口的切割，伴着精神力几乎可以透视的功能，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触到了机甲外部的驾驶舱开关，耳畔听到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音，金属体胸腔自动打开一个洞，传来一阵咳嗽。 一大一小两个碳基生命，一个在另一个身后的盒子里……外表特征并不相同，内在……还没有吃到所以不能下定论。 大的那个是雌性，全身是血，生命气息时强时弱很不稳定，三口可以断言这正是本星球上生命的一种特征，在即将死亡的前一刻，会恢复之前的活力，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力竭而亡。小的是完全未成熟个体，生命气息虽然弱，但是稳定，看来被保护的很好。 三口向对方伸出了爪子。 雌性生物在看到三口的时候，瞳孔微缩，呼吸急促，满脸不可置信，脑*形急促拔高，肾上腺素分泌旺盛，这是……敌意？ 常年群体拼杀于掠食的恐爪龙很清晰地读出了这种敌意，对方右上肢所持棍状金属物对着他，一束红光闪过，瞬间将他肩头打了个对穿！ 伴随着这一枪，还有不可置信的地呼：“恐龙？” 第四章 吃多了有麻烦 三口连忙跑下来，转到金属体背面，这种武器证明生物已经进化到了原子利用时代，其强度竟然只比刚刚的飞行金属体射出的光束弱上一点点而已。三口同时注意到对方使用的是声带振动发声，虽然不属于他之前种群的语言系统，但是声调还是互通的。 三口思考了一下，身体刹那间模糊，清晰时已经模拟出那个红毛双足生物包括生物体外包裹的纤维织物——当然只是表面一层皮。 他将金属壳擦去上面氧化发黑的一层，照了照，继续调整外表，更改毛发和纤维织物的颜色形状，面部也进行细微调整，认为没有问题了，重新出现在这两名双足生物面前。 那个红毛雌性生物的气息更加微弱了，刚刚那个攻击似乎榨干了她全部气力，目光已经开始涣散，看见三口的靠近，虽然惊讶，但是并没有之前极度敌意。 三口小心地传达着善意，他蹲下身体，平视对方，伸出双手，掌心向上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攻击意识。 红发女人拼命集中最后一丝精神，在她眼中，现在的三口是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女人。 已经没空去想为什么一个傻乎乎的女人会出现在眼前，女人的话，应该会更好地照顾他罢？ 她已别无选择。 她十分清楚自己马上就要尘归尘土归土了，“求……求求你……”乞求地，将身后的培养舱露了出来。机甲从天外坠落，驾驶舱内90%的能量以及备用能量，都用来保护这个小小的培养舱了。 而就在此时，能量终于告罄，培养舱上面的绿灯一闪一闪，终于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表示警戒的黄灯。 红发女人无论是眼神还是生物波都十分清楚地说明了一个意思，尽管这种不计代价牺牲自己的做法在三口看来既不理智，又不聪明，但出于对生命的尊重，死者的遗愿，他是一定会完成的。 三口毫不迟疑，点头，这个交流动作在95%以上的物种里，表示肯定和同意。 欣喜情绪瞬间弥漫在这个驾驶室中，红发女人瞳孔放大呼吸停止，精神力迅速消散，身体飘逸出死亡气息。 “很好。” 三口上前一步，在对方身体机能完全停止之前，迅疾绝伦地咬了红发女人嘴唇一口。 芜杂的大量信息如潮水般涌入。 三口飞快地吞掉了女人的头，这是神经元最为集中的地方，获得的信息和能量也最多。片刻后三口从里到外都裹着红发女人的遗传信息。 又过了片刻，女人连同防护服，并没有“尘归尘土归土”，而是被转化储存起来。 ——用血肉转化为血肉，利用率最高，三口看着培养舱里面的幼崽——男婴，很是愉快地决定了这个小家伙近期的伙食来源。 他很迅速地又吞掉了驾驶室操作台、显示器、座椅、能源仓、救生衣、急救箱…… “哇哇……”正在拆掉电路板往嘴里搁的时候，婴儿醒了，哭的很有活力。 培养舱亮起了红灯，这是很明显的能量告罄信号。 三口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毕竟，恐爪龙的后代都是蛋，破壳以后自己会跟着成年体觅食。他之前到过的几个星球文明物种的后代跟这个也不一样……不过大概意思差不多吧，脑波非常急切。 那些弱小的偷蛋动物是怎样喂养后代的？ 三口扯开防护服，盯着自己胸前的两个半圆球，揉了两下，这才把婴儿从培养舱取出来，往半圆球上面一按。 尊重死者的遗愿，他是的。 将无用的尸体转换成可以哺育后代的能量，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完成了那个死去的红发女人的部分遗愿。 而婴儿并没有吞咽，仍然蹬着小腿啼哭，提醒了他另一件事——这里是高温的辐射源，双足生物脱离了培养藏的保护，脆弱的外皮完全不足以抵抗。 三口脱下防护服将婴儿裹住，顺便吞噬了这个培养舱。 “拆分……解析……重组……”加入能量块模式的新式培养舱诞生，三口把逐渐安静下来的婴儿放进去，自己继续欢乐地四处吃吃吃，沿着线路，分割关节，扩大战果直到——机甲追击！ 不用探测生物波的意图，当对方自高空探测到坠毁的“霜行”后，呼啸俯冲而来，一排散射！ 那是一架高达三十米的机甲，无论是通体漆黑的颜色，前臂突出的尖刺，还是腿和肩部的粒子炮口，都十分明确地昭示联邦精锐部队“猎鹰”的身份。 于是三口果断带着培养舱跑路了——开玩笑，这么密集的攻击，必定是敌人，虽然要进入双足生物社会，可也不是这么个进法。 当然在跑路之前，他还是“顺口”吞了一颗炮弹，评定武器等级。 “猎鹰”落在“霜行”旁边，看到的就是比之前还要破烂的半架机甲残骸——三口吞噬起来也没什么章法，就像小孩子一样，对于新奇或者颜色鲜艳的部分特别感兴趣，顺手就掰下来吃掉，“霜行”原本受创就严重，现在雪上加霜，形状更是七零八落。 驾驶室一片狼藉且……空旷！ 没有尸体，更没有被人拖动的迹象。 俨然是活着被人救走，且破坏了一切可追踪痕迹！ 三口并不知道他本次畅快的吞噬会带来什么后果，准确而言，由于红发女人不计代价也要维护幼崽的行为获得了他的尊重，也将文明程度的评估往前提了些许，但是他忽略了这不过是一次小概率事件。 正是因为吃掉了女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军方才会如此坚定地抹去一切踪迹。三口低估了双足生物的凶残程度，又高估了其智慧程度。 从偷蛋动物进化而来的双足生物，度过了互惠共生阶段，还未发展到无偿共生，而是用着无数文明和智慧结晶，做着自远古时期就常用的简单粗暴方式。 ——但是，谁会在意？ 每个文明都有不同的传承，不存在对错。 第五章 抹杀 吞噬了“霜行”核心程序模块以及部分外壳的三口，很容易地开启隐身功能，在对方雷达盘上消失，大摇大摆进入了离此最近的双足生物聚集点。 ——科瓦多小镇。 镇上已经没有人了，公共广播还在继续“……红色警报，红色警报，全体人员请立刻离开小镇，全体人员请立刻离开小镇，镇外坠落物携带致命辐射，本区域列为危险辐射区，清晨六时起完全关闭，本区域已列为危险辐射区，清晨六时完全关闭。红色警报，红色警报……” 三口听不懂，但是也清楚能导致生物集体抛弃辛苦搭建的居住区，必定是有严重的事情发生，结合坠毁的金属体，大概属于紧急避险？ 扩散开自己的精神力，三口瞄准最安全的地下而去，沿途顺便这里咬两口那里咬一口，吃得极为惬意。 行进途中忽然感觉到极为强烈的热辐射，数量之密集，范围之广大，态度之凶残……这是追击？ 三口已经切断了电磁波，反射了太阳光，调整了生物电，甚至将培养舱外面重重包裹，隔离了红外线热源，无论是电子产品还是视觉上都无法感觉到自己和幼崽的存在，所以这种行为是——彻底灭杀？ 三口在铺天盖地的热武器攻击到来前一刻，进入了地下室——选定方法极其简单，模拟炮弹能量，最难渗透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虽然没有时间吞噬地下室再重建一个，临时吞噬一丁点材料，分析成分再改组，不在话下。 第一波冲击到来，地下室四周厚厚的铅板在颤抖。 三口迅速作出六块板子——按照之前的机甲外壳标准——将培养舱严严围起。 然后将出入口的合金板拉开一条缝，向外张望。 ——迎面就赶上第二波攻击。 无数道红色蓝色和白色的光线从空中倾泻，街上的金属体在千疮百孔中慢慢融化，一发炮弹落在中心广场，厚厚的石板转眼碎成了粉末，攻击进行了半个小时，最后以一前一后两枚胖胖的导弹结束。 第一枚在镇上炸出了一朵蘑菇云。 另一枚在空中两百米的高度爆炸，高能中子辐射瞬间穿透任何可能残存的建筑物以及地下结构，三口在触到的瞬间甚至不得不提高自己的防御等级。 辐射稍减的时候他感觉到培养舱内生物波有些不正常，果然那个幼崽在痛苦翻滚。 三口并没有给幼崽改组身体结构，只是又在外面加套了一个能量罩，添加相应隔离措施。 顺便将地下室又沉降了二十米。 现在是科瓦多小镇不复存在的第三天。 热辐射力量稍减，单兵展开地毯式搜查。 重新调整地下室高度后，三口并没有离开——他收集了太多物质和能量，有些很简单，另外一些包含了大量信息需要消化后分门别类进行整理——这个地方经历了一次覆盖性杀伤攻击，短期内会很安全。 他在这个地下室里呆了三天，红发女人血肉转化的奶汁还可以支持这个婴儿继续度过五天。 幼崽的喂养也很省力，除了每次吸食的时候胸口痒酥酥的，没有太多不适…… ——前言收回。 婴儿又开始蹬着腿哭叫，三口无奈发现身上又是湿哒哒黏乎乎一片，带着轻微的异味儿。 ——排泄物。 养成后代真是好麻烦，以前在恐爪龙族群里，大家挖个坑生个蛋就完事，连管都不用管。 ——可敬的雌性角色们。 尤其死去的红发女人与这个幼崽具有不同遗传信息，判定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三口在啃了婴儿胎发做解析后得出的这个结论，他没有丧心病狂到随时随地吞噬不可再生物体的习惯，幼崽和树木不一样，属于一次性消耗品。 当然如果这是统治星球的种群所豢养的食物，当然除外。 自然界乃至整个宇宙都遵循优胜劣汰法则，吃和被吃不过是为了生存和更好的生存。进入一个种群就要遵守相应规则，三口完全明白。 但是现在外面装备热武器展开地毯式搜索的情况……必然不是进入种群的好时机。 三口用各种人造材料，再次堵死了地下室出入口，伪装出一片狼藉。 黑色机甲迈着沉重步伐从头顶经过。 婴儿继续吮吸着三口的前胸。 “哎哟哟，再这样下去，婴儿食品快断供了呢……” 时钟滴滴答答走动，太阳升起又落下。 今天是科瓦多小镇不复存在的第六天。 鉴于在一片几乎一马平川的地面搜寻幸存者，是极其省心省力省事的活计，在排除任务目标可能在地下存活后，更多的人力都分散到附近的人工林里面搜查。 结论是毫不意外的——没有任何斩获。 “猎鹰”机甲部队终于作出了撤离的决定，报告指出，“猎鹰”采取的攻击强度完全可以保证，任务目标即使身处在完好无损的机甲“霜行”之内，“霜行”存储能量100%情况下，在科瓦多小镇的存活率只有12.5%。经历地毯式搜索之后，这个概率已经降为小数点后六个零跟着一个一。 按照常规建立了隔离区，留下看守，精锐部队撤离。 这一次抹杀事件，被分别牢牢锁在在帝国和联邦的绝密档案柜中。 一个防卫严密的地区变得不那么严密了，时不时就会有佣兵过来，一是好奇，二是拾荒，三是……离得近。 尤其没想到在地球度假的时候，还能顺便探险拾个荒，卖点小道消息也挺有意思。 没错，“战猿”米纳和“狂狮”德鲁克已经主动退出了“狂野之兽群”佣兵团，现正拿着攒了半辈子的积蓄四处游玩中，地球是他们其中的一站。 地球已经存在的太久了，久得人类早已纷纷离开，在河外星系建立了根基，久得天空是红的空气充满二氧化碳和甲醛，大地皲裂，海水蒸发，动植物消亡，久得标志性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包括科瓦多小镇，以及各个小镇、城市、乡村等等，几乎只是作为旅游业观光项目而重新建造。以人群聚集区为圆心，五十至一百公里不等为半径——全看聚集区的规模大小——有薄薄一层能量罩存在，提供适应呼吸的空气，并且模拟出蓝天白云的天空。 ——当然也有猎奇向旅游景点，会直接发给防护服，排着队跳火山口，让大家直接体验末世景象的。 在冒险热血刺激中度过了九十多年的佣兵生涯，作为平均寿命二百岁的人类，一百二十岁还只是壮年，米纳和德鲁克急流勇退的行为引起了一些感叹，更多的是祝福。 他俩选择的度假地恰恰在离此最近的莱温镇，当接收到疏散的人群后，德鲁克兴冲冲鼓动米纳再去探险。 与温和的米纳相比，德鲁克的冒险因子更加活跃一些，米纳非常清楚自家搭档的脾性，在星网逛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太多人关注，佣兵工会也没有任何悬赏，想来便是一次无伤大雅的拾荒，这就是他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过，一来到现场，米纳就有99%的把握此次探险一无所获，剩下那1%是可以去星网上发个帖子，描述一下这荒芜的景象。 而专注买彩票九十年，最多只中过五千星币的自己，真能拾荒出好东西么？ 第六章 伪造双胞胎 “嘿，米纳，看我发现了什么！”棕色头发身高一米九的大个子德鲁克驾着四轮战车，轰隆隆跑在这一大片曾经叫做科瓦多小镇现在是无人区的所在，忽然减速停了下来。 一旁游弋的红色敏捷型机甲飞快靠近，通讯口传来米纳充满笑意的温和声音：“德鲁克，你运气真好，确定不是误判？” “绝对不是！我才不是你这负幸运体质。”德鲁克信誓旦旦，大爆手速将雷达盘上的讯息传输了过去，“我以狂狮右手的名义发誓，裂缝下面一定有好货！” 他所说的裂缝，就开在地面稍稍凸起的一堆，熔化后凝固起来不成样子的金属板下方，非常的不起眼。 这一堆合金十分坚硬，然而下面有着微弱的能量反应。无论是什么东西，能在如此严重的狂轰乱炸辐射干扰下，历经数日还能运转，足以激起他俩的好奇心了。 裂缝横在地面上，只有一英寸宽，两英尺长，德鲁克往里面扔了一枚“蜜蜂眼”探测器，并将传输过来的视频讯号共享到米纳的屏幕上。 距地平线六米的地方，果然是空心的地下室，大约有八十平米的空间，没有人，只杂七杂八堆着不少金属或者玻璃仪器，大多都碎裂了……角落里一只大盒子上，代表安全的绿灯一闪一闪！ 果然有好东西！ 即使空无一物，这个能在高温和辐射中正常运转的设备也是宝啊，再退后一步，能保持这设备正常运转的能量块儿，得蕴含了多少能量，这也颇有收藏价值啊。 如何切割搬运才能保证内部不会被损坏，十分考较机甲驾驶员的微操水平。 米纳操纵着自己的机甲“红色英雄”，手里光剑轻轻切割扩大裂口，德鲁克在战车上也并不闲着，嗖嗖两根刺索钉入合金板分担重量，老搭档的默契十足，没用十分钟，地面就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大小正好可以容纳穿着防护服的一人进出。 德鲁克披挂整齐跳下战车，米纳并没有钻出了机甲，而是在外警戒守望，两人分工合作十分明确。 在战车缆索的辅助下，德鲁克跳进了地下室，“蜜蜂眼”十分忠实地停在头上，顺便为他照明。 这个盒子看起来一米五见方，十分简约——三口用六块板子仓促之间搭成，想不简约也难——外壁泛着一层几近消失的幽蓝的光。 在侧面的一块板子上，多了一个凹进去的环形扳手和一枚不断闪烁的绿灯。 德鲁克靠近的时候，那层幽蓝的光罩恰好消无声息地消失了。 握住扳手，另一只手拿着激光枪，防护服的防御等级调到最高，身体更是作出了一有不对立刻闪人的姿势。 德鲁克虽然喜欢冒险，也不会鲁莽到不做任何防备。 ——旋转——打开。 轻微的齿轮摩擦响起，应手而开——毫无阻力。 盒子透出一片柔和白光，米纳已经先一步看清了里面：“这——” 这盒子里面是个卵形培养舱，型号没见过。 ——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培养舱里面，挤着两个正在熟睡的……婴儿？！ 婴儿看上去营养良好，只是，一旁的奶汁瓶里面，乳白色的液体所剩无几。 登时德鲁克凶巴巴的脸就换上了慈爱神色，吹了声口哨：“哟，两个小天使！” 米纳立刻紧张道：“德鲁克把盒子关上，外面还有辐射！” “是！”德鲁克稍慢一步，也想到了这点，关上盒子才问，“呐，米纳，他们是来不及撤离么？” “我正在搜索星网和佣兵工会，查找有没有科瓦多小镇丢失孩子的委托……这里信号仍然在隔离中，连接不上。” “会不会是故意遗弃？” “我看不像，故意遗弃能保护得这么严密周到？”米纳回答，“‘在废墟里存活下来的两个婴儿’，够上星网《每日报道》的了，一经报道，必定能找到家人吧。” “那，他们是被忘记了？”德鲁克乐呵呵，“小天使们，出去以后就帮你们找到爸爸妈妈……米纳，你要看什么？” 米纳也往地下室丢进一只“蜜蜂眼”，四处打量盒子和培养舱，打量这间地下室，可惜能找到的线索太少。 “我想查查屋子主人的身份，可惜能获得的资料太少，正在将这个位置和之前的地图相比对——德鲁克，”米纳换了郑重的口吻。 “嗯？” “这间别墅，是废弃的。” ——废弃的，也就是无法查证。 德鲁克一愣。 米纳又继续说下去：“这两个婴儿是怎么进到这里的，我们并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 “保存在废弃的地方，又保护良好，你看看四周防护，难道不像是一个秘密实验室么？这两名婴儿来历可疑。” “可是米纳，能量就快用完了……”绿灯果然变成了黄灯，一闪一闪有加急趋势，“我们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回来的可能，如果现在不带走他们，留在这里能量用完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死！” 米纳沉吟：“这个地方目前仍然是辐射隔离区域，还没有完全解禁，所以我们是偷摸溜进来的，如果被发现了……” “米纳，我们做点好事吧，还记得我们曾经捣毁的一个生物实验室么？”德鲁克急急地问，“他们掠夺了幼儿在实验台上开膛破肚，电击、针刺……如果我们早一点发现那里，可以避免至少五个孩子的死亡！现在这情况，你能保证这里的孩子不是被掠夺来的么？米纳，你和我都没有孩子，我们都打算去申请收养一个不是吗？你看，现在就有两个小天使在我们眼前。我以狂狮右手的名义发誓，如果怕报复，我们偷偷寻找他们的父母就好，找不到的话，想想吧，小天使迈着小腿儿，摇摇晃晃扑向你，亲亲热热张开小嘴叫‘爸爸’……” 米纳湖水蓝的眼睛眨了眨：“德鲁克，我一直觉得你有小说家的天赋。” “所以米纳？” “走吧，看守队已经开始追踪我的信息干扰讯号了。” “可是孩子们——” “我们曾经是‘狂野之兽群’的佣兵，我们的宗旨是——” “雷厉风行！” “是啊，还不走？” “孩子们……”德鲁克住了嘴，因为入口处已经垂下另一条缆索，以及一条机械臂。 ——捆绑用，搬运用。 大个子棕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米纳最好了！” 第七章 小天使的心思你别猜 两个雷厉风行的前佣兵，以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带走了连同防护板的培养舱，当然，轻微的震动是不会唤醒其中一个男婴的。 而另一个，也就是三口，眯着眼睛，往货真价实的原装婴儿身上靠了靠，顺手捏了捏男婴胸口因性别不同而退化，无法发育成半圆球的部位——咬了他这么多口，好歹他要捏几下，看看会有什么合理反应，是不是会像自己一样觉得痒酥酥。 三口的精神力与人类不同，可以判断出来人大概的善意或者恶意。 这次来的只有一辆战车和一架机甲，思维与之前大批量发动攻击的并不一样，考虑到如果远处有接应，总人数不会超过五个。 好机会。 ——从这里开始，进入双足生物社会。 两个大男人，身边突然多出一对儿男婴，并不是什么怪事。相反，无论联邦还是帝国，都大力支持生育，鼓励生育，管你是怎么出生呢，有的生就好了。 宇宙如此之广袤，不多生快生，如何圈地占资源呢？如何发掘更多人才呢？如何支持庞大的社会基础体系呢？ 只不过，欢迎婴儿，不等于欢迎来历不明的婴儿。 出去一趟，带着来历不明的两个婴儿回来，俨然不符合莱温镇的安全条例。 还好两个人的机甲和战车都在佣兵工会登过记，机甲必须收入空间钮，战车可以经扫描后直接驶入，有米纳做的隔离罩，他俩夹带着私货安然入内。 ——中途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对于佣兵来说，并不缺乏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对于单身男人来说，十分缺乏喂养婴儿的能力。 当这两件事变成了一件，手忙脚乱也就可想而知。 他们带着婴儿，在回到莱温镇半路上，婴儿培养舱外部的防护板上红灯频闪，能量就已告罄。 ——无论是战车内部还是机甲驾驶室，虽然有通风口和空气置换装置，味道都不是那么好闻，德鲁克调整战车自动驾驶模式，自己在打开培养舱，抱起一个男婴，想查看身体状况的时候，男婴打了个喷嚏，随即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饿了？来，吃点儿营养膏，橘子味儿的……咽下去啊，咽啊——喂喂别吐！好吧你不饿，小宝贝儿是不是冷了——温度调到30度——啊哈还哭？”男婴嫌弃地扒拉开嘴边牙膏管一样挤出的营养膏，扑腾着小手脚，继续哭叫。 始终开着通讯频道的米纳听得十分真切，德鲁克哼哼着一首佣兵喜爱的舒缓小调《春天的夜晚》，想把孩子弄睡，但效果等同于零，直到最后德鲁克已经拿“狂狮右手的名义”求神哀告赌咒发誓了，男婴的哭声这才小了一些。 “米纳，他是个天才！竟然听懂了狂狮右手的意义！” 米纳很镇定地指出：“但更多的是哭累了，他已经哭了半个小时了，你还没有搞明白他为什么哭。” “不是冷也不是饿，我抱着也不行……他兄弟就那么乖一直在睡，两个都这么睡就好了。” “等等——你说他兄弟一直在睡？这么大动静都没有被吵醒？有点不对劲。” 德鲁克也是一愣：“对啊！我看看这个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怀里抱着一个，伸手去捞三口。 三口默默将自己嗅觉强度降低了一个等级，张开嘴模仿男婴，也哭了几声，睁开双眼。 虽然他始终闭着眼睛，不是一个层级的精神力也足以360度无死角观察一切，比如刚刚大个子双足生物的慌乱，幼崽的恐惧不安，甚至外面人形金属体的操纵者微微的紧张心情，都忠实地反馈在脑海里。 但是入乡随俗，在不需要大量收集信息的时候，还是用眼睛捕捉画面更为合适。 三口基本上可以算是一个遵守规矩的观察者。 ——请注意是“基本上”。 感觉到对方的小心翼翼，看来双足生物的雄性体也很有保护幼崽的意识。那么几天前的群发性攻击行为是战争问题，不是灭绝种族问题。 三口一边思考，一边很驯服地躺在对方臂弯。 而那个男婴感觉到了什么，向三口的方向伸出手来。 德鲁克突然灵机一动，将两个婴孩放到了一起。 果然一直在哭的男婴触碰到三口之后，蠕动着靠近，靠近……在德鲁克的帮助下，成功将三口抱在怀里。 ——不哭了。 恐龙的时代强者为尊，弱者会自动自发畏惧并服从于强者，三口复制了婴儿绝大部分遗传因子后，表现出来的气息远逊于大个子，而婴儿仍然对自己表示出了信服，这个动作是潜意识认为自己是强者值得追随，还仅仅只是一种熟悉的陪伴？ 前一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三口并没有忘记，在地下室的时候，婴儿可是肆无忌惮咬他啃他，在他身上排泄——涂抹自己的分泌物，等同于圈地宣告所有权——丝毫没有觉得应该臣服强者的自觉。 这是雏鸟效应，还是饲主效应？三口饶有兴趣地将婴儿表现记录了下来。 这几天三口都在试着发出自己的精神力小心探测，幼崽的脑部……未免也太脆弱，竟然还没有发育完全就出生。不过，偷蛋动物已经大胆到这地步，也说明这个种群强大到具有保证将后代产出后继续照顾的实力。 接下来就看成年体如何照顾幼崽的了。 “米纳，我、我简直无法想象……”大个子说话开始结巴，语无伦次，“他俩、他俩……喔，感情真好，是双胞胎吧，两个小宝贝儿……哎哟哟……因为分离而感到不安，有因为拥抱而放心入睡……米纳你真应该看看——” “你忘记我给你的战车设定的程序么，一旦自动行驶，就会打开内部摄像功能，现在，把视频传给我。”回应他的，是米纳满含笑意的声音，“德鲁克，我已经丝毫不怀疑你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小说家了。” 一片平静祥和的气氛，看来自己饲主挑选的不错。三口被男婴搂着，身体不能动，不影响他转动双眼，开始收集战车内部信息，并与之前吞噬的金属体相比较。 甚至他还在大个子伸手摸他脸蛋的时候，偷偷吞噬了其爪尖的一丁丁点指甲和剥落的皮屑。 对此，大个子的反应是：“哎，米纳，他会咬我了！他喜欢我！来吧小天使，爸爸的皮厚，等你长牙齿了再咬！” 三口十分奇怪，不过是舔了一口，为什么对方会突然迸发喜悦的情绪。 他有大把时间进行观察，更有大量机会提出假设并且论证。 第八章 婴儿的收养 一路上收集的信息也不少，比如三口终于弄明白这颗星球大部分地方已被废弃，自己一开始冒头的山林不过是人为种植；比如聚集区原本有一层能量罩保证空气适合人类呼吸，科瓦多小镇的能量罩是被迫关闭的；再比如并不是每个双足生物都有强悍的精神力，而操纵金属体需要大量精神力…… 额，还有，无论是用作食物还是用作繁衍，双足生物喜欢偷蛋的天性果然被保留了下来，正是利用了这个天性，他才得以进入其社会。 跟在一个正常的幼崽身后，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模仿、学习、观察了。 德鲁克身高一米九，膀大腰圆，怀里藏着两个小小婴儿简直毫无破绽。 回到莱温镇最好的旅店、最好的房间，德鲁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先去洗个澡！” 胸前一片湿答答，男婴不可能控制得了排泄，三口考虑到入乡随俗，于是也默默地……咳咳。 米纳强忍笑意看着德鲁克拉上了浴室的门，继续在自己光脑上搜寻——离开科瓦多小镇隔离区之后他就已经开始连接星网，先是噼里啪啦下载各种照顾婴儿的资料，然后又噼里啪啦订购了衣食住行种种婴儿用品，同时着手检查有无关于丢失遗弃婴儿的信息。最后是申请抚养的手续。 遗弃婴儿是重罪，无论帝国还是联邦，针对困难的家庭都会提供补助，针对收养孤儿的家庭，也有补贴，至少可以支持到成长至十六岁的基本物质保障和教育保障。如果是孤儿，在十四岁的时候就会提供半工半读机会，双向就业选择。 当然就业也是看天分和能力的，精神力和体力强度，这两项天生技能，也叫天赋值，无论哪一项只要高于平均值一个等级，待遇就会截然不同，一至十级不同强度可以获得不同等级的待遇，越是强大，享受的权利就越多，当然相应的义务也越重，不过谁不想往上爬呢？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机修工也有操纵机甲翱翔天际的梦想。 而普通人——不会超过一级。 一万个普通人里面，精神力或者体力强度能够达到一级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研究表明，通过一定的药物刺激可以将天生技能的激发率提升10%-30%，激发之后随着合理而艰苦的训练，有70%的概率可以提升天赋等级。而公认能够激发出天生技能的最后期限是十六周岁。 ——有常规就有例外，比如最近几年跟联邦关系不错的帝国现任皇帝陛下，就是在十七岁以后，才激发出天生技能并迅速达到精神力八级体力强度七级的水平，才厚积薄发打败了手足兄弟登上王位——这种小数点后面跟着好几个零的概率实在是不足以作为普遍规律。 但足以作为励志典型，令一些普通人作着“将来我也可以激发天生技能”的白日美梦。 在十六岁之前的每一年，庞大的医疗保障系统都会免费做一次天赋值鉴定，因为天生技能的激发时刻是随机的，并不一定在出生后就立即显示出来，更无法一次就盖棺定论等级高低。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联邦首席外交官的长女，出生时候精神力和体力强度爆发得不需要任何仪器就能辨识，经鉴定是双二级，到十四岁就升到了双六级。 因此也有不少家庭，一旦新生儿降生，就迫不及待地要求鉴定天赋值。 顺便说一句，不同的等级搭配，既是影响实力的关键，也是影响职业的关键。 精神力和体力强度相差悬殊，综合实力也有可能比一个虽然双等级低但搭配协调的低。一级和四级的搭配，一般情况下，不如一个双三级。 最和谐最理想的天赋值搭配，往往是双等级相同或者相差两级以内。 再顺便说一下，德鲁克的精神力是三级，体力强度是四级，米纳正好相反。他们原先佣兵团最强的一个人，是双六级。 以上两种白日美梦一步登天的想法，均不适用在米纳和德鲁克这样的人身上。 天赋值属于锦上添花，来日方长。 他俩非常现实——这是婴儿么？是的。可以抚养么？可以。那就养大？肯定。还有什么问题？无。 星网上不乏对遗弃婴儿之人的悬赏和寻找丢失婴儿的委托，但是经过筛选，没有一个是完全符合面前这两个婴儿的特征——光脑收集了两名婴儿的胎发进行分析，与已有资料库进行比对，错误率只有万分之零点零零三——可以判定这是两名孤儿，二人立刻着手准备申请收养。 ——当然不能说这两个孩子是从隔离区弄来的，且不说违反了安全条例要受到处罚，就是两名完好无损的婴儿以及培养舱外的防护板都会被军方研究个透彻。 米纳和德鲁克，即使具备了常人没有的优势——天赋值和机甲，可以探测出辐射残余，从而推断之前的攻击有多丧心病狂，但也无法分析出三口究竟使用了什么方式令地下室没有倒塌，防护板又是何种材质。 现在他们对防护板没有产生高度的兴趣，还是因为这板子是三口后来调低了强度数值而成。 连遗传信息都可以随便更改，查不出身份也是理所当然。 鉴于每一个正常出生的婴儿都会在信息库中保存基因信息，而这两名婴儿的信息是“不存在”，他俩推断这两个婴儿的母亲是非正常情况下生产，很有可能被拐来做人体试验，不幸遇害，研究员仓促撤离。 当然还有一种小概率事件，婴儿的籍贯不属于联邦而是帝国。 帝国在距离数十万光年的阿尔法星系，想到地球旅游，光是跃迁点就有十二个，谁会好端端将帝国的婴儿丢到地球上来？ 而且年龄不对，根据光脑全面扫描统计身高体重等数值，这两名婴儿大概出生了不到一个月，一个月是什么概念？从帝国到联邦治下的地球，连续不断地跃迁，最快也要三个月。 要让一个孕妇消失，黑市中有太多手段了。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追查下去，比起寻根究底，养好这两个小天使是当务之急。 “狂野之兽群”佣兵团还是有一些手段的，这两名婴儿便被迅速归到一位意外身亡的佣兵遗孀名下，米纳又迅速地提供了资产证明，三天之后监护权变更通告便明晃晃地挂到了星网行政网人口登记处。 第九章 家庭的建立 两个成年人分别抱着一个婴儿，开始讨论细节问题。鉴于男人和婴儿的数量都是双数，他们决定一对一监护。 而且——“我们搭档了八十年，各有所长，养孩子这件事上却都是零起点，非常公平，为什么不分别试试呢？” 不愧是搭档，想到一块儿去了。 德鲁克在战车里被男婴嫌弃过，因此他选择了三口：“我要这个睡着了的孩子，安静，应该会比较听话。”他嘿嘿笑。 米纳毫无异议：“那我就要这个喜欢折腾的小家伙。”虽然买彩票中大奖的幸运值很低，他有大量照顾喜欢折腾的德鲁克的经验，应该会养出一个活波可爱的孩子。 德鲁克指着米纳怀里：“你那个个头大了一点儿，看着也壮，那么就是哥哥了，我这个是弟弟。” 米纳哄着怀里哭闹的婴儿：“好的，你会给我带来幸运的，米兰。” “米兰？那是谁？” “就是他。”米纳晃晃婴儿的小手，“我的孩子当然跟我一个姓。” 德鲁克惊讶：“你姓米？原来你真的有东方血统。团里打了十几年的赌，看你是不是东方血统。我押了一个火箭推动器赌你不是——还好我们退下来了，这件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没有遗传到东方人的外貌真是不好意思。”米纳金黄色的短发湖水蓝的眼睛，怎么看也不具有东方血统，“我是打算在欢送会上公布的，可惜喝醉忘记了。”他就没有幸运体质，老天连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都不给。 “我这个……小宝贝儿，你叫什么好呢……”德鲁克抓抓脑袋，“什么名字跟我的姓氏比较配……”他是西方姓氏，全名德鲁克·格林。 他低下头，正好看见三口吐了一个泡泡。 于是弟弟的名字就被愉快的定为“班布·格林”。 带着婴儿出门旅行，即使是真正的父母也免不了手忙脚乱。 米纳和德鲁克的旅行计划进行到一半，不得不提前在米纳的家乡k星停了下来。 德鲁克的规划是做机甲教练，半日制，另外半日可以像米纳说的那样，写写小说。米纳跟着决定做个机修师，这个决定让德鲁克惊讶了好一阵子，毕竟论机甲操作，米纳比他要强上很多。 追问原因时，米纳笑眯眯的解释，机修师的时间也比较自由，这样我们两个可以继续在一起了，有什么不好吗？ ——只是为了这个？ 米纳又说，况且k星比较边远，宜居养老，大家对于机甲的热情稍低。尤其是在自己出生的这个小镇上，有一家机甲馆已经足够，德鲁克放心大胆地去做教练，自己开一个机械维修铺子，两个人互补其实挺好的。 德鲁克开玩笑说，是因为你怕自己幸运值太低让机甲馆关张大吉吧？ 米纳坦然承认，直视对方，目光无比正直。 作为八十年的搭档，德鲁克立刻发觉不对劲。 他消失了整整一天。 回来后问米纳，这么多年做我的搭档，不后悔？决定继续一直始终永远做下去？ 米纳反问，你甘心陪着我在黄金时期离开“狂野之兽群”，不后悔？决定继续一直始终永远呆在我家乡？ 他们俩互相打量了打量，目光不约而同地灼热如粒子射线，忽然同时飚手速，在腕上的光脑输出了缔结婚姻的申请。 ——一百二十岁，要说是个童子鸡，那是不可能的。搭档了八十年，要说两人之间没干过那档子事，就值得揣测了，不过一旦缔结婚姻申请，一切待遇就完全不同。 啊，虽然政府并不禁止同性婚姻，但是对于同性婚姻还是颇有限制的，比如更高的税金，更苛刻的保险条款之类，当然如果同性家庭中出现带小孩的情况，那么标准就会大大降低—— 一切限制条款和鼓励政策，都是为了提高生育率。 尽管联邦和帝国加起来拥有近千亿的人口，但分散到星系中，这个数字其实非常低。即使高科技高智能化可以解决很多事，但再高的智能也要有能够操控的人，没有绝对的生育基数，怎么能发掘出更多具有天赋值的人呢？ 同理，单身汉纳税高于同居，同居纳税高于家庭，无子女的家庭纳税高于有子女的家庭，如果生了三个以上，恭喜，前面几类人的税金都用来供养你全家。 同性审查严格，但是拥有两名孤儿后条件放宽了许多，这样的组合，联邦还是很喜闻乐见的。 于是很快，k星的绿叶镇上就多出了这样一个四人家庭。 按理说这样的生活会平淡祥和，持续到孩子长大成人，独立自主，离开双亲为止。再之后双方会各自拥有自己的生活，节日和生日的时候保持联系……度过普普通通但是平平安安的一辈子。 可惜米纳的幸运值并没有任何增长迹象。 相反，他们得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只有惊没有喜。 星历2032年。 两年足够三口充分深入地了解人类社会——限于年龄，99.9……9%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小数点后面有六个九。 三口……现在改名叫做班布了，始终是一个安静的孩子，远远没有米兰精力旺盛，能哭能叫，但是米兰哭叫的时候，班布偶尔也会意思几声，其中固然有模仿婴儿行为的必要成分，更多的是看着两个大人手忙脚乱，用以评测人类的情绪变化以及应激反应。 米兰不哭的时候，班布也会偶尔折腾一次——比如某天，嗯，圣诞夜，两个大人烛光晚餐享用了红酒牡蛎，兴致勃勃滚到一起，用拳头分出上下，正要往里冲刺的时候——班布把小床不远处的遥控机甲打开了，嗡嗡嗡绕着屋子转了几圈后直接去撞大人的房门。 他真的是抱着纯探索的心态，想知道这种发生在同性之间，再怎么交|配也不会有后代产生，而且不一定处处有快感，对身体负担还大的方式，为什么成年人会永远做不腻。 此时他已经发现情况和预估的有些出入了——联邦内部同性家庭与异性家庭的数量比是3:7，再精准一点，同为男性所构建的家庭在所有类型家庭中只占不到十分之一的份额。当他彻底弄明白星球的语言文字以及各种信息载体的确切含义后，才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小概率事件中。 班布稍微思考了一下是就此停止观察，另起炉灶，还是将错就错，然后选择了后者。 在这样的中等水平的家庭里，衣食无忧，并不影响他观察人类社会的生存标准和价值取向。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米兰，很喜欢黏着他的米兰。他答应红发女人的事情，按照成年的标准，看顾到十八岁就可以了。 况且他在米兰的dna里面发现了一些细微的问题，可能会导致时间延长。 ——即使要看护一生，最多也就消耗两百年左右的时间，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第十章 米兰的视神经 起初班布模拟的是米兰dna排列组合，这样两个人看起来就像双胞胎。 自从班布将自己的意识接入星网，首先学习的是代码，其次是语言文字，掌握语言系统后就开始疯狂吸收各种资料，生物类和历史地理类首当其冲。 星网是个信息无比繁杂的虚拟平台，通向各个专业领域部门的门虽然锁着，但层层密钥只锁得了门，完全挡不住直接穿墙而入的班布。 半年，足足用了半年。班布终于筛选并消化了星网的内容，并按照自己的算法将其填入自己的知识库。 填补了自己知识库空白后，班布随即改变算法，用自己之前存储的数据与之比对——用时间和位面堆积起来的数据库。 他的数据存储量无比庞大，将星网资料全部并入后，这只新建的“人类社会”文件夹只占了整个数据库7.5%空间。 这一比对整理，取长补短，互相借鉴，又花了他将近一年时间。 ——这就是他比米兰更加安静，甚至给人发育迟缓而笨拙的感觉，毕竟全部心力都投入了星网和自己的知识库，留在婴儿身体里的只有一点点本能。 一年半以后，班布庞大的数据迁移工程结束，在填补并调整了知识结构后，按照星网的资料，模拟出人类幼儿的举止，终于让米纳和德鲁克松了一口气。婴儿实在太脆弱，尽管医院再三保证没有任何问题，米兰的表现也相当正常，他俩可都很清楚，在隔离区呆过的婴儿在受到辐射后，可能产生变异，而且天知道之前实验室会对婴儿做出什么事。现在班布表现得十分符合一个一岁半幼儿，真是可喜可贺。 但他们这口气松的有些早。 问题出在米兰身上。 米兰的脾气变大了。 他在饭桌上乱动乱抓，扔掉玩具总是不捡回来，面对面说话时总扭着头不理睬……起初米纳和德鲁克以为是幼儿违拗症，但米兰在其他时候依然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谁，学说话打招呼也很利落，是以他俩并没有往心里去。 然而渐渐地，米纳发现米兰学走路时经常不顾地上的小零碎，也经常撞到桌子和墙，当德鲁克拿来小玩意哄他的时候，不交到他手里他不会产生任何应该有的好奇。 不仅如此，米兰还喜欢抬头追逐光源，而对新添置的物品往往视而不见。 米纳带着米兰去医院——在绿叶镇的社区医院初步检查的同时，还预约了红十字医院k星首府沃特市分院。 星网再发达也只是虚拟，代替不了真正深入的诊断和治疗。 一纸诊断下来，leber视神经三五一亚型病变。 leber视神经病变原本是一种母系遗传疾病，但经过辐射后，在米兰身上变异成为亚型分支，目前联邦统计的发病率为九千万分之一。 九千万人里面，唯独是米兰。 大串大串医疗术语，以一句话概括，就是说米兰会失明，还是无法逆转的失明。 事情大条了。 他们并不知道米兰才是受到辐射影响的那一个。 无论是在机甲“霜行”驾驶室里曾经脱离过培养舱，还是在中子弹范围内曾经经历过冲击波，米兰都懵懂无知地承受了，而眼睛又是人体十分脆弱精密的器官之一，引发病变的概率在80%。 德鲁克安慰米纳：“以狂狮右手的名义发誓，就算米兰瞎了，也比班布强。” 这句话倒是没说错，米兰一直聪明伶俐，尤其有那么一个安静而稍显笨拙的班布作对比。 “我真的是负幸运体质么……”米纳叹口气。 “我想，我们的人生注定是要有为之奋斗的目标的，即使不是佣兵团的任务，也有别的顶上。”德鲁克安慰米纳，“我们的宗旨是——” “雷厉风行。”米纳起身，开始行动。 他并没有抱怨，只是忧心忡忡地将病例发布到了星网上，同时做好在各个星际医院奔走的准备。德鲁克嘲笑了几句他的“负幸运体质”可能会导致医生用来看病例的光脑突然重启，也可能正好视神经专家刚刚退休，而转手就趁他去洗澡的时候，将一张金色星币卡偷偷在米纳的光脑里刷了一下，转账，留言：“你的新引擎材料改进计划泡汤了。” ——星币卡有白银、黄金、五彩、墨黑四种，金色星币卡申请的最低额度是五十万星币和五十万信用额度。银色卡只要一千星币五百信用额度就能申请，五彩卡是一千万星币加上五百万信用额度，黑卡……据说开卡门槛是一亿星币和五千万信用额度，德鲁克还没见过。 德鲁克金卡里的数额已经是一个普通家庭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金额。 佣兵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是两个人花钱如流水，没有强烈攒钱的愿望，他的这张卡里的钱，是整个绿叶镇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金额。 可惜有些事情，是金钱也无能为力的。 譬如米兰的眼睛。 leber视神经三五一型病变，视力恶化不可逆转，这是星网上大大小小的医院和私人医生的答复。 幸好虽然病变不可逆转，总有解决的办法，便是手术。修复手术建议在十八岁成年后完成，一是因为幼儿身体强度不足以进行手术，二是幼儿发育速度快不利于手术后恢复，三是成年时病情稳定，可避免手术后出现二次病变或者并发症，风险低，一劳永逸。 而且也不是说从此米兰在成年之前就一直失明下去，佩戴助视镜一样可以看到东西，自然，这种辅助仪器的外观性能和价格成正比。 助视镜有两种，植入式和佩戴式。 植入式助视镜会在脑部视觉区域埋入替代视神经的感应芯片，直接连通眼球。 佩戴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类似于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风镜，另一部分隐在耳后，有个吸附式接收槽接纳眼镜腿，接收槽连接芯片将捕捉到的画面转化为生物电，直接从外部刺激脑部视觉区域。 这种佩戴式的缺陷显而易见，人眼十分精密，视神经的纤维数约为 770,000 到 1,700,000，每个视网膜神经节细胞联系少至五个感光细胞，可以分辨近千万种颜色，采用生物电脉冲并无法做到这一点，分辨率最好的一款也不过是有三十二色。 就外观及效果而言当然植入式更好，但是从安全角度和长远影响来看，考虑到幼儿的成长速度和芯片更新频率，还有医学发展的速度，米纳选用了佩戴式。 只是再忍受十六年不方便而已，能彻底解决就是好事，米兰每年只要更换一次助视镜就好了。 尽管定制年抛的佩戴式助视镜的价格不菲，米纳还是拍板敲定了分辨率最好的那款，但远近距离尤其是微距处理方面，还是要依靠经验积累进行补足。 第十一章 别人家孩子 戴上了助视镜，米兰看着模样有些怪异。 德鲁克粗中有细，没敢直接把怪模样的米兰和班布放在一起，就怕班布会有奇怪的反应，比如陌生，比如抗拒，比如霸占新鲜事物的独占欲。班布这么小，情绪表达从来都不懂遮掩，他可能会害怕米兰，可能会抢米兰的助视镜，可能会讨厌米兰的新造型……米兰还小不一定会觉得怎么样，因此不是很要紧，但米纳看着心里就会不舒服了。 他不想让米纳难过。 倒是米纳主动把两个孩子放到桌前，郑重其事地解释：“米兰生了病，为了以后更好地照顾弟弟，现在要养病。米兰头上这个东西是治病的重要仪器，必须好好保护，班布是个好孩子，作为弟弟会帮着照顾哥哥，还有帮哥哥治病的对吧？” 米兰半懂不懂地，扭过头去看班布，咯咯笑着伸出手去。两岁幼儿头上戴着一个助视镜，确实滑稽可笑。 两个孩子并排坐着，助视镜无法调整微距的缺陷，令他肉呼呼的小手不慎打到班布的脸，自己也因此失去平衡。 班布的此刻表现非常给力，他冷静地做了一个动作——张开双臂。 于是米兰跌倒在他怀里，开心地抱住班布，湿哒哒地亲了他脸颊一口。 班布先回亲了米兰脸颊一口，伸手摸摸对方的助视镜，小心翼翼又亲了米兰头顶一口。 于是松了一口气的德鲁克也亲了米纳一口：“我早就以狂狮右手的名义发过誓了，米兰和班布都没事！你看他们不还是玩得好好的！” 米纳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班布能够不排斥米兰的新形象，也不把助视镜当做新玩具去争抢，他们有更多信心让米兰继续过的像一个正常儿童。 当然，他们给班布的关注并不比米兰少。在米兰病情诊断书下来以后，米纳立刻也给班布预约了医生做检查，还好结果喜闻乐见，班布身体数据一切正常，是个健康的宝宝。 “不是说双胞胎同时患有一样的遗传病的可能高达99%么……还好我们是那1%。”德鲁克心有余悸。 “是99%没错。”班布在心里回答。 米兰基因变异的结果一点一点显现之前，班布比大人们更早发现米兰的异常。公共医疗设备有限，能检查的项目部分有限，星网公开的资料也有限，因而忽略了这个九千万分之一发病的可能，专业而精深的医疗前沿资料都锁在个人或者私营机构的资料库中。 班布就是在“学以致用”——新建数据库只是纸上谈兵，他还要用亲身经历作为佐证——的时候，发现米兰的基因出问题的。 随后他默默调整了自己的dna，避免和米兰一样的境地。 他没有修复米兰的基因。 他只允诺照看对方，没有允诺将对方一切困难肃清。 疾病也是一种经历。他选定了一个观察对象，就会观测到底，包括本身的各种预料之中和预料之外的事件。 当然，鉴于人类的社会群居性，他也顺便绑定了这个家庭甚至整个绿叶镇作为重点观察目标。 班布颇有兴致地结合星网资料分析，是什么原因让米纳和德鲁克两个人，舍得花钱花时间花精力在毫无自保能力的、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孤儿身上。 维系家庭存在的关键是物质基础还是感情基础，这个争议话题在资料库中恒久不衰，双方的支持率始终分庭抗礼，在40%和60%之间各种浮动。 星历2038年。 两个孩子已经年满八周岁，双双上了绿叶镇公立小学二年级。学校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两个人完全可以走着去。 ——是的，绿叶镇。 米兰的病是米纳和德鲁克意料之外的事情，因此如何多多赚钱治病就提到日程上来。起初米纳是想搬到大城市比如k星首府，虽然物价贵，但是工作机会更多，薪金也高。但是医生说郊野的空气比城市更加适合米兰，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在星网上开了虚拟机甲维修店，他本身有技术，又有之前佣兵伙伴捧场，这几年也攒了不少人气。 定制的助视镜越来越精致，价格自然也越来越贵，由此就可以看出米纳有多么努力赚钱，店子又是多么火爆。 现在，米兰的助视镜早不是原先粗笨的形状，而是银色流线型，看起来就像个酷酷的机甲战士。 虽然摘了助视镜以后他只有一点光感，但相应作为补偿，他的听力十分敏锐。 又因为助视镜的缺陷，他的行动稍微稳重起来，不像两岁前那么活跃。但是比起班布，米兰还是一个活泼好动精力旺盛的孩子。 班布则始终没有什么变化，一直安安静静跟在米兰后面，像个小尾巴。 直到他发现了一点小小的惊喜后，虽然行为上更加不引人注意了，但是名字的曝光度却高了。 “看看格林家的米兰和班布，这么小就会做实验。” “看看格林家的米兰和班布，这么小就看专业书。” “看看格林家的米兰和班布，这么小就能帮他爸爸做什么什么。” “看看格林家的米兰和班布……” “看看格林家的……” 听多了“别人家孩子”的故事，班布在整个年级甚至是学校里，都不那么受欢迎。 在一年级，米纳和德鲁克轮流接送他俩，升上二年级以后，两个孩子就自己上下学了。尽管他俩常常形影不离，在米兰做定期检查的时候，班布也会落单。 三四个高年级的大孩子互相使个眼色，在学校去往镇图书馆的路上拦住他：“喂！格林家的小子，今天你又看了什么书啊！拿出来！”趁他发愣，另有一个孩子在他背后举起了一支水枪，扣动扳机—— 噗！一股水流正好落在班布脖子里，班布打了个哆嗦，往旁边一闪，另外几个大孩子也亮出了身后的大号水枪，多管齐下，班布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躲闪是没用的，他直直站在那里抬手挡着眼睛，直到水枪攻击停止，栗色的头发滴着水，冷淡的黑眼睛没有半分波动，绕过围着他的人，背着湿嗒嗒的书包，继续前往图书馆。 大孩子们纷纷讥笑起来，冲着他挥了挥拳头：“格林家的班布，读书读坏了脑壳！敢告诉家长，就揍你鼻青脸肿！” 第十二章 图书馆 班布的节奏一点都不乱。 他走到图书馆的时候，头发已经不滴水了，就在图书馆门厅处，借了一个衣架把背包和外套一起晾在外面，然后空着双手就往儿童阅览室走。 好心的馆员阿姨看见他头发湿了，叫住他：“班布。”——这孩子常常过来，大家都认识，尽管一张小脸总是面瘫着，说话也冷冰冰，但接触久了会发现这个孩子不是不通情理，只是内向话少，况且七八岁的小孩摆出一副大人脸，更容易激发起女人的母性。 班布接过大毛巾，道了声谢，开始擦头发。 “你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班布那么乖，绝对不会自己往水里跳。 “没有，意外。”班布擦过头发归还毛巾，又道了声谢。 他一脸自然地离开，让阿姨暗暗叹了口气，班布上面湿的比下面严重，就好像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对方只是恶作剧还好，心存恶意就不好处理了。 不过看班布的淡定，这孩子真不在意吧，将来会不会智商高情商低，怎么迈向社会呢？姑娘们可是喜欢他哥哥米兰那样儿开朗的，会不会两兄弟因为一个姑娘打起来？或者他就会一直读书变成书呆子，然后找一个同样书呆子的老婆？生一个面瘫着脸的小班布？ 班布并不知道就在短短几分钟之内，馆员阿姨已经脑补了他恋爱结婚生孩子的一系列过程了，他进入儿童阅览室，片刻之后出来，熟门熟路奔向洗手间，再次出来的时候就直接走向了普通阅览室。 ——当初机甲“霜行”的隐身功能包括隐匿能量波动和光学折射两种，班布“食”以致用。 他被恶作剧的起因，就是绿叶镇这座图书馆。 星网提到过，即使号称宇宙最全的数据资料库，最多也只能收集到50%的信息。有些数据，出于保密需要，只有实体版的记录，或者只掌握在有限人的脑中，另外还有些资料，由于载体问题，无法转化成星网代码，这样的数据载体在各个图书馆都有保存。 前者譬如各个家族秘辛，比如如何提高新生儿天赋值的诀窍，如何提升天赋值的技巧等等，最珍贵的知识，甚至只会在弥留之际口耳相传；后者载体……打个比方，在卡带式录音机已经绝迹的时候，如何获得一盘磁带中的资料信息呢？ 绿叶镇图书馆就有一堆磁盘，而能够阅读磁盘的仪器早就成为历史。因为更新换代太快，这些数据丝毫来不及进行转化，只好满满堆在一间屋子里积灰。 班布之前早就探测到了那些磁盘的存在，之后才了解到那些是无法阅读的资料，对于未知事物，他从来都兴致勃勃。尽管他也知道，破译以后得到的可能是一些过期知识，但没有读到内容之前谁又能下判言。 为了以人类的方式，正当接近这堆磁盘，于是班布借鉴星网事例，给自己塑造了一个书呆子的人格面具。 他先是试探着在米纳工作的时候，“无意”中跟米兰一起过去玩，再“无意”中将米纳念叨的某个维修工具递过去。随后又提出了一些幼稚但是很基础的问题，米纳惊奇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无意中看到米纳的资料书，对其中一个线路图很感兴趣…… 然后米纳自然就一次性给他和米兰办了两张绿叶镇图书馆的未成年人借书证——星网的部分开通权限是十四岁，完全开放年龄是十八岁，在此之前即使有个人光脑，也都只是单机和局域网。 这是为儿童脑部发育着想，星网通过刺激大脑皮层实现实景虚拟，十四岁以下的儿童，除非已开发出天赋值，否则无法承受庞大的强烈信息数据冲击。 同时，对未成年人可参与的内容加以限制，也是为了保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 米兰的视力有问题，米纳更注意保护这两个孩子的眼睛，平面光脑看多了，对于视力保护非常不利，相较之下图书馆的纸质书籍是更好的选择，难得班布有此爱好，不然一直无欲无求得像个小老头，可就糟糕了。 或许是双亲潜移默化而影响，或许是天性如此，或许是班布暗中推动得太成功，虽然不像班布那样“痴迷”，米兰对于机甲也有着出乎意料的热情，他甚至还画了个图，做出一个简易的喷射点火装置。 班布几乎不动手，毕竟他只是要给自己贴上一个标签以获取去图书馆的便利——现在他是一名人类，因此要按照人类的规则行事，人类能做到的他就做得到，人类做不到的他就不去做。 嗯……尽量不去做。 当然，躲开图书馆的安保检测系统，在星网的资料显示，属于“人类可以做到”的范围，于是班布就大摇大摆，进入了磁盘储存处，慢慢吃掉了那堆资料，将复制品重新放了回去。 随后他放慢速度，潜入成年人的阅览室，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吃掉实体书籍，换成复制品。 他希望有空可以去k星首府图书馆，敞开吃一回。但是按照普通交通工具的速度，从绿叶镇到k星首府，单程也需要整整一夜。 ——注意，这是“普通交通工具”。 有机甲就不一样了，行程完全可以缩短一半。 但是半夜偷摸出门，更不是身为人类应该做的事情。虽然说避开图书馆安保系统也不是身为一个人类幼儿能做的，但班布自有逻辑，“收集资料”，“不影响他人尤其是被观测对象的注意”，“扮演人类”，具有同样高度的优先级别，如何分配随意。 他只是不想有异常行为，惊动这个家庭而已。深夜出门必定是异常行为的一种，而且会是极为异常的举动。 不过，班布觉得他有必要开启天赋值功能以获取一架机甲——至于什么时候获得并无所谓，图书馆又不会跑掉，据他估计在他成年后，k星图书馆保持原样的概率是95%，还是先将绿叶镇的图书馆“啃”完罢。 对于别人的挑衅，还是未成年的毛头小子不止一次的挑衅，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湿了的书包和书，只要他想，分分钟可以吃掉再复制回原样。 ——可是“受到欺负后的反应”，也是一项可以列入观察的内容。 班布给自己设定的性格是安静内向，一般这样的孩子会害怕，然后默默地忍受吧？ 而且他很喜欢米兰的反应。 虽然观察者的要求是客观公正，但并不妨碍他个人有什么偏好。 任何事件都可以记录在案，是吧？是的。 班布自问自答。 所以说，班布也是个很随意的人。 第十三章 被欺负了 班布看完书——准确地讲是吃完书——准时回到家里，外套也干得差不多了。面瘫着脸，就像没事一样，问候了两个爸爸，问候了米兰，一家人坐下来吃饭，今天德鲁克做的是玉米沙拉和黑椒烤肉披萨，饭后轮到班布洗碗——虽然有全自动洗碗机，甚至连收拾桌子都有家用机器人代替，但是米纳和德鲁克佣兵出身，更重视实际动手能力，因此有一半家务都是分派给两个孩子轮流做。 加上绿叶镇全自动化程度比较低，随身智能机器人普及程度也不高，他们并不像大城市的孩子，人手绑定一个智能机器人，兼任他们的保姆、玩伴、看护者、启蒙教师，甚至作为初次性尝试的对象，他们与血缘上的双亲关系反而更加淡薄。 所以说不发达也有不发达的好处，一是人情味儿更浓，二是不会养出除了吃饭工作玩乐之外什么都不会的人。 “班布，帮我带试卷了么？”米兰凑到班布身边，问。 今天课堂有小测，米兰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已经接到三个朋友的讯息哀叹他没来所以这次小测考砸了，并且其中一个还表示要来探望。 孩子们不喜欢班布，但是喜欢米兰，因为米兰的造型很酷——学校规定，谁都不能把玩具带到课堂，谁都不能奇装异服，但是米兰可以一整天都戴着那个银色流线型眼镜，真是酷毙了！ 而且米兰脾气温和，这点随了米纳，活泼好动，又随了德鲁克，一个开朗阳光脾气好，看着还很酷的孩子，在同龄人中很是受欢迎——受欢迎到班布差点没拿到米兰的试卷。 有个金发小姑娘叫莉儿的，几乎眼泪汪汪地求老师，把给米兰送试卷的任务分派到自己身上。 兄弟同班的缘故，有什么要帮带的东西，老师就点名班布——在班里，班布更多的是作为“米兰的弟弟”、“怪胎”而存在，他实在太安静太不起眼，也只有老师从作业情况看得出，班布具有多么扎实严谨的基本功，而字里行间也没有被排挤或者在哥哥光环笼罩之下的阴暗面，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班布的心态非常成熟。 “带了，在我威尼兔的本子里。”班布说的“威尼兔”是一部很流行的儿童动漫故事的主角，全称《机甲英雄威尼兔》，米兰和大部分小孩子都很喜欢看，他当然也不能表现得例外。 “谢谢，我可以去拿吗？”未经允许翻别人东西是不好的行为，即使是兄弟也要先打个招呼。 “嗯。”班布点头。 米兰跑到班布房间，没过多久又急匆匆跑出来，一把抱住班布，小声道：“班布，跟我说，谁又欺负你了？我保证不告诉爸爸们。” 班布这才想到自己背包外面晾干了，里面可没有。 他摇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书全湿了。”米兰生气，“我摸了你的外套，也是潮的。” 班布会被人欺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米兰还记得他半夜醒来远处似乎有光亮闪烁，听见班布轻微脚步声和窸窣声，发问时得到“没事”的回答。 没有助视镜他是看不见具体形象的，等摸到助视镜，戴上的同时，听见轻微的台灯开关声音。而戴上之后看到一片漆黑。就是说之前班布确实是开着台灯的。 “班布，你在做什么？”米兰扭开床头灯，看见班布在收拾书包，匆忙之间，一张纸落在地上。 班布连忙去捡，米兰爬下床：“给我。” 做哥哥的还有些威严，班布只好将塞进去的这张纸掏出来给米兰看。 ——从课本上粗暴撕下来，并且胡乱涂鸦。 显然不会是班布自己做的，班布的课本都包着书皮，整整齐齐按照类别在书架上码好，书上除了笔记就是便利贴，连折痕都不见一个。 “课本呢？” 班布乖乖拿出来，里面撕掉了好几页，都被他重新粘上，但是涂鸦的痕迹抹不掉。 米兰本来的困意立刻消失无踪——有人欺负他弟弟！ “知道这是谁干的？” 班布摇摇头。 “下次留心点，遇上躲着走，记住他们的名字！”米兰说着把自己的课本翻出来，替换给班布。 班布面瘫着小脸，定定望着米兰递过来的课本，米兰不由分说把课本装进他书包，拥抱了他一下，又亲亲他的额头：“乖，我们睡觉去。” “……好。” “要和我一起睡么？” “……好。” 兄弟俩睡同一个房间，倒不是因为没有空房，而是班布从小就跟着在米兰后面，像个小跟屁虫，米兰作为大哥哥，也从来没有不耐心，两个人关系非常好。米纳和德鲁克在他俩上小学的时候问两人要不要有独立空间，班布本身没什么意见，米兰反而怕班布不习惯，想要等班布大一些再说。 合居有合居的好处，独居有独居的好处，不过作为观察者，当然更喜欢合居，于是班布猛点头附和。 考虑到米兰晚上不戴助视镜什么都看不见，会很不方便，房间里多个人还能照应一下，大人们同意了。 班布原本睡在米兰上铺，但是米兰把他拉到自己被窝里，搂着安慰：“班布别难过，哥哥会帮你报仇的。”关灯摘了助视镜，米兰什么也看不到，但还是准确抚摸着班布的头发，“睡吧睡吧。” 班布抓住米兰的手：“……嗯，我没事。” 次日米兰拿出课本后，收到了周围同学的诧异目光。 米兰很诚恳地道歉，放学后没空跟大家一起玩耍做作业了，他要粘课本。 大家果然意料之内的哀嚎，要知道米兰人缘好的另一突出体现，就是可以帮助辅导课后作业——他有班布这么一个爱读书的弟弟，自己当然也不甘示弱，同年级的课程早就难不倒他。 ——相比之下，班布不受欢迎的一点就是：他会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吓退试图凑过来的同学，然后不加理会继续埋头看书，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金发小姑娘莉儿眼泪汪汪地要告诉老师，米兰笑笑：“不是什么大事，我相信对方也不是个坏孩子——你们看，这个涂鸦的单词我们还没有学过，他都拼对了。” 不是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会在公开场合表扬自己的“敌人”。 第十四章 米兰的表白 于是过了不久，隔壁班上的一个总是鼻孔朝天看人的黄发小个子男生吉诺，就加入了米兰的朋友圈，并且放话：“米兰是我的好兄弟，你们眼睛都擦亮点！” 吉诺的爸爸是校董之一。 事后班布在课本里发现了一张酷炫的《机甲英雄威尼兔》海报，还有写着大大的“对不起”的便笺，本子也再没有被涂抹过。 甚至同年级孩子对他的不友善也改善了许多。 当然班布是不会故意偷听厕所里面男生的争论“……别再惹米兰的弟弟，吉诺说了谁惹他就要去给吉诺拿一个月的书包……” 米兰隐隐作为班上老大的地位，就是那个时候被稳固下来的。 再顺便一说，班布平时并不加入米兰的朋友圈，米兰尝试过一次拉他进来，整个下午大家都觉得气氛怪怪的。班布事后明确表示他的时间都在图书馆里，不在一起做作业，并不会损害他们的关系，米兰思考后表示同意，并且强调班布可以随时加入。 目睹两个孩子像大人一样坐下来讨论并解决问题的米纳好一阵欣慰，第二天特地给两个孩子做了好吃的大虾芝士焗饭——班布不挑食，有芝士会更开心，米兰喜欢吃虾。 而现在班布书包里还湿着，想也不会是他自己脑抽往里面倒水。 而米兰发问后，班布的回答是“没事”，并没否认他的问题，必然是受到欺负了。 “要相信哥哥会帮你解决问题。”米兰严肃着小脸跟弟弟强调。 班布慢条斯理地，把盘子上的洗洁精冲掉，随便“嗯嗯”两声。 米兰主动拿过干布，站在一边擦盘子，同时小声说：“明天我们一起四处走走，你偷偷指给我看哪个家伙欺负你了。” 班布也小声问：“你要干什么？” “看到之后再想怎么干。”米兰皱着眉毛，“你没反驳我四处走走的提议，这就是说你也不认识他们，那就不是本班或本年级的人。”再说有吉诺和他共同罩着，也没同龄人敢对班布搞恶作剧了。 ——米兰的思维方式真不像一个八岁小孩儿。班布想着，问：“你喜欢看推理故事？最近有看？” “不是很喜欢，我最近看的是德鲁克爸爸推荐的《经典力学》。”米兰把擦得锃亮的盘子放到碗柜里，“怎么这么问？” “你一定遗传了德鲁克的小说细胞，想太多。”班布回答，“都说了我没事。” “因为你是我弟弟嘛，当然要保护好你了。”在米兰脑子里，哥哥天生就是要保护弟弟的，班布那么聪明可爱——这个是真的，那么招人喜欢——这个有待商榷，他俩从胚胎开始就在一起，他当然要保护好弟弟。 “……如果……我不是？”班布忽然问。 “没法如果，你就是啊。”米兰回答。 “我是说……你会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样吗？” 米兰耸耸肩，奇怪地反问：“我们的爸爸们就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有什么要紧？大家是一家人啊。” “……所以家庭纽带是责任感不是感情？” “班布不要成天想这么高深的问题啦。”米兰拍拍班布的头，“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有了感情才会对别人负责的吧。” “唔……可是感情是怎么产生的呢？” “日久生情啊，在一起久了都会有感情的。” “我是说……人类情感的产生机制……” “因为爱啊。”米兰答得理所当然，“我爱你啊。” 班布沉默，关于“爱”是什么，星网上有数以亿计的解释，实在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还有，跟一个尽管不像八岁，但事实上仍然算个幼崽的小孩子探讨这个，也未免太过高深了吧。 班布擦擦手，扭头看向米兰：“你……会永远爱我？” “当然。” “……无论发生什么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最最最爱的弟弟。”米兰翘起唇角，“我保证！” 班布一向面瘫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在灯光下，这点浅淡的红色，依靠助视镜是完全分辨不出来的，米兰只看到班布的沉默，于是又伸手胡噜了一把对方的头发，换个话题：“上次那个机械推进装置，我想到一个好办法解决摩擦阻力的问题，一起来试试？” 果然班布眼睛亮了亮：“好。” 第二天，班布还是带着米兰“指认”了那几个高年级生。 米兰看着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并没有多说什么，当晚就打报告：“米纳爸爸，德鲁克爸爸，我想学体术。” “体术？怎么想起来学体术了？”米纳心里有些愧疚，他和德鲁克体术都不错，一直没有教给两个孩子，是因为医生嘱咐过，为了能保护米兰最后那点微弱的光感和由此带来的平衡节律——完全没有光感容易打乱体内生物钟，米兰的眼睛并不适合进行剧烈运动，当然也不适合任何水上运动。他们之前并没有特别强调这一点，是因为米兰的活泼好动并没有十分激烈。 米兰身手敏捷，如果不是眼睛的原因，绝对是学体术的好料子，可惜……体术摸爬滚打的冲击力太强。 米兰解释：“课堂作业留了一篇论文，关于机甲选手的双天赋值合理配比问题。今天下午我和班布在图书馆里查到一本书，书上说练习体术可以提高反应能力，我想以自己为参照物，统计一下练习体术前后，体力与精神力增长的幅度，写进论文。米纳爸爸，我知道助视镜比较脆弱，经受不住太大的撞击，会小心的，我只想学一点点基础而已，保证绝对不会太激烈——班布也能跟我一起学，他可以多学点。” 他很清楚助视镜的价格和价值，当然也不想把这么昂贵而有用的东西弄坏——意外损坏后虽然可以重新配一个，费用先忽略，单说时间上，从预约一直到拿到成品，最快也要半个月，半个月都在黑暗里度过……米兰抖了抖，他没那个信心。 可是体术在对抗性练习的时候，确实非常粗暴。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大不了他把助视镜摘了，一时半会儿看不见也没什么。忍到练好体术，别人都打不到他，他就能好好给班布出气了。 再说，即使他练不成，班布练会了，就可以自我保护了，而如果不是他主动提议一起练习的话，班布大概绝对想不起来要练体术吧。 第十五章 班布的新食物 米纳伸手抱抱米兰软乎乎的小身体，米兰的话合情合理，如果只是最最基础的练习……“你先做自己的事情去，我和德鲁克商量一下。” “好的，谢谢爸爸。”米兰亲了亲米纳脸颊，又横着走了两步，扑到笑呵呵张开双臂等着的德鲁克怀里，互相亲亲脸颊。 虽然班布并没在场，但他可以捕捉到这座房子里的任何动静，米兰的两个爸爸的对话听得完完整整。 他可不记得米兰提过想用自身为例子写论文什么的，突然提出要学体术，答案除了想给他报仇，还有哪个？ 昨天他试探问过，没有血缘的话米兰会不会关心他，米兰的回答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爱他，人类幼崽说出这么郑重其事的话，真的理解其中涵义？真的能承担起这么沉重的责任？ 星网显示，未成年人的承诺有72.8%都是不算数的，如果将所有成年人的承诺也统计进去，这个“说话不算数”概率是79.6%。 体术看起来很酷炫，实际练起来，非常的枯燥无趣。 而且很累。 绿叶镇里只有德鲁克一家机甲馆，至于未成年人的体术班，是一个都没有的。机甲馆平时客流量惨淡，收支将将平衡。 k星的机甲持有率只有可怜的10%，绿叶镇更低，机甲馆大部分时间用来做体术和精神力的训练室——在星网上，虽然也可以得到锻炼，但远不如现在练习效果好。 嗯，因为机甲馆公共训练场足够大，偶尔也会被镇长借用，举办个年会之类。 ——顺便说一句，米兰的机甲“红色英雄”，偶尔也会在镇上吊车需要检修，或者镇外作物需要喷洒杀虫剂而飞机坏掉的时候，客串一把劳动力。班布和米兰一见白胡子带金边眼镜的镇长，拿着鲜花和饼干和能量块，笑眯眯出现在家里，就知道他又要拜托米纳爸爸开机甲了。 德鲁克最后只留了五分之一的工作时间贡献给小说创作。笔名“屯思”的他在八年间出版了两部探险小说，反响还不错，但是论起收益，并不如他在星网机甲板块做评论专员，以及虚拟陪练来得多。 因为要赚钱，米兰的高级助视镜，以及将来的修复手术并不属于联邦公共医疗保障范畴，他要努力攒钱，兴趣爱好可以稍微缓缓。 反正还有十年而已，那个时候他和米纳也不过一百四十岁，还有漫长的一段人生道路可以走，那时候再专门进行创作也不晚。 没想过两个孩子会给自己带来各种新鲜感和时时刻刻不一样的乐趣，他愿意为这两个孩子付出，收获几枚甜甜的吻，大个子就笑得心满意足了。德鲁克偷偷跟米纳说，天下做父母的养孩子都是为了自己的乐趣吧，换来米纳捶他。 现在，可爱的小天使们想练习体术，德鲁克哪能草率对待，他和米纳商量，调整训练内容，做些不那么激烈的运动，能提高精神力也是好的，米纳表示赞同。 第二天晚饭后，家庭成员开会，米纳郑重宣布了家长的决定，德鲁克发给米兰和班布两个人一张训练表：“你们俩看看这个，有问题没有？” “晨跑、体操、伏地挺身、引体向上……”米兰看完，指着前两项问，“平时我们也做晨跑和体操，没有区别啊。” 德鲁克提起沙发旁边的行李包，放到桌上，拉开拉链：“区别在这里。” 四大四小一共八个锃光瓦亮的黑色金属筒，高度在十到十五公分之间，中空，内壁是一层薄薄的防滑垫，外壁一指厚，表面有红白黑三个按键和一块小小的液晶屏。 “重力调节器——明天开始带着这个跑，小一点的两个套在前臂，大一点的两个套在小腿。”德鲁克拿起一个做展示，按下红色键，液晶屏亮起来，“这是开关，初始数值是1，就是现在我们感觉到的重力，按一下白色键可以减少0.1倍重力，黑色是增加，总的浮动范围是0.1到2.9倍重力之间。我们先不设定重力，明天只是练习，你们先习惯戴着这个跑步和体操，这一套调节器本身重量就是五公斤，单手1公斤，单足1.5公斤，等你们对这个重量适应之后，再一点点增加——1.1倍的重力还好，等过了1.5，有你们哭的。” 班布一向只会纸上谈兵，他能说出这个重力调节器的发明者、发明过程、销售公司、制造工厂、设定参数、运行原理、成本及利润率……甚至可以不看图纸自己拼出一个。 但是实物还是第一次见，班布小心地伸过手去摸摸，体会实物和虚拟的区别……等一会拿回房间去，再吃掉。 “班布，你喜欢这个？”德鲁克看见他对这个感兴趣，心里当然高兴。 米兰也很高兴，班布喜欢的话，能早点练会体术就太棒了。 班布点头：“我能试着戴一下吗？” “当然，宝贝儿。看，像这样——”德鲁克双手拿着一个圆筒，在筒沿上扳动了什么，往两边一拧一掰，圆筒被拉开成两个半圆弧，往班布胳膊上面一套，松手，圆筒合拢，牢牢贴在班布前臂，德鲁克再次扳动筒沿的开关，“活动活动，感觉怎么样？” 班布举了举手臂，老老实实回答：“有点儿沉。” “习惯了就好，它可以根据你的手臂自动微调直径，带有吸附作用，不用担心在运动会掉落。”德鲁克解释。 “我也要试试，可以吗？”米兰问。 “没问题。”德鲁克示意，指着筒沿上面的一个滑轨凸起，“这里是打开，反方向是合拢。” 米兰打开了另一个圆筒，叫班布伸出另一只手臂，给他扣上：“班布，舒服吗？” “嗯。”班布有样学样，慢吞吞拿过圆筒，打开来给米兰戴上。 “我可以全都戴上试试吗？”米兰望向德鲁克。 “当然可以！” 两个孩子四肢都戴上重力调节器后，德鲁克又打开开关给他们感受了一下0.9倍重力场和1.1倍重力场。 米兰第一次接触这个，兴奋和好奇自然免不了。 班布更加直接：“我能戴着它们睡觉吗？我想提前习惯一下。”这样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光明正大地吃掉了。 “睡觉？”显然班布的问题属于小概率事件。使用者们都是佩戴重力调节器做练习，练习以后松开，很少有人会戴一整天。而且班布身体还没长成，戴久了会不会拔苗助长？ 第十六章 班布的钻空子 米纳笑眯眯摇头：“睡觉时不能佩戴，这是说明书的规定。”顺手将光脑空中投射屏幕的偏光模式关掉，让大家都看到。 ——幸好重力调节器的使用说明书如同绝大多数说明书一样，都十分的冗长。为了避免被索赔得倾家荡产，销售公司在说明书里列举了无数小概率事件以提醒使用者注意，如果再使用不当造成损失，就属于免责范围了。比如婴儿座椅会写“禁止成年人乘坐”以及“体重在某某公斤以上的幼儿不可乘坐”；机甲引擎会写“禁止使用硬度超过7度的尖锐物体刻画”和“不可食用”。 重力调节器的说明书上就写着“不可作为坐垫”，“睡眠时不可佩戴”等等1358项免责声明。 ——还好说明书同时有数字版和实体版两种，数字版可以进行关键词模糊搜索，米纳输入“睡觉”这个词，立刻就出现了88条相关注意事项。 班布看着米纳给他高亮出来的条目，认真点头，想了想：“那我可以抱着它们睡？上面没有说不行。” 必要时候，他非常善于钻空子。 米纳查了查，好笑地点头，看来班布是真喜欢这个：“没错，你可以抱着它们睡。” 班布有一个非常好的品质，就是言行一致，在旁人眼里就有些呆傻。他答应不会怎样，就一定不会怎样。曾经有过他答应不会淋雨，就在离家门口三十米的地方躲雨而不是小步快跑回家的事情，也有过答应今晚等着吃外卖，就坚决不会动冰箱里的任何食物包括牛奶的事情。 既然班布同意抱着睡，就一定不会佩戴，米纳和德鲁克对这个很放心。 “谢谢。”班布就要打开圆筒。 “回到房间再解下来。”米兰提醒，“你就省得抱着它们走了。” “对喔。”班布点头，“米兰你也要抱着它们睡吗？” 米兰摇摇头：“好凉，我不要抱。”他回头看向德鲁克，“很有意思，我能在家里戴一会儿吗？就一个小时？” 德鲁克：“只要你别开重力场——宝贝儿，我以狂狮右手的名义发誓，体术家不是一天练成的，我们循序渐进好吗？” “我保证！”米兰举手，“以狂狮儿子的右手的名义发誓！” “哈哈哈，爸爸的好宝贝儿！”德鲁克一把把米兰抱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 “还有班布！” “对，还有班布！”一次抱两个孩子也不是大事，班布规规矩矩在德鲁克臂弯里，看着大人和小孩的灿烂笑脸，也咧嘴笑笑。 五公斤负重，虽然是分散在四肢上，对于小孩子来说也是很沉重的负担。 第一天晨跑到最后，两个人喘着粗气，几乎是走回家的。 ——当然班布的重力调节器已经变成了复制品。 一个月之后他们就在1.2倍重力场的影响下健步如飞了，成果非常显著。 “米纳，我觉得可以给他们增加对战动作了。”德鲁克建议。 “米兰的眼睛，能行？”米纳每天午睡起来，习惯浏览一遍订阅邮件。 “尽量避免吧，我觉得班布小子虽然蔫了点，心里倒是有数，不会伤到米兰。你看，每天的规定动作，班布虽然会慢米兰一点点，也只不过是一点点，他还是很稳重的。” “那就试试……德鲁克你看！”米纳忽然转过头，指着自己光脑屏幕，惊喜叫道，“米兰的眼睛有治了！” “嗯？” “两个月前我看到一家私人医院发表了leber视神经病变的研究论文，他们开发了一种实验性新技术，能够改善患者的视觉条件，就寄去了米兰的资料，他们现在回复我了！” “喔？我看看！”德鲁克说着凑过来。 光脑可以共享，但两个人挨在一起看空中投射屏幕也是常事。 “在矩尺臂佐拉星团啊……我们这里可是英仙座旋臂，需要跃迁——米纳，你记得不，那里有颗星星上的琉璃海很漂亮，我们做佣兵任务时曾经经过那里？” “佐拉星团第三十五号行星。”米纳想了想，“离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近，到时候可以租一艘飞船，带孩子们一起看看。” “好，就这个暑假，全家出动！” “诶，米兰和班布呢？” “他们去秘密基地了大概。”所谓的秘密基地，是机甲馆和自家别墅之间的一段岔路，因为是死胡同，周围又有很多阔叶树挡着，更加难以察觉，所以经过的人少之又少——绿叶镇就是因阔叶树多而起名，这种树叫做“绿帆”，每片叶子都有巴掌大，像是扬起的风帆而得名，一年四季都绿意盎然。 “好吧，等他们回来，我们晚上就开家庭会议。”米纳给两个孩子的联络器留言，并没有追问他们的去向。 米纳精神力是四级，这个等级的精神力外放，足够笼罩自家别墅连带后院，探知其中人物行动和精神状态。如果米纳愿意，他甚至可以凭借自己的精神力影响普通人的脑部活动，也就是单方面的“心灵感应”——当然对接收者一方来说，受到刺激肯定会有后遗症，比如头疼之类，这还是轻的。严重的话，饱含恶意的刺激，对方会成为植物人。 生活在一群普通人中，不能使用天赋值——使用了对方会头疼。也不能直接接受对方的精神力，而必须通过语言神态等方式沟通。起初米纳和德鲁克都不太适应，但渐渐地他们精神力被迫锻炼得变化更加精细内敛、更加收放自如，反而是得了好处。 之所以不用精神力追踪，理由很简单：每个小孩都有一个不想让家长发现的地方，可能是屋顶、树林、储藏室……作为安定心情倾吐不快的树洞。家长也都默许这种行为，毕竟即使是大人也有想要独处的时候，给孩子一个单独的、不受打扰的空间，非常必要。 大人们在安排暑假长途旅行计划的时候，米兰和班布果然就在“秘密基地”。 第十七章 米兰的小挫败 而此时的米兰，正在颇为狼狈地抵挡班布的攻击。 虽然德鲁克没有教过双人对抗，但是小孩子哪能不会打打闹闹？班布毫无章法的拳脚接连落在米兰身上——他也不敢打脸，脸上留下痕迹很容易被家长追问。 甚至两个人怕衣服弄脏回去不好交代，双双脱了外套。 米兰这么狼狈的原因在于——他主动摘了助视镜。 眼前只有深深浅浅的光影，即便是光影，视野范围也十分狭小，要从光影变化中判断班布的攻击，即使体术家也要费一番功夫，何况米兰只是个孩子！ 挨了好几拳都躲不开，米兰警觉地防备着可能攻击的方向。始终不离身的助视镜摘掉后，他脸上有一道明显浅色的宽痕，就像一条带子横过眼部——这是被助视镜遮挡，许久没有晒到太阳的凭证。他的发色和班布一样，是栗色，瞳孔则不同于班布的黑眼睛，颜色是深棕偏黑，虽然除了光感以外，几乎等同于完全失明，但是眼睛并没有萎缩变形，也能够跟随光影或声音转动，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多少差别。 不过，他毕竟看不见。 ……这样不行……得想个办法。 米兰知道自己成年后——也就是十年后——能够恢复视力，但现在他的缺陷非常明显，而且——作为哥哥，怎么可以不保护好自己的兄弟！ 班布看起来小胳膊小腿，真要动起手来，别说米兰，就是米纳德鲁克乃至整个“狂野之兽群”佣兵团也不是他对手。哪怕他只是按照同龄儿童的力量和速度进行攻击，米兰也是连连后退，身上渐渐出现了红印子。 米兰等了一会，没感觉到班布的进攻：“班布，你在干什么？” 班布缓缓伸出一只手掌，直到靠近米兰三十公分左右，对方才有了反应进行反击。但是米兰的反击也全凭感觉，班布一及时收手，米兰狠狠的一拳头落空，往前踉跄了几步，狼狈得一塌糊涂。 班布扶住他：“米兰，这样不行。” “是啊，这样不行……”米兰沮丧着，低下头去，“班布，哥哥是不是会很没用？” “为什么这么说？”班布反问，“你这么努力，为什么？” “我想保护你，家人就是要相互保护的啊。”米兰回答得毫不犹豫，“而且你是最小的，我们都有义务保护你。爸爸们有自己的事情，而我和你一直在一起，当然要保护你。” “因为你爱我？” “我当然爱你。”米兰沿着班布的声音走近，向前伸出手去，准确摸到了对方的头发，胡噜了一把：“可惜我没有办法学射击……”他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惜大概的远近距离他可以凭借经验判断，但是狙击这种事要求极为敏锐的目力，米兰做不到。 班布站在那里任他摸，目光肆无忌惮，在毫无所觉的米兰脸上打量，他知道眼前这个孩子身体非常弱小，是怎么形成这样坚决的保护欲呢？ 这种感情的构成机制是独占？是同情？是血缘？是家庭？是义务？是付出与回报？是奉献与索取？ 这个观察对象真是值得研究啊——可惜不能吃掉。 “我是说，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做不是么。只要我不理会他们，时间久了，他们就没有兴趣了。”班布终于开口解释自己的意图，同时把米兰的手从头上拿下来，拉着他走到放书包外套的地方，摸出助视镜交给他。 “就知道我的班布心里面都清楚，才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傻呆呆什么都不懂。”米兰戴上助视镜，笑眯眯继续伸手抚摸班布软软的头发，“就算你自己能够保护自己，爱你的人还是会为你担心啊——我会想出办法来解决的。” 一个月他也没有把时间全部花在练习体术上，通过化敌为友的吉诺——这个男孩当初撕掉并涂抹班布的课本，主要是嫉妒班布有一个很天才的哥哥，后来听米兰夸他，小家伙偷偷跟着他俩走了一路，单独和米兰“谈了谈”，友谊就莫名其妙产生了——搞到了那几个大孩子经常聚集的地点。 ——体育馆。 淋湿班布的事，如果他们一口咬定是恶作剧，也无可奈何。恶作剧的办法不是没有，米兰想了好几个法子，自己又都一一否决。他可以报复回去，比如弄一个会滋滋喷水还带追踪的喷射器之类，但对方比他俩大，恶作剧也会升级，想一劳永逸，就得光明正大打赢他们。 那只有学习体术了。 一个月下来，米兰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增长得都十分明显，可是一旦对打，没法立刻辨别距离进行预判，他就永远处在劣势。 “我要再想想怎么办……”米兰思索着，随手翻看联络器，“咦，爸爸叫我们晚饭后开会，有好消息？” 班布已经默默穿上自己的外套，递给米兰另一件。 “班布，看看我身上有没有脏？”细微的污渍米兰自己分辨不出。 班布左看右看，掏出手帕：“你站着别动，我来擦。” “好。我们先歇一歇再回去。” “嗯。”班布并没有否认自己真的是“傻呆呆”——每一个名词对应星网有千千万万的解释、阐述、引申义、衍生物，他进行归纳整理提取分析的时间已经尽可能缩减了，但是落在别人眼里永远是慢一拍。 或许，要控制自己的搜索广度和深度？要不就是不做搜索——对，很自然地吸收周围人认为自己应该会或者不会的东西，不懂可以问，提出问题的人给出的答案，一定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班布暗自决定，减少自己的搜索频率。 尽管两个人装得若无其事——班布的面瘫脸很有帮助，米兰带着助视镜，没有直接目光接触，心虚心慌之类也难以发觉——但在两个佣兵面前，种种伪装都是小儿科，两个孩子进行过剧烈运动，大概是自己加练了。 公布暑假出行计划，果然米兰很兴奋。 班布眼睛也亮晶晶的——“出去”等于“接触到新鲜事物”，等于“收集更多实物数据”，等于“一顿丰盛的自助餐”！ 夜深了，主卧室里。 “……小天使们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不肯跟德鲁克爸爸分享了……”德鲁克枕着米纳的大腿，把脸埋在米纳小腹，两只胳膊搂着对方的腰。 “好了别装可怜。”米纳说着，倒也没有推开德鲁克，“孩子总是有自己小秘密的，班布我不知道，米兰如果解决不了，一定会主动跟我们提出来。” “想想吧米纳，我们的孩子会长大成人，会成家立业，米兰一定喜欢探险，班布做个研究员，或者图书管理员也不错。” “如果他俩开发出天赋值，米兰会是一个优秀的机甲操纵者，班布和我一样做维修研究……” “米兰那小子鬼得很，他做政客都没问题，我敢以狂狮右手的名义发誓！” “只要不沾染上我的负幸运体质，做什么都好。” “哦？可是有一个人已经沾染上了啊，还很深入地沾染了，怎么办呢？”德鲁克很有暗示性地舔了舔嘴唇。 “去洗澡——唔……” 第十八章 穿越幸运星 “原来这就是宇宙，真大啊。”这是米兰的感慨。 “可惜飞船内外压不一样，不然就能掰下窗户尝尝了。”这是班布的心思。 第一次乘坐星际飞船的米兰和班布，度过飞船刚开始的加速期——加速的时候，所有人员都要进入单人卵形休眠保护舱，禁止四下走动——之后，就打开了保护舱的滑盖，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向外张望。 舷窗外，缓缓远离的星体是居住了八年之久的k星，绿叶镇的位置湮没在一片绿色之中，半点都找不到。 就连星运港卫星，现在看起来不过是k星旁边一个反光的银色小点。而实际上呢？他们乘坐“k星-星运港”标准航班穿梭机离开k星，到达从进大门开始坐上代步车，整整半个小时之后才到达他们预定的飞船闸口，这样的闸口一共有五个。 往远处望，广袤无垠的一片漆黑，间或有数个白色、红色、蓝色的光点掺杂其中，那是不同温度的恒星或者星云。 长途运输舰“星光号”，是一艘可以同时容纳三千名乘客和五十万吨货物的中等民用舰艇，外壳蓝白色，隶属“布鲁斯达”运输公司，舰头标记的是一朵蓝色鸢尾花。 k星并不大，它不是一颗商业行星，也不是什么政治中心，最宝贵的就是植物资源，k星长官是一个非常怀旧的体术家，天赋值体力二级精神力三级，毅然驳回将行星开发为旅游度假地的议案，保持原始风貌。 这样一颗行星准入条件比较宽松的原因，就是交通不便，居住的大多是喜欢自然、喜欢安定的人，因此乘客一向不多，星光号只是途径k星，顺便捎上几名乘客而已——如果没有乘客上下舰，星光号甚至都不会停。 毕竟舰艇停靠卫星港口，一个目的是接送乘客，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检修补给，k星这里并不是常规检修点。 星际跃迁不是儿戏，每行驶若干距离，必须停下来做常规检修。 况且，压缩空间的技术虽然完善，但叠加压缩空间的风险依然高达0.01%。也就是说，在舰上有压缩空间存在的情况下，不做好防范准备就冒然进行跃迁，湮灭率是万分之一。 不是坠毁，不是失联，是湮灭，除非双天赋值达到七级以上，否则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性。 比如米纳的机甲和德鲁克的战车，双双都收在空间钮里，这样的空间钮必须登舰之前经过检测记录备案——当然，他们几十年积累的信用额度，以及空间钮的级别，对于备案来说是很有帮助的，不然不会允许他俩随身携带——一般情况下空间钮要统一保管在特殊的隔离处，类似于行李托运，以防万一。 不过，如果实话实说……双天赋值三级四级的人本身就拥有一些特权，不然人家精神力外放，加上体能，劫个运输艇可能有困难，但是想毁掉这舰船也不是做不到。 此时的信用额度就更加重要了，越高的信用额度越能保证乘客的安全系数，和空间钮的安全程度，运输公司宁愿倒贴钱也要好好招待。 因此现在班布一家人没有在经济舱和别人轮流挤一个舷窗看宇宙，而是享用了一个套间，里面就像一处酒店公寓，起居室、餐厅、游戏室、卧房，浴室，还有光脑、冰箱、吧台、床、厨房、可以虚拟训练或者游戏的个人头盔……各种设备一应俱全。 最少不了的是休眠保护舱，休眠保护舱在三种情况下强制使用，一是舰艇启动加速，二是跃迁，三是降落。虽然本次星际跃迁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但是哪怕短短数分钟，对于普通人的身体伤害也几乎是致命的，因此跃迁的时候需要躺入舱体。 当然，要是双天赋值都达到五级以上，自然伤害豁免。 班布默默评价自己法律意义上的双亲，具体资料沿着星网摸进佣兵工会档案处就一目了然。米纳和德鲁克履历表满满当当，虽然没有十分惊天动地，但一溜b以上的等级评价也很是令人佩服——评级从低到高依次为f、e、d、c、b、a、s，根据任务难度和完成度以及任务发布者的评价综合评定，绝不会出现简单任务完成度高就会给s评价，而困难任务完成度低就会只有e以下评价的事情发生。 b级评价虽然不显著，但是稳定，能连续八十年，大大小小近千件任务没搞砸过一次，甚至有10%的a级评价和3%的s级评价，这个成绩相当不错。 佣兵的定义是热爱冒险，热爱自由，而在绿叶镇这么久，既没有冒险也不自由，偏偏这两个能力不低的人，是怎么会在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急流勇退了呢？ 班布入侵了个人医疗档案，没有发现足以影响到他俩佣兵生涯的生理和心理疾病记录。 人类的想法既简单又复杂，班布模拟人类大脑运算，发现有无数个偶然性的节点——无数的偶然构成不可逆转的必然。 “再有十个小时，跃迁才会开始，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看风景。”米纳笑着解释。跃迁点周围空间经常发生扭曲，因此设立在没有星体的荒凉之地，星光号就是向最近的跃迁点驶去。 “跃迁的时候我们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米兰发问。 “我以狂狮右手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有。”德鲁克道，“和起飞时不一样，跃迁要求休眠，我们提前半小时进入休眠保护舱，它会释放一种气体让我们达到深度睡眠的程度，到达目的地后，会再次唤醒我们，一切就像是睡了一觉，可能你还会做个好梦。” “为什么我们不能醒着呢？躺在舱里面很安全啊。”米兰继续发问。 这就是米纳的解释范围了：“起初这个舱只是保护身体不受意外损伤，后来才增加的休眠功能，因为跃迁的时候不能使用光脑，身体除了眨眼也无法自由移动，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就这么呆上几分钟，你们或许可以接受，但是一小时呢？两小时呢？时间久了是一种煎熬，有人甚至因此而患上了恐怖症和妄想症，为此运输公司赔付了一大笔钱，之后就改成催眠入睡，可以不知不觉度过这个令人不适的时段。” 米兰点头。 班布跟着也点头。 米纳打开光脑投射屏，调出这一片星域的分布图以及星光号的行进路线：“附近没有什么观赏性强的星云，但是会经过几个星座——”他将星域图其中的一小块标亮，放大，“看看这是什么？” 米兰努力分辨，他为了这次星际旅行，很是恶补了一些知识：“我可以操纵一下吗？” “好的。”米纳放开了控制权限，米兰凑过去拿手指戳戳点点，变幻了视线角度：“五芒星！这个是英雄幸运星座！” 顶端五颗星星十分明亮，构成五芒星图案，中间有一团紫红色绚烂星云。 “你再看我们的航线。” 米兰继续点点点：“航线在……从两颗星中间穿过？我们要从五芒星里面穿过去！” “据说从五芒星穿过去的人，会幸运加身。”米纳微笑。 “所以我们一定会很幸运！”德鲁克一手一个抱起他的小宝贝儿们，“再看一会，准备去吃饭睡觉！” “好！”米兰兴奋回答。 班布没说话，只不过也在点头。 “班布，想什么呢？来吃饭。”米兰叫他。 班布慢慢走到饭桌前。 ——这个套间里有家人在，不能随便吃东西真遗憾。 而此时走廊上一个高大英俊的年青人，黄发蓝眼，满面笑容，左耳上戴个金色圈圈耳环，对着联络器敲定了密码——“一切就绪。” 第十九章 班布的窥探 虽然说不能随便吃东西，但是在休眠保护舱里面，班布还是咬了几大口的，至于引起的小小异常，就在他转眼造就的复制品及时顶替的情况下消弭无形。 精神力也悄无声息地将星光号探了个透彻。 因此他得以在跃迁的时候，清醒着感受人类社会的尖端科技。 在跃迁结束后的一刹那，也清醒地发现，位于目的地的跃迁点，异于星网所叙述的正常情况！ 跃迁会造成周围空间扭曲，因此跃迁点周围必然没有任何傻瓜停留。 ——除非有事。 远远地，有三艘威武狰狞的黑色长狭战舰，品字形排开，周围细数……近百架机甲战机！ 机甲其实是一种总称，有人形的适合陆地上奔走，有鱼形的适合深海勘探，自然也有翼形的，适合空中作战。 宇宙中没有空气阻力，但是出于视觉习惯，战机仍然保留了翼型外观并以此为蓝本进行设计，以便达到在宇宙和大气层都能使用的作用。 班布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三艘长狭战舰头部的喷绘：一朵红色的罂粟花，歪歪斜斜，从骷髅的黑色眼窝里冒出来。 ——宇宙海盗！ ——宇宙海盗里面最有名的“罂粟头骨”！ 帝国与联邦之间游离着众多势力，宇宙海盗算是一股。 现在遇上的，是宇盗团里总人数排行第三，舰艇数排行第五，但是——拥有天赋值比例第一，装备更新度第一的“罂粟头骨”！ 班布翘起唇角，又是小概率事件，能在航行中遇上宇盗，这几率是五万分之一。 他把精神力分成三股，一股重点关注“星光号”中心控制室，一股重点关注宇盗最大的那艘舰艇——姑且称之为“头骨一号”——的中心控制室，剩下的一股，关注身边三个休眠保护舱。 保护舱里的人还在深度睡眠之中，面容安详，呼吸均匀。 而此时星光号主控室内，唯一全程清醒的舰长紧急唤醒了所有船员以及护卫队。 头骨一号发出通讯请求，屏幕上出现一张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宇盗的脸——络腮胡火红，光头锃亮，一只机械电子摄像头安置在左眼眼窝，闪着寒光。 凶神恶煞的壮汉露齿一笑，嘴里三个金光闪闪的大牙：“罂粟头骨向您致敬！尊敬的舰长——”他那只机械眼睛明显调整了焦距，念出舰长胸前的铭牌“巴德·坎伯兰先生，晚上好。” 星光号的舰长巴德·坎伯兰是一位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眼神坚定的男子：“你好，唐纳德。” 被称为唐纳德的壮汉又呲了呲牙：“坎伯兰先生是位懂礼貌的舰长呢，我看看阁下的航行记录，真是优秀的成绩……不如，留下船，你来做我的同事吧？我可以给你发一封邀请信，争取最好的待遇，怎么样？” “谢谢你的邀请，唐纳德，你明知道不可能。” “那你假惺惺跟我打招呼是为了什么呢，有礼貌的舰长阁下？我再说一遍，把、船、留、下、来。”唐纳德扬了扬手里的射线枪，“别费力气求援了，宇警的巡逻舰要在四小时后才会经过这片区域，而且你看这个——”他往旁边侧了侧身，露出一个三人合抱的红色椭圆蝙蝠状圆柱体。 巴德的瞳孔微缩：“这个是……今年帝国发布的信号干扰器。” 敌众我寡，对方是战舰，三艘！ 作为舰长，有义务保证舰艇上所有乘客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但是一艘无法呼叫求援的民用运输舰…… “三十万星币。”巴德当机立断。 “三十万星币？你打发乞丐呢？一个人三十万星币可以考虑，货物另算。” “三十万星币，总比一点都捞不着更好。” “……邀请信？”似乎是个好东西，“信号干扰器？”似乎也是好东西。 班布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私下各自搞着小动作。巴德肘部以上纹丝不动，眼神也丝毫不见闪烁，双手却在飞快地敲出一行行指令： “使用反干扰器，继续求援！” “护卫队随时准备出动，能量炮充能，保护罩先不要发动。” “观察员启动能量检测，判定对方进攻方向，拟定逃生路线。” “寻求有天赋值的乘客帮助。” “唤醒成年男性乘客，告诉他们，我们被最凶残的宇盗包围了，没有任何逃生机会！注意，是‘没有任何’！要么拿起武器反抗，突破重围，要么被卖到矿石星做苦力。自登舰起，各位乘客已经自动捆绑了巨额保险，后顾无忧。无论身份地位，是男人就拿出男人的样子，到中央大厅集合！” “男人集合后，唤醒女人儿童，告诉他们想要活命就赶紧穿好救生衣，在保护舱等候，保护舱连通逃生飞船，一有机会我们会发射逃生飞船。” “乘客中有谁开发了天赋值，重点召集，如果有人借此提出条件，告诉他们所有条件将在击退宇盗后全部满足。” 这是名铁血舰长，班布判断。 可惜狮子只有一头，鬣狗却是一群。 唐纳德在跟巴德说话的时候，头骨一号坐在正中舰长位置的鹰眼老人，正在悠闲地摸着一旁金发美女的大腿，打着呵欠：“巴顿·坎伯兰这个人不会轻易妥协，但是也绝不会拒绝谈判以争取更多时间，唐纳德，跟他慢慢磨。等钱惟宁得手后，我们去接应，他会很乐意跟我们‘和平’解决争端的。” 在这个人均年龄两百岁的时代，人们普遍有漫长的中青年时期，18岁成年之后到100岁左右都属于青年，而其后的40年属于中年，140岁之后开始渐渐出现衰老的征兆，比如头发发白脱落，皱纹出现，视力下降，精力减少等等。 这名鹰眼老人既然已经看得出老态，至少也有150岁了。能在宇盗圈子里呆到150岁的，要说没几分能耐，谁信？ ——钱惟宁？谁？宇盗么？也在船上？ 星光号上有宇盗……班布扩散开精神力细致搜索——他读不了人心，但是探测能量异常不在话下。 星网里面叫钱惟宁的有一千多万，跟宇盗相关的有一百多个，可惜没有连上星光号的中枢光脑，不然可以逐张照片对照进行搜索，更加符合人类的行为。 现在只好感受一下，看看谁具有与大众不同的情绪。 正在这时，身边两个休眠保护舱的绿灯亮起，滑盖打开，米纳一脸郑重，德鲁克一脸兴奋……兴奋？ “这个舰长合我口味！”德鲁克道，“我们去中央厅！” 米纳调出光脑，屏幕一片闪烁：“无论公众信号还是加密信号，只能在舰艇内部交流，对外的完全□□扰。”他说着往舷窗“看”去，用上了自己的精神力，“罂粟头骨一下子出动了三艘战舰，没有遮挡——什么时候宇盗也讲道理了？不是应该隐藏在小行星带，先一发粒子炮威慑，然后一拥齐上么？” “确实不对劲。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们有了新武器，这次是为了试验。另一种可能，这不是一次常规的海盗行为。”德鲁克哼了一声。 “还有一种可能——跃迁点不稳定，如果发生意外，那么大家都会……湮灭。”米纳说，“最糟糕的可能。” “但是，如果同时舰艇爆炸，爆炸会将跃迁点毁掉，这样一来损失惨重，联邦和帝国都不会傻乎乎继续默许罂粟头骨作出这样的事——宇盗和两头都勾着，多精明，这公然撕破脸的事肯定不会做，因此也就是威胁而已。”德鲁克分析。 “但罂粟头骨里面有一位人物，可是从来不讲道理和逻辑，想怎样就怎样，胆大妄为的，要是他在，下一步是什么举措就难说了。” 德鲁克的眉毛也皱起来：“确实如此，不会是你负幸运体质的问题吧？” “舰长是巴德·坎伯兰，他下达的这条指令很热血，可是有一个很大的缺憾——这里不是军队，谁会在醒来后不担心自己的同伴？”米纳回头看着两个休眠保护舱，“不是什么人都像米兰和班布这么懂事——这下，我的负幸运体质确实发作了呢。” “别想那么多，爆掉宇盗再说！” “必须的，别忘了我们的口号——”米纳微笑，负幸运体质只是顺口的玩笑话，他和德鲁克从来没有拿这个当真。 丝毫不将宇盗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俩有信心有准备通过一场恶战把对方打回原形。对于米兰和班布两个孩子，他俩也并不十分担心——只有打败宇盗才是真正的平安，安慰、哭泣、祈祷、甚至抱成一团发抖都没用！ “——雷厉风行！以狂狮右手的名义……”两个人走出了大套间。 想要伤害到孩子，先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果然在有事发生的时候才能看出人类的真实性情。 即便没有班布的能耐，但是这么迅速就能推理还原事实，并立刻调整好心态，这才是两个佣兵真正的水平。 门关上，人远去。 班布立刻敞开了胃口大吃特吃——休眠保护舱、光脑、游戏头盔、救生衣、急救箱，还有房间配备的智能家政服务型机器人……眨眼间除了米兰的保护舱以外，其余物品全部旧貌换新颜。 之所以要避开两个大人，因为吞噬的时候，精神力者虽然没有感应，但原件替换成复制品的那一瞬间，还是会有些异样波动，为了万无一失，班布很能忍。 一边吞噬，一边也没有闲着，班布已经锁定了两处异常能量波动，最近的一处就在……隔壁？ 班布正好奇着，隔壁就是一声巨响，合金墙壁破了一个洞，露出来一只拳头！ 第二十章 米兰的安全意识 皮肤洁白如玉，指套鲜红如火，反差极为强烈。 ——套着铁甲拳套的拳头！ 拳头收回，随即又是啪啪几声，墙壁接二连三出现破洞。 班布满意极了，他还没来得及吃墙壁，就立刻凑过去从破洞的地方，掰下合成纤维吃掉。 然后随意从破洞处张望。 ——他想吃那个拳套。 同时想着，对方会不会也打破舷窗，他对那种厚厚的三层硅基合成透明材料一直很垂涎。 可惜这只是个一厢情愿的想法，双方都非常清楚，别说舷窗强度够大，不是一拳能捣碎的，就是能，也要想想后果——一切物体都会因此汹涌奔向外边，形成气旋，造成破洞越来越大，舰艇失去平衡而倾倒，没有防护的人类在真空和辐射双重夹攻下，转眼间变成尸体…… 大不了去吃个逃生船。班布打定主意。 如果宇盗真的将星光号上的人全部俘虏运走，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把整条船吃掉？ 或者，先去吃吃机甲战机？ 班布可以厚着脸皮承认，他早就吃掉了米纳的“红色英雄”机甲还有德鲁克的战车，连同空间钮。 不过那点东西远远不能满足填充他的新建文件夹——“人类文明数据库”——的需要啊，还不如趁着混乱，多吃一点是一点！ 同时想想自己“观察者”身份的并列优先级……班布提前把米兰的保护舱打开了。 作为重点观察对象，米兰的一切反应都需要记录，而一个懵懂无知的米兰做出的反应，完全不具有典型意义。 就好像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看出米纳和德鲁克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佣兵一样。 平时两个人一个文质彬彬，一个大大咧咧，谁又能想得到他俩身经百战呢？ ——一名在和平年代生活的八岁儿童，遇到突发事件，危及生命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鼻梁被架上助视镜，米兰还在迷糊：“出了什么事？” “有宇盗。” 米兰刷地坐起来：“宇盗！” 班布指了指墙：“看。” 像是专门配合他的手势，“呯”一下子墙壁又被拳头戳了个洞。 米兰吓了一跳：“宇盗就在隔壁？爸爸呢？”一边说一边跳出保护舱，直奔另一侧墙上固定着的报警铃，毫不犹豫地一把按下。 红色的灯立刻闪烁起来，表示警报已经发送。但是没有得到立即回应——警铃此起彼伏都是在询问情况，30%的概率会传来男性的哭泣尖叫声——不是每一位男性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沉着冷静的。 米兰的反应非常符合他的受教育程度，并且心理素质也非常好。班布暗暗评定，回答：“他俩去中央厅集合，准备反击宇盗。” “那我们也要准备。”米兰皱着眉，四下打量，套间里面有什么可以作为武器。 舰艇为了减少负重和发生伤人意外，内部装修使用的都是轻便材料，米兰在套间转来转去，最后从游戏室出来，提着两根一头圆一头扁平的棍子，这是用来玩布布球——从古老的桌球运动演化而来的一种球类游戏——的球棍，扔给班布一根：“穿救生衣，进保护舱！你保护好自己，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班布接过了球棍，面瘫的小脸上难得露出惊慌：“米兰，你不在这里保护我么。” “傻弟弟，只有打败了宇盗，我们才安全。”米兰摸摸他的头，非常犀利地指出重点，“打败他们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他并不知道宇盗是怎么冲进来的，更不知道其实双方还在一边讨价还价一边布置人手中，更不知道其实是班布提前打开的保护舱。 他只知道要保护好弟弟，保护自己，击退宇盗。 “你会被他们杀死的。”班布提醒。 “我不会直接冲上去——只要你没事就好。”米兰笑笑，一边说着，一边翻找行李箱，把重力调节器戴上，将重力场调成0.8倍，这样可以增加他的灵活度。 都准备好了，这才从墙上的洞往隔壁张望。 隔壁有两大一小三个人，戴着拳套砸墙的是个高大英俊、一脸笑容的年青人，正在和他搏斗或者说试图抵抗的，是名小个子黑皮肤的男人，身上脸上很是狼狈。 男人身后，还有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男孩，黑发黑眼，虽然苍白着圆嘟嘟一张小脸，还是努力将手边的东西抽空往年青人身上砸——几乎没有打中过，丝毫不能减缓对方的攻势。 这样的局面一目了然，米兰握紧球棍，高高举起，靠墙站好，准备往对方再次破墙而来的拳头上面抡。 正好面前忽然开了一个洞。 米兰想也不想，照着那拳头就是一棍—— 谁知对方忽然一抬眼，虽然与他隔着一堵墙，两人位置也没有直面相对，但是米兰眼前忽然就出现一双幽蓝的瞳孔，眼神凝虚为实，好像两道冰箭，直接扎进脑中！ 一刹那间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米兰尖叫一声——他从小到大没有这么痛过。 球棍似乎打中对方拳头了，但是米兰已经顾不上，双手松开，球棍“当啷”落地，他抱着头，弓着腰倚在墙上，满头汗水。 那根掉下来的球棍，确实敲在对方手背上。 而那年青人此时也错愕万分。 倒不是因为手上挨了一球棍，这种程度的击打，对他来说完全无关痛痒。 他感觉到隔壁有人，还是两个小孩子，打算随手解决掉，结果自己四级精神力的冲击竟然只让其中一个头疼了一下！ 而另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不——他脑中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眼睛，视线宛如长矛，黑色的、黯然无光的矛尖，对准他额头正中部位，闪电般刺入！ 年青人立刻建立精神壁垒抵挡，然而幽蓝的冰壁与矛尖接触的一霎那，就觉得对方的精神力至少也有四级，两相抵消，冰壁与长矛同时消失。 他还来不及惊讶什么样的小孩子能这么厉害，第二波长矛倏然而至！ 这能量级强度，绝对不可能是四级！ 重新建立起来的冰壁，摧枯拉朽一般，在长矛一冲之下化为片片粉屑。 ——班布评测着扎进来的精神力强度，按照同等强度进行回敬，对方抵挡住了，于是他试着加大层级——果然对方扛不住。 黑肤男人本来已经不敌对手，暗自觉得今天凶多吉少，就见眼前这个已经占了上风的年青人，突然一个踉跄，大失章法。 这种时候稍微一个疏忽可能就会送命，同样，抓中对方失误的机会，就有可能反败为胜！ 黑肤男人立刻近前抢攻，原本挥出去的那拳是虚招，此刻结结实实砸在对方手臂，对方气息紊乱，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第二十一章 班布暗中流口水 米兰扶着头，摇摇晃晃站起来——一双小手扶住了他。 “班布，宇盗的眼睛在我脑子里！” “你脑子痛不痛？” “刚才很痛，现在好多了——我好像打中他了？”米兰往墙洞看过去，“哎，你看，他挨打呢，就要输了！” “嗯，你打中了。” 米兰并不知道，要不是班布暗暗给自己开金手指，他一开始根本看不到隔壁两人的动作——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日光灯每秒钟闪烁百次，但普通人基本上感觉不到它在闪烁。 天赋之人之间的战斗动作，一秒内至少能够击出数百拳，而普通人眼的视觉暂留时间是十六分之一秒左右，因此怎么可能会被普通人看清楚？ 班布给米兰戴上助视镜的时候，当然做过手脚，米兰才能看清对方举动。 他能够在对方四级的精神冲击下，只是头疼了一阵而已，完全是班布的功劳。 班布也是看准米兰现在完全不了解对方的天赋值，才敢这么做——“他真的输了！米兰你真厉害！” “真的吗？”米兰之前有印象击中了对方，现在看见黑肤男人一下子把年青人打晕，根本没想到自己一球棍会给对方这样的效果，不过他确实成功保护了自己的兄弟，得意得小脸都阳光起来。 黑肤男人也往这边看来，他的精神力也是四级，知道隔壁有小孩子，没想到会是小孩子帮了他——能给四级精神力带来压迫的，至少五级或者以上——天赋值等级碾压十分明显，同一等级就会你来我往相争，一旦有等级差，强度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眨眼间碾压过去非常正常。 而天赋值达到一定强度，改变外貌是相当简单的事。 出于这个理由，对方又帮了自己，黑肤男人丝毫不敢因为对方看起来年纪小而不恭敬，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向这边深深鞠躬：“威尔·布拉德利，天赋值双四级，在此多谢阁下的帮助，请阁下留下联络号码，以便我和我的主人送上谢礼。”主动说出姓名和天赋值是非常有诚意的表现，尤其是面对比自己更强的人。 联络号码有两种，一种是注册绑定光脑的唯一私人号，另一种是星网的虚拟号，除了星网管理者之外别人无法确定号码的真实性。 米兰和班布自然有自己的联络号码——即使未成年也是有唯一光脑号的，星网虚拟号则要到十四周岁才能申请，十四岁之前，光脑完全能提供生活学习游戏各种需要了。 “叔叔不用谢，打击宇盗是应该的，再说我只是敲了他一下而已。”米兰露出灿烂笑容，“他们还有同伙，叔叔要小心。” 听见叫自己“叔叔”，威尔立刻判断出对方年龄确实不大，一想到这么小就有如此高的精神力强度，他更加不敢怠慢，“打败宇盗我们才安全，可是我的小主人状况并不好，不知道阁下愿意再次伸出援手……” “警告，警告，1502房间的客人，您的房间发生了外力粗暴破坏情况，已经被我们锁定，请让我们进入检修，尽早确定破坏原因，本条警告将通过房间内部扩音器反复播出，直到您回应为止，对此给您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重复一遍，警告，警告……”声音平板威严，打断了威尔的话。 正如故事里面警察总是事后姗姗来迟一样，智能巡逻机器人接到了房间墙壁破损的提示，三个高约一米、体态圆滚滚胖呼呼的家伙开始敲响隔壁的门。 而另外三个圆滚滚的小家伙就可爱多了，在米兰和班布房间门外，按下“请求通话”的按钮，悠扬的乐曲声响起，米兰接通后，是甜美温柔的女声：“尊敬的1504房间客人您好，因意外事件导致您的房间毁损，请允许服务机器人入内维修。作为给您带来不便的歉意，我们将为您提供一千光年里程的免费航班。” 平心而论，其实它们的反应并不慢，只是米兰还没有发现年青人的实际速度和真正实力，这一场打斗，总共持续时间没有超过五分钟。 米兰开门让机器人进门修墙，威尔也开了门，简短说了一句“意外事件”，解除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在跃迁的时候他也是休眠状态，接到保护舱的提示后醒来——有精神力的人总会先醒过来——没有急着去战斗，而是联系自己的主人，未果，正要察看小主人的状态，门口就有人十分焦急地要求通话——自称自己是名骇客，关于宇盗限制通讯的难题，他可以破解，只不过需要两台光脑同时运作以便干扰宇盗，来问邻居能不能借光脑一用。 透过摄像头，威尔看见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青人，虽然一脸焦急，但是还保持着一定的礼貌举止——对于英俊而礼貌的面孔，人们一般很容易降低戒心。 又是宇盗威胁迫在眉睫的时候，威尔正在着急如何向主人汇报，于是……引狼入室。 对方体术和精神力竟然和他不相上下，而他还担负着保护小主人的任务，不得不随时张开精神护罩顶着，要不是班布为了测试精神力强度，暗中阴了对方一把，他的精神护罩最多也就再坚持五分钟而已。 “墙壁是他打坏的，我被迫自卫，你可以采集样本，他是宇盗，至少也是同伙，精神力和体力强度大约都是四级。”威尔知道服务机器人能够直接联系保卫队长，立即通知。 正打算过去乘人不备吃掉宇盗拳套的班布，看着两个机器人如临大敌围住昏迷的年青人，并张开隔离电网，心中十分的不爽。 不过，机器人手里的各种维修工具也很有趣……可惜，都长得这么大，不好避开别人下嘴……不急不急，他还有更加感兴趣的东西可以探究。 威尔已经带着他身后的男孩子过来敲门了，班布主动开门，目光透过威尔，直接落在那个黑发黑眼的男孩儿身上——那男孩身上有强度大大超出平均值的能量波动，从星网收集的资料来看，可能是能量储存并释放的载体，简称可循环能量块。 那个男孩似乎惊魂未定，看见班布专注的眼神，不由又往后缩了缩，刚才拿东西丢人的气势荡然无存。 “我是班布·格林，这是我的哥哥米兰。”班布介绍，伸出右手停在半空，竟然是一副小大人的作派。 威尔立刻伸手回握，班布又转向男孩儿，男孩儿吓了一跳：“你好，我、我叫格雷格……格雷格·哈金斯。” 与格雷格握手的时候，班布感到他手掌汗津津的。 ——重点不是汗津津，是有着微量的能量残余，微到班布调高了自己感知阀值五百倍才察觉。 这说明了能量块的密封性非常之好，有必要研究一下壳子的材质。 从浩如烟海的星网资料库里面搜索区区一两个人，很费能量的啊，所以……能量块可以让我尝一口么——额，比对结果有点异常？ 班布后退，好让他俩进门，自己心里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得益于他面瘫的小脸，然而无论是威尔还是格雷格，都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第二十二章 鱼死破 此时，星光号主控室内。 “1502和1504房间突发异常，智能服务机器人已到现场！” “发现可疑人物！可疑人物已被控制！” “dna强制提取，对比中……对比结束……警告！警告！dna 比对相似度99.99%，目标人物钱惟宁，《联邦与帝国联合通缉罪犯名录》中排名597位，天赋值体力强度四级，天赋值精神力强度四级……” 星光号和头骨一号之间还在你来我往扯皮，唐纳德那只高成像率的机械假眼往下转了转，忽然哈哈大笑：“坎伯兰先生，您的船似乎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不知道还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好好谈谈呢？” 巴德不动声色：“我到不知道，唐纳德有透视的能耐。” “唐纳德并没有，但是它有——”唐纳德指指自己的机械假眼，嘿嘿笑道，“坎伯兰先生的舰长铭牌简直闪瞎人眼，更何况是它的，嗯？” 巴德一惊，怪不得唐纳德跟自己慢悠悠消磨时间，竟然通过机械假眼，收集自己胸前别着铭牌的反射光线，从中收集讯息。 “唐纳德，说出你们的真实意图。” “真实意图？简单啊，你们自爆，摧毁跃迁点，我们录下来卖到星网上去。”唐纳德说话更加的没边儿了。 “你们的人，在我手上。”巴德并不客气，直接转发给对方机器人传输过来的图像：昏迷之中的钱惟宁全身包裹在隔离网里。 “钱惟宁这小子阴沟翻船了？” 他身后的鹰眼老人也同时看到这情景，叹了口气：“既然钱惟宁没有得手，二号方案启用。” 说完，他直接拨打一个号码，对方几乎立刻接通。 “老爷，怎么样？”屏幕上一个短发利落的黑美人，大大的猫眼满是焦急，“小宁的情况如何？” “黑凤，你自己看——为了任务，我只能强攻。”鹰眼老人的绰号是“老爷”，一边说话，一边将图像传输。 “你是要撕毁罂粟头骨和凤凰军团的合作协议！”绰号“黑凤”的黑美人看到了图，怒不可遏。 “黑凤，同为宇盗，我一开始没有直接开火，已经是考虑到了钱惟宁的安全。现在是他技不如人，我罂粟头骨为了你凤凰军团的一个人，不得不采取最大损失的正面交锋手段，你还觉得我要撕毁合作协议？”老爷说话语速并不快，“我会叫星光号交出钱惟宁，但他们交不交，就不能保证了。” 黑凤真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女人，就知道维护情人，钱惟宁这小子也实在任性，要是他不在星光号上，原本只要架起炮口，逼迫舰长，要到东西转身走人就好，现在又得多救一个人，而且——星光号上面有人能胜过钱惟宁，必然不是目标人物的保镖，看来钱惟宁打草惊蛇了，这一次恐怕要损失些人手。 有难度也要上，通知黑凤，也就是通知这么一声而已，罂粟头骨该干什么，绝对不会有所改变。 况且黑凤作为凤凰军团首领“白凤”的妹妹，也未免太不拿这个身份当回事了。有机会，罂粟头骨一定会吞掉凤凰军团，让黑风白凤这对儿姐妹花，绽开在床上！ 两个宇盗团的高层互相扯皮，老爷的命令是在扯皮前就发出的，正在被忠实执行。 唐纳德嘿嘿一笑：“难道坎伯兰先生连跟我好好谈谈的胆量都没有？” 巴德舰长冷笑：“谈？这不正在谈你们要不要钱惟宁这个人的事？”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我不得不过来接他了。”唐纳德舔了舔他的金牙，“坎伯兰先生不看看外面吗？” 不用巴德去看，主控室的黄灯已经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 “警告，警告，有十五架意图不明的‘秃鹫’式机甲战机靠近，预计十五分钟后到达，估计目的地：乘客出入舱a口。” “警告，警告，有十五架意图不明的‘秃鹫’式机甲战机靠近，预计十五分钟后到达，估计目的地：乘客出入舱b口。” “警告，警告，前方（8826,5987）区域有能量高度集中，初步估计为粒子武器，落点……” “坎伯兰先生，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把我们的人，以及我们要的人都交出来，还是……”唐纳德眼露凶光，“大家一起埋葬！” 传来一张照片之后，屏幕啪地一下合上。 ——用两个人，换取整艘星光号的平安，划不划算？ ——跟罂粟头骨做交易，划不划算？ 巴德点开照片，看到的是一个十二岁左右，黑发黑眼胖嘟嘟的男孩子。 这他们要的人？还没来得及看下面简介，另一个通话屏幕亮起。 “舰长，我们有帮手了！” 屏幕一转是两枚佣兵徽章，即使连不上星网，星光号内置数据库也迅速给出了徽章主人的身份。 再看身份验证，这是贵宾舱的乘客。 即使在危急时刻，舰长也只能请求而非强硬命令乘客做些什么，在危急时刻能有人挺身而出，真是再好不过。 而且这两个是前佣兵，经验丰富可靠。 “请他们进来。” 德鲁克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这张照片，一愣：“这孩子在我们隔壁。” 威尔立即将钱惟宁的现场视频调出来。 “这个人在房间外活动过。”米纳登时紧张起来，“现在情况怎么样？” 巴德说：“这是宇盗的同伙，已经被我们控制了。那孩子是他们的目标，对方要我们归还宇盗和这个孩子。”他并不清楚钱惟宁是怎么失败的，只知道对方失败了。 “你相信就这么简单？”德鲁克追问。 “不。罂粟头骨并不是言而有信的人，如果现在交出那两个人，他们会不会得寸进尺，会不会发射粒子武器还很难说。”巴德眉心拧成一个结，“舰长的义务是不放弃每一位乘客，还有——绝不屈服。” 他解释：“我们的劣势是在不稳定的跃迁点，优势也是，手上有宇盗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粒子炮更多是为了震慑。如果肯冒险，宇警的到来会相当迅速。” “冒险？” “只要让求援信号发出去——宇盗船上有最新的信号干扰设备，我们暂时无法破译。”巴德严肃地说，“如果能够将其破坏——不，只要屏蔽五分钟就可以。” “那还有什么说的？走吧。”德鲁克拽出脖子上挂着的空间钮，“好久没有活动筋骨，都要生锈了。” 米纳一把拽住：“你要去偷袭？” “当然。” “稍等。”米纳说完，扭头问巴德，“宇盗干扰的覆盖半径多大？” 巴德一愣。 “怎么？不能离开干扰区求救吗？”米纳晃了晃自己的空间钮，微笑。 巴德的眼睛亮起来：“私人机甲！” 星光号的制式机甲是统一发放的“雄鹰三号”，完全的战机式样，火力也一般，远远比不上私人机甲的配置，这也是巴德之前没有想过反方向行进以脱离信号干扰区这一办法。 “开启计算，设定条件：干扰区最大半径，本艘舰艇的预计防御时间，我的机甲全力行驶的速度为……”可惜了没有跃迁功能，不然他直接就钻进跃迁点了。 计算结果是只要能拖延宇盗一小时，米纳就能把求援信号发出去，再过一小时，宇警会直接跃迁过来——虽然有湮灭的风险，但是星光号可以在此期间转移到安全区域——宇盗登舰，是危机也是机遇，罂粟头骨再丧心病狂，在损失一两个人的情况下，能下得了手一起轰炸，可是至少有百名宇盗登舰，其中不可能全部都是炮灰，那个时候，星光号进行转移，其实相当安全。 “所以一共要坚持两个小时。舰船可以？”米纳问。 第二十三章 班布开小差 “有我呢！”德鲁克拍拍胸脯。 “你不行，你得掩护我。”米纳很直截了当，“舰长先生，我不想等辛辛苦苦回来之后，看到我们已经输了的局面。” “一定的。” “我派护卫队机甲出动，阁下夹在他们中间，伺机脱离战场。” “好。” 无论结果怎样，他们也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 房门顶部的红灯一闪一闪，全舰进入一级警戒，以往不过是听听就算的救生须知，此刻一遍又一遍重复播放。尽管红色警报通知大家回到各自房间的保护舱里做好防御，但人心惶惶，同一条走廊的房门不断被打开，又在看到大敞着门的1502和1504房间景象后，围过来打探消息。 大部分是女性和孩子，还有少部分没有去大厅的男性。 ——紧急时刻最怕失掉先机，而往往人性的凸显，就在于为了争取一线生机，会做出什么举动。 恐慌的人群就像一锅热油，只要倒进一勺子水，立刻就沸腾四溅。 威尔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精神力领域一开，先让大家不那么紧张。 班布面无表情站在一边，有些懊悔间接救了威尔。如果没有威尔的影响，他可以收集更多关于人类本性的真实数据……嗯，不如去咬一口钱惟宁…… “你要去哪里？” 班布有些惊讶，明明米兰正和威尔一起帮助安抚焦急的人，他个子又不高，被人团团围住，是怎么看见自己往门外走的？ “你先忙。”班布简短回答。 “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赶紧去保护舱以防万一——我想，有爸爸们在，我们一定会没事的！”米兰信心满满。 “要是被打败了呢？”班布直接问出来，“你能看到吗？他们到哪里了？”他指指舷窗外，同时迅速调整了米兰的视觉敏锐度，就像之前令对方能直接看清四级精神力者战斗那样，直接作用于人体，无毒无害无副作用……可能会有点吧，副作用的概率是小数点后面跟着七个零，已经很保险了。 周围竖起一圈耳朵。 威尔当然能够判别外面的情况，也相当清楚这个距离不启动精神力探测，是无法感知的，略带惊讶地看向米兰——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熟练运用精神力到如此地步，先不说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就是现在这种危机…… “一群小黑点，是宇盗的机甲战机——你们看，我们的机甲也出动了！”米兰并不知道大家视野有限看不见远处，还好他后半句话出口，己方的机甲还是能够看到的。 “我们不会输的，数量比他们多多了！”最后，米兰宣布。 显然，这么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信心满满，很好地抚慰了围观者紧张的心。 “他们胆子不小。”老爷哼了一声，“唐纳德，小爬虫们开始反抗了。” “老爷。”唐纳德转身，机械假眼和真眼一并微微下垂，并不敢直视对方。这么个凶汉，在老人面前乖顺得像头绵羊。 “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强攻！”唐纳德立刻说，“我去登舰，打爆他们，保证连人带船一起拿到手！” “你看看这路径，确定要去登舰？” “障眼法？他们要干什么？” 老爷不急不慢地道：“仔细看，给你一分钟。”跳出屏幕，星光号弹出众多机甲，都有着看似杂乱无章的轨迹。 唐纳德不说话了，开始观察。 老爷掐了金发美女大腿一下：“宝贝儿，我口渴。” 金发美人儿立刻弯下腰，将紧身上衣的拉链拉开，胸脯凑到对方嘴边。 老爷喝完了奶，唐纳德的结论也出来了：“老爷，他们要报信！我去拦这架机甲！”屏幕的一处随着他手指而高亮，红点闪烁。 “这个时候，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拦截，而是下命令——扩大干扰范围。”老爷指导，“想做舰长，就不能什么事都第一个冲上去。你看巴德狠不狠？再狠他也只是坐在主控室。” “是。”唐纳德点头，有点垂头丧气。 “不过你这些天也没怎么活动了，去玩玩吧。” “是！”唐纳德抬起头，整个人都闪闪发亮起来，行礼后风一样冲出了主控室。 ——依然只适合做打手。老爷有些遗憾，唐纳德这个性子还真不让人省心！ 此刻他颇有白凤对着黑凤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唐纳德脑子一根筋，只想着打打杀杀，黑凤脑子也是一根筋，愿意为一个男人开出各种条件，偏偏那男人眼高手低，总以为天底下只有他最能干，偷偷孤身上船去拿东西，完全没有后手。这样的后辈，怎么能继承下前辈打拼的成就呢？ “粒子炮先不要发，激光炮开火掩护，叫阿奇带第二队人手立刻出发，强行登舰，依然是老规矩。”老爷吩咐下去之后，再次一侧头，拿金发美女柔软的大腿当靠背，舒舒服服合上了眼睛。 既然不能“安全”将星光号湮灭——是的，正如他了解巴德一样，巴德也了解罂粟头骨，跃迁点不稳定谁都知道，他是想着事后只要补几发粒子炮，这么大一艘舰船就会自动消失。 可是钱惟宁的计划失败，现在显然无法如愿，那只好硬拼了，虽然麻烦了点，但是船上货物可以内部消耗，男人运到矿星当苦力，女人当然是送到夜总会，小孩子直接杀掉，斩草除根。 ——宇盗的大本营是“灰色星域”，一群无开发价值的小行星带，在联邦与帝国之间的三不管地带无序游荡，每个宇盗团都有自己一片黑暗势力，有合作，当然也有斗争和扩张，胜者为王，简单粗暴。 还有，血腥。 星光号就像一枚熟透了的荚果，突然从各个角度喷射出大量种子，那是一片片深灰黑色的“机甲群”，舰艇本身开始向安全区域行进。 不，不是机甲。班布十分迅速地分辨，里面90%以上仅仅是装了推进器的轻薄空壳，是迷惑宇盗用的，只有10%里面有人操纵，而其中有自己非常熟悉的米纳和德鲁克——德鲁克的战车完全不适合太空作战，巴德给了他一架备用机甲。 “红色英雄”此时开启了干扰功能，跟周围这些灰黑色机甲没什么区别，只是……轨迹？ 班布当然知道米纳要脱离此地去求援，在宇盗稀稀拉拉的火力跟前，“红色英雄”义无返顾地向着一个方向而去，身后是德鲁克，德鲁克负责击退所有冲上来的机甲，如果对方不肯退，那就干掉。 有德鲁克在身后，米纳开到了全速，丝毫不理会追兵，两个人无比的信任。 真是好搭档啊——咦？遇到麻烦了。 第二十四章 班布的恶作剧 此刻，舰上。 威尔的精神力领域全力开启，围观群众情绪稳定，但是大部分人并没有按照逃生须知的警示，等待救援，而是往大厅方向去——女人们尽管动不动就会哭，有些时候却比男士们来得坚决。 尤其是在知道哭泣无用的时候——威尔很巧妙地暗示了坏消息：一旦宇盗占领了星光号而她们来不及逃离，那么孩子一定会被杀，她们也一定会被送到夜总会，不信可以试试。 谁愿意冒风险去试试？ 一位年轻的母亲说了一句：“为了孩子。”然后亲亲自己怀里的宝贝儿，放入随身的婴儿舱，自己往楼下走去。 虽然依然有人啜泣，但渐渐地，将孩子送到保护舱之后，往楼下走的女性越来越多。 班布的精神力始终萦绕在双方主控室，因此唐纳德驾驶机甲驶离头骨一号，接着马力全开地冲向米纳，又被德鲁克拦截下来的行动并不令人吃惊。 班布评定着双方对抗时间——德鲁克的任务不是死战，而是尽可能拖住敌人，应该会很久…… “……班布，班布？” 班布回神，面前的米兰微微歪着头，皱起了一点点小眉毛，这是他在担心的时候，经常显露的神态。 “班布你刚刚在发呆，怎么了？”米兰捏捏他肩膀，“别担心，一切会好的。” “我不怕。” “不怕才好。”米兰笑笑，“爸爸们在下面一定也不想我们怕，他们会保护好星光号的。” 你口中的两个人正在外面，一个拼命跑，另一个拼命抗击宇盗。班布默默地想，点头：“她们呢？” 刚才围上来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不知何时”？ 米兰并不知道班布在明知故问，解释：“她们下去帮忙了。” 班布“哦”了一声，非常有兴趣地暗暗打量威尔，后者正在悄悄擦汗。 擦着擦着，忽然就觉得心情激荡，自己龟缩在安全区域，实在是没有骨气的行为，必须下去战斗，随即脱口而出：“为了孩——”最后一个字被他及时反应过来，没有说出口，往门外迈的脚步也及时收了回来。 班布满意点头，他就说为什么人群没有出现恐慌和混乱之类的反应，原来精神力还能这样用。 他这边现学现卖，威尔那边却误会了，在精神力比自己的高的人面前做小动作，人家一没揭发你二没反对你，就最后捉弄一下你，已经算是非常客气的了，他连忙解释：“两位阁下，我这么做是想避免恐慌，而且女人在绝境之下，爆发出的战斗力也确实不低。” 米兰点头，他身边有个叫莉儿的小姑娘，柔柔弱弱，动不动就会哭，但是谁都怕她，因为她会一边闭着眼睛尖叫，一边拿作业本把你拍倒在地。 不过……“阁下”这个称呼也太郑重了。 “威尔叔叔，叫我米兰就好。”要说米兰完全不紧张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身边有个大人在，他比较有安全感，“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威尔还没有说话，巡逻机器人之一向着他们“滚”过来：“尊敬的先生，舰长请求与您通话。” “接通。” 机器人圆滚滚的脑袋顶上立刻弹出一道光幕，露出舰长的脸：“布拉德利先生，你好，我是舰长巴德·坎伯兰。长话短说，宇盗已经声明，他们的目标是格雷格·哈金斯，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他说话平铺直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威尔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格雷格一直在威尔身后呆着，自然惊慌探出头来插嘴：“目标是我？为什么？我从来不认识宇盗！” 你不认识宇盗，不等于宇盗不认识你，按照宇盗的特点，必然是冲着你身上那个高能循环能量块来的，你把能量块递给我，我转交他们，这样我就能吃到了，他们也拿不到原品了，多么划算啊。 班布非常遗憾地打量格雷格，能量块儿就在他身上，可是外观完全看不出，可疑的存放处，只有脖子上的空间钮…… “我们会尽力保障布拉德利和哈金斯先生的安全，如果能够坦诚告知的话。”巴德说，“宇盗很有可能在十分钟之内登舰，声称其目的是仅仅劫持哈金斯先生——舰上有乘客两千四百人，作为舰长，我可以保证舰上所有工作人员抗争到底，但是不能说服两千多名乘客不产生意见或者发生骚乱。” 这话说的很明确——你们和宇盗有什么渊源，赶紧说出来大家想办法，要不然别的乘客得知这件事，会不会主动把你们绑起来送出去，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感谢舰长的通情达理，小主人只是去佐拉星团欣赏琉璃海而已，哈金斯家并没有和宇盗打过交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袭击。”威尔介绍，“对于这次袭击，我们也感到莫名其妙。” 格雷格也在拼命点头：“我是华耀星华耀少儿学校第十三分校七年级的学生，一直没有离开过华耀星，这次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可以发誓，从来没有见过真的宇盗！也从来没跟宇盗有过任何联系！” 巴德忽然提出一个问题：“哈金斯先生，恕我冒犯，未成年人在登机前都要填写家庭情况表格，你在父亲那一栏是空白，你是单亲家庭？” 格雷格一愣，原本苍白着的小脸染上了明显的红色，说话的语气也带了恼怒：“我是单亲家庭，但我的爸爸绝对不会是宇盗！” 双方僵持住了，班布从格雷格的反应上不能判断这个孩子是不是知道空间钮的事，毕竟人类紧张兴奋愤怒恐惧都会有如此激烈的脑波和旺盛分泌的肾上腺素气息，不过从表情上看，如果格雷格没有经过训练，而是真实情感流露的话，他有85%的可能不知情，14%不确定，1%知情但是装作不知，天生就会掩饰，外人无法分辨。 班布已经搜索过星网，再新型的信号干扰器也没法对他产生影响，有了姓名加上外貌，加上刚刚握手时候的指纹，寻找出相关资料简直不能再容易，而他发现的不对劲儿，就在于格雷格的身份资料有过细微改动——每一次改动，正常情况下都会被星网记录在案，但是最前面的一处，有着被消除的痕迹。 第二十五章 米兰的仇人 班布转而寻找与格雷格dna相对匹配度最高的，然后搜出来一名在高变区相似度99.99999%的男婴，十二年前的记录。 ——能够得出近乎百分之百这个结论，剩下的那一点是仪器可能存在的误差，已经充分证明了两者不是孪生就是本人。 接下来，表现型相似度高度匹配的分别是黑发黑眼的女人，和灰发蓝眼的男人。 ——直系亲属。 那女人叫做简·哈金斯，今年四十三岁，是华耀星人，一所中学的老师，履历很平凡——华耀星不像k星那么适合养老闲居，本身是一颗以教育人文研究为发展核心的星球，年青人和未成年人占据流动人口很大比重，职业统计中，学生与教师也占了相当大比重。 有一个老掉牙但依然适用的笑话：走在华耀星街上，掉下一辆飞车砸中十个人，六个学生三个教师，另一个是学生毕业正在实习的教师。 一位华耀星的中学老师，实在是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 不同的是那男人。 那男人名字非常朴素：托马斯·彼得。 然而他的履历表闪闪发亮，搜索结果一大堆，华耀星优秀学生部长，华耀星法院院长，阿特利星检察院院长……目前，托马斯是中星联邦五星上将之一，现任联邦国防部长，定居阿特利星——那里是联邦首府，重要政治基地。 鉴于班布筛选信息的全面，他注意到了托马斯上将豪华履历表中一项不起眼的部分：托马斯二十年前组建了一支联邦精锐部队“猎鹰”——班布甚至找出了他检阅“猎鹰”的场面。 而他这样抓重点，原因很简单——当初把科瓦多小镇从三维立体生生轰成二维平面，甚至变成一片玻璃洼地的，可不就是这支部队么。能指挥动这只精锐部队的，除非是国防部长和总统共同下令。 要不是米兰遇上他，早就也成为玻璃的一部分了。 跟自家幼崽相关的，班布就多看了两眼，这才继续往下看。 托马斯今年一百六十岁，家庭情况是已婚，有子女各一，有孙子女若干。 除了曾在华耀星上学和任职，这张履历表和格雷格以及简毫无关系，即便如此，托马斯在简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华耀，去了阿特利星，两人并无交集。 联想到格雷格说自己是单亲家庭，班布脑中跳出三个字：私生子。 联邦的五星上将，国防部长，在华耀星有一个私生子。 这个私生子没出过华耀星，但是有一枚空间钮，里面还有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很诱人的能量块。 资料上面也没显示他开启了天赋值，没有天赋值的人，是怎么使用空间钮并接触到能量块的？ 昨天班布更新自己数据库的时候都不知道有这样一种能量块真实存在——每天零点的一个小时是连接星网更新信息的时候，平时日常亲身收集的信息会随时存入，但时刻保持与庞大星网对接实在是一种不必要的消耗，因此班布都是每日一更。 想想吧，这样一只全新类型的能量块，他只在大量文学作品中看到过，以及科技创新类新闻中看到过类似产品，但是无一能像面前感受到的这只一样，既蕴含足够多的能量，又可以重复充能，其详细数据资料，一定又被封闭在不能联网的光脑中，甚至有一些可能会是手稿！ 另外还有一点，威尔说格雷格是他的小主人，那么他的主人是谁？格雷格的母亲简作为中学教师，收入能够雇用一名高手保镖？ 明显有纰漏。 班布决定继续深挖格雷格血缘上的双亲信息，并且加上威尔·布拉德利的信息。 而他这么一调用自己的资料库，外在表现就又是呆呆愣愣。 米兰虽然对舰长感兴趣，但他绝对不会忽视班布，看见班布站在舷窗旁边两眼发直，担心地用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班布？班布？”班布是不是受了惊吓？他听说过，如果突然受到惊吓，整个人会精神恍惚很久的。 担心自家兄弟的好哥哥显然忘记了，在绿叶镇，班布也会时不时出一阵子神。 班布还在处理数据中，只是下意识地抓过米兰的手，拉着不放。 米兰被他一拉，正要往他的方向在走上一步，忽然舷窗外迎面击来一道白光，就要击破舷窗！ 白光实在太亮，速度又太快，他还来不及闭眼，就看见白光的落点——舷窗之上不到一英尺的地方，突然闪烁起蓝幽幽的蛛网，白光消失，蛛网也不见了，自己所在的房间依然非常安全稳定。 米兰后知后觉自己的眼睛疼得要命，生理性泪水很快溢出了眼眶，他想摘下助视镜擦擦眼泪，手指动了动，没有后续了——通常戴眼镜的人，擦眼泪的方式是一手拿下眼镜，另一只手去擦，现在他的一只手还在班布手里。 努力扎了眨眼：“班布……”米兰话还没有说完，房间就是一震。 战舰与民用舰的区别是什么？ 或者再具体一点：经过海盗改装过的战舰，与普通民用运输舰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武器。 无论是能量储备、火力强度还是射程远近，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此刻，在星光号的能量炮摸不到对方舰艇边儿的时候，头骨一二三号已经开始依次发射激光炮了。激光炮的威力比粒子炮弱，好处自然是耗能少，同时充能迅速，漫天激光，蚁多咬死象。 也因为激光炮另一个优点：能量干扰不明显，鹰眼老人敢在跃迁点附近开火。 至于所谓跃迁点的安全区域，其实是个尚不能精准确定的范围，官方给定的是“距离跃迁点以第三宇宙速度行驶三十分钟的距离”，但是这是一个硬性规定，是最为保险的数值，并不是最精确的——这话就是说，拉开这个距离之后一定安全，但是在这个距离之内，不一定就不安全，但具体有哪个安全节点，或者安全系数是多少，众说不一，大多时候靠舰长的经验判定。 星光号正在缓慢驶离跃迁点，双方都非常有默契地不使用杀伤性大的武器，但是为了保证对外的能量罩输出，对内就会关闭或者低耗能运行一些设备，间接导致现在舰艇贵宾房间微微的颠簸——平衡控制系统从“最佳模式”变为“节能模式”所致。 格雷格一惊之下去抓威尔的衣摆，威尔已经先一步扶住了他：“没关系，这不是被击中，只是小小的平衡调整而已。” 看着格雷格仍然不安的小脸，威尔无奈笑笑，一把把格雷格搂到怀里安慰：“有我呢，别怕。” “嗯。”格雷格个子正好到威尔胸口，小脸贴在威尔胸前，“威尔，谢谢你。” 米兰忍着眼泪，也条件反射地抱住班布——他怕班布摔倒，结果两个人还是踉跄着撞上了舷窗。 第二十六章 墨菲定律 班布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后背贴着舷窗，米兰在怀里紧张地拍自己的脸：“班布，你怎么样？” “我很好。”班布立即发现了米兰脸上两道泪痕，“你哭了？”手伸进口袋。 “没有，被外面闪了一下眼睛。”听见班布很正常地说话，米兰这才放下心，腾出手来去掏手帕，看着班布向他脸上伸出手——鼻梁上一轻，眼前一片矇眬昏暗，接着是微凉手指和柔软布料在眼眶周围轻轻擦拭。 班布看着目光茫然，眼角发红，带着泪痕的哥哥，安慰：“米兰，有我呢，别怕。” ——随即就给了米兰一个紧紧的拥抱。 “只要你不怕，我就放心了，我才不怕。”米兰重新戴上助视镜，笑眯眯拍拍班布的头，“我们一定会打败宇盗！” “嗯。”班布嘴上答应着，心里想着“完全不一样”。 他刚刚模仿威尔的语气和动作，为什么格雷格就很受到安慰的样子，米兰的反应就是欣慰和兴奋呢？ 班布的知识储备非常丰富，但就因为太丰富了，一旦调动起来很花时间，在知识点没有连接起来的时候，他依然处处现学现卖，将过程和结果记录并储存，有空再进行梳理，比对星网资料调整自己个人的数据文件夹。 舷窗外白色光束和蓝色蛛网不断闪现，碰撞，消失，宛如烟花。 星光号主控室里，一共有舰长、大副、二副、三副和领航员五个人。 除了舰长的另外四人，看着自己面前的仪表盘，耳朵都竖起来听舰长的指示。 准确来说，是期待舰长和威尔之间的谈话能有进展。 显然巴德·坎伯兰带领下的舰员们，和他们舰长一样都十分铁血，毫不犹豫要抗争到底，但下面大厅的气氛可没那么和谐。 巴德并没有很多时间等着格雷格想出他和宇盗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嘱咐他和威尔仔细回想之后，就将屏幕切到了中央大厅，场面有些混乱——乘务长和护卫队长已经发放了简易护具，正在讲解简单的搏斗方式、自我保护方式以及急救方式，并且分配好各自小队及负责防守部位，遇到危险该往哪里跑之类。 人群中有十六位开发了天赋值的人，他们的任务更重一些，比如带队，比如将宇盗往哪个方向引。 不求打败宇盗，只求拖延时间。 班布的精神力包裹着星光号，现在这种混乱状态下，谁也不会注意到他放出了好几只“蜜蜂眼”探测器——原型来自于八年前德鲁克放进地下室的那一只——用以记录人们的紧张、愤怒、恐惧，眼神、语言、肢体动作、面部神态…… “米兰，我想去大厅。”班布忽然开口，“男人要战斗，女人也下去准备战斗了，我们在这里根本帮不上忙——再说，父亲不会让我们出事的。” 一方面，不置身其中，旁观者永远无法体会到人群的感受；另一方面，他想把米兰拉到大厅，米兰以为父亲们也在大厅，但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米兰还会这么充满自信吗？ 是因为相信父亲而自信，还是因为认识到父亲的能力而自信？父亲如果不在身边，又会怎样？ 这是班布在考虑一个新问题，刚刚翻查资料库的时候想到的，格雷格血缘上的父亲教育孩子的方式和自家的不一样，甚至和绿叶镇上的孩子都不一样，父亲与儿子从出生开始就分离，一共十二年，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不知道母方怀孕情况，也就算了，从原始信息的改动来看，托马斯·彼得并不是不清楚自己有个儿子的存在，那么，这种做法是因为什么呢？ 从现有信息来看，情节很零碎，越是零碎，光是排列组合，加上可能或者不合常理的演绎推论，极为难以还原真实。 哺乳类动物能在白垩纪晚期那么恶劣的条件下生存下来，果然那个时候就会偷蛋的动物有着独特智慧优势，怪不得后来进化为人类，统治了地球，现在征服了银河系。 ——咳咳，又扯远了。 格雷格从小就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长大，心理学研究表明，如果小时候家里缺乏父亲角色，会影响孩子对一般文化价值的认知，从而影响到个性形成，身处弱小状态的孩子往往会主动选择一位身边的男性，作为父亲形象的替代品，将父子感情投射于其上。威尔与格雷格的互动，似乎可以证明…… 班布脑子又开了小差，不过因为没有翻找资料库，所以米兰的回答还是能够听到并理解的：“不能下去，他们看见我们才担心。” 虽然米兰也很想去大厅，他还放不下弟弟，犹豫很久还是克制住了。从出门的那一刻起，他的任务就是在爸爸忙不过来的时候，照顾好弟弟，挥动球棍打宇盗，是因为宇盗就在隔壁，弟弟可能有危险，现在周围安全了，又有一个成年人在这里，爸爸们也没有通过联络器发出任何指示，他还是留下来更好。 而且班布的状态很不好，有时比往常还要呆愣，有时又十分不安，是一开始自己要他一个人进保护舱吓到他，还是因为隔壁宇盗吓到他？自己是哥哥，一定要想方设法让班布放松下来。 米兰拉着班布的手：“班布，你太紧张了，真的不会有事，你看外面的能量罩就知道，这点小打击对我们的船一点关系都没——” ——哐！ 星光号周围萦绕的蓝色能量罩，啪地熄灭。 不仅如此，所有能量供应，就在这一瞬间，全部停止！ 失去光源，除了舷窗附近一些微弱光亮之外，房间里都是黑漆漆一片。 不仅如此，能量用于照明，只是小部分，在太空中，更重要的是供氧和保暖，最基本的维生系统，失去能量供给，立刻停止运行。 无论以何种形式存在的能量——能源发生器或者备用能量块，其能量蕴含值，统一变成一个大大的“零”——不，控制面板失去能量支持，连这个数字也显示不出。 任何非机械装置，现在一概无法使用。 墨菲定律——当一件事有无数种可能的结果发生时，一定会发生最糟糕的那种。 不是能量罩的问题，不是激光炮的问题，不是宇盗掉灭一个接一个机甲诱饵的问题，不是登舰的问题，不是航速的问题，不是安全节点的问题…… 跃迁点附近，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状况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湮灭。 湮灭消无声息开始了。 湮灭的范围多大，速度多快，持续多久，一切都是谜。 唯一确定的，就是除了天赋值七级及以上的高手，从来没有人能从湮灭中逃脱出来，必死无疑。 就是那个七级高手，也是三个月后，昏迷着出现在另一片星域，还好附近有一艘科学考察船，把人救醒以后询问期间发生了什么，那名七级高手脑中完全一片空白，回答不出。 第二十七章 湮灭 远远看上去，就像在动作片放映到精彩纷呈的一霎那，按下了“暂停”键和光源开关。 五彩缤纷的光线消失不见，画面完全静止。 鹰眼老人先是一愣，随即沉声命令：“开启所有联络器。”年龄就代表着经验阅历，如果只是星光号如此，他会怀疑这是诱敌深入的把戏，但是所有己方的机甲战机悄无声息，对方一艘民用舰，绝不可能有如此高超的武器。 宇盗战队二队队长阿奇，尚未靠近星光号，就看着眼前的巨舰突然全黑，前方机甲无论敌我都突然哑了火，动作暂停，悬浮在原地。即便是动作已经发出，应该维持原先的惯性，此时竟然也全然停住，完全违背了最进本的物理定律。 通讯器传来鹰眼老人有些急促的声音：“湮灭，撤——”即使三艘战舰在安全区域，他也不想有任何会被湮灭的可能。 要知道，静止只是湮灭的开始，静止持续一段时间后，面前的一切就会由外向内渐渐消失——是的，消失，完完全全消失不见。那个时候也是不能靠近，同样会被传染静止随即消失。 湮灭的最后，是在物质消失不见的原地，突然爆出铺天盖地灰白的星屑为结束。星屑粉尘含有大量无机物单质和少量碳基化合物。 通讯器一片空白。 推进器毫无反应。 所有按钮都失效。 能量框和控制面板都灰扑扑的。 空气转换器不再运转，冷意渐渐从机甲外面渗入。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在窒息和寒冷的双重夹击下。 阿奇恐慌了，他知道为什么绝大多数人都无法从湮灭中逃生了——没有能量的驱动，呼吸都是奢侈。 不，他不想孤零零死在机甲里面。 还好他是一个双三级，这就意味着他比普通人坚持的时间更久一些。 ——更意味着，他用尽全力，利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制造惯性，还是能够移动一小段距离的。 能够驾驶机甲的至少都有一级的天赋值，此时都在利用机械装置，奋力求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湮灭的影像记录都是从外部拍摄的，谁也不知道内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因此，身临其境的人，总比远观的反应要慢上几分。 星光号内部此刻也是一团混乱。 中央大厅之内，所有能量瞬间消失，突然到来的黑暗，突然停止的舰船，刺激了神经原本就紧张的人群，大厅里面嘈杂一片，备用光源无效，随身电子设备一律停止，有人捂着胸口倒了下去——他心脏上装着的起搏器停止工作了，可是没有光线，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他身边本来就哆哆嗦嗦的乘客问了两声，得不到回答，焦急地口不择言：“救命啊！宇盗进来了！宇盗杀人了！” 整个大厅沸腾起来，船务长调停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尖叫哭泣和乱糟糟脚步声里，完全听不见。 人群互相推搡、互相踩踏，黑暗中，没有自己人，谁都是敌人，然而谁又都身不由己，被人群卷来卷去。每个人都往自己心目中选定的方向盲目奔逃，摸到关着的门就打开，打不开就砸开。 有的大哭，有的大笑，有的就在原地祈祷。 空气渐渐浑浊起来。 主控室里，巴德一下子站起来，失声道：“糟糕！” 即使在能量最低的情况下，也不会断掉主控室备用电源，当排除了线路故障之后，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巴德不死心地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得到的结果是所有仪器就像突然断电那样停止运行。 “……舰长……舰长——”主控室的门砰砰砸响，砸门的人是能量室的总调度。 感应门目前无法通过密码扫描打开，门内外人员合力以机械手动方式拉开了门扇。 惊慌失措的能量室调度员，无法通过联络器联系，是一路跑来的，一进来，就气喘吁吁地扔下了一枚炸弹：“我们的能源堆，反应终止了！所有备用能量块都无法使用！甚至个人光脑也没有能量了！” 能源堆反应是“终止”而非“中止”，后者指进程中断，可以恢复，还能继续。而前者，是进程结束，无法逆转——也就是说再也没有新的能量产出。 能量块都变成了废铜烂铁，即使是个人光脑里面消耗最最缓慢的纽扣电池也毫无动静。 对于时时刻刻需要能量维持的星光号，乃至无时无刻都离不开各种电子仪器的现代人而言，现在别说离开，就是立刻手写遗书，亲人都没有收到的可能了。 巴德缓缓坐回座位，低声下了结论：“是湮灭……” 米兰并不知道眼前发生了如此大的危机，眼前一黑后，第一反应就是：“糟糕，助视镜出了问题？我昨晚检查过电量，明明只用了13%，不要这个时候坏掉啊——班布，你把我的重力调节器恢复原状了？”他后知后觉四肢上微微一沉。 “没有。”班布摇摇头，想起米兰的助视镜没有能量无法使用，于是语言补充，“我没有动重力调节器，现在船上所有光都消失了，包括重力调节器上面的灯。” “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米兰摘下助视镜，努力地皱眉眯眼，终于有一点隐隐约约、模糊昏暗的光感，几乎难以分辨——那是舷窗外透过的些许光线。 “这下糟了——班布，回保护舱，对不起，我这样子没法好好保护你。”米兰很内疚，拉着班布往保护舱房间的方向摸索走去。 手指碰到门框，米兰回头问班布：“你看看能进去么？” “保护舱的灯也是灭的。”班布说，“打不开。” 米兰立刻又问：“警报灯呢？” “一样，灭了。连修墙壁的这几个机器人的灯也灭了，它们也都不动了。”班布详细描述，“一切电源指示灯都熄灭了，就好像突然断电，而且没有备用电源。” ——米兰，这下你是不是在害怕？你会怎么做？ 第二十八章 米兰的离开 再如何聪明机灵懂事，米兰也不过八岁，八岁的男孩子，能做到临危不乱的有几个？况且是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 米兰的小脸白了，他逐渐抓紧了班布的手，不敢放开：“你和我在一起，别怕。”一边安慰，手上又紧了紧，叮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告诉我，要是我应付不了，或者意外危险来了，你一定别管我，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直到安全为止，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你安全以后哥哥才放心啊。” “米兰，我不是小孩子。” “那么不是小孩子的班布，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呢？”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米兰还是循声努力将目光对准班布，微笑：“哥哥看不见，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哥哥才会安心。” 他并不知道屋里也确实一片黑暗，普通人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班布说：“我会的，米兰你也别怕。”停了停，“你的眼睛也会好的。” “嗯，不怕。”米兰点点头。 班布又问：“米兰，你知道湮灭吗？现在外面宇盗也没有在进攻，刚才很闪的能量罩全都没了，我们是不是就要湮灭了。” 他从头骨一号和星光号两个主控室里都听见了这个词。“湮灭”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发生，令他开始考虑，负幸运体质是否能像病毒性感冒一样传染，抑或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打从一开始他就自带了相关的隐形遗传基因。 “湮灭？不会的，这就是宇盗故意弄出来的故障而已，”黑暗中，米兰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湮灭，就是传说中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回来的事情，但是他不能怕，他要安慰班布，“相信舰长，相信爸爸们，我们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米兰重复了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兴地道，“威尔叔叔还没有走，我去跟他确认一下！你在这里——嗯，你在这里看着保护舱，可能它一会儿就亮起来了，之后你要告诉我噢。” 米兰说完了就要出去——手被班布拉住了。 他回身抱抱班布：“相信哥哥，没事的。” 班布放开手，米兰匆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他不明白米兰刚才一直拉着他，为什么现在又留他一个。 在黑暗中。 ——明明米兰离开他的概率只有4.8%而已啊。 湮灭，星网上还没有给出精准的解释，而班布能感觉到。 就在星光号舰中后部偏左侧，班布探测到星光号两处异常能量波动之一的地点，也就是星光号的能量供应室内，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点”。 这个点，用人类语言，大概要在a4纸上占满六行长度进行定义，如果找一个近义词代替，可以认为其类似于“裸奇点”，类似于光线可以逃逸出来的白洞。 再找一个类似的出现原理形容，可以称呼为“薛定谔的猫”。 这枚“类裸奇点”是一处虚点，出现后接触到能量，立刻源源不绝地吸入，同时猛然间扩大膨胀无数倍，像一个表面坑坑洼洼的透明球状空间，贪婪吞噬一切能量体，能量一瞬间吸收完毕，接下来这枚“类裸奇点”巩固了自己的空间范围，在巩固期内，所有物质一瞬间仿佛被贴身禁锢，陷入了绝对静止——那“一瞬”是十亿分之一秒，没有人能够感觉出来，也正是如此，习以为常的惯性消失了。 随后，在球状空间内，才开始对一切物质，按照从“球壁”到“球心”的顺序，进行缓慢的分解消融和吸收。 目前这个已经巩固了的球状空间，半径大约有四个星光号这么长。 班布立刻将精神力分出一丝，直接刺入“类裸奇点”的中心，那一片浩如烟海、五颜六色的星系……位面奇点重合？还是空间维度重合？另一个世界？抑或同一世界的首尾两端？ ——好诱人的探索。 班布犹豫了一下，精神力回卷，留下个“待考察”的印记，主动中断联结，重新将精力集中在人类文明界面。 他绝对是一个有责任感的观察者，做出的承诺不会变，只要有他的标记，等过一阵子再去探索并没有什么问题。 况且现在这个界面，还有很多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轻易走掉。 再说了，精神力回卷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从内到外尝一遍“类裸奇点”的味道，不就是随机出现么，不就是不稳定么，不就是跟他有一拼的吞吐功能么，原理先不分析，直接复制记录就好了。 当然能做模拟实验就更好了，他马上就会有机会的。 比如——班布刚刚就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在“类裸奇点”扩大吸收能量的时候，在米兰拉着他往保护舱走的时候，格雷格胸前那异样的能量波动，消失了。 随之消失的，还有格雷格的行走功能和语言功能。 格雷格脸上全是惊慌，四肢非常奇异地动着，结果就是啪叽一下摔倒，摔倒之后爬不起来，嘴里乱七八糟吐出含含糊糊各种有意义和无意义的单词，连在一起完全不成句子。 威尔十分焦急，开启了精神力领域，全力进行抚慰，但是没有任何成效，格雷格其他生理机能相当正常。 米兰之前一门心思放在班布和宇盗的麻烦上，现在一出来就发觉不对——格雷格的声调十分的怪异：“威尔叔叔？你还在吗？格雷格哥哥出了什么事情？” 这点黑暗并不影响威尔的视力，一看摘掉助视镜的米兰眼神对不准焦距，微微惊讶：“米兰，你——看不见？” “是视神经的问题，先天遗传加上后天变异。”米兰解释，“成年后动手术就好了——我听见格雷格哥哥声音不对劲？” “是的，他摔倒了，而且失去语言功能，很像中风，我进行精神力梳理和抚慰也没有用，但是没有恶化现象。”威尔皱着眉头，放弃了动作，叹口气，“你也感觉到了吧，这里没有任何能量，即使是舰上人员也联系不到，我得去主控室问问出了什么故障……能拜托你照看一下格雷格么？只要别让他伤着自己。” 米兰想了想，威尔明知自己看不见，还拜托自己照顾一个病人，好去主控室，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是比照顾格雷格更重要的事情，于是说：“我会尽力——威尔叔叔，我们是在湮灭中吗？” 第二十九章 米纳的回援 “湮灭？这——” 威尔也没有想过，会遇到这万中无一的极端糟糕情况，他一惊之下摸向自己的空间钮，大惊失色——没有能量的空间钮，只是一个装饰品。 失去机甲，就失去了在宇宙中最后的保护手段！ 威尔松开格雷格，一闪身贴到舷窗，张开了自己最广范围的精神力领域——所有能量都诡异消失，星光号内部中央大厅乃至附近一团混乱，舰船外面敌我双方的机甲仿若静止，远处罂粟头骨的三艘战舰正缓缓退去。 万一是最坏的湮灭，救不救格雷格已经退居二线，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开。 “我马上去主控室！”说着，人已不见——体力决定了体能速度。 情急之下威尔的速度提升到百分之百，眨眼就站在主控室门口，一看里面死气沉沉的状态，不用解释，他也明白了，立刻做出决定。 “等死也是死，出去求生还能有一线生机，舰长，请打开舱门，我要出去！” 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死在这里，天赋值决定他可以在宇宙中活得更久些，万一能够脱逃呢？万一呢？ 在必死无疑的绝境面前，既然已经注定了命运，对于个人的决定，任何阻拦和反驳都没有意义。 巴德叹了口气：“只有机械装置能够起作用，如果阁下一人之力能够开启三道舱门的话，请便，相关防护物品也随便拿吧——通知全员，我们遇上的是湮灭，从来没有人能活下来，从来没有湮灭中的情况被记录下来供参考，一切都是未知，愿意弃舰的都去拿压缩氧气护罩和个人防护服。” 乘务长和护卫队长因为联系不上主控室，也都匆匆赶到，听见这一番话，都愣在当场。 “因为我的不妥协和贸然行进引发了湮灭，我，任凭处置。”射线枪是无法使用了，巴德摘下舰长帽，自己在简易工具箱里翻出大大小小的扳手和螺丝刀一一摆放在控制台上。 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 他不道歉，道歉于事无补。 让船员弃舰逃生，让船员在死亡之前好好发泄一通，是他最后能发布的命令。 而他也绝对不会离开星光号主控室一步，这是舰长的职责，无论生死。 米兰只觉得屋里一阵风刮过，威尔的尾音消失在走廊远远的另一头，这么急切的反应，难道说真的是湮灭？ 湮灭啊，会像很多星际小说里面说的那样，突然出现一个超级英雄拯救了全舰吗？还是关键时刻舰长挺身而出，驾驶星光号逃离了湮灭范围？这又不是威尼兔的动画片。 德鲁克爸爸和米纳爸爸都说过，那是骗人的，还给他看过资料。 爸爸们知道这是湮灭吗？ 爸爸们还在中央大厅吧？ 好想去找他们…… “米纳……德鲁克……” 米纳早就脱战，正在一遍遍试图发送求援信息——虽然还没有到达预定地点，但是不放弃任何可能性。 忽然代表通讯可用的绿灯亮了起来！ 米纳精神一振，立刻向宇警发出早就编辑好的信息以及坐标点。 对面的回复也很快，一小时之内赶到。 米纳松了一口气，看看大大缩短的时间，只过去了三十分钟。心想或许宇盗的信号干扰器没那么稳定，或者又出现什么变故？ 他立刻给星光号发讯息。 石沉大海。 米纳并不知道通讯可用的原因是湮灭，宇盗后撤，信号干扰器的使用已经变得毫无必要。 而他联系不上星光号，也完全是因为湮灭导致所有能量告罄的缘故。 既然已成功求援，下一步就是迅速回撤支援。“红色英雄”急停，紧接着一个一百八十度突然转身，沿来路飞速返回。 ——德鲁克你要敢顶不住，回家看我怎么给你加练！ 米纳唇边泛起一个温柔而心疼的笑容。 而此时的德鲁克和唐纳德，正在来来往往地战斗。 唐纳德最喜欢硬碰硬，甚至命令其他机甲不要靠近，德鲁克摆脱了几次未果，看见代表米纳的小圆点在消失在雷达盘边缘，这才放下心来，他虽然更喜欢驾驶战车，但开的是机甲馆，本身是机甲教练，制式机甲的仪表盘这么多年早就印在脑子里，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与唐纳德战了个平手。 唐纳德被激起了好战的性子，哪能容忍平手？ 他的机甲经过改装，以近战为主，全身漆黑，布满荆棘突刺，一手能量重剑，一手盾牌，一看就是以硬碰硬。 这样一架机甲，如果在陆地上简直所向披靡。 然而现在是太空。 没有脚下坚实地面，作战模式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德鲁克利用这一优势屡屡得手。 肩上又挨了一下，唐纳德怒了，习惯性大吼一声，转身，盾牌一举，重剑吐出能量，直接劈中……嗯？ 德鲁克也做好了应变准备，但是……嗯？ 他的闪避动作完全变成无用功，眼睁睁看唐纳德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预判错误：提前劈砍。 同时，他自己的预判闪避动作此时就非常的多余。 变故也就是在一瞬间发生，两个人都反应不过来。 唐纳德努力获得机甲控制权自不必说，德鲁克见对方没有下一步动作，那还等什么，自然是打开机关炮一通狂扫——星光号配备的是“雄鹰三号”制式机甲，一看就比唐纳德的机甲皮薄，当然要拉开距离用炮火轰。 奇诡的事情发生了，他发出去的激光束和高能炮弹，不仅在唐纳德机架上未留下任何痕迹，就是在对方身边，也好像被突然吸收一样，消无声息突然消失。 是的，消失！ 德鲁克没有突进，而是提高了警惕。 他俩争斗的地方已经偏离星光号许多，现在唐纳德的荆棘机甲就维持着扭身劈砍的怪异姿势，悬停在空中。 德鲁克打开了通讯器，请求对方接通，没有任何应答。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攻击不得，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唐纳德几乎将控制台砸烂！他不是没有听见鹰眼老人的惊呼，只是那一瞬间已经反应不及。 能量槽是灰色的，任何操作都是徒劳，他看着一片黑漆漆的屏幕，闭上眼散发精神力，“看”到对方也停了火，但是明显能够进行操作。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对方为什么就这么好运气，不在湮灭的范围！ 这不公平！ 第三十章 米兰你骗人 唐纳德四级的精神力足可以移动外物——平时如指臂使的机甲此刻已经成为了铁块，他以比平时消耗得多的精神力“摘”下自己沉重盾牌，没有扔向对面的德鲁克，而是向另一侧抛出——在太空失重状态下，没有施力点，只能依靠作用力与反作用力——荆棘机甲果然开始与盾牌反向漂移。 德鲁克非常惊讶，对方的动作透着异常，十分异常。 他也开启了精神力领域，一边试探着击出两发炮弹，自然还是到了一定距离就消失无踪。 “x的！”唐纳德破口大骂，没有推进器，任何外力都会导致他改变方向，然而他也无法判定湮灭空间的具体界限——即使他知道自己就在边缘，即使他脱离了湮灭的范围，但是没有任何能量供应，他又能怎么样？得不到及时接应，双四级也并不代表就一直能在太空里面活下去。 不，他没有能量，但是对方还有！ 只希望对方是个遵守《红十字宇宙救援条例》的家伙。 唐纳德精神力展开，发出了天赋值者能够接收的普遍求援信号。 德鲁克自然是第一个接收到的，以精神力询问：“原因？” 唐纳德隐瞒自己能量告罄的状况，只回了一个单词：“湮灭。” 德鲁克手指微微一颤，湮灭，从来悄无声息，也不知道方位和范围——米兰和班布还在星光号上！离得这么近，会不会…… 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唐纳德一直向前漂移，但是德鲁克已经来不及向他开火了，他就眼睁睁看着对方往星光号的方向疾驰，疾—— “雄鹰三号”制式机甲以向前冲的动作，悬停在半空中。 唐纳德嗤笑了一声，这个傻x赶着去送死，可怨不得他。 既然对方僵住了，那就是说也没有能量了，唐纳德放下心，拼着耗尽精神力，努力打开了荆棘机甲背上的光电能量转换面板。 只要能聚集一点点能量，连通罂粟头骨，然后坚持到救援…… 唐纳德把自己的身体机能降到最低点，他能打，也要忍！ 荆棘机甲不紧不慢地继续漂移。 而德鲁克在只是机甲失去控制的时候，看到能量无显示，立即就明白了唐纳德抛出盾牌的意义，有样学样，狠狠扔出去一发炮弹。他精神力比唐纳德低一级，只有三级，唐纳德能流畅作出的动作，对于他来说就十分的困难，一套动作做完只有瘫在座椅上喘气的份儿。 “扔出一发炮弹附加动能若干，通过公式换算动量，再通过动量守恒换算出飞行速度……不行，还是太慢。” 那么只好燃烧精神力作原料了，他体力四级，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的，德鲁克苦笑，谁知道一次普普通通的全家暑假旅行，刚刚开始，就变成了死亡之旅呢？ 米兰会照顾好班布，班布能够冷静下来吧，你们的爸爸尽力去找你们，别怕！ 米纳，米纳，你一定要脱离湮灭的范围啊…… 燃烧精神力的效果十分显著，机甲的行动快了不少，与之相对应，德鲁克的意识也渐渐模糊，渐渐离体而去。 米兰并不知道两个爸爸此时都不在舰上，而是在赶回来的途中，并且大概是来不及赶回来了。 他用力揉了揉脸，深深呼吸，小拳头握紧又放松好几下，这才推开里间的门：“班布！” “嗯？” 米兰故作欢快地问：“保护舱有没有恢复？” “没有。” 米兰循声走过去，紧紧拉住班布，抱着他：“威尔叔叔去主控室查看情况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威尔叔叔说什么？”班布明知故问。 “他去主控室查问题了，故障排除我们就安全了。”米兰轻松解释，“有我在呢，不用怕。” “米兰你骗人。”班布冷静地说，“你的心跳特别快，你骗我，我要去找爸爸。”他当然听到了米兰和威尔的对话，也看到了米兰从惊慌到强自镇静的表现。 ——现在米兰对他撒谎，为什么？ “你的联络器可以用吗？”米兰发问，“他们也有可能正在找我们，互相找很容易走丢，班布，我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啊。”他勉强笑笑，“哥哥刚才还打败了宇盗，一定能保护好你的，别怕。” ——关键词是“别怕”，已经被重复了好几遍。 “我不怕，是你在怕。”班布指出这一点，“米兰，你不对劲儿，你心虚的时候总是盯着什么地方，一直都是。” “啊？是、是吗？”突然被班布戳穿，米兰再镇定也是个孩子，不由愣了一下，浑然忘记问“一直都是”是什么意思，他不觉得班布能够看穿不透明的助视镜片后面自己的眼睛，但是没戴助视镜的时候，没准会这样吧……他低头承认错误，“哥哥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班布，我们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你能陪我睡一会儿吗？” 爸爸为什么还不来？他很害怕，可是如果他先怕起来，班布会不会更怕？他这样没法带着班布去找爸爸，班布会不会因此责怪他？ 他拉着班布往床的方向走去，班布非常顺从地跟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米兰把班布紧紧的搂在怀里，一边不断抚着后背，一边说话给班布听——也是给自己听：“我们已经穿过了幸运五角星，一定会有办法活下去，会有希望的，一定会有的……威尼兔从来都没放弃过希望，对吗？”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已知道生死的概念，拿动画片的人物来鼓励班布。 “嗯，没有。”班布答应，“可是米兰，威尼兔只是卡通人物。” “卡通人物都不放弃希望，我们真实人类也没有道理放弃。”米兰知道自己的说法多么苍白无力，他干脆亲亲班布，“不去管他们，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会得救的……”班布低声重复，此刻“希望”不如说是“执念”更加确切。 班布感觉得到，在湮灭空间中，大部分思维是混乱的、恼怒的、恐惧的，但在几千人中，有两只手数的过来的脑波，仍然无比的执着坚定——绝境求生。 就好像起初他遇见的那个濒死红发女人，明明生理机能无法维持，还是坚持到最后一刻。 绝不放弃——这些生命的坚持值得钦佩。 如果是一位西方宗教界人士，他大概可以说，看到这些人散发着白色圣光，那是灵魂波与太空阿尔法波遥相呼应，宇宙和谐法则的证明。 可惜班布不是。 他在统计样本，收集数据：年龄、性别、职位、个人简历、身体情况、心情变化、应对措施…… 他是观察者。 观察者就是客观观察，公正衡量，不加评价，不予干涉。 这种应对方式，在人类社会有个名词： 冷血。 第三十一章 班布收小弟 舰内，以威尔为首的几人，想离舰。 舰外，有阿奇为代表的几人，想登舰。 彼此都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只是凭借求生的本能，奋力抗争。 机甲蕴含的氧气远远比舰船要少，有些机甲里面的驾驶员已经窒息。 然而失去了空气循环和温度调节系统，星光号房间内部也渐渐闷热起来。 班布和米兰靠在一起，班布默默躺着，米兰绞尽脑汁想着轻松的话题，他的手心全是汗水，每过一会就假装轻描淡写地问问班布，有什么新发现。 外间的格雷格还是和刚才一样动静，但是米兰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拿了枕头被子，让他在地上躺的舒服点。班布也在米兰身后帮把手，黑暗中“无意间”拽下格雷格几根头发简直不能太容易。 复制格雷格脖子上的空间钮同理。 “米兰——”威尔又是一阵风地冲过来，“是湮灭！七级高手以下没有生还可能的湮灭！我试着带格雷格离舰求生。你们也想办法吧！”他手里拿着氧气罐子和防护服，开始给格雷格往身上套，声音里面还有些希望，“米兰，我不得不很冒味地问一下，你的精神力究竟几级？我愿意当你的追随者，只要能带我们离开这里！”等级越高，能力就越强，存活的几率就越大，如果等级非常高，没准能够带着他们一起脱险呢？ 威尔毫不犹豫把自己卖了，毕竟比起承担长期责任和义务来说，生命和名誉是最重要的。 他答应之前的主人保护格雷格安全，那么任何事情都要服从这个前提。 威尔说话声音很大，米兰和班布同时听得清楚，米兰抓着班布的手就是一哆嗦。 “所以还是湮灭。”班布平平淡淡地口气。 “班布……对不起……”米兰很是愧疚，“对不起……我只想让你不那么紧张。” “可是湮灭没有人能活下去，我们都会死。” “能死在一起，将来我们也会做一家人。”米兰吸吸鼻子，“班布，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放弃。” “所以我们还是都快要死了。”班布的问题非常犀利。 被他追问的米兰没法避而不答，终于慌乱起来：“对、对不起……”这句道歉既是对着班布，也是对着威尔，“我、我没有精神力。” 威尔听得很清楚，这话在他看来，就是米兰的拒绝了，他的提议既然被拒绝，双方非亲非故，他也没办法要求强者做些什么，只有依靠自己。 班布见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架起格雷格往外走，心中忽然一动。 ——追随者？他看过小说和电影，知道追随者就如同国王与守护骑士一般，权利并不多，而主人在给予对方荣耀的同时，他承担着大量义务，完成主人的任何指示，甚至还要做好随时为主人献出生命的准备。 这是个不错的诱惑。 这也会是一个免费而忠诚的跟班。 免费，满足他现在未成年没有收入的现状；忠诚，可以完成他想做些什么不好明着去做的事情。 而且…… 班布的兴趣，更多是在格雷格身上。格雷格走了，可就没意思了。 观察者要“客观观察，公正衡量，不加评价，不予干涉”——但是，请考虑到前提：为了收集更多的观察资料。 班布其实很随性。 威尔一只脚就要迈出房间，忽然毫无征兆地撞上一堵透明的“墙”！ 他试过，现在的精神力消耗速度几乎是平时的两倍，但还能凝成这样一堵坚实墙壁……这是谁？这有多强？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双深黑的眼睛。 明确传递了三个字：“你、和、他。” 能进入四级精神力者脑海，对方只要一动念，他就可以变成植物人，现在显然只是在对话，表达出来的还算善意。 既然对方直接用精神力交流，表示这非常*，威尔也就不说话了，愣了一下“你和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前辈是要我和他同时做您的追随者？” 深黑的眼睛表示肯定。 “我可以问一下原因么？” 深黑的眼睛眨了眨：“不。” “我、我不能代替格雷格做主，他是我的小主人，这是比生命更高级的名誉。”威尔回答。格雷格不能是追随者，他不是为了自己求生，就强迫格雷格也做一名追随者。 班布还没有精通“谈判”这一技能点，既然威尔拒绝了，他也就不强求，继续发问：“名誉高于生命？” 威尔给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即使现在你们两个出去送死？” “我尽到了全力，死而无憾。” “你替你的小主人决定了他的生死？” “这……”威尔终于动摇了。 而班布还在测量格雷格的情况，嗯，格雷格的听力没有问题，但是完全没有精神力，所以他并不担心格雷格会觉察到什么。 “你们可以去试试。” 威尔愣住了：“试试？” “离开，再回来。”班布强调，“祝你们好运——我的承诺一直都有效。” 威尔半信半疑，但脑中那双眼睛已经消失不见，面前无形的屏障也不复存在。他背起格雷格，转眼之间消失在走廊。 威尔服软的概率是30%，格雷格、格雷格…… 班布重新将注意力返回到米兰身边。 米兰……在哭？ 趴在他胸口，抽泣？ 一边抽泣，一边道歉？ “……如果不是因为我，大家不会有这次暑假旅行……对不起……班布……米纳……德鲁克……真的对不起……” 故作镇定的壳子一旦被敲破，就会露出柔软脆弱的内里。 班布摸摸米兰柔软的头发，慢悠悠轻抚后背——他俩安慰人的动作高度相似，班布坦然承认自己这是完全跟米兰学的，包括力道和角度。 “我们是一家人。”连安慰的话也是跟米兰学的。 “哥哥是不是很没用？”米兰小声哽咽，“对不起，班布。” 班布亲亲他：“你是好哥哥。”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优先保护弟弟，明知道危险也毫不退缩，这样的米兰完全是认真负责的好兄长。 他当然不会让米兰死在湮灭之中。 有什么方法，不影响正常事态进展，能够研究格雷格，还能带米兰离开，一举三得？ 第三十二章 敢挡枪的米兰 班布在思索，湮灭正在缓慢进行，由空间外层渐渐向中层的距离内，已经悄无声息地吸收了一些不幸的机甲，物质分解的步伐正在坚定不移地向着“类裸奇点”中心收缩，星光号离这个中心点最近，但是时间确实不多了。 星网有大量关于逻辑学的教材，也有大量战略战术的教科书和回忆录，那么有没有类似的危机情况及妥帖解决方式可供参考？ 答案是肯定的。 而且非常贴心划分了：称霸流、打脸流、圣母流、种田流、升级流、后宫流……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在理论基础上的无边际发散，班布立刻停止进一步搜索，把这个分类错误的子文件夹移动到“幻想娱乐”版块。 ——这些欢乐的结局都是小概率事件，没有任何理论实践做依托，如果现在真的发生了，那才叫……咦？ 星光号整体轻轻晃动了一下！ 虽然非常轻，轻到即使现在，舰船平衡系统完全瘫痪的时候，几乎感知不到，但是班布立刻发现了异常。 湮灭，是的。 舰尾，从舰壁开始，正在一点点消失。 失去了号称“65层全防护合金”的外舰壁，而目前全舰还有99%的人存活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舰尾除了推进器就是驱动装置，再就是仓库，大门紧闭密封而已。 另外那1%消失的人口，是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正在仓库或者驱动室进行检查维修的技师，以及舰尾处机甲战机的驾驶者——那些保卫队员们。 要么，活着随同其他物质一起消失，要么，在被分解前窒息而亡，尸体随同其他物质一起消失。 湮灭，无论生物还是非生物，有机物还是无机物，活的或者死的，就这样一视同仁。 开启了天赋值的人虽然少，但舰上毕竟有几个，星光号的晃动虽然轻微，很快被捕捉到，其中一些人情急之下无视，另一些人心里翻了个个。 比如威尔。 再比如钱惟宁——没有电网的束缚，他已经清醒过来，听到外面乱糟糟，直接发动精神力袭击了个人——正好是乘务长，得出舰艇一切瘫痪的结论，随后发现连自己的联络器都变成了一块废铁，立刻明白目前的危机，开始找寻出路。 两个人选择的都是从靠近舰船头部的舱门出去，狭路相逢各自吃了一惊，威尔心里发冷，知道自己这边不占优势，马上告诉钱惟宁现在大家在“湮灭”中，一切以逃生为先。 钱惟宁当然不会随便相信，但是展开精神力领域之际感受到了星光号的晃动，脸色大变：“舰尾已经消失了！” 聚集在舱门口的只有五六个人——大部分乘客还在慌乱中消耗着氧气，制造着恐惧——一听钱惟宁的话，不由面如土色。 “这么快！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出不出去都得死……”“湮灭啊……” 钱惟宁铁青着脸，他的机甲取不出来，刚刚也察觉精神力消耗过大，离舰之后能挺多久还是未知：“为今之计除了硬抗，没有更好的办法？”湮灭并不给他更多思索的时间，他只能问威尔。 威尔摇了摇头，背上的格雷格还在偶尔抽动，吐出意义不明的单词。 时间不多了。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双深黑的眼睛。 而班布此刻正在思索，外放的精神力隔着舱壁，就“看见”一架机甲战机慢悠悠地“蹭”过身边。 机甲里面有一个大口大口喘息挣扎，好像鱼儿离水的宇盗——星光号的护卫队都穿着制服，这个一身花花绿绿的当然是宇盗。 宇盗啊…… 班布凝神。 出于观察需要，偶尔不用人类的方式，也是允许的吧。 阿奇以为自己死定了。 想到依靠反作用力和惯性进行移动的不止一个人，阿奇也不例外，但是最后力竭，无法调整方向，只能与星光号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不得不绝望了。每一口空气都来之不易，他抓着喉咙，在惊恐中算计自己的死期，都说人死之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他的一生就是在混乱的宇盗领域出生、成长、加入小的宇盗团，被吞并后进入罂粟头骨，在战斗中活下来，靠着击落机甲数当上小队长…… 他是出现幻觉了吗？一定是的吧。 不然为什么能够看到自己的机甲渐渐融化？为什么会一会儿轻飘飘浮空，一会儿又十分沉重地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 这、这简直是奇迹！ 阿奇惊魂未定，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谁？” 米兰十分警觉，听见重物落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一把抹去眼泪，坐起来，还不忘把班布往自己身后藏藏——虽然就体型来说完全是无用功。 “原来是两个小朋友。”阿奇确定房间里级周围没有第三人的呼吸，胆子大了起来，“没听说过‘罂粟头骨’吗？不想死就老实点！哥哥可是有名的宇盗！” 米兰一震，又是宇盗！“你要干什么！” 阿奇拔出随身射线枪，他料准一片黑暗，小孩子没有开启天赋值，肯定是看不见的，故意将保险栓来回拨弄：“小朋友，知道我手里这个是什么吗？” 拨弄保险栓的咔咔声，在这个时候非常刺耳。 “这声音……”米兰微微颤抖，然而，更加坚定地把班布往身后藏，“你、你要干什么？” “知道什么叫做射线枪吗？只要轻轻的一下……啪！”阿奇之前放慢了声音，最后一个字突然干脆利落地拔高。 米兰就是一抖，忍不住尖叫：“不——” 他整个身体往后倒，牢牢压着班布。 ——不、不仅仅是身体！ 整个房间忽然被几乎凝成实体的空气墙所挤满，床头灯“啪”地粉碎，家具凹陷变形，床上的被子枕头硬生生被挤成无数褶皱的一团！ 不仅如此，脑中仿佛砰一声爆响，头痛欲裂，震耳欲聋，眼前出现无数光点，明明灭灭，仿佛正要落幕的烟花。 而空气墙推进到了阿奇这边，就像一个泡泡，阿奇随意晃晃指头，泡泡“扑”地碎掉，不受半点影响。 第三十三章 米兰棒棒哒 米兰这轻微的抵抗看在阿奇眼里，简直自不量力，阿奇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带我出去！不然，一枪崩了你脑袋！”射线枪现在没有能量，他稍微恐吓，对方就吓成那样。 “……星光号就要湮灭了，谁都出不去。”米兰忍着似乎就要爆开的头痛回答，手下不停地摸索，检查班布是不是受伤，连连问，“伤到没有伤到没有伤到没有？” 他焦急惊惧的样子落在班布眼里，班布小声回答：“我没事。” 米兰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阿奇一听自己在星光号上，不由愣了愣：“你说什么？”急促地又问了一遍。 米兰重复：“星光号就要湮灭了，谁都出不去。”一边说着，一边依然用身体正面对着声音的方向，好挡枪。 阿奇退后两步，飞奔出了房间。 听到脚步声远去，米兰的小身子才软软地倒了下去：“安、安全了……呕——”弯下腰摸索到床边，干呕。 保险栓的声音令他足够紧张，脑中翻江倒海，整个人仿若虚脱，全身大汗淋漓，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怕对方开枪，他怕班布受伤。 即使是快要湮灭的时候，他也要保护好班布。 他并不知道阿奇的枪没有任何能量，但还是坚定拦在班布前面。 他更不知道，班布才是把阿奇弄进来的“罪魁祸首”。 班布发自内心地，恭敬而虔诚地，吻了吻米兰的额头：“米兰，你真棒。” 由衷称赞。 年龄、阅历、生存环境综合评定后，单单加上米兰这一举动就可以将人类文明层级提升0.001等。考虑到基数，这已经是班布能给出最高程度的赞誉了。 任何没有感情的高等生命，最终的结果无一不是消亡。拥有感情并且保持理智，是物种延续的必要条件之一。 米兰难受得不断用手捶着自己脑袋，仍努力坚持平常的口吻：“你不怕就好……” “我不怕。”班布调整一下位置，一双小手轻轻环着米兰的脑袋，凑近米兰耳朵，低语，“我们睡一觉吧，睡一觉……” 他用上了精神力。 米兰的头垂下，眼皮也耷拉下来，呼吸绵长，却仍然勾着班布的手不放。 班布很轻松地把他摆成靠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才缓缓抬起头来。 黑暗中，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米兰在应激状态下，大脑的前额叶部分忽然出现了大量神经活性甾体激素，从而刺激锥体神经元一瞬间异变，大量无序的生物波结合神经脉冲，急剧收缩后膨胀炸裂——这大概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天赋值爆发”？ 而就表现形式来说，米兰显露的是精神力？ 这一瞬间的变化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真是奇妙，班布非常庆幸，在这个时候因为黑暗，光学成像起不到作用，他一并开启了热视觉成像效果，看到的就是米兰额前一点眼珠大小的光球，从白紫色忽然喷发出绚丽多彩，万紫千红，处处火星飞溅，引爆一个又一个连环彩虹……真是漂亮！ 他越来越喜欢米兰这个观察对象了。 鉴于米兰精神力初次爆发，脑部暂时无法适应，有可能危及生命的问题，班布及时让米兰睡了过去——睡眠是最好的自体修复方式，无论多么先进的仪器都只能辅助当事人进入深度睡眠而已。 况且知根知底的米兰睡了，他就更能肆无忌惮地……嘿嘿嘿。 这个插曲过后，班布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湮灭上来，据他所知，湮灭的吞噬速度是以等差级数递增的，就是说会越来越快，他得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分析湮灭情况、做实验、写论文。 班布对自己的数据收集和反馈过程相当满意，“类裸奇点”出现貌似随机，实际并不是，加上一个宇宙系数之后，完全是根据跃迁点能量场而形成，鉴于能量场的稳定性是随机的，才会显得“类裸奇点”的随机……以下省略一万五千两百六十三字及八十三个公式。 而实验论文里面的“实验部分”——小白鼠阿奇已经验证了班布的猜测。 嗯，把人从舰外机甲直接挪到室内，真是很方便。 接下来？当然要继续实验，完成论文的接下来的部分，班布将已完成的部分加了个小标题：《论碳基生命空间转移的原理》。 他五指插进米兰软软的栗色头发里面，仔细梳理，米兰，米兰……真是很厉害的人类呢。 “了不起……”班布又温柔地亲了亲米兰的发顶，这才抬眼，直勾勾盯着面前手足无措的阿奇。 一般主动送上门的客人，待遇都没有被请进门的客人高，他要给自己争取高一点的待遇，一定要有个邀请环节。 唐纳德就是这么邀请巴德舰长的，开出的条件应该算高了，而威尔是主动送上门的，提出的要求就非常低，还能讨价还价。 而且还要有能力展示，唐纳德是看了巴德船长航行记录才会提出发邀请信的。 嗯，这个环节可以自己制造。 班布信心满满。 而再一次出现在房间里面的阿奇，可不是这么想的了。 他已经离开了房间，看到舷窗外面的太空和零散机甲，才肯相信自己在舰船上，第一时间就拔腿往主控室奔去。 移动速度极快的他明明只沿着楼梯向下，可是为什么面前突然撞上了一堵墙？ 收脚不住，直接撞上。 撞上以后才发现，自己又身处黑暗的房间，而且，那两个小鬼头就在床上！ 刚才挺身而出的小鬼好像累了正在睡，刚才在身后的那个小鬼正盯着自己，要干什么？ 小鬼开口了，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内容荒诞：“给我一封邀请信，去见你的首领。” 阿奇瞪大双眼，说话口气带上不可思议：“你？你是谁？” 班布很老实地回答：“我叫班布·格林。”他想了想，按照格雷格方才自我介绍的内容，接着往下说，“我是k星绿叶镇公立小学二年级学生。” “——哈？”阿奇被他后面这半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这样没效果？”班布皱起小眉头，果然这种自我简介弱爆了，影响力等同于零，这样的说话方式立刻被他打上了一个叉，拖进回收站，“我们重新来过。” “什么重新来过？”阿奇不明白，追问。 第三十四章 吃个痛快 班布看着阿奇，目光极为平静渗人——他似乎是在看对方，又似乎是透过对方的身体，将视线聚集在身后某一点。 他抬起一只手，贴在床头——床头后面是装饰板、保温层、隔音层等等等等……最外面是星光号的舰壁。 然后阿奇眼前如水面搅动几下，出现了圈圈涟漪，视野稍微扭曲后就是一亮——他莫名其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太空，面前除了班布和班布抱着的人，就只有……空荡荡的太空。 阿奇第一反应是绷住劲，调动全部精神力护住全身——开玩笑，直接暴露在宇宙射线之下，他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然后…… 完、全、没、有、不、适！ 一个人，就毫无防护地，安然无恙地站在太空里！ 阿奇愣了，看周围，区域一点没变，远处微弱的星光，甚至附近熟悉的机甲战机都还在漂着。 但是精神力发散出去，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有任何凝滞的感觉，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这里曾经有一艘舰船的存在！ 这是什么障眼法？ 精神力可以干扰大脑产生幻觉，能够让自己不知不觉中产生幻觉，可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班布依然面瘫着脸，满意地放了个无声屁——之前吃的都是零散一两粒瓜子，今天终于可以一口吞个向日葵，味道不能再棒……啊不，数据收集的不能再满意！ 尤其是在“类裸奇点”即将一鼓作气将所有物质分解吞噬的前一微秒，把半个“星光号”即使吞吃入腹，就好像最后一瞬间第二名反超第一名一样的爽，这就是所谓“胜利的喜悦”？ 果然他不是没有喜悦的感受，只是以往的成就太微不足道，所以说满足感是有条件的，越富足的人越不容易满足这个论断是成立的……太远了啊。班布收回飘向天际的思绪，继续面瘫，继续盯着阿奇。 “悬浮对你有好处，是不是。”平平淡淡的声音响在阿奇脑海里。 阿奇后知后觉——班布站在他面前，也没有防护服！没有机甲！没有救生舱！没有任何遮挡！ 这tm如果不是天方夜谭，如果不是障眼法，起码至少一项天赋值已经达到八级了吧。 但是自己怎么也能毫无防护而又安全无恙的？ 他抬了抬脚，熟悉的失重感和虚无，绝对不是坚实地板，试探着做了个呼吸，也没有舰艇里面浑浊的气味。 就是说，对方连自己一并保护起来了？ 而且，能让舰艇眨眼之间消失……这、这是什么级别的！这还是个孩子么？听说天赋值到了一定程度，可以随意改变外貌，这位……前辈不会是哪个家族的长老或者隐居的高人吧？ “所以你觉得我够不够格去见见你们的首领。” 根本不是反问句，就那么平铺直叙。 展示过自己的能力之后，看着阿奇脸色一会儿一变，班布很有耐心地等了很久，顺便把阿奇的反应写入记录。 阿奇如果在这个时候再没几分眼色，托大不知进退，可就白当队长了。万万不敢得罪对方，要知道，如果是障眼法还好说，但万一不是呢？ 在太空里，对方只要撤去在他身上的保护层，死亡立竿见影，他可没胆量主动去拥抱死亡。 “我们……”阿奇很是恭敬，“请问，我们怎么过去？” 班布眨眨眼，疑惑：“难道不是有邀请信的？”邀请信？宇盗什么时候有过那玩艺儿？阿奇挠挠头：“没有啊。” 班布皱了皱眉，明明唐纳德就要给巴德舰长发邀请信啊——他还没理解到语言的艺术，尤其是调侃和挑衅之类的垃圾话——阿奇在骗他？ 阿奇左眼正前方一厘米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小洞。 小洞里面闪起一星白光，转眼间充盈了洞口——那、那是射线枪的枪口！ 阿奇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忍不住往后仰，以避开枪口，但、是——射线枪如影随形。 白光就快激射而出，阿奇忍不住大叫：“前辈饶命啊！” ——哐当。 他摔倒在地，周围恢复了黑暗。 同时班布实验论文的第二部分也可以完成了：《论与“类裸奇点”同类竞争的能量交换规律》，在不干扰空间分解物质的时候，如何获取能量。 又是原先的房间，大床上，一个睡着的孩子靠着另一个。 闪闪发亮的黑眼睛。 还有对方手上明显能量充盈的枪，保险栓打开又关上，关上再打开，声音在宁静的黑暗中无比刺耳。 这把枪原先就在阿奇的身上，不知道是怎么跑到班布手里去的。 现在惴惴不安的人换成了阿奇，一生之中威胁了不少人，当死亡切切实实来临的时候，阿奇升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不管是不是障眼法，能保住性命就行。 阿奇瘫倒在地上：“前辈饶命，您想问什么我全说！我全说！” 这才是一般人应该有的反应，和米兰一比，弱的简直没法看。 班布并不关心这个，他记录下在类裸奇点保留能量的方式之后，还在纠结邀请信的问题——不调用资料库的时候，他的常识认知其实很贫乏。 “我要去见你们的首领。” “是、是。”阿奇连声答应，“您是要收集首领的情报么？今天带队的头领是奥利尔·劳伦斯，代号‘老爷’，一百五十二岁，精神力六级，体力五级，是罂粟头骨的三当家，帝国与联邦联合通缉令排名三十二位……” 班布一边记录一边观察星光号外部，他从类裸奇点嘴里抢下一半的舰船，将之重新复制，现在被分解的是复制品。按照阿奇说话的速度，大概还没讲完就会被一起吞掉，他毫无顾忌地按下扳机，地面上多了一个小孔，就在阿奇身前三厘米处。 成功让阿奇闭嘴。 班布将这个成功案例写入记录，这招证明对单独的宇盗管用，不知道对其他宇盗是不是具有适用性……对了舰上还有一个钱惟宁。 于是威尔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钱惟宁一下子消失不见——刚刚他们似乎集体陷入了幻觉之中，时间静止，万籁俱寂，动弹不得，还好幻觉只有一瞬，那实际上是班布在向阿奇展示能力，吞掉星光号的一刻。 钱惟宁“啪叽”一下出现，看清房间的情况，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观点，就看见一束激光直奔自己的脑袋！ 大惊之下，天赋值双四级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个扭头躲开，也不回望，立即后跳翻滚躲到门外。 ——看来不是所有宇盗都通用，失败。 ——但是还好，碳基生命的空间转移新方式的实验，已经在这两只小白鼠身上获得成功了。 第三十五章 班布不科学 钱惟宁再度眨眼的时候，眼前就又变成目瞪口呆的威尔了。 还有威尔背上的格雷格。 星光号依然逐步分解着，并且由于渐渐靠近中心点，分解的速度越来越快，质量减轻导致重心变化，就算不使用精神力也能感觉得到——水平面已经倾斜超过三十度了，能站稳都是一种能耐。 威尔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刚刚钱惟宁消失，他立刻展开精神力领域探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发现，随着星光号的分解，舱内人的数量也在减少——即使不死在窒息中，也会不明不白地死掉！ 不、不行！他后悔了！他后悔了！要是之前答应对方，是不是就不会死得那么难堪！ 忽然舰船整个开始剧烈抖动，威尔大惊之下，已经感到异于往常的气流，这是……舰船分体的先兆？！ ——准确说来，这是空间坍塌的先兆。 类裸奇点到了最后，会爆发一下子把附近所有物质吞噬，而舰上还有一个班布很想研究一下的格雷格。 还好此刻威尔的精神力波动非常强烈——好吧不故弄玄虚的话，说白了，班布始终在关注他的举动。 就在看见不远处的走廊消失的一刹那，威尔终于喊出了“我愿意”三个字，而之后一眨眼，他和格雷格都回到了班布的房间。 眼前刚刚是惊恐绝伦的钱惟宁，现在变成班布和米兰，威尔虽然双腿还有些发软，依然直直走了上去，单膝跪倒：“威尔·布拉德利，自愿成为您的追随者，请接收我的精神力。从今以后，您的意志就是我前进的方向。” 威尔在发誓成为追随者的时候，分出一股并不算细的精神力，摆出臣服的姿势，似乎是要完成什么仪式。 班布立刻用自己的精神力缠了上去吸收掉，顺便发回“复制品”——有形物可以复制，无形物可以模拟——追随者是要被主人打上精神力烙印的，威尔已经做好了被标记的准备，谁知道精神力收回之后什么感觉也没有，不禁惊讶：“主人？” 班布立即问：“有什么问题？” 看他一脸平静，不知道是真的懵懂，还是故意为之，威尔连忙解释：“主人没有给我留印记。”对于讲话的人竟然是一直安安静静的班布，威尔并不敢质疑，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之前自己的注意力一直在米兰身上，竟然没有对班布产生过疑问，本身这就是一个盲点。 “已经留了。”班布不知道追随者的常规仪式，他说的“留了”，指的是一开始他就在威尔脑中种下自己标记的事。 不仅如此，他还在继续实验，对于威尔这样一板一眼的人来说，能不能改变这种性格呢？班布暗暗记录着数据。 米纳德鲁克还有米兰都是家人，为了不影响家庭的稳定，他只能被动观察，现在有送上门来的实验材料，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心痒啊。 威尔点头，又回头看着肩上昏迷中的的格雷格，转过来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道：“格雷格·哈金斯，自愿成为……”他本来以为名誉高于一切，但是危险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他选择了求生，哪怕会格雷格会恨他，哪怕一辈子背着不名誉的名声。 “到这里就可以了，他的要等他自己说。”班布对于“自愿”两个字，要求相当的死抠字面。 “是的，主人。” 就在威尔说话的时候，眼前终于一亮。 ——星光号，彻彻底底消失。 在广袤太空，唯一存在的：米兰、班布、他自己、格雷格、侧方一个穿着花花绿绿满脸惊异的陌生人，以及，班布和米兰身下那张大床。 有了追随者，班布自觉很满意，这意味着他能力更加强大，因此—— “我能见见你的首领了。”他转过去第三次问阿奇。 “是、是的！”阿奇惊魂未定，“我们需要去‘红骷髅’——就是中间的那艘战舰。” 班布用“红骷髅”代替了“头骨一号”的称呼，小脑袋很严肃地点了点：“可以，就去红骷髅。”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阿奇呆立了一会，看见班布丝毫没有动静，不知道这位“前辈”还有什么事情，也不敢打扰。 威尔也在呆立，他狠狠“享受”了一把之前阿奇的惊讶与震撼：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太空，竟然安全无恙！ 不过他反应得很快，看看阿奇又看看班布，班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依然一脸平静，微微低着头，给米兰整理衣服，也给自己整理衣服，随后把米兰平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自己下了床。 明明是失重的太空，但几个人就能够在这不大的空间正常行动，甚至连被子都是安安稳稳盖着米兰身上，被角自然下垂。 就是感受到的温度，也是室温。 威尔和阿奇，两个人四只眼睛，就看着空无一物的床前，突兀出现一双小小的红蓝相间的旅游鞋。 班布蹬上鞋子，站了起来，抬头：“走吧。” “好。”阿奇点头。 然后又没有下文了。 等了一阵，班布仰脸问：“还不走？” “是、是！可是前辈，我们怎么过去？”阿奇终于明白这位“前辈”的脑回路与一般人不太一样了，这不是小区散步，走走就到！ 班布想了想，他吞掉的不是一整艘舰船，复制品也不会是一整艘，按照人类的标准，半艘船是没法子航行的。 现在类裸奇点已经收缩完毕，这个空间虽然什么都没剩，好歹也恢复正常了，所以……“没有邀请信也能去红骷髅？” 阿奇拼命点头。 “没有参观门票和船票也没关系？”班布想起登上星光号之前要验票。 阿奇继续拼命点头，这都什么鬼问题。 “可以接我们来吗？” 班布得寸进尺。 阿奇正要点头，愣住：“接？可是距离太远，我们没法发信号，他们探测不到，就不会过来。” 班布：“那就发信号——信号里要说什么？” “‘红骷髅战舰二队队长阿奇求援。’就可以了。” “求援？” “前辈，我们在这里，现在这个局面，只能算是求援……吧？” 班布没回答，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你会使用智能服务机器人吗？” 随着话音落下，阿奇眼前多了一个胖呼呼圆滚滚的小家伙。 “这？” 没有吃掉过阿奇的机甲，只吃过星光号智能服务机器人的班布一脸无辜：“这个不能发信号？”明明在舰上舰长是用它和威尔联络的。 第三十六章 班布的银餐刀 阿奇试探着问：“前辈，能不能给我的光脑充能？”既然射线枪可以充能，说不定光脑也可以。 班布恍然大悟，伸手。 阿奇解下自己的光脑递过去。 班布对他主动“投食”的行为很满意，转眼间“吃掉”，阿奇和威尔只看到那个光脑彷如水波粼粼闪烁了几下，重新亮了起来——班布吃掉东西再重组的过程，在精神力者的眼里，如果留心的话，还是有迹可循的。这也是之前班布一直没敢当着米兰和德鲁克的面“吃东西”的原因，而现在，既然半只船都吃过了，吃个这小玩意也无关紧要，再说，要是有人质疑，他就继续拿射线枪“解决”质疑。 他还不了解，对于知道他力量强大的人而言，他做出什么事情，对方也不敢反对的。 阿奇拿回光脑，道了谢，这才发出了自己的求援信号。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直接将光脑屏幕投射到半空，好让大家都看到。 班布却并不在意阿奇这种表示诚意的方式。 他转过头，开始处理一直感兴趣的事情：“格雷格怎么样了？” 一听他问起格雷格，威尔立即精神起来：“生理机能似乎没有问题，但是平衡感缺失，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有点类似于中风，主人您能详查么？小主……格雷格从来没有过这样怪异的病史。” 他的主人现在是这个看起来小孩子一样的强者，已经不是原先的人了。 未经原主人允许，追随者中途是不能换主人的，但威尔和之前的主人是纯雇佣关系，并不是追随关系，这是他一开始主动提出愿意追随班布的重要原因之一。 威尔四下看看，想找个地方好把格雷格放下来，而四面悬空的感觉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还好，威尔并不像阿奇那么战战兢兢，既然和班布建立了主从关系，向主人寻求帮助就是理所应当的，于是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主人，我能把格雷格放在哪里？” “喔。”按照通常情况人都是躺在床上的道理，班布很爽快地提供了一张大床，跟米兰身下的一模一样。 格雷格眼睛斜向上翻着，口水哗哗，怎么看怎么像中风。 班布知道不是。 他直接解开格雷格的纽扣，露出白花花的胸脯肉，把手伸到胸口的垂直上方——空间钮？不，不是，这个空间钮他早就吃过了。 班布把没有能量的空间钮直接扒拉到一边，手上多出一把亮晶晶的餐刀。 没错，就是每个家庭平时都会使用的，餐刀。 很遗憾他没有吃过手术刀，只能用同为刀类的餐刀代替了。 刀光一闪，径直刺入格雷格前胸，直没至柄！ 威尔看着班布手握餐刀呆呆地站了一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谁知还没眨眼，刀子就直接捅进去了，他不由大惊失色，连尊称都忘记：“你！你在做什么！” 班布这一刺迅疾绝伦，威尔完全拦阻不及，现在刀子在格雷格身上插着，他又不敢动。 班布发了一会儿“呆”，很平静回答：“救他。”然后一指格雷格的脸，“你看。” 威尔将信将疑，顺着班布的手指看去——咦？ 格雷格一直无法合拢的双眼，闭上了，又睁开，相当正常地眨了眨，又闭上了。 面容安详，呼吸平稳，身体不再僵硬。 胸口虽然带着刀柄，但是一呼一吸之间，胸膛起伏，竟然没表现出任何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银餐刀。” 银餐刀？用来把人当成圣诞节火鸡分拆么？威尔听着这句答非所问的话，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班布看着威尔疑惑的神色，心想银这种好用的东西，无论是可供消毒的游离态银离子，还是导电导热性能良好的银基电接触材料，对于现在的格雷格来说完全一举两得啊。 ——虽然刚刚学会了隔空转移物体，但班布直觉认为，他一直垂涎的能量块一旦转移了，会对格雷格产生不好的影响。 果然附着精神力的一刀下去，他在格雷格心脏旁边，找到了能量波动异常的真正藏匿地，直接维系格雷格生命的能量体。 正是因为湮灭突发，一点不剩地吸收了所有能量，才令格雷格体内的小小能量块暂时报废，由此引发了一系列躯体症状。 手术刀这么一插，看起来是一下，但是刀尖已经微微颤动了好几次，班布本打算迅疾无比地进行吞噬和复制，但是能量块衍生的纤维既多又细，与生物组织牢牢缠绕，紧密结合，他没把握瞬间将之还原，只好先给这个能量块充了能，然后将之物理划分成几个区域，一点点替换。 果然一旦有了能量，格雷格就恢复正常，只是身体同样需要调适，班布干脆继续安排了他的深度睡眠模式。 ——不是每个人醒来看见胸口插着把刀，还能坦然自若的，不如直接睡过去。 等复制品能量块完全替换完毕，班布拔出餐刀，威尔立刻将精神力包裹在格雷格伤口之上，阻断了血液和□□大量流出——这切口边缘平滑异常，并不难拼接创口，只是需要微操。 对于体力强度四级的威尔来说，无论观察眼力还是手指的稳定度，微操这件事不在话下——精神力影响更多是通过脑波发出指令而实现各种隔空能力，体力强度则体现在身体各部位的强化上，当然两者有交叉之处，具体界限目前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认定，只能说：一切仍在探索中。 威尔动作极快，眨眼间完成，又翻出格雷格防护服后面附着的急救包，拿了绷带严严实实裹好，这才松了口气，一扭头——嗯？班布看得聚精会神。 原来这样止血的啊，班布实打实地发现精神力与体力强度是这样结合使用的，而且还是用在急救范畴，当然感兴趣。 这一番行事丝毫不加忌讳，他全然不在乎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发送求援信号的阿奇。 这就导致了阿奇光脑对面“老爷”鹰眼老人奥利尔，直接看完了全程。 因为湮灭而没有达到目的，损兵折将，甚至因为连钱惟宁都折损了而被黑凤狠狠咒骂了一通的奥利尔，心情原本差到了极点，自己关在舰长室不知在作什么，方才一直偎依着的金发女郎此刻就像一只破布娃娃，衣裳凌乱满身是血地蜷缩在舰长室的角落里。 第三十七章 不要贸然给女人止血啊 这个孩子究竟什么来路？ 屏幕角度所限，奥利尔没有看到班布眼里的平静，只为对方那干脆利落的一插而震惊。 “他要见我？” “是的，老爷。” “你们在什么地方？” “就在……原点。” “原点？” “原先星光号所在的位置，坐标是……”阿奇发送了自己的坐标点。 “什么——”奥利尔失声叫道，一直耷拉的眼皮也忍不住抬起，将屏幕放大细看，他本来以为房间上下左右的星图背景是某个太空爱好者的恶趣味，难道竟然真的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能在原先星光号湮灭的地方……活着？ 而且还和普通房间一样，有床！ 茫茫宇宙，就这么飘着两张舒适大床！ 一床一个小孩子，还在安然熟睡！ 连垂下来的床单都非常自然！ ——谁能相信？！ “证明你自己。”奥利尔扔下一句话，同时派出两架无人侦察机过去，自己目光死死盯住在大床上熟睡的黑发男孩——这次的任务目标。这是真的目标，还是个陷阱？ 宇盗做的就是铤而走险，他已经损失了一番人手，要不要再试一次？ 奥利尔脑中闪过各种可能，如果是一个陷阱，捉住了他，他的罪名够去矿星服苦役一千五百年了。 而此次行动的报酬，并不是金钱，而是……威胁，夹在联邦与帝国中间，他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敢把一件任务分别托付两家宇盗，任务目标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一件任务雇两家完成，要不是对方的高信誉度和高额奖金，他几乎以为这是一个挑起宇盗团战的理由。 班布的精神力始终萦绕在红骷髅主控室里没有撤掉，奥利尔神情变化以及黑凤的咒骂他都不关心，从舰长室跌跌撞撞，悄悄爬出来的金发女郎他倒是更感兴趣。 ——身上有伤，还在流血。 可以试一试刚刚威尔的方法。 班布在自行其是的时候，非常喜欢并善于现学现卖，他照本宣科，使用精神力裹住破裂的血管，针对撕开的肌肉进行接驳，虽然没有亲手接触到对方身体达到完全止血的目的，但是模拟相似度已经十成十。 于是在金发女郎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口都渐渐止住了血。 同时，班布发现金发女郎还有生`殖器官内出血的前兆，并且伴有粘膜脱落症状，于是班布很迅速地将粘膜和血管重新建立起连接，并且顺手减少了相关干扰激素的分泌…… 为金发女郎迟迟不至的月经默哀，为雌激素失调导致该丰满的地方萎缩，该有弹性的地方松弛默哀。 当亲眼看到阿奇光脑屏幕中传来侦察机的影像后，奥利尔立刻拍板，马上派小型飞船过去。 发布命令后，他陷入短暂沉默之中，如果对方是陷阱，红骷髅上面的无人侦察机样式至少有三种，如何就恰好知道自家派出的是哪一种？还能恰到好处估算抵达时间？ 更重要的是，从侦察机回馈的画面来看，这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 奥利尔觉得有必要跟对方谈谈，当然，好好招待是必须的。能在湮灭之下活得轻松自在，这样的强者，毁掉自己的座舰“红骷髅”几乎就是一抬手的事，不能得罪。 可是在自己手下面前，也不能太恭维。 看见班布并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他决定采用平等的结交手段。 班布盯着那两架无人侦察机，暗暗咽了咽口水，扭头问阿奇：“你们有很多武器和装备？” 阿奇局促道：“比起别的宇盗，我们的装备是最多最好的！” “都在哪里买到？多少钱？”班布想趁机评估一下罂粟头骨的资产情况。他知道一架机甲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就是天价，罂粟头骨之前出动了那么多机甲，一定很有钱。 “不要钱——小部分是交换来的，大部分是抢的，还有自己改装，我们有专门的科研部门。”阿奇老老实实回答，他对于班布突然鸣枪示警的一幕，记忆犹新，说话毕恭毕敬。 班布追问：“科研部门是研究新装备的？” “装备和武器最多，还有其他的，就像普通科研机构一样，有需要就会研究。” 班布煞有介事地点头：“好买卖。” 宇盗，真是个好职业，不花钱就能有那么多新鲜东西，而且有了科研部门，就会源源不断产出新物品，如果统统吞掉…… “科研部门听谁的？” “科研？科研的头儿是‘海星鹦鹉’，他是我们罂粟头骨的二当家。” “他听谁的？”班布补充，“首领的话一定会听吗？” “是的，首领的命令一定要服从，除非能赢过首领。” “欸？可以吗？我是说——如果我赢了，就是首领？没有任何法律的限制？” “当然没有，我们可是肆意妄为的宇盗！”阿奇看着莫名其妙跃跃欲试起来的班布，心里翻了个个儿，不敢怠慢地连连点头，“经过挑战，谁有本事，谁就是首领。” “无论什么方法？” “无论什么方法。” 班布“噢”了一声，想了想，又向威尔确认了一遍：“他说的对不对？” 威尔点头：“没错，宇盗等级森严，无视法律，但是强者为尊，只要能够取胜，就是领导者。” “这样啊……”班布不说话了。 威尔和阿奇看着面瘫脸小孩，心中不约而同地想：“他不会打算干掉奥利尔吧？” 班布的心思实在太好猜。 但随即班布的另一个问题，就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这个能停一下吗？”他指着无人侦察机，问。 “当然能！”阿奇忙不迭把班布的要求发送给了奥利尔，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情，奥利尔顺手就命令二副将侦察机停在相当靠近这几人的坐标点。 “原来这么大。”班布看见侦察机停住了，拔腿走过去。 ——就好像平地走路那样，很随意很简单地走过去，靠近了，仰起头看。 远小近大，能在太空中行进的侦察机，其实叫做“侦察球”，更为确切，便于伪装成星体，以防止被发现。 这个“球”，直径大约五米，班布一个小孩子站在旁边，大小十分悬殊。仿佛分分钟这个球滚过去就要把班布压扁。 “里面有人吗？”班布已经知道内部只有各种仪器，还是敲敲球体问了一声，停了一下，自问自答，“很好，没有。” ——就算明知房间里面没人也要敲门，这是礼貌问题。 张开手掌，五指覆了上去。 “水波纹”微微一闪，侦察机的视频信号中断了零点零二秒，再恢复时就已经不是原品了。 这么简单就吃到好东西，班布越发的期待起来。 更加期待的，是可以近距离观察宇盗阵营。 作为观察者，深入宇盗内部，真是再方便没有的信息搜集渠道了。 第三十八章 班布初社交 小型飞船空间有限，并不能放下两张大床，威尔抱起格雷格，放在飞船的座位上，给对方系好安全带，一回头，就看见先进来的班布没坐下就走了出去，一会儿空着两只手，一个人走进船舱。 “主人，我去把米兰少爷抱进来吧。” 班布摇摇头：“不用。”随后又说：“米兰，也是主人。” “好。”威尔答应着，就见班布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端端正正系上安全带：“可以出发了吗？”说着，看一眼威尔。 威尔没有多少时间怀疑米兰的去向，他从班布身边看过去，米兰，和那张大床，就漂浮在飞船旁边。 “好的，可以——走吧。” 飞船的驾驶者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副拉风的墨镜挡住三分之二张脸，这种场面下，过来的人自然是奥利尔的亲信，知道言多必失，但是要仔细打量搜集细节。 听见班布发令，驾驶员毫不迟疑按下了按钮。 大床也十分平稳地启动了，跟着飞船同时加速。 ——不要说床单依然牢牢下垂，就是米兰的头发丝儿，都一点儿没乱。 飞船启程之后，班布并没有注意，视野范围外，远远地有一架机甲，正向这边飞来。 “原来宇盗的船和星光号也没什么区别。”之前精神力只在红骷髅的主控室盘桓，现在可以堂而皇之地登舰溜达，班布更新了自己对于宇盗的认知——没办法，一开始唐纳德的光头假眼加金牙外形，还有奥利尔对金发女郎做出的猥`亵行为，都实在令人印象深刻，非常符合动画片和儿童读物里面宇盗的形象。 但舰上其他人，除了眼神挑衅了点，穿着随便了点，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就连看热闹的心态都差不多。 ——拖着床走有什么不对么？他只想让米兰安安稳稳地睡个觉而已。 嗯，其实也有不同。 星光号，算上工作人员在内，两千多人里面有三百多人开启天赋值，比例大概是15.1%。 而在红骷髅上，按照班布遇见的人统计概率，这一比例是92.5%。即使大部分是单天赋值一级，这个数值也相当的惊人了。 颁布并不知道，他一路走来，能够看到大量宇盗成员，完全是托他拉着大床行进这种新奇而怪异的方式所致。 在得知“太空飞船旁边平行并排跟着张床，床上还睡着个人”这一消息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是真的。 但是总会有人偶然看见这一幕，迅速录制并转发，顿时围观的人就多了。 无论用何种仪器探测，确确实实只是一张普通的床，再加上一个睡着的小孩子，彻底违背常识地往这边飞来。 所以当飞船对接完毕，另行开启货仓口接收大床的时候，班布一行人受到了颇为集中的围观。 然后……问题就来了。 双人床的宽度是两米，而走廊的宽度是一米二——战舰以战斗为主，不以舒适度为主——完全无法随身带。 班布皱眉想办法，目光无意识扫到了威尔。 威尔相当熟悉听主人命令行事，一见班布“看”他，立即提供了几个选择：“主人，可以换一张小床，或者休眠舱，或者给米兰主人单独安排一间屋子休息。” 班布听了，反问：“这里也有客房服务？” “不是客房服务，但是主人提出的要求，他们都会尽量满足。宇盗一向崇拜强者，只要够强，强到他们没法嫉妒和赶超，只能仰望的程度，他们就会十分听话。”威尔自己是双四级天赋者，对于天赋强者的权利十分了解，对宇盗也有打交道的经验，并没有用语言解释，而是直接向班布发出精神力进行沟通。 班布想了想，自己用射线枪打阿奇的时候，阿奇就十分害怕和听话，而钱惟宁就敢反抗，于是问：“阿奇和钱惟宁，前者更弱？” “是的。” ——原来不是因为钱惟宁不怕威胁，而是钱惟宁更强，自己的威胁太弱。 “所以只要比所有人都强，就行？” 威尔无语：“……主人，米兰主人和床能毫无保护措施在太空行进，已经证明主人很强了，宇盗们都看见了，所以主人提出的一般要求，他们是不敢违背的。” 班布点点头，开口问阿奇要一个休眠舱，然后看一眼威尔，又改变主意，休眠舱的数量变成两个。 阿奇稍稍迟疑，忽然通道门无声滑开，奥利尔出现在门口。 “阁下，日安。”他微微弯下身，向班布行了个礼，“欢迎来到红骷髅。我是舰长奥利尔，很荣幸见到阁下。” 班布也彬彬有礼地还礼：“你好奥利尔，我是班布·格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初次到你的家……船上，这是一点礼物。”恋恋不舍地，将一包崭新未拆封的沃伦牌芝士口味巧克力豆双手奉上。 好孩子要懂礼貌，第一次登门拜访，不准备礼物是失礼行为，虽然他很舍不得巧克力芝士的味道，但这是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 奥利尔当场就一愣，看清包装后，又是一愣，作为宇盗，他什么礼物没见过，可是这个……真的只是一包巧克力豆？ 不得不说在高位久了，尔虞我诈见多了，心思不重也得重，转眼间他已经想出了五十多种能够被伪装成巧克力豆的东西，从炸弹到窃听器，从致命毒药到生化武器，应有尽有。 当场开启精神力检测模式，会相当无礼，他满面笑容地道谢：“多谢阁下的礼物，刚刚我听到有什么事？”说着，将巧克力豆收起，转交给身边亲信，一个眼神过去，那亲信就明白这是要隔离检查了。 班布点头，提出自己的要求：“你可以叫我班布，能给我哥哥和格雷格两只休眠舱吗？” “当然，医疗室有最好的休眠舱，我马上调过来。”奥利尔心里早就猜测睡着的小孩子对于班布来说必定十分重要，而且，他还不能断定在太空安全漂浮，究竟是班布的能力，还是睡着小孩的能力，自然要慎重对待。 “好的，谢谢。”班布道谢以后就又没有话了，一片冷场。 奥利尔也不急着发话，他在估计眼前这位疑似强者的水平，悄悄展开了精神力感知，不敢带上攻击行为，只是一点点加大力度试探。 班布眨巴着眼睛看他，心想，下一步难道不是请我进去坐下喝茶？ 他这么想着，就问威尔：“接下来要干什么？”他完全不懂精神力的使用忌讳，直接用精神力交流。 威尔被他这么一问，可闹愣了，心想不是班布主动提出要登舰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个意思？“主人，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喔。” 威尔说这话，完全是比照成年人的思路来的，并没有把班布当成八岁小孩子判断。 但是班布庞大的资料库都是理论派，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什么，本身只有八岁的人生经历，还是在一个安静平和的小镇里面生活，确实没有任何和宇盗打交道的相关经验。 既然威尔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么…… 班布向着奥利尔鞠了个躬，安安静静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墙走去。 第三十九章 好胃口 一只小小的稚嫩的手掌贴到了墙上。 “班布，你这是要……” 奥利尔半句话没有说完，阿奇的眼神已经变了，班布这个举动，他——见过！ 果然，接下来是……消失！ 整艘红骷髅，就在一眨眼的时候，完全消失不见。 奥利尔终于也体验了一把阿奇的感受，不仅是他，红骷髅上面所有宇盗都体验了一把真正的“太空漫步”滋味。 班布十分幸福地又放了一个小小的无声屁，肆无忌惮地搜集到这么多实物，感觉不能再好！ 当然基本没有人能和他分享这种感觉，更多的，是恐慌。 奥利尔也不例外，即使他能够短暂停留在太空，那也只是“短暂”——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丝毫没有察觉半点“红骷髅”战舰的存在！ 他以自己精神力六级体力强度五级的天赋值双重探测，自己与太空之间，没有任何物理阻隔，这绝对不是障眼法，但对方是怎么让一艘战舰消失不见？ 而精神阻隔……实实在在存在着，只是十分的微弱，简直到了难以察觉的地步，就好像一层均匀贴在衣服和裸`露皮肤上的薄膜，将人体从头到脚严严包裹起来。这层薄膜厚度0.3厘米，误差不超过0.05厘米，同时具有防寒防冻，供氧通风，穿脱简便，无痕透明的显著特点。 班布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走回奥利尔面前，抬头看——奥利尔的眼神和刚刚不一样了。 刚刚是一个很阴沉的人，硬挤出可爱笑容，而现在，阴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丝危险和恐惧：“你要做什么？” 班布说：“我想挑战你。”然后又呆愣起来——他在搜集宇盗们对于应激事件的反应。 为此，他甚至复制了刚才那样的几个“侦察球”，上飞下飞。 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威尔联想到之前班布的问题，脸色发白——这个主人到底知不知道宇盗是干什么的？ 再联想到班布之前的各种非常直接的提问，他终于很谨慎地问出一个关键性问题：“主人，请问，您的年龄是？” 没有得到回应，班布在录入资料。 威尔忽然觉得十分忐忑，难道这个问题侵犯了主人的忌讳？主人会不会就此感到不快？他要说些什么来弥补？还有……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班布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八岁。”语气平静，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 ——一个八岁小孩拥有这么强大的天赋值，老天你不是开玩笑？就是天赋值双八级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吧！ 于是威尔更加忐忑了，这是主人对外的遮掩，还是真正的年龄？难道主人就是喜欢这种模仿小学生的调调？可真是奇怪的癖好啊，不过既然主人这么公开宣称了，作为追随者就要完全听从，按照对待八岁小孩子的方式对待主人，效果应该会很好。不过，他还真没有跟八岁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格雷格也已经十二岁了，看来自己有必要订购一些儿童心理学书籍好好研究揣摩一下…… 他脑子里面胡思乱想，莫名其妙与班布的状态倒是一致了。 而奥利尔自然也听见班布的回答，他的想法和威尔的几乎异曲同工——原来这就是违和感，如果换成小孩子，连同巧克力豆作为礼物的行为都说得通了。不过，套着个小孩子外皮，不能以常理衡量，这个人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约过了十秒——在所有人眼里，这可能是最为漫长的十秒钟——一切恢复原样。 一模一样。 一艘战舰上面会有多少东西？仅仅武器，从最小的激光枪，到最大个的粒子炮就有几百种，而98.55%都被或多或少改装过。而除了武器，还有大量与星光号迥异的生活用品，小到牙刷大到超大号立体决斗场。 一天之内收集了一艘半舰船的实物资料，班布满意极了，心情罕有地振奋，尤其是宇盗的船有更多惊喜，嗯，还是宇盗好，又省钱又省事，东西还多。 “我可以挑战你吗？”班布双眼亮晶晶地，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奥利尔进退两难，班布不按常理出牌，这种能力如果直接对着他发动，把他送到舰外遥远的某处，他不一定能回得来。而且，他并不知道这是对方唯一的能力，还是众多能力之一，也不知道这种能力有没有冷却时间。 而直接认输？自己还有什么脸在罂粟头骨呆？还有什么脸在宇盗圈里呆？ 看班布这样子，似乎是稳操胜券，有恃无恐。 不过……也并非没有空子可钻，既然是用小孩子的思维方式，他还能斗不过一个小孩子？ 奥利尔“笑”得无比慈祥：“挑战是有规则的，班布会遵守规则是吧？” 威尔感到有些不安，奥利尔的笑容，在他看来显然不怀好意，能当上宇盗头子的人，会这么简单答应班布？一定有阴谋。 他这个新上任的主人，会不会是他效力过的期限最短的主人？ 啊，不对，他现在是追随者，如果在主人死去之后他还活着，就要背上不名誉的名声了。 一想到自己会更加的不名誉，威尔沮丧起来，他双四级，对方六级和五级，上去就是送死，但是没有另外的选择，只是格雷格……难道注定了今天一定要死吗？ 在他继续走神的时候，已经听到班布表示同意的声音：“是的，没错。规则是什么？” “不能越级，要一层层地挑战。”奥利尔一方面用的是缓兵之计，一方面打算试探班布的能耐。 班布倒是无所谓，很认真地请教：“一层层是怎么算的？我要挑战几级？” 奥利尔耐心给他算：“我下面是三个舰长，每个舰长下面是大副到三副，再往下是护舰队一二三队长和副队长，再之后是战队一二三队正副队长。” “打赢了就行？” “是的。” “对不起，请等一下。” “嗯？” “我要把哥哥放进休眠舱，等我一分钟就好了。”班布看着送进来的休眠舱，往大床走去，“能靠近一点吗？谢谢。” 原来这位“哥哥”就是他的弱点。奥利尔若有所思，见班布抱着米兰很是费劲，几乎连拖带拽的，看起来不像体力强度多大的样子。 这是故意示弱，还是本来如此？奥列在考虑开启决斗场进行体力对撞的可能性。 班布安置好米兰，转回来，继续问：“怎样算赢？用什么规则？”像跑步之类的竞技项目，有先后之分，但是球类项目就要统计分数，还有格斗类，他平时没少跟着德鲁克看机甲格斗比赛，知道规矩很多。 “规则非常简单，有一方认输或者被杀就可以。” 班布有点纠结：“杀人是违反法律的重罪。”好市民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他才八岁，不想一辈子背着杀人的罪名。 ——小祖宗，一开始你就没想到其实做宇盗也是犯法的么？ 第四十章 班布的丛林法则 威尔连忙用精神力提醒：“宇盗被联邦和帝国联合通缉，是有赏金的。不如交给宇警？” “宇警和宇盗是敌人对吧？” “当然。” 班布摇了摇头，他还要当宇盗,还要收集信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还有别的方法吗？” “别的？”威尔疑惑，“我们难道不和宇警汇合？” “当然不。”班布很坚定地说,“我要做宇盗头子。” “这么不名誉的事……” “我们可以把他变成名誉的事。”班布严肃解释,威尔之前就因为名誉的问题拒绝过他，但后来还不是同意做追随者了？所以名誉明显低于生命。 不过既然威尔坚持,他作为一名好主人，还是要满足对方这点小心思的。 威尔望着班布，后者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 “……好,好吧。”威尔提了一个建议，“不如，你控制他。” “控制？” 威尔想了一条比喻：“表面上一切听他的,其实他是听你的,一切都出自你的意志。只要你确保他不会反抗或者反叛,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他手下的宇盗。而且很多事你还不用出面，省时间，也减少很多麻烦。” “麻烦？” “比如他们不服气，你要一个接一个打过去，很花时间。再比如一些情报网，只有熟人才知道各种暗号什么的，你对于他们来说是陌生人，会很吃亏。还有……” 班布很认真地听着，不断点头。 奥利尔的能力，足以捕捉到空中无形的精神力波动情况，看看各人的表情，也猜到是威尔在和班布作交流。 似乎交流完毕，班布才转向奥利尔：“请问，宇盗是不是强者为尊？” 奥利尔点头：“确实强者为尊。” “这是最高的准则？” 奥利尔迟疑了一下：“没错。” “这个规则的制定者是谁？”班布追问。 “制定者？” “是的。” “这是传统。” “传统……就是说没有固定的制定者……”班布在快速做着等式转换，忽然抬起头来，手里多了一把……阿奇的射线枪？对上钱惟宁都不会有任何效果的射线枪？ 奥利尔心头警铃大作：“你——” 射线枪亮起一道白线。 围观的宇盗还来不及眨眼，白线一闪而过，只有奥利尔及时拉起了精神屏障，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班布走上一步，眨巴着眼，伸手，推了一把奥利尔。 奥利尔右手去拦，班布个子矮小，因此奥利尔的身子随着右手的动作，微微倾斜。 然后一条细细的红线出现在脖子上，他的头，就这么滑了一下。 紧接着就被动脉血的冲力顶出老远！ 头和身体分开，腔子里鲜血狂喷，也缓缓倒地。 短短一眨眼不到，罂粟头骨的三当家，帝国与联邦联合通缉令排名三十二位，精神力六级，体力强度五级的奥利尔·劳伦斯，就这么……死了？ 一切按照规则办事？是的。 强者为尊是最高准则？是的。 那么只要是最强者，就能够无视其他弱者，当然也就无视弱者指定的规则。 班布经过语言逻辑转换，得出结论。 奥利尔千算万算，忘记了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谋略都是没有用的。 班布晃晃手里的射线枪，周围的宇盗，甚至包括威尔，都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班布把大家的反应储存下来，本次实验，验证了两件事：其一，武力威胁对于任何宇盗来说都是起效的；其二，改装比原装具有更加强大的威力——多亏他迟到了这么多种改制武器，才能让射线枪具有了粒子炮的射击强度，以及激光射线的幅度…… 那么下一步……班布走上去，双手抱起奥利尔一脸不敢置信表情的脑袋，硬生生给他安回到脖子上。 ——这下可以实践双天赋值齐开的微操了。 威尔看着这一地的血，哑口无言，他见过更加惨烈血腥的场景，但是一个小孩子满脸满身鲜血，面瘫着脸，抱着断成两截的死人坐在货仓的地上，这场面真是超出了一般人的想像力。这孩子，残忍冷血，从地狱来的吗？记得小时候听过童话，地狱恶魔十分喜爱认得灵魂，但是科学证明人类没有灵魂，所以其实是来吃人肉？ 威尔丝毫没有醒悟，自己自从和班布建立起主从关系后，竟然开始频繁走神，并且联想的漫无边际，还不觉得这种奇思妙想有什么不合常理之处，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合常理。 “威尔，威尔？” 威尔回过神来，班布已经抬头，转向他：“主人，什么事？” “我需要能够进行包扎和固定的东西。”班布略苦恼，他犯了一个错误，威尔给格雷格止血的情况，是胸前有一道伤口，而他给奥利尔来这么一下，伤口是环切，整个一大截面。脑袋全部掉下来，颈部肌肉收缩，十分不好固定。而且脊神经束多而复杂，接驳得有半点误差就会导致身体瘫痪，总之，复杂程度不是一个等级的。 早知道的话，就先要一个医疗修复仓了。 “主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威尔顺手扯下床单递过去，又劈碎床头纤维板，掰成相应的夹板，小声问。 “不能杀人，不能交给宇警，那就做控制者。” 还好他之前吃过格雷格的能量块儿，既然武器的杂交成功了，那么能量块儿的跨领域杂交，应该也可行。 “他没死？”威尔到是听说过天赋值高的高手，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只要大脑没有受到损伤，短时间内得到救治，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并非没有。想想班布的能耐，还真说不定人没死。 “没。但是现在神经还没长上，所以他动不了。”班布认真问，“这样，我算不算赢了？” 威尔看了看四周，有疑惑脸，有悲愤脸，有惊恐脸，有惊呆脸。 他站起来：“我的主人已经打败了奥利尔，你们谁要过来挑战？” 没有人靠近，相反，都带着恐怖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 当差距只有一两阶的时候，会有挑战者跃跃欲试，但是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脚这样大的差距，就只能仰望。 ——不，也有明知不可能也要冲上来的—— “老爷！”通道门唰地打开，脚步杂乱！ 从头武装到脚的一队人举着手里的枪对准班布：“放开老爷！让你死得痛快！”这几人脸都被大大的护目镜挡上，带着大号耳机，大面罩，完全分不清谁对谁。 班布低头看看因为失血过多已陷入昏迷的奥利尔，手一松。 威尔眼疾手快帮着扶住。 班布站起身，直直走向对方，对方也不含糊，一共四支黑漆漆的枪管，后面还有两个大口径炮筒，粗得几乎可以把班布的小脑袋塞进去，就这么直接喷出一道道火舌！ ——这、这不仅仅是损伤躯体的热武器，威尔感到一阵晕眩，这是专门针对精神力者的“精神震撼”！那两个炮筒后面，必定有一只强力干扰仪。 针对精神力者，有专门的压制武器，不过精神力干扰波不像子弹仅仅破坏一个点，一旦发出，是区域性的，近距离接触总会有误伤，怪不得对方全副武装，连手指尖都不外露，威尔只受到余波攻击，就已经晕眩得想吐。 他一只手撑地，勉强张开精神力屏障，看向班布。 班布若无其事，但是脚步停下了，以威尔的眼力，完全看不到他做出任何的闪避动作——事实上，他也真的没有在闪避。 难道这位主人，不是人类？威尔悚然而惊，这种速度，这种茫然无知的人情世故，难道会是……全智能机器人？ 全智能机器人并不罕见，大城市几乎每个家庭都有的家用机器人，就是全智能机器人，不仅是家用，工厂、学校、乃至军工科研等等部门都有配备各种用途的全智能机器人。 而武力值爆表的班布……哪家研究院敢放出来？华耀学院？联邦高新技术开发研究所？联邦军情局三十三处？抑或是帝国的秘密武器？ 输入生活常识记忆卡并不会占用多大存储空间，设计者当初是怎么想的？ 威尔的思路已经沿着一条小路欢脱地歪到不知什么方向去了，他丝毫没有察觉班布留在他身上的那一丝丝用于带歪思路的精神力，所产生的影响是多么持续。 就在一片混乱的精神力场中，他清清楚楚听见班布问：“自卫是无罪的吧？”他有背过《儿童安全防护手册》，在威胁到自身的紧急关头，自卫是合法的。现在这种猛力的火力攻击已经超出了一个八岁儿童的防御水平了，所以他可以自卫。 “是……”威尔脑子都快翻成浆糊了，强撑着吐出这一个字。 班布把手里的射线枪一甩，数道细若发丝的白线闪过。 一秒钟后，枪械声停止。 一地的碎块。 作者有话要说：摊上这样的主人威尔君好心塞。 老爷正式悲催的开始。 活着比死了还悲催。。。 第四十一章 班布版小蜜蜂游戏 看着手里的枪械变成碎块而没有炸膛，这感觉不是一般的诡异。 对方不闪不避，才是最大的威胁。 这个七人小队虽然也有惧意,但是一步也不退,不约而同抽出了近身军刺，摆出了防守阵型。 其中一个拽下面罩：“你该死的无故杀了老爷,我们打不过你也要报仇——上！” 这可是改装的制式三棱军刺,两指粗细，锋刃泛着蓝幽幽的电弧光。 七个人,对着一个小孩子出手，会被骂做禽兽不如，但现在全船宇盗都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七个人，就是去送死。 这种反应,跟之前米兰为班布挡枪的反应,重合了90%,都是明知道可能会死掉还要勉强自己。 剩下10%不同，在于思想的复杂性，还没有被班布解析出来。 对于相距十米几乎一个跨步就能冲过来的小队，班布唯一的反应是转过头继续问威尔：“我也要用体能打吗？” “都行。”威尔无比迅速地站到班布身边，“我来保护你。”看样子主人的能力十分强大，他作为追随者也不能一直偷懒怠工。 ——这个精神波动，给班布的感觉就不一样了，虽然也十分坚定，但是少了一种壮烈牺牲的意味。 班布并不在意，威尔和米兰不一样，后者要好好观察爱护，前者就是拿来用的，他分得很清楚。 不过，有人分担也不错，好东西要分享。 “中间那个归你。”班布做出安排。 “别的……”威尔还要说话，班布的小小身影发生了微微的扭曲——以威尔的经验判断，这不过是自己视网膜上的残像，对方早就冲了出去！ 威尔正好挡住对方的扑面一刺的同时，耳边“咣咣咣咣咣咣”六声响成一线。 对方体力强度和他不相上下，精神力强度稍弱，但是他精神力刚刚受了损伤还没有复原，一时间也战了个平手。 眼看又是一军刺，威尔正要闪避的同时，从旁边横插过来一只小手，直接抓住军刺啪地抡了出去。 威尔拿眼一扫，果然，七个人无一例外躺在地上。 班布这才慢吞吞地说：“他没死。” “你们是他的人，听他的话。”班布指着地上的奥利尔，宣布，“他已经输给我，所以他要听我的话，所以你们也要听我的话。”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关系。 “你骗人……” “骗你们，我家主人有必要吗？”威尔反驳，他觉得如果他不出面，班布还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举动让局面继续僵持下去，胜者为王，赶紧把这件事了结，他也好腾出功夫将自己上一单任务了结——反正现在他知道，自家主人目前对上谁都能分分钟碾压，也就一扫之前的小心谨慎，挺身而出了。 “你们的老爷死了没死，过来看一眼就知道，现在还有谁来挑战主人？如果没有，主人就是这艘战舰的首领。”威尔环顾四周，宇盗们一张张脸上渐渐从迷茫和幸灾乐祸变成了愤怒和恐惧。 “没死……”七个人似乎长长出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忽然舰上亮起红灯。 紧接着一声娇喘响起：“啊——警报~警报~前方水平坐标（2353.36，7775.43）出现疑似宇警巡逻舰，总计三艘，预计半小时内双方进入交战区域……啊——”人工合成的声音本来就是可以自行设置模式，也只有胆大妄为的宇盗，才敢把紧急警报的声音，设定成甜美女性在作`爱时发出的呻`吟。 威尔眼睛一亮，宇警来了！ 班布不由皱了皱小眉毛，现在这么个状况，他到底算不算得到宇盗们的承认，当上首领呢？ 听到警报，躺倒的那七个人之一，挣扎着支起身子：“宇警……该死的！你要是不赶紧把老爷叫醒操作战舰，我们全tm玩完！” “为什么？他又不是舰长。” “舰长只能负责一艘舰，三艘联动需要老爷的精神力。”那个人说，“我就是这艘红骷髅的舰长。该死的你要真那么想当宇盗，就先让我们安全返航再讨论谁是首领这个该死的话题。” “喔，好。”班布非常虚心好学，“另外两艘船和这个配置一样吗？”不一样的话就立刻过去吃掉！ 红骷髅舰长的答案让他精神一振：“当然不完全一样。” “我要过去。” “来不及了，宇警就要来了，到时候被抓，可就……” “舰长，宇警发来通讯请求。”墙壁上弹出光幕。 “该死的接……” “不能接！”威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主人，我们真的要和宇警对着干？” 班布理所当然点头。 威尔叹息一声，合上眼睛，转眼之间他就要从一个社会好公民成为通缉犯，他的信用额度一定会被归零的！ “如果和宇警通话了，主人就会和其他宇盗一样被记录在案，然后被通缉。”他解释。 “对喔。”班布转向红骷髅的舰长，“挂掉。” 说完，他看了看舰长，又看了看威尔：“继续上一个话题，所以我们要来一局定胜负的‘小蜜蜂1799’？” ——这什么比喻？ “小蜜蜂”是一款古老而经典的击落飞机的游戏，现在已经出到第1799代了，数以亿计的人是伴着这款游戏度过童年时光的。 不过想一想……本质上不还是击落战机么？是有点像。 只是没有三条命可以选择，也不会掉落各种小道具。 看着威尔和舰长都在点头，班布并不关心他俩脸上微妙的神色，继续发问：“能够出动的战机总数是多少？三艘船上一共的？” “一千七百架。”有一百架在湮灭里折损了。 凡是开发了天赋值的宇盗几乎人手一架战机，罂粟头骨里面的最低配置——当然75%以上是自带的，普通人谁当得了宇盗。 “十分之一出动。” “十分之一？” “是的。不要能打的，只要速度快的、轻便的、会躲闪的。”班布说，“立刻、马上，出动。” 宇警的巡逻舰已经接近交战区域了。 成百上千架蓝黑交错的个人机甲从巡逻舰腹内整齐飞射而出，没有进攻，只是环绕在舰体四周保驾护航。 数百架五颜六色的机甲战机同样从红骷髅腹内四散而出，状如奔逃。 “警长，他们拒绝和我们通话！”发出通讯请求被拒的三副报告。 “他们想干什么？星光号在哪儿？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在我们来之前就消失在这片区域里，周围跃迁点和巡逻舰也没看到相关舰只，尤其这一片并没有陨石带和小行星带，就算坠毁了也能观测到残骸，而现在，什么都没有！”说这话的是二副。 “他们拒绝联系，我们没法开火，击毁舰船误伤平民是绝对不行的啊……”舰长喃喃自语。 “他们人数不多，两两夹击！”宇警巡逻队总队长也在这艘船上，毅然下令。 “要是误伤平民……”大副也提醒。 队长冷笑：“罂粟头骨什么时候会慷慨接收平民？两千多人，宇盗就是能立刻登舰，立刻建立对接口，这两千多人就是立刻乖乖听话，也要走上半小时。如果这样，我们看见的将只是一艘废弃舰船。现在没有船，罂粟头骨会白痴到给自己战舰增加载重负担？” 他继续冷笑：“如果宇盗船上有人质，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绝对不会是拒绝通话，而是主动联系我们，叫嚣各种交换条件——全体出击！” 蓝黑交错的机甲战机排着整齐的队列，直冲而去。 队形变换。 宇盗们依然凶残，人数毕竟太少，而且班布的命令是以躲闪为主，因此渐渐战圈缩水，防线后撤。 每架机甲战机都配备有联络器，无论队长队副还是队员，统统直接连到班布这里。 “你们报自己名字。依次。”班布稚嫩的声音响起。 另外两艘战舰有反应慢的宇盗，听见小孩儿的声音，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哟，哪里来的小毛孩……”“子”字还没说完就断线，紧接着依然是班布稚嫩的童声：“他已经昏了，舰长，换人。” 这下没人敢再说什么了。 “依次报自己的名字，现在。” “杰勒米”“诺亚”“汉佛莱”“普雷斯科特里瓦诺连……” “你就叫普雷，继续。”班布打断，太长了念起来耽误事。 一百七十个人名，只听一遍，精神力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一对多链接。 宇盗这么多战机，从空间钮取出来以后，可看到各种各样的自我设置，真是让人垂涎三尺。想想，这只是两百架而已，全部有一千七，真是一个诱人的数字。 班布暗暗吞口水。 相比之下，大量宇警战机就全是制式标配，虽然有诱惑力，但稍微弱了一点点…… ——等等，他还是先做正事要紧。 眼看战线往自己这边推进，离着战舰的火力射程只差一点点。 现在可以开始了。 作为观察者，班布当然不擅长推理演绎，但是资料丰富，很容易进行统计和预测，按照他测定的各种轨道，寻找一个共同的时刻——开火！ 作者有话要说：班布君你这么腻害，你哥哥知道咩 第四十二章 班布强大的计算能力 机甲战机中的宇盗，同时听到了一个坐标点——同时听到，不同的坐标点！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声音是从耳机里传出来的,还是直接用精神力传出来的,立刻执行指令。 ——不执行可不成，刚才报名字的时候有几个嘲笑小孩儿,打算不听指示的,一秒钟之后人直接倒地口吐白沫。一个人出事算巧合，都这样儿能是巧合？ 现在新的指令发布,要求在某个精确到毫秒的时刻，将自己的战机停在某个坐标点。 同时，红骷髅炮口一掀,露出了她的獠牙——所有武器，齐射！ 至少80%的能量束，贴着宇盗战机的两翼擦过去。 是的,班布只是统计出所有己方战机躲开能量轨道,同时对方战机全部暴露在炮口下的那么一个时间点和位置分布图。 同时他将武器的火力射程延长了1%,足以击落任何宇警。 作为被吃掉后的复制品，班布对于战舰具有从里到外全面深刻的理解。 当然强行提升射程自然要付出代价，随随便便就能改变，也太对不起一代代武器研发人员的心血了。这次的代价，就是短时间内所有武器统统报废。 宇警的战机纷纷冒出了火花，弹出一个个救生舱。 ——战机无一幸免，人员无一伤亡。 而宇盗们，只要停在班布给出的坐标点不动，连人带机统统安然无恙。除了偶尔一两个倒霉蛋手抖，偏离幅度超过3度。 这一仗真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啊。 看看面前一堆阻断了宇警巡逻舰前进的战机残骸，班布遗憾地舔舔嘴唇，算了，制式的都差不多，宇警的巡逻舰虽然很诱人，但他有的是时间，早晚能够吃掉，不着急。 红骷髅舰尾泛起银白色光芒，加速行驶，转眼间消失在宇警的视线范围之内。 宇警队长狠狠一捶桌子，骂了句脏话。 前路被挡，还有这么多救生舱，只好救人为先，横竖这么大一艘星光号，到哪里都会有踪迹的。 而隔着舷窗看见这一幕的米纳，心都凉了。 米纳返航的时候，心急如焚。 无论是德鲁克还是星光号，或者是米兰班布，统统没有回应。 “不要真出事了啊。” 直到他看到一片空荡荡，完全无法置信。 米纳不死心地打开所有扫描装置，围绕离开时的坐标螺旋状搜索，一圈又一圈，这里干净的令人感到十分异样。 巡逻舰在半小时后出现在米纳面前，验证身份后，米纳登舰，第一句话就是：“这里，曾经有一艘船！星光号！我的伴侣和孩子都在上面！” 富有经验的女警员安慰他：“宇盗可能会拖走那艘船，我们一定会尽力帮您找到失散的亲人。” 他被留在船上做报告，做完报告，要求一起去寻找遇到，被婉拒。 而隔着舷窗发觉宇警进入宇盗圈套的他，在努力说服女警的时候，宇盗已经开火，然后，溜走。 米纳握紧了拳头，宇盗把整艘星光号带走，是为什么呢？他们会开出什么条件？ 两千人同时被挟持，联邦再无能也不会坐视不理，罂粟头骨疯了吗？跟整个联邦对着干！ 巡逻舰回到星光号最后出现的地点，已经有两艘小飞船在忙碌着搜集信息调查取证——在太空中任何行动都有能量的支持，也都有力的相互作用，是以有迹可循。尤其在米纳出发的时候，双方已经交火，能量痕迹应该非常明显。 然而，这一片星域干净得出奇，没有任何碎片残余，更没有任何能量残余，就好像被彻底清洗过，只有一条窄窄的非常明显的行进痕迹，通往红骷髅所在之处——巡逻舰也就是跟着这条痕迹找到罂粟头骨的。 但这条痕迹残余的能量，无论如何也不是星光号能制造出来的。 调查取证组被难住了，现在是他们第四次重复分析能量残余，而这一片星域仍然什么也没分析出来……不，忽然从某个点突然喷发出了大量星屑。 这什么情况？ 经分析，其物质构成推算……湮灭？湮灭的最终？ 如此一来没有痕迹遗留都解释得通了。至于那一条残余痕迹就无法得到解答，只能希望是幸存者，或者……为了统一口径，被暂时封存…… 在宇盗处的线人传来消息，“灰色星域”并没有看到星光号，罂粟头骨里面的线人也没有任何发现，只传过来一句惊慌失措的指令：“湮灭！撤离！” 警长暗中松了口气。 湮灭这件事，虽然比起被宇盗劫持更加严重，但是处理方案，却更加简单。 跟宇盗打交道，不知会有何种后续，当事人亲属的质疑，舆论的压力，乃至政绩的评定，都会受到影响。 发生湮灭就完全不同。 湮灭属于不可抗力，任何星际跃迁舰船上都有这一条免责条款，将证据资料公开后，人民群众只会哀悼。 除了那无法解释的一条能量窄痕，或许，真的有幸存者吧，也算是一点希望。 苦等三天后的米纳，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答复。 “米纳先生，请节哀。” “米纳先生，您很幸运，你是整艘星光号唯一幸存下来的乘客，恰好离开了湮灭的范围。” 米纳愣愣地重复了一句：“湮灭？” “是的，稍后报告就会出来……” “不……不会的……他们是被宇盗捉走了，不会湮灭的！” 女警非常好脾气：“我们已经向上级发过报告，希望会有幸存者存在！”湮灭的概率约为99.32%，被宇盗掳走的概率约为0.68%，而没有被掳走，仍然平安的概率……是奇迹。 “谢谢、谢谢你们。” 光说谢谢是不行的。 要是自己没有定下去佐拉星团的计划就好了，要是自己和德鲁克的任务调换就好了，要是赶回来的速度再快一点就好了，要是…… 没有“要是”。 悲伤无用，带着信念去奋斗才有用。 尽管国家对湮灭的定义等同于死亡，但因湮灭痛失亲友的人们，坚定认为是失踪，或者失联。 米纳看完全部可公开资料后，转身就在佣兵工会发布了任务，寻找德鲁克、米兰和班布。同时，自己也整装出发去寻找。 ——倾其所有。 一方面各种悬赏，另一方面迅速加入了“湮灭救助联盟”，民间自发性互助组织。 资历最深的成员，也是联盟的上一任会长，已经在这个联盟里呆了一百八十九年，仍未放弃。 他就是那个双七级高手，那次湮灭，只有他侥幸存活下来。爱人和孩子都失踪了，他的家庭一朝瓦解，这是天赋值多高也无法获得的东西。 天赋值高的人寿命比普通人长一点，现在他已经两百多岁了，但仍然坚定“活要见人，死要见dna”的信念，坚持对湮灭进行研究，对失踪人口进行搜索。 “湮灭救助联盟”的成员约有三千五百万，是历年湮灭人数的数倍，其中目前活跃的大约有三百万，各个行业领域的都有。 然而这个联盟成立三百年中，救助成功案例，也只有这位双七级高手那么寥寥一例。 更多的是亲属和近友们出于同样的理由，守望相助，相互扶持，互相舐伤，这些占了57%左右。 30%的人，主动出击，四处寻找，米纳属于这一类。 还有13%左右的人，埋头实验室，研究湮灭成因和解决方式。 他相信，终将有一天会重逢。 他不会一直失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米纳：德鲁克，作者君终于放我大假了，等我去找你~~~ 德鲁克：好呀好呀！（星星眼） 米纳最后没出事，身边人都出事了，因为只有他负幸运。 【明白这啥意思咩。。。 第四十三章 班布慷他人之慨 咚咚咚。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露出半张极为俊美的脸孔，脸上还带着微笑。 “你好。”班布微微一鞠躬。他穿着深色条纹格子外套,里面是浅米色衬衣,还打了个领结，看起来很正式。 “喔,你好。你就是老爷跟我说的那个孩子？”声音悦耳动听。 “是的。班布·格林,很高兴见到你。”班布也好奇地打量面前雌雄莫辨的俊美男人，一头金黄色的长发遮挡了半张脸孔,发梢编成鱼骨辫，系着一条红色丝带，垂在胸前,洁白蕾丝衬衣，银色紧身马甲，裤线笔直,皮靴锃亮。 好像童话里的王子范儿,还必须是骑白马的。 “我是晨曦,请进吧。”男子侧身，将大门敞开，把两个人让进了房间，“老爷，祝你早日康复。” 跟着班布身后，坐着全自动悬浮轮椅的老爷奥利尔哼了一声，他的头和脖子还没有完全长上，目前被颈托牢牢固定，不能有半点移动，上半身直挺挺，下半身因为神经元还没有完全连接，处于瘫痪状态。 距离班布获得红骷髅战舰上下一致认可，已经过去了五天。 他们三个现在的位置，是灰色星域——罂粟头骨领地——顶级会所“红罂粟”——顶楼最昂贵的房间。 厚厚的长毛地毯，简直可以把脚踝埋起来，一片纯白，将超大房间的地面全部严严实实盖住，长毛红猫熊的生育率是熊类之中最低的，白化率也是哺乳类动物中最低的，这块地毯估计要至少一百二十头白化长毛红猫熊的皮。 真皮沙发，看着红艳艳没什么出奇，其皮革来自帝国苍苍星野生一级保护动物铁角犀牛，联邦没有，全帝国目前仅存二十二只活的，一切铁角犀牛制品均禁止交易。 天然野生银橡木办公桌，这种树以本身迷人的色调而惨遭砍伐，目前合成银橡木价格五十万到八十万星币一立方米，人工种植的银橡木，要在那个价格后面加上一到两个零，完全野生的，在市场公开买不到，黑市里面，价格再加两个零。 科技越是发达，追求原始天然的东西就越成为财富的象征。拿火山结晶来说，是非常普通的装饰物，就比水晶制品贵三成而已，然而一旦这簇火山结晶是横跨三个星域，越过陨石带，避开宇宙乱流，从某个无人涉足但是即将坍塌的行星中获取的，是这颗行星唯一的遗物……这就是天价，价值十分之一颗小行星。 是的，当物品过于贵重，星币已经不方便计算的时候，用小行星做计量单位，既隐晦地表示了富豪程度，也给人以无限遐想空间，毕竟小行星的价格也根据价值上下浮动，但是能以行星作为计量单位，足以说明财力。 这是富豪们之间约定俗成的计量单位，而宇盗头子，自然可以列为富豪之一。 入乡随俗，这个办公室的总价值，大概是二分之一颗小行星，而这位雌雄莫辨的美人儿，现在的身价大概是一百颗小行星。 鉴于班布只用精神力进行过探察，暂时没有了解到这房间的贵重程度，也就不怎么惊讶。 不过他比较惊讶的是自己刚刚散开精神力，对方似乎就有所反应，让他不得不迅速变了个频。 “想喝点什么？牛奶？果汁？水？”晨曦没有把他带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而是在长沙发上落座，并且很体贴地根据班布所宣称的年龄，提供了饮料单，“老爷身体还在恢复中，只能忍着点了。” “果汁，不加糖，谢谢。”班布很礼貌。 晨曦转身去了，片刻后端了两杯绿莹莹的饮料：“蓬蓬果汁，如何？” “谢谢。”班布恪守着礼节，“初次见面，请收下礼物。” 当然不是芝士口味的巧克力豆，这次他有充分的准备。 他伸手往外套口袋里面掏了掏，拽出来一个包装仔细的盒子，包着红白花的包装纸，还有火红缎带。 对于他经过重重检查，明明已经赤手空拳还能拿出礼物的手段，晨曦并不感到吃惊，伸手接过来，同样按照礼节回答：“谢谢，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当然。” 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挑，缎带滑落。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瓶酒，瓦蓝星出产，贵腐甜白。 “——这是我最贵的一瓶酒！”奥利尔愤愤地瞪着班布。 “非常经典的礼物，十分感谢。” 班布丝毫没有收到奥利尔的怨念：“不客气，这是老爷酒窖最深处的收藏。”藏得最好的总是最贵重的，虽然他没觉得为什么一瓶酒就要种种防护，但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他还是很明白的。 “原来如此，”晨曦轻轻取出酒瓶，敲了敲瓶壁，看了看标签，流露出回忆的神色，“五百年前，专供富豪的瓦蓝星酒庄，曾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暴风雪破坏了当地防护罩，白玫瑰葡萄受到宇宙射线的辐射大量减产，然而经过辐射后的葡萄酿成酒之后，虽然带着放射性毒素，然而异常美味，由此引发了一个葡萄酒的新品种。而原始的这批酒一共只酿造了五万瓶，这酒，储存时间越久，毒性越强，滋味也越美妙，新酒蕴含的毒素，导致普通人无法品尝，而这一瓶储存到现在……体力强度在四级以下的人，怕是也无缘这美味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是轻柔悦耳，尤其是在说一段话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舒缓的音乐，令人感到十分舒适愉悦。 “原来是这样。”班布通过翻找资料库才能获得的答案，就被对方这样娓娓道来，他愈发感到理论数据和当场收集的数据之间巨大的差异，尽管两者说的是同样一件物品或者一件事，但是加上环境和语气，以及一种无法计算的气场感，给他的神经元带来的刺激，将运算频率硬生生拉低了0.1个百分点。 真是……奇妙啊。 班布更加坚定了少用资料库的决心。 这几天在红骷髅战舰的生活，他已经充分领略了传闻和现实的差异，星网上只有细致而干巴巴的资料，即使是解密档案，也并不会描写真正的宇盗生活是什么样的。 他就像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不去翻阅资料库，而是化身为“百事问”，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威尔和阿奇和奥利尔三个人，每天过着抓狂复抓狂的日子。 ——奥利尔当然只是重伤，虽然头和脖子分开鲜血狂喷场面一塌糊涂，但是大脑并没有过多缺氧——班布手快地第一步就把血管接上了，依靠精神力的维护，他很是坚持了一段时间。 红骷髅有船医，他也有随身医生，货仓一幕发生后，医生几乎立刻就动身赶来，接替班布进行后续急救。 只是，人躺在医疗舱进行修护的时候，依然会收到班布不间断的精神力干扰，提问的还都是一些简单问题，即使张开屏蔽也无济于事，充分证明了一个从精神力方向大力碾压过来的熊孩子，究竟具有多大的杀伤力。 这次红骷髅挑战，受伤最严重的就是老爷奥利尔，主要原因有二：失血过多，神经元修补。舰长等人不过是皮肉伤。大脑从来就是人体没有完全研究透彻的区域，即便再仿真的智能，也只是“无限接近于人类”，奥利尔脑部神经元受损，修补起来至少要花一个月。 而米兰还在沉睡，对于突然爆发精神力的孩子来说，沉睡最是常见的后遗症，在沉睡的过程中，大脑会新生出神经元并与原有神经元相结合，简单说来就是二次发育。船医和奥利尔随身医生的答复都是提供充足营养，让米兰睡到自然醒，自然生长从来都比拔苗助长好得多， 顺便说一句，格雷格除了胸前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外，还遗留了点后遗症，这也是威尔迟疑着，还没有将他的消息报告给之前雇主的原因之一。 在班布带领宇盗，成功击退宇警返航后，宇盗们对于这个小孩子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好奇，尤其口耳相传得知这个小孩子有多么强大以后，先是不相信，架不住班布往另外两艘战舰走了一圈，吞噬加复制，哪个舰长也没赢过他，此后班布声名大震，听他话的宇盗越来越多。 ——只限一天。 一天后老爷下令澄清，这次胜利完全出于他的授意，小孩子是根据他的指挥行事。 这次是他做的一项测试：武器射程规划，以及舰船消失，都是出于二当家“海星鹦鹉”的研发要求，测试新型设备的需要。班布是实验室的人，过来记录数据的。 嗯，海星鹦鹉是一个狂热的研发爱好者，不管宇盗的事，只管武器，发明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大家都不会觉得违和。 老爷的话语权无人敢质疑，加上见过班布当场发威的人，其实并不多，能混上高位的都留着心眼，堵住了大多数人的嘴。 于是班布的传说就悄然消失了，战舰上多出一大三小四个人，托着老爷拐弯抹角的关系，以及实验室记录员的身份，毫不引人瞩目地留了下来。 但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向晨曦隐瞒，老爷和晨曦早就通过话。 从不同宇盗口中听来的，关于罂粟头骨大当家，真正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答案，高度统一。 班布看着眼前这位娓娓而谈的美人儿，深觉大家说的一点没错——“谜一样的吸引力”。 代号“晨曦”，真实姓名目前无人得知，年龄同样未知，罂粟头骨的真正首领，大当家，精神力和体力强度推测在七级以上，出道背景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晨曦的个人魅力~~~~ 班布要学的还很多╮(╯▽╰)╭幸好身边有聪明人把他弄的烂摊子收拾好。。。 爸爸们暂时没有戏份，哥哥同样，目前小班布开始扰乱宇盗的平静生活【泥垢 ps哥哥今天会醒，但是以作者手残的特性，一天的事会写好多qaq 还会出现一个心水的配角~~~ 第四十四章 班布初认输 晨曦讲述这瓶顶级贵腐甜白葡萄酒的来历，班布也认认真真地听，作为一名合格的聆听者,还不忘以眼神给对方肯定的反馈。 至于晨曦在讲述的时候,那排列异样有韵律的精神力波动，可以引发周围精神力共鸣……跟他遇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值得好好研究记录。 晨曦微笑：“可惜小客人还没有到能饮酒的年龄,这瓶好东西，我就先一个人享用了。”他并不使用酒刀,指甲在瓶口一划，就将酒帽完整地取了下来。 班布看着他娴熟动作，开瓶,倒酒，品味，乃至陶醉的样子,不由露出一点疑惑,这种水果发酵的液体真的就那么好喝？ 尽管他吞噬过这瓶酒了,但是吞噬收集资料，和用自己的味蕾去尝然后表述出来，感觉会不一样吧？联想到晨曦介绍这瓶酒来历时，那不一样的表现，班布不由好奇起来。 他心念电转，手上就出现了一只……红白波点的马克杯，上面还有枚《机甲英雄威尼兔》的漫画贴纸。 这只是他在家里的专用杯的复制品，用着顺手。 班布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腮帮子鼓了鼓，眨巴眨巴眼睛，评价：“涩。” 马克杯凭空出现，杯里半杯液体还有酒味，而自己手上瓶子的重量分毫未少，晨曦一点也不吃惊，脸上依然带着柔柔的笑容，耐心解释：“这也是禁止未成年人饮酒的原因之一，没有经历过生活，沉积了阅历，是无法品尝出酒类之美的。” 他继续道：“想想每一颗果实，在它还是一朵花的时候，就要开始竞争了，太热了，不行，太冷了，也不行，一定要晴好的天气，适宜的温度，它才愿意展开那小小的花瓣，露出那纤细的花蕊……默默酝酿甜美的浆汁，将阳光的暖意和雨露的清新积累沉淀在心底……”（以下省略五千字。）“……最后，饱经磨难的腐烂升华了，荒芜的路上开起了大片大片红艳艳的花朵，从深渊无数鲜血和白骨的残骸之间爬上地面，流淌着尸骨中最纯粹最凝结的精华，这样形成的酒液，每一滴都值得好好品味，才能更加理解丰富的口感层次，每一种变化都是生活的一种阅历，也不枉果实从无到有再化为虚无的一生。” 班布就这么非常认真地听完了咏叹诗般这么一个长篇。 然后坦然承认：“你说的很对。” 晨曦柔和了眉眼：“谢谢夸奖。” 班布又说：“嗯，我的确没有你说的那种经历，所以确实没有办法理解你说的那些话，只知道这酒跟别的酒，成分不一样。”然后他就报了一遍元素比和分子构成、具体成分，哪类物质与哪类物质发生化学反应后会产生某种香气，哪种香气与哪种香气混合会如何引发味蕾判别等等。 然而，虽然他可以将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将化学反应方程式全部默写出一本书来，但这么平铺直叙，觉得实在是干巴巴，完全没有办法使用跟刚刚咏叹诗一样的语言进行描述。 晨曦就见班布说着说着，前一刻还垂头丧气，后一刻就双眼熠熠发亮：“你真厉害，讲得很好听，真是太厉害了！”班布对于这种“自己做不到可别人做得很好”的行为，一向是不吝崇拜并叹服的。 晨曦微微点头：“多谢称赞。”美人一笑，那是万种风情。 以往他使用精神力技能的时候，对方要么沉溺无法自拔，要么气急败坏如临大敌，唯独今天遇上班布，真诚地赞赏？完全是一个例外。 往往兴趣就是这么产生的。 班布又继续道：“我本来是想向你挑战的。” 晨曦微笑倾听。既然是“本来”，一定有转折。 “但是研究精神力排列与身体器官的共振方面，我赢不了你。”刚刚他就试过了，一片干巴巴，自己都很不满意。 晨曦“喔”了一声，笑眯眯听下去。 一旁的老爷奥利尔心里头泪流成河，要是不比武力，他也不一定就输啊，这个小家伙明明什么都不懂！ “所以我只要代替奥利尔的地位做首领就可以了，虽然是三当家，但是也能管很多人，他们说这个最后需要你批准，你能批准吗？” 晨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放下了酒杯。 漫无边际的闲聊，可以说是一种策略，也可以说是一种试探。强强对撞两败俱伤，谁都占不到便宜，不如在闲聊中展示实力，展开双方真实意图的交流。 他展现了自己的精神力，班布能够觉察而不迷失，足以证明精神力的强大。 班布展现的是空间能力，不同于从空间钮中拿取物品，他没有感到任何发动空间钮所需的精神力波动，那么这就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精神力应用方式，这是个强劲敌手。 他暗中将防御等级提高，又说了长长一段话。 想不到，收获的是班布真诚的赞赏和开诚布公，十分出乎意料。 晨曦对班布的观感好了许多，说话也越发温柔与和颜悦色。班布还是嫩了点，不过嫩有嫩些的好处。 班布可没觉得这是在试探，他只是很老实的就事论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 晨曦看向奥利尔，微笑：“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孩子？” “嗯。”奥利尔心头警铃大作。 “我说老爷，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不是玩笑。”班布回答。 晨曦站起身：“宇盗首领要做些什么，老爷每天要做些什么，你能做到？” 他走到房间正中，一按手上光脑，通讯信号不断响起，一个个弹幕被阻止又被弹出，各种文件在他周围布成一个球，围得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层层覆盖，简直看不见里面的人。 晨曦把光脑摘下，往庞大的办公桌上随意一抛，登时整个“文件球”追随过去，仿佛嵌到桌面里面去，留半个光溜溜的硕大蛋壳。蛋壳外还有各种纸质文件摞成好几堆，光脑的落点正好在其中一叠摇摇欲坠的文件山上，飞散的纸张纷纷扬扬，晨曦顺手抓过一张，直接递给班布。 “这些都是一个首领应该做的，老爷的工作不比这个少，而且还要出外指挥作战，你想看看他的办公室么？” 班布望着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单词，眼中明显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三秒钟后他回答：“好吧。” 他是观察者，不是决策者，更不想用自己的思维干涉正常的宇盗集团运作，只要收集到资料就可以了。 “收集资料”，“不影响他人注意”，“扮演人类”，具有同样高度的优先级别，如何分配随意。 因此班布很是爽快：“他的工作还是他的，让他继续当吧。” 晨曦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仍然用悦耳的嗓音询问：“那么，亲爱的小客人，你来的目的是？”要说认输也认输得太快，要说不在乎地位也太不在乎了罢？想想老爷和他通话时，形容得多么可怕，结果呢？ 能力确实可怕，但是说服也出乎意料地容易。 班布想了想：“嗯，你这里有没有能管理研发部门的工作？” “研发一向由我直接指挥。”晨曦仿佛丝毫不觉得班布刺探这种机密有什么居心叵测的动机，“你感兴趣？从提交报告开始……”他重新戴上光脑，点出一个空白页面，给班布画流程图。 三分钟后，页面上已经放不下什么了。 班布果断摇头，他只想吃食物，一点不想从种地开始，收割，料理，烹饪，装盘……这流程也太长了。 晨曦依然含笑问：“也不想做这个？” 奥利尔已经泪流满面了，这个小恶魔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说话？完全不敢相信。 班布有点为难，既然不做首领，又不能时刻了解科研成果，也不能让人给他做研发，也没有办法在没有钱的情况下获得大量物品……要不要回去绿叶镇？他不是很想回k星，毕竟宇盗这里花样繁多，不断有新鲜事物出现：“……我能不能做宇盗，在这里呆着？”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晨曦坐在班布对面，微微歪着头，一脸好奇。 班布的主要原因当然不能说出来，但是直接原因还是能说的：“我喜欢这里。” 晨曦展开一抹得意笑容：“我也喜欢，这里自由，冒险，肆无忌惮，强者为尊，是一切坏人的保护所。可是——”他话锋一转，“呆在这里一定要付出代价，你能为宇盗做什么呢？” 这就是反守为攻，化被动为主动，要探班布的底了。 班布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场谈判中已经步步退后——即使知道，他也不在乎——认真想了想，说：“我可以做的工作包括送牛奶，送报纸，修剪草坪，洗碗，收拾房间，协助采购，整理工具，你能推荐我能做的工作吗？顺便说一句，雇佣童工是非法的。” “整理工具是什么？”晨曦并不理会最后那句提示。 “就是检修机甲时候，打下手，帮忙收拾一些工具和简单零件。” “机械师么……”晨曦一根手指点点下巴，“这个到是可以。”拥有强大力量，想当宇盗，又不想去烧杀抢掠，很容易放弃到手权力……这孩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次见面当然不是随意安排的，他更不会毫无准备地就和班布直接谈话，这几天从老爷、阿奇以及红骷髅舰长口中了解了班布的言行，也去星网查了班布的个人资料，除了双亲是前佣兵之外，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好吧，最可疑的就是他登上星光号之前，一直表现得十分普通而不引人注意。 这样一个强者，交好总不会吃亏，留在宇盗这边当然更不会吃亏。 而直面之后，他又产生了好感与兴趣。 既然班布本人也愿意留在宇盗这边，那就好办。 作者有话要说：对待不按常理出牌的班布同学，就要打直球啊，晨曦老大v587 第四十五章 班布要上学 晨曦眼底闪着饶有兴味的光，又抛出另一个问题：“你的伙伴呢？” 班布果断答：“他要继续上学。”顿了一顿，很苦恼,“我也要上学,没有毕业证不好找工作，最起码要读完十二年级,拿到高中毕业证。”小学六年,中学六年。 正常人的社会经历里面必须有一份毕业证书，他自然也要有一份,虽然伪造很简单，但那不是自己通过正常路径应得的。 晨曦笑笑，并没有指出就他这种实力已经位于食物链顶峰,有没有毕业证完全无关紧要的问题，更没有指出在宇盗大本营上学，有多么异想天开的问题：“那我们来商量一下……” 奥利尔继续泪流满面,如果威尔在场,也会和他一样泪流满面。 最后双方达成了一致意见,水晶高脚杯和红白马克杯轻轻碰撞，发出“叮”的一声。 “合约达成，班布。” “合约达成，晨曦。” 上小学的先决条件是什么？ 不是年龄，不是智商。 而是——你得先有一座小学。 于是罂粟头骨驻地的一艘古旧飞船的重装计划就提上了日程。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灰色星域”自宇盗将之作为大本营以来的四百年后，第一座公立小学，就这样正式成立了，一个月后开学。 真是可喜可贺，喜闻乐见，喜大普奔，喜从天降。 晨曦彬彬有礼地送走了班布和奥利尔。 现在奥利尔看班布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起初是戒备，后来是怀疑，再然后是无可奈何，现在么……呆滞。 班布似乎具有将周围人都同化得傻呆呆的能力。 两人登上高层直属的观景电梯，金发雪肤，身着大红色露背鱼尾裙的美女服务员看见班布，微微一愣，随即恍若无事地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请问两位要去几层？”在这里工作的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奥利尔，但很少见到着么狼狈的奥利尔，是以她的声音还有点好奇，和不甘心，“老爷，祝您早日康复。”心里想的是什么不得而知。 “一层。”奥利尔并没有理会她后半句话，直接指示了层数。他喉部肌肉还没有操控自如，无法说话，只操纵着轮椅控制面板，发出模拟音，声音稍微失真。 在晨曦的办公室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两者之前已经交流过的缘故。 晨曦这个人的底细，他其实也没有完全摸清——宇盗强者为尊的准则就是这样，你可以随意把自己的背景出身抹去，但是抹不抹得干净，别人查不查得到，就各凭本事。 晨曦的出现一直是个谜，等大家开始重视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为罂粟头骨的首领了，而且凭借层出不穷的手段和强大实力，让罂粟头骨在短短十年内成为装备最精良，天赋者最多，隐隐凌驾于众多宇盗团之上的势力。 不然，奥利尔这样的老牌宇盗，哪里会甘心仅仅坐在第三把交椅之上？ 只是格雷格的任务……奥利尔在清醒后，第一时间联系晨曦，晨曦的重点并不在格雷格身上，而是……“钱惟宁死了？黑凤要报复？好啊，湮灭是不可抗力，无论帝国，联邦，还是宇盗。两个大国背地里跟我们合作的生意，越来越多，甚至这次劫持格雷格·哈金斯的事，你说‘凤凰军团’是哪边的？”晨曦微微冷笑。 “我去灭了凤凰军团吧，老规矩。”奥利尔请缨。 “会的……”晨曦缓缓答道，依然是音乐般的嗓音，“宇盗的机会，就要来了，你没有嗅到星尘中那股山雨欲来的味道么？联邦与帝国的关系，那些看起来很高明其实很愚蠢的小花招，越来越有趣。甚至格雷格，双方都在抢这个小孩子，若说里面一点问题没有，那才是异想天开。” 要说帝国，所有人的反应只有一个，自然就是以阿尔法星系为大本营，人口众多，实力雄厚，跟中星联邦势均力敌，偶尔对抗偶尔合作，分分合合说不清究竟是爱是恨的阿特利帝国了。 “格雷格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异常？”奥利尔追问。 “既然班布在这么一船湮灭的人里，单单带着他俩，就已经很是异常了。”晨曦微笑，“这个小学二年级在读的强者，虽然很嫩，但是自有决断，不可小看啊，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变化，真是期待……” ——宇盗，也不都是粗人，而是有严格分工规则管理的，就像一个集团，甚至，一个王国。传说中光着膀子，挥舞大刀，以船为家，过一天算一天的海盗们，跟现在宇盗一比，就是个渣。 班布吞噬整艘战舰的视频并没有流传出来，无论是否上传到星网，还是保存在自己的光脑之中，当点击播放的时候，都只能看到一段《机甲英雄威尼兔》的动画片。 完全违背科学常识的存在，没有视频作证，别说几船信用额度为负的宇盗了，就是十万人异口同声，那也只不过是个悬而未解的疑问而已。 班布在控制红骷髅返航过程中，要了房间舒舒服服“睡”了两个小时，所有被记录在案的关于他表现异于常人的视频片段，就都变成了威尼兔。 有老爷发号施令解答疑问，宇盗们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只用来做茶余饭后闲磕牙的小段子而已。少数有脑子的，更不会乱讲，只是暗自提防而已。 班布不是真正的天赋者，根本没有想到高阶精神力者的回溯能力，晨曦通过奥利尔的回溯，能够“看”到他发动吞噬的一幕，也因为如此手段过分匪夷所思，晨曦对于他的试探更加谨慎。 班布在老爷开口报楼层数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外部灰蒙蒙的一片，忽然说：“这里并不好看，为什么还要设置成透明的？” 这家会所一共有一百五十层，不停靠的话，从上到下电梯要花费大约五分钟。观景电梯，顾名思义是为了让客人更好地远眺景色而设，电梯除了脚下和靠门一侧外，其余四面都是大幅透明水晶板。 奥利尔从来不关心这个，班布的目光直接投向服务员。 “请容我向您展示。”金发雪肤的美女依然公式化的微笑，按动了电梯里面某个键。 水晶板不再透明，取而代之的是如光屏般逼真三维景象远景。 ——灯火辉煌、炫丽多姿。 “红罂粟傍晚之后才全方位正式营业。”美女恭敬回答，“灰色星域的夜景是最漂亮的。”不仅是城市灯火和满天星光，还有遥远星空中，大大小小的宇盗船各种形状的明亮图案。 现在是下午，难怪不好看，班布点头：“我们可以晚上再来——嗯，虽然我年龄不够，但是作为工作人员应该可以？”联邦的法律规定，未成年人不得进入夜总会或会所等一些情`色场所，不过他现在为晨曦作事，应该算工作人员？ “尊敬的客人，红罂粟会所虽然分为不同的区域，也有不同的限制条件，比如财富、天赋值、引荐人之类，但没一条是限制年龄的。”美女继续解答。 “你们不提供导游攻略手册？一般的大型商场都会有导购手册。”班布问。 美女的脸上没有半点不悦：“我们有专门的向导，专人服务，量身打造，比导游攻略手册更加周到，更加专业——您的楼层到了，请您看大厅左右两侧的区域，他们都是向导，正准备红罂粟晚上营业时开始工作。”她再次恭敬地微微鞠躬。 班布走出电梯，他来的时候大厅空荡荡，而现在，就训练场的那么大片空地上，来来往往全是人，粗略统计可能超过一千。 电梯门一开，向导们的眼神齐刷刷投过来——这是直属电梯，直接到首领的办公室，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什么人物？有没有套近乎一步登天的机会？ 当看到轮椅时，大家还饶有兴致，看清轮椅上的人，目光就变了，除了有几个大胸脯的女人款款走上来以外，就没什么人靠近了，甚至大部分金发美女都往后缩了缩。 至于小小的班布，他是在奥利尔轮椅后面的，所以一时还真没有人发现。 奥利尔通过合成声音发出一声嗤笑：“就这么几个被钱迷了眼睛的货色，还是算了吧，老爷我今天有事没空跟你们玩。” 走来的女人们一脸不情愿，其中大多数人抛了个媚眼，转身离开。 唯有一个没有离开的，她穿着一身渔网装，胸前那点布片就好像会随时被冲破，她还特地晃了晃：“老爷——” 奥利尔挑起一边的嘴角，接着班布就见那个不明情况的女人突然停住，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一脸惊慌绝望。 然后，瘫倒在地上，弄了一地脏污。 作者有话要说：班布为了尽可能创造普通人的生活环境也真是够异想天开的了。 【一直没写出帝国的名字真是抱歉qaq，联邦和帝国指的是中星联邦和阿特利帝国，k星绿叶镇属于中星联邦，没关系这些只是布景板2333。。。 第四十六章 班布的导游手册 一队黑西装的保卫人员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其中一个人直接抓着金发，将女人不知死活的身体胡乱塞到一只黑色垃圾袋里,向着老爷一鞠躬,转身走人。 其余向导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该走的走,该说话的说话。 虽然会所对向导有人身保护功能,客人不得杀死向导，但是显然,老爷不是客人，权限更高。 奥利尔又嗤笑一声：“想试探我还能不能打？这招也太嫩了。” 正如他自己所说，宇盗强者为尊,想要他位置的人同样数不胜数，像班布那样不按道理出牌的凤毛麟角，大多数还是用这种小手段——遣个炮灰过来试探试探。 奥利尔众目睽睽之下露这手,一是表示他精神力依然在巅峰时期,能杀人,警告无论是自己人还是内奸，都别想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他也是在试探班布的反应。 班布能力再强大，说实话，奥利尔还没有看见班布杀掉任何一个人。在“红骷髅”战舰的时候，整艘船的宇盗都被保护得很好，即便是在抗击宇警的时候，也只是击毁宇警的战机而不是歼灭。 做宇盗手上没有人命，就好像餐桌上没有盐罐一样罕见。 班布对于生命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呢？ 他故意当着班布的面，杀了这女人，同时暗自做好班布阻止，或者责难的准备。 然而他白准备了。 身后这位主儿，别说用精神力阻拦，也别说开口打断，就是呼吸都不带停顿一下的。 死一个人，就像死一只蚂蚁。 奥利尔坚定了班布冷血无情的猜测，同时为班布在晨曦处的痛快言行而感到怀疑，这是同一个人吗？想想对方各种举动，奥利尔深深感到此人实在是深藏不露，不可小觑。 班布非常镇定，他就鲜少有不镇定的时候。 一名观察者，你能指望他对这事出手？他最喜欢做个透明人，悄然查看一切事情的发生。 就好像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人，或者动物学家，他们可能会把自己扮成狼，以求融入野生狼群，但是绝对不会阻拦狼群狩猎，更不会阻拦狼群优胜劣汰的争斗。他们在狼群里也会有几个特别玩得来的伙伴，但是除了很少数的极端狂热分子之外，没有人去和跟狼结婚并交`配。他们只是观察，记录大自然的恩赐与冷漠，既融入，又抽离。 班布的观察任务，同理。 他只是在奥利尔快要离开大厅的时候，发问：“向导和导游攻略手册一样吗？” 奥利尔以一种不太明白的眼神望向他，心想难道这时候才想起发难？反射弧这么长？不会，必定有其他意思。 果然班布就补充：“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免费获取的吗？”如果可以，他想拿一份。 毕竟这种地方会有很多新鲜的东西可以“品尝”，在跟晨曦谈话的时候，班布精神力早就展开，在这所大楼里溜了一圈，后来他认真考虑了一下，既然要长期打工，他就不能太亏待自己，先多获取些“经验”，才能更好胜任职务不是么？ “并不。”老爷精神力直接和他交流，“他们每个月要向红罂粟缴纳庇护费，自己靠来客的小费，还有会所各个区域的消费提成维生，小费最低每小时一百星币，上不封顶。” 原来是弹性调节，一半靠自己能力，一半看客人的慷慨，班布默默地想，为了补充资料，又问：“上不封顶，如果给多了，提供的服务也会不一样？” “是的，只要有足够的钱，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双方自愿，会所就不加干涉。这个就不以天赋值为衡量标准了。” “为什么？” “晨曦定的规矩……”奥利尔眼睛一亮，“我给你找个向导，你可以知道红罂粟的很多情况。”现在班布对这会所产生了明显的兴趣，他可不想再被班布每天从早问到晚。 “好。”班布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我可以自己挑吗？挑谁都行？” “挑谁都行，你随意。”奥利尔想找向导，那是分分钟的事，他还养着十几名向导做眼线——眼线收入是向导收入的另一项来源，奥利尔可没打算把这个也跟班布交待了。 “感谢你的慷慨。”班布放开了自己的精神力——与这个文明社会截然不同的精神力场，奥利尔无法察觉，红罂粟安装的监测装置也没有丝毫察觉——班布并没有使用精神力探知人的具体想法，而是在环绕整个大厅之后，找到了中央光脑…… “‘小黑猫’？”奥利尔重复一遍。 “是的，他虽然不是本月最杰出的向导，但是他的名次分布一直都在前五，顾客评价也都是99%的好评率，只是，他似乎有人预定了？”班布问，“你说过挑谁都行，可以用更多的小费把他拉过来吗？”他是从大厅前台光脑里翻出来的资料。 “这样视为违反客人协议，除非对方客人同意，我们支付违约金。”奥利尔解释，他也忘记“挑谁都行”前面该加个限制定语，“正在空闲状态的”，不过以他的地位和财力，还有自古以来的面子问题，让他非常随意地答应，“没关系——你现在就需要吗？我们直接去前台。” “好。”班布并没有任何意见。 奥利尔调转了轮椅，班布并不在意利用特权，对此他当然喜闻乐见，宇盗哪里讲究平等？所谓平等不过是实权者从指缝里漏给弱者的一点遮羞布。 前台的招待员小姐一身漂亮的制服，帝国护卫队的仪仗服式样，主色调白色、绿色和金色，这套仪仗服曾经被讽刺“走动的圣诞树”，但确实很是好看，而且红罂粟设计这套仪仗服的下半截，并不是长裤而是超短裙，短到大腿根的那种，重点是看衣服还是看腿，就呵呵了。 “我要指定小黑猫今晚为我服务。”奥利尔摆弄着控制面板，人工合成的声音，“通知他的预约客人，违约金我付。” 招待员小姐飞快地翻记录：“老爷，小黑猫被预约了半年，今天这是第五天，对方是会所的白金级会员……” “——喵呜~又有人要指定小黑猫了喵呜？”旁边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 白色蓬蓬裙，头发卷卷的，戴着一对儿仿真猫耳，猫爪，猫尾巴，领结上小金铃铛，脸上还画了三道小胡须，那身材虽然娇小，可是□□颇为有料。 女孩子笑眯眯挥舞猫爪：“喵呜~小黑猫会高兴死的！一个客人有什么关系，能做老爷的向导，很值得呢喵呜~” 这就是奉承，这就算话里有话。 这么一句话，让人听见了，就是小黑猫罔顾向导信誉，上赶着奉承老爷，甩了上一个主顾。基本敢这么做的向导要不是有强大背景，出了红罂粟可能会被原主顾分分钟搞死——会所内部主顾之间是平等的，至于向导么，类似于商品，谁有钱归谁；而输家得罪不起赢家，丢了面子，把火气撒到向导身上简直不能再容易。 “不是。”班布更正。 女孩子早就看到姥爷身边的班布，只以为是老爷的随从，现在竟然听到对方抢着说话，心里无比诧异，老爷的性子，大家公认的阴狠独断不好伺候，刚刚还随手杀了个人，现在这小孩子这么不懂好歹，恐怕是要遭殃了。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理会班布，依然笑眯眯地挥舞猫爪，白绒绒的爪套，粉嫩嫩的肉垫十分可爱：“喵呜~老爷~小白猫有没有这个荣幸呢喵呜~” 奥利尔并不说话，他就是打算看看班布会说出什么样的答复。 班布平平地说：“你叫小白猫，顾客满意度90%，业绩并不显著，游离在向导排行三百位上下，半年内接到过二十五起客户投诉，并且有客户放言要追杀你。” 女孩子小白猫的脸色微微变了，这些都是工作人员才能查阅的内部资料，如果不是有心去调查，也不会知道，但是被老爷调查……她得罪了老爷的人？ 班布只不过就事论事，看见小白猫不说话了，转向招待员小姐：“能跟小黑猫联系了吗？” “好、好的。”招待员小姐见老爷都不说话，自然听班布的，“老爷，还有这位小客人，小黑猫五分钟内就到。” “好的，谢谢。” 全程都是班布在说，小白猫见奥利尔没有任何反应，知道自己看走眼分辨错了主顾，抢单的心思熄了好些，陪着笑继续争取：“喵呜~小黑猫还没有到，小客人不跟姐姐玩一会儿么喵呜~” 班布很明确：“不，谢谢。” 小白猫只好扭着腰肢恋恋不舍走开——想想吧，能让老爷愿意支付违约金，这样的客人自己能拿多少小费啊，这个机会还是要争取一下…… “已经五分半钟了。”班布看着腕上的光脑说。 作者有话要说：可爱的小黑猫，会被班布吓哭的小黑猫，听过班布表白的小黑猫哈哈哈~~~~ 班布开始刷小黑猫副本 第四十七章 班布选中的优质向导 班布的这只光脑并不是原先他那枚儿童个人联络器，而是湮灭之后，他给阿奇光脑充能时顺手的复制品,至于唯一的光脑号码,他早早就伪造过，只是一直没有启用而已——作为一名安分守己的联邦公民,不能进行伪造这件事的,但是——宇盗有什么不能伪造的吗？ 要知道没有光脑，没有星网,简直寸步难行，但是使用注册光脑，号码是唯一的,与个人身份信息相绑定，行踪就跟白纸上的墨迹一般显眼，国家如果愿意,分分钟就能锁定。 宇盗的行踪怎么能被锁定？所以要么就离线使用,要么就伪造一个号码,不然，就是连银行都去不成。 当然，整个灰色星域的宇盗网络都经过特殊处理，登录星网也经过了层层伪装，星网号可以有千千万万，只要不被抓就行。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班布坦然公布伪造的身份，没一点负担。 大概这就是入乡随俗。 ——喔，还有，班布想着，今晚回去就把伪造的身份进行微调。 “请、请您等一下！”招待员小姐继续拨打小黑猫的光脑号，无人应答。向导的光脑二十四小时随时接收会所通知，这里面每一个人他们都得罪不起，不可能屏蔽消息。虽然向导在接到客人后，会预先跟服务台说一声，把这段期间新来的活计推出去，但现在要见小黑猫的人是老爷，招待员小姐绝对不敢按照规矩公事公办。 小白猫绕了一个圈子又走回来，依然笑眯眯：“喵呜~向导这么迟到，可不行喔喵呜~” 从班布这边下手行不通，她努力在奥利尔面前晃。 班布直接问：“这就是向导的普遍水平？”强买强卖，还不如导游攻略手册。 小白猫这才不甘不愿走远了一点。 片刻后，大门外匆匆进来一个年轻人，很瘦，穿着非常普通的短袖格子衬衫牛仔裤，头发扎了个小马尾一甩一甩，身后背着一只帆布包。 他直接往前台小跑过来，步子稍微有点瘸，嘴角也青了一块，手腕上非常明显没有光脑的影子，反而多了好几道红印，谁都看出他刚打了一架。 “抱歉有点晚。”他先跟招待员小姐打了招呼。 然后规规矩矩给轮椅行礼，自我介绍：“老爷，下午好，我是小黑猫。”又向班布行礼：“客人，您好。”招待员小姐跟他说是两位客人要点他做向导，虽然班布看起来很小，恭敬些总没坏处，“抱歉，路上出了点意外，光脑坏了，没有及时出现是我的过错。” 说完就等着客人发话。 班布没有接话，反而问了一个问题：“‘赤蝎子’是谁？” 小黑猫一愣，不由摸上了手腕红痕，他刚刚在门口被人堵，领头的就是“赤蝎子”，这件事，这个小孩子怎么会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微微笑：“没什么，他只是看我不顺眼。”真当他软柿子？等回头腾出手来慢慢收拾。 优质向导与劣质向导区别之一：一团和气不得罪人。 他说话时直视班布的眼睛，语气诚挚，态度自然。 班布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眼睛很好看，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他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就是他的一切。 班布又说：“我听见小白猫五分钟前提过这个名字。” 小黑猫立刻就明白大概又是小白猫抢生意没抢到，叫人找回场子，这客人把这件事告诉他，明显送了他一个人情，于是点头道谢。 老爷一直没说话，小黑猫自然不会忽视这一点：“老爷，您要小黑猫做些什么，小黑猫只要不陪咱们会所的客户，一定随叫随到。” “你已经被预定了半年，”还是班布在说话，“需要付多少违约金？” 小黑猫微微一怔，这么直爽的直接往脸上砸钱的人，实在……惹不起。无论是他自己选，还是通知老主顾，都是得罪人啊，他向导的信誉还要不要？ 平心而论，就面前的老爷而言，他还是更喜欢之前的老主顾，但是哪个主顾他也惹不起，无论选哪个，区别大概就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而已。 班布丝毫不觉得自己变成了令向导进退两难的罪魁祸首，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小黑猫没有直接回答，还是那么诚恳地笑笑：“客人想要小黑猫做点什么呢？”他两边都不想得罪啊，但实在不行，只能跟老主顾商量了，老爷是三当家，油水不一定大，但无论如何也得应付过去——宇盗的三当家还不清楚红罂粟布局？要他这向导做什么？必然是因为这个小孩子了，如果他能跟这个小孩好好说说，没准两边的生意都能吃下。 “介绍红罂粟的全部情况，就这。” 小黑猫一听，就知道这次果然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也轻松了一些：“客人，感谢您选择小黑猫，小黑猫非常愿意为客人服务，只是——您也清楚我的情况，小黑猫很努力地养家糊口，恳请慷慨的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获得一点喘息的机会，同时使您不至于太过破费，获得性价比最为合理的向导选择。” 优质的向导和劣质向导的区别之二：事事为主顾着想。 “什么意思？”班布问，他听不懂，“你也要我换人？” 小黑猫连忙解释：“并不是这样的，而是……” 他提出的方法就是协调时间，同时领取双方的向导任务，只要时间不冲突就可以，不过这种时候比较少，一是大家都不想看到一个靠药剂支持体力的向导，二是每个主顾都是挑着最热闹的时间段，没有人愿意让出来，因此容易发生冲突。 但如果是纯了解情况的话，小黑猫真诚地建议：“我们可以在人不多的时候，慢慢走完全场，环境不那么喧闹，注意力集中，我可以为您更加充分详细地描述其中的情况。到时候，您对哪个区域感兴趣，我都可以跟负责人说，给您安排合适的位置。既全面，又重点。您还能节省大笔违约金，我的老主顾也会感谢您。” 优质向导与劣质向导区别之三：会协调，愿意吃小亏。 班布没怎么迟疑，就点了头，小黑猫说了那么多，最有用的一句是“节省大笔违约金”。班布知道欠人钱不是好习惯，所以能少欠点就少欠点。另一句有用的，就是“慢慢走完全场”，这句话，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全面了解情况，全面接触全场，吃不吃么……总有机会不被人发现的。 就像他在晨曦的办公室里，虽然很好奇，不还是没有吃任何东西么？班布有引以为豪的自制力。 宇盗的大本营灰色星域详情，他知道；罂粟头骨领地的红罂粟会所详情，他也知道；红罂粟的布局，他一点没落。 但那些都是星网资料，他想先从一个人嘴里听到这些的介绍，即使没有晨曦那样抑扬顿挫很有味道的声音也可以。眼前的这个小黑猫，精神力波动有类似之处，虽然跟晨曦比起来十分的微弱，也算意外之喜了。 “您真是一位品格高尚的绅士！小黑猫会让您的选择物超所值！现在的时间是……”小黑猫看见班布点头，很有技巧地赞美道，接着拽出另一只备用光脑，“下午四点十五分，距离另外一位客人的预约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小黑猫除了晚上七点到早上三点以外，全部行程都可以预订，您的意思呢？” “三个小时……我要在七点钟在家吃晚饭，算上路途时间，我们可以先逛整整两个小时。”班布看向奥利尔，他比较尊老，尤其这一位还是病人，让一位病人跟着自己转两小时，似乎不太厚道，“你可以自己回去？” “一起逛。”奥利尔心想我当然可以自己回去，只是没人看着，你又会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把红罂粟也整个变没？想起在顶楼班布刚刚和晨曦的交流，奥利尔忽然有了家有大杀器“熊孩子”的不安，偏偏这熊孩子是完完全全字面意义上的大杀器，而非引申义。 想不到班布却不同意：“老爷，你应该在一小时之后吃药。如果你不能自己回去，我明天再来也行。”他其实用不着睡觉，而且，两个人不就要给多一份小费？ 感情这位一开始就没想着带上自己，提问之事纠结的，是现在逛还是明天逛的问题，奥利尔深深看了班布一眼，改用精神力：“你确定？只是了解情况，不作任何事？” “不会做任何事，因为我还欠你很多钱，包括那瓶酒。”班布说，“据说未成年禁止入内的地方，消费都很高。”他把奥利尔弄成两截，后来虽然有帮忙救治，而宇盗是没有任何医疗保险的。据他所知，医疗费一向很高昂。另外老爷的那瓶酒，也很贵重。他想要“收拢人心”，就得“恩威并施”。 “收拢人心”和“恩威并施”是威尔告诉他的，意思就是要彻底驯服手下，就要既能打得过，也能照顾好手下，更不能欠太多钱。尤其是知道了那瓶贵腐甜白的价值以后，班布就暗暗考虑该怎么赚钱了。当然他是不会跟奥利尔哭穷的，挣钱的事情要回去继续跟威尔商量，里外有别他还是很清楚的。 ——欠钱？这算什么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向导的目的是引出一件道具xd 第四十八章 班布的绰号 既然班布说了不会做任何事，奥利尔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这几天的相处,班布说话算数、言出必行,这个情况是真的没错。 “我先走了。就让阿奇在外面等你。”誰让班布第一个熟悉的宇盗就是阿奇，第一个试验成功的小白鼠也是阿奇,阿奇别的不行,求生欲旺盛，又近距离领教过班布的威武霸气,不敢反抗不敢有任何异议，实乃优质小白鼠一只，自然就跟着班布被绑定。 “嗯,谢谢。”班布点头。 “你——不会让我失望吧。”老爷盯着小黑猫，合成声音失真，但整个人气势不减。 “小黑猫一定是合格的向导。”小黑猫保证,“需要给您叫车么——好,好的,老爷慢走。” 从来没见过这么跟别人和颜悦色说话的老爷，尤其姥爷最后一句话明明是在警告自己老实一点，他心里悚然而惊，对于班布的认知，已经彻底改观。 班布看向小黑猫：“我们走。” “——这位客人，小黑猫该怎么称呼您？” 起初小黑猫对班布恭敬，那是看在老爷面上，现在可就是真正的恭敬了。 班布想了想，不止一个人跟他解释宇盗都是叫绰号来着，他在红骷髅上听到的也全是绰号，唯一一次例外是迎击宇警时，自己要求报名字，居然听到了好几个长长一串的名字，确实不方便称呼。那么他也应该有一个绰号…… “我叫威尼兔。” 小黑猫愣了一下，他显然看过这个动画片，想想屏幕里那个威风凛凛又很幽默的红蓝制服长耳兔，再看看眼前面瘫着脸的小小班布……嗯无论从哪点看都挺不像的。 他稍微一愣神的工夫，班布误会了：“怎么，这个名字侵权了？不能用？”《机甲英雄威尼兔》作品受完善的知识产权法保护，名字都是注册过的，禁止无授权使用。 “没有，威尼兔阁下。所谓侵权与否只是限于商业用途，重点在于是否得利，个人起名并没有限制。”小黑猫解释，顺便改了口。 优质向导与劣质向导区别之四：什么都知道。就算宇盗从不遵守的法律——那也得先知道了才能钻空子。 班布满意点头：“嗯。” 小黑猫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差：“威尼兔阁下，很荣幸为您服务，您有两种选择，其一是您选定具体内容，走到哪里，小黑猫讲解到哪里；其二是我为您规划全部路线，您到了某处更加感兴趣的话，我会重点讲解。” “第二种选择，从大厅开始。” “好的——如果您在向导过程中，有什么需要特殊注意避免的事项，请随时提出，以免小黑猫不小心冒犯。”小黑猫微微鞠躬。 班布想了一会：“现在没有，走吧。” “红罂粟会所是罂粟头骨驻地的标志性建筑，代表着我们宇盗团的实力，不是每家宇盗都敢在驻地建个摩天楼的，如果在午夜最热闹的时候这里受到致命性攻击，可能会带走二分之一以上的著名宇盗。我们有这个能耐建楼，就说明我们有守护这栋楼的能力。您懂得，在外面很多只能在地下经营的东西，在我们这儿，是公开的，赌场、夜店、黑市、角斗场之类。” 小黑猫见班布听得聚精会神，继续介绍：“会所有一百五十层，最上面五十层是给大人物预留的房间，为非公开区域。一到一百层对外开放。一楼整个大厅都是向导区，为到来的客人提供向导服务，就是小黑猫这样的。”小黑猫在班布身边走着，考虑到对方个子小腿短，他走得慢一点，“这里面可以容纳三千向导，无论客人喜欢什么类型的，都可以找到称心如意的向导。”他停顿了一下，两个人已经来到中央的楼梯处，“请小心脚下——从二层开始……” “不来会怎样？”班布一边上楼，插嘴问。 “您现在看到的人只有大概三分之一左右，向导到不到场并没有限制，只要每月缴纳足够费用就能在会所里面拥有一席之地的权利，也有些向导一个月不到场的。另外，像小黑猫被预定半年这样的情况，只要在客人指定的时刻出现就行。” 班布继续问：“你说什么类型向导都有？比如？” “比如外型像我这样复古的青年风，还有火热的辣妹风，萌系的动物风，还有威武的战士风等等。”小黑猫小心地虚扶着班布后背——一个身高足有两米，一身肌肉块儿的壮汉，光着膀子，护腕和皮带一圈柳钉，正从小主顾眼前经过，小主顾就一直抬头抬头抬头，直到脖子仰成九十度角，小黑猫十分担心对方站立不稳。 “谢谢。这样的也是向导？”班布追问。 “是的。这样的向导往往兼具保镖的威慑作用，也很受欢迎。根据向导擅长的领域，按功能划分，他是武力保镖型，还有黑市杀价型，赌场荷官型，夜店猎艳型等等。” “武力保镖？这里很危险？” “有些地方比较危险。”小黑猫回答，“在六十一到八十层有大大小小的角斗场，包括人与人、人与野兽、野兽与野兽、还有虚拟机甲对战室。角斗场的开放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到凌晨三点，场面往往极其血腥，上台之前都会留下遗嘱。” “包括虚拟机甲对战？” “包括的，虚拟机甲对战对于操作者的精神力要求更为苛刻，一旦精神力受创，轻者要修养十天半月，重者变成植物人，脑死亡。” 班布兴趣缺缺：“喔。” 既然班布表现的不是很感兴趣，小黑猫就转移话题介绍别处：“八十一层到一百层是住宿，从四人间到总统套房应有尽有。” “总统会来吗？” 对于班布奇特的关注点，小黑猫和老爷、和威尔的反应都不一样，反应十分迅速，适应非常良好：“不，总统套房只是一种房间的称呼，就像一道著名的中华古典名菜叫做‘红烧狮子头’，其实原料并没有任何猛兽类的肉一样。总统套房代表最好的房间，最顶级的服务，它配置十分齐全，占据整整一层楼，是会所所有区域的缩微版。” “嗯。”班布点点头，“这里是杂货市场吗？” 他俩已经走上了二楼，不少摊位正在营业，只是游客不多：“第二到二十层是包括鉴定机构在内的贸易市场，也就是俗称的黑市，您看到的二楼买的东西是比较普通的货色，楼层越高，买卖的商品就越贵重。交易的商品只要有人买，就会有人卖。” 班布立刻提起精神来：“什么都卖？” 小黑猫微笑：“是的，只要有人买。” 班布想了想：“红骷髅卖不卖？” 小黑猫一愣，联系刚刚离开的老爷，立即反应过来：“您说的是那艘老爷的战舰？只要有足够的出价，我想，会有人尝试去卖。不过红骷髅是老爷的爱舰，老爷的怒火十分可怕，对方要承受极大的打击报复。而且——”他小声说，“如果不是强调只要老爷的座舰，做一艘一模一样的，更加简便——不过这也是挑战老爷的权威，大概老爷也会恼怒。” “这也可以——”班布认真思考自己复制艘战舰出来卖，还账的可能性……被否决。 即使是做宇盗，他也要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宇盗，这是跟晨曦商量好的，还是别太张扬。毕竟自己来这里也就待上几年，收集资料而已，现在弄出一艘红骷髅，不利于“团结友爱”“收拢人心”。 ——任何人知道他这手复制粘贴，甚至复制再升级粘贴的能力，都会捶胸顿足哀叹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捧着金饭碗讨饭吃。 “宇盗不是都不花钱吗？”他现在资产是负值，虽然有点零花钱在联邦银行，但是威尔说如果使用了就会被察觉，然后被营救回去，他还不想那么早就回去。 “那是对外，对内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在这里就要遵守红罂粟的规矩，会所给买卖双方都提供了安全保证，这就是为什么商家都喜欢这里的原因。另外，不用金钱交易，以物易物也是可以的，双方合意就行。” “如果不合意呢？” “有鉴定机构，只需要支付一定额度的鉴定费就可以做鉴定。对于十分贵重的物品，会所可以寄售或者拍卖，每月最后一天就是拍卖日。”以往这个环节是向导要大力渲染的环节，毕竟客人无论是买还是卖，他们都有分成。 小黑猫也在试图提起班布的兴趣，没准班布会跟老爷过来，好向导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拍卖会里面的货物，更加稀有和罕见，而且是经过鉴定的，有品质保证。” “会有贵族来吗？”班布问，然后又恍悟，“就像总统套房那样，是一种特定称谓？” 小黑猫露出神秘的笑容：“不不，宇盗当中，确实有流亡贵族的存在，也有些世袭衰落的星球，通过贩卖贵族头衔盈利，所以贵族还是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能够理解主顾神奇脑回路的向导，也挺不容易的。╮(╯▽╰)╭ 本书要入v了，入v当天，订阅并留言前二十位的小天使，会获得作者掉落的红包，感谢一路相伴。 【留言记得五个字以上xd，不然红包送不出去xd 当然默默支持作者，安静地做着美菇凉的小天使们，同样感谢乃们，入v当天必定三更。之后继续日更。 ps：会倒v，前面看过就表买！ 第四十九章 班布的新目标 “我没有见过真正的贵族。” “威尼兔阁下，贵族虽然存在，但真正的老牌贵族和普通贵族,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小黑猫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毕竟背后谈论是非,他要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其实贵族包厢确实只是一种称谓，但贵族们宁可多花钱也要保留自己的包厢。另外的包厢,就是花钱可入的了，不过我们都不会说出去。另外，拍卖会贵族包厢会提供专属贵族的餐点饮料,是会所餐厅吃不到的，味道相当不错哦，有的人宁愿花钱进来,什么也不买,就是冲着包厢的特供食物。” 班布点头,果然这种小道消息，要营造出神秘的氛围，说出才会给人以新鲜感，同时也很有诱惑力。 他也就没在意，两人离得越来越近。 优质向导与劣质向导区别之五：不知不觉拉近与客人的距离。这个距离不仅仅是物理的，还有心理的。 小黑猫有点遗憾地说：“小黑猫和拍卖会负责人认识，凡是我的客人会打九折，您直接报我的绰号小黑猫就可以，不过现在是月中，可惜不能去吃美味了——但黑市还是值得一逛。” 班布点头：“我记下了——可以逛逛？”他看着一个个摊位。 “当然。”小黑猫比了个手势，“您请随意。” 班布慢慢走着，两只眼睛几乎不够用，虽然摊位只有三分之一在营业，但是摆出来的东西那叫一个五花八门，那叫一个想象不到，别的不说，就是枪械，从最最老旧的猎枪到最新的射线枪，各家摊子上都有那么三五支，野外用的帐篷，探路灯，各种器械那是数不胜数，机甲零件就更不用说了，小到轴承，大到原材料，甚至机甲定制铺子都有。 不仅如此，生活用品也颇多，衣食住行种种什么都有，分门别类摆放的有，统统摆放在一起的也有，诸如一条项链旁边摆一根军刺，捆绑出售，也很常见。 只不过层数越高，物品标价也越贵，班布每一层都走马观花地看一小部分，也花了些时间。 在中央悬挂着的滚动屏幕上，走马灯一样展示着各店精品，正好播放到一家铺子。 广告上明明白白写着“2038年夏季帝国最in！流行风向标言心大师泣血力作！全新潮男皮衣！纯手工！真正野生铁牛头层皮！根据身材自动调节版型！分分钟当首领！不能再酷帅狂霸拽！”视角一变，展示着铺子里挂的一件看着很是……无能为力的金色皮衣，一旁写着“定价1,888,888.88星币，仅此一件，今晚七点竞价开抢”。 班布对于审美无能为力，但是对于数字，十分敏锐：“这个为什么这么贵？”一件皮衣多少钱他虽然不清楚，但也不像这标价太过离谱。 至少，他身上这件外套，又轻便又保暖，才三百星币，全身里外加鞋子，一共不会超过一千五百星币——这还是贵的！绿叶镇商店大减价，他抢到过二十星币一条背带裤。 小黑猫一脸羡慕：“据说言心大师具有皇室血统，身份尊贵无比，他的作品一年才做一件，里面掺有精神力，无法仿造，千金难买。衣服一方面是身份的象征，另一方面，贵重的铁牛皮本身相当结实，又附有大师的精神力，可以直接做防护服。这件是半个月前从一艘货船上抢来的，昨天刚刚挂出来展示没有标价，今天这么写，应该是算好了会有抬价，实际成交会比这个高。” “在外面也能拍卖？” “当然可以，毕竟也有些人急需用钱又等不到拍卖会开场，就会在这里直接卖掉，只要买卖双方没有意见，会所是不加限制的。”小黑猫看看摊位号，“这家铺子正好在这一层。” 第十八层。 小黑猫还要往下介绍——衣角被拉住了。 低头，班布仰着小脸。 “威尼兔阁下？” “我能去看吗？我能摸一下吗？就一下？”班布提出要求。 小黑猫有些为难地说：“这要经过店主的同意，毕竟他想卖个好价，怕衣服被人碰了做手脚，更怕有买家对于衣服被别人碰过而苦恼，导致放弃购买。” 他看班布失望的样子，又补充：“不过，小黑猫和店主商量商量，他应该会卖个面子。如果威尼兔阁下保证只是摸一下的话，不然小黑猫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可以吗？” 这也是向导常用的话术伎俩，一方面显示物品的贵重，另一方面向主顾卖人情。哪有商家不愿意卖货的？只是没有好的价格所以不出手而已。 班布不懂这个，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店主是个装着只机械左手的宇盗，正窝在铺子最里面，连着光脑局域网打牌，小黑猫凑过去，看一局结束，打个招呼。店主站起来看了班布几眼，并没有因为班布是个小孩子就和颜悦色，也是懂话术地，先皱皱眉撂话说不同意，小黑猫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塞给他，他才点头，叫班布过去，还警告了一声：“手干净么？” 班布直接把手伸到店主跟前让他看，还挽起了袖子。 “……行吧。”这么听话的小孩儿倒是有意思，店主咂咂嘴，宇盗的小孩都早熟，他拿精神力探过这孩子就一普通人，又看见两手空空，点点头，“过来。” 不愧是言心大师的作品，放衣服的隔离柜一打开，旁边人就能感到阵阵精神力。 班布真的就摸了一下，松开手，一脸呆滞。 “真就摸一下啊？再摸摸？”店主看他呆愣愣的表情，觉得有趣。 没回答，呆滞。 “真的不摸？那我收起来了。” 还是，呆滞。 足足十秒钟。 店主愣了，小黑猫更是吓了一跳：“威尼兔阁下，威尼兔阁下？” 班布面瘫着小脸，恢复平常样子：“我没事，谢谢你。” 对于店家来说是一个人情，对于小黑猫来说是一包烟，但是对班布来说，他确定了一些东西，处在人类的角度，大概会很重要很重要。 ——说实话一开始他真的只是好奇一件皮衣会这么贵，但近距离接触之后，关于附着的精神力…… “这件衣服只有一件？不会有仿造？” 店主不乐意了，指指牌子：“看看，言心大师的东西，一个款式只有一件！全宇宙都没法仿冒！”每人的精神力都像dna一样，仅此一家。一般的模仿，最多只能模仿到99.8%，总还有0.2%的差异；同理，精神力也像dna一样具有遗传近似性，相对而言，近亲属的精神力波段就会十分相近，但即使同卵双胞胎，天赋值也永远没有完全一样的可能性。 “七点钟开抢？”班布重新确认，“之前不会有人买？” ——一般这么问，有可能是买家！ 看班布的年纪，店主也没往买家这边想，毕竟他这件衣服不愁卖。不过，大人们看见一本正经面瘫着脸的小正太，免不了有逗弄之心。 “小伙子，你想买给谁啊？不如叫爸爸过来买？” “我爸爸不是宇盗，来不了。”班布回答，随即追问，“七点前真的不会有人买？” 前一个回答足以令人思考他的身份，小黑猫一边猜测，一边隐约觉得这没准真是个买家。老爷喜怒无常，但那是对女人，阴险算计，那也是对外，在会所给客人付账这件事……倒不是没可能打商量。 小黑猫弯腰在班布耳边提醒：“威尼兔阁下，需要联系老爷……” 班布摇摇头，听到店主表示多高的价也要七点开抢之后，皱起小眉毛：“谢谢，我会来的。”虽然按时吃饭很重要，但这件事更加重要。 因此离开摊位后，班布的第一个问题是： “这里有餐厅？或者快餐店？” “餐厅在酒吧夜店区域，六十一到八十层。快餐店则每层都有。”小黑猫心里真正开始犯难，他七点钟要去接待另一个主顾，如果班布坚持要他陪着买皮衣，那就麻烦了。 他还没想好开口询问，班布第二个问题也到了：“这里，除了当向导能赚钱，还有没有别的能赚钱的法子？要快点，能立刻拿到钱的。” “迅速挣钱的法子，就是赌场了——小黑猫冒昧问一声，您真的打算买那件衣服？” “是的。”一定要买到。 “那么小黑猫的两个向导任务相冲突……”小黑猫也摸到了些班布的脾气，就是直截了当，比如他说“摸一下”那件皮衣，就真的只是摸一下，这样的人说话必定算数。 班布一向很守规矩：“既然说今天是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继续介绍吧，快一点，然后我们去赌场。六点半之前出来，我去吃东西，七点去买皮衣。” “十分感谢——黑市之上是赌场，二十一层到四十层，再往上是角斗场，再往上是酒吧夜店餐厅，也占了二十层，然后就是酒店，之前和您介绍过了。酒吧夜店，日落之后营业。”对着这么小的孩子，小黑猫实在很难叙述十八禁的内容，但既然班布没有忌讳，他也就往下说，“是喝酒，找女人，找男人，找乐子的地方，看对眼了就可以直接往上面的酒店房间带。” 班布点头。 “而赌场和黑市一样，二十四小时营业，不同面值的筹码依靠大小和颜□□分，最小的一百星币，最大的价值五万星币。初次进门者，赌场会赠送十个友情筹码。这里和外面赌场不同的是，绝对不会出现‘未成年人免进’的字样，唯二的要求是不出千，不破坏场内秩序。当然如果作弊而赌场没抓住，就是赌场的疏忽了。如果客人之间发生争执，互相动手，楼上的角斗场可以临时开放一个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互相刷好感度 下一章英雄救美 本书明天倒v，从第四十章开始，以前看过的不要买xd 明天必定三更~ 作者兑换了二十个红包感谢乃们喔~一起欢乐地看文吧~ 明天订阅并留言前二十条的小天使，会获得作者掉落的红包，感谢一路相伴，顺祝圣诞新年快乐~ 【留言记得五个字以上xd，不然红包送不出去xd ps红包原则上按条数发，而且因为三更，同一id最多可以领三个！ 大家乐呵乐呵呗~ 第五十章 班布挨打了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地方，当然可以进去。 两个人往赌场里面走，除了进门的时候通过一道安检门之后,并无其他阻拦。 “这道门是防止携带作弊物品的,当然，还有更加隐蔽的检测仪器,保证赌场的公平。” 班布点头,严肃地问：“嗯，小黑猫,我没有钱，怎么办？” “赌场提供借贷服务，可以抵押物品,只要有价值，什么都收，包括人体器官。”小黑猫在提及角斗场的时候,就没见班布皱眉头,估计这主顾的接受能力也不错,渐渐说到了血腥暴力的东西，“角斗场的生死输赢，也是可以下注的。甚至有些赔率，会赌一个人断多少根骨头，或者将对手分成多少块，往往这个时候会一场暴富或一场赤贫。” 班布果然眼睛一眨都不眨，似乎在思索自己可以抵押些什么。 他俩此刻正站在赌场兑换筹码的地方，而赌场里有一个绿头发男人正往外走，一眼看见小黑猫，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小黑猫身体稍微绷紧，转头，微笑：“青鲁蜥阁下，日安。” “小黑猫，哎呀，小黑猫。”男人咂咂嘴，狭长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评价，细细打量班布的脸，“这么小的向导？我第一次见。” 小黑猫听见这句话就觉得不好，把主顾当成向导，是极大的侮辱，这位威尼兔年纪小可能不懂事，但他身后的老爷哪会不懂？万万得罪不起。 他连忙笑道：“青鲁蜥阁下，想不到在这里提前见到您，小黑猫可还记得昨天我们的约定，今晚要向您献上最美味的一餐呢。这位是老爷的客人，过来了解红罂粟布局的，我陪着趁会所没全面营业，四处看看。” 小黑猫的说法，非常巧妙，没有直接否认老主顾的问话，明确指出了班布的地位惹不起，做向导也不过算友情陪同，将自己接了两份工作的情况，一笔带过。这话同时也是给班布听的，暗指这位就是他老主顾。 这番话，在平时倒也没什么，可是此时黑着脸从赌场出来，刚刚输了一大笔钱的青鲁蜥，听在耳中，感觉就不一样了。 小黑猫的前半句话被他自然忽略掉，后半句话里面“我陪着”引发了他的不满。“小黑猫啊，啧啧，这么快就知道我没钱了，急不可耐想跟我撇清关系？你做他的向导了？老爷给你多少钱，你就投奔他的怀抱？” “小黑猫怎么敢……”话音未落，青鲁蜥一拳就砸在小黑猫鼻子上。 鼻血登时就哗哗往下流，小黑猫后退几步，自己被自己一跤绊倒，整个儿摔到走廊里。 他这么自己一摔也是有策略的，一是将班布和自己的距离拉开，避免被波及；二是他清楚青鲁蜥的习惯，自己越可怜越凄惨越狼狈，对方才不会继续下狠手。正如他一开始迟到的时候，并没有遮挡嘴角的淤青和手腕的红印子，就要博得对方的不忍，哪怕只有一点点。 优质向导与劣质向导区别之六：高超的心理战。 谁知今天，青鲁蜥因为输钱心情实在是不好，看见小黑猫摔倒在地，火气反而更旺，上去就踢，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你们这帮向导就知道勾三搭四，见钱眼开，老子昨天怎么没捅死你！干！” 小黑猫很有技巧地蜷到墙根，将身体缩起来，要害部位保护住，随他踢，拼命求饶。 赌场门口的保安见青鲁蜥动手打小黑猫，又上脚踢了几下后，才走上前来，把单方面殴打的人拉开。 这也是一种策略，表面看起来是任由向导挨打，保安冷漠无情，其实不然，让客人打两下，立刻当众发泄了怒气，有了面子，事后就不会暗中下黑手弄死向导了，况且有保安看着，向导不会被打太惨，还能得到及时治疗，总比昏倒在无人经过的小巷子里要好得多。 青鲁蜥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小黑猫，你等着吧！我不会那么简单找你要违约金！我要拿你交换！夜店！角斗场！我就不信整不死你！” 他刚刚输掉，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憋屈发泄出来，向导的违约金虽然高，一般都是新主顾代付，不会对向导怎样。他这个时候对于钱的看重，完全不敌满腔怒火，要让小黑猫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无论优质向导还是劣质向导，对上这种情况，都没有万全之策。 这下可惨了。小黑猫心里沉了沉，他表面慌乱求饶，其实一直在留心青鲁蜥的话，违约金他并不担心，能拿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不能拿钱解决的才是问题，青鲁蜥一签就是半年的向导合约，大家彼此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单纯的向导关系。 但是夜店和角斗场……夜店会半死不活，角斗场真会死人的！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黑猫一听对方宁愿不要违约金，就明白对方输惨了自己正好撞在枪口上，这个亏吃得真是冤，他哪里料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赌场门口，为今之计只能细水长流，慢慢磨得对方回心转意。 班布在一边，神色平静地站着，目光有些呆滞地……在看表。 “……现在的时间是五点一刻，我应该在六点半钟吃晚饭，七点正好去买衣服，所以只有七十五分钟可以赚钱，一百八十九万看样子是不够的，为了保险起见……大概十倍就没有人和我抢了吧？七十五分钟赚到两千万……所以向导的事情能不能早点结束？”他可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啊。 所以班布就走向小黑猫。 而此时，青鲁蜥也骂骂咧咧地往外走：“……你等着，七点到我房里来，哼——没长眼睛啊你！”他被绊了一下，一看是班布，暴怒之中也忘记小黑猫跟他暗示班布和老爷的关系了，弯下腰一把把班布抓起来，往身后一甩就要离开——嗯？ “咣——” 额头撞上了并不存在的空气墙。 紧接着呼吸一窒，无形的手卡住喉咙，凭他的双天赋值，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黑猫顾不上青鲁蜥，他看见青鲁蜥抓起班布往后甩，真真吓坏了，想也不想，看准了方向，忍着疼扑出去，结结实实作了班布的人肉垫子，本来就受伤的手臂似乎轻轻响了一声，小黑猫疼得脸色都变了。 班布被甩一下当然无所谓，只是在落地的时候十分诧异，明明没打算压在人身上来着：“这也是向导服务？”说着，拍拍身子站起来，伸手去拉对方起来。 “向导当然要对客人负责。威尼兔阁下，”小黑猫苦笑，动动手臂，吸了一口气：“别拽我这只胳膊，可能脱臼了——” 班布看看他手的位置，想了想自己落下的位置，道歉：“对不起。” “您没受伤就好。” “没有，谢谢你。”欠了人情要还，虽然小黑猫说是职责，但自己人肉垫子也坐了，对方手臂也断了，班布自然要还这个人情，“我会替你付违约金的。” 小黑猫露出无奈的表情：“谢谢，但是没那么简单，向导么，不仅仅是向导，青鲁蜥阁下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办法，我今晚好好哄哄他吧……” “我知道，包养作`爱。” “果然宇盗的小孩也早熟。”小黑猫嘟囔了一句。 “所以，其实你也属于被找乐子的一类？” 小黑猫捂着嘴角，苦笑：“不然，为什么会要我做他的专属向导半年？”既然被戳破，他也不再掩饰，坦然道，“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有足够的钱，有固定的熟人，不会像外面那些接客的，每天人都不同，可能会受的伤害也不同。” 班布不断点头，随后有点苦恼：“你还能不能继续？你们的医生呢？” “脱臼不用医生。”小黑猫把肩膀往墙上一靠，卡啦一下装好，身体晃了晃，衬衫被冷汗打透，“只是我这幅样子有点狼狈。” 还有五十五分钟。 “这位尊敬的客人……”一名保安走过来，彬彬有礼，甚至非常恭敬，完全看不出他挨了青鲁蜥拳打脚踢，仍自巍然不动的气势。 班布看向保安：“怎么？” “赌场请勿斗殴，也禁止客人相杀，您可以去角斗场。” 小黑猫闻言愣住。 保安侧身，将身后仿佛被无形之手勒住脖子不得不踮起脚尖，脸上青紫一片的青鲁蜥露了出来。 小黑猫怔怔地看着青鲁蜥：“这……” 班布说：“挨打了，一定要打回去。”在这里没人管他，所以他打回去了，顺便检验一下对方的天赋值强度。 小黑猫悚然而惊，要真是只猫，大概背上的毛会全竖起来——眼前这位威尼兔，想摸一下衣服都要事先询问的威尼兔，苦恼着没有钱的威尼兔，呆愣愣的威尼兔，什么动作都没有，就把青鲁蜥弄成这幅模样？而且继续下去，对方会死！ 还好班布继续向他提问题：“打成这样，够么？”问懂行的永远不会错。 他入乡随俗地参考了老爷杀掉向导的标准——没办法，熟人都不在，眼前最熟的就是这个向导了，还是确认一下好。 但是小黑猫完全误会了班布的想法，他询问自己打成这样够不够，这是替自己出气吗？ 这位武力值爆表的威尼兔阁下，真是出人意料的单纯可爱啊，只不过强强相争，自己……唉。 作者有话要说：小黑猫开始动心【邪恶脸 重要的事连讲三天—— 本书今天倒v，从第四十章开始，以前看过的不要买xd 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还有两更很快送上~ 作者兑换了二十个红包感谢乃们喔~一起欢乐地看文吧~ 订阅并留言前二十条的小天使，会获得作者掉落的红包，感谢一路相伴，顺祝新年快乐~ 【留言记得五个字以上xd，不然红包送不出去xd ps红包原则上按条数发，而且因为三更，同一id最多可以领三个！ 大家乐呵乐呵呗~ 第五十一章 班布盈利法 “宇盗强者为尊，只要对方认输就好。” 班布点头，精神力直接就过去了,小黑猫和保安在一旁看着,没多一会儿青鲁蜥像滩软泥一样倒在地上，拼命咳嗽,目光中全是狠戾。 “他答应和我去角斗场决斗,输了以后跟你的合约自动作废。”这是一个很好的不支付违约金又能获得向导的机会，他当然要好好把握。 “您真的要去角斗场？太危险了。” 这件事因他而起,却要一个小孩子帮自己解决问题，小黑猫心中柔软得无以复加。 他不是没遇上过双方因他而上角斗场的事，但那时候双方看中的并不是自己这个向导的身份,而是众所周知的其他原因，可是班布完全不同，不为别的原因,单只认同向导身份这一点,就比别的更加令他感动。 “这倒不要紧,”班布略苦恼，“不过，能开盘下注吗？” “一般说来，要做评定。”坚定地要为班布提供最好的向导服务的小黑猫想了想，“如果差距悬殊，赔率较低，就赚不到什么……”他看看班布，又看看保安，补充，“做评定需要一到三天的时间。”他说的是“一般规定”，实际上这种临时起意的赌局，赌场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他真的不想让班布这么小的孩子进角斗场，钱没了可以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谁知道刚刚那一下，是不是班布的最强实力？再有本事的人也有失手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想班布去冒险。 “这可太久……”班布看看青鲁蜥，非常为难，“如果七点以后决斗，小黑猫就是你的向导了，也不行。我七点以前要急用钱，有什么办法么？” 青鲁蜥猛扑上来：“不做评定也能赌！你敢不敢跟我去角斗场赌命！”人在暴怒的时候，丝毫没有理智可言，尤其他刚刚吃了个亏，哪能就此罢休。青鲁蜥看班布这小胳膊小腿儿，小身子软绵绵的，认定自己是疏忽大意才吃了亏。 他自己精神力天赋虽然只有一级，但体力强度是三级，完全不怕决斗。 小黑猫还没来得及拦，班布就提出了关注点完全不同的问题：“他值两千万星币么？” “这位青鲁蜥先生是我们的白金级客户，资产评估超过两千万星币，并且具有偿还能力。” 回答班布的人，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知性女子，她身着黑色修身职业套裙，金棕色的头发打理的十分服帖，在脑后挽着一个整齐光滑的髻，她微笑着，继续解释：“阁下，我是大堂经理莉娜，角斗场的赌注，同时包括生命和金钱。如果双方合意，缴纳保证金之后，不加赌局也能够开始。” 她早就到了现场，一见可能会有赌局，和保安低声交流后，也打开了光脑查询双方信息，青鲁蜥是常客，有记录，班布的记录理所当然一片空白。 班布频频点头，小黑猫怕班布吃亏，心中着急，忽然想到另一条阻拦的道路：“威尼兔阁下，请稍等。” 还有四十分钟。 班布看向小黑猫。 小黑猫望着那双黑眼睛，头脑一热，低声说：“一场决斗约定是两千万星币，您胜利之后，自然会获得两千万星币。不过——如果在赌场上，有赔率的话，可就不 止这个数了。输了也没关系，小黑猫这里还有一些积蓄可以用，总比冒着生命危险决斗要好……” 班布忽然打断：“你怕我死？”对方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能为他生命着想，这么絮絮叨叨，班布忽然有了一种面对米兰的错觉…… 小黑猫被他挑明了一问，窘迫得脸上微红，慌乱点头：“毕竟……” 班布干脆利落地说：“那就不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米兰碎碎念，总是有理有据，反正最后听话的都是他，所以现在小黑猫一开始碎碎念，班布条件反射就同意了。 他直接的回答，令在场人士不约而同错愕了一下。 大堂经理莉娜反应很快：“阁下还是决定用普通赌局的方式？” “嗯。”班布点头。 小黑猫偷偷问：“您、您真的有把握？” “是的。” “就赌这个！”青鲁蜥桀桀怪笑，他不相信班布这么小，会是个中高手，他要班布输得一塌糊涂！ “可是……”班布继续为难，“我并没有钱。大概也只能先抵押人体器官了。”星币他当然能完美复制，但总会出现两张一模一样的号码，这就是麻烦。 “哦？那正好，不如押人？你的小手小腿，切成一块块作抵押！再把你新鲜的小肝脏，拿来烤了吃！”青鲁蜥就是在挑衅，并且觉得自己的主意实在高杆，“小黑猫，你就好好看着，你上赶着奉承的新主子，很快就变成零碎归我所有！到了晚上，你也跑不了！” 小黑猫脸上变色，班布并无所谓，很认真地附议：“也行，只要你觉得值，就越快越好——我们赌什么，我不懂，你来挑。” “当然是德州扑克！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德州扑克、麻将，老虎机，号称赌场三大样经典项目。 “好。” 小黑猫一咬牙：“威尼兔阁下，先不要抵押器官，我有钱，现在就去兑换筹码。”他对于德州扑克也不陌生。 ——衣角被班布拉住。 班布一边感叹小黑猫挡在他身前的行为，实在很像护犊子的米兰，一边摇了摇头：“你刚刚说过，赌场会发给客人十个友情筹码。” “是的。”莉娜一个眼色，身后有服务生过来，十枚深蓝色为底，白色齿轮边的小筹码送到了班布面前：“客人，请收下。”总价值一千星币，对于赌场来说并不多，但足以令贪小便宜的客人上钩，玩上瘾之后，会投入十倍百倍于此的数额。 “谢谢，我今天急用钱，下次过来会还的。”班布道谢。 莉娜一愣：下次会还？什么意思？ “赔率，还有下注是怎么回事？”班布两只小手根本抓不过来十枚筹码，三个三个地拿了，往外套口袋里面装——顺便吃掉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抬头问小黑猫。 他知道问问题要问专业人员，可是小黑猫担忧的样子让他不断想起米兰。 米兰是和班布在一起最久的人类，现在也是两人分离时间最久的时候——虽然“分离”只是因为其中一个在沉睡。 班布并不担心米兰的身体情况，他留有一丝精神力，随时能够“看”到对方。 但是不说话也不动的米兰，远远没有会哭会笑，会抱着他抚摸安慰，会想方设法为他出头的米兰有活力。 人类可贵的就是在于鲜活的生命啊，真是想念米兰了呢。 班布眼睛微微暗沉。 “德州扑克……规则……下注……彩池……”小黑猫快速解释，班布不断点头点头。 明明刚才还说有把握的……小黑猫哀叹，竟然连规则都不清楚，这次，八成要输掉。 他还是帮帮忙吧，至少他会玩，而且，他还算有点积蓄。 这么想着，小黑猫找了个借口离开班布五分钟。 五分钟后，回来，看桌前忽然多出好多人，窃窃私语。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我的客人在里面。”小黑猫往里挤，收获了不明意味的目光若干道。 ——到了里面，他才明白人群围拢的原因，心里咯噔就一下子！ 第一局，班布把筹码输掉了八个，一脸呆呆地盯着彩池，一方面是了解规则，另一方面，心里头扒拉着小算盘算账。 但是这不是全部。 他的左手，正平放在特制托盘上。 旁边还有一只激光发生器。 小黑猫脸色一片苍白，他只是刚刚离开五分钟！五分钟！ 青鲁蜥得意洋洋：“八百块加一只左手，现货！你可不要吓晕！” 班布说：“嗯。快点。”然后把目光落在即将离开的左手上。 保安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激光发生器，对着班布的手腕，就要切下。 “等等！”小黑猫立刻喊，“还差多少钱，我这里有！” 青鲁蜥轻蔑哼了一声：“你的主子自己同意押一只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黑猫迅速说：“我可以支付保证金，暂时寄存，等下一局赢回来！” 青鲁蜥冲到小黑猫眼前，露出挑衅的笑意：“晚了——给我切！” 班布也说：“切吧。” 双方都发话了，红色的激光轻轻一闪，皮肉的焦糊味异常刺鼻，高温在切断肢体的同时，也给创面消了毒止了血。 班布胳膊上的肌肉，神经反射地猛烈收缩了一下，切下来的手在托盘上，没有血迹，手指还微微颤了颤。 青鲁蜥看着盘子里的小手：“再来！” 旁边早有人送上绷带，小黑猫劈手把绷带抢过来，单膝跪倒，颤颤地给班布光秃秃的手腕儿包扎，声音都带哽咽：“威、威尼兔阁下！” 班布抬右手摸摸他的头，说：“没关系。愿赌服输。”顺便他拔下对方一根头发，吃掉，呆会分析。 对方的脑波起伏太明显，用米兰的作比对，非常近似。 班布识别了这种情绪，然后非常诚恳地请教：“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和亲缘关系，只认识了一个多小时，你为什么会哭？” “啊……阁下，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铛！ 小黑猫刚刚说的，和米兰在星光号上说过的话，完全重合。 作者有话要说：太按常理出牌的班布 完全被班布征服的小黑猫 即使沉睡中也始终被弟弟惦记的米兰，再不醒弟弟就要投入他人怀抱了xd 这是今天第二更 第五十二章 班布的新兴趣 泪眼朦胧中，小黑猫忽然觉得班布的眼神柔软了好些。 班布给小黑猫擦了眼泪，又摸摸自己的残肢：“小黑猫,这个你会玩么？”单手玩牌不方便啊。 小黑猫勉强。笑笑：“威尼兔阁下,我会一些。” “那你来。” “我？” “嗯。” 青鲁蜥得意洋洋，拿着班布的左手上下抛弄,还故意咬了一口手掌肉,呲牙笑：“就凭你？这次你要下什么注？”人体器官可以自体培养后再植，一般卖器官都是满足变`态的爱好,比如食用或者某种“使用”之类。 还有二十分钟。 班布皱着小眉毛。 小黑猫很踊跃地，在他手边放上一叠筹码，他刚刚换来的。 黄底,外沿一圈白色齿轮的筹码。 一黄顶十蓝，这一个筹码就值一千星币。 “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借点？” “不用。”班布回答,“每一局开场的赌注,都是上一局结果的翻倍,你觉得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第一局我输了八百元和左手，这一局是第二局，开场我就拿之前赌注的翻倍下注，就是一千六百元，加上一只手和一只脚。第三局开场下注，是这一局结束的赌注翻倍。加注的时候依然没有上限，你来不来？”班布解释。 顿一顿，又补充：“要是手脚不够砍的，就砍到这里，或者这里。”他比划自己肘关节和肩关节。 “威尼兔阁下！”小黑猫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班布搂进怀里，“青鲁蜥阁下，他还只是个孩子！” 青鲁蜥哈哈大笑：“小黑猫，以前没见过你这么好心啊，小孩子也得愿赌服输，这就是他说错话的代价！” “那么你同意了。我们开始，我赶时间。”班布从小黑猫怀里挣脱出来，拍拍对方的手，“来吧，听我的。” 小黑猫的手，在摸牌的时候，都是打着颤的。 莉娜在旁边，隐隐觉得不对劲，班布的表现，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没有哪个小孩，会轻描淡写同意拿器官做赌注；更不会看着自己的手被砍，还不惊慌失措。 小黑猫是关心则乱，青鲁蜥是狂妄失察，莉娜默默记下班布的言行举止，她有预感，青鲁蜥要倒霉了。 片刻后，她的预感成真。 在第二局最后一次要牌，小黑猫思索的时候，班布把黄筹码全堆了上去。 翻牌，所有人都惊悚了。 ——小黑猫面前摆着一把皇家同花顺，最大的，赢钱最多的那个。 小黑猫惊讶这手气竟然如此之好，班布心想不过小事一桩。作弊这件事，既然赌场检验作弊的仪器验不出来，那他就做得明目张胆也无所谓。 青鲁蜥脸色大变：“你你、你一定是出千了！” 班布说：“你的器官可以再留一会，开第三局。”他真的赶时间。 “好！我不会给你翻盘机会的！” ——翻倍是个什么概念？ 一翻倍是二，二翻倍是四，四翻倍是八，八翻倍是十六…… 第三局和第四局亮开后都是皇家同花顺，青鲁蜥的眼睛几乎从眼眶里掉下来，失声叫道：“这不可能！” 小黑猫心里松了口气，想想也是，这样的客人怎么会没有一点能耐？ 只是这么有能耐的客人，为什么一开始就输了一只手？ 难道是他知道器官更加贵重？ 青鲁蜥不知用什么作为抵押，面前原本厚厚一叠筹码，红底和绿底颜色都有，真正价值两千万星币——原本他可以不换这么多的，可是为了气气班布和小黑猫，他故意足额兑换，就是摆着来显摆的。 现在已经下去二分之一了。 但是他脸色灰败得无可复加。 刚刚切割过班布左手的激光发生器，就在他身后。 连输三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翻倍”，他一共输掉十四块器官，简单点说，就是把他砍成肉墩子，卸下来的手脚胳膊腿也才十二块不够，然后就得卸其他器官了。 还有六分钟。 连着三局皇家同花顺，莉娜脸上也微微变色，一次还可以说手气好，两次还能说运气好，三次……她想起班布之前说的“下次会还”，蓦地醒悟！ 班布和青鲁蜥并没有去大户区或者专门房间，就在随便一张桌子上开赌，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出千的客人，会对赌场造成相当严重的信誉危机，尤其班布这样令人找不到破绽而又十分明显的千术，一般的解决方法是不伤和气把人送走。 再联想班布第一场就大方输掉一只左手，这明明就是设计好的局，降低青鲁蜥的警惕心，这个小孩子如此残忍冷酷连本身都算计到了，绝对不可小觑！ 莉娜知道班布的目标是两千万星币，能用钱搞定的，都不算问题。 就在莉娜准备和班布好好谈谈的时候，班布先开口：“经理小姐，我想问问，这些器官能不能立刻折现？” 他统计筹码，钱不够。 莉娜心念电转，面带笑容：“其实是可以的，如果有人愿意买……” “我愿意！我愿意！”青鲁蜥大声叫。 班布眨巴着眼，看向小黑猫：“你觉得，出多少钱合适？” 小黑猫也顾不得主顾不主顾的了，心疼地把班布拉到怀里，小声问：“你真的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可以让他赎回一部分，另一部分接着砍了。”他是真心为班布抱不平，又想起这一桩事完全是因为自己而起，而班布还公开维护他，小黑猫心里异常难过。 发自内心的感性表达，和经过理性思考后的表达，即使用词完全一致，其中蕴含的情绪也不一样。 将小黑猫的情绪波动与威尔的作了比较，班布忽然觉得小黑猫虽然武力值非常低，但是……谁说过一句话，叫做“态度决定一切”来着？ 班布对小黑猫的定语，已经从“有参考资料价值的路人甲”，变为“有研究价值的人类”。 当班布对什么产生兴趣，进而决定研究的时候，他就一定会想法做到的。 “这些器官一共值多少钱？”班布问，“我正好缺钱，当然是卖的越贵越好。” “我买、我买！”青鲁蜥大叫，趁对面正在交谈，一把把牌桌掀了，直扑过来，眨眼间就攥住了小黑猫的脖子，两个人冲到墙角，狞笑，“我用他换！”他不是没想抓班布，可惜班布个头太小了又在小黑猫怀里，一下没抓住。 见他突然发难，牌桌掀翻，波及到周围的客人，莉娜眉毛也皱起来。 为防止客人反悔暴躁动手，赌场出动的保安至少都是双天赋值三级，加上“凶残”两个字，要论打架，那是绝对专业，只不过客人没有出手前，他们没法动手而已。 现在青鲁蜥出手了，可手里还有一个小黑猫，这算挟持人质，保安们也不敢随便动手。 “青鲁蜥阁下，请放手，我们好好谈谈，把事情解决掉。您知道，赌场禁止一切武力行为，这后果不是您可以承受的。”莉娜严肃面孔，暗中已经按下紧急按钮，摄像头出动全方位无死角记录影像，一队高手，连同医生，正往这边来。如果客人在赌场闹事她都管不住，那也就不会是大堂经理了。 况且对方的表现和之前班布的表现一比，高下立显，莉娜对于输不起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尊敬之心，现在不过做做表面功夫而已。 “没什么好谈的！这个人可是你们最好的向导！让我离开，给我钱，要不我就掐死他！” “小黑猫，我们将会支付你医疗费用和慰问金，以及，抚恤金。”莉娜看着小黑猫说，“可能会误伤，你保护好自己的命。”如果挟持的是客人，她还会更加谨慎，但是挟持一个红罂粟会所的向导……这里是宇盗的地盘，宇盗是那么客气的人？ 一说要发抚恤金，那就是不是误伤的问题，而是做好了误杀的提醒——为了维护赌场声誉和秩序，误杀一个向导，并不是什么大事，愿意赔抚恤金，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小黑猫努力保持自己的平静，望着不远处呆愣愣的班布，垂下眼帘，大概，他和班布的向导合同，也就此终止。 “大概……来不及了。”班布喃喃自语。 还有一分钟。 随着电子钟从“18:29”跳到了“18:30”，班布叹了口气。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完全没有时间细嚼慢咽。 ——班布阁下此时完全忘记，他在十秒钟内，一口气吞掉一艘战舰的英姿。 再好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 班布小脸继续面瘫，看看青鲁蜥，看看莉娜，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他死了我是不是就没有钱拿了？” “赌场会赔付您5%的损失。”莉娜客气地说。 “可是他死了，就没有人会买器官了。”班布苦恼。 重要的是，他真的赶时间啊赶时间。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青鲁蜥就像他的绰号一样，脸上蒙了一层青色，手指头想用力但是一丁点儿都动不了。 而小黑猫，感到对方动作僵住了，立刻奋力一挣，就这么掰开了他的手腕，迅速跑过来，一把抱住班布：“威尼兔阁下，你救了我的命！” 班布摸摸他的头，安慰：“别怕，有我在。” 小黑猫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哽咽：“嗯，谢谢你。” 班布暗暗想，在星光号上，威尔这么对格雷格，格雷格受到了安慰，他这么对米兰，米兰就没有，现在他安慰小黑猫，和威尔安慰格雷格的效果相比，相似度达到了80%……实验总是至少有两个组，实验组和对比组，他需要一个米兰的参照物。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态度决定一切，小黑猫已被征服。 顺便说一下本文不是全民bl~~~ 这是第三更 等作者发红包喔~ 第五十三章 班布的左手 莉娜也有点发傻，她已经做好了大打出手的方案，结果对面没动静不说,小黑猫也平安了,听内容，显然是这个孩子干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重视这位小客人了，但是重视程度还不够。 知道进退，聪明。认赌服输,隐忍。目的性强，当机立断。更不用说武力强悍。 不过说到目的性强，关于钱……倒是可以笼络？ 莉娜一边指挥保安把青鲁蜥捆走,安抚其他客人,一边分出大把注意力在班布身上，班布一走进,她立即有反应：“阁下？” “经理小姐，我可以先拿到钱吗？急用，谢谢。”班布安抚完小黑猫,仰头走向莉娜。 小黑猫也迅速调整了心态，走在班布旁边：“莉娜小姐，这位威尼兔阁下的赌资请尽快结算。另外，临时事故，赌场也有赔付，请预支。我来做保证人，应该可以预支八成？走紧急结算通道……”他没什么本事报答救命之恩，作为向导，最熟悉的就是红罂粟各处的流程和规矩，他打定主意，要努力为班布争取最多的好处。 莉娜点头微笑：“刚刚听威尼兔阁下需要两千万星币，赌场可以提供，有小黑猫你作保证人，数额再高一些也没问题。等事情解决了，我会将细目发到阁下的光脑上——请问您的星网号是？” 星网身份是虚拟的，在宇盗这里，虚拟身份就足以做现金和资产交易了——誰让他们的光脑号也都是伪造的呢？当然无法享受到正常的银行服务待遇。 “光脑的行吗？我年纪不够，没申请星网号，还是我现在弄一个？”在星网里班布根本没有弄虚拟号的必要，他本身就可以直接模拟二进制了——况且星网通行证限制是十四岁。 询问星网号本身就是莉娜的试探，班布坦然承认自己年龄不够，又说可以现在弄一个，大家就更加觉得他神秘莫测了。 小黑猫小声提醒：“有些宇盗交易是不走光脑的，只使用星网。” 班布恍悟：“喔——你的星网号借我用用行么？” ——忘记哪本书说过，你想让别人对你好，你就让他帮你忙。 班布实在没想过要让谁对自己好，但小黑猫似乎是个例外，他决定试试。 果然错愕的是小黑猫：“我？” “不可以？”班布低下头又抬起，模仿着班上莉儿小姑娘泪汪汪的表情，每当小姑娘这个表情的时候，请求的成功率会提高十个百分点，尤其对容易心软的人有效。班布觉得小黑猫那么爱掉眼泪，一定是心软的人。 他的表情一出，不止小黑猫，周围的人又一片震惊。 ——一个一直面瘫着脸的小正太，忽然对你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就算长着大众脸，都很让人心疼了，更何况班布的相貌也很精致，那杀伤力…… 连莉娜都忘记了这个小客人的强悍冷酷有心计之类评价，忍不住捂着心口，小小赞叹了一声，好想把对方拉到怀里揉捏一番。 “可、可以！”小黑猫连连点头，天哪，他的救命恩人到底有多少面！ 班布继续眨巴着眼睛：“经理小姐？” “好，马、马上！”莉娜也十分惊讶班布的魄力。 这是两千万，不是两千块，随随便便把两千万星币放在别人的星网号里，不是钱多的没处花，必定两者关系不浅。 无论哪个，她想，似乎小黑猫这次找了个好主顾。 “我们走。”班布伸左手去扯小黑猫的袖子，拉了个空。 他看着自己缠着绷带光秃秃的手腕，微微有点发愣。 小黑猫立刻说：“稍等。” 他正要跑过去把班布的断手拿回来，莉娜已经抢先一步叫保安递上。 “谢谢。”班布恢复了面瘫，接过自己的手。 “现在做移植还来得及……”只要细胞还有活性，通过医疗舱的护理，断手再植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失去断手，那就提取dna，刺激细胞重新生长一只手，再做移植——只是这个过程造价十分之高，持续时间也十分之久，一只手大概要长半年。 目前的科技，对于四肢和脏器类的再造，已经有了相当成熟完备的工艺，但是一旦涉及到微神经方面，成功率就没那么高了，不然换一套视觉器官，也不会非得等到米兰成年。 肢体越多，器官越精细，再生时间就越长，青鲁蜥不愿失去器官，一方面是再生昂贵，另一方面就是时间等不起，哪个宇盗会没有仇家？他可不像老爷那样有权，更没有老爷那样强悍的精神力，全靠着自己的体力天赋——残废了躺在床上能怎么使用体力天赋？ 莉娜刚刚建议了一个开头，班布断然拒绝：“没空。” 这不禁让莉娜更加的好奇起来，又是急用钱，又是赶时间，甚至不惜断了一只手，这是为什么？ 她看了一眼小黑猫。 小黑猫犹豫一下，提醒：“威尼兔阁下，我们可以分头行动，我去买快餐，阁下到十八层那家店铺排队，既然七点开抢皮衣，我们还有时间。”他在这个时候看出莉娜对班布的重视程度了，通过跟班布说话，间接提醒了莉娜，向莉娜示好，也是考虑到将来可能会帮上忙。 班布想了想，对于小黑猫的建议表示赞成：“我要海鲜披萨，加双份芝士，一份芝士焗土豆泥，还要一罐可乐。钱你自己划掉。”既然决定吃垃圾食品，不如就吃个够。这里又不是绿叶镇，入乡随俗，他要像个小宇盗，而不是好学生。 “好的……” 电梯缓缓合拢。 “十八层？黑市？今天有什么活动？”莉娜光脑一开，局域网一搜，更加不理解了，“不会就为了买件皮衣吧？不过，”她点开介绍，眼睛也闪闪发亮，“这件皮衣，确实有值得买的道理啊……” 现在时间是六点五十分。 卖皮衣的那家铺子前面围了二十来家，有的是客人独自来，也有带着向导过来的，其中十七家的客人都是女性。 无论在什么地方，女性总是生活购物的主力。 宇盗不是很讲究时装，来抢货的一大半是女人打算买给心上人的，既有型，又有防御力。 有闲心打扮心上人，必然有这个实力。看看她们皮甲上的大颗宝石，腰间改装的可爱粉色射线枪，就知道了。 班布默默站在外围——要和女性保持一定距离，这是他在绿叶镇的经验，无论是他家谁出门，无论是单人还是一起，都很受女性欢迎，因为女性普遍对“帅”和“萌”有着非常奇怪且自我的判别方式和鉴赏方式，随后就会产生对班布本人活动很有干扰的言行举止——他比照别人的反应，别人都觉得他是占便宜，可是……他并没有打算占什么便宜。 比如……被大胸姐姐抱在怀里的时候，真的很闷啊。 这也就养成了班布和女性保持距离的习惯，包括刚才对莉娜。甚至他在挑选向导的时候，同等条件下都男士优先。 但是今天他可没办法，刚刚已经有两个女顾客对他产生兴趣了。 小黑猫抱着一大堆快餐纸盒走过来，店主对他带来的主顾印象深刻，一看见他过来，站在梯子上，往人堆里扒拉扒拉，果然看到个子小小的面瘫着脸的班布：“小客人决定要买啦？” “是的。”班布回答。 “嘿嘿，祝你成功！”店主简单鼓励，买的人多，才会出高价，对他来说没有再合适的了。 小黑猫快步来到班布身边：“抱歉，久等。” “没有很久。”班布摇摇头，看着面前的纸盒纸杯之类，一伸左手去拿，见只有手腕了，于是伸右手——右手还抓着断掉的左手。 班布发呆。 一只手，怎么着也不方便啊。 就这么一呆的功夫，面前已经多了一角金黄披萨：“尝尝？” 小黑猫手上也满满的，毫不犹豫地把快餐盒子放在一边，麻利打开一只纸盒，戴上店家附赠的一次性手套，直接拿起披萨，送到班布唇边。 喂主顾吃东西这个动作，小黑猫作了不知多少次，但是这么认真，只想让对方好好吃食物的，这是第一次。 班布直接咬了一大口，对于小黑猫主动投食的行为十分满意，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可乐……”以往他都是一手可乐一手披萨，现在他把左手塞到口袋里，腾出右手来要饮料。 小黑猫目光一直追随他的动作，黯了黯：“对不起……” “对不起？嗯……你没有买可乐？” “不、不是——威尼兔阁下，你的手……” “一只手是挺不方便。”班布嘟囔。 他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直接把左腕举到小黑猫跟前：“解开。” 小黑猫惊讶：“现在？” “嗯。” 手腕的断面十分光滑，皮肤边缘有一圈高温结晶粒子。 班布嘬了一口可乐，拿着断手往腕子上一戳，仔细对严实：“好了，包扎。”说着就弯了根手指。 小黑猫完全呆住，他当了十年向导，从没见过，更没听过，人类能做到这种程度。 还好他反应速度很快，没等班布提醒第二句，立即给重新包扎好，脸上也带了笑容：“威尼兔阁下，您没事，真的太好了！”强者的能力不是他能够窥测的，小黑猫尽管好奇，一个字也没问。 班布转了转手腕——他整个身体都是依靠人类眼中“不科学的方式”组成的，生长过程全程模拟自米兰以及参考星网资料，既然现在的医学水平能够做到器官移植，他直接将生长过程加了个速，应该不算什么。 要不是还记得人类无法自动再生肢体，他立刻长出一只手来，也不过眨眼的事。 自从在星光号和红骷髅两艘船上大肆搜集了众多情绪模板后，班布在不断扩充细化情绪的识别能力，而现在小黑猫的情绪，不用细化，也达到了80%与米兰，甚至米纳德鲁克喜悦时的相似度。 自从和大家分开后，班布还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烈过。 明明小黑猫连法律上的亲缘关系都没有，为什么会出现这么高的、类似于亲人情绪反应的相似度？ 作者有话要说：班布君难得吃一顿正常的人类食物。。。 红包都收到了咩~~~作者君继续日更中~~~~我们来继续欢乐地看文~~~明天班布果断抛下小黑猫回归米兰怀抱xd 第五十四章 米兰醒了 “小黑猫。” “威尼兔阁下？” “有没有想过，换一个职业？” 班布决定挖人。 “啊？”小黑猫愣住。 班布很快地说：“你可以先帮我买下皮衣再考虑。”他指指铺子上方闪烁的“开抢倒计时”,强调,“一定要买到。” “无论任何代价？”小黑猫确认一遍。 “无论任何代价。”班布十分坚决。 “好，交给我，您尽管放心。”小黑猫眼睛亮晶晶的,他可是优质向导，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尽自己的全力,理所应当。 电子显示屏很快跳到了“00”，下面的人纷纷叫嚷加价,这不是会所专门的拍卖会，没有保证金，也没有“二五八”或者“五零”的竞价模式,都是大家随心往上加，一百两百,一千两千,一万两万……转眼间从原价一百八十九万，攀升到三百八十九万，竞价才缓了下来，有五六个人陆续离去，也有几个人过来看热闹，随意喊了两声价再走的。非正式拍卖，也就是这么回事。 女人也不全是视觉动物，而是性价比动物，即使狂热，都有心理底线。超出原价一倍多的衣服，值不值得买，或者……这个价钱够不够去把言心大师劫来，拿枪抵着他的头，要求他另行制作一件？ ——是的，这是宇盗的性价比观念。 价格到五百五十万，留在摊子前面的就只有两男两女，加班布一共五家了，除了班布带着小黑猫之外，只有两家是带着向导的，另两名似乎是熟客。 原价翻两番，足够买一个相当不错的机甲引擎了，要不要去绑架言心大师呢……离开的人基本上都这么考虑。 班布聚精会神盯着不断上涨的价格，小黑猫尽职尽责帮他竞价，他在这里当了十年向导，再不清楚拍卖和黑市的门道也就白做了，既然班布的要求是“一定买到”，那么他就努力去买。 小黑猫暗暗给店主发信息：“行了吧，再抬人走光就没意思了，卖我个面子，我客人有用。” 那没带向导的，一看就是熟人，也就是店家找来的俗称“托儿”，帮忙抬价的。这活儿小黑猫也干过，大家一般都表面装不认识心照不宣，因此他只是暗中跟店主打商量：“你看另外两个买家，带着向导，半生面孔，都开始不耐烦，你这又没保证金，随便抬抬价，一甩手走了不认账，你怎么办。我这客人诚心诚意买，钱都直接划我卡上，一共六百万，你愿意赌更多，随你，要是觉得这个价合适，就把生意作了，他可是老爷的座上客，交个朋友你不亏。” 又接着给另外两名向导，分别发同样的消息：“哥哥，卖兄弟一个面子，向导一百万以上的抽成是1%，再加价也不会超过一百万，我出八万，马上转账，请哥哥行个方便。”向导们互相认识，自然都有号码。 店家当然希望卖的越贵越好，不过他也正因为手头急需钱用，这才没走拍卖会的程序，公开竞价，如果别人都不买了一走了之，除了武力泄愤，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六百万，这个价格确实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一大截。 那两个向导也都是人精，心里小算盘噼噼啪啪开打，主顾买这个是真心喜欢，还是为面子硬撑？是叫价玩玩，还是精打细算？出手阔不阔绰，到手后不后悔？他们大概都有数。 其中一个回：“十万，保证劝走。” 另一个回：“这主顾今天特地来黑市败家，够呛。” 小黑猫稍微犯难，低声问班布：“威尼兔阁下，多少钱也要拿到？” 班布点头。 “我明白了，您放心。” 小黑猫给第一个向导回：“十万，捎带敲打另一家。” 给第二个向导，直接打过去五千星币：“那边底线？” 他手上不闲着，嘴里也不耽误地竞着价，到了五百七十万之后，上升的幅度就很小了，大家脸上都露出慎重考虑的神情。 店主的信息也发来：“再加一成，给你。”就是六百六十万。 “六百一十万，全款，立刻星网转账。另外，你雇人的钱，我出。”小黑猫娴熟地讨价还价。 “成交。” 店主按下早就编辑好的信息，冒充买主的两个人收到提示，开始较劲——一唱一和，继续加价。 将价格加到对方不愿承受的高度，然后店主好和小黑猫偷摸自行交易。 收到十万星币的向导，果然劝自己的客人放弃，顺势鸡蛋里挑骨头褒贬了一下皮衣，表示这个价钱实在不值。 另一个收到五千星币的向导发回的信息不是很乐观：“目前还有热情，真的够呛，不过我尽量帮你说说。” 小黑猫两头忙碌，班布看在眼里，精神力悄无声息扩散，继续收集这个小圈子中各人的情绪资料。 重点还是在观察小黑猫。 小黑猫虽然紧张，虽然忙碌，但是隐藏着的是一种……快乐。 为什么？只是完成工作而已，会这么快乐？ 小黑猫已经有了九成把握，低头对着班布笑笑，用口型说：“就快好了。” 班布点点头，忽然精神一震。 他迅速地跟小黑猫说了一句话：“一定拍下来，联系我，我有事先走。”说着，已经先往电梯走去，留身后的人面面相觑。 小黑猫正在输入的手不由一抖，差点把编辑一半的信息发出去：“威尼兔阁下？” “我会联系你。”班布抱着纸杯可乐，按下了电梯键。 小黑猫吃惊，班布这么重视，这么绞尽脑汁买这件衣服，就在最后关头，离开了？ ——还把两千万星币存在他的星网号上！ ——他甚至还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班布迈进电梯。 理论上，再等一会儿，他就能拿到皮衣，并且跟小黑猫商讨一下挖角的事情了，米兰清醒了又不会跑掉，不差这三五分钟。再说，他精神力始终存在米兰身侧，随时“看着”米兰，实在没有一听动静就回去的必要。 但是知道米兰清醒后，班布脑中某个区域好像火山喷发，突然爆出了大量粒子，每一颗都在不断撞击他的神经元，不停叫嚣着“米兰醒了米兰醒了米兰醒了……”这是为什么呢？ 他和米兰只是五天没有说话而已。 虽然五天已经他俩没有说话的最长记录，可是一听到米兰醒了，就有一种“啊这下舒服多了”的感觉，又是怎么一回事？ 习惯？惯性？自己的观察对象终于平安无事的庆幸？ ——明明知道米兰一定平安无事，为什么还有这样的冲动，和……喜悦？ 米兰是自己最重要的观察对象，要保证观察对象万无一失，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还要努力观察。 班布一向顺从心意，不懂，就去搞清楚。 这时候，他腕上的光脑才响起，威尔的脸出现在屏幕中——他被班布留下来照看米兰和格雷格，这也是他今天没有跟来的原因——实际上，这几天威尔算是见识到班布的求知欲和决心了，作为追随者，他尽职尽责地给班布谋划，怎么控制宇盗，怎么跟老爷打交道，就连此次跟晨曦的会谈，他也把自己的谈判经验全都说了。 同时，怎么对待米兰，班布也跟他讨论了整整一天，威尔从来没觉得自己要这么操心过。 而且，他还是两头操心——既怕自己离开房间，格雷格情况不佳，又怕自己没跟班布在一起，班布再做出点儿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两相为难，很委婉地提意见，班布听不明白，他就直接说了。 班布对于他十分重视格雷格这件事上，并没有太深入地探究，爽快拍板：按照人头算，班布这边一个人，米兰和格雷格两个人，他就留在舰上吧。 这兄弟俩直接拿奥利尔的红骷髅战舰当家了，还真有那么点宇盗随遇而安的意味，除了拆掉房间里隐秘摄像头以外，班布并没有动什么手脚。 威尔看见班布的样子，先是愣了愣，立即调整过来：“班布，米兰要跟你通话。”他语气隐藏着一丝恭敬。没有称呼“主人”，是班布的要求。 “我马上回去。”班布一直在米兰身上留有自己的精神力，米兰清醒的信息，在防护舱盖子打开的同时也传到班布脑中。 威尔往旁边一闪，屏幕上露出气色不错神色不佳的米兰——防护舱的营养非常到位，健康完全不用担心——但是米兰精神十分紧张，努力集中视线：“班布，你在吗？看得到我吗？” “米兰，我看得到你。”班布说，“我马上回去。”顿一顿，安慰，“你别担心。” 米兰听见班布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什么也没问，只是催促：“你快点回来。” “好，我再过半小时就到。再见。”班布说完就切断了光脑，转接阿奇，“现在到门口等我，我们回去。” “是！”阿奇不敢有半点违拗，光脑一响，立刻接起。 班布又问：“我们可以让飞车用最高速度行进？能不能超速？” “没问题。您想怎么快，就能怎么快！”宇盗有害怕速度和刺激的吗？明显没有，就算有也得说没有。 “好的，谢谢。”停一停，又嘱咐，“这次不要忘记系安全带了。” “保证系了！”宇盗有开飞车系安全带的吗？还真有。阿奇记得班布第一次坐上车，看见自己忘记系安全带，那眼神就好像见到什么怪物一样。 电梯“叮”一声到了一楼，班布快速往门口走去。真是奇怪，通过光脑看见活生生米兰本人后，他一直以来很平静的脑波，波动幅度瞬间增长了十个百分点。 这就是“喜悦”带来的效果？ 作者有话要说：论小人物的重要性，所以小黑猫真的很有用。 听见米兰醒了，班布就要飙车了。 第五十五章 浅西瓜红的班布 这边，听到通信结束的微小“咔哒”声,米兰到是稍微松了口气。这种简单的风格，是班布本人，不是什么人用班布的声音哄骗他。 还有半小时他就能见到班布了。 天知道他醒来以后感觉有多奇妙，明明没有戴助视镜，他竟然能看到东西！他能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睡衣轮廓,还有所处位置的轮廓,这是……保护舱！ 正这么想着，保护舱缓慢打开，米兰听见呼吸声和轻盈的脚步声，他揉揉眼，费力地往前看,除了这只保护舱,并不能看见别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作梦？”他想着，伸手掐了一下大腿。 ——很疼！ 米兰噌地清醒了：“谁？” “米兰,是我，威尔·布拉德利，记得吗？”脚步声在面前停下,这声音有些熟悉。 “威尔叔叔？看到我的眼镜了么？”是认识的人,还好还好，米兰第二个问题，“班布呢？”没有听见班布的任何动静，他很担心，可是自己现在这种状况，根本没有办法获取班布的位置，目前周围都挺安静，他可以指望的就只有威尔了。 “他有事出去了，用光脑联系怎样？”威尔十分清楚想见到亲人的急迫心情，“不过这里没有你的眼镜。” 米兰一听就急了，助视镜的事立刻抛到脑后：“出去？去哪里？个人联络器没有能量还能用？不行，船上这么乱，还不知道湮灭是怎样的——我为什么会在保护舱？”他后知后觉，两个人本来是在床上，自己头疼，然后靠着班布睡过去，然后……“我睡了多久？我们得救了？”他扶着保护舱的边缘，爬了出来。 一松手，那保护舱的影像也随之消失，而此刻威尔过去扶他：“米兰别担心，我们是安全的，具体情况，班布会和你说的。” “安全？”米兰发愣，“湮灭已经过去了？威尔叔叔我们在……”他忽然惊呼，“威尔叔叔，我能看见你——你的轮廓！” 一片黑暗虚无中，从碰到他肩膀的手开始，在他脑中勾画出了整个人型，还发着浅浅的黄色光，虽然完全和通过助视镜看人不是一回事，但他确确实实自己“看”到了。 “米兰，你开启了精神力天赋，恭喜。”威尔由衷祝贺，“这是千分之一的概率。” “精神力？”米兰往旁边伸手，摸到保护舱，立刻就出现轮廓影像，“这就是精神力？” “是的，我们可以去做一个精神力检测，看看你到了几级。” “不，等等，威尔叔叔。”米兰克制着自己的欣悦心情，“我可以现在和班布联系吗？”他摸摸自己手腕，没有个人联络器。 “当然，我现在就拨打号码。” 得到班布亲口回答马上就到的消息，米兰稍微安心，紧接着一个问题接一个蹦了出来：“威尔叔叔，班布受伤了吗？我们脱险了？这是在哪儿？星光号的人呢？还有——爸爸们有没有找过来？” 他问得很急，不过问题都跟自己的精神力无关，而是别人的安全问题。 “米兰，别急。”米兰和班布不一样，虽然他很聪明，也有点早熟，但是并没有脱离正常人类的范畴，威尔被班布接连不断的问题轰炸已经炸到麻木，听到米兰条理清楚的提问，忽然有一种“终于回到正常人群”的欣慰。 米兰点点头，他还拉着威尔的手，威尔轮廓十分清晰。 “你睡了五天，我们早就不在原地了。班布也很安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威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米兰，班布说你很坚强，很聪明，很懂事，对吗？” “威尔……叔叔？”米兰从威尔严肃的语气中听出不对劲，不由端正了神色，“我们，有麻烦了？还是坏消息？” “……嗯，有一些，不大好的消息。”威尔严肃地说，“但是你要答应威尔叔叔，绝不放弃。好不好？” 米兰听到这么郑重其事的口气，用力点头，小大人一样：“当然，威尔叔叔尽管说。” 威尔叹了口气，先扔下一个小炸弹：“星光号已经湮灭了。” 米兰呼吸都顿住：“湮灭？”那个湮灭？号称没有人逃出来的湮灭？ “我们现在在宇盗的船上。”威尔抛出第二枚炸弹。 “宇盗？”这里是宇盗的船？我们被宇盗救了？宇盗救了多少人？ “据我知道的，离开星光号的人，只有你和班布，我和格雷格，一共四个。”最后一个炸弹落下，在米兰心里重重炸开了花。 米兰脸上血色尽失：“只有四个？我爸爸还在船上！”米纳爸爸和德鲁克爸爸也…… “很抱歉，米兰……星光号消失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和格雷格在一起，你和你弟弟在一起，我们的经历都差不多，晕过去以后再醒来，就在宇盗的船上碰见了。”威尔继续说，“你和格雷格睡的时间很长，班布和我情况都还好……米兰，米兰？”他感觉米兰的双手握得越来越紧，不住颤抖，空气中有隐隐的精神力波动，很明显这是情绪不稳。 威尔用上精神力把信息直接传递过去：“我们都能获救，没准他们也被人救了！只是失散而已！” 米兰也知道“没有遇到”，不等于“已经死亡”，只是情绪反应一激烈，带动精神力不由自主地膨胀起来——打个比方，他的情绪波动原本是“一”，精神力一膨胀，将波动足足提到了“十”，他没有学过控制精神力的方法，现在只是勉强忍着头疼。 威尔赶紧打开自己精神力场进行抚慰，米兰小身子颤抖着，全是汗水，脸上生硬得却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不见的精神力大起大落，只是落下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扬起的速度，再这么鼓荡下去，非得震坏了脑子不可！ “米兰，挺住！你还要找到亲人！你还有班布！班布就快来了！马上就到！” “没有驾照也能开车？”正在高速行进的磁悬浮车里，副驾上的班布忽然开口跟阿奇问。 “我们是宇盗，要驾照干什么？”阿奇不以为意地回答。 “那换个位置。” “嗯？” “我来开。” 阿奇一愣，随即满口答应：“好的，我马上停车换人。”他以为班布是想找刺激。 见过两次班布吞噬舰船，这个看起来是小孩子的人，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惊讶的，只有唯命是从而已——班布当初对着他毫不犹豫地开枪，已经彻底把这名宇盗克制得服服帖帖。 “不用。” 班布说着，解下自己的安全带，仗着自己个子小，直接爬到阿奇怀里，一只手握上操纵杆，另一手在控制面板上点点按按——飞车半空中一个晃荡，急停，就往下掉，阿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引擎就发出了异常运转的声音，飞车冒着一溜白烟，直冲出去！ 米兰很难受，他要马上过去。至于交通规则？是个什么？ 原本高速行驶半小时才能到的路程，在班布中途干涉下，硬是十五分钟冲进车库，班布扔下一句话，匆匆跑走：“这车报废了，我会赔你一辆。” 阿奇抹抹冷汗，从驾驶座上下来，全程班布都压着他，那速度堪比驾驶机甲。 不仅如此，而且行走方向之诡异，角度之刁钻，有时候擦着别人飞行器翅膀尖儿，有时候干脆就从两架飞车中间硬生生挤过去，要不是知道这位小祖宗性子一板一眼，他会以为这是故意炫耀车技。 这辆车班布吃过，当然对于怎么发挥最大功能有研究，至于发挥过度的后续问题……暂时没空在意。 班布两条小腿儿蹬蹬蹬跑得飞快，他个子小，在狭窄的走廊内钻来钻去，如鱼得水。这个时间是宇盗们寻欢作乐的时候，红骷髅上的宇盗并不多，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才后知后觉有人经过。想想舰上新来的小祖宗，人家精神力强大到没边儿，也只有这孩子敢弄出这样儿的动静，也就释然。 班布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几乎眨眼间他就到了米兰跟前，一把就把米兰抱在怀里了：“米兰，我在。” 觉出米兰情况不佳的时候，他并没有用预留的精神力进行抚慰而是学习威尔的举动，然而威尔的精神力场虽然有一定安抚作用，米兰也在勉强控制着情绪，但毕竟没有学过专门的调理方法，有进展但进展不大。 班布这一进门，直接把米兰抱个满怀，温热的身体，熟悉的味道，班布的两只小爪子上下抚摸：“米兰，是我。你听见吗，我回来了。”声调都比平时高了半度。 ——奇怪，自己平时控制得非常好，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声调有变化？ 班布念头一闪而过，并没有继续分神思考，悄然展开自己的精神力，模仿威尔的精神力场扩散和振动形式，综合自己曾经看到过的资料，对米兰进行梳理。 说来也怪，威尔要花大力气才能勉强安抚住的米兰的精神力，在接触到班布的场的时候，就好像漫天飞坠的冰雹落入深潭，表面乱糟糟一片，往下潜一潜，就和光同尘，一脉安然。 班布就这么轻轻易易承受了米兰的撞击，也不反弹，就包容着，包容着，一潭子静水接纳一切，再细细地将潭水分流，缓缓流出。 渐渐暴雨变成了细雨，乌云变成了晴天，班布掏出纸巾给米兰擦汗：“别怕，有我。” 米兰也缓过劲来，刚才他自己被自己精神力压迫得动弹不得，现在松了口气，也抬手抱住班布，班布的轮廓是柔和的光晕，颜色嘛……嗯，浅西瓜红。 “班布……”米兰喃喃地，叫着班布的名字，“班布……班布。” “米兰。”班布也重复米兰的名字，“米兰。” 第五十六章 有事让哥哥顶在前面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叫了十几声名字，米兰腾出手,从班布的头顶开始摸，重点碰触的地方，会稍稍高亮。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轮廓，他弟弟。 虽然爸爸不在,班布还在。 还试着安慰他。 他这几天错过了不少,希望班布没有吃苦头才好。 为了班布，为了自己。 米兰垂下眼睛,暗暗下定决心,他会好好养班布，还会找到爸爸们的。 班布乖乖站着,并不反抗，随他一点点摸：“我一点伤都没受,真的。” 威尔张了张嘴，看着班布的头发,没说话。 “没受伤就好,谢谢班布,带我这么久。”米兰说,“爸爸们不在，我又看不见，幸好你没事，幸好。”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只要你还在，就好。” “我一直在。” “那你能跟我说说，我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么？还有威尔叔叔，谢谢你帮我，我的精神力还不是很会用，可能以后也要麻烦你了。”米兰确认了班布没有受伤，对他而言这是头等重要的大事，爸爸不在身边，他要尽到做哥哥的责任。 “米兰，每个孩子都是宝贵的财富，我当然会帮忙。”威尔连忙保证。 班布看向威尔，威尔点点头，他俩商量好了——准确说是班布提出主题，威尔进行完善。 于是班布开始讲述：“你还记得那个拿着枪的宇盗？你把他吓走了，自己头晕昏过去？” “嗯。”拉着对方的手，就能看到对方轮廓的感觉十分神奇，米兰一直拉着班布不放。 “那个就是精神力爆发，我看你睡了，就搂着你，脑袋也晕晕的，一醒过来就在宇盗的船上，旁边是威尔叔叔和格雷格。”班布说，“不过在晕晕的时候，看见我们在太空里面飞，就坐着一张床，飞。” 威尔接口：“米兰，班布很有可能是幻觉。因为我也看到你躺在一张床上，就这么飘在太空里。我和班布乘坐的是一艘小飞船，就在你旁边。还看到我们现在的这艘船突然间消失了。” “没错，”班布说，“一开始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做了这样的梦，但是威尔梦见的和我一样。” “不仅如此，我向宇盗打听了，他们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一样，我怀疑这是湮灭造成的统一幻觉。”威尔给出结论，“也有人说是因为他们在实验秘密武器，造成光学效果。” 最不容易识别的假话是什么？是连着真话一起说，至少红骷髅战舰上，老爷给大家的官方解释就是离湮灭的地方太近，出现砍到一张床会飞只是幻觉，战舰消失的原因则是实验新型武器。 统一说法，以后就是有宇盗表示怀疑，米兰也会认为这些事实是幻觉成分。 这种说法最简单也最省事，两个人统一口径，米兰根本无法发现异常：“我没有做这样的梦，可能是你们的幻觉吧。”没有助视镜，他看不见任何幻象，想想自己又昏迷了，毫无感觉也很正常。 把这件大事轻轻带过去之后，米兰问到关键问题：“爸爸们的光脑，你能联系上么？” “不能。他们失踪了，但一定没事的。”班布说的很肯定，“而且我们在宇盗这里，没法回联邦。” “为什么？” ——因为我要观察宇盗的行为，不能走，还跟罂粟头骨的老大谈了笔生意。 “因为我知道了宇盗的一些事，比较*，所以不能走。”事实是这样的，顺序是完全相反的，结论也是很不靠谱的。老爷恨不得班布走，走得越远越好。 米兰脸又绿了：“很严重？宇盗会不会杀了你！” “这倒不会。” “那，他们要把你一辈子留在这里？” “不知道，不过短期内走不了，可能会好几年。”班布说，“对不起，米兰。” 这次，他很认真地道歉，毕竟把这么小的人类幼崽从和平安宁的环境，一下子带到普通人都不愿涉及的黑□□域，对于幼崽的精神打击会严重到何种程度，很难预料。 结合星网资料显示，因为身份地位的突然转变，以及所在环境的不乐观，米兰有可能出现自我怀疑、自责、恐惧、躁狂等各种心理问题，最严重会导致精神崩溃。 他答应过红发女人好好养米兰，就一定要保证米兰最自然的生长情况，即使来到宇盗这边，也要尽量给米兰创造一个普通的、相对正常的成长环境。 尽量，不等于全部。 米兰听了，立刻把班布拉到怀里：“没什么好道歉的，班布，只要我们都活着，就够了，其他都是小事。” 反过来被安慰了。 “为什么？”班布对米兰，才是真真正正不懂就问，“为什么你不责怪我？为什么你不自己先走掉？他们只是留下我而已，没留你，你可以离开的。”虽然概率是1%，但是班布身边发生不少小概率事件了，米兰就算表露出犹豫的神态他也不会惊讶。 米兰先是一愣，而后十分坚决地摇头：“不行，我不放心。你这么小，没有人照顾怎么行。虽然我看不见，但是幸好开发了精神力，我会练习使用的。” 果然如此，只要涉及到自己，米兰就有强烈的保护欲。这是把自己当成所有物？班布对于这种领地意识并没有什么看法，他只是不懂就问：“米兰，我们是一家人，也是两个个体，你有你的自由，我也有我的，这次是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把我的事揽到你身上？” 威尔听着这话都头大了，班布的语气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可是米兰只笑笑，准确无误地亲了班布一口，“因为啊，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哥哥，我爱你。” 真是太、不、理、性、了。 完全没法收集资料，可是总要作出回应。 班布唯一能做的回应就是：“我会一直在。” 米兰胡噜两把班布的头发：“嗯——所以说你总想那些傻问题干什么，有事情让哥哥在前面顶着，天经地义！” 情绪鼓荡过后，他恢复起来也一等一的快，米兰迅速理好思路：“既然已经到了宇盗的地方，一时半会又走不了，班布和威尔叔叔先醒过来，能给我介绍一下情况吗？还有格雷格哥哥，究竟是怎么了？”停了一停，小声问，“宇盗真的很凶吗？像动画片一样把我们关进地下室吗？还是会卖到矿星？” 班布看向威尔，威尔明白自己作为他们中唯一成年人，讲解任务要开始了，他先呵呵笑了笑：“除了没法回联邦，没法跟外面联系，也没有太多限制。毕竟你们还小，做不了什么。” “真的？”米兰不相信，他没那么好骗，“宇盗有什么理由会白养着我们？一定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吧？”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宇盗在不出去做任务的时候，也是要过日子的。”威尔见米兰果然不相信，马上进行下一步解释，“因为宇盗和联邦一样，缺人——联邦政府绞尽脑汁提高生育率，宇盗缺的倒不是婴儿，而是天赋者。我是双四级，他们很需要我，我说我们是一起的，不能分开，于是就这么买一送三捆绑销售了。” 这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米兰当然十分感谢：“谢谢威尔叔叔！” “没什么，大家都是从星光号过来的，在宇盗船上，当然要相互照顾。”威尔说，“而我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忙。” “威尔叔叔，你尽管说。” “就是格雷格。” 格雷格的情况，实在不能说好。 他在星光号湮灭之时的异常，班布证明是由于胸腔内部的能量块儿所致，但是给能量块儿充能之后，格雷格再次醒来，身体机能还是异常，班布就搞不懂了。 ——有后遗症。 这就是威尔没有及时联系原主人的原因之一，毕竟原本活蹦乱跳的人，睡了一觉以后变成只会眨眼睛，说“是”、“不是”的格雷格，威尔实在不敢说自己完成了保镖任务。 医生从生理上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威尔用精神力梳理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班布……班布啃过格雷格的空间钮，啃过格雷格头发，后来又啃了格雷格能量块儿，搭在一起，暗中已经组装出来好几十个“格雷格”，统统和原装这个不一样。 再动用手段，他就只能抱着格雷格脑子啃了，但也只能了解到这个男孩儿的想法。 班布决定通过星网搜寻有用信息，尤其是格雷格血缘上的父母双亲的信息，发现了好多以前归入“军事”类文件夹的内容，其实要放到“政治”类。 人类社会的复杂程度超出了想象，这几天零点更新的时候，班布都在自检，调整自己的文件夹分类情况，经济不全是经济，政治不全是政治，工作不全是工作，娱乐不全是娱乐，甚至以往的规律性，在只是在限定相当精准的时候，才能真正显示为规律…… 班布觉得他应该找个机会从政，好好研究下。 扯远了，回到格雷格身上。 格雷格的父母简历都太规范，实在看不出什么。班布便扩大了查找范围，父母双方五代以内的亲属状况，交友状况，包括格雷格本身的交友情况，包括威尔的交友情况和雇主——其中重头戏自然是格雷格血缘上的父亲托马斯·彼得。 中星联邦的现任国防部长，仅仅上下级各种关系就能让人头大。 庞大的数据检索比对，关键词排查，在别人看来是苦差事，对于班布而言并不难，从中整理出一张关系网，班布将之存储起来——他善于归纳，在预测方面，就只有各种概率分析了，而概率这种东西，他自己也清楚，并不能决定什么，尤其是身边经常发生小概率事件，本身也是一种小概率……这些还是静静观望吧。 威尔一无所知，只猜测格雷格是湮灭时突发疾病导致的后遗症，现在他并没有好的办法，也就先养着，然后去星网求助——格雷格现在就像一个自动应答机，没有人随身看着，真是不放心。 就是现在，威尔光脑上还开着一个小窗口，摄像头就装在格雷格房间，格雷格正在床上躺着，没睡，不过也不动弹，偶尔眨一眨眼睛。 第五十七章 被米兰怀疑 “所以米兰和班布，能不能在我外出的时候，照顾格雷格呢？”威尔说，“这两天班布已经很有经验了,就是带他洗漱，吃饭,去卫生间，睡觉，而已。” “我会尽力的，威尔叔叔别担心，格雷格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米兰答应下来,“威尔叔叔，你能教我怎么使用精神力吗？宇盗需要有天赋值的人，我想，我既然已经开启了精神力，对他们来说，总还有点使用价值。” 变强,为更好的待遇，为自己也为班布。 班布早就说过不会教米兰,威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主人的话他一定要听：“这个当然没问题。” “精神力提高，不用眼睛，能看到东西吗？”米兰道了谢，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可以，不过提高精神力会很辛苦。” “这倒没关系。我只想——”米兰指指自己的眼睛，平静地说，“不用外力，看到这个世界。”刚刚激发的精神力能有多少？能持续多久？他发泄了一番之后，所剩无几，现在都没恢复过来，碰触到什么，也只有一层薄薄的轮廓光。 眼前都是黑的，这可大大不妙。 班布立刻给威尔一道精神力指示，威尔随即就笑了：“米兰，你要试试通过精神力看东西吗？” “咦？现在？” “来，握住我的手，放松，开放你的思想，就像休息一样。我们一起数数，慢慢数一、二、三、四……”通过数数，注意力集中，精神同步，威尔引发了精神力共鸣。 米兰仿佛觉得自己穿过一条小径，脑中从无到有，从模糊到清晰，从黑白到五彩缤纷。他“看见”闭着眼睛的自己！“看见”自己身边面瘫着脸的……等等！ “班布！”现在米兰用的是威尔的视觉角度，威尔坐在他俩对面，所以米兰的感觉十分奇妙，明明向班布伸出手，视觉上看到的是自己对着正前方虚空伸手——班布可是靠在自己身边坐着的。 还好班布此时也伸手拉过了他空着的另一只手：“米兰？” “班布，你的头发！” 班布的头发和自己一样是栗色的，但现在米兰看到的是一片白毛。 情急之下米兰“噌”地拉近距离，全然忘记自己在借助精神力的事，主动脱开威尔的联接，直接扑上班布：“你还说没有受伤！是不是辐射？还有什么后遗症？” 班布把米兰抱个满怀：“没有受伤，这是脱色。” ——脱色？老爷听见这话会嘲笑的。他眼睁睁看着班布当着晨曦的面，把头发“刷”一下变了个颜色！ 其实班布没说错，把头发里面的黑色素去掉，当然就剩下一团白色。 “为什么会这样？”米兰视野又恢复了一团漆黑，他抱着班布，“你还是受委屈了，对吗？”变强，迫在眉睫。 失去视力的米兰，暴躁度比以往增加了40%，焦虑同比上升，提问题的频率增长了70%，这不行。 还好针对这个问题，他也作了预演。 班布说：“这是一个标记。” “标记？” “嗯，具体什么我不懂。因为我知道了宇盗的一些事，他们不让我走，就给我做了一个标记——你知道，我个子比较小，在人群里就会不好找。除了头发颜色以外，我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真的？” “真的。”真的不是。 主要原因在于，晨曦提醒班布，外面有人高额悬赏他的下落，他这样很容易被发现，最好能改变一下外貌。于是班布看着老爷的脑袋，把头发的黑色素抽离了。 “——好吧。”米兰舒了口气，“有什么不对劲要赶紧说。” “我会的。”班布停了停，“我有东西要给你。” “给我？” “这个——你别动。” “好。”米兰果然就不动，他一向很相信班布，班布不会开玩笑。 班布从口袋直接拽出一只助视镜，架在米兰鼻梁——原版那只的复制品。 “班布！”视野恢复明亮，米兰抱着班布亲了一大口。 “坏了，我找人修补过，能用吧？” “能！” “但是别的东西没有带出来。”班布说，“除了你的眼镜，什么东西都没带。” “这样就很好，谢谢你，班布。”米兰温柔地摸摸班布的头，“谢谢。” “不用谢。为什么要谢？”班布想了想，“因为你是我哥哥，有事情你要在前头顶着？” “班布……”米兰手上用了用力，胡噜班布的一头白毛，“就说不要再问傻问题，你也知道答案的。” 米兰的精神紧绷程度转眼就下降了43.5%，可喜可贺。 班布在米兰肩窝蹭了蹭，他很喜欢自家幼崽情绪放松时的样子。 这是为了更好地进行观察。 但是米兰的阴影还是没有消去。 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可见一斑。 他俩秉承十点休息的习惯，爬上了床——战舰房间比较狭小，但班布当然得到了最好的客房，甚至连床都是在星光号上的那张，足够两个孩子在上面打着滚儿睡。 只是班布整理完资料，准备进行每日零点连接星网进行更新时，发现米兰竟然还没睡着——呼吸和姿势不算，米兰睁着眼睛呢。 他想了想，暂停更新，光明正大地望向米兰，米兰蜷着身子，面向他躺着，被子拉到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小眉毛皱在一起，看起来有点苦恼沉思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米兰的一只小爪子搭在他手上已经很久了。 在晚上的讨论告一段落后，四个人简单吃了晚餐——格雷格是由威尔喂食的。 米兰四处触摸，用精神力去看，除了威尔和格雷格是黄色光，班布是西瓜红之外，一切无生命的物体都是白颜色。 对于这个现象威尔的解释是，不同的人精神力开启后的情况不一样，或许这个就是米兰的能力。他大力提供了自己提升精神力的方法，以供米兰参考练习。 至于精神力层级的评定，红骷髅的医生在光脑上表示——威尔由于格雷格的缘故，储存了医生的号码——“这么小概率的事件都遇上了哈哈哈你们真有本事！我这边有检测仪但十年都没用过灵不灵的另说，你还是去红罂粟找个评定吧哈哈哈，我就在会所呢！” 看着一脸红扑扑明显喝多了的船医，威尔只好挂断了光脑。 米兰笑笑：“没关系。”对于评定等级这件事，他并不着急。 但是他睡不著。 一连睡了五天，本身就难以再睡下去，另外他要考虑将来的事。 宇盗的情况，有威尔跟他一点点说明，班布就安静坐在旁边，跟格雷格面对面眨眼睛。 米兰越发坚定了变强的决心，但是怎么变强，他心里还是没有太多把握。 他睡不着，悄悄把手伸过去，抓住班布，眼前出现了令人安心的浅西瓜红色轮廓，班布虽然总被人说傻呆呆，其实很呆萌的，总是提出傻问题，也是很可爱的，看着冷冷的，其实很温暖很坚强的班布。 他要怎么养弟弟呢？ 威尔和船医联系的那一小会儿，米兰看到对方背景一片光怪陆离，船医上身的衣服总共只有一根领带，身边还有个大波浪三点式的女人不断捏揉他。 米兰很担心班布的教育问题，甚至忘记自己也属于孩子的行列。 不仅如此，还有很重要的：钱。 不能就这么被威尔养，他也是男人，要赚钱养家。 打工的话，他和班布都送过牛奶和报纸，剪过草坪，不过这些宇盗似乎并不需要。 想想之前的一堆机甲战机，米兰觉得似乎也只有做机甲维修了，这个他到是有经验。 还有精神力锻炼。 还要寻找爸爸们。 会有办法的。 米兰“望着”近在咫尺的，柔和的浅西瓜红色，不由手上动了动，轻轻摸了摸。 班布就在这个时候开口：“米兰。” 米兰被抓包，不由僵住，不过也只是一小下就缓过来，往班布方向蹭蹭：“把你吵醒了？” “没有，你不开心。”班布明确指出。 “是啊，有点不开心。” “你可以跟我讲的。” 米兰摇摇头：“不是因为你。” “我是你弟弟。”班布说，同时把自己往米兰怀里一扎，“有心事要和家人分享，你不爱我了。”他决定用这一招。 这一招绝对管用。 “好吧，好吧，”米兰投降，“班布，我爱你，你比我厉害多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弱。”不能再像星光号上那样哭了，哭能解决什么？还要班布来安慰。连弟弟都不如，真是太弱了。 “我们只有八岁，当然很弱。”看来这一招很管用，班布决定将之收入自己的档案，随后，他试着给米兰做心理辅导，“总会长大的，那时就好了。” “将来啊……好遥远。我还不想当宇盗。” “你想做什么？” “和爸爸一样做机甲战士。以前我就这么想的，现在开发精神力了，大概真的可以做。不过——我现在也不想做了。”两个小孩子脑袋挨着脑袋，说悄悄话。 “为什么？” “我要找到爸爸，最少也要让爸爸找到我们。”米兰说，“个人联络器一旦坏掉，就和这个人失去联络，不好。有没有直接绑定的、不会掉落的联系方式？我想研究这个。” “这是个大工程。”班布判断。 “总会有办法的。”米兰很坚定，“班布，谢谢你。” “又谢我？” “如果我醒来以后只是一个人，没有你在，我大概不会恢复这么快。跟你在一起总是很舒服，尤其是在我头疼的不行，你抱着我的时候。” ——那时候班布的精神力正在给米兰做梳理。 米兰继续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睡了好久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醒着的，但总觉得你在周围，然后就不害怕了。”他亲亲班布：“所以要谢谢你。” 班布呆住。 不是因为米兰亲他，而是米兰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力！ 在现阶段，被米兰发现的概率只有百分之零点后面跟着九个零甚至更低的可能性！ 他这是被米兰怀疑了？ 第五十八章 米兰的约定 米兰又说：“我想，这大概就是双胞胎的心电感应。总之只要有你在，我就很安心，班布,你要好好的。就算在宇盗这里，我眼睛不好，要是照顾不好你,你也要先保护好自己。” “你也一样。”班布说,“你的眼睛也会好起来。” “只要我成年,就可以去做手术了，在那之前，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米兰叹了口气,“其实不用助视镜,看到你的颜色,我挺喜欢的。要是能不通过精神力、真正看着你就好了——想想，我做完手术以后,一睁开眼，第一次亲眼看到真实的你,多好。” 班布想了一下：“理论上说,第一个会先看到医生的脸。” 对于班布的泼冷水行为,米兰司空见惯：“可是班布也一定会在的吧？你是我最最最爱的弟弟啊。” “是的，我一直都在。”班布回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做除了医生之外，我第一个看到的人。”米兰脸上浮现着憧憬，“我想就你一个。” “喔。”虽然是一如既往干巴巴的声音，班布对于自家幼崽的自我调节能力和脑补能力终于很安心了。他拍拍米兰的背：“好好睡觉。” “嗯。”米兰知道班布这是答应了，他搂着班布，把头贴到对方胸口，打个呵欠，莫名地就涌上了困意。 班布依然略苦恼，这叫不叫雏鸟效应？ 毕竟当初，米兰还是一名婴儿的时候，和他胸口可是进行过深入交流过的啊……要不，他给米兰找个亲人？ 他再能耐也不可能大变活人，这点，在复制格雷格的时候已经证实过了。 复制米纳和格鲁克？他早就偷偷试过，生命体复制出来的都是植物人或者白痴。 那怎么办？ 让米兰和类似的人在一起？或者让米兰体会血缘亲人的精神力，会不会是一个好方法？ 班布想起了小黑猫，想起今天在红罂粟的拍卖。 他现在是小宇盗，不是乖孩子，所以，可以夜游的吧？他还有件衣服没有处理。 可是——米兰还在他胸口趴着，睡的很香，神色安详。 班布忽然就不想动了。 他是弟弟，有事，让哥哥顶着就好啦。 所以小黑猫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夜。 那件皮衣他最后买到手，根本不敢带出会所——在红罂粟内部还能享受庇护，到了外面被抢，再正常不过。 还好会所有保管库，可存放贵重物品，小黑猫当机立断租了个保险箱把衣服锁进去，自己依然没敢出门，就在一楼大厅角落里窝着——青鲁蜥违规，身份自动降级，加上又输了钱，所以一时半刻也不会出现在会所，跟他的向导合同差不多可以算作废了。 并不是没有人点他做向导，虽然他脸上和身上还很狼狈，但对方似乎预算有限，觉得角落里的他比较便宜。 他强打精神应付了一单，没有再接其他生意。 那客人并没有看出他的不专心，反倒大力表扬他很敬业，没有推荐乱七八糟花钱的东西，给了他一笔很不错的小费。 小黑猫就这么应付了客人，直到天亮。 白天惯常是最冷清的时候，然而小黑猫实在不想出去，他得避避风头，不知道青鲁蜥的情况怎么样，别看被一个小孩子莫名其妙收拾的狼狈，论其实力，至少分分钟碾死他不成问题。 褪去夜晚的热闹喧嚣，红罂粟上午的时候相当冷清，甚至用狼藉形容也毫不夸张。小黑猫打着呵欠，考虑自己要不要开一间房休息一下。 小白猫叼着根烟，迈着猫步走过来：“挺狼狈啊，不过还是恭喜你，生意不错。”她也不卖萌了，说话也不嗲了，眼睛里一半是幸灾乐祸，一半是嫉妒。 小黑猫侧头看看她，目光平静：“我哪儿敢跟您比，这不在这儿避难么。”他没心思跟小白猫斗嘴。 然而小白猫可不想放过他：“整个赌场都知道，青鲁蜥被个小孩儿打败了，还是两次。”小白猫哼了一声，“那小孩儿买你了？买你干什么，用你后面？后面他不觉得太宽了吗——喔，用你前面？前面他没说太软吗？” “都是干这个的，说这话有意思么。”为了丰厚的小费，向导当然可以跟主顾来一发。他们不同于夜店流莺，就在于不是每个向导都愿意“来一发”，或者成天都靠着“来一发”过日子。做向导至少还是凭本事吃饭，作流莺，可就只能凭身体吃饭了。 “那是他爽了？给你多少钱？我可听说赢的钱全放你账上了，还全权委托你买了件衣服，是不是送你穿啊？我怎么没看见啊？” 小黑猫面无表情：“要我把你这段话放给我的客人听么。” 小白猫冷笑：“你光脑都坏了，哪儿录的音？” “昨天好像只有某些人知道我光脑坏了，但是不知道我经常带一只备用。”小黑猫挑眉，“‘赤蝎子’，嗯？” 小白猫脸色变了：“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小黑猫回了两个字，双目一凝。 小白猫知道不好，立刻躲闪——没躲开，忽然睁大眼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尖叫起来：“——不！”虽然只有一瞬，她脸色已经明显发青：“你、向导在会所禁止内斗！” “小白猫，你是不是忘了，好歹我也是精神力二级。”小黑猫说，“谁都知道是你先挑衅我，然后我反击。” “你——有本事就别出去！”小白猫一跺脚，气愤愤走了。 小黑猫继续把自己扔到角落发愣，精神力二级，精神力二级有什么用，体力强度达不到，也只能趁对方不备稍微偷袭。 天赋者能力强弱也有区分，在宇盗这种拳头大就是老大的地方，体力强度永远比较吃香，而精神力起码要四级以上才会引起重视。三级以下同等精神力者对战体力强者，前者完败。 这也是他明明精神力二级还只是个向导的原因，也因为精神力二级，是他成为优质向导的原因，更是会被班布挑出做向导的原因。 小黑猫两眼放空，摸摸手腕上的光脑，星网账号还有一千多万，保险箱还有一件几百万的衣服，威尼兔阁下还是没跟他联系，要不是身上还隐隐发疼，他都以为这是个梦…… 然后他的光脑就响了，陌生号码。 “黑市卖不卖精神力评测仪、儿童书包、文具、儿童服装……”一条长长的表格，列着各种家用品和日用品。 小黑猫连忙发讯息：“威尼兔阁下？” 那边只回了一个“嗯”字。 “单子上的东西，黑市都有卖，不过很少，因为儿童本身很少，挑选余地不多。” 对方没有迟疑，发来身体数据，发来兴趣偏好，最后跟了一个字：“买。” 小黑猫迟疑一下：“威尼兔阁下，小黑猫能不能先看到您本人，再动用您的余额？”这没凭没据的，万一别人冒充呢？ 对面没有回复了。 三分钟后响起视频通话请求。 班布面瘫的小脸出现在屏幕上：“小黑猫。” “威尼兔阁下！”终于看到熟悉的人，小黑猫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的，是我。” “明白了，小黑猫会努力完成您的要求。”小黑猫信心满满，要论做向导，他是最好的，挑选商品，眼力必须独特，“请问您购物的限额是？” “没有限额，但是要很好的性价比。” “好的，明白，您放心。”小黑猫恭敬行礼，对方这么信任他，他绝对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班布严肃点头：“小黑猫，我想问你一件事。”他萦绕在小黑猫身上的精神力告诉他，此时对方非常喜悦。 明明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为什么会和别的“向导&主顾”之间有所不同？班布不明白。 不明白就问。 “嗯，请讲？”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小黑猫也不由严肃起来。 班布眨眨眼，单刀直入：“你爱我吗？” “……？？？” ——这、这是什么意思！ 米兰说过不止一遍，他爱他，所以班布对着小黑猫，直接就问。因为小黑猫待他，感觉有点类似米兰，情绪会因为他的事情而发生变化，而且，真心实意。 而且两个人认识了才一个多小时！为什么啊？ 于是班布就这么问起小黑猫。 于是只见小黑猫如遭雷击，傻了。 ——怎么是这个反应？ 班布也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小黑猫这反应，完全和米兰的反应不一样！ 这个时候怎么办？没人教他，他就一直呆呆看着小黑猫。 小黑猫胸口砰砰砰跳的厉害，脑子里嘎吱嘎吱转了好久，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威尼兔阁下，我想我一定是听错了。” “我是问，‘你爱我么’。”班布当然不知道小黑猫只是使用婉拒的话术，依然十分直接。 直球命中，小黑猫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 要是在昨天，班布问出这句话，他只会当孩子话，笑笑说声“爱”，就像哥哥关爱弟弟，也就没什么事了，可是班布恰恰在小白猫走了以后这么问。 ——小白猫临走之前说的话，可十分的黄暴，他不免就联想到一个小孩子和他在床上…… “威尼兔阁下……您知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小黑猫苍白着脸，艰难地吐出句子。 还好，对面的人在摇头。 观测到小黑猫宛如被突然按下暂停键的举动，班布决定虚心求教：“怎么了，有问题？” ——问题很大！ “请阁下尽量少说这种话，至少在阁下决定和对方共度一生之前，不要这么说。” 班布点头，追问：“为什么？” “因为爱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同时包括了友情、亲情、爱情，有共同志趣的友情之爱，是为了目标共同奋斗，可以信任的情投意合……有血缘关系的亲情之爱，是源于血脉的天性吸引，是朝夕相处的耳濡目染……还有突然迸发的爱情之爱，不同于前两种，往往是对于陌生人的一种吸引，同时伴随着欲|望……” 第五十九章 振作的米兰 小黑猫一开始还很慌乱,后来讲得越来越顺，最后下总结：“如果您贸然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说爱,一般会被认为是爱情的爱,小黑猫刚刚就吓了一跳。” “原来是这样，所以对于无血缘的人，不能随意说出这句话？”班布追问。 “没错。”小黑猫暗暗放下心来，果然对方完全不懂这层含义。 果然不是爱情啊……小黑猫松了口气,自嘲地笑笑,想想也是,不说别的，就是年纪也不可能,他打起精神，准备去完成对方的嘱托。 “相处久了就可以说了？”谁知,班布继续问。 小黑猫刚刚放下的心再次吊了起来：“也要分情况,‘爱’的情况非常复杂。” 班布点点头：“小黑猫。” “威尼兔阁下？” “你跟红罂粟会所,签的劳务合同是多久？” “劳务合同？”小黑猫一愣,这个词离他好遥远，自从来到灰色星域,就再也没听说过这四个字,更别说签合同。 “难道向导不算正式员工？没有合同期限？没有加班费？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年终奖？”班布疑惑了，昨夜他可是研究了很久的劳动法和职工福利法。 “您说的是契约吧？”只要不涉及到“爱”，小黑猫转眼间恢复了正常，“向导和会所有契约，很简单的庇护契约，您说的那些福利是不会有的。” “为什么？”果然班布接下来就跟着一个为什么。 “向导向会所缴纳费用，会所为向导提供人身庇护，向导帮助会所吸纳客人和刺激消费，同时获得小费。契约大概就是这样的。” “人身庇护？有人要杀你？很厉害？”班布的关注点永远和别人不太一样。 “小黑猫尽量不和人结仇，但是在这里，杀和被杀都很常见。”小黑猫无奈笑笑，“不过没有一个像您这么厉害。” “比昨天的那个青鲁蜥还要厉害吗？”班布追问。 “不止一个……有的稍微厉害一点，有的差一点。”小黑猫说得很坦然，“最高也就是四级了。” 已经实际领略了各种天赋值级别的班布点头，四级他不怕，有威尔在。 所以他很突兀地把话题有转回来：“嗯，要不要付违约金？” “违约金？”小黑猫一开始不明白，还好他理解能力强大，反应很快，“您是说契约的违约？如果向导不付费，会所当然就不会提供保护，其他倒是没什么限制。起初会所并没有向导，向导都在门外，后来会所吸纳了向导功能，双方都有好处。至于劳务合同和正式员工，我们不会有。” “那就简单了，你有没有跳槽的打算？”班布一向直接，“我缺一个管家。” “跳槽？管家？”小黑猫不由重复了一边，“您说的是指……我？” “是的。签正式合同，每周单休，我给你提供人身庇护，发你工资……”班布按照劳动合同法一条条说下来，保证，“绝不拖欠。” “请问，您的家庭……” “我和我哥哥，我的一个追随者，还有追随者原来的任务目标。一共四个人。” 前两个小黑猫听明白了，后两个么……“追随者”？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追随者？想想对方的能力，小黑猫也就释然。“追随者原来的任务目标”，是个谁？ “合同我传给你。你考虑一下。”班布感到米兰就要走进洗手间了，立刻迅速说，“先采购，稍后联系。”切断了视窗。 在视窗切断的时候，小黑猫似乎听到另一个孩子的说话声：“班布，这么久？” 班布关上光脑，顺手按动马桶冲水。 走出来，看见米兰在卫生间门口，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额头全是汗水。 “精神力训练，很累？” “还好。”米兰笑笑，“我在试着管理自己的力量。”顺便摘下助视镜，“帮我拿。” “嗯。”班布跟着他又进了卫生间，看着他洗脸，擦脸，把助视镜重新戴上，“这么练，你眼睛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米兰说，“听威尔叔叔说，明天我们就可以测精神力强度了。” “是你，不是我。” “班布也测一测。”米兰拉过他的手往外走。 “……好吧。” “威尔叔叔说我们要继续上学，到时候会是住宿制，不知道这里的学校会怎么样，可别让宇盗们小瞧我们。我问了，没有课本可以预习，真不知道这里的学校会是什么样子。”米兰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模式——他说话，班布听，偶尔附和两句。班布总是太安静，但是听他说话的时候，一向都很认真。 “嗯，应该和绿叶镇不一样。” “这里也没有图书馆。”米兰很遗憾，“光脑储存的也不是教育资料，只好自己学了。” “米兰没问题的。” “班布也要没问题啊。” “嗯。”班布回应。 顺手给小黑猫发信息：“购买书籍，种类不限，越多越好。” 米兰看着班布发信息，没说什么。 晚饭时，班布光脑震动了一下，小黑猫的讯息：“威尼兔阁下，东西已经采购完毕。” 班布和威尔精神力交流，随后发给小黑猫一张威尔的照片：“一小时后，我的追随者会找到你。” 威尔于是提出：“米兰，班布，我一会儿要出去，十点前一定回来，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格雷格？” “好的威尔叔叔。”米兰回答。 米兰看着班布又是低头鼓弄光脑，目光黯了黯。他知道自己睡了五天，即使有威尔的帮助，班布也必定经历了很多事情，光是班布一头白毛，还有窥到宇盗的秘密两件事，就足以让自己坐立不安了，不过既然班布能淡定适应良好，想来日子不会很难捱。 他也问过威尔，威尔非常明确表示，班布绝对没有受到宇盗的任何欺负——实际上威尔后半句话没说出来，班布每天都在以独特的方式“欺负”宇盗才是事实啊。 米兰放心了，今天他找威尔要了几本关于机甲零件类的书籍收到自己的光脑里——当然这只光脑是班布改朝换代过的，就连唯一光脑号也换过。入了宇盗，就没有之前的公民身份了。 照顾格雷格其实很简单，大男孩不会乱跑乱动，也不会乱哭乱叫，就是呆呆坐在那里眨眼睛，你跟他说话，他会用“是的”和“不是”两个词回答，别的全都不会。 不过格雷格的智力没有问题，这就是威尔不知所措的原因，尽管只能说两个单词，格雷格完全能够表达适当的意思，只是行动力基本为零。 所以米兰把光脑屏幕投向空中，坐在格雷格身边念书，班布也在一边看。 这本书内容很丰富，书名叫做《机甲图解大全》，列出了联邦和帝国各种常见机甲类型——当然，军用机甲只有外型，民用机甲也只有结构，至于引擎和能量盒部分，公开了也无济于事，主要原因在于原材料的合成方法难得，除了国家机器，私人能够合成原材料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这也是班布在勘察到格雷格身体内部能量块异常时，非常感兴趣的原因。 屏幕上图文俱全，米兰一边读，时不时低头作笔记。 他是聪明，可是在学校的好成绩不是说说就能得来的，也要规规矩矩听课写作业，要说和同龄人不太一样，只是因为有当过佣兵的双亲，给他讲各种开阔眼界的故事，其中不乏很多知识点和小技巧，他活学活用。 不怕不努力，就怕天赋好的人更加努力。 米兰就是后者，天赋好，又努力。 班布默默地，继续记录米兰的举动。对于米兰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受现状，并且开始奋发向上，感到十分的欣慰——能健康长大，平平安安度过两百年人生，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吧。 还有192年。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恢复独身一人的情况，换个样子生活下去，想想……有点无聊啊。要不要再去养一个幼崽呢？ 班布思考，米兰会长大，会工作，会结婚，会生小孩！ 既然观察了一个样本，就继续观察样本的繁衍，难道不是一向绝佳的命题吗？ 想到满头白发的米兰，坐在摇椅上，怀里抱着面容相似的小娃娃，笑眯眯一起念书的样子，班布难得地翘了翘唇角。 还有，米兰的视神经问题是母系遗传，只要不生女儿，后代就不会出现失明的情况，也很省心呢。 “——我已经约了人。” “——您好，您是贪吃蛇阁下？” 威尔缓步走进红罂粟会所，一进门就收到了许多明目张胆打量的视线——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刻，人来人往，不少向导都眼巴巴盯着门口，希望今晚能遇上一位出手豪绰的主顾。 威尔站定，四下张望，没过一分钟，已经拒绝了三位向导，看到第四位有点单薄的年青人正走过来，威尔已经打定主意抢先拒绝，而对方恰恰此时开口，说完了互相一愣，随后反应均十分迅速，不约而同笑起来。 只不过小黑猫的笑容里面带着如释重负，而威尔的笑容稍微有些尴尬，因为班布直接给他安了一个“贪吃蛇”的绰号。 “你就是小黑猫？”威尔对于班布口中将来可能的同僚，颇有几分好奇。 “是的，贪吃蛇阁下，威尼兔阁下的东西已经全部采办齐全，请随我来。”这位贪吃蛇给人的感觉是位强者，这样的人都成为威尼兔的追随者，小黑猫更加不敢怠慢，一边引路，一边小声说，“因为东西比较贵重，小黑猫自作主张租赁了保险箱。” 威尔点头：“我们直接去？” “是的。”小黑猫回答。 “十八楼？” “是的。” “他买了什么这么贵……”威尔嘀咕。 小黑猫听了就一愣，能知道以楼层高低评定物品贵重程度的，就算没来过红罂粟，至少已经听老客介绍过。 他试探性问了一句：“贪吃蛇阁下，看起来有些面生，之前没有来玩过？” 威尔笑了，颇有些怀念意味，但却在缓缓摇头：“没有，从来没有来过。” 第六十章 米兰的宠爱方式 “贪吃蛇阁下是最近加入的？您这样的强者能够加入,是我们的荣幸。”小黑猫虽然只是最底层的向导，依然很为宇盗身份自豪。 威尔露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容：“班……威尼兔喜欢,当然就加入了。” “很了不起！”小黑猫真心实意感叹,“威尼兔阁下是我遇到过的很好的人！” “他很强大。”威尔十分中肯地评价，“甚至你无法想象。” “总不会一口气毁掉一艘船。”小黑猫随意道，“这几天，宇盗之间流传着一条小道消息，据说有个强者坐着床从天外飞来，一下子摧毁了一艘战舰，杀了战舰上所有人,然后又将时间回溯，一切复原。” 威尔神色微妙了一瞬间,呵呵两声，这小道消息以讹传讹，变成这样也好，省得有人联想到班布身上。 “要开箱验货么？”小黑猫带着威尔进入保管室，尽职尽责问。 “不需要。” 箱子,整整八只箱子。 威尔非常庆幸自己有一个空间钮,用来放置他的机甲“黑巨人”。虽然空间钮一般是放机甲的,但搁点箱子也不费事。 小黑猫看着箱子一件一件凭空消失，眼里隐隐约约的羡慕。 威尔在拿到最后一只箱子的时候顿了顿，这个箱子比起之前的小了许多，也轻了许多。 小黑猫看到他疑惑的目光，主动解释：“这是威尼兔阁下昨天拍卖的东西。” “月中有拍卖会？”威尔随口一问，问出口才发现自己失言。 小黑猫心中转了几个弯，知道红罂粟拍卖会在月底的，除了客人还能有谁？不过客人既然不想说，他当然也就不再追问：“是在黑市上随意竞价的，花了将近六百四十万。” “这么多！”威尔发愣。 保管室是单独的隔间，由服务生陪同小黑猫，将寄存的东西从保险箱搬出来后，放在保管室，随后离开，以便客人收拾验货或者放置其他物品之类，房间的保密性很好。 这也是小黑猫此刻敢跟威尔谈价格的原因，不怕被偷听去：“还有威尼兔阁下托我代买的各种物品，价值八十万左右，我已经把清单发给阁下审阅了。”最贵的是精神力探测仪五十万，其次是书籍，宇盗对于文化并不是十分重视，黑市上卖书的真是少之又少，但是卖地图卖残本之类的还是有，卖藏宝图的就多的数不胜数，光是“佐拉星系第三十五号行星宝藏秘图”，就有五十种版本。作为会所向导，小黑猫当然没有碰任何藏宝图，对着各种古籍残本也都拿到了低价，就这样也花了二十来万。 相比之下，别的生活用品就便宜了，既然在费用上没有限制，小黑猫当然尽心尽力挑性价比合适的。 他把清单给威尔展示了一下，又问：“剩余的费用，除去向导费，威尼兔阁下有说过如何处理么？” “还有剩余？多少？”班布只让威尔过来拿东西，倒没说钱的事，纯粹是威尔自己好奇。 “扣除所有费用，还剩下将近一千万。”他花了一百多万租保险箱，这是大头。 威尔震惊了：“这么多钱？他哪来的？”一千万他不是没见过，不过班布一个小孩子，这几天相处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殊身家背景，这就一千多万了？不可思议。 小黑猫一见他的表情，立刻明白过来，这位追随者也并不清楚威尼兔的底细，那么是半路追随，还是两个人本身之间有隔阂？ 他想着，试探着问：“威尼兔阁下平时的花销是有限制的么？他的哥哥？” 威尔一愣，班布既然连米兰的事都说了，那是认定这个人了？既然这个人要成为同僚，他就降低了戒心，摆摆手：“主人的事，一向自己处理得很好，主人的哥哥刚醒过来，小孩子呢，还没想到这些——正好你来了，将来你可以管。” “我？”小黑猫惊讶。 “你难道不是要来做管家？” “我……”小黑猫迟疑一下，平心而论，班布给他的合同写的很好，完全是参考着帝国贵族聘用管家的合同来，条理清晰内容具体，风险低待遇高，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道理，而且班布给他的观感非常好，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只不过…… 威尔看出对方在动摇：“小黑猫，你今年多大？” “五十二岁。”实际上是四十二。 “你才走过人生的四分之一。”威尔感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所有的事只能以一种方式解决，但是过了很久以后回头看，发现不止一条路横在眼前，只是因为当初起点低，没有看到。” 小黑猫不语。 威尔带着点怀念，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在这里做向导，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尝试另一种生活方式呢？可能比现在的方式更快达到你的理想——别跟我说向导就没有理想，我知道的，没有理想的人，不会站在这里。” 小黑猫微笑，低头掩去眼底一抹异色：“多谢教诲。我只有二级的精神力，也可以？” “精神力不是问题。我双四级，主人深不可测，足以自保，只是日常生活需要你操持。”威尔摆摆手，“白天对你来说很闲，你想练习提高精神力都没问题。” “能够提高精神力？”小黑猫不信，高级精神力锻炼方法是各大家族不传之秘，就是普通的锻炼方法也是高精尖学院的绝密课程。 “只要练习还是有希望提高的。”威尔本着有人帮忙他就少操心的心思，极力促成，反正他已经是主人的追随者，把他锻炼精神力的方式教给了米兰，再多教一个人也算不了什么——没错，他被拐上班布这条船以后，颇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 小黑猫点点头，当着威尔的面打开光脑，十分干脆利落地在合同底部署上自己的电子签名。 班布这边立刻接收到，他光脑调的是震动模式，看了一眼屏幕提示，看了一眼米兰，班布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班布。”米兰恰在这个时候抬头喊他。 班布脚步顿住。 “你去做什么？” “额，尿急。”办不给出最适合的回答。 然而米兰的反应出乎意料。 “有事情不用避开。”米兰拉过他，“只要你保证，这事情对你没有损害。” 这么快就被发现异常？班布抓抓头，只好干干回答：“没有损害，我保证。” “那就不要遮掩。”米兰胡噜他的头发，“这几天你一定做了不少事，只要不是坏事。在自己家里，不需要这么多遮掩。” “你会支持我？”一般情况下，针对这种做法，追问的可能性是81.6%，更何况米兰是那么敏锐聪明。 “因为我知道我弟弟有分寸，但是哥不想让你在家里还那么紧张。” 米兰就是敏锐聪明，今天出了门，才发现大人们对他相当和颜悦色——要不是威尔告诉他这一艘战舰上全是宇盗，他真的看不出这些叔叔伯伯的身份。 起初他是觉得自己靠着威尔，狐假虎威——“狐假虎威”严格说来并没有错，只不过那只老虎不是威尔而是班布，红骷髅上所有宇盗都知道，这一位是那位小强者的哥哥，是睡在床上漫游太空的能人。 威尔虽然强，还是有人能够去越级挑战一下，但是班布的强，差距就大了，像两颗小行星这么远，实在追不上。 既然追不上，只好仰望。 对于强者的哥哥，那自然也是恭敬有加。 虽然班布和威尔，以及老爷奥利尔有吩咐下面不要乱讲话，米兰还是听到大家对于班布“不切实际”的赞美。 他没有亲眼见过班布吞噬时的英姿，对于众宇盗的赞美，只觉得夸大，但是仔细想想，班布也很聪明，或许是做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也说不定。 只是默默做事，不告诉自己，班布会很辛苦吧？ 米兰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对一切都很生疏，至少目前能做的，就是不给班布压力和烦恼。 所以他主动提出这个话题。 班布一听见他说话，果然就呆了。 米兰看着班布熟悉的面瘫脸孔，他并不能解读出班布微小的不自在，但是他知道班布听不懂就会问问题，如果没问就一定懂了。 果然班布就说：“因为我们是家人？” “是啊。”米兰拍拍他的头，“家人就是要相互关照，相互扶持的啊。” “你也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永远爱我？” “当然了。” “你会不会去爱陌生人？” 米兰对于班布的各种问题，早就具有了良好的解答能力：“那是不一样的，但无论如何我最爱你，还有爸爸们。别人都排在后面。” “永远？包括你和别人约会结婚生小孩？” 米兰咯咯直笑：“傻瓜，我的小孩也是你的侄子，你是我最最最爱的弟弟！” 虽然这两句话没有逻辑关系，班布还是听懂了，表达了自己的心情——他抓了抓头发，把米兰抱进怀里：“你是我哥哥，你聪明就好，我就这么傻着吧。” “好啦好啦，”米兰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背，“快去忙你的事，记得我们是一家人，你太辛苦我会很心疼。” “你也一样。”班布说着，坐回原处，开始翻光脑。 看完了，抬头：“米兰。” “嗯？” “我们有一个管家了。” “管家？”米兰惊讶。 “是的。”既然米兰说不用遮掩，小黑猫的存在也可以公开了，不知道米兰会怎么对待相似的人呢？ 班布绝对没有忘记要让米兰作为普通人家的小孩，正常成长的事，为此甚至和晨曦要了一所小学，至于管家……星网统计，在人类社会里面，管家的拥有率是80%，其中包括人工智能管家和纯人类管家，因此多一个管家也是符合社会普遍性的。 虽然……纯人类管家的拥有率只有3.3%。 班布奔驰在小概率事件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第六十一章 米兰不让步 米兰想了想：“他可不可靠？强不强大？嗯，米纳爸爸说过，人品和能力都很重要。” “你来鉴定。”班布说,“他懂很多事情，不过没有威尔那么厉害。”他想了想,又说,“我觉得你会喜欢他。” “我？为什么？”轮到米兰好奇发问了。 班布回答：“因为他会抱着我哭。”这点跟你很像。 米兰一怔：“抱着你哭？”班布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亲近的，也不是愿意亲近别人，既然对方会抱着班布哭，而班布也没有推开对方，那就说明,其实班布很喜欢那个人？ 班布点头：“是的。” “你喜欢他？”米兰清楚,跟班布说话要打直球。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他比较能干。”也比较适合做米兰的观察对比参照。 “你喜欢就好。”米兰微笑。 “我也喜欢在牛奶里加两勺糖。”班布立刻跟上一句。 现在快到九点多了，睡前要喝牛奶,甜牛奶才好喝。 “牛奶可以加两勺糖,今晚这杯一勺，明早那杯一勺。”米兰胡噜班布头发，但是不让步。 “……好吧。”班布从善如流。 “管家什么时候到？”米兰准备去热牛奶。 “就在路上。” 米兰吓一跳：“这么快？” “是啊,你来考察他吧。” “嗯。” “还有,要叫绰号。” “绰号啊？都有绰号么？” “成为宇盗，就要入乡随俗，真名只有家人和最亲密的人才知道，我叫……三口。”班布想起自己以往的名字。 米兰想了想：“我叫星光。” 小黑猫等了一阵，终于接收到班布的回复：合同成立。 他把合同展示给威尔看：“所以我现在是管家了？贪吃蛇阁下，日后小黑猫还请您多多提点。” 威尔对于小黑猫的加入那是相当喜闻乐见：“太好了！”一想到终于有人可以替代自己作为班布的问题解答器，威尔整个人都不是一般的轻松，“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吗？” “可以。”小黑猫打定主意后也是干脆利落。比起每日都要周旋在不同主顾之间，有一个稳定的客源，简直再好不过。 “那我们就回去。” “回……哪里？” “红骷髅——只是暂住，我们还没有买房子，主人他们过一阵子就要去上小学了，学校是住宿制，学生宿舍还没有收拾出来。” “恕我冒昧，驻地并没有一所小学。”小黑猫惊讶于两点，其一，这么强大的威尼兔要去上小学；其二，他从来没听说过罂粟头骨里面有学校这种教育场所。 “两周后就会有了，一个月后就正式开学。”威尔看到小黑猫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情大好，“走吧。” “……好的。” 或许这位威尼兔阁下，真的会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变化呢。 小黑猫憧憬地想着。 当他发现自己其实不仅仅管理班布等四个人的日常生活，而要管理整个学校的日常安排后，他才欲哭无泪地醒悟，自己被绑定了贼船。 而日后，他成为灰色星域的凯特阁下时，他才觉得自己今天的选择有多么至关重要。 威尔还不知道班布米兰兄弟俩已经达成了家庭团结和睦的协议，带小黑猫回战舰后，并没有直接把人领到兄弟俩的房间，而是先给班布发了条信息，得到了“直接带人过来”的回复。 小黑猫就这么被威尔领着进入了红骷髅战舰，一路畅通无阻。 越是这样，小黑猫越发认定了班布的地位非同小可，心里稍微有些忐忑。 但是当他看见面瘫着小脸的班布，捧着空牛奶杯，嘴角还带着一圈奶渍，另一个小孩子正笑眯眯摸着他的头顺毛，班布也乖乖让对方顺毛的时候，这忐忑就忽然消失了。 虽然那个小孩子戴着有点怪异的眼镜，但不妨碍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交流，这种家庭的温馨感立刻让小黑猫感觉十分舒服，更少了几分拘束：“两位阁下，晚上好。” “晚上好，我是星光，这是我弟弟三口。”戴着眼镜的小孩子很有礼貌，开口报的也是代号。 “啊……星光阁下，三口阁下。我是小黑猫，今后将担任两位的管家。”小黑猫微微躬身，对于威尼兔变成三口这种更加摸不着头脑的绰号，一点都不惊讶，代号只是称呼，人没错就是了。 米兰很认真地提问：“小黑猫先生，请问您之前做过管家么？” 乍一听自己的名字后面被冠上“先生”两个字，小黑猫反应很快：“星光阁下，直接叫我小黑猫就可以了，我对打理日常生活方面颇有几分心得，虽然没有取得帝国皇室管家学院的证书，但是我作了十年向导，对于我们宇盗的各种日常都有深刻的了解，无论是购物安居还是行程统筹，都会给您生活带来很多便利。您有什么需要和要求，大部分情况下我都可以实现。” “大部分情况？” “是的，管家职责内的，小黑猫都可以实现，但是超出力所能及的时候就需要协助了，”小黑猫说得很坦诚，“我体力强度没有，精神力强度二级，因此不能担任保镖的职责，对于强体力工作也无法胜任。” 米兰点点头：“那就拜托了。”一个了解宇盗生活情况的人做管家确实不错。 小黑猫进入状态很快：“从今晚开始么？”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九点半，两位主人应该准备洗漱上床了。我去放洗澡水，卫生间是在这里么？” “是的，好的。”米兰答。 小黑猫鞠躬离开。 两个人洗漱完毕，卧室已经铺好了床。小黑猫询问过平时起床时间和餐点偏好之后，就退了下去。 米兰把自己卷到被子里，看看班布，后者也眨巴着眼看向他。 不用班布开口，米兰就说：“看起来这个管家很能干。” 班布点头。 米兰又小声问：“小黑猫的年薪多少？我们付得起？” “有威尔。”班布把事情推到了威尔身上。 米兰暗自决定要打工补贴家用。 而此刻的威尔，听小黑猫说班布在赌场一个小时就赢了两千万星币，惊得差点眼珠脱眶。 小黑猫也被威尔说的，两个孩子实打实只有八岁，吓呆了。 威尔拍拍小黑猫的肩膀，语重心长：“你现在是我们之中身价最贵重、最值得保护的人。”班布赢来的钱，还在小黑猫的星网账号里面，就没拿回去过。 “是啊。”小黑猫想着，班布给他开的年薪是五百万，其余的钱就作为一年的生活经费，这么大手笔，这么放心他，他绝对不会辜负班布的信任！ 宇盗想做什么，那是相当有效率。 罂粟头骨的老大晨曦是个摸不清底细的人，大家在他对一艘古旧飞船翻新表示不解的同时，他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把建设小学的通告发了出去。 “你想让我们的后代比自己更强吗？” “别人蔑视我们没教养，我们狠狠扇他一巴掌！” “提前培养未来之星，胜者为王！” “提前体验职业生涯！” “竞争意识从娃娃抓起……” ——是的，红苗圃小学就这么霸气侧漏地诞生在灰色星域。 虽然宇盗一向抓到小孩就杀掉，但是哪家宇盗团内部没有小孩？造人概率虽然低，毕竟还是有。一部分是夫妻或者情人档，自己小孩自己养，一部分是有人生没人养，自生自灭。 设立一所小学？教小宇盗们尊敬老师团结同学互敬互爱遵纪守法么？ 最后一条划去，但是前面的几项……似乎还不错？宇盗团不拧成一股劲，怎么跟联邦和帝国死磕？怎么会让两个强国都惧怕？ 至少罂粟头骨内部，是很希望小一辈能齐心协力，把宇盗精神发扬光大的。 还有一小部分宇盗，是觉得有个地方给看孩子也不错。 另外的一些，是晨曦脑残粉，考虑到这位罂粟头骨的团长实力雄厚，高瞻远瞩，认为其中必然有机可乘，有肉汤可喝，有大腿可抱。 …… 总之到了一个月以后，开学那天，经过扩建的飞船大门口停了好几百架飞车机甲或者什么交通工具。 飞船中央大厅被用作大礼堂，人头攒动，招呼和叫骂声此起彼伏，打斗？常见。至于拔枪？也不是没有，不过看到高台上阴着脸的老爷，大家都克制住，没有开火。 ——当然，虽然老爷已经痊愈了，但是这种场合他还是没有像往常一样，靠着什么金发女郎的大腿之类。估计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有生之年会成为一所小学的校长。 教师席上的诸位，今天也罕有的规矩，穿的虽还是自己标志服装，露个刺青留个爆炸头之类简直不能更小儿科，但态度比在太空劫掠时，相差何止一天一地。 米兰看着眼前一个个高矮不齐，年纪不等，神态表情却高度一致——都是茫然加不服——的大中小熊孩子们，默默往前半步，挡住了班布的身子，拉着班布往三年级座位上走。 他今天穿着的就是班布六百多万拍下来的那件皮衣——当然经过小黑猫的伪装，加上皮衣自动调整功能，原本是短款的样式，在米兰身上变成了风衣模样，颜色也变成浅咖啡色，依然有型，只是低调许多。 对着六百多万的言心大师作品下手，小黑猫也很是花了一番心思，他不敢下剪刀，生怕破坏衣服的精神力防御，只添加了衣带、暗扣等，米兰穿上以后觉得意外地舒适合身，奖励给他和班布每人一个颊吻。 嗯，事后他被班布问了半天被米兰亲吻的感受，这种略显怪异的话题还是选择性忘记吧。 ——顺便说一句，弟弟给自己买衣服，米兰当然很高兴。更妙的是班布接受了小黑猫的建议，在报价的时候，把价格后面那个“万”字去掉了。 米兰很开心班布会讨价还价，用白菜价买到这么一件具有精神力加成的衣服。 小黑猫看着这俩孩子亲亲密密的样子，也很开心。 他遇上的贵人啊。 虽然这位贵人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实际上，也不太靠谱，比如现在。 第六十二章 米兰的新地位 早就习惯管家角色的小黑猫，虽然知道班布的强悍，此刻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担忧的表情。 威尔领着格雷格,也往三年级座位上走，经过小黑猫时,拍了拍他的肩：“没事。”随后又有些同情，“这几天你辛苦了。” “啊，没什么的。”小黑猫笑笑，他今天没跟着米兰班布在一起坐。 他一身正装，接待来宾,准备典礼开始时坐在教职工的位子上。 很快人员到齐落座。 左边是一个精神力五级的，右边是一个体力四级的，再过去是双四级，还有双五级,甚至六级的人物，这些“教师”的头像，都在《联邦与帝国联合通缉罪犯名录》前三十页之内。小学的名誉校长是晨曦,校长就是老爷奥利尔,跟这些平时的只能仰望的主顾坐在一起,小黑猫压力山大。 尤其是他一个精神力二级体力零级的,要安排这么些人物的课表，对方一个不高兴，他会被秒杀成渣！ 可是……好吧……谁让班布直接把他带到老爷跟前说“这是我的管家，很能干”，随后他就被从来没干过校长这么高大上工作从而暴躁无比的老爷抓了壮丁呢。 小黑猫目前为止只知道班布和老爷的关系不一般，但两个人究竟什么关系，他愣是没打听出来，最后只推测可能有些亲缘——班布那一脑袋白毛在其中出力不少。 既然是宇盗的第一所小学，即使再用心模仿，和常规学校也必须有很大不同。 首先就是年龄，六到十四岁都可以，谁让这里就这么一所学校。 年龄跨度大，年级的划分也就不能按照年龄，但是，也没按照摸底成绩——其实也没有摸底成绩那东西——而是……你觉得自己能上几年级就坐几年级的位置，或者说，你爸妈觉得你能上几年级就带着你坐几年级的位置。反正行不行的，第一学期期末考试见真章。 这就导致一年级座位上面，一半都是哇哇大哭的小萝卜头。意料之外还有一些大孩子，眼里全是不忿和黯淡。 而五年级的人数爆满。 ——为什么不是六年级？因为六年级只有一年毕业，要经过结业考试，据说是晨曦阁下亲自出题，大部分人既想快速拿到毕业证，又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所以扎堆五年级。 有父母或者家人陪伴过来的孩子只占25%，剩下的都是独自过来，资料卡上统计显示有70%都没有亲人或者亲人不管不顾。 晨曦大手一挥给了补贴，至少学生们吃饱饭没问题，还学点知识，又能发泄一下精力，实际上现在大礼堂已经快坐满了。 家长们愿意留下来参观建校典礼兼开学典礼的都在后排坐定，各年级座位上，千奇百怪的衣着、姿势和表情。 三年级的位置，人数并不多，一个个明目张胆地打量这两位后来的人。居中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大个儿，眼睛小，嘴唇厚，板寸，非常醒目。 米兰入乡随俗，抓着小黑猫问了许多注意事项，打扮也是按照宇盗的规矩——务必彰显个人特色——穿着的，在人堆儿里并不显眼，但是他和班布一身整洁干净，即使伪装了，一看也能看出来衣料十分的贵重，款式十分的新颖，这就招人留心了。 尤其他还戴着副一看就很高科技的眼镜。 有宝物，没有实力，宝物只能是被抢走的命。 小宇盗们的准则同样是四个字：“强者为尊。” 看着很斯文的米兰，大个子拿脚踹一下身边的瘦高个儿，那瘦高个儿立刻站起来，拦在米兰前进的道路上：“小子，想上三年级？” 他比米兰高出一个头，脸色枯黄，眼圈发黑，明明已经很瘦的紧身t恤，套在身上还是晃里晃荡。 米兰很客气：“是的，劳驾让让。” “让让？过路费呢？”瘦高个儿懒洋洋伸出手来，“不如你就把眼镜留下来，我包你在三年级平安无事。” 米兰愣了一下：“你说话算数？你有这个能力？” 瘦高个儿一指一年级里面好几个灰头土脸的大男孩儿：“他们输了，所以只能上一年级。” “是你打的？你真厉害！”米兰赞叹。 瘦高个儿得意洋洋：“那是！” 米兰拔高了声音问：“你是三年级的老大吗？” “我……”瘦高个儿塞住了。他当然不是。 米兰扬声赞美：“原来你是最厉害的？别人都打不赢你啊！” 他面对座位，而瘦高个儿背对着座位，自然没看到，座位上的大个子正皱着眉，缓缓站起身走过来。 “小子，你是老大？” 瘦高个儿听见身后传来的这句问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老大，当当当然您是老大！” 米兰又惊叹了：“原来老大是可以转让的！” 大个子的眉毛越皱越紧，一把把瘦高个儿扒拉开，晃着膀子走近：“你小子，不服？”说着，晃了晃粗壮手臂和大拳头。 米兰没答话。 他目光一凝，直接精神力发动。 ——带着助视镜的附加好处，是别人看不到他眼神变化。 大个子哀嚎一声，抱着脑袋倒下了。 米兰看了看瘦高个儿：“还要转让么，老大？” 瘦高个儿也呆住了，看看地上抱着脑袋的大个子，又看看米兰，目光中带着惊惧：“你、你怎么弄的？” 米兰指指自己的脑袋，似笑非笑说：“就这么弄，你想试试？” 瘦高个儿连忙摆手：“他、他爸爸可是赤蝎子！” 米兰说：“到了学校，就不是小孩子了，受欺负叫大人来，算本事？” “不、不算本事……我总会打败你——啊！”又是一声惨叫，大个子抱着脑袋蜷成一团。 “很好，你的顽强令人敬佩，战书我接下了，随时欢迎切磋。我也等着你亲手打败我。”米兰缓缓回应，“如果期末考试你赢了我，你就是老大。但现在，你还不行。” 他回头望向一年级座位上几个一脸幸灾乐祸的大孩子：“你们有谁要上三年级么？” 呼啦全过来了，其中有一个小胖子，张嘴就喊：“老大！”这一声对着米兰，叫得真心实意。 米兰点点头：“都坐。”指指地上的大个子，跟瘦高个儿说，“你去扶他歇歇。”又看看那些惊呆了的孩子，唇角挑起，“还有谁，想试试？” 一群人都在摇头。 “很好，都是同学，还是团结友爱一些。” 米兰说完，一拉班布，就近坐下。 三年级区域顿时一片和谐。 就连相邻的二、四年级区，动静也不由小了许多。 虽然在宇盗里面，精神力二级算不上什么，小黑猫精神力二级，也不过是个资深向导。 但是在这一群孩子中间，开发天赋值的，那是凤毛麟角！ 那些凤毛麟角的天赋者，全都挤在五六年级，想着如何出人头地一鸣惊人，像米兰这样规规矩矩按照之前进度升年级的，再找不出第二个。 ——没有错，米兰的精神力天赋一开启就是二级，放在世家眼里，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在威尔和小黑猫看来，已经是天才了。 米兰天天都在跟威尔学习锻炼，对于收放精神力也有了些体会。起初是他一个人练，后来又加上小黑猫。小黑猫精神力也是二级，两个人正好旗鼓相当，互相做靶子练习，现在米兰有什么事请，都直接给小黑猫下精神力指示。 精神力是好东西。 米兰也会拖着班布练精神力，班布明确拒绝。米兰想了想，要威尔帮忙给班布加练体术，他自己提升精神力，班布只要体术能够支持到，万一遇上危险等他赶来就行了。 威尔和小黑猫见识过班布的能耐，当然也就意思意思过去了，于是两边相安无事。 哦，当然，米兰也开始了自己的打工行动——阿奇介绍的，日用品维修护理翻新。 米兰把自己想打工的事情跟威尔说了，威尔告诉他，宇盗对于自己的机甲十分爱护，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心让谁修理保养的，老师傅带学徒，也要选能长期做下去的人，同时米兰的年龄和资历都决定，能做的有限。 不过对于日用品维修方面，宇盗就没有那么多关注了，米兰有原先的知识储备做基础，又肯努力，阿奇给他介绍的地方不是红罂粟，而是在红骷髅舰上。战舰有个维修师，跟阿奇关系不错，一开始对米兰只是普通重视，后来发现这小孩子又机灵又好学，渐渐也肯教一点自己的经验技巧。米兰去上学，那维修师还有点舍不得。 当然维修师在闲聊中，不免也会说起看到一个小孩睡着张床，在太空中飘荡的事，米兰笑笑说大家因为湮灭产生的幻觉都差不多。毕竟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米兰压根就不信。 嗯，说到阿奇介绍工作，就不得不提这完全是巧合。 对于遵守承诺的班布来说，之前损坏了阿奇的飞车，他迅速找时间，半夜敲开小黑猫的门，以威尼兔的名义去了趟赌场，以人类的方式赢了钱，又去黑市买回一辆飞车还给阿奇。 阿奇看到这辆飞车时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反正事后很快就带了点礼物主动登门拜谢。 当然，作为在星光号上吓唬过米兰的阿奇，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被米兰听出来了，米兰为此心里暗地紧张了一把，岂不知更紧张的是阿奇本人，他怕米兰记仇。一旦惹了米兰，就等于惹了班布，惹了班布，他可没有老爷的能耐，头身分离还能坚持活下来。 还好既然已经入了伙，那就得算自己人，米兰没有树敌的心思。能当上队长的人，都有点脑子，阿奇更不敢有半点失礼，简直恭敬得判若两人，他主动聊起战舰的事，也旁敲侧击米兰的想法，一听米兰对于打工有些意动，就给他推荐了人选。 米兰当然很感谢，于是之前紧张的局面，一扫而空。 班布在一旁默默统计着阿奇的情绪波动——作为自己曾经的小白鼠，有必要进行后续观察。 ——嗯，其实给阿奇买飞车只不过顺手的事。班布主要任务是完全彻底参观红罂粟会所，上次时间有限，他没走完全场。 可惜会所看管的太严，他没有什么机会去吞掉各种酷炫的博彩机器。 小黑猫全程陪同，正好他作为向导，一直以来都昼伏夜出，作息时间还没调整过来， 相熟的向导朋友过来打招呼，知道小黑猫有了新工作，暗地里怎么想就无从得知了，表面上纷纷祝贺。 小白猫狠狠瞪着小黑猫，把手里香烟揉碎。 第六十三章 班布的新工作 小白猫的心思很好猜，无非就是妒忌，暗中下绊子争取客人的手段,并不多高明。她后来又找到赤蝎子，想再狠狠教训小黑猫一顿。 只是赤蝎子也无能为力,小黑猫跟在班布身后，一出门就有飞车接走，飞车他认识,红骷髅战舰的。 赤蝎子架不住小白猫的柔情攻势,托兄弟去打听，知道小黑猫的新雇主，那个小孩跟老爷有点子关系，招惹不得，也就暂时熄了心思。 不过赤蝎子更想不到的是，他儿子今天跟米兰对上了。 幸好只是傻大个儿,没有真正构成威胁,不然赤蝎子没处哭去。 要知道小黑猫只是班布的对照组,班布最在意的还是他哥哥米兰，虽然米兰的一切行动他都不加阻拦,但是危及到生命的时候,班布当然不会袖手。 此时的班布，就正乖乖跟着米兰做一个好弟弟。 ——嗯，这大礼堂在修建的时候，他就来过，吃过，所以现在一点也不眼馋。 大个子和瘦高个儿，还有周围人身上没有什么很值得在意的东西，没有零食真可惜。 还是教职工席上能量波动明显，找机会，他要慢慢吃，挨个儿吃。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班布面瘫依旧，一点都看不出异样。 有了米兰在前，班布紧随其后，威尔领着格雷格过来，也放心多了，他觉得格雷格上学和同龄人接触接触，总比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好，有米兰和班布在，格雷格也不至于受欺负，或者说受了欺负也能给报复回来。 威尔就格雷格的安全问题，专门恳请班布帮忙。班布就算不因为威尔的请求，也对格雷格感兴趣，当然一口应下。 他坐下的时候，还顺手给格雷格占了位子——虽然米兰发威后，没人敢靠他俩很近。 “格雷，跟着星光和三口，知道吗？”格雷格没有单独绰号，威尔只是叫他的昵称，也就当做绰号了。 “是的。”格雷格还是只能用两个单词表达意思。 “贪吃蛇叔叔，我们会照顾好格雷的。”米兰在旁答话。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威尔赞叹。 就冲刚刚米兰的审时度势，他觉得这小子将来必然是个从政的好苗子：该圆滑的时候圆滑，该强硬的地方强硬，这么别有用心的几句话，加上两次精神力攻击，既立了威，又连消带打，稳稳是三年级的领军人物，一下子还收服了大量小弟……这样的人物，在宇盗堆里，真是明珠暗投啊。 至于班布，并没有应声——他忙着收集面孔信息，等晚上去对照资料库细查，能一次性见到这么多有名的宇盗——重点是《联邦与帝国联合通缉罪犯名录》上面的宇盗们，机会难得。 尤其班布还顺便统计了一把宇盗集团未来成员家庭情况和发展现状。要知道，这是宇盗，不是联邦和帝国的人口普查！ 一旦开战，这个情报无论卖给哪边，都有军事价值啊。 班布觉得自己遇上的各种小概率事件带来好处多多，考虑调整观察方向，主攻细节。 开学典礼的气氛，在晨曦到来的那一刻，达到最*——作为名誉校长，晨曦总是要露一面。 况且他还作了致辞，非常有宇盗风格： “……我们的下一代，必定能与我们并肩作战，征服宇宙。” 下面一片狼嚎。 虽然晨曦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无疑提高了家长和学生们的信心。 当然，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各种各样的精神力纠结成一大块面团，他也没有对班布说些什么特别的话，只简短留了个言：“祝好运。” 即使光脑调的是静音模式，班布没有忽视这条信息，对着光脑想了想，回上一句：“会有的。” “好运”完全属于小概率事件，但现在班布对于小概率事件更加的热衷了。 按照常规，开学典礼后，热热闹闹吃过一顿午饭，就是分配寝室了，第一天并没有什么课程安排。 考虑宇盗大部分都是以飞船为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出门干一票，十天半月回来都是快的，小孩儿基本上都是留守，学校采取住宿式和走读相结合，寝室就是飞船上之前的船员寝室。 不过这分配寝室，可不是一般学校按姓名或者学号的分配法，还是那句话，强者为尊。 来到指定的三年级宿舍区后，看到一只只行李箱都已经放在相应区域的走廊，大家都没动地方，等着米兰。 就连大个子，也只是用愤愤的目光盯着米兰而已。 米兰被威尔普及了许多宇盗知识，又被小黑猫普及并且更新了一遍，就算不明白大家什么意思也能猜出来。 他拉一下班布，班布拉着格雷格，走到最中央的宿舍，推门进去。 随后又退出来，问：“还多一个床位，谁来？”寝室设计的四人一间。 就是小孩子，心思也不一样，有的比较弱小，想过去请求庇护，有的比较机灵，想跟老大套好关系，而这两类孩子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粗声粗气的声音：“我。” 米兰一看，是刚刚打败的大个子。 “现在你比我厉害，将来我一定比你厉害！” “欢迎。”米兰微笑，“大家，解散。” 孩子们这才一哄而散，各自抢夺心目中好房间和好床位，转眼间也拎着箱子各自安排妥当——宇盗的孩子们和普通人不同的一点，大部分自小就要研究谋生之道，自理能力一等一。 米兰、班布、格雷格，还有大个子，依次走进宿舍。 大家交换了绰号，大个子叫邪魂，他收的小弟，那个瘦高个儿叫灭杀。听起来都是酷帅狂霸拽的名字。 现在成了别人的小弟，大个子眼里一片不服，依然很自觉去做小弟该做的事——给米兰拎箱子。 米兰道谢，箱子打开，拿出一大包沃伦牌七彩牛奶花生巧克力豆，拆开了直接递到邪魂眼前：“作为室友和将来的对手，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这种甜食并不常见，要知道这里不是联邦的超市，也不是帝国的糖果店，就算网购，星际快递也很少有胆子往这里飞。美味的食品基本都是靠抢，或者偷，运到黑市高价出售。 能出门做生意的宇盗还好，隐藏身份，去大城市拿现金买，留守的小孩子们，谁能常常享受到这种美味？ 邪魂抽动鼻子，咽着口水，愣了一阵，大声嘟囔：“别以为这就能讨好我。”说着，还是抓了一把，立刻往嘴里塞，脸上忍不住露出满足的表情。 米兰笑笑，把牛奶巧克力豆交给班布：“你和格雷。”分享食物是表示善意的方式，也是交朋友的方式，在绿叶镇每次开学他都带一大包零食。 “嗯。”班布接过来，拉着格雷格去外面分发。 即使刚刚吃过饭，又有那个孩子能抵抗美味巧克力豆的诱惑？ 于是米兰成功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认为这个老大有本事，跟着老大有前途，连带班布和格雷格也沾光不少。 嗯，这包巧克力豆还真不是在黑市买到的，鉴于班布第一次去赌场赢了两千万星币，属于青鲁蜥的债务，但第二次去又赢回一辆价值八百五十万的飞车，可就是赌场的大主顾了。 而且他也没有莽撞行事搞什么一次捞够本，小黑猫问到班布是不是想赢就一直能赢的问题，得到肯定回复后，就建议班布改换一下策略，以免被赌场请出去。 在小黑猫的提示下，班布也会输上一两局大的，以免赌场脸上太说不过去——大堂经理莉娜心知肚明，既然小黑猫主动退让，她当然要把握机会，于是送了礼物——这包巧克力豆就是其中之一——又聘用班布做高级荷官，班布对于新鲜工作当然感兴趣，一场下来，提成最少十万。 嗯，钱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班布作为内部工作人员，可以避开精神力者耳目，去仓库等地，吃掉那些老虎机，麻将机，各种机器，甚至还有客人千奇百怪但贵重无比的抵押物。 ——监视器？摄像头？完全不在乎，只要没被人看见就好。 班布对于这项工作，简直非常、非常、非常的满意。 而威尼兔的鼎鼎大名，也渐渐在赌场流传开来。 小学的课程对于班布而言不能再简单，对米兰来说也不难。 ——那是在k星绿叶镇。 这里的学校带着宇盗特色，其一是重视体能，其二是重视实践，每天早上一次长跑，晚上一次体术。 开设的课程也不一样，美术音乐体育外语语文数学历史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有什么用呢？ 天文观测，宇盗史，机甲素描，地图勘测，伪装术……这些才实用。宇盗的任务不是好好学习去当公务员，第一步是怎么保全自己、怎么谋生。 再说了，有谁放着安安稳稳的老师不当，突发奇想跑来当宇盗的？指望这些人按照既定教育大纲安排课程？开什么玩笑！ 嗯，不过，阅读文学书籍虽然不需要，认字还是要的，至少保证戊戌已己之类别认错，制作炸药和制作肥皂，分子式能一样吗？ 各种数学公式虽然不用背，加减乘除还是要的，买能量块，买十送三和买三送二哪个更合算？去赌场，哪种赔率更合适？交换物资，怎么算才不吃亏？ 艺术之类，倒也不是没有学习的必要。宇盗也要有眼力，名人名画挂在墙上看不出，珍品赝品不识货，岂不是白抢了一趟？ 低年级的课程很简单，就是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学会抱团，学会示弱装嫩。高年级就要学更多知识，学会分工合作，学会以弱胜强。 这里没有出身老师的宇盗，但是这里有出身军队的宇盗，小学半军事化管理，半宇盗特色——学校的格言，在宇盗“强者为尊”的准则前面，多了四个字：“团结一致”。 这就是在和谐的条件下，鼓励各种竞争了。 教室的座位，老大先挑，小弟一拥而上；食堂的饭菜，老大先盛，小弟随后；走路看见老大，要行礼让路……唯一可以不把老大放在前面的时候，是上课，老大说了，随时欢迎挑战。 不止三年级，每个年级，每个班，都有自己的老大。 甚至五年级的天赋者，在观察米兰一个月后，也像模像样下了战书。 这所小学，也要有一位老大，唯一的一位。 相较一二四|六年级平平无奇的老大们，还是米兰这个开启天赋值的老大值得一战。 第六十四章 学生会副会长米兰 “战书啊……”米兰看着眼前跑腿的大孩子。 班布也看着大孩子……腰间镶嵌的亮晶晶碎电路板皮带。 碎电路板、碎机甲片和废旧零件在灰色星域十分常见，小孩子们常捡拾打磨，给自己做装饰品。也只有存储了一个星网资料的班布,才能从碎片里分析出原物的大概模样。 班布来到这里后，对电路板有兴趣,米兰当然清楚。 他并没有用“老大”的身份向那个大孩子讨要，或者武力抢夺。班布也很有分寸，只是过过眼瘾而已。 “我想，和你们老大谈谈。既然敢下战书，相比不会胆小到不敢一起聊聊天。” 米兰一向很会使用激将法。 晨曦在红罂粟会所顶楼的办公室,摇晃着红酒杯，看着光屏上老爷并没有一如既往的阴沉脸孔,不由露齿微笑：“开学半年,干得不错？” 老爷点头：“托你的福,一切走上正轨，下周第一学期期末考试。”至于寒暑假,那是什么东西？把好容易聚拢的小宇盗们再分散开,继续捣乱吗？况且,现在的情况,没有人想放假吧。 “真快啊。”晨曦感慨。 “这帮小崽子们,哼。”老爷哼了一声，却没有以往语气中的阴冷，而是带着感慨。 都说小孩子难以管教，而且年纪小，出生牛犊不畏虎，敢想敢干，要不是任课的一个个都有两把刷子，闹翻天都有可能。 可是话又说回来，早熟的小孩子，一旦收拾服帖，那是相当好管理。 就连任课的宇盗们，也都暗暗挑选自己心目中的好苗子，准备将来收归麾下。 当然五六年级的是主要招揽目标，而三年级的米兰——不是不想招揽，而是不敢。起初还顾虑着老爷的面子不下手，后来则是因为米兰非常坚定地拒绝了一个宇盗招揽并且全身而退，大家都虎视眈眈，也就没有人再去做出头鸟试探米兰的底，怕被别人捡了便宜。 米兰的本事也是另一方面原因，不仅仅指武力。 虽然米兰不是学校老大，但是他弄出了一项打擂台的对抗制度，老大轮流做，每次一个月，综合评定，谁厉害听谁的。 第一个月，米兰在单挑五年级老大的时候，输得很凄惨，对方精神力和体力强度都是一级，无论速度或者力量都压了米兰一头。 尽管米兰有加练体术，但是对方实战能力相当强大，忍着被刺激的头疼，冲过来把米兰掀翻在地。 已经被米兰各种意义上收服的大个子邪魂，在对方乱拳打向米兰的时候，直愣愣冲了过去，把人护住。 就这样，两个人还各自断了几根骨头。米兰的助视镜也被损坏成渣渣。 这项单挑是米兰支开班布后赴约的，尽管班布有心理准备，精神力也一直“看”着米兰，但一对一是米兰的意愿，他也就没插手，只在邪魂冲上来的同时，也呼叫了小黑猫联系医疗舱。 只要没搞出人命，老师们也就不管，这两个人在医疗舱躺了三天。 而米兰眼睛有问题的事情，也不是一件秘密了。消息一传开，小孩们很惊讶，没想到半瞎子厉害到这种程度。 随后米兰就请了两周假去做特训，第二个月，虽然依然狼狈而艰苦，但是他赢了，就连小黑猫也没想到精神力二级可以赢过双一级。 ——代价就是之前残留那点微弱的光感。 班布是在威尔和小黑猫给他俩庆祝九周岁生日，面对熄灯以后的生日蛋糕上面的蜡烛，摘了助视镜的米兰，丝毫没有察觉有亮光的情况下，发现这个问题的。 “所以你被训练的太厉害，导致现在完全失明了？” “嗯，摘了助视镜以后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好在有精神力，班布还是很漂亮的浅西瓜红色。”米兰微笑。 “这么拼命，不值得。”班布下结论。 “不这样，班布和格雷受欺负了怎么办？不能事事都叫小黑猫和威尔叔叔帮忙啊。”米兰依旧笑眯眯解释，“没了那点顾忌，我可以尽情游泳了。”他还真挺喜欢玩水。 “你会游得很好。”班布下断言。 “不只是游泳，在水里泡泡，挺舒服的，而且锻炼精神力的一种方法，就是泡在水里在领悟水流变化。”米兰说，“再说，我没有拼命，威尔叔叔教的体术和精神力结合法，很有用。”之前米纳和德鲁克一直没教，就是因为对眼睛不大好，现在米兰顾不上。 断肢可以再植，但是米兰的视神经是由于先天dna基因缺陷加上辐射变异，即使培养新器官，也无法改变dna变异的结果，需要隔离异变部分——当初所说可以治疗，也是因为有班布这个双胞胎在，能够最大限度提供参照基因，以便修正变异。况且眼部构造十分复杂，米兰也只好等到成年再动手术。 米兰躺在医疗舱的时候，班布没有提供助视镜。在得知助视镜被粉碎后，米兰恳请小黑猫帮他收集一只，这种东西在外面也是稀罕物，但是新鲜物资匮乏的灰色星域里，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儿，黑市竟然有的卖。 小黑猫立刻买了过来，在米兰询问价格的时候，给出一个米兰以为的天价，然后解释：“嗯，作为管家，运用现有资金做一些投资，能够盈利，星光阁下请不必担心家计。” 米兰这才放了心。 当然，别人用过的，和自己量身定制的，感觉绝对不一样就是了，这副助视镜的分辨率很低，还只有八种颜色，微距更一塌糊涂，又因为米兰视力情况恶化，看人都像乐高积木的堆积体。 这已经超过预想了，米兰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去习惯，效果么……除了必须要看文字图片进行学习以外，他都闭上眼睛。耳朵上也多挂了单只无线耳机，充分使用光脑的阅读功能。 班布默默记录着脱离助视镜之后，变化惊人的米兰。不需要特别留意保护头脸之后，米兰的体术，进步神速。 而每晚加练后，拉着班布的手，不使用精神力，就这么慢悠悠走回寝室的米兰，渐渐也不觉得失去视力是多么可怕的事。至少他的其余四感、体能以及敏捷程度都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事情就是这样，有舍才有得，当你因为某件事情而裹足不前时，放开它，会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第三个月，第四个月，第五个月，胜利者在米兰和那个五年级生之间轮换。 都说打出来的交情，米兰想的更多，他看中老大的位置，主要是为班布跟格雷格提供保护而已。如果别人不挑衅，他也不大动手。 米兰这边不张扬，对方单方面嚣张，也没有多大意思。 于是每个月的挑战，渐渐更像一种切磋。第五个月的挑战结束后，米兰问：“光是我们两个轮换打，没什么意思，有没有兴趣组一个学生会？” 那个五年级生愣了愣：“学生会？是什么？” “就是学生自己管理学生的机构，有了学生会，我们可以自己加练，然后，挑战老师。” “挑战老师啊……”五年级生眼中射出炙热光芒，“真的？” “当然。”至少这些孩子里面，接受过普通小学教育的只有米兰一个，真正了解学生会的也就他一个，他说学生会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 于是一周后红苗圃小学的学生会正式成立了，会长是那个五年级生，副会长是米兰。 懵懂的孩子们，进入学生会后，才发现学生会的好处，体术不行？有体术小组。公式不会计算？有数学小组。地形图不会画？有地理小组。想打架？更简单，每周末来一场擂台赛。甚至米兰还请来红骷髅战舰上那位维修师，给学生们做过一次专题讲座。 挑战老师的事情也有着落，虽然双方实力相比一天一地，但是架不住大家群策群力，给老师出难题。有些题目过于新颖复杂，但另外一些题目相当切实际，比如劫持一艘飞船，给出双方数据若干，被宇警反包围的情况下，何种方式脱逃代价最小。再比如，对方机甲袭来，在每秒一千二百发子弹的火力覆盖下，以何种代价迎战，将损伤减到最低。还有，挟持人质喊话，作为人质，如何拖延时间自救，作为绑匪，如何借助人质达到预定目标。以及，从包围重重的护卫舰上，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一样东西……等等等等。 这些问题，老师不一定能当场答出，那么就判定学生胜利，可以免除一次小考不及格成绩。 而老师们对于学生会，也恨不起来，毕竟学生们的进步摆在那里，颇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再不跑，仆在沙滩上的心情。 而尝到学生会种种甜头的学生们，也渐渐走上良性竞争的道路。 “小孩子们，很厉害。”老爷也不得不感叹，以前光觉得班布很强，想不到班布这个哥哥虽然武力不强，但别的方面，真是厉害得很，一个个手段使得干净漂亮，明里虽然不是学校第一人，暗中却真正大权在握，坐实了第一人的宝座，学生会长就是个武夫，有勇有谋的是米兰。 晨曦轻轻点头：“这两兄弟，好好收拢着，果然有用。” “确实如此。”老爷附和，“不过还有一件事……” 他微露犹豫，晨曦就恍然大悟一样：“凤凰军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老爷点头：“凤凰军团主力被联邦围剿打残，首领白凤求援，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你的意思呢？” 老爷嗤笑一声：“自从她妹妹黑凤指责我在湮灭时没救出她小情人钱惟宁，四处跟我罂粟头骨作对，白凤暗中没少给她收拾残局，忙的焦头烂额，这才被联邦钻了空子。” 晨曦笑而不语，听老爷继续说：“这次也算不上她阴沟翻船，谁能料到联邦一改平时畏畏缩缩的样子，宇警和军队联手，开启粒子光阵，一下子毁了她五艘战舰，俘获四艘，逃回来的宇盗也就八分之一。凤凰军团这次是没戏了。” “联邦损失多少？” “只是四艘护卫舰。”老爷冷笑，“联邦还出动了三艘巡洋舰，一艘没坏。” 宇盗的战舰，没有航母和战列舰，最好的也不过是巡洋舰，大部分都是轻便灵活的驱逐舰和护卫舰，炮火凶猛，防守薄弱，打得过就蝗虫般一拥而上，打不过就开足马力撒丫子逃跑。 晨曦漫不经心地，向老爷提出一个问题：“凤凰军团在联邦和帝国内部都有人，尤其是联邦上头一直与她们合作良好，这次为什么丝毫口风不透，这么不留情面？” 老爷一愣：“凤凰军团做了什么令联邦不高兴的事？” 晨曦忽然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格雷格？” “格雷格？”老爷一愣，“那个变成白痴的孩子？” 第六十五章 班布学来的感情论 “我这里有一些消息。”晨曦一边说话，一边将资料发过去。 老爷看着看着皱眉：“帝国要为凤凰军团出头？就因为联邦在剿灭凤凰军团的时候,拦截过一艘帝国民用舰？真是荒唐。” “最近帝国和联邦的小规模外交冲突,越来越频繁，联邦为此提出不少抗议。战争，恐怕不远了。”晨曦收敛了笑容。 “战争？两个大国会贸然开战？多久？” “或许一年，或许两年,绝不会超过三年。”晨曦说,“不一定是两个大国直接开战，这里面有推手。” “跟格雷格有什么关系？”老爷想起晨曦的问题。 “我这里有一些关于格雷格母亲的资料，哈金斯女士在一个月前,刚刚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晨曦说，“一位与爱子相依为命的母亲，在知道湮灭发生后，没过多久就怀孕了，这种事很常见？” “绝对不平常——关于格雷格的父亲,还是没有确切消息。”老爷有点惭愧,“我们的黑客力量还是不够。” “不是力量不够，应该是对方保护的太好,那么就更加值得怀疑了。”晨曦点评,“当初，钱惟宁为什么要孤身涉险，潜入星光号去捉格雷格？我们跟帝国的约定是挟持人质，如果失败，就地抹杀。凤凰军团坚持要抓活的，这是联邦给她们下的单子，还是帝国？” “格雷格的父亲是关键。”老爷立刻反应过来，“是大人物，或许可以左右联邦与帝国的局势。” “现在都以为格雷格已经死亡，所以是报复？但我们罂粟头骨才是重点报复对象才对，他们这是杀鸡儆猴，还是等我们做出反应？” “恐怕，有人觉得，格雷格没有死。”晨曦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解决一条流言的方式，就是更多的流言。” 老爷也呵呵笑了起来。 联邦和帝国的局势？ 尽管星网上各种报道和猜测令人眼晕，班布还是潜入了两国政府机关的数据库，好好翻检了一通。 战争，毁灭文明和资源重新整合的终极方式。 乱世，浑水摸鱼的最佳行为环境。 班布不在乎战争，即使战争中他也有100%的把握保护好米兰。 他思索的，是自己留下了活着的格雷格，会不会对将来的战争产生蝴蝶效应的影响？ 考虑结果是：爱谁谁，随它去。 班布已经成为坚定的小概率事件拥护者，理由只有一个——每次小概率事件总会给他带来惊喜。 就像因为小概率的湮灭，进入三不管宇盗区，令他的收集资料的完成度增加了百分之三，能够同时使用两种身份，不加顾忌的感觉简直不能再爽，在享受观察米兰的普通人生的同时，大肆收集资料而不会被米兰怀疑的感觉不能再好。另外，宇盗这里不管怎么折腾，也是内部折腾，不会被联邦和帝国发现，这样并不影响自己将来继续做一名普通人类。 而且，威尔和小黑猫，简直不能再好用！威尔负责安全防护和对外探险，帮他收集各种资料。小黑猫负责日常生活和交流——小黑猫竟然会金融投资，而且，投得很好！起初他使用自己的管家年薪，“不经意”被班布发现后，班布给了他权限，拿着五百万的资本，小黑猫一路赢多输少，一个月之后这些钱翻了两番，半年之后这些钱后面多了一个零。 这也是小黑猫向米兰表示，买一个助视镜绝对算不了什么的原因。 其实米兰的那件皮衣，足够买一打定制的高端助视镜了。毕竟他那件“言心大师宇宙只此一件”的皮衣属于顶级奢侈品，又是拍卖竞价，价格狂飙才会这么贵，相比之下，普通的生活用品那是真便宜。 班布在看到小黑猫做投资时，问小黑猫：“既然会投资，为什么还要艰苦地做向导？” “小黑猫有挣钱的能力，但是保不住钱。”小黑猫回答十分坦然，“做向导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知道小黑猫会金融投资。我们是宇盗，如果主顾强迫小黑猫做些什么，无论是干涉联邦还是帝国的经济运转，都很容易被查出来。” “为什么现在你做这个？” “因为，在三口阁下身边，小黑猫很安全。您救了我的命，又给小黑猫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有一句话叫做‘为值得的人去死也没有遗憾’，小黑猫会努力成为一名最好的管家。”是的，班布足够强大，也给了自己足够自由，小黑猫终于下定决心。 嗯，安全感，班布记录，并提醒：“你还是学校的管家。”准确说是教务处主任。 “是的。虽然一开始比较难，但是现在一切走上正规之后，小黑猫还可以胜任。”说起这个小黑猫也相当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能走到这一步，尤其是周旋在一个个臭名昭著的宇盗头子之间，发现为了当好老师，这些大佬们还真下本，肯听自己分派。 当然，他自己的调配能力和调解能力也不差就是了。 班布继续问：“你有没有兴趣，成为宇盗团的管家？” ……小黑猫觉得自己已经能够适应威尼兔阁下的风格了，想不到还是适应得不够，或者说，预估不足。 “您想组建宇盗团？”小黑猫惊讶发问。 “并不——如果你想做，我可以建一个，需要吗？”班布反问，他对小黑猫能走多远很有兴趣，从中预估米兰将来的成长道路和打算。 再说了，在宇盗的地盘建宇盗团，真的不能再正常了。 “不不，谢谢，小黑猫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很知足。”小黑猫连忙表态，威尼兔阁下一向认真，这可不能开玩笑。 “你确定？” “十分确定。”小黑猫斩钉截铁。 班布记录下小黑猫的满意和知足，接下来要对方继续解答疑问：“做投资不用真实真份？” “外面每年失踪死亡的人不计其数，宇盗这里有大量的废弃光脑，可以做伪造，层层委托，买空卖空……”要是威尔在，一定会怀疑小黑猫当初是不是因为金融诈骗才进了宇盗群。 班布并不怀疑这个，他早就吃过小黑猫的头发，也从星网中扒拉到小黑猫原先的身份档案。 毫不夸张地说，班布已经扒拉出所有跟他有过接触的宇盗原先身份档案了，就算被销毁、被覆盖，总有蛛丝马迹可循。 相较普通人来说，这些大佬们每个人的经历都可谓传奇，从中统计成为宇盗的原因，地域分布、年龄分布、天赋值分布等等，还有战斗风格、性格特征……总之，班布的数据库被大大充实了，真是意外之喜。 顺便说一句，跟班布有过接触的小宇盗们的数据库也在建设中，班布如果建立一个“走失儿童寻亲组”，寻回双亲之一的概率简直高达75.43%，考虑到有些人已经父母双亡，这个概率相当地高。 借助这两类数据库，班布发散性地继续完善资料库，当然，这些都是夜间进行的。 白天，他忠实记录米兰各种言行以及带来的各种结果。米兰很聪明，他早就知道，米兰护短，他也知道。米兰能在半年内建立学生会，这大大超出一个九岁小学生的能力，而米兰竟然做到了。 班布对于自己从小“看”大的幼崽，有了一种可以称作“欣慰”的心情，类比了一下，这种情绪波动和米纳德鲁克看到自己兄弟俩做出什么小成绩时，相似率高达92%。 ——所以这是爸爸的骄傲？ 班布觉得非常有理。 而他也直接问米兰以获得第一手资料：“你怎么会想要弄学生会？” 在米兰跟那个五年级生建立“老大轮流做”的章程之后，班布问过米兰原因，米兰解释是“要想办法在学校立足，不能像绿叶镇一样，让你再受欺负。”他还对学校里那几个大孩子浇班布一身水的事念念不忘，之后学习体术也是这个原因，只是还没学成就暑假旅行了，最后在这里落脚，“那时候我没想过高年级也会动手，现在不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米兰是为了保护他。 不从他这里索取什么，不对他抱有什么想法，只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爱？ 可是建立学生会呢？ 米兰已经是学校隐隐的老大了，为什么还要建立学生会？ 班布猜测，按照普遍规律来说，建立学生会，引导并控制学生行动，成为学生的喉舌，是权力欲的一种表现，甚至可以与老师抗衡，这就是米兰想要涉政？这个概率，按照普遍规律来讲，大概是80%。 但是考虑到自己身边的小概率事件，米兰建立学生会，应该是在剩余20%里面的原因。 “不这样，就不像个学校，班布呆着不好。”米兰解释，“另外，这样职责划分明确，工作分配下去，我这个样子也能多歇歇，有更多时间跟班布在一起了，班布不想么？” 按照米兰的性格来说，选择建立学生会，其实这是个90%的大概率事件吧。 ——难道米兰被自己影响得小众了？ 班布继续发呆。 他一发呆，两人之间就安静下来。 米兰并不很喜欢过分安静的气氛，这样他就不得不睁开眼睛判断出了外界变化。 但现在班布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 米兰看着身旁浅浅的西瓜红色，知道班布又在发呆，不过还是有点担心，“班布，你更想一个人？” 班布眨眨眼：“米兰，在绿叶镇你都没有要一定跟着我不可。” “这里不是绿叶镇，这里都是宇盗。”米兰说，“而且爸爸们不在，我答应过他们照顾好你——放心，不会干涉你私事的，哥哥只想和你像平常一样上课和训练而已。” 他微微一笑：“当然，如果班布和哪个女孩子约会也没关系喔。” “我们才九岁。”班布反驳，“还有，去约会的是你才对。” “我？” “之前是每月一次，后来就共用一个会议室。” “班布，那只是决斗。”米兰胡噜班布的头发，“每月一次的决斗。” “决斗是亲密接触，而亲密接触是产生感情的好方法。我要多一个哥哥了？” 第六十六章 班布和米兰的期末考 班布严格按照小黑猫曾经说过的标准，一一对号入座：“你们俩原本是陌生人,出于对陌生人的一种吸引,短期内产生良好感情，为了一个目标共同奋斗。” “那是友情。”一开始当然不是，后来慢慢打出来的。 “嗯，目前只是友情，因为爱情是要伴随欲|望的,而我们的腺体和器官发育并没有成熟，所以无法产生爱情，但是不能排除以后转化为爱情的可能性。”班布就事论事。 “班布，这些都是谁教你的？”米兰哭笑不得。 “小黑猫。” “……好吧，小黑猫有没有也说过，‘约会’这个词只能用在爱情这方面？没有转化为爱情，就不叫约会。友情也不一定就转化为爱情。”米兰一边解释，一边认为自己有必要跟小黑猫谈谈心。 ——小黑猫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虽然日子过得开心,但他其实很忙,学校的事,金融投资的事,还有生活日常。 “爸爸们就是友情转化为爱情的。”班布反驳。 这个情况到是事实，米兰愣了愣，忽然抛出一个问题：“班布，将来你想和他们一起做宇盗吗？” “我无所谓。”班布确实是无所谓，“我跟着你。”答应过红发女人的，跟着你，照顾你。 听见班布说“无所谓”，米兰心里揪了一下，但是后面的“我跟着你”，很好地令他感到开心：“嗯，班布跟着我，我们会回去的，一定。” “那有什么关系？” “产生爱情的两个人会在一起的，而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所以啊，我不可能跟宇盗产生爱情。” “你可以带着他离开。” “你小脑袋在想什么，”米兰好笑地拍拍他的头，“我目前只有两个目标，照顾好你，找到爸爸们。”他不是没上过星网，虽然星网的限定年龄是十四岁，但那不是联邦和帝国的标准么，宇盗才不讲这个。况且米兰开发了精神力，偶尔逛逛也没事。 只是班布在灰色星域的网络上作了点手脚，从宇盗这边看到“米纳”和“德鲁克”的消息，都是“失踪人口”。 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问：“他们说过什么时候放你走了没有？” “还没。” 米兰沮丧了一小下，随后又振奋：“不管那么多，提前做好准备总没错。” “嗯。”班布停顿一下，试探着问，“如果离开这儿，我们该去哪里？” “当然是回k星，那是我们的家。爸爸们也会回那里去的。”米兰十分肯定。 “将来我们会在绿叶镇过一辈子？” “一家人在一起，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的？”米兰反问。 “米兰，你现在是学生会副会长，年级老大，我们有保护者，还有管家，回去以后这些就都没有了。”权力，和物质，双重诱惑。 “生活再好也不是我们的。”米兰回答，“至于学生会，班布你喜欢，回去了我也弄一个。” ——这口气和班布告诉小黑猫“你要当宇盗团的管家，我就去建一个”，异曲同工，应该说不愧是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么。 班布给米兰的认知排序，第一位：家庭。 这段话他当然也开启了录音，就等将来验证对照。 鉴于人类的多变性，班布认为米兰调整认知序位的可能性是90%。 鉴于米兰的承诺，班布认为他将来调整认知序位的可能性是10%。 ——但是班布已经习惯太多小概率事件了，他觉得，米兰一定会调整的。 时针分针刷刷地走，转眼一年过去。 星历2039年。 虽然红苗圃小学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寒暑假，但是第二学期的期末升级考，足够成为一次非常刺激的冒险。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升级考试，考的是弱小者的生存：在红罂粟会所当向导，一年级生要求三天内挣取两千星币，二年级生要挣三千。 红罂粟向导小费每小时一百，一晚上最多也就十二小时，光凭着小费当然也可能达标，但是客人愿不愿意始终雇一个小孩子呢？可以通过推荐客人购物获得抽成，也可以自己去赌场一试手气，甚至偷盗——被发现就算考试不及格，附带作用会被打个半死。 鉴于年级并没有按照年龄排列，十一二岁的孩子愿意以身体换点什么，只要不怕死，随便你。 三年级和四年级考试还算中规中矩，考的是抱团防守反击，五人一组，团战。 五年级六年级就更加高大上了，虚拟太空旅行探险。区别在于五年级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利用提示，翻山越岭取得预定地点的预定物品就算合格，六年级多了中途遇上“黑吃黑”，要进行对抗夺宝的内容。 ——这完全就是军校的毕业考吧？是吧？是吧？ 三年级的升级考试是在红罂粟的虚拟角斗场里进行的，当然赌场趁机也开盘下注，米兰所在的小队赔率是预料之中的最低，1:1.1。而米兰也果然不负重望夺得头筹。 至于虚拟仓对儿童未发育成熟的脑部会产生危害？这点头痛都忍不了，还是宇盗么？这里可没有儿童保护计划和未成年人保护法。再说都开启天赋值了，就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了罢。 值得一提的是，班布和格雷格因为沾米兰的光，虽然在别的小组，组长制定了相应计划，成为了重点保护对象。一组是上来就全员抢攻，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尘埃落定，格雷格留在后方，还有一组是拿班布当诱饵，一开战，班布就找地方藏好，最后艰难获胜。 四年级的升级考就换成了真实的角斗场，但是武器要求自制。有医疗舱在，有老牌宇盗们在，结果也不算很惨烈，缺胳膊断腿的都及时抢救到位了。 红苗圃小学的第一次期末考，群情振奋，万众瞩目。 尤其是六年级生，顺利毕业并且成绩优异，就可以跟名誉校长、晨曦老大握手合影！还会有宇盗大佬相中你，直接招募到他的手下办事。 不过，要是只有一个“及格”评价的话，那就只能跟真正的校长、老爷阁下一起握手合影了——虽说因为老爷经常在校园出没，不知不觉小孩子们已经对他丧失敬畏感了，那也是罂粟头骨三当家啊！ 当然，米兰、班布、格雷格三个人的期末考，晨曦悄悄观战来着。 班布发现了，没有戳破，只是发了一个“？” 对于他能认出自己，晨曦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考试后，晨曦反复观看的，并不是班布——班布一向低调，这一年来“威尼兔”和“三口”两个身份虽然都挂着面瘫脸，但是红罂粟里面的神秘人，和红苗圃里面的小跟班，明明体型、性格都差不多，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怀疑，班布的本领有多大，可想而知。 同样，鉴于班布一开始的事迹太过玄幻，加上没有任何视听证据，事后流言频发，宇盗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默认了那只是一场吹牛皮。迄今为止外界没有任何异常，一部分是班布的手笔，一部分是晨曦的扫尾。 晨曦看的也不是米兰——米兰双目失明是不假，但是虚拟网络能够直接刺激大脑皮层相应区域，令米兰“看”到景象，虽说是小孩子，但是在宇盗堆里，小孩子普遍早熟，米兰是好苗子，不过这个好苗子，自己一时半会吃不下。 他观察的，是格雷格。 格雷格躺进虚拟仓，都要靠别人的帮忙，进入之后，组长设定跟随某组员行动，之后断开连接，留他在原地。 在虚拟场景中，他的形象似乎没那么僵硬。 如果格雷格自从来到这里就开始伪装，一装装了一年，这种可能性是多大？ 凤凰军团已不成气候，暗中寻觅格雷格的人，也在晨曦散发的各种流言里，退却。 湮灭没有存活率，但“尸骨无存”的另一种说法，叫做“失踪”。 最后联邦并没有找罂粟头骨的麻烦，一方面罂粟头骨实力强盛，另一方面，既然钱惟宁潜入星光号都没有得手，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格雷格的下场可想而知，联邦拿凤凰军团开刀，不过是因为泄愤罢了。 能调动三艘巡洋舰的人，可想而知必然有一定地位。 ——托马斯·彼得。 一旦锁定这位联邦国防部长，晨曦就调出内部档案，一看……宇盗的思想从来不走寻常路，就没有光明正大这个词，晨曦顺口吩咐比对dna，格雷格的身份立刻跃然纸上。 这是在……泄私愤？ 晨曦挑出一抹危险的笑：“原来我这里，果然藏了一条大鱼……” 不仅仅是格雷格，还有威尔。 在成为班布的追随者之前，威尔，来历是什么？在这里面起了多大作用？或者说，这是不是威尔故意做的局？ 威尔的履历就是军人和保镖，在军人和保镖之间，有一段空窗。 另外，威尔的出生地，是帝国。 班布知不知道威尔的事？ 他当然知道，而且比晨曦还要详细。 比如格雷格和威尔之间不属于雇主和保镖，而是任务物品和护送者。 但政治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来我往明争暗斗，对班布来说，除了感叹人类思想复杂花样百出之外，并不觉得有其他方面的进化，就是再冠冕堂皇，本质还是和千万年前的偷蛋动物一样：扩张地盘，确立统治，繁衍后代。 各种心计和花样，班布也有收集，对于他来说，只要储存资料的设备能连接星网，他就能知道全部内容，庞大的数据库基数，把所有蛛丝马迹按照时间轴和事件轴列出来，加上逻辑演绎和推理，虽然班布非常欠缺想象力，导致推理还原真相也就是睡个觉吃个饭那么简单，反而显得无趣。 而且这种规律性的东西，他的数据库里多的不能再多了。 观察者的生活，如果不自己给自己设定目标，找些有意思的事情，在漫长的生命过程里，会浪费多少时光？ 还是看着一个个小概率事件成真，继续自己《小概率，大转折》的论文撰写，感觉更好。 嗯，尤其是自己养育幼崽，脱离了计算和推演，看着幼崽一天天变化，带来惊喜、感动，或者其他微妙的情绪波动，更加有观察价值。 观察者可以有自己偏好的，只要不影响到整个社会进程，就无所谓。况且融入人类社会，作为一名普通人类存在，怎么可能无欲无求没有偏好？ 班布一边整理罂粟头骨乃至整个灰色星域的数据，一边用精神力，给睡梦中的米兰掖掖被角。 米兰这几天有点暴躁啊…… 第六十七章 米兰的暴躁 星历2040年。 转眼又是一年，联邦和帝国之间的扯皮已经越来越频繁，偶有局部武装战斗。 晨曦和老爷纷纷忙着劫掠物资发战争财，对于红苗圃小学的重视程度略有下降。宇盗大佬们的信息灵通，也在校园坐不住了，变着法子出动——教课原本就是副业，主业绝对不能荒废，宇盗也是有职业素养和职业道德的！ 因此课程越发的简单粗暴起来。 低年级还好说，罚站罚跑圈罚体能训练。中高年级就惨了，书背不下来？直接扔到人堆儿里，上手揍；体术动作不到位？继续扔人堆儿里，上手揍；演习拖后腿？还是扔人堆儿里，上手揍。 学业压力加大难度，依然没有难倒米兰，这位约等于双目失明的学生会副会长。 米兰和班布在红苗圃小学顺利升上四年级，第一学期平稳过渡，再次面临升学的期末考。 升级考试将从虚拟赛场转为现实版团战，要在现场迅速反应判断再下指令，对于看不见的米兰，更是一种考验。 尽管全校都知道他摘了助视镜什么都看不见，就是戴着，也看不清楚，但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 能走到这一步，除了脑子好，米兰背地里下的苦功，威尔和小黑猫都心疼。 小黑猫不用说，各种营养加餐，各种黑市收集的护身防御物品，流水一样的送。 那件防护性能良好的皮衣因为款式不适合打斗，米兰第一次和五年级生比试的时候并没有穿，所以被打惨，小黑猫四处寻摸高级兽皮和高级裁缝，务必要给米兰做出十件八件双抗性运动服出来。 ——班布看到他的搜集工作，于是开启另一项功能键。 威尔也没有闲着，一方面是给米兰开小灶训练，另一方面关于格雷格的身体和米兰的眼睛，他坚持不懈地找医生找新科技。宇盗内部，赤脚医生倒是不在少数，可是医学专业出身的真正不多。 对格雷格来说，亦然。 至于班布，他一向无所谓。 直到他感觉到米兰隐隐的暴躁情绪。 那天早上，米兰下床找衣服，柜子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响。 寝室的布局是上下铺，下面没有床板而是桌子和衣柜，上铺睡觉。班布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睡熟过，听见声音探身往斜下方看，米兰脚下胡乱散落了两件蓝色外套，手上拿着第三件。 因为看不见，米兰衣服颜色款式搭配干脆交给班布完成，不过，三天后就改由小黑猫接手——班布是实用主义者，又很喜欢鲜艳夸张的花花绿绿，他的搭配风格，小黑猫看着实在……说不过去。 嗯，其实米兰也是因为视力不好，才喜欢看明艳的颜色，但看是一回事，穿上之后搭不搭，完全是另一回事。 大概因为早上有起床气，米兰罕有地用力拉开柜门，抓出外套，一头撞在柜门上，抵着，一动不动，外套在手里抓得握得死紧。 从班布视觉角度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不代表通过其他方式看不到。 精神力一扫，米兰没有戴助视镜，空着的手五指伸开，在眼前来来回回挥动，眼睛里一片茫然，眉毛纠结，小脸上罕有的无奈，明晃晃不开心生闷气。 同屋的小弟邪魂还在呼呼大睡，格雷格一如既往静静躺着，班布探身的动作虽小，放在平时，米兰早有察觉，但是今天会被他忽视，这就说明米兰的压力，确实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班布想了想，轻轻下床，从后面抱住米兰。 下床时的动静，米兰反应过来，也没动，任由班布紧紧抱着他。 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阵，米兰自己松开拳头，转身回抱班布：“谢谢。” 只有他知道，面对着越来越难的课程，现实团战，人多，嘈杂，情况瞬息万变不好应付，自己越来越吃力了。 但是身后有班布，他不能输。 “会有办法的，可以再特训的……” “米兰，你还是因为要保护我？”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我不在了，你是不是就不这么烦恼？”班布提出一种简明快的解决办法，“你也不用这么拼。” 米兰倒吸了一口气，立刻紧张起来：“班布，你要去哪里？” “没有要去哪里。”班布平静阐述，“你看，从小到大，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你挡在我前面。无论是留在宇盗这边，还是成为学校老大，你的目的也是照顾我。米兰，这不是你喜欢的事情，你要做你喜欢的事情才对。” “我喜欢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米兰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毫无疑问。” “不是因为爸爸说过，让你照顾好我？”班布追问，“现在爸爸们不在，我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你真的没有必要。” “爸爸是说过，可是哥哥也想照顾好你。无论班布多厉害。”米兰继续微笑，把班布往怀里搂搂，揉揉对方的小脑袋，啪叽亲了一口，“哥哥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小班布会关心哥哥，哥哥很开心。” 这种情绪波动，融合了喜悦和感动——班布自从星光号精神力席卷统计之后，在分析情绪成分方面获得长足的进步。 感觉到米兰焦躁的情绪已经平缓下来，他眨眨眼，打定了主意。 威尔挂念两个病号，相对而言，寻找医生的愿望更加迫切和持续。 好在这两天，看着吊儿郎当的红骷髅船医忽然很是帮了一次忙，介绍了一位更加古怪的医生给威尔：“……啊哈哈这小子是我师弟，刚从外面干完一票回来，看着文质彬彬剖开里面全是黑的，不过技术不差大概也死不了人，不如你试试去！” 威尔立刻带着格雷格和米兰过去，医生对米兰的诊断和之前的没有区别。最好的方式是成年以后直接进行手术，一次成功。 对于格雷格，医生明显更加感兴趣。而暂时让格雷格恢复行动力的方式也提出来了——外骨骼。 简言之就是把格雷格放在轻便的盔甲里面，通常人是带着盔甲行动，而格雷格要反过来，由光脑控制盔甲的动作，带着人行动。 这样也好，盔甲做结实点，还能保护格雷格不受伤。 而班布也恍悟，他终于搞明白格雷格欠缺的是什么了。 格雷格本身没有任何毛病，他本身，就是作为类似“灰质”存在的，而缺少的成分是“白质”部分。 灰质主思维和控制，白质主沟通和协调，没有后者，前者下达的信息无法传递并执行。 是的，格雷格整体相当于“脑”，目前表现出来的正常智商和理解力都属于“灰质”，而他心脏附着的能量块，作用相当于“白质”。 格雷格，严格说来，不属于纯正的人类，而是作为一只“脑”存在。设定为人，就是人类；套上机甲，就是高能机甲；套上舰船，就是中枢智脑……现在没有发挥作用，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成熟”。 之所以格雷格出问题，是由于湮灭导致相当于白质功能的能量体罢工，出于某些班布目前还不清楚的原因，即使回复能量供给，也没有恢复到之前功能——大概复制品比原装货存在无法探测的微小差异？还是因为当初一点点吃掉复制，造成组合误差？抑或，能量体不接受外界充能？ 鉴于班布只吃到过这么一次，无从比较。 这种情况，自然不会是从人体自然孕育出来的，联想到华耀星的学术氛围和科研氛围，班布从十四年前资料入手，慢慢往前查，果然又查出了联邦和帝国互相扯皮使绊子潜伏暗算等等各种勾心斗角。 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而削减对格雷格的兴趣——能亲眼观察格雷格成长到什么程度，也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 米兰的助视镜，也终于能够换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小黑猫三倍金钱的诱惑下，米兰的助视镜虽然没有十分完美，至少乐高积木一样的分辨率终于没了，看人脸丝毫不成问题，微距也好了许多，但是颜色处理依然不理想。 “就当是色盲。”米兰能够重新看见，还是相当高兴的，遵照约定，戴上崭新的助视镜后，第一个看见的人是班布。 “我答应过你的。”班布回答，任由米兰拉着他，把颜色轮廓和助视镜的图像重合起来——这样，在米兰看来，他就是一个从头到脚都浅西瓜红色的面瘫脸弟弟。 “嗯。”米兰拥抱他，“我家班布一向说话算话。” 随后又偷偷问小黑猫：“我们的钱够？” “请相信小黑猫的淘金能力。”小黑猫温和一笑，“您也看到了，咱们家从来没有任何经济紧张的局面发生。” 这点米兰当然有所觉察，在k星，他家的经济水平是中产阶级，到这边，依然不愁吃穿，饮食水平比绿叶镇只好不差——灰色星域除了出产宇盗之外，啥都不产，物资都是抢来的，食品和能量块——一个填饱人的肚子，一个填饱战舰和机甲的肚子——这两样消耗品，永远供不应求。 同样的一顿饭，在绿叶镇花费五十星币，在这里，至少要两百五十星币。 米兰在他小弟邪魂对于巧克力豆的大肆赞美下，打听到了一部分物价，比对一下自己这些日子的饮食，又看看班布威尔小黑猫都一脸轻松，明白了什么，也就没有多问。 只在偶尔开销很大的情况下，跟小黑猫打个商量。 小黑猫遵照班布指示，除了付款给医生以外，还往船医账上打了一笔钱。 这名古怪的医生很快就离开了灰色星域，绕了九曲十八弯，从此踪迹全无。 医生的下落如何，米兰虽然关心，但是联络不到人，也无可奈何。至少他有了三副不同颜色的助视镜，可以放心大胆地戴！ 这次升级考试比三年级时还漂亮！视野明亮，武器自制，米兰意气风发。 班布看着角斗场中被簇拥欢呼的米兰，两种经过比对，名为“欣慰”和“骄傲”的情绪波动杂糅。 米兰会好好走下去。 第六十八章 班布的受贿 米兰也确实好好走下去了。 “什么——要我参加你们的‘勇士号探险队’？” 米兰看着面前的人——原先经常找他挑战的五年级老大，被班布误会成自己的约会对象，第一任学生会长，昨天刚刚六年级毕业，今年十五岁的鲁本。 升学考试结束，毕业典礼结束，虽然没有寒暑假，总还可以休息一周，以供打了鸡血的孩子们休息和狂欢。 米兰就在这个时候，被鲁本在宿舍截住了。 鲁本不是名字，同样是绰号，来自于联邦一个偏远行星的当地语种，意思是“耀眼的勇士”。 而鲁本本人不负这一绰号的涵义，身体健壮，一头红发宛如火焰，浓眉大眼，下巴上清楚看到一层胡茬，嗓音也脱离了童声的范畴，低沉浑厚。 “是的，为了庆祝我毕业，我弄来大量能量块，全程我们自驾探险去寻宝。”他在毕业考试中取得了优秀，跟晨曦握手合影，提出的要求就是要一条船。 男孩子，又是宇盗堆儿里长起来的，有几个不惦记着驾驶飞船翱翔太空？ “恭喜。探险队都有谁？”米兰笑容十分得体。 “正在征集，目前计划带上已经毕业的我几个兄弟，还有六年级开了天赋值的那几个，加上你正好二十人。” “我？可是我还要上学。”米兰摇头，“祝你们一路顺风。” “得了吧兄弟，你就是现在毕业，他们也不会说你什么。”鲁本一屁股坐在桌面上，自信满满，“我们已经毕业的这几个能耐你也都清楚，人手不够是硬伤，打算召集六年级天赋者一起行动，以学生会的名义，弄一个实地演习代替毕业考试的申请，这样能出去玩，还不用毕业考，万一挖到宝贝，就发了——这点子是不是很棒？” “确实很棒。”米兰回答。 “所以你一定要来！”鲁本微微弯下腰，靠近米兰的脸，说，“星光，虽然单打独斗咱俩一半一半，但是你是脑子最好使的，精神力二级，比我们都适合驾驶飞船。赶紧毕业吧，在这里猫着有什么意思！咱们兄弟开着飞船统治宇宙才符合男人的理想啊！” 米兰伸手把他的脸推开，明确拒绝：“我不认为一次考试就是全部，在学校里可以学到各种经验技能，我还不想什么都一知半解就出去混。还有，我才十岁，统治宇宙是你们大人的事。写申请没问题，老师们都巴不得六年级早早毕业。”宇盗大佬们对着五六年级的好苗子，各种挖，一毕业就能做事了。 至于米兰，早早被定义成老爷的嫡系，虽然也有人敢挖，但是都没成功。 “星光——”鲁本一拍桌子，作势叫，“来战！谁赢听谁的！” 米兰不急，一如往常拿话绕他：“我要是战，就已经听你的了，无论你赢不赢，这么想来从一开始就很吃亏，那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去战？” “……”鲁本磨着他的后槽牙，星光这个家伙让人又爱又恨，能打，鬼点子又多，他一直想把对方招揽成自己小弟，结果屡攻不下才退而求其次成了朋友。 影响是相互的，星光在他这里偷学了不少体术，他也偷学了星光的脑子—— “哎呀这不是小三口吗？”鲁本热情洋溢，从桌上跳下来招呼，“这次考得很不错啊……”他挤眉弄眼，从背包里拽出一大沓电路板递过去。 班布知道这就是“贿赂”，很自然地顺手接过来放桌上，看样子显然不是一次两次。 最开始别的小孩拿东西讨好他的时候，他并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看见他收了“贿赂”却不帮忙办事，小宇盗怒了，拉着他指责兼讨要，他也有点茫然。后来米兰正好看见，解了围，问他怎么回事，他实话实说，米兰笑着说他愿意要就要，不愿意就不要，这是托他办事的报酬。 “预付款？” “嗯。” “办不成呢？” “你提前声明，预付款是请你帮忙的酬劳，办成办不成你也没法保证就是了。” 班布“哦”了一声：“他们让我跟你说，下次实战课，多带带他们。” “都有谁？” 班布记忆力一向很好，开始报名字：“食人花、金刚、射手……” 米兰的记忆力也不错，想了想这几个人，问班布：“他们送的东西，你喜欢？” 班布手上拿着机甲模型，碎片电路板做的，他点点头：“还成。”重点是电路板可以吃。 “那你觉得我要不要放水？” “你随便。如果会妨碍到你，我就去还给他们。”班布停了一停，强调，“这些只是小玩意，你最重要。”反正他也“吃”过了。 米兰笑笑没说话，扒拉过班布抱了抱，等到了实战课上，切实多跟这几个人走了两招。 从此后班布收藏的机甲和飞船模型激增，在班布拒绝非电路板制作的模型后，大家慢慢摸清了这个小面瘫的兴趣，直接送起电路板来——都通过讨好他，间接讨好米兰。 而在这个过程中，小孩子们不难发现，班布虽然总是面瘫着脸冷冷淡淡，其实超级容易相处，本事虽然没有像哥哥那么厉害，到也绝不会拖后腿，他们除了要应付一些比较奇怪的问题之外，班布特别好说话。 于是班布的朋友也渐渐多了。 米兰很欣慰。 鲁本清楚米兰的决定并不不会轻易更改，但如果米兰的弟弟有什么提议，改变，似乎不难。 “有备而来。”米兰脑中闪过这四个字。 班布接过电路板，直接问鲁本：“你想要什么？” “小三口啊，你想不想提前过一把宇盗的瘾啊？”鲁本开始诱惑。 班布坚定摇头：“没兴趣。” 鲁本继续诱惑：“飞船上主控制室全都是这样的仪表盘，三口你可以来参观，我们还买了一份高保真的‘佐拉星团第三十五号行星宝藏秘图’，到时候挖出宝藏来，有你一份！” ——佐拉星团第三十五号行星？班布庞大的资料链立刻联系到两年前在“星光号”上，格雷格说要去35号行星度假看琉璃海的事情。 一个小孩子，没有家长的陪伴，无故去那里独自度假，非常不合常理，但是班布发觉格雷格的潜在功能后，很轻易地联想到了联邦帝国之间的暗箱操作。 如果他的政治嗅觉更加灵敏，就知道那里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谢谢。”班布先道谢，随后问，“所以你想要什么？” “只要你哥哥星光跟我们一起去寻宝。” 班布指着旁边：“他就在这里。”意思是，你跟他直接说啊。 鲁本继续挤眉弄眼：“去探险的话，就能提前毕业了，星光不想提前毕业，可是你想想，提前毕业有好处啊，早点当上宇盗，就早点长大成人开创自己的事业，我们现在都十几岁了，时间耽误不起啊。” 班布看看米兰，米兰手臂在胸前交叉，倚着柜子，望着他俩，单侧唇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 每次米兰这个表情的时候，会伴随着混合了“好奇”“试探”“看好戏”的情绪，班布有过统计。 “我可以参观飞船？”班布问。 “可以！随时可以！非常欢迎！”鲁本心说，你越喜欢，星光松口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现在？”有新飞船能够看，也就意味早晚能够“吃”，对于送上门来的美食，班布怎么可能放走！ 有戏！鲁本心中暗喜：“行啊！可是星光不同意的话……” 两个人一齐扭头望着米兰。 “走吧。”米兰站直了身体。 ——果然！只要弟弟发话，哥哥就没意见！鲁本给自己点了一串赞。 在灰色星域，驾驶飞车的标准不是年龄，也不是技术，而是两点：第一你有一辆飞车，第二你想开它。 鲁本自认自己驾驶技术很好。 但是班布上车后在后座找了半天，终于挖出安全带戴好的行为，还是让他有些郁闷：“小三口，信不过哥哥我的车技吗？” 米兰也系上安全带，看着他。 “……好吧好吧。”鲁本现在有求于人，给自己也扣上带子，“坐稳，我们出发咯！” 一小时后，飞车在一艘灰扑扑几乎和周围建筑融为一体的球形飞船跟前停下来。 “这就是你的飞船？”现在米兰对于颜色基本没要求。 “嗯，厉害吧！”鲁本得意洋洋。 “这是一艘小型登陆舰。”米兰评定。小型登陆舰偏重于短途物资运输和人员输送，舰艇本身战力不高，续航也不远，跃迁就不要想了。 不过这也符合实际情况，谁放心把好的战舰给这几个大孩子当玩具呢？ “是啊，虽然旧了点，小型登陆舰能装东西，万一有宝藏就能直接运回来了！”鲁本兴致勃勃把两人往里让，同时打开光脑吆喝一声：“兄弟们，都来主控室啊！赶紧的！” 一阵回应。 “走吧。”鲁本当先一步。 米兰迈出几步，回身冲着班布招手：“进来看看。” “喔。”班布应了一声往里走，同时默默记下坐标，准备夜里没人时候过来吃。 他这两年，真是没少吃，只要不被人发现就立刻吃吃掉，至于监视器什么的，班布早就完全不在乎了——既然湮灭可以出现，属于这个位面的能力范围，他仿照湮灭的形式吃东西，自然也在允许范畴之内。 不过，最近很少有新鲜东西可以吃了，班布认真考虑，要不要换地方？ 因为人少，飞船只开着基本照明，显得内部十分空旷荒凉，鲁本每经过一处就介绍：“这里是货仓，这里是能源室，这里是宿舍……这就是主控室了。” 主控制室里横七竖八坐了好几个人，手上脸上都有点油污，一看鲁本身后的米兰，纷纷起来招呼：“……星光老弟！”“星光啊！”“是星光……” 米兰笑呵呵地，过去挨个儿勾肩搭背。对于强者，大家总是十分客气，而对于不摆架子的强者，能够称兄道弟，再好不过。 班布曾经认真考虑过米兰将来发展方向，要不是对方信誓旦旦一定要回去，光是看眼前的和谐场面，就是米兰从此改行做宇盗也毫无违和。 当然也有关注班布的，作为星光的弟弟，班布没少享受大家的“投喂”和关照。 “哎，小三口啊！一起过来啦！” 打招呼的是鲁本的妹妹，鲁麒，在当地方言中是“耀眼的女神”的意思，也是一头红发，猫儿眼，小虎牙，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十三岁就已经看得出美人胚子了，前几天刚刚开启了体力强度一级的天赋。 班布和她在一起时，会稍微多点话。 第六十九章 哥哥生气了 关于鲁麒，大家曾经八卦说“三口是鲁麒的小男朋友”。 当然，在分别被鲁本和鲁麒各自揍过两遍之后，就没有人敢乱开口了。 嗯，米兰并没有动手，真的。 他只是在知道这个八卦之后挑了挑眉，问班布有没有觉得困扰或者不开心，班布说什么感觉都没有，还问米兰：“要我去澄清吗？” “你的澄清方式，还是直接贴公开信？”米兰问，班布在绿叶镇就干过这种事，被误会什么就贴公开信让全校知道。 “嗯，是的。” “没事，不用管。”米兰摸摸他的头，微笑。 ——所以那些八卦的家伙，才会前前后后每个人都挨了四次揍。 绯闻被压下去，鲁麒和班布的关系始终如一。 班布跟鲁麒接近的原因很简单：红发。 自然的红发属于隐性遗传，源自dna在进化过程中的一小段基因变异，这种变异没有带来像米兰那样的遗传病，只是改变了毛发的颜色。 鲁本是红发，鲁麒也是红发，而班布作为恐龙三口时，第一个直接接触到并被托付了米兰的女人，也是红发。 对那名早已死亡，身体化为养料，并给班布提供了第一手进化遗传信息的红发女人，班布保持尊敬。 班布早就吃过这兄妹俩的头发，基因库比对，一目了然。 对于携带高度近似基因组的兄妹俩，他当然会多看几眼。 尤其是对同为女性的鲁麒。 ——这就是误会的起源。 顺便说一句，班布是在比对格雷格dna并找出直系双亲之后，才发现星网基因库的好处和局限的。 dna的复杂程度，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全部破译。基因是携带有效遗传信息的dn□□段，人类基因库往小处说有助于确定人口血缘关系，往大处说是国家观测调整发展布局的战略参考，再往宏观方向上说，就是研究进化发展趋势的重要工具。 但是——国家政要人物的dna，为了避免被别有用心之人滥用，造成不安局面，因此在基因库里是经过伪装的。 这也是班布一开始搜格雷格的父亲比较花时间的原因。 不过从这点反推，凡是基因库比对不上的dna，有两种可能，一是没有录入过，二是——此人身居要职。 那个红发女人的基因数据同样被伪装过，班布最后查到，她的职责是侍卫。 联邦人，帝国侍卫。 鲁麒并不知道这一点，米兰也不知道。 班布看着和小宇盗们打成一片，但同时获得了大家尊敬的米兰。米兰对于这种氛围显然适应良好，如鱼得水，收放自如。 如果在逃离科瓦多小镇后，米兰就原汁原味出现在公众面前……会死得连渣渣都不剩的可能性只有50%，被带到某个地方进行专门培养的可能性约为49%，回到血亲身边的可能性不足1%，按照普通人生活轨迹成长的可能性……为零。 要不是米兰的dna发生某种异变，再加上自己凭空伪造了一个双胞胎的身份，米兰现在也有30%的可能会过上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但是按照正常规律，幼崽都是受到保护的，怎么会弄到当时那样惨烈的程度？ 你们不要，正好我就收下了，看看这遗传的优质基因！班布对于遗传学，打从一开始就很感兴趣。 不仅遗传学，人类就是有本事，把一切学术都绑定在政治里面。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人类自己跟自己玩得真欢快，人类社会的等级，却要往下减减了…… “三口？三口？”班布动不动就发呆的情况虽然已经大为改善，米兰还是很容易发觉他的出神，还没开口，鲁麒已经主动拿手在班布眼前晃晃，叫他。 班布眨眨眼：“嗯？” “想什么呢？有没有吓一跳？这可是我们第一艘自己的船！完全属于我们！”鲁麒挺起发育良好的胸脯，自豪炫耀。 “很不错。”班布回答得很快。 以往的风格，他会在参考了同龄人的普遍成就——比如年级第一、社会实践、技术发明等等，结合家庭条件、物质基础、社会影响力综合评定——之后，对鲁麒的提问进行回答。 这就导致他答话的速度永远慢好几拍。 后来专门查资料，经过分析，发现对于91.22%的女人和76.54%的男人来说，在提问时，需要的不是客观中立理性的评价，而是在找认同感，对于85%以上的问题，他只要点头赞同就足够。 基本上他都是这么应付过来的。 鲁麒显然也是91.22%女人中的一员，她笑哈哈地揽着班布的肩膀，把人拽到主控室中心的操作台：“呶，你看，我刚刚弄干净，好几百个开关和按钮呢！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飞船！” 她发育早，比班布高出一个头，揽着班布肩膀毫无压力。 班布伸手摸摸操作台上的开关：“挺好的。” 鲁本也拉着米兰过来，一口气介绍了二十多个操作台的功能：启动、变速、左一助推、左二助推、时间指示器、速度、高度、压强…… 剩下80%以上的仪表盘的按钮，他没说，手指指着就跳过去了。 等他说完，抬头看米兰，米兰笑了：“飞船驾驶这门课，是五年级的。” “但是运用二级精神力的话，就不需要手动调整这些了！”鲁本铁了心要拉米兰入伙，“藏宝图，宝藏按人头分，你一份，三口一份！” “全程包吃包住？有工作服？有岗位津贴？包毕业分配？”班布随口问。 “全包全包！小三口，你要来吗——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班布问。 “一周以后。” “去哪里？” “佐拉星团第三十五号行星。” “我想想。” 米兰看向班布，虽然没有目光交流，班布很清晰地分辨出他“疑惑”的情绪，主动过来拉住米兰的手，攥了攥，没说话。 米兰就继续笑着问鲁本：“除了主控室，别处收拾得怎么样？” “来来，欢迎星光参观！” 一群人簇拥着米兰和班布，走向飞船深处。 鲁本开车送两人回去——当然，这次在米兰和班布双重注视下，他很快明白过来，系上了安全带。 “我们有这个能力，我双一级，二十人里面只有三个没有天赋值，”鲁本继续劝说，“我们有维修师，有炮手，有领航员，出去挖挖宝藏足够了。物资你也不用担心，我叔叔因为我露脸，能量块管够！这次我们做出点成绩出来，就有机会弄个空间钮玩玩，有了空间钮就能用机甲，跟着战舰出去做大生意！” 俨然画了一张大饼。 要是其他宇盗小孩，必定兴致勃勃。 米兰倒是没有多大反应，轻轻易易转了话题：“六年级的那几个都愿意了？” “当然！这不就等着学生会会长了嘛！” “老爷最近不在学校，你们要一周后出发，有点难度。” “没关系，这是大事，就算不能取代毕业考试他们也特别乐意！大不了逃课——就是之后的补习，还要你想法整合小组。”鲁本说，“当然，中途你能顺便给这几个没脑子的补补课就更好。” “我才四年级，鲁本，你明明知道。”米兰扶额。 “开学就五年级了，你比六年级的强，这谁都知道。”鲁本洋洋得意，“而且你要参加，我们就不用担心逃课——是不是啊小三口？你一起来没问题吧？” “嗯。” 鲁本也就是随口一问，结果听见班布表示肯定的一声回答，忍不住惊讶回头：“三口你真的要参加？” 班布说：“我不知道。” 他在“嗯”了一声后，清晰感觉到米兰的呼吸一窒。 所以他才说不知道。 “三口啊，哥哥的好日子就全靠你了！你打开左边的储物柜，这些可是我们兄弟新收集的。”鲁本一高兴，又贡献了几大块电路板。 “谢谢。”班布一件件拿出来往自己背包里面放。 米兰托腮倚在车窗，一脸深思。 班布捕捉到一种不太一样的情绪，非常陌生。 班布的动作停下：“星光，你不想去就算了。”说完把电路板又一件件往原位放。 米兰没说话，车厢中忽然就笼罩了一层凝重的安静。 还好这种安静只持续了几十秒钟，米兰想起了什么，开口：“你收着吧，我考虑一下。” “哇哦，我们要有星光了！”鲁本吹了声口哨。 “我只是答应考虑。”米兰笑笑，“辛苦你跑这一趟了，至少——我会打报告支持你们提前毕业的。” “——嘿！” “你想去那里。” 这是米兰下车，慢悠悠带着班布走回宿舍，给两个人分别倒了杯橙汁，拉过椅子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 摆明了要好好谈谈的架势。 米兰很少这么正式地跟班布谈话，一般他这么对别人，就是有重要的事。 “你更重要，我无所谓。”班布乖乖回答，“你比我聪明，一切听你安排。”非常直接。 他是对新鲜外界感兴趣，可是行星一时不会坍缩，宝藏也不会长脚，几十年几百年功夫，他不着急。 而米兰也就两百岁，啊，已经十年过去了，那就不到两百年，相比之下，集中观察米兰，当然更重要。 米兰因为多出他这个弟弟，很多事都围绕着他展开，明显米兰不想去的旅行，他可以不去。 而米兰第二个问题，非常明确是从他的出发点考虑：“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他们肯放你走？离开必须回来，还是可以不回来？” 班布微微发呆，米兰果然因为惦记他，不考虑任何离开的事情。 米兰非常习惯自家兄弟的发呆，也不说话，就小口小口喝着橙汁，仿佛好整以暇，等着班布的回答。 班布这一次发呆的时间非常久——他在统计自己这两年的收获，以及灰色星域带来的便利与不便，还有米兰原本应该拥有的正常生活方式。 他把米兰拐到这里两年，耽误了米兰两年，无论是平常的生活，还是和家人的团聚。 米兰呢？尽全力做最好，因为他。 如果是绿叶镇或者什么其他地方，米兰还会这样么？ 班布觉得自己的观察对象有必要走上普通人类的生活道路，嗯，要考察对方是不是初衷不变，是的，就是这个原因。 他认为自己想明白了以后，就挨个回答：“可以，肯，不回来。” 米兰的一杯橙汁已经见底，听见班布的话，忍不住手一抖，杯子差点掉地上：“你说真的？” “是的，米兰，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是把你拐到宇盗这里，“谢谢”是你一直以来的维护。 没有抱怨，只有认真，在这个混乱的地方，坚持理想，并为之奋斗。 第七十章 米兰的怨气 米兰吃惊过后就是欣喜，非常顺手地揉班布头发：“又脑补，嗯？”一般这种没头没尾的话，就是班布在想“傻问题”。 “没。”班布说，“我以为你当老大当的很好，上学也上得很好，会按部就班读完小学。” “能够以另一种方式让人信服也没差。”米兰唇角弯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传来的并不仅仅是“高兴”这种情绪。 班布觉得米兰有点不对。 果然米兰下一步便抛出了重点问题，“要不是我问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可以离开的事？” 班布实话实说：“百分之八十会在毕业后。” “为什么？”米兰挑眉假笑，“一直不告诉我，以为我当学生会长很爽？”声音轻柔，拳头却悄悄握紧。 ——不爽，很不爽，即使是面对班布，也不爽。他那么逼自己变强，那么辛苦那么累，要不是为了自保，他才不想做老大，他明明一直就很想去找爸爸，很想回家，很想很想的！ “嗯。你的地位已经很稳了，还有……”班布说，“我知道你不爽，但是我没想好该怎么回去。”他顿了顿，“米兰，这很难，我不想让你现在考虑这个问题。” 听到班布最后一句话，米兰原本小小的怨气和委屈就“呼啦”一下被风刮跑，敏锐找出重点词：“很难？” “是的，宇盗虽然不会限制离开，但是也不会提供帮助给将来的竞争对手，我们要回联邦，至少要有一艘经得起跃迁的船。另外，我们没法解释身份。”班布说，“我们在宇盗这边过得很好，不会有人相信我们和宇盗不是一伙的。” “确实是个问题。”米兰沉思，随即开口，“所以你想利用鲁本的船？” “我想试试，看有没有机会。”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米兰展开双手，班布十分习惯地靠过去，“都说了有事情哥哥在前面顶着，这种事，哥哥可以帮忙出主意的。” “嗯？” “比如早点提议把考试变成实战，或者把考试奖励换成飞船。”米兰亲亲班布额头，“哥哥刚才只是担心班布隐瞒不好的事情，有点生气，如果吓着你了，真对不起。” “你生气也是因为我。”班布真的一点都不笨，从车上他回答鲁本以后米兰就不对劲，原来不是因为自己想去探险，而是因为自己的隐瞒。 ——果然不是单纯的“愤怒”情绪，而是各种感情杂糅，就像一杯混合果汁，要非常灵敏的鼻子和舌头，才能分辨里面到底添加了多少种水果。 而这种情绪让一向理智的班布，隐隐觉得不那么舒服，记录下来这种情绪之后，他才回抱米兰，闷闷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谢谢你。” 甚至主动流露出当年同班同学，小姑娘莉儿那泪眼汪汪的表情，求谅解，求抚摸，求安慰。 效果么……立竿见影，一击即中。 米兰刚刚还打算兴师问罪，见班布坦诚，一时也老怀大慰，而看到班布十分罕有的表情……立刻就真的手足无措了：“班布！班布你别这样，哥哥错了，哥哥再也不吓你了……”虽然还没开始吓，但是他主动承认错误，“哥哥只是觉得你和平时不太一样，觉得这件大事被弟弟瞒在鼓里，所以不高兴。” “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永远爱我。”班布此刻语气平静，但是配上泪汪汪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是受了委屈在控诉。 米兰失笑：“哥哥还说过，只要不是坏事。在自己家里，不需要这么多遮掩，你忘记了？” 班布把脸埋在米兰肩头，感觉米兰重新恢复往日的气息，自己莫名其妙有一种喜悦的感觉。 ——自己和人类幼崽的联结，似乎更近一步。 会不会被同化呢？ 班布鲜少考虑这个问题，脑中不知怎的就闪出这句话。 但是另一句话很顺口地溜出唇边：“喜怒无常，米兰你到青春期了？” 米兰僵住。 扇了班布后脑勺一下。 “我们是双胞胎，发育情况是同步的，你的意思是你发育得比我还慢？为了哥哥的小班布能快点长大，要从饮食上入手……从今天起，没有糖果。” “噢，不——” 这件事以米兰的一点怒气开始，又以班布的一点哀怨结束。 达成的结论就是：这次探险，两个人都要参加。 至少要出去探探底。 作为学生会长，米兰的申请报告真是十分贴心：《实战是验证教学合理与否的唯一途径》，向宇盗老师们提出挑战，作为有血性的宇盗，要是拒绝了，不就说明自己胆小么？ 于是一周后，米兰和班布坐在“勇士号”——这艘小型登陆舰的新名字——主控室里，鲁本按下了引擎键，米兰扳动能量输出开关。 已经喷涂成红黑两色的酷炫飞船，离开地表，尾端喷射出熊熊火焰，坚定不移地向着遥远天际，进发。 船长：鲁本；大副兼驾驶员：米兰；二副兼炮手：鲁麒……仓库管理员：班布。 班布对于自己的职务简直非一般满意，他已经吃过勇士号了，但是后期搬上来的物资还没有品尝过。 嗯，吃完这艘旧船后，和星网资料图对比，发现有很多小细节不一样，高级智能没了，电路板也有些缺憾，应该是这几个少年自己修整的。 班布很忠实地复制了这艘老旧小型登陆舰，一丝一毫都不差。 这艘船平安抵达目的地的概率是99.8%，找到宝藏的概率是0.000007%。 班布开始期待小概率事件。 同时他也很期待米兰在小概率事件里面的表现。 小黑猫给兄弟俩打了一个大大的装备包，威尔提供了他脑子里能想出来的所有应急方案，班布和米兰都很强，但米兰毕竟是实打实的小孩子，班布则是十分欠缺沟通交流和基本常识的问题儿童，两兄弟都非常值得关注。 这次探险之旅，都是少年人，两个大人来不了，只好在精神层面和物质层面提供补偿。 这两年，他俩都没闲着，明面上一个保镖一个管家，实际呢？保镖不假，不过保护的不是这两兄弟，而是掌握财政大权的小黑猫。 ——“蛇猫一窝”杂货铺，不仅在红罂粟会所，就是整个灰色星域也很有名——千奇百怪的物品，倒买倒卖。 在班布强大的选择性屏蔽下，这家杂货铺也暗搓搓在星网上开了虚拟店，跟外界有生意往来，而从未被宇警逮到过。 搜罗物品的原因很简单：班布用来吃掉。 倒买倒卖的原因更简单：复制品不出手，落在仓库里面积灰么？ 开店的构思来自于起初小黑猫收集各种料子给米兰做防护服，班布把材料挨个尝了一遍，剩下的问小黑猫怎么处理，小黑猫回答可以再次卖掉。 班布询问是不是所有东西都能买来以后再卖掉，得到肯定答复，于是……威尔就忙了起来，四处收集物品去了。 而小黑猫的任务就是把收集来的东西再卖出去，这样渐渐做起生意来。 而且越做越大，偶有非宇盗买家愿意冒险，威尔就借用一架无人驾驶自动侦察机——班布在湮灭结束后吃过的那个圆球状侦察机，把物品送到指定地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威尔代号“贪吃蛇”，双四级天赋者，足够碾压大部分不怀好意的人。小黑猫这两年虽然劳心劳力，但是有了安全感垫底，讨价还价又是他的强项，他过得很开心，并且成功获得“万能管家”的称号。 把这两人留在灰色星域，班布很放心。 “嘿，三口，别窝在库房里！出来玩！”鲁麒叫他。 班布慢吞吞站起来，被鲁麒一肘子夹在怀里，一起往主控室去了。 ——这三天他已经把所有物资都吃过一遍，当然毫不留恋。 从这里出发到佐拉星团并不需要跃迁，甚至也并不远，外来的飞船需要绕道避开灰色星域这一片小行星带，宇盗们只要从中间穿过去。 在灰色星域里面行进，还是相对安全的，提前跟交好的宇盗团打个招呼，避开不那么友好的宇盗驻地，单程差不多一周左右就可以到。 第一天，看着外面璀璨星空是享受，第二天，还可以，第三天……就疲软了，一切设备运转正常，又没有什么新鲜刺激的事情，大孩子们无聊得嗷嗷叫。 米兰也给“勇士号”设定了自动行驶和危险示警，目前他们已经离开了罂粟头骨的驻地范围，借道另一家宇盗的星际通路，本段航程非常安全。 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侧头从舷窗看向外面，看不出什么表情。 上一次在太空航行，还是两年前的事。 那时候遇上了宇盗，也遇上了湮灭。 虽然宇盗要挟持船只，可是最后也是宇盗救了他们，米兰实在没法说恨还是不恨，他也没有那个功夫胡思乱想，只要他和班布能够活下来就好。现在他们俩确实已经活得很好，班布又可以离开此处，米兰的心思开始活络。 班布说的没错，他们是宇盗眼里的好苗子，现在相安无事，一旦要划分立场，能不能好聚好散很难说。没有自己的飞船，他们也根本离不开灰色星域。 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之前米兰一直让自己变强，一方面是立威，另一方面为了应付将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同时，他可也没有落下技术层面的东西——太空航行需要具备的各种技能，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纸上谈兵，幸好开启精神力后，在虚拟仓偶尔呆上一半小时也不碍事。 再想多呆一会就不行了，威尔班布小黑猫，三个人六只眼睛都在监督他不能出问题。小黑猫更是和船医订了合同，每三个月给大家做一次全面健康检查——不管在什么地方，身体都是最最重要的本钱。 都说有备无患，有理论基础和部分实际操作经验的米兰，面对一艘真实的飞船，当然不能放过，他着实好好研究了一把勇士号的操作台。 鲁本将米兰一开始不感兴趣，一夜过后改变想法的原因，直接归到班布身上——虽然出发点完全不同，但事实的确也是班布造成的——因此对班布非常感谢，嘱咐妹妹好好照顾这位小兄弟。 大概因为女性无论年纪大小，对于能够随心揉捏并且倾吐心声的小正太都没有抵抗力，鲁麒特别喜欢逗班布。 米兰虽然可爱，但强者的脸不是谁都敢捏的，班布就不一样了，捏一捏揉一揉从来都没关系。 鲁麒当然没有发现，勇士号后面，远远缀着一条小尾巴。 第七十一章 班布期待落空 不仅鲁麒，鲁本乃至所有小宇盗都没发现遥远后方,跟着架小小的无人侦察机。 而主控室内部，还有一只小小摄像头，貌似连接着航行记录仪,实则每隔一小时就会忘固定波段发射视频记录。 既然勇士号没人在意,班布当然也不在意这个。 主控室里很热闹——十八个人分成三组,在打牌。 两个人一进来,鲁麒迎面就看见鲁本拿着记号笔,往一个人脸上胡乱涂抹,立刻叫起好来——打牌的惩罚就是谁输了，谁就被画,一天不许洗掉。 米兰在旁边看着他们闹腾,他精神力是这些人里面最高的，小伙伴们打牌各凭本事，当然也不禁止精神力，他一出手，别人就没有赢的机会了，所以主动提出值班。 也是因此,主控室的门一开,他就注意到了班布。 班布也在第一眼，直接看向窗边的米兰，根本没有理会三组热热闹闹的牌局。 无论在哪里，目光从来都只望向最重要的人，鲁麒如是，班布也如是。 米兰招招手，班布就直接走过来。 两兄弟之间什么隔断都没有。 “这几天还适应？”班布主动要求做仓库保管员，是个很枯燥无味的职务，米兰知道弟弟喜欢安静，往班布光脑里塞了好多书供他消遣。 “挺好的。”班布回答，在米兰旁边坐下来，问，“你怎么样？” “也挺好的。”米兰比划了一下身后，“大家都迫不及待，现在在全速行驶。这艘船操作并不算复杂，还能应付得来。” “嗯。”班布点点头，“第二次太空旅行。” “是啊——不去和他们玩玩？” 班布摇头：“人数够。”每组六个，正好一副牌。再说，他去玩牌，真就是欺负人了，比米兰还欺负人。 米兰也不勉强：“照这个速度，我们还有三天半到达目的地。”他调出星航图给班布看，“据说那颗行星上的风景很独特，到时候可以好好欣赏。”他点点点，调出了行星的图像资料。 “是的。”班布附和。 佐拉星团第三十五号行星，有个很美妙的别称。 ——琉璃海。 格雷格曾说过要去度假的地方。 米纳和德鲁克去过，并且打算带着两个小的顺路观光的地方。 现在这颗魅力无边的小行星就在舷窗外，宛如黑色天鹅绒上面一块熠熠生辉的宝石，抓人眼球。 眼看着就要到了，班布一路期待的小概率事件比如飞船故障、宇盗中途阻拦、遇上宇警等等，都没有发生。 但是—— 小宇盗们忽略了一点。 琉璃海作为已经被开发完善的旅游胜地，管理手段相当完备并且严格。 一艘没有进行过联网登记的小型登陆舰，二十一个身份存疑的小宇盗，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十岁，没有监护人。 怎、么、进、去？ 鲁本指挥勇士号远远停了下来，一方面观察35号行星的进出港口，另一方面，把飞船伪装成一艘普通的运输舰。 “这是我们第一战！”他动员全体，“来想办法吧！去抢一艘客船夺取登记信息，还是跟着一艘货船冒充内部员工？” 下面群情激奋：“打爆他们！” 米兰扶额，这还真是宇盗的作风，直截了当，简单粗暴。 还是鲁麒更加靠谱，她提议：“我们可以冒充盗卖能量块的商人。” ——既然是盗卖，身份必须是隐藏，价格必须是便宜。 第一次参与行动的班布说：“我们的能量块很够用。” 作为仓库保管员，他对物资储备简直倒背如流。这些大孩子里面，没有一个人拥有空间钮，因此勇士号五分之一库房塞的都是食物，二分之一塞的是能量块，剩下部分，塞着各种机械零件。 “那就找到负责采购的人谈谈……” 光脑一开，星网一连，琉璃海作为联邦公众旅游胜地，由国家控股的大公司进行统一管理，权力层层下分，负责人的名单公开透明，鲁本很容易就找到相关人员。 正准备联系，被米兰叫住了。 “等等。” “星光？怎么啦？” “你伪装一下。”米兰说，“年纪太小会被轻视，这是好事，但是你长得太显眼，会被认出。” “有道理！” 于是等光脑接通后，对方看到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惨绿少年。 班布一看对方长相，立刻对号入座，人物资料显示这个家伙确实喜欢贪小便宜，鲁本拿低价诱惑，成功率高达85%。 ——他为了不发呆，提前做了功课，下载一个琉璃海相关内容的文件包牢牢记在脑子里，省得耽误时间临时调用星网搜索。 于是…… 勇士号竟然没有费什么周折，直接进入了琉璃海！ ——可能突发的小概率事件呢？ 班布有点蔫蔫的。 好吧，不费吹灰之力进入琉璃海，其实也算小概率了。 第一步就进展顺利的大家，都开始期待后续。 ——至于卖出去的能量块？开什么玩笑，等走的时候直接轰开仓库拿回来就是了！ 这才叫宇盗作风。 ——身后那架无人侦察机，悄然离开。 琉璃海是占据了35号行星二分之一表面积的梦幻海洋，海洋的成分不是水，而是大量酸性物质，不同洋流含有高浓度的硫、铁、铜离子，围绕一颗红巨星缓缓转动，由于引力颇大，海面经常巨浪滔天，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美景，甚为壮观。 巨浪的意思是非常巨大的潮汐，巨大的程度是在太空中可以肉眼直接看到。浪头的高度和力道，完全能够把飞机一下子拍死在海里，轻而易举。 ——这就是自然的威力。 当然，这里空气的主要成分是氯气和甲醛，绝对不适合人类居住，只以度假村和观光飞车的形式开辟了旅游点，还有大量没有开发价值的荒芜岩石区域。 有荒芜区域，就有探险传说。 尤其是这么一片漂亮又残酷的海洋。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猜测——探测表明本行星含有大量的碳元素，但是海水成分80%以上都是氢氮氯硫铁铜元素，地表成分80%以上都是硅、铁和铜，请问，碳呢？ 碳元素会不会以紧密形式聚集在地壳深处，经过高温高压，成为……钻石？ 钻石不是一种奢侈品或者装饰品，而是构建能量块中精密部件的重要一部分，掌握矿脉，就等于拥有取之不尽的能源！ 而且琉璃海也有过出产钻石的记录，虽然一百五十年中只出现过那么一次——这是35号行星初次构建旅游点不久时，发生的事情，是不是营销不得而知，但至少为这颗行星打响了名气。 联邦早在五十年前，公开对琉璃海淘金者表示感谢，感谢他们为35号行星全面地质探测做出的巨大贡献。 而现在，对于已经被探测个底儿掉的琉璃海而言，有钻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佐拉星团第三十五号行星宝藏秘图》，在黑市上有不下五十种版本，都是关于如何挖到钻石的推断，包括便利地点、简单方式、注意事项等等，每份仅仅三千到八千星币。 在进入琉璃海之后，勇士号并没有按照指引直接前往某处度假村，而是偏离既定航道后，降落在行星背面荒芜区域——一片高冷冻原上。 “都准备好了？”鲁本信心满满。 “是的！” “我们走！”鲁本带头，驾驶飞车出了舱门，后面跟着四架飞车。 勇士号的二十一个人，分两个小队，第一小队十人，两两一车，先去探路，第二小队留守，六小时轮换。 米兰和班布并没有争取首发。 35号行星空气十分不宜普通人类呼吸和生存，需要穿防护服，天赋者虽然没有这层限制，但如果天赋值不高，呆久了也会感觉不适，因此米兰决定留守，鲁本先去探路。 班布当然陪着米兰，他很想采集些样本，但只要放出精神力，把飞船外的岩石空气“移”来一小块，就算完成任务，因此出不出去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情，先收集附近的样本就够了，远处，他会去的。 自从湮灭之后，他就经常以这种方式采集标本，灰色星域凡是飞车经过的地方，不用下车，甚至不用停留，他就可以吃到空气土壤等等，至于植被昆虫等生物，理论上也没问题，只是灰色星域实在贫瘠，不适合动植物生长，因此生物库很空很空。 35号行星的环境，更加恶劣，班布吞掉了一些原生态物质，精神力又发现了驻地附近有一些伪装很好，勇士号并没有检测到的小东西，这跟飞船主控室一个小小摄像头如出一辙。 班布并没有贸然食用，因为剥去伪装后那些只是蜜蜂眼探测器的升级版，他早就已经吃过不少了，于是兴趣缺缺放弃，转而放出精神力，追寻了一下这些监视器的源头，顺便开始研究离此最近的度假村信息。 ——嗯，这源头就在离此最近的度假村，不能再熟悉。 在四号度假村里面，最好的酒店，最贵的房间之内，正在进行悠然自得的对话。 当然，因为双方距离太远，对话稍微有一两分钟的延迟。 “啧啧啧，这几个小崽子竟然混进来了。”这是光脑屏幕中的老爷，老爷身后是金发女郎的人肉大腿靠垫。 “是的！一切顺利，他们刚刚下来一半人，勘探地貌，并且准备组装机械。”这是阿奇。 既然跟在勇士号后面都没事，放置摄像头也没事，阿奇也就当做班布默认同意。 ——这几个小的出门，大的虽然说不跟随，不参与，但出了自己一亩三分地总归不放心，又想看看小崽子们有多大能耐能走多远，于是暗搓搓各种跟踪。 成年老宇盗当然有自己的本事和渠道，□□明之类信手拈来，阿奇早出发一步，以游客的身份，大摇大摆进入35号行星，甚至提前一步安插了几枚监视器。 鲁本的老爸鲁旦是阿奇的老朋友，也是老爷曾经重视的苗子，鲁旦这个词义是“耀眼的……光头”，所以鲁旦从来没喜欢过这个绰号，而是对外统一了一个称呼——唐纳德。 就是在湮灭中未曾幸免的唐纳德。 第七十二章 米兰的坚持 因为老爸失踪，鲁本和鲁麒这两年过得就不像之前那样顺风顺水,还好鲁本那时候已经开启了双一级天赋，又进了小学，这才避免被外面跟老爸有仇的人斩尽杀绝。 这也是鲁本急着要成为真正的宇盗,强大起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他不相信湮灭就是死亡,至少双七级的高手并没死,他的老爸虽然只是双四级,但一定也没有死,一定在宇宙的某个角落！ 宇盗们承认死亡的情况只有一种：看到尸体。其他情况都叫“失联”，毕竟宇盗虽然在灰色星域有大本营,但很多人平时在外面单独作案,独立行动，生死都没法统计——宇盗要是能把这些统计到位，干脆成立人口档案，建国算了。 这次寻宝探险就是第一步练习，将来他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老爸找出来！ 寻宝的另一个原因在于——在开始寻找他老爸之前,他需要拥有自己的机甲,无论是改装还是正常使用，这都是个烧钱的大块头，如果挖到钻石一夜暴富，他就不用担心“买得起机甲用不起能量块只好空间钮积灰”这个问题了。 附带说一句，这次航行能量块管够，是鲁本的好多叔叔友情赞助的，阿奇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鲁本决定，临走时轰开仓库也要把能量块都装走的原因，这些都是他失踪的老爹的人情，哪能便宜外人？ 阿奇如实汇报了情况，老爷对于鲁本会动脑子这点甚感欣慰——他培养唐纳德，一直爱恨有加、痛并快乐着的原因，就是唐纳德只够凶狠，不够阴狠。他想改掉对方只喜欢硬碰硬，惯于听从指令不爱动脑这个毛病，一直没成功。 现在唐纳德的儿子能拉起一队人马，看样子是个值得栽培好苗子。老爷今年快一百六十岁了，老之将至，不培养出一个好苗子接自己的班，实在不甘心。 至于班布和米兰……弟弟完全是个怪物，哥哥也不是个正常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两个人对于罂粟头骨没有敌意，那就平安是福，平安是福。毕竟能让老爷眨眼间身首分离的人，目前只遇上这么一位，外人不知道，老爷自己可是做了一个月噩梦。 年纪越大，也越发惜命，老爷虽然有死亡的觉悟，但是濒临死亡的感觉一般人并没有机会细细回味，大脑下达呼吸指令却无效，颈动脉血液狂喷，耳朵里面听到不是熟悉的心脏跳动，而是动脉和静脉流速不一的血流声，眼前是自己倒下的躯体……真真比死了还难受。 勇士号没有开启天赋值的人，算上班布在内，一共有四个——鲁本带他们来，因为他们虽然体能上不行，但脑子还算好使，也能管管后勤，并不指望他们和天赋者一样，在外头苦干。他们都在留守的二队里面，并没有贸然出去，而是套上各自事先准备好的连体式防护服，在飞船附近转转适应适应环境。 米兰欣然同意，还有两个天赋者也打算下去逛逛——虽然真没什么可逛，一目了然除了红色的石头就是黑色的石头。 班布没下去，仓库有一小间休息室，他坐在屋里的椅子上，两眼放空，显然神游天外。 仓库里面空旷了许多。除了食物和能量块，再就是堆了大堆大堆乱七八糟的机械零件。 那些机械零件看起来乱糟糟杂乱无章，拼凑起来，其实是两台深井挖掘机，两台盾构机。 还有一台波谱仪，用作勘探分析矿物样本，已经被带走了。 鲁本的第一小队任务是探路，顺便采集样本，以便确定挖掘坐标，圈地。如果没有合适的样本，米兰会带领第二小队继续在这片区域搜寻，直到确定发现为止。之后，将挖掘机各个部分运到坐标点组装起来，就可以开始挖了。 35号行星的半边陆地，已经被挖得千疮百孔，又保持着这种千疮百孔的样子好几十年。现在虽然来挖宝的少了，零零碎碎总还有几个不肯放弃的，希望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前人在九千九百九十九步的时候撤离，自己只要再挖一点点就能出钻石。 飞船一下子少了一大半人，更显得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然而忽然想起突兀的脚步声，班布听到米兰急促奔跑：“三口！三口！” 班布的精神力一直没离开过米兰，但只有在米兰的身体状况有严重问题时才会示警，米兰往这边跑，他也是在整理完收集的各种样品后，才做出反应，探出身子：“嗯？什么事——” 话没说完，一把被推回这间小小的休息室，米兰反手，锁门。 班布仔细打量米兰，米兰脸上止不住的兴奋：“班布班布，米纳爸爸还活着！活着！”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配上班布的面瘫脸，别人看起来会脑补个明知故问的腹黑。 但米兰开心地抱着班布转了个圈：“光脑接通了！” 班布后知后觉想起来，在灰色星域他屏蔽了局域网，米兰查到的都是错误信息，拨打米纳和德鲁克的光脑也永远是“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那是联邦公民自出生起就绑定的唯一号码，是空号的意思就等同于身份被注销，联系不上就约等于该公民已经死亡或失踪。 现在离开灰色星域进入35号行星，光脑连接上真实信息，所以…… “我经常拨爸爸的光脑号，但这次的回应和之前不一样，虽然德鲁克爸爸还是空号，但米纳爸爸的光脑有反应！你看——”米兰手指头都有点哆嗦。 两年了，他原先的随身光脑早就没有了，使用的是宇盗间流行的、经过改制的废弃光脑，相当于换了一个身份，曾经他还怀疑过这只光脑是不是已经坏掉，为什么给宇盗就能发，给爸爸们的信息就是空号，然后有自己给自己开脱：他们只是失踪，失踪，早晚有一天能够接通的。 随着长久以来得不到回应，拨号频率也从每天早晚两次，渐渐变成了两三天一次，每次都是避开所有人，自己悄悄地打，每次拨打前，都要整理整理外表，然后……怀着淡淡的失望断开光脑讯号。 他始终没有放弃，但是也害怕这个号码永远拨打不通。 在勇士号启程前一晚，他还拨打过，光脑屏幕上显示着熟悉的小机器人头像，用客气而又疏离的语气重复着关于空号的声明。 现在大部分人不在船上，主控室有人值班，米兰回房间后想起来，于是拨了一次——看到屏幕上那熟悉的威尼兔，手一抖挂断了光脑。 低头检查了一边自己输入的号码，虽然在脑中背诵过千万遍，米兰还是一个字一个字进行了核实，确认无误后，第一反应就是拔腿狂奔找到班布。 在班布的注视下，米兰重新输入烂熟于心的号码，传出的彩铃是他俩非常熟悉的《机甲英雄威尼兔》片头曲，之后转入了自动答复：“您好，这里是米纳的留言信箱，请在‘滴’的一声结束后留言。” “班布，米纳爸爸还活着啊！”米兰重复了一遍，摘下助视镜，抹抹眼睛，继续搂着班布在休息室里转圈圈，转够了才拉着兄弟坐下，伸手给对方整理了一下衣领，扒拉扒拉头发：“看看我够不够整齐？我想给米纳爸爸留个好印象，告诉他我们过得很好，让他别担心，我们会回去。” 班布伸手也给米兰梳梳头发，把垂在胸前的带子抻抻对称，衣领捏捏整齐。他俩的衣服都是小黑猫挑的，米兰今天穿的还是那件可自动调节大小的皮衣，被小黑猫绞尽脑汁和班布的协助下，改成了夹克样式，依然非常合身帅气。班布则是一套实用的迷你作战服，虽然没有言心大师精神力加持，但也采用珍贵的防御力极强的皮料，还带有变色和温控功能，平时看起来颜色是浅黄和深黄的拼接，在需要隐蔽的时候，会根据周围环境的颜色光谱自动调节。 仪表整理起来非常简单，只花了不到半分钟。 随后米兰深深吸了口气，再一次拨打号码，听到提示留言声，立刻调整摄像头焦距，将自己和班布肩并肩的图像录入：“米纳爸爸，我是米兰，还有班布……”他说话声音微微发颤，完全没有了平常的流利自如，“你能看到我们吗？” 他紧张得吞了吞口水，咧开嘴笑笑：“我一直在打这个号码，就知道你们不会失踪的，我和班布都很好，爸爸你好吗？德鲁克爸爸在吗？我们会争取早点回家的，很想你们。” 他搭在班布肩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我们在宇盗这边，刚刚抵达琉璃海挖矿，等再大一点，有了自己的飞船，就飞回去……这个是我的光脑号，原先的那个丢了，班布的也是。爸爸别担心，我们都挺好的……嗯，我已经精神力二级了，会保护好弟弟的，期待我们团聚的那一天……” 看着时间进度条跳到了末尾，米兰一点光屏边缘的发送键，信息传了出去。 班布侧过身，轻轻拥着米兰，拍拍后背：“你哭了，别哭。” “……嗯。”米兰再一次摘下助视镜，抹抹眼睛，回抱班布，“哥哥只是太激动……太激动……不知道米纳爸爸要多久才会看见。” “总能看见的。”班布对于米兰的问题，一直以来都不像应付外人那样直接点头附和，而是综合实际情况，客观分析，然后给出答复，“米纳爸爸是个很细心的人，就是事情再多，他再累，也要每天晚上检查一遍留言。” “是啊。”米兰吸吸鼻子，“现在还不是晚上。” “考虑到时差和信号延迟，也只要再过二十四小时就能看到。不过要是在很远的地方，星网信号不好的话，就不好说了。能够接通光脑发送视讯，米纳爸爸不会去到偏僻的地方吧。” 米兰闭上了眼睛：“最多还有二十四小时——班布，我有点心慌。” “你可以抱着我。”班布把米兰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按了按，又拍了拍，“这时候有个人依靠，就不心慌了。” 米兰被他逗得噗嗤一乐：“说得就好像你不紧张一样，肩膀都僵硬了。” “嗯，有点。”此紧张非彼紧张，班布还处于“记录米兰情绪以供晚上分析的过程”中，米兰给米纳留言的时候，他考虑的是——单亲家庭对小孩的生长发育有怎样的影响，随后脑中就蹦出了单亲家庭长大的格雷格。 还有一些关于小孩在童年与双亲分离后会显得疏离的案例。 班布暗暗将《父子长时间分离后重聚相处之道》列为自己即将开展的观察课题之一。 第七十三章 米兰开炮 米兰不知道班布暗搓搓的小心思：“我们会有办法的，联系到爸爸以后，爸爸可以帮我们出主意。”他轻轻哼着威尼兔片头曲，“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没有你坚持不懈一直拨打对方光脑，就不可能有这种幸运。 班布一下下抚着米兰软软的头发，评价：“这是努力的结果，不是幸运的结果。” “管他呢，反正联系上了。”米兰回手抱着他，把下巴抵在班布肩上，嘿嘿笑，一看就是高兴到失态，“呐，班布，你刚刚的说法，不适合用在哥哥身上喔。” “为什么？” “这可是鲁本用来泡女孩子的花样。” “男孩子就不行？” 米兰想了一下：“男孩子也行，不过要是情侣才行。” “可是哥哥不想有个人依靠？还是不要依靠我？”班布像平常一样，顿时陷入问题宝宝模式，“家人不是要互相爱护的么？” “当然要依靠班布啦。”米兰挂在班布身上，想了想，说，“但是我们是互相依靠啊，班布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啊，怎么能说‘这时候有个人依靠’呢？” “原来是这样。”班布点头，米兰总能给他合理的解释。 “就是这样。”米兰说得十分肯定，被班布一打岔，他的紧张情绪缓解了许多，现在他心情非常好，在班布怀里蹭蹭，哼着歌，时不时低头看看光脑信号。 “你不去值班？”班布瞥见光脑的时钟。 “还没轮到我。”米兰说着跳了起来，“来吧班布，和我一起练习组装挖掘机。”他要找点事情做做，不然真是静不下心。 班布慢吞吞跟着他出门，看他站在一间空荡荡舱室里，使用光脑把3d投影打开，一个个虚拟零件，在看不见的手操纵下，渐渐堆积成型。虚拟的控制面板使用的是起重机面板模式，他们带了三台，准备轮换着使用。 还带了一打形态各异智能机器人，用来进行人力不能或者枯燥繁琐的工作，虽然不是星际间最新版本，甚至型号早已停产，但是在宇盗手里，就是报废的也能物尽其用，何况只是修理改进，用还是好用的，只不过样子看起来比较奇特，没有那么智能而已。 这一打机器人全都被鲁本带走了，收集材料样本会更为迅速。 虽然组装挖掘机完全可以由机器人搞定，但米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自己也动上了手。 班布看着米兰比平时更加开朗的笑容，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应该把米纳德鲁克一起弄过来，果然有了父亲的消息，米兰整个人都和往常不一样了。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米兰的光脑响起。 米兰第一时间看联系人，微不可察地失望了一小下，随后接通：“鲁本？” “星光！警报！马上起航！”光脑里没有鲁本的脸，只有焦急的声音。 米兰吃了一惊，说声：“好。”拉着班布往主控室奔。 鲁本开的是光脑群聊，一说话所有人都听见了，飞船附近的人立刻往回走，主控室值班的立刻调整姿势，各就各位。 米兰飞奔过来，一路上从鲁本急促的语气里获取的信息，概括起来有二十个字：被人发现、继而追杀、敌强我弱、分散逃跑，请求支援。 他们遇上两方人马对峙，以鲁本的谨慎，以及原本挖宝的目的，当然是绕着人走，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变更航道，就被发现了，那两方互相都以为是对方的援兵，于是一通乱打——平地忽然噌噌噌冒出十几个钢筋铁骨的大块头，那是机甲和战车！货真价实、装有各种轻重武器的机甲和战车！ 连声招呼都不打，架起火炮和机枪就开始攻击的人形机甲和重量级战车！ 而且外表没有任何标志，无从判断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一瞬间炮口无比集中，直接冲着离对方最近的一架飞车开火——那是鲁本的车，他危急之中大爆手速，驾驶飞车空中急停，八枚炮弹前方三米内开了花，还有两枚追踪弹，突破爆炸的烟尘继续履行使命。 要不是鲁本及时来了个甩尾，他这辈子就结束在这唯一的一次星际旅行了。 对方反应如此整齐迅速，必定不好招惹，宇盗的特点从来就是打不过赶紧跑，立刻一哄而散。鲁本一边变换路线，一边让大家散开逃逸，同时给米兰报信，驾驶勇士号把逃得远远的他们挨个接回去。 小型登陆舰再不济，也比机甲和战车火力猛得多，防御结实得多。 只希望对方不要赶尽杀绝……有一句话好像米兰之前说过，叫做什么“墨菲定律”！ 面前的地貌属于平原，没有高山峭壁森林之类方便躲藏，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地面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时有地热，空中俯瞰出现各种阴影，即使是雷达探索，也因为琉璃海大量铁元素干扰磁场，地热又干扰红外追踪，而给了鲁本喘息之机，依靠地势，变幻路线，延长周旋时间。 鲁本一脚油门踩到最大，手指紧紧抓着操纵杆，这辆飞车跟着他好几年，什么性能完全烂熟于胸。 他们都是两人一车，副驾上的另一个紧张到面无表情的大孩子，拿着射线枪，盯着后视镜和反光镜，时不时转身还击一两下，试图改变现状的不利状况，效果微乎其微。 米兰冲进主控室，嗒嗒按键，噼里啪啦拨开关，光屏上闪过一条条数据，仪表盘明灭各色指示灯。 “人到齐了没有？报数！” 还好留守小队没走远，五分钟后全部集合。 勇士号和其他舰船一样，普遍有一个智能中枢，储备各种应急方案的快捷方式组合，根据驾驶员的使用偏好可以微调。米兰用的是自动与人工结合方式，没到40秒钟，飞船底部轰鸣着排出大量压缩气体，依靠反作用力稳稳腾空，尾端引擎亮起红色光芒，划了个曲线，激射而去。 “大家保持飞车通讯通畅，随时传送定位信息！我来汇总安排路线，尽量缩短接应时间！”米兰打开主控室的通讯，直接把自己的位置也发了出去，同时打开地图。 三分钟之内，接收到了四架飞车信号，自动在地图上显示出行进线路。 米兰立刻给第五架飞车上的两个人发消息，同时通过飞车通讯和光脑通讯，听到和看到的却是一片杂波。 ——不测！脑中立刻想到这两个字，但也没有时间再等，他结合地形图，手指在上面勾画了几条线，分别做好1234号车的标记，迅速发到飞车上：“争取沿着这条路线过来，坐标点（3442，5454）！” 地图转眼间传输完毕，鲁本一看线路，心里就凉了——少了一架车！ “星光，联系维c和红牛！”——这两个是第五架车的驾驶和副驾的绰号。 “已失联。继续联系中。”米兰回答。 “很好，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摆脱他们就立刻回援！” “是！”米兰给一边还有些发傻的通信员下达“始终呼叫对方，有应答通知我”的指示，接入离自己最近的一架飞车通讯，“速度过来！鲁麒你们现在情况怎样？” “太难甩开了！我们后面有机甲！”通讯屏显示出驾驶员的脸，还没来得及开口，鲁麒的叫骂先传了过来，“敢让姑奶奶毁容，早晚有一天报复回来！” “毁容”这个词太吓人，鲁麒不仅开着车载通讯，还开着全员光脑通讯，鲁本立刻追问：“阿麒你受伤了？怎么伤的？严不严重？” 正驾驶飞车上下乱窜的驾驶员紧张叫：“漂移的时候她正好在扫射，没站稳一头撞机枪屁`股上啦！” “闭嘴鸟人！” “我叫天使不叫鸟人！下次叫你反击时不看好时机！” “啊啊啊又有飞弹！”鲁麒大叫，“我要灭了它！” “站稳抓紧——”绰号叫做天使的驾驶员磨着后槽牙，暗自决定，下次再也不要跟别人单挑，争夺跟这个小姑奶奶共乘一车的机会了，疯狂的女人拦不住啊。 鲁麒又是老大的妹妹，没事还好，有事自己可就要倒大霉了。 “哼——”天窗外面并排固定着两样武器，鲁麒从轻机枪一侧挪到榴弹炮一侧，护目镜弹出轨迹坐标，手指连扣扳机，分别击落这两枚飞弹，自己给自己叫了声“好！” 车内因为她上身倾斜几乎快压在驾驶座上的天使怒叫：“快下来，我要加速！” “加你的速！姑奶奶再来一发狠的，把他们轰上天！”鲁麒换了一枚稳定超速穿甲弹，“你管好车！” 这辆车里咋咋呼呼的闹腾，大家到是都放了心，随着天使一声“看到船了”，米兰也加速冲过去，开启了勇士号上的武器充能，对着飞车遥遥就是一炮。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中途会有人杀出来接应，立刻打开通讯向伙伴报告，脚下动作并没有迟疑半分，看见炮弹飞来，抬手就是一枪对轰，不求精准，只要改变炮弹的轨迹就算消除了威胁，于他的行进路线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谁知炮弹在被打中后，脆弱的弹壳直接爆开化成千千万万碎片，一大团烟雾腾地弥漫开来，视线被完全挡住。 任何情况下视线受阻，都会慢上一慢，更何况紧接着烟雾里吐出一排子弹？ 那是鲁麒看准时机的轻机枪扫射。 对方不得不绕开这团烟雾，就这么一耽搁，和飞车拉开不小的一段距离，那艘飞船也加速来到飞车顶上，腹部打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飞车突然间一个九十度向上攀升，伴随鲁麒“啊啊啊头发乱了”的尖叫。 机甲要继续追击，飞船炮口一闪，再次发射了炮弹，这次机甲不敢硬碰硬，轻巧避让闪过——嗯？这次是追踪弹？x的！ 驾驶员手快打出一枚诱弹，引导追踪弹往别的方向而去。 但是——为什么追踪弹偏离目标后，后面露出的是穿甲弹！ 穿甲弹形状狭长，呆在追踪弹后面真是好算计！ “啪啦”激光刃弹出手臂，在十六分之一秒内，将穿甲弹斩成了渣渣。 再看飞船，已经合上舱门，提速向另一方向去了。 第一发烟雾弹不仅仅是掩护，也是消除自己戒心，第二发追踪弹同样是幌子，用来迷惑自己，真正的杀招在第三发穿甲弹，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得快，难免伤亡……“有两把刷子啊。不过为什么不用速度更快的激光炮呢？”机甲里的人给同伴发送提醒信息，随后保持距离，远远缀了上去。 “快快快——刚才谁是主炮？”鲁麒一蹿进主控室就直接看向炮手的位置。 第七十四章 米兰的重要性 “我。”炮手位子上的男孩举手，看着鲁麒冒着星星眼唰地冲近，连忙站起来让到一边，补充，“是星光指示我开炮的！” “星光你太牛了！怪不得哥哥一定要把你拉来！”鲁麒继续星星眼，“我真爱死你了。” 主面板台后方的米兰，在鲁麒又要兴奋冲过来的时候，果断开口：“下一个坐标（5665，3224），救人要紧——鲁麒，回炮手位。” “是！”虽然米兰是这群人里年纪第二小的——最小的是班布，但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实打实的炮火对轰，这些人都还是第一次做，包括米兰在内。 第一次开炮就这么干脆利落，第一次救援就这么成功，无疑给主控室里惴惴不安的其他人打了一剂定心针。 虚拟和实战的区别之一就是不允许失误，失误造成的不是数据的损失，而是货真价实的人命。 星光真厉害啊…… 班布安安静静坐在主控室的角落，看着米兰就像平时练习一样，严肃又自然地发号施令，心里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是鲁麒向米兰表白了？ 这样也行？ 米兰情绪为什么没有任何变化？ 米兰这是默认接受还是默认拒绝？ 鲁麒没有接受的喜悦也没有拒绝的失望，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鲁麒这样的陌生人表白，也不算爱情？ 班布暂时分析不出结果，决定晚上再详细问。他留在阿奇房间的精神力，已经探查到阿奇惊慌起身，往这边过来了，于是收回这束精神力，向远方延展开来。 对于来到这里第一天，什么都还没开始就遇上意外，这样的小概率事件，班布表示非常的满意。 同时，他“看到”远方机甲，良好的记忆力告诉他这个从来没吃过，班布表示更加的满意。 又同时，他“看到”其他飞车后面，跟着至少五种不同样式的机甲和战车，班布表示更上一层楼的满意。 勇士号轻轻颠簸了一下。 在接应第二架飞车的时候，遇上些麻烦，对方有两架机甲和一台战车，火力密集，飞车的左半个屁股已经荡然无存，浓烟滚滚，火花飞溅，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战车的火力一向沉重迅猛，米兰犹豫一下，不打算十成十硬碰硬，凭着自己微操及时调整飞船航向，同时开启局部防护罩，又下达了消防器材就位的指令。飞车一冲进舱门，立刻□□粉包围，等探测器显示安全，车里逃过一劫的男孩才大汗淋漓狼狈不堪地钻出来，互相搀扶着往主控室走去。 当然，成功接应的条件，火力掩护必不可少。 鲁麒虽然是个小姑娘，手下十分狠辣，烟雾弹之后直接上激光炮，激光炮扫射的时候暗搓搓把一枚炸裂弹和两枚追踪弹同时发射出去，成功击中一架机甲，美滋滋刚要表功，忽听米兰一连声发问：“总督！总督回答！总督！酒精！酒精！”这是第三架飞车上的两个人。 地图上，那条行进了一半的线路，再也没有移动一丁点儿，而且急促闪了三下，然后……消失了。 “总督！酒精！快回话！”通讯员也急了。 米兰小脸绷着，一脸严肃吩咐通讯员：“你保持和他们的呼叫联系，联系到为止。” “是！”通讯员稚气未脱的脸上一片苍白，还是应下，失联就意味着凶多吉少，飞车载着的可都是他的小伙伴们！ 米兰暗暗握拳，自己接通鲁本：“坐标（2338,1789），汇合。” “他们都齐了？” “两车四人平安，其余失联。”米兰说，“你先上来。” “我得回去找他们！”鲁本就要一个一百八十度变向漂移往回冲，他是队长，不能放弃每一个队员！ “飞车没信号，人可能弃车逃亡，地面目标小更容易潜伏，反而不容易找到，你现在过去，拿飞车跟机甲战车周旋，是不要命吗？”米兰质问，“快点汇合，先脱战！” 他的说法合情合理，此时此刻，没有经过真刀真枪战斗的人，第一想法要么是保住小命，顾不上别的，要么是奋力抵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不吃亏。像米兰这样，能看着全局、分辨轻重缓急、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决定的还真不多。 班布再一次为自家幼崽先天双亲良好的遗传和后天自我严格的训练点赞。 而米兰的理由也被鲁本听进去了。 “好吧好吧，我后面六个尾巴，有两个打起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剩下四个咬死不放。”鲁本说，“我得先甩掉他们，至少甩掉一半，不然他们集中攻击勇士号就糟了。星光你要小心……哎哟我x！柠檬汁你抢操纵杆干什么！” 通讯屏猛然间抖动了一下，挤进另一张少年人的脸，青青白白，表情僵硬，一脑门子汗。 “——给我！”惶急的声音响起，是副驾上的柠檬汁，那小子和鲁麒妹子完全两个反应，鲁麒遇上危险是兴奋到不行，他是害怕到不行。 柠檬汁的射线枪能量用尽，但根本没对后面的敌人产生有效打击，在鲁本还在苦苦周旋的时候，他脸色青白，眼珠子瞪的溜圆，盯着反光镜一眨不眨，双手死死抓着车门把手。 原本心里就惴惴不安，听到一架飞车开始就失联，刚刚又有一架飞车失联，他怕了，怕得要命。 “我们完了，全完了！”柠檬汁哭号，“我们逃不出去了！我要投降，我一个人都没杀过！他们不会定我死罪！快、快去投降！” 人一昏头就容易出馊主意，柠檬汁也不管后头还有追兵了，直接去抢飞车的控制权。 “喂！你作死吗！”鲁本大叫。 “调头，快调头！我、我来开！”柠檬汁的声音也不小。 “别碰操纵杆！”鲁本又要跟柠檬汁斗，又要躲追兵，简直□□乏术，而飞车也在两人争夺下剧烈晃动、摇摇欲坠，明显慢了下来。 追来的机甲战车可不会等着他们把纠纷解决完毕，加速猛冲，炮火猛轰。 通讯器里两个人的争执声始终没有间断，主控室的男孩们紧张盯着地图上那条唯一的粗箭头——鉴于米兰戴着助视镜，看东西等同色盲，重要标记不是用颜□□分，而是用各种粗细花纹和图形来标示。 如果通讯中断箭头消失，就意味着…… 鲁麒直接开光脑叫骂：“柠檬汁你个窝囊废！脑子进水大笨蛋！” 米兰皱着眉：“坚持五分钟。”鲁本身后追击的人最多，他也跑得最远，实在不好追。 “没问题！”鲁本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回。 柠檬汁惨叫：“鲁本你一定要听我的——” 通讯器里传来一声闷响，恢复平静。 “好了，这小子被我打晕了——哎呦我x！”鲁本又骂了一句脏话。 鉴于通讯屏再次猛烈抖动了一下，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好消息是没人干扰我驾驶了。坏消息，刚刚这小子乱按，把备用能量块丢下去了。”鲁本顿了一顿，高叫，“星光，你快点！五分钟够呛！我快没有能量了！” 飞船都自带小型能源发生装置，飞车和机甲、战车之类一样，只能依靠能量块。 全速逃跑加上不断变向，十分消耗能量。 他们贱卖出去一大批，出来探测的飞车虽然没有携带很多能量块，但打几个来回绝对够用。但是……被柠檬汁扔了！ “哥哥！”鲁麒惊呼，催促，“星光你快点、快点啊！” 米兰盯着地图，眉毛就没松开过：“全速前进——你还能支持多久？” “两分三十秒！”别说回援伙伴、也别说甩掉敌人，连他自己都快保不住！ 米兰目光落在地图的一点：“鲁本，往海边飞！” “什么！都到海边了！”他可亲自设定的勘查路线，一直都在内陆中央，现在一通狂飙，竟然都跑到海边来了。 “以你的速度一分三十秒到两分钟内，可以到海边，借助海岸峭壁把战车甩掉，借助巨浪的颜色作为掩护，我不绕行，直接从海浪里穿过去接你，只要四分钟。” “你要从琉璃海穿过去？！”通讯屏内外异口同声。 “你们谁有更好的办法，说出来。”米兰斩钉截铁，“我们不是要深入琉璃海，只是在岸边接人，我模拟过在海浪中穿行，把握时机，在巨浪到来之前你进入飞船，然后沿着卷浪中间形成的空隙离开。借着海水的折射，他们无法确定我们的位置，虽然海水有腐蚀性，但是能量罩完全能够支持。另外，你们看——”手指一点，“我们的后面也有追兵，渐渐在包抄，明显是要围攻，正好甩开他们，一举两得。” 鲁本没有犹豫：“好！” 飞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向着绚丽缤纷的巨浪冲去。 “能量罩准备。” “是！” “变速准备。” “是！” “每个人坐好，系上安全带。” “是！” 米兰将地形图放到最大，坐回位子上。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米兰抬头，是班布。 班布默默走上来坐在米兰旁边，拉上安全带。 米兰笑了：“没问题？” “我没问题，你也一定没问题。”班布回答。 米兰点点头：“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拉过座位上方半球状的控制头盔，戴好，合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投入操控当中。 精神力操纵模式，开启。 班布以十分赞赏的目光看着米兰，刚刚他在考虑自己会做出什么手段，结果和米兰的选择完全一致。 既然是米兰的决策，那就没问题，经过他自己用资料分析推演，成功率是95%。 ——班布的判定参考标准可不是儿童智力标准，也不是小学课堂标准，而是《简易军人战略战术手册（帝国2025年修订版）》。 只是，这一趟出来不吃点新奇东西回去，总觉得有点遗憾啊。 会不会发生小概率事件呢？比如勇士号没有经受住海浪摧残？比如鲁本中途被击落？比如……勇士号被困在海里无法登陆，因为后面包抄过来的不是三架机甲，而是七架？ 其中，最低水平的天赋者：双三级。 而勇士号的成员里面，天赋值最高的就是米兰和鲁本了，一个精神力二级，一个双一级。 此刻敌人某一方的联机通讯，非常热闹。 “他是要干什么？投海自杀吗？”一架银色机甲里，小胡子驾驶员先叫起来。 “这都什么人，我战车可过不去……三号三号，你们那里？”右眼带着瞄准镜的战车手回应。 “飞船变向了——冲着琉璃海去的。”和小胡子并肩而立的另一架灰色机甲里面，红鼻子驾驶员说。 “哈哈不会是海中殉情吧。”小胡子又来了一句。 “……海上接应，一步险棋。这个指挥者要不是紧急之下的昏招，到是一把好手。”这几人中，年纪最大、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开口，即使不皱眉，眉心也烙印着川字纹痕迹。 他的机甲也像他的人一样，立在那里不动如山，沉稳大气。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主动闭上了嘴巴。 “分头包抄，把他们挤到浪里。” “遵命！” ——看看你下一步的选择，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误打误撞。 小胡子嘿嘿一笑：“头儿，又动心思了？”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刚刚那边已经确认不是他们的人，并且停止追击。他们是认定我们在这里，为了掩饰行迹，一定会斩草除根。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七十五章 米兰哥哥威武霸气 琉璃海变幻多端的神奇景色是一把双刃剑，虽然能扰乱对方视线，但也扰乱了自己的。 鲁本蹭地飞越峭壁，立刻减速，飞车流星一样急速下坠，紧贴崖壁，将自己隐藏在阴影处。 崖壁上也有挖掘过的痕迹，大大小小废弃盗洞星罗棋布。 鲁本很幸运停进一个足够大的盗洞，直接打开天窗——他的飞车顶上也装着轻机枪和榴弹枪——装了一枚穿甲弹上去。 柠檬汁只会拿着射线枪乱射，完全不敢探出头反击，又没他这么高的驾驶技术，害得他一直像个缩头乌龟，鲁本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一看见这里的地形，立刻决定要打两下出出气，反正他坐标已经发了出去，只要坚持几分钟，等勇士号到来就好了，因此毫无顾忌。 敌人的战车只能停下，两架机甲果然追出来，非常训练有素地一边前冲，一边反手打向崖壁，乱射。 如果鲁本见多识广，就会认出这种防后方偷袭的方式，是军中常用的攻击防卫手段；如果在此地的有班布，甚至能指出这是在《机甲动作暨战术安排（1998年版）》第375页的标准反应方式。 ……嗯，如果在此地的只有班布，那他必定要先吃掉机甲，之后再指明动作出处的。 对方只是乱射，没有打到隐藏起来的飞车。 “叫你追老子这么久，老子先收点利息——”鲁本借着岩石的掩护，嘟囔着，按下了扳机。 对方的反应非常迅速，一旦发现飞车失去踪迹，立刻颇有默契地转身，以蛇形轨迹移动，对着岩壁乱扫。 穿甲弹立刻引起其中一架机甲注意，不知何时出现在左手的刀锋一闪，将弹身斩落，跟着就是一排激光回击！ 另一架机甲也不甘示弱，同样一阵狂扫！ “x的！”鲁本根本不关心子弹究竟打中对方没有，穿甲弹之后紧接着加上轻机枪哒哒哒疯狂反击！ 轻机枪对静止的机甲伤害有限，对于高速行进的机甲，那伤害就大了。打个比方，一只小鸟撞在静止的飞机挡风玻璃上，玻璃没什么事，但如果这只小鸟撞在高速行驶的飞机挡风玻璃上……将是导致机毁人亡的飞行事故。 相对速度的能量不可小觑，那两架机甲也完全明白，并不靠近，悬浮半空，缩小扫射面积，弹如雨下。 被两架机甲集火，鲁本可就有点撑不住了，虽然刚刚一系列行动，在他这个年龄已经是同龄人中令人佩服的，但放到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成年人眼皮子底下，还真就不够看。 “星光快点！我顶不住了！” “哥哥坚持住！马上就到！”回答鲁本的是鲁麒妹子，“我们已经在海面了，两重浪中间！” 勇士号和飞车或机甲相比，是个庞然大物，然而到了一望无际恶浪滔天的海里，依然称得上沧海一粟。 米兰调整精神力，操纵飞船在波峰和波谷间上下起伏，宛如冲浪，又不时披荆斩棘，从浪里穿进穿出，尽量以最简捷的路线行进。能量罩亮起的那点子蓝光，在绚丽的光晕中完全不显眼。 勇士号的能量罩用来长时间抵御厚重水壁，相当吃力，米兰及时改变策略，重点防护引擎和武器部分，精神高度集中地判别水流方向，曲折前行。 全船人抓着座椅扶手，颠得七荤八素，都不敢把目光从外面移回来，每次看到五颜六色的巨浪撞上玻璃，这感觉……酸爽。 有酸没爽——琉璃海主要成分是酸性腐蚀性液体，附带属性：有毒。 “坚持，再坚持一分钟！”鲁麒大声喊，也不知喊给哥哥，还是喊给米兰。 米兰半张脸都藏在头盔里，看不清表情，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一分钟有多长？ 据说这是个非常深奥的相对论问题。 前人也给过一个很切实际的解释：取决于你急性腹泻的时候，是在厕所里面酣畅淋漓地方便，还是在厕所外面，抱着肚子排队等蹲位。 对于鲁本来说，一分钟相当于经受六千发子弹的扫射加上一千二百发子弹的点射。 他的生命长度，完全取决于这一分钟他能跑多远。 面临生命很可能的最后一分钟，鲁本发挥了他迄今为止最佳反应力和决断力：抛下后备箱各种物品以减轻负重，随后回到座位上，一拉操纵杆，引擎轰鸣。看着只剩下一分钟的能量槽红色警报，鲁本一咬牙，冲了出去！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他相信米兰，米兰说四分钟，就一定是四分钟内准时到达！ 对于飞车冲出隐蔽处的突然行动，两架机甲的反应似乎慢了一点点，子弹落空。 鲁本猛地一个下沉，甩尾，直接扎向巨浪。 巨浪靓丽的颜色为他提供掩护，机甲被晃得眼前一花，驾驶员其中之一就是那个小胡子，看着雷达盘，笑骂：“还真要接上头了。” 另一架机甲沉默着，不回应。 雷达盘上，大红点和小红点正如磁铁般吸引靠近，远远的外围，是半圈绿荧荧代表己方的小点——众多机甲，在飞船往琉璃海里面扎的时候，已经沿着海岸线布防，就等船出来。 “老大老大，放水完毕，布防完全达成！”小胡子报告，“就看他从哪里登陆！” 中年男人微微点头：“好。” 飞车能攀升的最高点，在巨浪的腰间。 飞车的坚固程度，跟巨浪的凶悍程度一比，就是个渣。 眼花缭乱的梦幻色彩，蕴含着可怖的力量，观察巨浪的走势，分分钟会头晕；不去观察，分分钟会被拍死。 鲁本眼睛都红了，精神力和体力发挥到极致，完全不管不顾身后的机甲，硬闯巨浪！ 但、是—— 能量块不仅为飞车的动力系统服务，还同时兼任飞车的防护系统。 在接触到巨浪的一瞬间，能量罩黯淡蓝光不可觉察地一闪，然后熄灭。 最后那一点能量被强制激发，进而告罄。 “——怎么会！我明明没有开自动防护——”鲁本大叫，他原打算顶着巨浪坚持一下的。 他是没有开，但是柠檬汁和他争抢飞车控制权的时候，碰……到……了…… “啊啊啊啊啊！”鲁本大叫，没有能量，就是没有一切。 飞车借助惯性，在巨浪中扎了扎，而后，无能为力地被乱流挟裹着，高高扬起，又往水下狠狠拍去。 没有能量，通讯自然也中断，都说人在临死前一秒能够回顾自己的一辈子，鲁本没有什么好回忆的，他用光脑，干脆利落地给大家群发了一条短信：“照顾我妹妹。” 点击发送后，鲁本顺手关上光脑，对着副驾上仍然昏迷的柠檬汁说了声对不起，忍受七荤八素的颠簸，满眼五彩缤纷中，看到了……一个黑影？ ——勇士号，穿浪而来！ 飞车不断翻滚，鲁本以为他是在水下，其实是在半空。 勇士号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猛地往下一沉，借着第二波巨浪的力量，奋起直追，当来到飞车下方的时候，船身头下腹上，足足翻转了一百八十度，“嗖”地铺开一张电磁吸引网！ 借着上涨的趋势，倒抛！ “嗒嗒嗒嗒”四声几乎同时响起，半个飞车被吸引网牢牢锁定！ 勇士号引擎推进到最大，巨浪被震得隐隐发颤，仿佛不愿舍弃怀中到手的猎物，乱流一卷，吸引网的四个角掉落三枚。 然而此刻勇士号引擎向下推动，整体冉冉升起，竟是保持着头下腹上的姿势，眨眼间赶上了飞车，托、托、托起了飞车！ 此刻巨浪正往水下拍去，勇士号借助一掷之势，在浪尖画了个切线，“刷”地脱离了巨浪的桎梏，同时弹出四枚金属抓，护食一般。将飞车牢牢抱祝，又一个翻身，继续藏在两重巨浪中央。 舰腹打开，金属抓连同飞车，一并收了回去。 “——干得漂亮！”最先叫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的小胡子。 中年男人也微微点头。 虽然巨浪看起来眼花缭乱的，但他们不是用普通肉眼，而是凭借天赋在看，这艘飞船虽然经过伪装，被巨浪一折腾，露出全貌，根据速度、引擎推进力就能推断出，基本配置实属中下。 然而就这么一艘船，水中翻转、锁定飞车、脱离巨浪一气呵成，能够想到并利用巨浪本身的动能，真不简单。 “让我看看，接下来你会做到哪一步。”中年男人有条不紊发出指令。 于此同时，勇士号里面这十几个人，可都没空赞扬米兰，一个个颠得七荤八素，两眼冒蚊香，有的已经捂着胃吐了出来。 安全把车拖进飞船，勇士号自然没必要抢时间，非得跟巨浪硬碰硬，而是放缓了节奏，顺着浪卷的空隙穿行，伺机脱离。 这样一来，颠簸就轻了好些，鲁本也得以喘息，打开车门，看着一片狼藉然而熟悉的外舱，一时间感到无比亲切。 他晃晃悠悠钻出来——立刻被喷了一身黏糊糊的东西。 不仅仅是他，整个外舱都喷得黏糊糊。 “星光，你这是干什么！”鲁本对着空荡荡的外舱说，声音不大——被颠的，他知道这个房间一定开着通讯能听到。 米兰和鲁麒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海水有毒。”“哥哥你没事！” 鲁本应着“没事没事”，摇摇晃晃去开了第二道闸口，又经历一次全身消毒，这才从第三道闸口进到了飞船里面——当然中间因为颠簸，偶尔摔一跤什么的，对于刚刚经历过生死时刻的他来说，是小事情。 在去往主控室的途中，他迎面遇上冲过来的鲁麒。 鲁麒的脸色，很不好看。 第七十六章 米兰的猪队友 鲁麒披头散发——一是之前在飞车上折腾的，二是刚刚颠簸的——张开手臂直接扑了上去：“哥哥！” 鲁本露出笑容，抬手想迎接妹妹的怀抱，结果迎来了一通拳脚，打得他嗷嗷乱叫。 叫了好几声，鲁麒才停了攻击，直接把自己的光脑塞到他眼皮子底下：“哥哥给妹妹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鲁本一愣，情急之中他消息群发，连自己妹子也一起发了。 “你以为你多伟大，要留遗言？哼！”鲁麒妹子傲娇了。 鲁本揉揉她头发，故作轻松：“哥哥没事。你看，一点事都没有。” “别碰！别拿我当小孩子哄！还有，别弄乱我发型！”鲁麒拍开他的手，抗议。 “可你现在真的没什么发型。”鲁本摊手。 鲁麒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打开。 鲁本眼疾手快把耳朵堵上。 就在他堵上的同时，鲁麒“啊啊啊”的惊叫，经由通讯器，传进每个人耳中。 就连勇士号也不由狠狠颠簸了一下。 随后是米兰无奈的声音：“鲁麒，安静一会，我们还没脱险。” 鲁麒立马道歉“星光对不起”，他们现在什么个情况，她还是拎得清轻重缓急的，道完歉先瞪鲁本一眼，这才对着镜子，开始整理头发，小声说：“通讯中断的时候吓死人了，又收到你的短信，我们都慌了，还好星光坚持下来——你没出事，真是太好了。” 她把小镜子搁回怀里，张开双臂，这次认认真真抱住鲁本：“哥哥，你能回来，真好。” “是啊……”鲁本感慨。 两个人说着话，走进主控室。 在座的有人捂着肚子，有人捂着脑袋，看见鲁本进来，纷纷挑起大指，露出笑容：“队长！欢迎回来！” 鲁本这才发现不仅鲁麒脸色不好看，主控室里几乎没人脸色好看的。刚才勇士号整船动作太大，眼前又是一片色彩缭乱，光看着就眼晕，也难怪会个个面如菜色。 而且主控室还残留一点异味——即使及时清理了呕吐物，排风系统也没那么快搞定味道。 有两个人没动作，也没说欢迎。 但鲁本丝毫不介意——那是米兰和班布。 米兰依然戴着头盔操纵飞船，看不到表情，下半张脸透着苍白，嘴唇紧紧抿着。 班布一如既往，面瘫脸神游天外，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 ——为什么揉头发就是把对方当小孩子哄？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米兰和我经常互相揉，长大以后是不是就不能揉了？ 班布记录下鲁本兄妹相处模式，准备将来参考。 至于米兰的救援行为——他的幼崽，做事情怎么可能不成功？ 班布十分放心。 不过，小概率事件么，还是有的。 阿奇本来快急死了，别说他离此路程很远，短时间内赶不上，就是听到勇士号的通讯，统计统计敌方人数，他也没那个单枪匹马救人的能耐。 他眼里的班布小祖宗，经常不按道理出牌，他可不敢指望。 但想不到啊想不到，这群人里面，最靠谱的是米兰，无论是决断力还是执行力，优秀得一塌糊涂无可挑剔。 米兰戴上精神力头盔后，他就死盯着屏幕。勇士号翻滚的时候，他的心跟着一块儿翻滚。直到在主控室“偷`窥”见完好无缺的鲁本，阿奇的心才放下一半。 另一半放不下的原因在于，他发现有机甲战车分散着，守在这片海岸上，勇士号一时无法登陆。 “当初干嘛不安一个双向通话的监视器！”阿奇懊恼。 事到如今，懊恼不能当饭吃，他操纵机甲贴近地面行驶，远远跟在一架机甲后面，对方外壳没有任何标识，并不是制式机甲，而是经过改装和伪装。 阿奇也有几分眼力，看着机甲足部f2推进器、背上b4引擎，手上拿的那挺机枪是今年年初帝国发布的新品，当然，还没上市。武器一向没有哪个国家会拿新品出来卖，除非又要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也没有哪个国家会傻乎乎上这个当。 能搞到帝国最新武器的人，只能在帝国内部，如果不是走私，那对方一定来自帝国！ 帝国机甲就这么大模大样在联邦地盘上走动？要知道35号行星虽然不是战略要地，但也是联邦地盘之一，看来联邦与帝国之间的弯弯绕实在不少。 不过这不是阿奇关心的，他的关注点在于这几个小崽子们怎么从海里出来。 勇士号上的其他人同样关心这个问题。 每次即将靠岸的时候，都会受到两架以上机甲或战车的攻击，机甲还好，战车的重磁力炮和粒子炮简直就是为了打穿舰身而准备的。 蚁多咬死象，虽然敌方数量赶不上蚁群，但火力不可小觑。加上此消彼长互相增援，一时竟然无法突破。 勇士号再结实，也禁不起太多折腾。不是没有反攻过，但反攻的炮弹竟然能被阻挡在半空，说明什么？说明对方天赋者比己方厉害！ 鲁本研究雷达上面一个个小红点：“x的！这群到底是什么人，要把我们淹死在海里吗？” 三维地图上忽然出现一条弧线。 “星光？” 米兰戴着精神力头盔操控飞船，就很少分神开口说话，鲁本看着地图，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潜行到远处，然后脱战？” “嗯。” “好，听你的。”鲁本在米兰侧方坐下，在班布直勾勾的目光下直接拉好安全带，“我们走！” 勇士号借助长长的浪卷，一个猛子扎入水底。 “啧啧，够有眼力啊，知道咱这儿的火力能破开他防御，竟然跑了，能跑到哪儿去？”小胡子非常热衷于第一个开口。 “往海里扎，只要离开我们的感知范围，就能脱战，然后从别处离开。”右眼带着瞄准镜的战车手说。 “头儿，咱接着在这儿等？” “留下几个，剩下的跟我回去。”中年男人习惯性的眉心微皱，心情却不错，猫捉耗子，耗子太听话了就没意思了。 再说，如果遇上的不是耗子，而是豹子，那可再好不过！ “不不，头儿！有点不对劲儿！” “嗯？” “那船不稳，好像出问题了。” “什么？” 在水下的黑影，缓缓倾斜中。 中年男人要离开的脚步停下：“再看看。” 他绝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柠檬汁！！！”鲁本气得浑身乱颤。 鲁本在柠檬汁抢夺飞车控制权的时候，没有把人丢掉；在飞车只剩下一分钟能量必须减负的时候，没有把人丢掉，更没有把人当成挡箭牌；最后濒临死亡的时刻，还跟柠檬汁说了抱歉。现在平安了，鲁本把人留在外舱的飞车里没一块带出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柠檬汁干了什么！ 他爬下车被黏糊糊的解毒液一浇，吓着了，惊慌失措爬到第二道闸门，一打开又是消毒液，一身水。 这里是什么地方？35号行星！琉璃海！酸性腐蚀性海水！ 头昏脑涨吓破胆的柠檬汁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封在一个四处喷水的密闭空间，沉入水底！ 一定是被抓了！他凄惨嚎叫。虽然外舱有通讯器，他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反向拔腿便跑——竟然手动去开舱门！ 人在危急时刻总能爆发数倍于平时的力量，柠檬汁恰恰在这个时刻发挥了力量，一拳，凿碎了智能控制开关，使得主控室的人，无法将门锁死！ 主控室里，通讯员还在尽力抚慰，但柠檬汁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鲁本看着通讯屏，也不顾颠簸了，冲出主控室往外舱跑去。有几个男孩反应快，立刻在后头跟上。 ——开玩笑，他们现在可是在海里，一旦开门——不，别说开门，只要有一丁丁点空隙，巨大的水压，会将无孔不入的水流压进船舱，倒灌全船，一个人也活不下来！ 必须制住柠檬汁！刻不容缓！ 为了生命而追逐，速度无与伦比。 从飞船内部到外部，一共要经过三道闸门：内、中、外；还有两间舱室：过渡间、外舱。 然而，毕竟距离有限。 在还没有到达内闸门的时候，从主控室先传出了柠檬汁的惨叫：“呜哇哇哇——” 通往过渡间的走廊上，忽然红灯频闪，远处降下一道隔离门！ “星光！”鲁本大叫。 “回来。”米兰说，“晚了，他已经打开舱门了。”随后只见隔离门由远及近，开始一道道落下。 鲁本立刻调头往回跑，隔着厚重舱壁，他仿佛听见了汩汩水声。 柠檬汁即使只将门拉开一道缝，强大的水压就乘隙而入，继而狂暴肆虐，没过半分钟，外舱门已经被暴力破坏，最大的口子扩大到能容一人出入，外舱舱室之中也积了齐腰深的海水。 始作俑者柠檬汁，并没有从这一人大小的空间挤出去——事实是他挤了，但在接触到海水的一秒之内，就被水柱直接顶到了墙上！ “警报，警报，外舱进水，损坏率90%，不可修复，隔离间进水，损坏率70%，闸门抢修中，13号区域进水……” 主控室惊呆的通讯员喃喃自语：“离我们挺远的，还行吧？” 班布暗中摇头。 进水的地方，离主控室是挺远的，但是离能量发生室很近。 如果这艘船的能量发生室被腐蚀，那么全体安全逃生的概率……大概只有0.00000000000006%。 个体存活的概率就因人而异了，但总归小数点后面有零。 哦，他当然没把自己和米兰的存活率算进去。 阿奇的机甲一个趔趄，腿都软了。 ——猪队友熊孩子伤不起啊！ 第七十七章 绝不做铁达尼 计算着勇士号能在水中坚持的时间，本打算潜行溜走的米兰只好改变了策略。 “鲁本，和大家。”他说，“都把自己固定住。” “星光，你要干什么？” 走廊的通讯屏亮起，勇士号的船体结构平面图展现出来，一排波浪线充盈着外舱和隔离间，慢慢挤进内舱，海水向两端蔓延开来，范围逐渐扩大。勇士号的隔离门原本就不是为水下作业配备的，更不适应在这种腐蚀性海水里面工作，眨眼间又有一道隔离门被攻陷。 一闪一闪的大圆点，标识着能量发生室，位置就在间隔六道门之外！ “能量发生室被腐蚀的话……星光！”鲁本高声叫，“保命要紧！不计代价！” 米兰回答了四个字：“突围，上岸。” 他是这么说的，同时已经开始做了。 话音未落，船身便是一震，水平面倾斜了十五度。 液体和固体不一样，重心随着水平面的变化而随时变化，加上海水倒灌，危机迫在眉睫。 米兰全部精神都用来操纵飞船，脸色越来越苍白。 在水里驾驶和在空气里驾驶，完全不一样。 这种情况实在容不得他考虑太多，他紧紧攥住座位两边的扶手，没有别的念头，除了他不想死！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一定要冲出去！不计代价！ 要快，再快点！转动，转动！冲！冲！冲！ 进入船舱的海水被这么颠来颠去，腐蚀速度更快，转眼间已经突破三道门。 米兰的眉头皱得死紧，脑子飞快地计算，十指越握越紧，不知不觉中，扶手被攥出浅浅痕迹——那可是合金的材质！ 精神力领域中，粒子和波束纠缠往复，在零和一的无尽序列里，寻寻觅觅，来来去去，散乱的拼图一块块搭建，摇摇欲坠，总是差一点点就被看不见的手抹去，直到—— 又一波暗流靠近，根据强度和角度判断，趋势是巨浪的前兆——好吧就是现在！ 勇士号把自己裹在巨浪里，翻滚着冲上半空。在歪歪斜斜的状态下，反向推动引擎，能量发生室的其他输出都停止了，全船大大小小十八个引擎，明明灭灭，不断调整角度。 没有能量罩的防护，眨眼间船体表面斑驳成一片。不时有警报信息传来。 米兰置若罔闻，整个身体微微晃动，忽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勇士号就在此刻冲出巨浪，一记漂亮的英麦曼回旋，九十度急转弯，带着不断流淌的粘稠海水，眼都不带眨地直接奔着岸边来。 岸边还有一重考验在等着。 “他们出来了！英麦曼回旋，加防御桶滚，自动甩干出水！”小胡子笑着感叹，手上可没闲着，一通狂射。 ——翻滚出水，可不就是自动甩干么。 而能用飞船做出战机的飞行姿态，还是在水里，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看来是船漏了。”右眼带着瞄准镜的战车手也没闲着，战车武器射程远，火力猛，他早打出了一排炮弹。 这两个人一轮急射结束，另一组机甲战车组合的扫射开始，然后是第三组…… 机甲战车干掉飞船的事例并不少见，不过正面攻击能奏效的，真不多见。 “散！”小胡子位于最前方，看着黑影越来越大，急忙闪开。 机甲战车再结实，也不敢挡在飞船前头当炮灰。 勇士号贴着小胡子的银色机甲，急速掠过。 小胡子精神力张开，往主控室的位置探去，惊讶。 “头儿！船上有十个以上生命气息，精神力者最多只有一个三级，很不稳定。其余人的天赋值不会超过两级，” 中年男人接到小胡子的报告，眉心微微皱起。 三级精神力，驾驶小型登陆舰非常正常，但是精神力不稳定，说明这级数可能是强行提升的。 如果强行提升精神力，超过承受能力，后遗症就是精神力直接消失。 就像用力拉皮筋能拉的很长，但在超过弹性范围后，皮筋很容易扯断，一旦断掉，就再也不能恢复原状。 他大概能猜出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考虑到这艘小型登陆舰已经完全没有伪装，虽然外壳被腐蚀了，张狂的黑红两色仍有残留，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喷涂的。而且小型登陆舰属于战舰，国家管理严格，敢开到35号行星上，又不带任何标识，见人就跑，疯狂玩命…… 宇盗，毫无疑问。 不过……这些宇盗实力也太弱了，怪不得跑这么快。 技术好的，恐怕只有这个飞船驾驶员了。 在中年男人思索的功夫，勇士号，终于冲上了峭壁，歪歪斜斜舰身与平地成九十度角，啪地一下落地。 滑行好长一段距离后，停下，一路暴土扬尘，干的湿的搅合在一起，看着十分狼藉。 “能量平稳，没有爆炸迹象。”灰色机甲的红鼻子驾驶员报告。 “头儿，申请进入检查。”小胡子叫。没有爆炸迹象，说明危险性不大，加上里面的人天赋不高，他觉得自己就能搞定。 话音还没落，从战车里面已经抛出了好几枚“蜜蜂眼”，有一枚沿着飞船腹部缝隙钻了进去，另一枚贴在舱门上——当然不是飞车进入的通道门而是人员进入的通道门。 右眼带着瞄准镜的战车手也请示：“头儿，同申请。” “你们五个一起。”中年男子点了几个名。 平时有危险都是他自己身先士卒，现在探察出小型登陆舰里的人天赋值不高，不是硬茬子，他也就让属下去了。对于这几名部下，中年男子相当放心，他这次出行带了一小队，算上近卫，共十三人，个个脑子好使、武力值破表。 颠成这样，里面的人要是还能保持战斗力才稀奇，他要的是不得走漏风声。 “是！” 灰色机甲和银色机甲四只手臂同时抬起，黑洞洞枪口直指舱门，在激光的切割下，转眼舱门掉落。 红鼻子和小胡子从机甲上一跃而下，轻轻松松钻了进去。 地面上，三个战车手调转炮口，打出一发钩索，直接钉在外舱壁，拉了拉看看牢固，于是一跃而上，踩着拇指粗的绳索几个飞掠，轻松入内。 勇士号内，“嘀嘀”警报声响成一片，主控室一时间没人动弹，没人想到说话，也没那个力气说话。 不算人的班布除外，连头发丝儿都纹丝不动，不过没有人会注意这一点。 勇士号彻底静止之后，班布望着米兰渗着鲜血的嘴角，还有被汗水浸湿的领口，默默解开安全带，站起来，拿手帕给他擦掉。 ——这是他养的幼崽。 很努力，很伟大。 很……漂亮。 在米兰聚精会神操纵飞船的时候，班布在聚精会神盯着米兰。 米兰的精神力峰值在一瞬间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精神波摇曳多姿，万紫千红，犹如琉璃海的绚烂美景。 几乎同时，心脏处也爆发了一轮强有力的波动，光谱上一片红艳艳炽热奔放，十六分之一秒内从心脏扩散，覆盖了骨骼，又从内而外蔓延到全身皮肤，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红色光芒在到达头部的时候，精神波并没有因此黯然失色，彷如欣喜若狂地直接迎了上去，紧接着，精神波构建的五色斑斓裹着一团红光，开始在全身上下游走，闪电般完成一个循环，耀眼的光芒因此柔和多了，也更美丽。 班布看得心旷神怡。 如果不是因为他早有准备，没有只开启光学视线，就会错过这美妙的景色，这是他独享的漂亮场景。 不过现在么……后遗症来了。 低头看，米兰的手指正不由自主地颤抖，这是用力过猛造成的。合金的扶手上面，指痕清晰可见。 ——他成功了。 米兰看着船体平面图上，波浪线渐渐减少，隔着一道门，能量发生室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疲倦如潮水般涌来，全身上下针扎般刺痛。 精神力告罄，眼前黑色和白色交织如同漩涡，头疼欲裂，头发乃至全身都被汗水浸得冰凉潮湿。 但是他实在没力气摘头盔了。 ——也不用他摘了。 熟悉的气息靠近，轻轻的碰触，在唇角。 “你吐血了。”依然是平平淡淡的声音，擦拭的力道非常轻柔，摘掉头盔的动作也非常温柔，给他擦汗，同样轻柔。 米兰微微翘唇：“班布……”他都忘记要叫绰号的事情。 他颤颤巍巍地抬手，捉住班布的手：“平安着陆，嗯？”声音微不可闻。 “平安着陆。”班布回答，又说，“米兰，你美呆了。”你的精神力美呆了。 “男孩子……要用帅气来形容啊……”米兰虚弱笑笑，更正，“……嗯？”手上稍微用力往回收。 虽然力道比平时轻了不少，但班布早就被他的动作弄出条件反射了，米兰刚露出些意图，软乎乎的小身体就主动贴了上来，小心翼翼挨着他，没有加重他的负担，毛茸茸的头发蹭着耳朵，有点发痒。 怀里抱着宝贝弟弟，平平安安的，米兰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这时候他才十分庆幸和后怕，后怕是他拉着班布跑到主控室来的，不然以班布的性子，大概就是船翻了也不会离开仓库。 假如是那样的话，他绝对没办法专心指挥船只。 而庆幸，是因为这两年他学会了游泳，而且技术相当不错，通过水流锻炼精神力的方式是威尔教给他的，收效显著的同时，他对于水流也有了熟悉的直观感受。 不然，让一个没接触过水的人直接指挥勇士号入海，那可真有去无回了。 还好他不太笨，没出岔子。 还好班布就在身边，气息沉着而稳定。 他弟弟一向不弱，这么折腾，听说话声音和平时区别不大，还有心思说自己“美呆了”！ 这是值得他骄傲的很厉害的宝贝弟弟，别人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米兰浅浅笑的很欣慰。 不过，现在完全不是该欣慰的时候。 “哎呦他们围上来了！” 最先恢复的是鲁本，他鼻青脸肿从主控室外面撞进来——去拦柠檬汁中途勇士号改变航向，等不及返回的几个男孩在走廊里滚成一个大球，现在死里逃生，终于缓过来，有点力气能起来了。 第七十八章 第二次挡枪 鲁本比米兰大上五岁。这个年龄差在成年后并不十分明显，但是孩子之间一比照就非常显著。鲁本算是少年，而米兰还在儿童的行列，单方面就体力来说鲁本无疑是最好的，他也是最先缓过劲来的。 冲到控制台前，一看台子上有血迹，再看米兰抱着班布没动静，吓一跳：“星光三口你们怎么了！” 班布回头，面瘫脸上，眼睛眨巴眨巴：“哥哥需要休息。” “好，交给我！取消精神力驾驶模式。” 鲁本检查剩余能量，咂舌：“好厉害，全用掉了。”又一看飞船损坏情况，“糟糕！” 能量发生室一直在运转，产生的能量平时储存起来，有需要时调用，类似于充电电池。能量的消耗程度根据飞船各部分使用情况有关，正常匀速飞行时耗能低，引擎全开耗能高，日常生活使用耗能低，发射武器耗能高。能耗最高是全方位使用能量罩和发射超能激光炮。 供能直接决定了飞船的能力，根据小型登陆舰的功能设计的能量发生室，经过这么一番水上水下的折腾，反应堆已经可以算超负荷运转，即将启动自我防护功能，自动关机了。 这不是主要问题，只要能量发生室还在运转，能量总会供应上。 但勇士号十八个引擎里面，有三分之二进水正在抢修，短时间内他就无能为力了，琉璃海水有腐蚀性，这不是简单排排水就能搞定的。 “抱歉……”米兰勉强提了提声音。 “星光，你保住了所有人的命！只要没死，总会有办法！” 米兰虚弱地扯扯嘴角。 “你头疼？”班布觉得不太对，米兰一向很能忍痛，能让他苍白着脸又流冷汗又说不出话来，问题绝对严重。 况且精神力告诉他，米兰的精神力状况又乱糟糟的一团，胸口心脏跳动频率都与平时大相径庭。 班布精神力集中在米兰周围，米兰这种不稳定的情况是……突破？ 不，不对，不全是突破，班布看向米兰的心脏，那里有一团柔和炽热的红光，所以米兰这是开启了另一项天赋？ 米兰这次精神力突破加上体力天赋开启后的表现，并不像在星光号上，初次爆发精神力那么严重。 体力强度的开启造成的负担比精神力要轻？ 班布目光落在米兰衣领，想想，明白了：米兰身上这件皮衣，终于发挥应有的作用了。 言心大师的精神力对米兰进行了纾解，作用虽然不如专人引导来得好，但确实起效。六百万一点没白花。 另外，似乎有种说法叫做“第一次都很痛，习惯了就好”？ ——在这个时候，是要让米兰睡过去，还是让他全程清醒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出于健康问题考虑，班布倾向前者，但现在对方已经围拢登船，想想小概率事件…… 他忽然有了一种情绪，叫做“难以取舍”。 班布想着精神力直接和间接作用的转化效率，初次爆发和二次突破之间影响力比对，想推算出米兰能坚持的时间，看起来就又是常规性发呆。 ——他趴在米兰身上发呆，米兰当然注意到了，可是既没力气，也不想打扰他。 怀里有这个人，暖呼呼又软乎乎，默默地全心全意信任他、陪他、关心他，他觉得头疼和全身疼还在忍受范围内，加上鲁本来了，自己可以歇口气，于是更不想动。 有人围上来？那就围吧，他现在真是动不了了。 大难不死，主控室也没有人想动弹。 还是鲁本一声吼，把所有人的精神重新提起来：“勇士号被侵入了！有武器！” 这么一会儿功夫，能量聚集的不多，毕竟有点儿。鲁本刚刚打开监视器，就看到有人进入，还没看清什么，那个人手上枪一晃，监视屏就一片白色雪花，报废。 鲁本手忙脚乱又去开通讯器，通讯屏刚刚亮起就听见：“嘶——”一声，再没动静，必定也是报废了，他连忙大声警报。 这一嗓子立竿见影，大家匆匆忙忙起身，走廊上摔成一团的也都各自找好了藏身位，主控室以鲁麒为首的几个人做好攻击准备，以天使为首的几个人做好防御准备，盯着门口。 班布……班布原本抱着米兰，米兰坐在座位上，但是一听鲁本的话，两人位置立刻颠倒过来！ ——米兰没那个力气站起来、把班布按到自己座位、自己在前面防护。他只用尽全力搂着班布一滚，正好把班布塞到控制台下面的角落，自己也一跤跌倒，把班布夹在控制台和自己身体之间藏起来。 由远而近，听到零零散散东西碎掉的声音，男孩女孩竖起耳朵，听着声音临近，鲁麒都快按耐不住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自己人的惨叫！ 这声惨叫就好像一个开关，紧跟着说话声就多起来，有性格硬气的，挨了几下不过闷哼，还有胆小怕疼的，就大哭求饶，百态尽现——在对方动动手指就能碾压过去的力量强度对比之下，硬碰硬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他们从小讨生活，相当明白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道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暗暗寻觅反击的机会。 小胡子为首的五个人，一进入内舱，就分成两批——小型登陆舰上的人太弱，他们没必要抱团行进，两个战车手往后查找飞船物资储备，小胡子和瞄准镜、红鼻子三人直奔主控室。 他们三人在看到第一个男孩的时候，还没觉得怎样，一记精神震慑过去，对方惨叫着倒地了。 门后和通道拐弯处，都有人埋伏，但天赋值都不高。小胡子几人砍瓜切菜般解决完毕，才发现不太对劲儿——这一张张脸，看起来也太年轻了些。 尤其有的半大孩子鼻青脸肿，可怜兮兮掉眼泪，怎么看怎么是被欺负的一方。 瞄准镜有点怒，对于即将面对的小型登陆舰头头，产生了非常差的印象：“把孩子推出来当炮灰？真够绝的！” ——无论联邦还是帝国，人口都是重要战略资源，不仅鼓励多生多育，对于未成年人，那是一定会下大力气加以保护的。 小胡子吹了声口哨，干脆利落地将一个一面哭泣，一面偷偷窥视自己的男孩一巴掌放倒：“别小瞧了这些孩子，他们可不全没心机！”他指指男孩靴筒露出的匕首把。 瞄准镜更怒了：“还不是大人干的！教给未成年人的，都是什么东西！” 不过，说归说，端着电磁枪，挨个打了两发，电磁枪打出的是磁力绳索，直接把人手脚捆住。 战舰的基本配置大同小异，加上精神力指引，一行三人很快就来到主控室门前。 小胡子和红鼻子对视一眼，同时发动精神震慑——隔着门就听见里面哀嚎一片，东西掉落声，人摔倒声，不服气叫骂声，呼喝镇定声。 瞄准镜提起射线枪，对着门就刷刷几下，上去一脚踹掉碎成几块的门，同时喊：“手举起来！反抗者杀——” 最后一个“杀”字出口，语调有点微妙。 他身后的小胡子和红鼻子看清主控室的情况，脸上表情也有点微妙。 ——这一屋子东倒西歪的，有没有一个成年人啊！？ 三人都是双天赋者，眼神特别好使，挨个往这屋子的人脸上看，最大也就刚刚成年吧，下巴上胡子还都没几根。 微妙归微妙，磁力绳索依然少不了，两支电磁枪啪啪啪啪，把视野范围内能捆上的人都捆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光脑铃声。 “出来吧，控制台下面的。”小胡子早就知道那里有精神力波动，而且就是众人当中精神力最高，也最不稳定的那个。 米兰白着脸，双手扶着控制台，颤颤巍巍站起来。 手腕上的光脑还在响，他看到了熟悉的光脑号，但是现在显然没法接听。 瞄准镜惊了，小胡子惊了，红鼻子惊了。 脸色苍白，双臂哆嗦，戴着一副助视镜，穿着的夹克是件不错的精神力护具，衣领上还沾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年龄。 刚才见到的虽然都是少年，至少人高马大十几岁，现在这个……精神力告诉他绝不会错，面前这个绝对未成年。他刚才没有被精神震慑敲晕，身上这件护具功不可没。 “光脑给我。”小胡子说。 米兰微一犹豫，伸手去摘，他本来就头疼，又没力气，动作稍微慢了一步，对方射线枪一晃，洞穿光脑！ 铃声戛然而止，米兰手一抖，差点趴控制台上，低头看看手腕……丝毫没事！ “下面还有一个，别藏着。”小胡子厉声道。 班布慢悠悠站起来，他没想藏着，只看起来在发呆，基本指令还能听到。 发呆的同时，正在将这几个人的相貌特征在星网资料库里面作比对。 他为这次探险寻宝之旅下载并整理的文件夹里面，人事资料里面只包括了35号行星相关人员，进来这几个完全属于生面孔不认识。 米兰的反应是：把站起来的班布往身后拽了拽。 这个充满人情味儿的举动，立刻令瞄准镜生出一丝好感。 班布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米兰身子抖抖的挡在自己前面。 上次在星光号，被阿奇拿枪指着的时候，米兰也是这么做的。 班布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观察者，在哪里观察都一样，观察什么都一样，要保证客观公正。 但是重点观察对象的健康问题，显然更加重要——人都没了他去哪儿观察？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和米兰一模一样的幼崽了。 所以班布拉住米兰的手，看向小胡子：“哥哥受伤了，你能治么？” 一室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除了习以为常的米兰，双方都忍不住嘴角抽抽。 离他俩最近的鲁本，还没完全晕过去，虽然知道米兰的弟弟神经大条，但被枪指着还能那么大条，真吓了他一跳：“三口，他们是敌人……” “战场上不杀无反抗能力的未成年人，按照《国际未成年人保护法》和《红十字宇宙救援条例》规定，十四岁以下未成年人受各国共同保护及无条件救助。”班布认真解释，“我和哥哥还没有过十一岁生日，现在手里也都没有武器。哥哥受伤了，向成年人请求援助，完全符合标准。” 小胡子指着班布：“你可以受到保护，但是——你不行。”枪口转向了米兰，“给你个机会，出来，不让你弟弟看见你被杀。” 米兰呼吸一窒，脸更白了。 “为什么？” 第七十九章 班布你个不解风情的 小胡子转向米兰，冷冷地问：“主控室，谁调度？” “我。” “谁驾驶？” “我。”米兰回答。 “你向我们攻击，所以不在未成年人保护范畴。”小胡子一摆射线枪，“出来吧。” 米兰感到铺天盖地的压力。 面对枪口，以及精神力压迫，力量能级的钳制，让他明白自己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 “你们可以保证我弟弟的安全？” “可以。” “你承诺？” “小子，你没权利讨价还价。”小胡子开始不耐烦。 米兰胸膛起伏几下：“好。请给我一分钟告别。” “可以。” 米兰转过头，抱住班布，小声说：“你什么都没做过，跟着他们，及时亮出身份，回去。我永远爱你。” 班布皱眉。 米兰亲亲他，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不给哥哥一个吻么？” 班布继续皱眉，没动作。 米兰叹口气，侧脸，把自己的面颊在班布嘴唇上贴了贴。 然后松开手转回来，望着小胡子：“照顾好我弟弟。”顿一顿，“把他送回家，告诉爸爸我很爱他，我爸爸会报答你们的。” “出来。”小胡子并不因为这兄弟俩生离死别而动容。 米兰扶着控制台借力，准备离开。 他怀里有一把枪，精神力也积攒出来一点点。 大概再走五步，就会腿软摔倒。 摔倒在对方跟前，身体遮挡了对方视线，他还有机会用精神力突然偷袭一次。 只要制住一个人，正式获得对方承诺，以命换命，把弟弟安全送走，他就放心了。 虽然在临死之前没能见爸爸一面，非常遗憾…… 米纳盯着光脑，不死心地又拨了好几下，都是无法接通。 真是负幸运体质！他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当时为什么去洗澡？为什么没有及时接听？为什么、为什么啊…… 距离星光号的湮灭已经过了两年，身边无论谁，都劝他别再纠缠过去，放下悲伤往前看。 ——谈何容易。 养只小猫小狗，日子久了还会生出感情舍不得，何况是自己朝夕相处几十年的爱人，以及亲手从小婴儿养成小正太的两个孩子！ 他绝不放弃。 米纳始终有查看留言的习惯，在亲人失踪后，他更坚持在每天晚上必须读完当天所有留言。 陌生号码很常见，尤其是湮灭后三个月内，作为侥幸逃生的唯一一名乘客，有要求采访的，有表示关照的，甚至还有故弄玄虚伪造身份，妄图冒名顶替的——被愤怒的米纳直接揍成脑震荡。 半年内，也还不少。 一年，就渐渐稀疏起来。 两年后，确实不多了。 然而突然在今天，一个陌生的光脑号码送来，一段视讯留言！ 经检验，没有夹带光脑病毒，米纳一边喝水，一边点开。 最开始每一个陌生号码打来时，他都满怀希望和憧憬，渐渐地，百分之一百的失望，现在他已经能以平常心看待了。 但是这次，屏幕一转换，他就“噗”一口水全喷出来，溅得对面墙上全是。 米纳顾不得水和墙，肾上腺素登时提高，心跳加快，瞳孔张大——这这这上面是米兰和班布！ 即使分离两年，米纳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不同于伪装，班布的面瘫脸实在不容认错。要知道曾经冒充班布的人，有的表情急切，有的表情麻木，都不会有班布这样看似呆愣，其实认真的面瘫脸。 什么叫狂喜？这就是。 米纳立即拨通号码，听到的同样是《机甲英雄威尼兔》的片头曲，然后…… 然后米兰的光脑就被小胡子一枪打穿了。 米纳一次次拨打，并没有接通，他深深呼吸几下，稍微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先标记这个光脑号码为“十分重要”，然后点开之前的视讯留言，认真观看。 米兰长高了，壮了，真好，还换了一副助视镜。班布还是有点瘦小，不过看起来两个人气色都不错，也没损伤，那就好。 ……他们在宇盗那里？怪不得自己一直找不到。嗯，活着就好。 ……琉璃海？挖矿？我儿子被宇盗拉去做苦力！绝对不行！ ……他们搞到飞船就能回来？似乎不完全是苦力？ ……天哪，米兰竟然精神力二级了！真是个好消息！ ……期待团聚的一天……一定会的！一定很快的！ 不知不觉，米纳眼眶盈满泪水，他微一眨眼，泪水划过脸庞。 他立刻回复一条视讯留言：“爸爸现在就去琉璃海！半个月内准到！” 雷厉风行！现在动身！ 什么都阻止不了他找儿子！ ——他还不知道米兰的光脑已经坏掉了，也不知道，米兰正面临一场危机。 米兰恋恋不舍，最后摸了摸班布的脸，准备向小胡子走去。 还没迈出一步，身后就有抗议。 “喂喂，这不公平！”鲁本说，“我是船长，我说了算！星光是无辜的！” “星光没有攻击你们！开炮的人是我！”鲁麒也叫。 “除了我十五岁，这里都是未成年人！”鲁本晃晃悠悠，扶着控制台，站直了身体，“我们什么都没干过，你们凭什么要杀我们！”男子汉作事有担当，他是船长，就要担船长的责任，罂粟头骨绝对没有抛下兄弟不讲义气的首领！ 更何况，米兰救了他的命，救了全船人的命。没有人因为现状而责怪米兰，能把饱受水压和酸液腐蚀，破烂不堪的勇士号，从危险的琉璃海巨浪里开出来，米兰尽力了！ 小胡子冷笑：“你们倒是挺团结——” 他话锋一转，射线束擦着鲁本耳垂而过：“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耳垂发出淡淡的焦糊味。 没有人不怕枪，小胡子露这一手，鲁本条件反射，动作顿了一下。 小胡子身后四个人也都摆出了射击的姿势，这下没人敢乱动了。 米兰没停，摇摇晃晃刚走出一步，身后的衣角被拉住。 “放手。”米兰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哭了。 班布不放：“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的。” “我也很想，可是……” “没有可是，不存在任何假设。”班布十分坚决，打断他的话，“你说话要算数。”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米兰小声说，“你得活下来。” “一起。”班布回答，拽住米兰的手，重复一遍，“一起。” 米兰行事风格看起来和平时的不太一样，因为现在他真的快到极限了，情况紧急，完全没有办法可想。 切换了视觉系统的班布，看着米兰脑中精神波变成了大怪兽，不断喷出一大团一大团死气沉沉的絮状物，非常难看，于是撇嘴。 尤其是米兰的情绪，并没有完全的悲伤沉重，而是带着在操作飞船时就有的坚决……精神力连续爆发？以现在这个文明的水平，真的救不回来。 米兰没资料库，他有；米兰没精力，他有；米兰挡不了子弹，他能；但是为了他的安全，米兰实在没有办法可想，就这么抱着必死的决心走出去想送死……他不允许。 尤其，对方的杀人意图为零，他为什么要让米兰做出那么难过的类似自杀的举动？ 作为观察者，他应该公正客观不加干涉地看着事情的发展：一、米兰垂死挣扎，最后一击；二、对方精神力层级太高，自然没有得手；三、对方顺势胁迫每一个人，最后才来得及救治米兰；四、然而在得到正式救助之前，米兰精神力就已经崩溃；五、最好的结果，米兰以后被禁止情绪起伏过大，被禁止运动、每天服用大量药品，在疗养院过上平静的生活。 ——可是，漂亮的精神力烟花就没有了！心脏那团暖呼呼的光也就没有了！一直活泼的米兰、艰苦拼搏的米兰、意气风发的米兰，全没有了！ 而且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啊！！ 性价比完全不合适啊！！！ 班布绝不接受这种代价。 他也绝不喜欢现在这样过度透支的米兰。 果断张开双手，牢牢抱住对方。 为了省钱，他主动加入宇盗，还能有什么做不出的？ 只不过，以正常人类的方式，该怎么做…… 班布从老爷那里学到一招，所有不科学的方式都可以用科学方式加以解释，足以令大部分人信服。比如上次他把红骷髅战舰吃了，老爷就说是实验隐形武器。 可现在要怎么以科学方式作解释？ 班布努力筛选能用的条件。 他个子比米兰矮上一些，从身后环住米兰的腰，侧头，从米兰肩膀旁边把脸露出来，依然面瘫。 米兰微微颤抖，事实上，他光是站着，就已经花掉大半力量了，还真的没有力气把兄弟推开，不是不想，而是推不动。 况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班布身体好像有些发热，体温升高？病了？天—— 米兰更难过了，也更不敢动了。 小胡子嗤笑：“还真是兄弟情深，出来，送你们一起上路！” 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班布说：“不。” 语气平淡，态度坚决，神态依然面瘫，手臂紧紧收拢。 米兰甚至听得到他坚定而平稳的心跳。 第八十章 被哥哥亲的感觉真好 班布维持歪头的姿势，盯着小胡子：“第一，你故意隐藏了《国际未成年人保护法》不受保护条款的前提。我们攻击过，但我们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在被迫自卫的情况下，你说的例外情况不存在。第二，紧追不放的一直是你们，你们身份不明，完全不能保证可信度。第三，我们所有人的武力都不如你们，你们没有立刻杀掉我们，而是直接摧毁了通讯器和光脑，在没有确定我们身份，以及你们行动是否被泄密之前，我们还有活着的价值。但你们需要展现足够威慑力，才能让我们乖乖听你的。第四，你们选中我哥哥，因为他年纪小，天赋值最高，容易控制。而我是他的最大弱点。你不一定要杀他，只要他听话。现在我跟他在一起，买一送一，更合适。” 米兰愣了，班布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尤其是主动说这么久。 小胡子看着米兰乃至全船人呆愣的表情，嘴角微微抽搐：“证据呢？” 班布最不怕的就是说证据：“证据一，你们很强，如果确实要杀掉我们，只要精神力震慑之后射线枪横扫，或者在外面直接用重炮轰烂这里。但你们没有。证据二，你们登舰后，使用了最保守的方式，进入这里并且武力威慑。外面没有任何血腥味，这里经受精神震慑最严重的人，也没有一个死亡。你们并没有把我们斩尽杀绝的打算。证据三，对于光脑十分敏感，但是毁掉光脑的同时并没有伤到我哥哥，没有伤害意图，更没有杀人意图。证据四……” 基于资料库的归纳和演绎技能，他虽然不是满点，但是有庞大的数据支撑，只要照着可行性最高的那方面说就行了。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看着面前三人渐渐的神色变化，班布继续讲下去。 “证据四，你们显然没有人受伤，而我看见了一只医疗包。” ——医疗包？ 自己几个人的精神力局域交流被发现了？ 小胡子一惊，明明这个看起来更小的孩子身上没有半分精神力，怎么会被发现的？ 而且，说话有条不紊，态度不急不躁，无论是援引法律条文还是举出事实证据，没有一句错。 班布指指窗外：“在那里。”不为觉察地咽了口口水。 ——这种新型医疗包啊，红骷髅上面没有哎，可是这里精神力者离得太近，似乎不能立刻就吃，好可惜，啧啧，好可惜。 话音未落，整个主控室光线被外面的阴影挡住一大片。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一套半人高，整齐崭新，完好未拆封的医疗包，托在一架机甲手掌上，冉冉升起。 之所以说是半人高，因为医疗包旁边，还站着个短黑发女人，可供比照。 那女人头上戴着只超大耳机，身穿白底红十字作战服，脚上蹬着一双长战靴，面容平静，眼神凌厉。 机甲头上，可以称为前额的部分，也闪烁着一枚白底红十字图案。 ——红十字！国际通用的标志，最大的中立人道主义救援组织！ “所以我们会在一起，一直在。”班布始终没有放开米兰的手。 鲁本他们什么想法，班布不在乎，小胡子什么想法，班布也不在乎。 在米兰健康堪忧的情况下，他再默默观察下去，自己才有病。 而他根本没有叫出这几个人的身份，没有说出他们武器的强度，也没有说破他们上级的命令，只是就明面的事情进行分析和推导，应该算作正常人类的方式吧？ 面前这几个人不是宇盗而是帝国人，而且是部队现役。宇盗信誉值是负的，说话的可信度很低，在灰色星域可以随意玩，但是拿帝国的战士们随意玩，就有得扫尾了。再说他还要研究怎么回去跟家人团聚，怎么让米兰在正常社会中平静生活以便观察，闹出太大动静，实在不好。万一把米兰的真正父母再折腾出来，他这个盗版用户可就露馅了。 米兰看见窗外情景，果然转身抱住他，班布于是继续面瘫着，满意享受哥哥满头满脸的亲吻，还有满心的喜悦情绪。 然后，怀里的身体就是一重，米兰的脑袋终于软绵绵垂了下去。 ——他累到极限了。 班布这才抬头，继续盯着小胡子。 全船人被班布的话震住，也都不约而同看向小胡子。 小胡子不由吹了声口哨，这是头一次，他下马威刚刚开个头就失败。 对方还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班布说：“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不管，我哥哥必须先治疗。” 他双手环着米兰的腰往上一提，直接把米兰抱离地面。 迈开步子，就这么旁若无人往门口走，还对着门边的红鼻子打声招呼：“劳驾让让，谢谢。” 红鼻子枪口一颤。 班布仰着头重复一遍：“谢谢？” 红鼻子僵硬地往边上挪挪，把门口让出来。 抱着米兰，班布还没走出三米，就听见身后一声枪响，一片混乱。 他没管，继续前进，走廊传来急促无比的嗒嗒嗒脚步声，正在靠近。 拐了第一个弯的时候，他看见了脚步声的主人。 “伤员在哪里？伤员呢？”一道身影冲过来，一双手伸过来，一双凌厉的凤眼一瞪，一块巴掌大的特制光脑“啪”地粘在米兰后脑勺上，看着仿若古早之前一种叫做板砖的凶器。 班布克制着新鲜感，看向这位人没到凶器先到，风一般的女医师。 “这么小？精神力紊乱……胡闹，真是胡闹！内外伤呢？我看看！”女医师从班布手里接过米兰，以公主抱的方式。 这个时候她身后的悬浮式折叠担架才跟过来——这种半人高的医疗包一打开，外壳就是一架具有自动寻路功能的折叠担架。 为了避免伤员二次受创，这类担架的稳定度相当好；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因此行驶速度也特别快。 但是仍然被女医师甩在身后。 女医师视线先落到米兰脸上，打量两眼，扭头问班布：“助视镜？视神经问题？” 班布点头，给女医师打上“能干”的标签。 米兰这种眼科疾病少见，相应的医疗设备自然也不常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医师不多。 “助视镜你先帮他保管。”女医师说着给摘下来，那块“板砖”自动从米兰后脑勺蠕动到前额，一路往下，在咽喉处卡住，发出微弱蜂鸣声，团团转。 原来它并没有直接和人体接触，只是离得太近，才好像贴上去一样。 “还是个小帅哥，护具不错，幸亏有护具才没有遭受毁灭式的破坏。”女医师嘟囔，伸手把米兰衣服的拉链拉开，“板砖”这才继续移动。 班布继续盯着这块“板砖”，被女医师两只手放在肩膀上用力摇晃，身体摇摆幅度超过三十度角才回神：“啊？” “我是问你，他有没有其他伤口？有没有其他遗传性毛病？有没有经常服用的药物和最近吃过什么药？还有，刚刚他干什么了变成这样！” “没有。没有。没有和没有。他精神力驾驶飞船，遇上危险，很费力，还吐血。”班布依次回答。 女医师重重拍了班布肩膀一下：“孩子，答得很好。别紧张，他不会有事。” 她没有听见班布侃侃而谈震惊一群人的一幕，对于小孩子来说，回答问题有条理不慌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班布看着她收回手，忽然捂着耳机叫了声“……该死”，眉毛拧紧了，“这可不是紊乱，是突破！突破！还是综合突破！突破以后受创，双重伤害！谁那么狠？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天赋者也没道理下狠手……”她一边碎碎念，一边从身后摸出两根针管，分别是蓝色和红色密封独立包装，针管内部充满药剂，针头由一个橡皮帽盖着，旁边附一小包消毒湿巾——这种极为专业的一次性针剂最大特点，就是拆封即用。 女医师将针管拆开，直接上臂注射。 药效立竿见影，至少米兰皱着的眉毛松开了。 “身体素质不错，在医疗舱呆几天，好好修复受到冲击的神经元。同时医疗舱给肌肉补充养分，他需要充足的睡眠和大量营养补充。另外，他是复合型突破，情况比较复杂，最好每天三次梳理精神力和体力。” 女医师说明完毕，问班布：“记住了吗小弟弟？这里的医生和医疗舱呢？” “句子记住了，执行有困难。”班布回答，“你能帮助我们吗？我是说，这里没有足够的能量，医疗舱是三十年前的版本，蓄电池只能使用三个小时。” 米兰精神平稳，班布就不急了，耳机和板砖之间无疑有联系，看起来是一套专业医疗诊断设备，他开始琢磨在女医师身边摸鱼的可能性。 在罂粟头骨研发部，班布摸过不止一次鱼，研发部的头头“海星鹦鹉”是二当家，不过不出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泡在实验室，班布去他那里的仓库转过几圈，吃掉不少废弃的半成品和淘汰品，至于成品，做出来就送给晨曦鉴定并分配下去了。 虽然班布并不主动参与研发，但是身后一直有人记录他的各种问题，大部分十分浅显，但小半很能抓重点，开拓思路，给研发注入新鲜血液。 这也是晨曦和他的约定之一，要求他每月去两次研发部门，负责鸡蛋里挑骨头。代价是提供废弃零件。 班布吃的太快，研发的产出有限，这是他后来对于研发部不十分热衷的原因。 不仅女医师身边有新东西，外头这些机甲战车，哪一个不是好玩意？ 果然没白出来一趟。 听完班布的解释，女医师收回板砖，把耳机也摘下来挂在脖颈上：“你们从哪儿来？” 班布摇摇头：“等哥哥醒了再解释。”既然米兰没事，他就退居二线，继续观察大业好了，不参与这些。 上次因为好奇宇盗，分开了米兰的爸爸们，这次他想听听米兰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你可以相信我的。”女医师笑笑，“我叫朱缇娅，你呢？” “按照礼仪，我应当回答你，但是现在一切有哥哥做主，我需要等哥哥醒了再解释。” “偷偷告诉我好不好？我不会跟别人说。我是这个——”朱缇娅指指胸前的红十字，微笑，“第三方，绝对中立。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我这里绝对安全，小弟弟你可以放心……” 她神色和蔼，态度可亲。 精神力像水一样包围在班布四周，轻轻摇晃。 她声音也好像隔着一层水纹：“……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叫什么名字？” 第八十一章 班布牌大抱枕 班布敲敲自己脑袋，跟晨曦比起来，朱缇娅的声音诱|惑力真的很不够看。 不过……作为没有天赋值的小孩子，被精神力抚慰并引导，应该有什么表现？当然会有问必答。 可是他不想说，想把主动权交给米兰选择，于是保持面瘫，呆呆看着对方。 朱缇娅看他没反应，主动从口袋摸出一块糖果，递过来：“尝尝？” 班布一边盯着她作战服的标识，把糖拿过来，一面剥糖，一面慢吞吞说：“哦。”这个标识他认识，但这个标识不防伪。 他身上的作战服也可以改变颜色，这两者明显是同一种布料，对于吃过的东西，班布记性一向很好。 从一开始朱缇娅的速度和手劲判断，他就知道这名女医师不像自述的那么和蔼可亲绝对中立。 不过班布从来不拒绝别人的投喂，尤其看到这种明显没吃过的食物。 包装纸花花绿绿很好看，但是没有保质期和生产日期。 糖球挺甜的，牛奶味甜腻得有点过分，班布把糖纸抚平，叠成小块，放进衣袋——蚊子肉也是肉，糖纸没见过，必须留着。 朱缇娅看见他吃糖，暗暗松口气，继续笑吟吟问：“我们可以做朋友了？” “我听哥哥的。”班布一点都不退让。 围绕全身的精神力似乎浑厚了些，对方的声音更加朦胧：“……小弟弟，你不喜欢么？” 班布果断往担架旁边挪挪，抓住米兰的手，不说话。 朱缇娅叹了口气，样子看起来有点忧伤，从另一只口袋掏出糖果。 班布从来不拒绝任何投喂，继续拿过来就吃——嗯？前后两块糖里面的成分不一样？ 不仅不一样，而且似乎还能合成一种药品？应该是……嗯，安眠药成分，这个剂量么…… 班布呆呆站了会，统计出这一剂量足够睡眠四小时，于是干脆利落顺应潮流地闭上眼晕过去。 朱缇娅站起身，轻松把班布抱到米兰身边，两个小孩子挤一个担架，将将好。 放好后，按动按钮，担架从尾部开始，像敞篷汽车的顶蓬一样，慢慢展开，将担架上的人严严实实包裹在半透明的结实合成纤维里，随后气泵运动，往里面输送氧气以及惰性气体，担架的床垫也微微发热，以此保证里面的人不会受到外界空气和气候影响，温暖舒适养伤——当然含氧量和温度都可调，由医师操控。 设置好以后，带着担架往外走，朱缇娅有点迷惑：“这个孩子的警惕性，究竟算强呢？还算差呢？” 警惕性强，不会随便吃递过来的东西，警惕性差，不会什么也不说。 “我就知道当不好知心姐姐，切！”她捏捏领子，作战服上的红十字标记消失了。 既然主控室小胡子他们都没把这个小孩子吓住，证明武力威慑无效，小孩子不按常理出牌，也只好带回去再说。 为了避免行踪被这个小孩子泄露，还是一路睡过去更好。 班布霸着米兰，朱缇娅给他摆的姿势是趴在米兰身边，班布小心翼翼往米兰身上靠了靠，米兰的温度和气息十分令人舒服。 班布安心继续“工作”，对照资料库搜索朱缇娅的资料，以及这一群人的全部资料。 不仅如此，还有他们的目的。 这次可真是另一场小概率事件，只要米兰安好，班布很欢迎这些小概率发生。 他的哥哥，他的幼崽，嗯，他的米兰。 此时小胡子等人也基本完成了调查任务——虽然班布直接指出他们没有杀人意图，但他走了，消失在主控室众人视线之外的时候，红鼻子端起枪来，对着班布离开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登时主控室就乱成一片，鲁麒抢先开口：“不是说不杀我们吗？” 小胡子笑呵呵：“那是你们自己说的，我可以没说。”尽管计划产生了偏差，他还得继续询问任务。 之前汇报勘察结果，中年男人对于米兰非常重视，米兰年纪小，又有伤，先单独分离出来，一方面未成年人确实是珍贵财富，理应受到保护，另一方面看看能不能利用，能不能策反。 所以朱缇娅立刻赶来，打算伪装第三方，先把米兰弄出来，再把班布弄出来，给这两个小的怀柔，给大的威慑。 但是他们找错了突破点。 班布主动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小胡子头上的蜜蜂眼始终全程直播，中年男人看到这一幕，立刻拍板，两个人都要保证安全。 这也是班布抱着米兰出门，没有人拦截的原因。 这两个自己出来，就不像被胁迫出来那样有威慑力，但不等于他们无法使用杀鸡儆猴的手段。 红鼻子放完空枪，转回头加了一句：“没有血腥味儿，因为这枪直接摧毁神经，不出血。”他笑嘻嘻拿枪对着鲁本，“你想试试？好像你已经十五岁了？” 刚刚缓过劲来的鲁本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虽然班布说他们没打算杀人，但是……“你敢杀我们，有人不会放过你的！” “有人？”瞄准镜笑笑，“也改变不了你先死亡的事实。” 鲁本不说话了，情势比人强，他们打不过。 “手平伸！每个人！”小胡子收敛了笑容，保险栓一响。 控制光脑是控制俘虏的第一必要手段。 光脑作为人类生活必需品，既强大又脆弱，强大的是存储和沟通功能，脆弱的是这些信息也很容易泄露，因此都有防护安保手段。有些光脑，在离开主人一定距离后会自动报警；有一些，在主人输错三遍指纹后会锁死；甚至还有的，在没有感知主人体温一段时间后会自爆。 不过这些男孩女孩的光脑虽然够智能，有足够的防护手段，但原主就在身边。 面对着一群被捆住的少年，小胡子三人简单粗暴地把每个人的光脑撸下来，大部分是指纹锁，也没有自动销毁功能，很容易打开。一查平时联系人，看见一个个绰号——有些相当有名，这些人的身份再明白不过。 呃，除了这些绰号后面都跟着“老师”两个字，在老爷奥利尔的联络号后面，标注的是“校长”。 “这是要闹哪样？建设少年宇盗基地吗？”小胡子的精神力一直叨叨叨叨，跟中年男子吐槽。 对于宇盗，没有人会有好观感，尤其看到光脑上涉及被通缉的宇盗不下三十个，十几个人的光脑通讯录里重复率高达70%，小胡子立刻推断出来：“你们是罂粟头骨的先遣团？罂粟头骨什么时候这么弱，要你们过来当炮灰了？” “你才是炮灰。”鲁麒妹子嘟囔，“我哥哥可是第一任学生会长，今年毕业第一名！罂粟头骨的希望，灰色星域的未来！”这是在毕业典礼上晨曦的致辞，她崇拜晨曦，已经把这篇致辞全都背下来了。 ——学生会……长？小胡子等人神色微妙，这个词儿从宇盗嘴里蹦出来，真是十分的违和。 “希望？未来？你们说，作为希望和未来，该值多少钱呢？一直都是宇盗敲诈人命，我可算能敲诈一回宇盗了，有来有往嘛。”小胡子脸上则露出冷笑的表情，“而且敲诈完了撕票也是常有的事，对不对？” “死就死，谁怕你！”鲁麒梗着脖子，“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别小瞧我们宇盗的手段，只要我罂粟头骨在一天，你们早晚会遭到疯狂报复！” “小姑娘够硬气。”小胡子说，“我想问问你，你能接受看着你哥哥死在我们手里，还是能接受带我们去灰色星域老巢？” 鲁麒一口气噎住。 “你们也一样，能接受活着带我们去你们老巢，还是死在这里？”小胡子挑眉，“或者，我直接通知你们的头头，看看你们在头头眼里是什么份量？” 鲁本眼都直了，这可不行！他好歹也受过晨曦的表彰，怎么，这初次航行的第一站，就全军覆没？还被人包圆抓活的勒索？还要等人救？ 太丢脸了！ 班布不管鲁本怎么想的，他虽然留出精神力关注主控室的事，更多注意力还是在这些特种兵身上，没错，就是特种兵。特种兵的资料保密，对外只公布了部队现役的字样，但是只要记录着他们职务档案的光脑连接过星网，那么对于班布而言，一切就是透明的。 况且，穿着作战服看不出来，这些人里面的内衣袜子皮带，都是帝国特种兵部队统一款——辅助增加防御力，同时安装着信息搜集器和定位器。 外面那个鹤立鸡群一看就像靶子的沉重机甲，就是他们长官的座驾。中年男人双眉之间的川字纹太明显了，搜索比对相同头像简直不能再轻松——帝国最年轻的上校比特·克劳恩，精神力七级，体力强度六级。 按照天赋值三级和六级是两个实力分水岭来说，克劳恩上校绝对属于一流高手。 帝国人，到联邦的星球，有什么目的？旅游吗？ 要知道最近联邦和帝国的关系各种紧张，虽然不是一见面就动手，至少也是明嘲暗讽当面微笑背后捅刀子啊。 联想到鲁本一开始被追杀的原因，在于看见两方人马对峙。两方都出击，证明都不放心对方。 抓住他们不依不饶的是帝国而不是联邦，摆明了是联邦有恃无恐，帝国必须杀人灭口的局面。 对于班布来说，分析联邦与帝国的目的，是一个非常漫长的信息整理和逻辑推导过程，不过既然他在米兰身边呆着，目前他们的处境也很安全，他就直接把这一项设置成“后台运行”模式，转而分析克劳恩上校的意图。 作为帝国战士，一流高手，杀掉宇盗或者杀掉可能泄漏风声的人，非常容易，为什么一开始就放水呢？ 勇士号上的人离得远看不出来，班布搜索了机甲型号，模拟战斗过程，对方如果不放水，鲁本飞车早在乱射中碎成渣渣了。 而且对方直到现在也没有杀掉一个人。 ——当然活人更有用。 不过真的就像小胡子说的，要勒索赎金，或者要去宇盗老巢？这完全不是小概率事件。 但成年人的话可信度不高，尤其相信敌人的话，那死定了。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还有女医师朱缇娅，她是医师，有执照，给米兰用的药很有效，不过这个人确实不属于国际红十字会，那么她又为什么骗自己呢？ 一旦开启数线并行的模拟推理模式，班布隐隐感到全身温度升高了0.3-0.5度。 他是观察者，记录现象和结论是强项，分析推理相应就弱了点——这可以部分解释他神奇的脑回路问题。 米兰之前感觉他全身发热，不是没道理，这种构造的身体散热差点，想多了，进程复杂了，就容易升点温，不过对班布本身而言，没有什么影响。 ——或者影响就是……恒温等身抱枕？ 尽管担架内部十分温暖，米兰在睡梦中不由自主地侧了侧身，一条胳膊搭在班布身上，下巴在班布头顶不自觉地蹭了蹭，把人往怀里带带，抱住。 第八十二章 班布挠米兰 班布当然也乖乖地搂上米兰的腰，他又不在乎姿势和呼吸，舒舒服服躺在米兰怀里，额头正好贴在米兰心口，离那团柔和的红芒很近的地方，闭着眼，开着精神力。 朱缇娅看见他们搂成一个的姿势，忍不住带上一丝笑意，虽然班布刚刚让她很头大，可小孩子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折腾，睡熟了的样子都挺可爱啊。 年纪小就是容易讨人喜欢，况且这兄弟俩还不丑，小脸干净，一个微微蜷在另一个怀里，安稳熟睡，就连一向严肃的克劳恩上校，看到这兄弟俩你好我好抱在一起的亲近场面，也不由缓和了神色。 “头儿，”朱缇娅打招呼，指着担架介绍，“大的精神力突破兼体力爆发，至少突破一级。身体无内外伤。骨龄鉴定十至十二岁，发育良好。小的身体健康，未开启天赋值。他们是亲兄弟，看起来感情不错。” 光是看他俩睡觉姿势，就知道感情必然不错。 但是仍然不能放松警惕。人家兄弟俩感情好，是人家家事，有没有危险性，更加重要。 “身份？” “帝国现有人口库内没有符合信息，如果不是联邦人，就是宇盗后代。还是富有的宇盗后代。”朱缇娅说，“大的身上护具兼有经受外力和精神力冲击两项能力，小的身上这件衣服不起眼，不过和我这件变色作战服一样，两者都不是普通货色。另外，大的视神经有问题，能够用得起助视镜，生活必然是中上水平。” 至于为什么不认为这是被宇盗抢走的孩子？要知道宇盗一向不要小孩，身体强壮的直接送矿星苦力，体弱的直接杀掉，宇盗脑子进水了才会替别人养小孩。 而这么小没受过伤害，还能爆发精神力，明显养的很好教的也很好，看穿着和用品更是不错，一般般的宇盗也养不了。 宇盗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公民，生孩子没有一个国家会发福利。在一个物资完全靠抢，地盘完全靠占，能耐完全靠打的地方，小孩没有自保能力，分分钟变成各种器官——自体器官移植总是比较花时间的，有免费的能立刻使用，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先保住性命作为过渡，为什么不呢？ 这样环境下长势良好的两个小孩子，会是谁的后代？ 克劳恩上校端详着米兰的脸，觉得轮廓有点熟悉，想彻底辨认出这是谁的血统，未果。 有点可惜。 哥哥这么小，就有本事把一艘船开进琉璃海再开出来，并且因此天赋值突破，这样好的资质，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弟弟不起眼，但是知识领域非常广泛，说话有理有据，丝丝入扣，这种逻辑推理能力，也值得培养。 联想到在主控室初见这两个兄弟，克劳恩上校微微动了些心思。 不得不说，外貌和服装对于第一印象非常重要，虽然米兰带着助视镜，看不见眼神，但很整齐的装束，良好的仪态，加上言行举止大气沉稳，立刻给人有规矩有教养的好印象；班布更小，一样气度沉稳临危不惧，这样的孩子能是一般人培养出来的么？ 尤其旁边还一个红发不羁的鲁本做陪衬，虽然那少年也很讲义气重交情，但行动粗鲁，宇盗的身份一猜就是*不离十。 这么一对照，这两个孩子给人的感觉，即使是宇盗同伙，也一定是被挟持入伙的。 这就是克劳恩上校动心思的原因。 朱缇娅说完请示：“头儿，什么待遇？”这么可爱的孩子，如果手上没沾过自己人的血腥，她还是有些喜爱的，但可爱归可爱，如果养出了一个敌人，她还是一开始就把人崩了算了。 “普通待遇。”抓到人必然要审，有了兴趣当然更要问。联邦的蠢货们，以为我们和他们一样蠢，急着杀人灭口么。 秘密接头完成任务的克劳恩上校，心里冷哼。 既然是宇盗，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 百分之百的民众，遇见宇盗都深恶痛绝，恨不得一枪崩了，不仅没有过失，还能获得国家的嘉奖。 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国家，对宇盗的态度都表面深恶痛绝，暗中互通有无。 宇盗的个人自由主义令人头疼，但用得好，那真比按部就班训练出来的战士好使得多。 况且他最欣赏，也最能管教的，就是刺儿头。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宇盗将他们放弃的基础上。 ——罂粟头骨会放弃他们吗？肯定不会，这个年纪都开了天赋值，妥妥是将来战力。 把小宇盗绑在自己船上的方法，多得是。 但是也要看他们有没有绑的价值。 克劳恩上校指示过，在小宇盗的求援信号里，写着仇人是联邦，他打算同时给宇盗和联邦找麻烦。 等宇盗们发觉报复错了方向，回过头来谈判，自己还能做做姿态，为帝国要点好处。 班布精神力已经研究过勇士号周围的所有机甲和战车了，不出意外，一架都没吃过，于是坚定了跟随这位克劳恩上校的决心。 他不能确定米兰醒来后是不是愿意留在这里，最好能想个办法，在离开之前把这些不引人注意地吃掉。 ——是的，这次他不想替米兰做决定，也不想给米兰设置难题，一切任由米兰选择，才应该是正确的观察流程。 在星光号湮灭的时候，他要是不出面，米兰就直接湮灭了，没有办法达成观察这个星际文明社会的任务，他才主动出击。 只带出米兰很失策，他知道米兰因此过得很不轻松。 而现在的情况，只要还在这个文明社会，主导权就一定要还给米兰。或许两年前让米兰做主导，结果会不同。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更改，吸取经验的他不会再这样了。 米兰也说过，天塌下来有米兰顶着，他就是米兰的傻弟弟，让哥哥做决定就好。 他有两百年的时间来验证米兰这句话的真实程度。 只要保证米兰的安全就可以。 所以……“普通待遇”究竟是个什么？ 在这里肯定指一种小范围内约定俗成的待遇方式，公开的资料库是查不到的。 但是克劳恩上校的性格特点是查得到的：沉稳、缜密。 一个沉稳缜密的人，做事情一开始想的会很多，大都善于后发制人。 他这种态度，是把我们当成普通人？普通儿童？还是普通敌人？ 没有人解答问题，班布觉得身上隐隐又要发热。 不去想这个，等米兰醒。 说起来，自从住进学生宿舍，都是单人床，他确实很久没有这么亲密地跟米兰一起睡了，米兰肌肉流畅优美有弹性有韧性，一向手感不错。 鉴于朱缇娅解开米兰的衣服而没有重新拉上拉链，班布一手搭在米兰的腰上，暗暗揉揉米兰，开启了双重视觉模式。 米兰心口那个红光团子，似乎感觉到他的动作，闪了闪，班布手上覆盖的肌肉立刻传来微微反弹。 ——咦？主动防御？还是因为熟悉的人，只是表示回应？ 班布稍微使了点劲儿，再按按。 还是微微反弹。 班布想了想，指甲伸长，一刺一挠，留下道出血的划痕。 红光团子微闪，精神波忽然透出了一股子有点茫然又有点委屈的情绪。 之前可没有过这种情况。 班布还没来得及继续实验，担架上的黄色和绿色信号灯就轮流闪了——自动报警。 正在跟克劳恩上校说话的朱缇娅立刻转过身：“情况异常？” 看看担架床头位置仪表盘显示数据，里面的人有轻微流血情况，但是危及生命的概率为零。 朱缇娅经验再丰富，也想不到伤口是班布挠出来的。 她把刚刚抄进手的板砖又放回去。 原来这个担架如此智能，班布更感兴趣了，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试验下去，这里人多眼杂的，精神力乱飞，自己还是稳当些，看看对方下一步。 正想着，他的光脑，悄无声息地进来一条短讯：“几时回。” 来自晨曦。 在米兰光脑响起来从而“被发现”的时候，班布就主动把自己光脑调成静音模式，然而被朱缇娅抱上担架后，对方就检查了他的光脑，随即解了放兜里。 所以在朱缇娅口袋里的光脑屏幕只闪了一下归于黑暗，没有被发觉。 而晨曦的光脑上，毫不意外地出现了回复：“暂时不。”米兰很不愿意做宇盗，他也不想强迫米兰做宇盗。 ——远程操纵光脑的创意，来自于刚刚朱缇娅隔空指挥板砖。 班布一向现学现卖。 这个时候，远处的阿奇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主控室里面所有摄像头都已经被对方损毁，当然包括他暗自安装上的那个。 他可做不到孤胆英雄，只能暗中窥视，看着米兰要去送死，看着班布没有发威，只动动嘴皮就解决问题，抱着昏倒的米兰走出去，看着对方一枪正好把监视器轰掉。 这船上还有他老朋友的一双儿女，以及十几个已经开发天赋值的小宇盗！就算再没有感情，那也是同伙！ 阿奇紧急接通老爷汇报情况，当得知班布米兰和其他人分开后，老爷脸色阴沉了。 就知道这个小怪物总是弄出意外。 “他俩你不用管，看好我们的人。”晨曦也跟他说过，班布可以适当利用，但是绝不能限制，意思就是让这兄弟俩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两个人不属于宇盗，晨曦说过，看米兰虽然有心计，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并不像鲁本和大多数小孩那样拉帮结伙，而是看似合群，实际游离在人群之外，每天规规矩矩的行事安排，沉着冷静，对于以往绝口不提。还有班布，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去祸害别人了。他们独成一家，罂粟头骨没必要花大力气拉拢，普通交流就行，适当求助也行，太过分就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再说，班布虽然有一项任务是做荷官，另一项工作还是去“海星鹦鹉”的研发部，通过毫无觉察的提问题，贡献了不少点子。 他两名属下开得杂货铺也很红火，给会所召来不少客源。 老爷吩咐阿奇继续小心跟踪后就挂断光脑，直接给晨曦一条短讯讲明情况：“……如果班布离开，他在灰色星域的东西，我们接手？” “可以。”晨曦回了一个微笑的符号，“要是心急，你可以试试。” 随后他就给班布发短讯了，句尾用的是句号而不是省略号。 几乎瞬间就得到暂时不回来的消息。这样的回复速度令人感觉就好像同在灰色星域一样，几光年的距离被视若无物。 晨曦慢悠悠又问：“你的人怎么办。” 班布秒回：“我离开，也在。” 晨曦说：“好。”然后微笑着下指示。 二十四小时之内，“蛇猫一窝”杂货铺就感到了压力，以及深深的恶意。 尽管百分之九十九的事不需要班布操心，但还有百分之一，是非他不可的。 第八十三章 班布版“优闹护” 正准备去红罂粟会所黑市忙活的小黑猫，看着面前挑事的赤蝎子一伙，直觉觉得不对。 赤蝎子已经两年没敢堵自己了，无论明面还是背地里。 他打得过小黑猫，打不过威尔是其一；他儿子是米兰的小弟，已被米兰用食物和武力双重收买，小黑猫是米兰的管家，两人之间没深仇大恨，没必要打是其二。 最重要的理由，还是米兰这个非常不正常的弟弟，据说跟老爷关系很好，但是没人查证。 不过这个弟弟确实有不可思议的地方。 班布在学校一直很规矩，两年来的成绩也很稳定。 稳定到无论班上多少人，无论什么考试，他都能稳稳占据在成绩排名自上往下的三分之一处，就是说班上有一百个学生，他是第三十三或三十四名，五十个学生，他就是第十六或第十七名，三十个学生，他就是第十名，从来没有其他浮动。 有心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但这不过是班布不正常的一角。 另一项不正常在于，班布偶尔在红罂粟赌场做荷官，虽然戴着面具，但是那身高，还有一看就没开天赋值的样子，很容易受到各种试探和压榨，然而所有挑衅就没有成功过一次。 而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这里。 ——当人们把威尼兔和三口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会不自觉转移话题。无论开口的人天赋值有多少级，结果都一样：跑题。 好像古早童话故事里面一个诅咒，据说一个人强大到极致，精神力散开，只要别人提起他的名字，无论距离多远，他都能感觉到，从而做出反应，为了避免被那个人发现有人在背后谈论他，从而带来杀身之祸，大家只好给他起了一个代号“优闹护”。 班布就是个改良版“优闹护”，单独评价“威尼兔”，或者单独评价“三口”，或者直接说“班布”，就完全不会出现这个问题，联系到一起，就不行。 而且班布也不会追踪过来要你小命，只不过让你没法议论下去就是了——注意到这一点的宇盗，百中无一，不包括晨曦和老爷。 当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个“优闹护”不会回来，小黑猫将没有庇护者以后，某位对小黑猫积怨已深的人，就开始活动心思了。 这个“某人”，自然是小白猫。 小黑猫即使言行再谨慎，蛇猫一窝越来越红火，有目共睹。米兰班布威尔连同他自己的衣着越来越鲜亮，购物越来豪迈，一掷千金毫不手软，有目共睹。小黑猫言行举止底气十足，有目共睹。这些说明了什么？说明小黑猫有了一个好主顾，而且还是十分有钱的主顾。 小白猫羡慕嫉妒恨，明明是她先走上去搭讪老爷和那个小孩子的！ 当嫉妒一个人时，这个人不出现还好，偏偏人隔三差五就在眼前晃，而且还是往平均线以上晃，日子越过越好，这叫小白猫怎么受得了？ 她忍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天。 班布对小白猫的筹划并不知情，他和米兰的担架被妥帖放在瞄准镜的战车里，一路开走，将勇士号爆炸的滚滚烟尘远远甩在身后。 这是作为伤员的优待，而鲁本等人就没有那么好运气，没开天赋值的还能在战车里挤一挤，开了天赋值的，就都塞进勇士号的飞车后座，一个摞一个，十几个人两辆飞车就装下了。 ——主要原因在于勇士号被淹，只剩下两架飞车引擎没有进水，还能开。 说到进水，有必要一提的是柠檬汁，他很不幸没有挺过去海水的冲击，在勇士号内部搜寻的两名战车手，拖回了他已被轻微腐蚀的尸体，脸上还带着惊恐万状的表情。 看到暴力破坏的外舱门锁，经验丰富的战士把现场一还原，就猜到这小子正是造成飞船做出各种冒险动作的唯一原因。而后鲁本等人见到这具尸体之后纷纷的咒骂，也向战士们证实了这一点。 “这个人其实是咱们的功臣，是吧头儿？”小胡子摸着胡子笑，要没有柠檬汁这么一搅和，勇士号哪会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岸呢？ 朱缇娅戴上手套，毫不客气地现场把柠檬汁开膛破肚，五分钟后汇报：“口鼻有腐蚀痕迹，胃部只有少量海水成分，胸背部受到对称冲击，他不是死于溺水，而是被震碎了心脏和脊柱——头儿，扔了吧？” 克劳恩上校点头。 有琉璃海在，毁尸灭迹不能再方便。朱缇娅拖着柠檬汁一只脚，直接把尸体扔下悬崖，拍拍手，泰然自若跳上自己的机甲。 “好酷……” 头发一飘一飘的，战靴一踢一踢的，面对尸体淡定自若，处理尸体干脆利落，还有机甲！ 这样的朱缇娅，让飞车之内，摞在最上面的鲁麒瞪大了双眼，喃喃赞叹。 正好朱缇娅的机甲往这边一转，脚下推进器喷出火光，眨眼间冲到队列最前方打头阵，不能更酷！ 鲁麒妹子暗暗握拳：“我一定会成为你这样的女人——喂喂别把车窗调黑啊，我还想看呢！” 小胡子在走之前的最后两件事：撬走勇士号的黑匣子，在能量发生室安定时炸弹。 “返程。”克劳恩上校发令。 “是！” ——返程之前，还要给联邦找点麻烦。 克劳恩上校直接向小胡子下了一道命令，五分钟后，勇士号现存人员——除了米兰和班布——的光脑纷纷向通讯录排行前三的宇盗们，发出了求救短讯：“被联邦发现，对峙中，已有人员伤亡，报仇！”随后光脑集中销毁。 宇盗有性急的，没准就直接过来，对35号行星的骚扰，会给联邦带来麻烦。 退一步说，就算宇盗们知道这是个圈套，没有把柄不肯过来，按照睚眦必报的性子，也势必以后找联邦的麻烦。 谁叫联邦和他们分头追击的时候，直接摧毁了两架飞车呢？只要查，一定有蛛丝马迹。 克劳恩上校栽得一手好赃。 米兰的光脑早就被小胡子损坏，班布的光脑，就用来接收宇盗们的询问信息。 ——留谁的不好非要留班布的，克劳恩上校猜中了前面，猜不中结局。 无论是什么电子产品，只要是通过星网连接，班布就能直接截取。 这种截取有个缺陷，因为星网太复杂，所以耗时较长。可是朱缇娅在班布眼前使用了远程控制，好学的班布怎么可能不现学现卖？ 经过战车半小时颠簸，一架毫不起眼的小型民用飞船，悄然离开了35号行星表面。 又经过足足一个半小时的航行，栖身于暗影之中的一艘低调而普通的商用飞船显露身形，将民用飞船接驳。待人员全部登舰后，奔向遥遥远方，而民用飞船沿另外一条航道离开。 ——当然，在民用飞船上面的一个半小时里，这些少男少女们都没闲着，以消毒的名义，被强制冲了澡。鲁麒作为唯一的女孩子，分到了一间独立浴室，由朱缇娅负责。 而担架里面的两个小孩，小胡子自告奋勇进行搜身换衣服。 搜身换衣服的第一步：打开担架的罩篷，确定两个人都在深度熟睡中。 这一步完成的很简单。 第二步：分开这两个孩子。 这一步就有点辛苦了。 不是班布不配合，而是米兰不放手。 他就像条八爪鱼，绝不放开怀里的猎物，小胡子掰手也不行，挠痒也不行，安抚也不行，睡梦中小眉毛皱的死紧，无意识挥拳踢腿，抗争到最后，几乎全身压在班布身上了。 班布张开精神力观察着，米兰心口那团红芒一扩一缩，仿佛很是恼怒。 尽管被死死压在下面，但是班布觉得自己呼吸顺畅，通体舒泰，身心愉悦。 ——潜意识里，米兰还是一样护着他。 小胡子虽然是经验十足的战士，但不是经验丰富的奶爸。鉴于朱缇娅强调过，不能使用精神力干扰，又不能硬生生把四肢关节卸了，他一时被难倒。 幸好并肩作战久了，精神力互通，他的精神力比克劳恩上校低一级，细微的碎碎念传到对方耳中，还是克劳恩上校发话，先搜身，等安眠药功效过去再说——也就还有两三个小时。 班布甚至顺便扩散精神力，研究了一遍那艘民用飞船，发现不过是非常普通的量产民用船只，甚至内饰也是最简单的那种之后，就失去兴趣。 在他精神力开始扩散的时候，还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虽然不是船长，克劳恩上校的精神力足以笼罩这艘船，凭借多年战斗直觉，他感到有什么在刺探。 眉间拧起深深的川字纹，克劳恩上校直接用精神力发出了一记叹号，标志性宣布地盘和实力。 ——能感觉到我的存在？看来在琉璃海边，这位上校并没有用全力，才让他探索成功。也可能是他的精神力只在机甲外掠过，对方没有捕捉到。 班布立刻变频，变频后放心大胆地在船上逛开了。 也就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培养舱。 鉴于之前没有发现这个，应该是从克劳恩上校的机甲里拿出来的。 培养舱中，睡着一个黑头发胖嘟嘟的小婴儿，看起来也就一岁左右。 班布的兴趣登时上来了。 他又想起格雷格两年前要到琉璃海度假的事。 格雷格是一只“脑”，那么这个小婴儿…… 班布果断扫描，在婴孩的心脏处，发现了熟悉的能量体异动。 这次一定要想办法一口气吃掉，吃一个携带能量的能量体回去，没准格雷格也就好了。 可是小婴儿身体更加脆弱，他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另外，虽然成为“脑”，成为“人形兵器”的核心部分，这个人只要还具有公民身份，就不能像物品那样进行处理，而是应当得到和人类一样的待遇。 除非，他主动放弃人类的身份。而那样的话，班布就会毫不客气地直接开吃了。 虽然变频及时，绕开克劳恩上校的精神力探测，克劳恩上校却没有降低警惕。 他指示小胡子去重新研究了一遍所有船员资料，瞄准镜再度检查一遍那些少年少女的衣服以及各种零碎，并且第二次给兄弟俩搜了身。 潜在危险都排除后，克劳恩上校眉心的川字才浅了点，但仍未完全展开，只下达了轮流休息的命令。 班布并不在乎被摸两下，米兰昏着，被摸两下也没感觉，只是睡眠被打扰，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臂，而后收拢，抱着班布继续睡。 班布当然很满意这种被当成抱枕的状态，特地再次切换视觉模式，脸贴在米兰心口那个红色光团处。 心口受到挤压，光团闪着似乎要求主动防御，但是只弹了一弹，胸前肌肉没有紧绷，反而放松下来，那意思似乎是“来来，贴的舒服点儿。” 班布暗暗咧嘴笑了，拿细细的精神力，这戳那戳。 光团子闪啊闪的，米兰局部肌肉配合班布，这软那软。 ——竟然就这么玩起来。 第八十四章 班布和板砖 鲁本等人可没有班布这种闲情逸致，吵哄哄冲澡结束，被集中在休息室，此时颇有宇盗风度地拍桌子要吃要喝要休息要娱乐。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被俘虏了，就保存体力，争取杀人夺船，宇盗强者为尊，但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管你是不是强者呢，都得豁出去不是。 但可惜的是，这里不是度假胜地，强制冲澡的目的，在于检查随身是否携带危险品或者定位器。 至于食物？有力气拍桌子，饿上一两顿，想来也没什么关系吧？ 朱缇娅把鲁麒妹子送回集体，转身向克劳恩上校汇报工作。鲁麒妹子的星星眼崇拜，对她而言并不构成困扰，相反利用这点优势，加上她提供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护肤品，从小姑娘嘴里最先得到情报：这些是宇盗的后代，这是第一次独自出来挖宝藏，他们中的大多数，今年才刚刚……小学毕业。 朱缇娅敢发誓，她在听到“小学毕业”四个字的时候，足足僵硬了一秒钟。 ——什么时候宇盗也有小学了？真是匪夷所思。 而鲁麒也在试图跟她打探米兰的消息，朱缇娅第二次僵硬的原因是——这个躺在担架床上，正综合突破的小孩子，是现任小学学生会长？ 这群宇盗连教育领域也不放过了吗？ 民用船换成商务船，速度提升飞快。 商务船，理论上依然属于民用船舶，只不过防护等级更高，航速更快，大商会通常使用这种私家船只接待贵客，相当于专船专用。 不过，这艘可不属于理论上的船只。 作为帝国部队的专属，当然有所不同。这一点不说别的，单单到了这里，战士们的情绪明显有所放松，就可以猜出一二。 到了船上，鲁本他们被按照个头大小，分进三个舱室，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一面墙壁是特制单向可见的特殊设计，方便随时监察。 这样将队伍分隔开有几个好处，第一当然是分别隔离开，方便各个击破。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罪犯，在单独隔离后，心理压力都会增加，博弈结果都是出卖同伙，这就是有名的囚徒博弈。其二，人多压力极大的时候，容易出现哗变，虽然对战士们来说不难镇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到达他们本部以后，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三，船上空间有限，没必要专门腾空一个会议室或者训练场给这些大孩子用。 少年宇盗中有一小半人，因为劳累，蜷在一起，靠着墙角，随便盖着衣裳就睡过去——小胡子看到每间舱室都有至少一个人清醒着站岗，对于他们的团队意识很感兴趣。 相比之下，班布的待遇确实不错。 米兰依然和他抱在一起，从担架床上换到了休眠舱，班布安安稳稳，继续研究这艘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商务船……不要以为遮挡一条美人鱼做装饰，船头那个圆圆的就不是粒子炮筒了，这船开火，轰掉勇士号几乎轻而易举。 计时器跳了四个小时，班布立刻睁开眼睛，坐起来，敲敲防护罩——休眠舱探测到内部有反应，自动发送提示到朱缇娅的光脑。同时，内置扬声器马上传出柔和亲切的女声：“您好，很高兴您的醒来，一号医疗休眠舱为您服务，医务人员将在五分钟之内到场为您检查身体。如感极端不适，请按下右手边红色凸起紧急呼叫按钮，如非，请您保持平躺，以便医生获得您的身体数据，方便诊断。谢谢您的配合，祝您痊愈。” 班布没有理会休眠舱的提示，他知道有自动就一定有手动，按按这里按按那里，从内部开启了罩子。 防护罩刚刚掀开，班布眼前就是一黑，他立刻伸手一抓，谁知那东西灵活得很，空中急停，升高，又冲着他脑袋拍去。 ——那块板砖！ 朱缇娅虽然没在屋里，板砖被她留了下来，以便及时检测两个孩子的情况。罩子一开，捕捉到生物脉冲，板砖“欢欣鼓舞”直接照着班布脑袋“拍”过来。 班布左支右挡，板砖也蹿上蹿下。 班布略窘迫。 不是他够不着不敢吃，而是他感觉现在吃不保险，精神力越高，对于周围的变化就越敏锐，有这么个boss级别人物在，他还是低调点保险。 朱缇娅就在隔壁，走进门就看见班布面瘫着小脸，有点狼狈地拿手挡着头顶，不让板砖落下来。 “小弟弟，别怕。”她微笑着走过去，同时给自己的全方位自动检测仪下了暂停的命令，“小家伙只是想给你查查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班布看着这块板砖“嗖”一下飞回朱缇娅手里，这才慢悠悠从休眠舱爬出来，穿上鞋子，站好，老老实实回答：“我没有不舒服。”想了想安眠药效过后应该有的反应，补充，“头有点晕。口渴。” “饮水机在这里。”朱缇娅在离门半米左右的地方站住，按动墙上一排按键中的一个，墙上平行滑开一小块隔板，露出水龙头和马克杯，“果汁好吗？” “谢谢。” “不客气。要吃点东西么？” “如果有的话，十分感谢。”班布顿一顿，“我没有带现金，你们能接受以物易物？” “呃，免费的。”朱缇娅解释。 班布点头，追问：“那么，我们属于客人？救助对象？还是俘虏？” 能吃免费餐，也就这三种可能。 即使朱缇娅从鲁麒那里做过功课，知道这个弟弟思维有点异于常人，还是被班布跳跃的思维方式弄得一愣一愣的。 但这问题确实单刀直入。 “你们现在属于身份存疑的陌生人，具体什么待遇，就看你给我们的反馈了。”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 班布道过谢，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喝果汁，喝完，把杯子放回原处，继续面瘫着脸发呆。 没有任何下文。 朱缇娅听鲁麒说他眼里只有哥哥，于是拿米兰做引子，班布也有问必答，不过答案都是“虽然很不符合礼仪，但是我要等哥哥醒来解释。” “这个，你也不要了？”朱缇娅摸出光脑，使出诱哄的最后一招。 据她所知，小孩子没有离得开光脑的。 而且不同寻常的是，自发出求救信号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了，班布的光脑，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任何宇盗的询问信息。 ——当然很平静，因为班布练习远程操控，在信息接入的瞬间就做出了回复，看起来自然毫无反应。 班布说：“谢谢。”直接伸手去接。 朱缇娅收回手：“回答问题才行喔。” “我有回答，每一问。”虽然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分别。 朱缇娅眯起眼睛：“我们的小客人很警惕呢。”她说话有逻辑漏洞，可惜班布脑回路从来都不是为逻辑而生的，偏偏就钻了空子。 真是，她从来就不是个和蔼可亲有耐性的人，偏偏还得耐着性子哄小孩。 班布并不理会她微妙的危险语气，提出了交换意见：“如果我把光脑给你，你能把那个给我吗？” 他指的是全方位自动检测仪，就是那块板砖。 “不能给你，这需要精神力才能驱动。但是你回答问题，我可以借给你看看。”朱缇娅解释，没有精神力，班布拿到手里也只是落实了板砖的称号而已。 班布伸出的手又缩回去：“有精神力才能给我？” “是啊。” 班布点头，表示明白了。 再次没有下文。 继续，冷场。 朱缇娅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只好放弃。 她宁愿动手揍人一顿，也不想和小孩子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还好食物送到，班布目送送餐的圆滚滚智能机器人离开，低头吃饭。 一盒茄汁肉酱面，一听奶油蘑菇汤，一小盒肉，还有蔬菜棒和两块小曲奇，属于标准制式a餐。这里没有儿童套餐，朱缇娅一开始也没有问班布的食谱，想试探班布对此的反应。 一个小孩睡了一觉之后，对于身处陌生环境毫无感觉，既不惧怕，也不新奇。 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是生理缺陷或心理自闭，对于外界不敏感，还是沉着冷静，耐心观察周围环境，这两者区别很大。前者送到医院了事，后者有发展前景，必须值得栽培。 即使鲁麒说过班布一向如此，朱缇娅还是主动进行验证。 看着班布道过谢，一勺勺，一丝不苟的吃东西，既不抬头，也不挑食，吃完饭把盒子规规整整放在托盘上，朱缇娅心思一动，这种风格，不是小孩子，而是……军人？ 既然对待小孩子的方式行不通，她就用对待同僚的方式。 ——但是不行。 因为班布问过时间之后，表示这个时间应该洗漱上床。 甚至还问要不要改变自己的作息时间以配合她。 看着一个小孩子讨论“不正常作息就长不高”，朱缇娅再次退让，尽管她很怀疑班布能不能睡着。 班布很自然地要求换睡衣，在朱缇娅递过一件衬衣之后，又以“男生不能穿女生衣服”为由果断拒绝，令朱缇娅继续抓狂。 ——小孩子就是难伺候啊！ 看着洗漱过后的班布，裹着她借来的一件男式衬衣，嗒嗒嗒跑到休眠舱，看看米兰说声晚安，然后才去一边的小床躺好，也跟她道了晚安，朱缇娅关上舱门。 她还不知道，现在的班布还属于正常范围之内。 很快，她就会见识到班布的“不同凡响”。 飞船配备有训练室，为了保证身体处于巅峰状态，每天进行锻炼不可或缺。 另一方面，也是发泄多余的精力。 小胡子在训练室里举杠铃，忽然眼前蒙上一团黑影。 睁开眼，朱缇娅黑着一张脸：“打一场。” “谁又惹大姐不痛快了？”小胡子笑嘻嘻问，“等我一会儿，还有二十三下。”他并不拒绝。 “我当初进军队就是不想去哄小孩！”朱缇娅活动手腕，开始热身，“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小孩，老娘脑袋都要爆了。”她一向喜欢死人多过活人，喜欢大人多过孩子，要不也不会兼任医师和法医两项工作。 “大姐啊，医师也有心理学课程啊。”小胡子擦把汗。 朱缇娅瞪他：“你还学过野外生存课程呢，野营有哪一次点火没烧过驻地？” 小胡子不说话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气喘吁吁躺在地上，身上多了几块青紫。 “你那边情况怎样？”朱缇娅问的是鲁本等人。 “第一天，暂时看不出什么来。” “咱俩换换？” “换换？” “你去试试那小孩子，我来看着这几个大的，他们不服，我打到他服。”朱缇娅晃晃拳头。 “你确定？” “非常确定！”朱缇娅说，“再加一个b级能量块。”她提出的交换要求，自然要出点代价。 “好，成交。”小胡子亲眼见识过班布的推理，觉得讲道理的小孩子应该不算难搞，怎么会把朱缇娅弄到抓狂？他很感兴趣。 可惜第二天，他没有如愿。 ——班布压根就没醒。 朱缇娅并没有把板砖留在房间里过夜，直到上午九点，发现房间依然没有动静，这才进去查看动静——嗯？大的没事，小的出问题了？ 床上的小面瘫脸色通红，触感滚烫，昏迷着完全叫不醒。 朱缇娅并不知道班布这种状态，完全是她造成的。 第八十五章 多少反派都死于话唠 板砖立刻贴上班布额头，一串数值掠过，朱缇娅戴着耳机听分析，无可奈何地运进第二只休眠舱——在睡眠中爆发天赋值，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么平静的精神力爆发，概率只有万分之零点五。果然不同性格的人有不同的精神力爆发方式么？忙碌的朱缇娅想。 而躺进休眠舱的班布也在想：现在我有精神力了，再找你要那块板砖，应该可以玩了吧。 而且，单独一只休眠舱，他终于可以偷偷开吃。 昨天他和米兰共处一舱，一个零件都没动过。 明知道瞬间吃掉换上复制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休眠舱出差错的几率，以及米兰出问题的几率，比鲁本在琉璃海安全逃生的几率还要低，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他就是忍着，一口都没有吃。 他真的不喜欢米兰难受的样子，一点也不喜欢。 有些事情，观察一次就够了，足够。 另外，接着这个可以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的机会，他还要处理灰色星域的遗留问题。 ——好容易得来的追随者，好容易感兴趣的半人半智能，还有好容易找来的参照物兼管家，可不能放置不管啊。 相隔若干光年的距离，他赶不赶得及？ 黑市里忙碌了一夜的小黑猫，收起摊子准备离开红罂粟会所。威尔因为带着格雷格的缘故，一般是白天活动，也不常来黑市。他因为对会所更熟悉，晚上活动。 今天后半夜的时候，他收到了好几条大佬们的问询，甚至有直接过来问他主人情况的，他感觉有点不对劲，给主人发信息，得到“没事”的回复，就跟威尔商量了一下，这几天先把订单之类的缓一缓，打听打听风声。 两年相处下来，他也很清楚主人的逻辑和别人很不一样，主人口中的“没事”不等于别人没事，小心为上总没有坏处。 客人有客人的通道，工作人员有工作人员的通道。小黑猫属于工作人员，搭乘专门电梯，直接来到会所的停车场。 今天的货运电梯坏了一架，还好红罂粟有三架货梯，完全不用担心。 电梯叮咚作响，小黑猫出了电梯，往自己停飞车的地方走去。 但是他刚刚推开电梯间的门，就觉得不对。 ——这两年精神力虽然没有升级，但是跟着米兰一起锻炼，小黑猫五感灵敏不少，指尖碰到门把手，立刻停下，保持姿势不变，缓缓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要后退第二步的时候，忽然面前传来一股极为强大的推力，电梯间的门被撞开，直接往脸上拍来！ 小黑猫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已经“砰”被弹到电梯间墙上，挂着“检修”字样的货梯门就在此时无声滑开，门里伸出只手，揪着他头发把他拖进去。 ——直接开揍！ 小黑猫身上的衣服虽然带有防御功能，但也坚持不了多久，只是被前面那一撞，撞得太猛，又被抓着头发拉进来狂揍，一下子有点懵。随后而来的拳脚将他打醒，他慌了一秒不到，就尽量蜷起身子，嚷嚷：“打错了！你们打错人了！”他早过了气血方刚针锋相对的时代，长期以来都弱势，对自保很有经验，这样的说法至少防止误伤，也能让对方缓上一缓。 然而拳脚并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狠，越来越快，转眼间数十拳过去，这不是泄愤，这是……要生生把人打死！ 一分钟，短短一分钟。 这架坏掉的电梯再次打开了门，从中拖出四肢明显扭曲到诡异角度的小黑猫，匍匐在地，狼狈不堪。 猫爪式样的毛茸茸鞋子，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耳中传来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小黑猫，打的就是你！” 这声音太熟了，正是一直以来跟他不对盘的小白猫。 小黑猫心里一惊，小白猫已经很久没来招惹他了，怎么今天突然发难？ “哼，你的主子再也护不住你了，今天我就要你的命！”小白猫咬着牙，她生气的时候经常不带尾音，忍了这么久，终于能够扬眉吐气，胜利者怎么不能好好嘲笑一番失败者！ 小黑猫一愣，他每天发出的问候班布都秒回，刚刚打探消息也不例外，为什么小白猫会这么说？他立刻挣扎着叫道：“不可能！我们刚刚还联系过！等主人回来，不会放过你们。” 听见对方这么说，动手的赤蝎子两名手下就不太敢打了。 赤蝎子——就是直接把小黑猫撞进电梯间的人，也皱眉看着小白猫。这女人不会真捅了马蜂窝吧？ 小白猫也有点忐忑，这件事被班布知道了，倒霉的就是她了。但一想到昨夜陪着的主顾身份，考虑了一下信息可靠度，冷笑：“你哄谁呢？他回不来了。昨夜勇士号探险队消息群发，请求报仇，头头们都在想着报复呢。” “绝对不可能。” “不信你自己联系！”小黑猫对班布很有信心。 他的自信不禁令小白猫心虚，赤蝎子在一旁，更是不满，直接开口：“你拨通。” 这种事情当然他不会自己动手，小黑猫四肢都折了，自然也没法动手，小白猫迈着轻盈步子走上去，解开小黑猫的光脑。 猫爪拨通常用联系人。 视讯请求，无人应答。 小白猫挑着眉毛，笑着，再次拨通。 依然无人应答。 小白猫脸上焕出了光彩。 一滴冷汗悄悄从小黑猫额头划过，他立即说：“主人不方便接视讯，你给他发消息。” “我现在就发，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对你家那个小怪物有信心，我就让你死了求援的心喵！” 结果，班布的回信非常快，和回复晨曦的一样，没头没脑五个字：“我离开，也在。” 小白猫和赤蝎子面面相觑，这是联系上了？不过，这话在打什么哑谜？ 小白猫先反应过来，抢白：“只接短信不接视讯，谁知道对面回答的是谁喵？我的情报网绝对不可能出错！唬谁呢你？别想着拖延时间！你那个同伙，现在可顾不过来你！你们俩一死，铺子就归蝎哥了喵！” 顾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小黑猫见她说的这么有恃无恐，心头浮上不详预感，赤蝎子对着他扬拳头，他打不过，还是先顾眼下，把命保住才行。 小白猫冷笑，她最擅长的事儿莫过于搬弄是非：“小黑猫，你就别瞒着了，我上头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是去毕业旅行了么，运气不好被发现了，现在还不一定在哪个监狱蹲着，宇盗被抓就是一个死，这是宇警拿着他光脑安定人心，钓你的鱼呢喵！你再联系，就会给你个坐标，等着你送上门被抓喵！” 这话既说给小黑猫，瓦解意志，也说给赤蝎子，激发斗志。 赤蝎子很快调整了想法，他已经把人给揍了，不如顺便宰了，如果小怪物不回来，小黑猫狐假虎威，他杀人也没事，还拿到铺子，赚大发了；如果小怪物以后回来算账，他先下手把小黑猫弄死，也死无对证，大不了责任推到小白猫身上，还是不吃亏。 黑市里看“蛇猫一窝”不顺眼的不止一家，宇盗捧高踩低、欺软怕硬实在太平常不过，一听勇士号出事，总有迫不及待想抢先机的。小白猫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传信给赤蝎子，就是诱之以利，才打动了对方，作为交换条件，自己才能顺便要小黑猫的命。 铺子是他和威尔为主人搞出来的，怎么能落到这两个人手里？威尔、威尔……糟糕，如果真的像小白猫所说，主人离开了，威尔要顾着格雷格，必然也没法放开手脚！ 小黑猫马上说：“主人不会不管我们，你发我的求援。”他要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让你死得瞑目喵！”小白猫冷笑，一条短信马上送了出去，“威尼兔阁下，我要死了，请求援助。”把屏幕投射在半空，两眼紧盯着屏幕等待回信。 小黑猫勉强挣扎着，盯住空中投影。赤蝎子也紧盯着屏幕。 结果，屏幕上秒回：“还没死，不需要。” 这下连赤蝎子都忍不住嗤笑：“你这个主子真是冷血啊。” “就算是你的主人，看看这回答，明明就不管你了喵。小黑猫呀小黑猫，当初你辞了向导，可没想会有这么一天吧喵。你那么弱，已经被他抛弃了！废物不如死了算了！”小白猫说着，松了口气，胸脯抖了抖，“蝎哥，明摆着是他主子不行了，我们不趁热打铁，把他的铺子弄过来，就太可惜啦喵！”要说刚才班布第一次回复，她心里还有着不安和隐隐的后悔，看到第二条回复，真就没什么顾忌了。 一听到“铺子”两个字，加上刚刚看到这冰冷回复的短信，赤蝎子动摇的心坚定起来。 “蛇猫一窝”杂货铺买进卖出的红火，有目共睹，如果他真的拿到手，可是一笔巨资！ 对方始终不接视频，回复简短冷漠，很有可能自顾不暇，对于他们非常有利——看不到脸就不知道谁做的，现在查无对证，将来毁灭证据，更是报不了仇，这笔买卖，划算！ 小白猫眼珠一转，又说：“把仓库钥匙和星网密码交出来，我知道你们铺子一天能赚十几万，仓库全是满的！乖乖听话，蝎哥还能留你一条命，不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喵——啊，我怎么忘记了，钥匙就是指纹加虹膜，是吧蝎哥？”这话同样说给两个人，既向赤蝎子旁敲侧击了拿到铺子的好处，又戏弄了小黑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可没打算放过这个眼中钉。 小黑猫缓缓摇头：“铺子是主人的，主人不会出事，也不会抛弃我的，他只是赶不过来。”说着，笑笑，“你们不怕被他报复，就尽管上。”他一向保命为先，但是针对责任来说，性命似乎也不那么重要，起码他还有一招精神力自爆。 这两年，他再不清楚班布是什么样的人物，也太对不起他优质向导的称号了。 “我离开，也在。”表示班布不会放弃目前既得资源，既然不放弃，自然也没道理放弃他和威尔。 “还没死，不需要。”这说明，如果他死了，班布会报仇。 知道这些就够了，主人再怎么强大，也离开了一周，远在35号行星上，没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更没可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的险境。 没有主人，两年前他就死了；没有主人，这两年他过的也依然是小心翼翼的生活，虽然现在死掉还有遗憾，但是将来能报仇就够了。 况且红罂粟会所的停车场，也属于会所范围，禁止客人私斗，之前赤蝎子找麻烦，没有一次是在会所范围内进行，现在竟然能在电梯间这么一通折腾，他拖了三分钟，还没有保安发现异常，是保安失职呢，还是…… 还是上面已经打过招呼，要对主人下手呢？ 小黑猫完全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第八十六章 班布要解约？ “你死到临头还敢挑衅！”小白猫帮腔，“不把蝎哥放在眼里嘛！” 赤蝎子拔出了腰间的射线枪，调整模式，枪口出现了一道长约五十公分的白色光束，这是射线枪附带的“光剑切割”功能，光剑的强度，对体力级数高的人来说，没什么效果，但于小黑猫而言，足以划开他的皮肤，割裂肌肉，切断骨骼。 赤蝎子终于下定决心：“砍掉双手，剜去双眼，或者，你主动配合。” 小白猫帮腔：“快点，别耽误蝎哥时间喵！” “呵呵，呵呵……”小黑猫忽然发出不明意义的笑声，“好啊，我主动配合……” 他蜷在地上四肢扭曲，动一动都痛彻心扉，然而还是努力挪肩膀抬胳膊，借助地面和身体推挤，把右手推到了自己眼前，突然一口含住食指指尖，狠下心来重重一咬！ 小白猫居高临下，只能看到他后脑勺，当对方全身巨颤，面前地上滴下鲜血的时候，她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尖叫：“你找死！”对方要破坏指纹！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抬腿就踢——赤蝎子反应比她还要快，早就一脚踹过去。 小黑猫微弱的精神力壁垒几乎瞬间碎成粉末，整个人都被赤蝎子挑起在半空，右手划出一道血线——他咬断了自己的食指。 这举动彻底激发了赤蝎子凶性，光剑冲着他胸口刺出，在暴怒加成下，赤蝎子的动作干脆利落，看也不用看，凭借手感就知道必然一击命中！ ……命中？ 小白猫捂着嘴，惊恐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倚上了墙，才避免摔倒的窘态。 赤蝎子看着跌落在地的小黑猫，对方挨了一踢又一摔，仰面倒在地上，鲜血糊了满脸，身上也被血糊得一塌糊涂，就像一条离水已久的鱼，明显没两下好蹦跶了。 但是自己的光剑，并没有在对方胸口留下任何痕迹。 明明有命中的手感…… 他盯着自己左胸，那里钉着一支十分眼熟的射线枪，不要说枪口的光剑，就是整个枪身乃至握把，都死死嵌进了胸腔。 ——垂直钉入，只有保险栓留在外头，这是什么概念？ 小黑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摔落后，不见对方下一步动作，不由睁开眼睛。 正好和满脸不可思议表情的赤蝎子，四目相对。 小黑猫的目光不由也落在赤蝎子胸前，从他的角度，还有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现状，很难分辨对方胸前是什么东西，但赤蝎子嘴里开始狂喷鲜血，眨眼间整个前胸被血浆打得湿透，他就猜到自己大概应该可能死不了了。 果然。 赤蝎子还想说什么，喉咙里“荷荷”有声，却喷出了更多带血的泡沫，终于一跤栽倒，抽了两下腿，一动不动。 整只射线枪完全揉烂了他的心脏。 小白猫捂着嘴把自己尽量缩小，紧张四处张望：“谁？有谁在这里？” 赤蝎子的两名手下，此刻反应过来，一个人跳过去勒住小白猫的脖子：“你这女人敢暗算蝎哥！”另一个二话不说拔出射线枪对着小黑猫就是一通扫射—— 然后他自己变成了四处喷血的人形筛子。 勒着小白猫脖子的人此刻也震惊了，紧张四望，忽然对着小白猫光洁的额头开了一枪。 射线枪没有子弹，不会出现炸裂半个脑袋的场面，小白猫双眉之间多了一个洞，带着惊恐眼神，缓缓向后倒下的同时，那人已经蹿出老远，逃之夭夭。 命保住了啊……小黑猫想取回自己光脑求援，无奈动弹不得，只能忍着痛一点一点蹭。 可是，身上实在太疼，动不了。 尤其他最后爆发的那点子力气，全都用来咬断手指，现在真是全身无力。 昏昏沉沉中，班布面瘫着的小脸直接出现在脑海里，不时跳动一下：“……抱歉，信号不太好，有延迟。程度控制的也不是很好。”要不然不会把整支射线枪钉进赤蝎子胸口。 “没……很及时。”小黑猫艰难露出一枚笑脸，“我知道主人不会抛弃我的。”虽然不清楚班布是怎么做到的，但救了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班布摇摇头：“就性价比看，你没有必要因为保全仓库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那是主人托付给我的职责，”小黑猫说，“搭上生命也要做到。” “可是……”班布有点愁眉苦脸，“我不确定能不能付得起违约金。” “违约金？”这个时候，谈违约金？觉得自己太弱了，所以要解约？ “因为你太弱。”班布实话实说。 小黑猫的心才开始真正发冷：“主人，这是……要解雇我？我、我虽然天赋值差了点，但是也一直在努力……今天确实给主人丢脸了，可是我发誓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主人……主人要离开……离开也好，不再做宇盗，外面世界辽阔，主人和小黑猫划清界限也挺好……真的……挺好……主人这么强悍，小黑猫拖您后腿了……小黑猫会一直记得有您这么好的主人的……” 班布慢吞吞“呃”了一声：“那个……” “主人？” “我们签的劳务合同，正文第72条，我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附录第688条，包括但不限于生命权、健康权、四肢完整及功能完好权，否则要赔付很大一笔违约金，年薪的三到十倍。”班布说，“你一定没有看全……你为什么哭了？”而且很矛盾，完全感觉不到悲伤情绪，明明刚才很悲伤很痛苦都没有哭啊，难道小黑猫的神经和肌肉反应不同步？算不算不健康？要不要接着赔违约金？ 隔着数个光年，小黑猫的喜悦之情简直占满了他开辟出来的交流通路。 这么矛盾的反应，要不要赔的更多？应该在走之前就给小黑猫做一次全身检查的。 班布当机立断：“你先忍着。”为了避免对方提出更进一步的索赔要求，班布检查一下小黑猫：精神力透支，内脏受伤，情况危急——虽然最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但拼命想办法发求援信息，也算情况危急的一种了。 条件符合，班布决定现学现卖。 小黑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以抓握的方式，狠狠攥住，几乎捏爆。 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清晰可闻；空气进入肺泡的声音，同样清晰可辨，每一处痛感都被放大无数倍，甚至似乎听得见骨头咯吱咯吱响。 小黑猫全身抽搐。 眼前最后出现的，是停车场保安惊慌失措的脸。 他的身体昏了过去。 但脑中的面瘫小脸还在。 “主人……” “体力强度二级够用吗？这样，以后至少可以先保全自己。”班布问。 一定要说够用，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把体力升到三级以上——体力强度爆发方式完全照搬米兰的班布想。 小黑猫已经被这个突发事件震惊得懵住了。 “我的体力强度……二级？” “不够？”班布小郁闷，但还是老实承认，“我刚刚学会的，能力只能到二级。”顿一顿又说，“虽然我没有行医执照，但这个方法还是很安全的，不会有后遗症，也能升级。”他是仿照米兰体力爆发时的流程做的，应该不会出问题，如果真出了问题……只好参照格雷格。 “主人……”安全激发体力天赋的方法，完全属于不传之密，就这么给他用了？ 小黑猫满脸眼泪，大着胆子提出一个他认为非常过分的请求：“我放弃违约金，我们延长合同到我一百五十岁好不好？” 一百五十岁，一般人已经衰老的年纪，约等于要退休了。 班布在心里迅速换算了一下，按照小黑猫这两年创造的价值，比对他的薪酬，发现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很占便宜的事。 “为什么？”既然这么不合理，有必要追问。 “小黑猫这辈子，也不会遇上您这么可靠的主人了。”虽然说话令人费解了点，行为难以捉摸了点，还有表情也过于面瘫了点。 但是主人救了他不止一次是真的，帮了他不止一次更是真的。小黑猫从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况且班布的宽容程度超出想象，小黑猫早就死心塌地，现在只是令他将一直以来的心思宣之于口而已。 能跟小黑猫建立长期稳定关系，对于班布来说是一件省心省力的好事情。 小黑猫的做法，已经不能完全用职责范围来衡量了，获得这样全心全意的信赖，班布自己都很诧异。 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也能达到百分之百信任，这是文明社会的良好素质。 小黑猫值得继续观察。不仅仅跟米兰做对照，也要跟威尔做对照。 “好，那么我们达成了口头协议，等我一天，我把合同重新发给你。”班布决定要把小黑猫的待遇大大提高——或许小黑猫愿意将来离开灰色星域？ “好的，谢谢。”小黑猫的精神力虽然和米兰的不太一样，但是此刻也很漂亮。 班布点头，面瘫脸闪了闪，消失。 小黑猫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他终于理解班布“我离开，也在”是什么意思了，也就丝毫不担心了。 而班布的追随者，威尔·布拉德利，此刻正在面临艰难的选择：是放弃格雷格，还是开放“蛇猫一窝”的仓库权限？ 要说动手打，威尔不担心，他双四级的实力，一般宇盗奈何不了他。但是，对方从格雷格身上下手，足以逼停他任何行动。 听到风声他就去安置格雷格，结果慢上一步，威尔当机立断给班布发信息求援，得到的答复也是同样五个字。 威尔和小黑猫毕竟不一样，心思更加复杂，虽然成为班布的追随者，但是他心里最惦记的人，仍然是格雷格。 格雷格这两年长高了些，脸上也褪去胖嘟嘟的婴儿肥，尽管交流语言只有“是的”和“不是”两个词，但智商并没有退化。而且他穿上一身钢铁侠般的外骨骼之后，行动上更加自由了。 班布在格雷格套上外骨骼后，终于搞明白了格雷格是怎样的情况，可是威尔并不清楚。 这次去35号行星，威尔很想同去，但鲁本并没有邀请格雷格和他，并且叮嘱班布和米兰，无论如何也不要成年人参与。威尔只好作罢。 ——留在灰色星域，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好事。至少现在他很后悔。 强制卸掉外骨骼能量块的格雷格非常容易被摆弄，现在他就是被人捆在椅子上，胸口绑着一枚炸弹，剩余时间一分三十秒，正一点点缩短中。 第八十七章 非人类小伙伴 威尔现在就站在仓库门前，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一路飙车过来。 没人拿枪指着他，没人拿光剑对着他，身边一个绑匪也没有，只有绑匪遣来的一只智能小机器人——虚拟管家。虚拟管家圆滚滚的脑袋顶是光脑屏幕，同步显示格雷格上半身特写，跳动的红色数字渐渐向零靠拢。 他给班布发出了求援信息，绑匪们似乎并不介意他向外界求助，似乎有恃无恐。 班布第一条五个字的回信让威尔冷汗直冒——他并不清楚这其实是班布顺手一条信息转发。 还好班布第二条信息令他安心：“东西随便拿，格雷格要安全。” 虽然格雷格一开始属于威尔的“任务物品”，相处这么久，要说没感情必定不现实，现在连班布都毫不犹豫同意保全格雷格，威尔终于气喘吁吁在炸弹爆炸前赶到了仓库。 但是他无法确认自己在更改仓库权限后，绑匪能留格雷格一条命。 班布说不要紧。 于是威尔忐忑地开放了全面仓库权限，把智能仓库管家和绑匪派来的虚拟管家做对接。 权限转移后，格雷格胸口的红字正好跳到00:00:26，停下不动。 但是威尔身前的虚拟管家，在传输完信息后，爆炸了。 这下威尔再迅速也没法改变权限控制。 更糟的是，没了虚拟管家的光屏，他不知道格雷格现在究竟是不是平安！ ——当然平安。 在克劳恩上校眼皮子底下伪装精神力爆发后昏迷，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班布能够不用顾虑自己身体，相隔若干光年去解决灰色星域的事情。 小黑猫身上留有他的精神力坐标，班布只要过去反弹伤害就行。 而格雷格情况不同， 同样留有精神力坐标，对于班布来说，格雷格胸前的炸弹反而是最容易处理的——精神力盖过去，直接破坏掉，连复制都免了。 仓库权限也很简单，别忘记，无论光脑也好，智能系统也好，虚拟管家也好，只要和星网连接上，班布就能接触到，想动手脚简直不能更容易。 没过三秒钟威尔的光脑上就出现了一组坐标，坐标前面标着格雷格的名字，后面注明“安全”字样。 威尔大喜，立刻驾车去救格雷格。 这坐标比较偏僻，他开足马力，也行驶了一个小时。 远处黑漆漆的一片废弃建筑群，就是目的地所在。 威尔皱眉，果断抓出空间钮放出自己的“黑巨人”，三两下设定飞车自动行驶，自己钻进机甲远远跟着——丰富的对敌经验很重要，只过了短短两分钟，在他飞车前方，出现了三架机甲，不由分说火炮齐射！ 飞车转眼间冒着火花和浓烟坠落，威尔不带任何停顿，借着坠落飞车的掩护，升上高空，对准中间火力最猛的那个，直接开揍！ ——他的光脑上，俨然正显示着眨巴眼睛的格雷格，班布调取监视器的功能不要太强大。 知道格雷格安全，威尔当然放开手脚。 …… 这场变动的最后结局：威尔、格雷格、小黑猫三个人，在红骷髅船医处排排躺。 小黑猫的伤都是*损伤，加上爆发体力天赋，还算好养。 威尔是双天赋值使用过度，换言之他杀的太猛，主要恢复精神力，也不是很麻烦。 格雷格只是受到了惊吓，身上蹭破点皮，有几处淤青。 而挑衅的绑匪，两死一重伤，赤蝎子小白猫以及赤蝎子手下一人也都死亡。 老爷主动向晨曦承认：“果然动不了他们。” 晨曦笑而不语。 老爷又问：“鲁本他们该怎么办？” 晨曦说：“可以跟班布做交易。” 他倒是不觉得班布会出手救人，但是并不妨碍他从班布那里探听讯息。 以保护“蛇猫一窝”为交换，获取情报。 所以他已经知道，捉住鲁本他们的人，是帝国克劳恩上校带领的特种兵小队；他们的航线，是向阿尔法星系进发；他们还有八个小时，就会进入跃迁点。 班布并不在意别人的算计，对于他来说，保护好自己的所有物就够了。 就自我保护方面来说，小黑猫远远比不上威尔，但撇开其他因素统计，小黑猫非常值得信赖。米兰在危急的时候，也不管个人安危，超越了个人生命之上的价值，称为理想主义。相比之下，威尔就非常现实。 理想主义用来开拓，现实主义用来调适，没有单纯的好与坏。混合搭配，社会进程多元化，文明发展的合理进程。 班布很满意，在自己弄出的小团体里，开始出现缩微社会的影子。 在检测到这几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后，他才将注意力转回飞船。 米兰还没有醒，考虑到自己伪装精神力爆发，同样需要沉睡，班布干脆将一部分心神丢进了星网，筛选将来可能用到的资料进行更新下载，小部分精神力放在克劳恩上校和小婴儿身上，进行回顾。 盛放婴儿的培养舱没有任何产地标示，但是小婴儿心脏处的能量体既然和格雷格的类似，那就是联邦产物了。联邦与帝国的交易是这个孩子，当然如果两年前没发生变故，交易的必定就是格雷格了。 鉴于小婴儿被看护的太严密，班布没有去动他哪怕一根汗毛以便验证自己的判断。 还有一部分精力，用来做一件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情——和飞船的中枢智脑进行沟通。 个人光脑是个人的管理系统，中枢智脑是飞船的管理系统，作用等同于管家。 这是在班布在格雷格遭到绑架后，通过星网远程干涉时，发现的很有趣的智能。 星网连接的智能千千万，只有这个与众不同。 虽然智脑的防火墙采用帝国最新的保密算法，班布有的是时间和数据去攻克它。 军事化的智脑设计绝对冷冰冰没有人情味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为了保证完全理智，没有加载任何成长模块和主动学习模式。 但是这个智脑可能在测试程序时没有卸载干净，在数据库自行开了个树洞房间，里面存放着大量类似于人类“碎碎念”的二进制代码。 小房间完全隐藏，保密程度最高，即使克劳恩上校动用最高权限，也看不到。缺点就是这里是智脑的自留地，即使被侵入，智脑也不敢对外发出警告。 而班布误打误撞率先进入这里，智脑开了二十道防火墙和三十六个强力查杀主动出击都没抓到他，有那么一瞬间惊慌失措，差点把航向弄反了。 还好当时班布也没怎样，发出了国际通用流行表示友好的微笑符号“：）”，就默默退出。二次进来的时候，夹带了一套联邦的加密算法系统当赔礼。 中枢智脑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海格力斯，虚拟形象是一个全身肌肉的大力士，模板来自本船船长德姆雷科光脑之中的男模。不过他的心思单纯得很，看到班布的示好礼物，立刻开始杀毒，发现没有任何木马和钓鱼程序，就很开心地换上花花绿绿的草裙和花环，两眼变出红桃心——同样参考德姆雷科的形象设计。 船长也是人，军人也是人，只要不影响工作，有点业余爱好，减减压什么的，无可厚非。德姆雷科的业余爱好就是服装设计，光脑里面设计图一包包一摞摞，纯属娱乐。 难得有小伙伴听他碎碎念，海格力斯十分兴奋。于是双方良好的友情就这样开始，班布对于帝*事系统的智脑水平也有了大概了解。 ——人与智脑结合的构想早就变成现实，但是成长型人体作为武器的最终威力还在实验当中。 具体实验成果，就要看小婴儿和智脑的结合程度。如果匹配度高，大量天生基因缺陷无法存活的残疾儿童将直接成为舰船的主控者，或者重武器手，在将来普及后会成为准人类管家。 人脑虽然没有光脑的运算速度和资料储备量，人脑的复杂程度却也不是光脑能够比拟的，两者结合会带来什么变化，十分令人期待。 这样的实验并非前无古人，但这样结合之后，准人类是否具有人类的身份，引发出伦理学大争议，之后被明令禁止。 但是私下的事……谁说得清楚呢。 班布只是观察者，除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以外，尽量不干涉各种进程。 他经历的文明中，每一次新的构想变成现实后，不是带来社会层级的大飞跃，就是大混乱，无一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性。 时间在他逛星网并搜集整理相关资料，以及不时跟这艘的中枢智脑“讨价还价”的悠闲生活中悄然而过。 第一次跃迁持续了四个小时，鉴于船上没有足够的休眠舱，鲁本他们被朱缇娅的安眠药统一放倒，再用磁力绳索统一捆好。 米兰和班布一直在休眠舱，就这么睡过去了。 这次跃迁并没有遇上湮灭，之后也没有。 飞船离开这个跃迁点，行驶七十二小时，进行了第二次跃迁。 一共要进行三次跃迁，每次长达六到八小时不等，才算到达了帝国所在的阿尔法星系。而距离此行目的地：艾奇逊军事特区，还要经过至少三次跃迁。 在星域图上可以看出，返航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应该是出于保密的需要。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班布与飞船中枢智脑建立起相对良好的关系。 而在第二次跃迁过后，米兰终于醒了。 眼前是熟悉的黑暗。 动了动身体，习惯性将精神力外放，米兰脑中立刻出现了室内的景象，房间挺大的，并排摆着两张床，另一侧是简单桌椅和小柜子，除此以外，最醒目的就是相邻一只休眠舱。 虽然这些图像仅仅具备如同铅笔勾画出的粗糙轮廓，但是总比什么都看不见好得多，这是精神力升级了？ 米兰还记得自己抱着班布昏迷过去，现在他躺在休眠舱，身体充满力量，肯定得救了。对他而言，这里是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班布在哪里？ 他试着将精神力往相邻的休眠舱探去，果然感觉到熟悉气息。 这里的休眠舱功能先进，探测到米兰四处摸索的动作和活跃的脑波，内置扬声器马上传出柔和亲切的女声：“您好，很高兴您的醒来，七号医疗休眠舱为您服务，医务人员将在五分钟之内到场为您检查身体。如感极端不适，请按下右手边红色凸起紧急呼叫按钮，如非，请您保持平躺，以便医生获得您的身体数据，方便诊断。谢谢您的配合，祝您痊愈。” 防护罩从内部能够打开，但米兰仓促之下看不见那小小的按键，一听会有人来，这才放心，从这段话里，他判断这声音是提前录制自动播放的，并不是有人在附近通过什么观察到自己动静才说的，于是乖乖躺好。 第八十八章 米兰不能走 朱缇娅接到信息赶来，看到的就是在休眠舱里安静待着的米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说着，看一眼休眠舱顶各项数据显示，打开罩子。 “您好。”米兰坐起来，向她点头，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他眼珠尽量看向来人方向，大致对得不错——擅自用精神力扫描一个人，不是礼貌行为，甚至会被认为是挑衅，因此他完全凭听力，感觉上稍微有点误差，“请问，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了，可以起来了吗？” “等一下，最后检查一次。”朱缇娅随身的板砖直接冲向米兰。 米兰觉得沉重风声扑面，猝不及防，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在脸前一挡，顺势噌地捉住：“这个……”精神力只能展示轮廓，他十指快速将板砖六个平面摸索了一遍，板砖并不重，在他手里跃跃欲出，还要用力抓紧。 “放开它，这是诊断仪器。”朱缇娅解释，刚刚还对有礼貌的米兰有点好感，但是看见米兰抓着自己的诊断仪，就有些不高兴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米兰连忙道歉松手。 在板砖贴上额头的时候，他忍不住僵直了一小下。 “怕什么，它又不会吃了你。”朱缇娅看见他紧张的表情，笑笑。 米兰也小心地笑笑：“谢谢。您是在我们飞船外面，被机甲送上来的白底红十字作战服姐姐么？” “嗯？你没有认出来——喔抱歉。”朱缇娅想起初见时米兰脸上的助视镜，因为看不到，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怪不得他会紧张，倒是自己忘记这一点了，“我应该先把助视镜给你。等我一下。” “谢谢。” 戴上助视镜的米兰，漂亮的小脸蛋儿被挡上一半，但是多了一种帅气：“大姐姐，你好，我是星光。”说话还是很礼貌。 他出了休眠舱后，第一件事是感谢朱缇娅的帮助。 第二件事是询问班布的情况。在得知班布精神力也爆发之后，明显非常开心，仍然不忘感谢朱缇娅，并且简单询问了诸如什么时候醒来，醒来后的注意事项等等。 第三件事，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听到朱缇娅说这里是飞船后，追问：“我们要去哪里？” 朱缇娅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在没有确定你们的身份前，去哪里是保密的。” 凭米兰的言语和举止，体现出来的素质和修养。朱缇娅敢压十个能量块保证，他不是宇盗。 这种猜测在下一刻，立即得到了证实。 因为米兰态度坚决地提了一个问题：“我和弟弟需要帮助，可以联系宇警么？” ——愿意报警的，怎么可能是宇盗！ 朱缇娅追问：“你不是宇盗？你的伙伴可不是这么说的。”从私心上说，她也不希望这两兄弟有作为宇盗的双亲，宇盗凶残、唯利是图，忠诚度不高。 米兰低头想了想：“我能和直接负责人谈谈吗？”他也十分机警，对陌生人掏心掏肺那是傻子。 其实询问能否报警，已经是他的试探了。 这些人一开始要杀他们，因为他们泄露了这些人的行踪，米兰不能确定以后他们会待自己这些人如何。另外，他们看起来不像宇盗，不等于和宇盗没有联系，自己是要和班布回家的，可不能再落到宇盗手里。 同意报警的人，必定是遵纪守法的人。 只要联系上宇警，就可以通知米纳爸爸，就能够回家，一切不能更美好！ 这也是他并不急着询问朱缇娅等人的身份，也不急着打听鲁本等人情况的重要原因之一。 重要原因之二，现在自己明显是弱势的一方，没有任何抗衡能力，必须先同对方打好关系，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和班布。 至于鲁本，如果鲁本的待遇很差，作为同伙的自己，怎么可能呆在条件这么好的房间？他们的安全一定没有问题，这就够了。 自从班布透露能够离开，米兰便做好了随时脱离小伙伴的准备。也询问了班布对于离开威尔格雷格小黑猫的想法，班布回答是他们都有安排，米兰也就没有再问。 虽然他和这些人关系都不错，与鲁本他们打成一片，跟威尔等人相处也很融洽，但是朋友归朋友，家人是家人，一点都不能乱。 终于遇上一个思维正常、言行正常的人了，朱缇娅狠狠松了口气。 鲁本他们乱糟糟的，只要清醒着，就没安分过，拍桌子敲墙壁唱歌大叫之类非常常见，而且还是轮着来。要不是房间隔音，耳朵都能被吵聋。 小胡子还用武力碾压了一番，打得一个个鼻青脸肿，才老实点。克劳恩上校也果断减少他们的饮食供应，半大小子抵不住饥饿，双方讨价还价，这才勉强保持了和平状态。 他们中间百分之八十在灰色星域没什么亲人长辈，第一次出门，目的还只是探险，就被人包圆儿全收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然而情势比人强，不得不忍着，说话当然也就处处带刺。 班布太难沟通，又突然爆发精神力，现在还在休眠舱躺着。 好容易这个小孩醒过来，头脑清晰，思路清楚，说话似模似样，交流完全没问题，第一次接触他的朱缇娅，好感就刷刷升起来了。 如果鲁本他们说的是实话，这个小孩只有十岁，就已经达到精神力三级体力强度一级的程度，放在哪里都是小天才了。 灰色星域是个混乱的地方，看看鲁本他们就知道，养出来都是什么样的风格。宇盗强者为尊，这个小孩子算得上同龄人乃至同辈人之中的强者，然而看起来除了懂事之外，却和普通家庭的小孩儿差不多少，实在令人好奇。 往往好奇是引发兴趣的开端。 不只是她，克劳恩上校对这个小孩也有兴趣。 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强，还不是没脑子的莽撞，这小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两天他从失踪人口基因库里面，通过dna比对，查出了米兰的身份，大吃一惊，立刻做出决定，不能让这两个小孩离开。 ——开玩笑，从湮灭里活着出来，就算不能探知湮灭的详细情况，至少要挖到谁有这么大本领把他俩带出来。 更要问问，同船的格雷格，是不是没有死。如果死了，尸体在哪里，如果没死，人是不是就在灰色星域。 对于克劳恩上校的决定，班布是知道的，在dna比对成功的那一刻，班布就感觉到对方陡然一振的精神波动。 随后克劳恩上校调出格雷格的照片，沉思的一幕也没有逃开他的观察。 虽然他对于人与智脑结合会成为什么，兴趣只是一般，可想想相关的仪器，想想严密封存从不接入星网的资料，班布就有点心动，想留下来。 但是一想到米兰，他又出现了“难以取舍”的情绪。 主动把米兰带进了宇盗堆，虽然他尽量弄出差不多的环境——长辈设定：威尔、小黑猫；社会设定：红苗圃小学、家庭教师；生活设定：家务、打工、远足……但宇盗和普通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经过资料库归纳分析，米兰在绿叶镇，绝对不会具有现在的体格和能力，更不会那么辛苦拼命。 是的，班布完全相信，以米兰的聪明程度，想打听自己的情况并不困难，甚至不用打听，足足两年时间，从日常就能察觉蛛丝马迹。可是基于信任，米兰并没有过多询问班布，只是努力要变强，努力护着班布而已。 这就是亲人之间的联结？这种感觉很奇妙，完全不能讲道理，也完全没道理可讲。 考虑了这么多，班布觉得自己有被米兰同化的风险。 好吧，他是观察者，既然一切以米兰为主，他就等米兰的选择好了。 反正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都有自信保护好米兰。 他的米兰。 这四个字化成一股蠢蠢欲动的精神波，排着队跳着舞在班布脑子里打转转。 转了好一会儿，直到外界有精神力探索进来，班布的注意力，才回到米兰身上。 朱缇娅已经离开了房间，米兰半趴在他的休眠舱，透过透明的防护罩，盯着他看。 米兰的精神力升上三级，天赋值三级和六级是两个实力显著提高的分水岭，三级的精神力足以穿透防护罩。 班布明显感觉到米兰的精神力在“戳”自己。 果然米兰露出小小笑容：“就是这种感觉！班布，我睡着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碰我的？” ——竟然被发现？班布暗暗又变了个频。 米兰很小心地避开班布的头，在对方身上“摸来摸去”，又说：“虽然我睡得迷迷糊糊，但戳我的就是你吧？嗯……你变色了？”只要精神力碰到一点，班布整个浅西瓜红色就十分明显，而且，颜色变深？ 班布这个时候才认认真真对待米兰精神力的问题，竟然连变频都能感觉到，米兰的精神力，会不会一开始……就变异？ 不过米兰显然往另一方面猜测：“是不是爆发精神力后才有的变化？”他抬头看着休眠舱上的数据，虽然分不出来颜色，密密麻麻的数据显示也看不很懂，关键地方比如心跳呼吸精神力波动都在正常范围内，也就放下心来，眉飞色舞，“等联系到宇警，我们就能回家啦！” ——他还不知道，克劳恩上校已经打定主意，一时半刻不会放人的事。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直接和米纳通话了，米兰得有多失望。 班布想了想，改变暗中观察的想法，决定跟着米兰一起去见克劳恩上校。 至少米兰在失望的时候，身边还有他陪着。 或者，他还能提供一些资料支援。 虽然这有点不符合观察者的规矩，不过按照常理来说，兄弟总在一起出现，是很常见的事情。 想到自己可以协助米兰的班布，立刻张开眼睛，跟米兰对视。 米兰的反应非常迅速，先惊后喜：“班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班布说：“挺好的。” 他坐起来，从内部打开防护罩。 不出意料获得了米兰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米兰就要去拍响呼叫铃。 “——等等。”班布说，“这位女士不是红十字。” 情报要事先分享。 “……不是？”米兰惊讶。 班布说：“红十字的负责人没有在这里，她说的请示上级，就是那些闯进勇士号的人的上级，也是她的上级。” 米兰脸色变了。 第八十九章 不要试图骗班布 “班布，我昏过去之后他们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像上次一样被他们胁迫？” 他并不追问班布怎么知道的信息，班布的话一向可靠，自己总是在关键时刻没有坚持下去，全靠班布顶着，班布知道的比他多也很正常。 “我很好。”班布说，指指自己身上用作睡衣的大号制式衬衫，“这个是帝国部队款，他们很可能是帝国人，还是军人。”而且标准a餐配备也是帝国制式。 米兰伸手捻捻衬衣上的纽扣，宇盗的东西从哪里来的都有，尤其“蛇猫一窝”还是杂货铺，带来的好处就是他对各种物件都不陌生。 “帝国？我们现在不会是在帝国吧？”联邦和帝国的关系紧张，他也听说，但是无论联邦人还是帝国人，送小孩子回家，无论哪国都没道理拒绝……吧？ 班布另一句话对他是个打击：“这屋里，有蜜蜂眼，一直盯着。” “他们盯着我们做什么？我们有什么价值？”米兰皱眉，翻身钻进班布的休眠舱，拉下罩子，两个人抱在一起，“班布，能听到我么？” 米兰放出了精神力。 顿时有一股西瓜红色的波动欢快跳动几下。 两个人看看对方，米兰脸上的微笑变大，班布则习惯地趴在米兰身上，听米兰分析。 “如果一开始杀人灭口，就不会给我们这样的照顾。宇盗身份很容易辨认，勇士号出事，校长那边不可能这么久没反应，那就是准备拿我们做人质跟宇盗交换利益？人质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一定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些什么……不，绝对不会是宝藏图，难道是红罂粟的内部情况？也不对，联邦和帝国局势紧张，不可能分出力量扫荡灰色星域或者红罂粟。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一只手拉住他的手，米兰反握：“他们都是高手，打败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打不过就只好先听话，再试着联系外界。班布——你确定他们不是因为你的事？”他牢牢记得班布因为知道宇盗核心机密而不能离开的事情。 班布摇头：“不会。” “他们有什么特别关注的么？” 班布老老实实回答：“他们最关注我们俩。” “我们是被区别对待的？鲁本他们的待遇呢？” 既然米兰问到了，班布就继续老老实实回答：“是的。不如我们。” “那不一定是因为宇盗的事情。我们就先什么也不做，寻找机会，一有条件，立刻跟宇警还有爸爸联系！”爸爸的履历，如果两年前米兰还只是一知半解，现在他可知道爸爸们的详细身份了。 班布又说：“他们还做了dna比对。” “dna比对？那就是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了，但没有联系亲属……”米兰一根手指抵着太阳穴，想了想，“我好像明白一点了。” “什么？” “如果不是人质，就是小白鼠。”米兰说，“我们是误打误撞被抓住的，通过身份检验，正常情况下应该放我们离开。如果是宇盗或爸爸的对头，抓我们当人质，必然会早早通知他们。没道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觉得除了跟我们年纪最小，以及经历和他们不同有关，也没别的了。” “米兰你真厉害。” 这么短时间内得出90%以上正确率的结论，果然有事的时候找米兰商量，是正确的决定。 现在米兰虽然失望不能立刻联系爸爸，但满满的警惕和斗志，会怎么做呢？ 接到休眠舱提示的朱缇娅一进房间，就见米兰习惯性把班布往身后掖掖。 言语礼貌中带着几分警惕：“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见见您的上级。” “别紧张。”朱缇娅摆摆手，亮出板砖，“先给你弟弟检查一下身体。我要是有恶意，你们俩都不会完好地在这里了。” 板砖迅速贴上班布额头。 对于班布不仅观察入微，而且心中有数又什么都不泄露这一点，作为对手真令人头大，而作为同伴那是相当可靠。 朱缇娅对班布又爱又恨也是为此。 米兰盯着板砖，就在朱缇娅松了口气准备把板砖回收的时候——班布一把抓住了它。 “嗯？” “你说过，有精神力就可以给我。”班布说，“如果忘记了，有蜜蜂眼记录作证。” 好一记直球。 米兰看看班布，显然他昏睡的时候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 班布解释：“她说可以用我的光脑换。” 米兰马上说：“班布，这么贵重的东西，要谢谢姐姐。”既然对方需要自己，他就有恃无恐。 米兰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于是班布说：“谢谢姐姐。”随手把板砖塞到衬衣里。 朱缇娅：“……” ——她收回前言，这个哥哥一点也不可爱懂事！ 既然自己无心之失都被两个小孩抓住摆了一道，直肠子的朱缇娅只好自认倒霉，她一向喜欢武力解决问题，贴心大姐姐什么的，本来就不是专长。 朱缇娅很快调整状态，挑挑眉毛：“上级要见见你们两个——跟我来。” “不行。” 说话的又是班布。 “嗯？”朱缇娅皱眉。 “要洗漱，换衣服。”班布说，“穿着睡衣在别人家很失礼。”指着自己身上这件宽大的衬衣。 米兰眨眨眼，微笑：“最好还能吃点东西，可以吗？”班布是无心的，他可是故意的，继续试探，得寸进尺。 他要争取点时间，从班布嘴里问出更多，顺便也让对方多等一阵。朱缇娅愿意跟班布讨价还价换东西，他们的生命安全应该没问题。 “小鬼，不听话，就把你们两个人分开。”朱缇娅威胁，“放在隔断精神力的房间里。” 米兰笑眯眯：“可这样出门，确实不礼貌啊。”他解释，“在很狼狈的时候，我们会忍不住忘掉本来应该记得的事情。” “小鬼，精神力横扫，你的任何秘密都藏不住，之后会变白痴，不会不知道吧？” “幸好我会精神力自爆。”米兰不以为意。 “我也会。”班布补上。 当米兰不想做个好孩子的时候，他完全就不是个好孩子——跟宇盗混久了，能当上学生会长，可不全靠拳头。 朱缇娅完败。 “半个小时。” “谢谢。”异口同声。 通过蜜蜂眼看到并听到这一切的克劳恩上校暗自点了点头，这两个孩子有勇有谋，更不能轻易放走。 一件衬衣就泄露了他们的身份，伪装红十字和伪装宇警都不能用，武力威慑也不行。 把人留下的方法……还有很多。 比如武力威胁。 半小时后，收拾妥当的米兰和班布跟在朱缇娅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会议室。 为了显示自己年幼无害，以及没有攻击性，他俩特地换了一身便装。 飞船上的房间普遍不大，这间会议室大概是特例，一张大大的长桌，二十把椅子，基本上排满了室内50%的空间。 另外20%左右空间，是亮晶晶的陈列柜，陈列品不是奖状证书，也不是贵重珠宝，而是各种机甲战车模型，有的很眼熟。 还有枪。 甚至还有空间钮。 虽然已经用精神力看过一遍，但近距离观看的时候，班布……更加心动了。 这些枪和空间钮可不是模型，都是真家伙，曾经的新品，上市不二价，不开放购买，内部人员也得预约排队交保证金政审合格才能……摇号限购。 摆这么多武器，大概这也是为了显示本船作为商务船的特征——来点儿商品陈列？ “长官马上就到，你们坐会儿。”说完，她就离开了。 “好的。”米兰和班布互看一眼，并肩坐下。 三分钟后，两个身穿作战服的人一前一后走来，前面那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气度沉稳，可称冷淡。后面跟着一位秘书或者副官的人，怀里抱着小公文包，亦步亦趋。 “我是德姆雷科，船长。”前面的人伸出手来，姿势高傲，态度高冷，一看就是上位者。 米兰和班布也站起，一一握手。 后面的人把公文包放在桌上，给德姆雷科拉开座位，又去倒了一杯水送到对方手边。 “你们见我。”德姆雷科坐下，腰杆笔直，神色淡淡的，“说说。” 米兰笑了笑：“您已经通过蜜蜂眼看到我们的对话了，不是么？”顿了顿，又说，“而且在休眠舱的时候，做基因比对也是十分正常的事。除了这个，我想不到您为什么会将我们区别待遇。所以您想知道些什么？” 面对着这么坦然的米兰，德姆雷科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依然冷冷地说：“全部。” “那么，德姆雷科先生能否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 “当然，作为船长，我有这个义务。” “作为直接上级呢？” “也可以。” “——他不可以。”插话的是班布。 其余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班布慢吞吞地说：“他始终就没有承认是负责人，他说话不算。” 米兰的神色凝重起来。 德姆雷科嗤笑一声：“你在质疑我。” “没有。”班布直接向着德姆雷科身后那人发问，“你能保证吗？” 那个人给德姆雷科送完水以后，就默默站到陈列柜的阴影里。 听见班布的问题，他才上前一步，露出眉心川字，凝视面前这两个小孩子。 会议室一片寂静。 见到这样场面，米兰很快调整过来，立刻向着克劳恩上校微笑：“您是真正的负责人？很抱歉一开始我们认错。” “我是比特·克劳恩，阿特利帝国上校，本次行动的最高负责人。” “克劳恩上校，你好。我是星光。”米兰说，“如果不按宇盗的方式称呼，我是米兰，这是我弟弟，班布·格林，我们来自中星联邦。” “我很好奇。”克劳恩上校开口，“你们怎么认出我的身份？你们又怎么知道，已经进行过你们的dna比对？”做dna比对的时候，这两个小的都在休眠舱里面，这事从哪里知道的？ “总要有底牌。”米兰依然微笑，尽管他也不知道，但他对班布有信心。 班布的可靠程度，就像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的可靠程度。 ——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米兰，班布·格林，孤儿，星历2030年出生，被米纳和德鲁克·格林家庭收养，中星联邦k星人，以上档案有什么问题？”克劳恩上校直接开口问。 米兰坦然点头：“是的，没错。” “后来你们加入了宇盗，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现在杀了你们，也没有人会反对。” “如果不加入宇盗，我们早就死了。”米兰回答，“直到现在我们还活着，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有用？” “有用的话，一个就够。” 德姆雷科很配合拔出了配枪，一手一支，分别瞄准两个孩子的额头。 第九十章 班布的面瘫同类 “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三秒钟选择。”话音一落，强大的精神力威压立刻展开，空间仿佛凝滞，无形的空气变成粘稠凝重的岩浆，炽热而不透风，令人呼吸困难，动弹不得。 米兰并没有惊慌失措，用自己的精神力顶着：“我和弟弟……很愿意配合，为什么……还要威吓？”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嗯？你倒是不紧张。” 米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被枪指着头也不是一两次了，第一次看不见，第二次累脱力，这一次和前两次都不同，有对话，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对此他有把握：“我非常紧张——你们是不是……等着我把生存希望……留给……我弟弟？” 他摇摇头喊停：“我有话说……” 精神力领域散开，米兰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班布。 班布同样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见米兰看他，主动开口：“我没事。你继续。” 米兰喘了一口气，这才恢复笑容，向着克劳恩上校说：“很厉害的下马威，不过我们还是回归正题——你对我们俩和对其他人不一样，进行区别待遇，我想了想，和别人只在一件事上有所不同，而这件事的全部经过，我全程昏迷什么也不知道。弟弟比我更加有用。不过，作为听哥哥话的弟弟，我死了，他更不会服从你们。换成我，也是一样，这种拉仇恨的方式必定不符合你的期望。” 他接着解释：“这么长时间不放我们离开，如果我们不乖乖配合，死亡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你们这么小心，反而证明了我们的重要性。而我们没什么力量，有什么理由不进行配合呢？实在不用试探，也不用威慑，闹得那么僵硬。无论你们属于什么立场，只要保证我们人身安全，用精神力订下协议，我不知道有什么好隐瞒的。” “连区别待遇都知道？果然还是小看了你们。”克劳恩上校仔仔细细又打量了这两个孩子一阵，“你竟然不担心我毁约？没那么简单，这是权宜之计吧？让我们放松警惕，趁机离开。” “再弱小的动物，在面临生死关头，都会想到保住自己的生命，如果这个基本要求都不能够达到，到哪里也不会安心。”米兰回答，“而我们只要有用一天，生命就有保障一天，当我们完全失去作用的时候，就是死期，自我求生难道不是本能么？” “况且，我们本身没有必须敌对的理由。”米兰继续分析，“我的同伴第一时间都没有死，你们的布局绝对不会只着眼于现状，而是有长远目标——我说的不对么？” 真没有一条不对的，都说到点子上了。 米兰直接把话挑明，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克劳恩上校一时竟无话可讲。 他的本意，也不过是敲打敲打两个小孩子，现在米兰替他把话挑明，他再说些什么都显得多余。 对于这兄弟俩，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感兴趣。 “如你所愿。”克劳恩上校拍板，“订立精神力契约。”既然敲打不成，转成合作也没关系，用契约换取格雷格，以及湮灭的原理，并不吃亏。再说了在他的地盘上，有的是办法监听监视。 班布，还有德姆雷科，就坐在一边，看克劳恩上校和米兰两个人，你来我往讨论契约内容。 主要内容有三点：一、保证人身安全。二、一定程度上的人身自由。三、保密条款。 虽然主要内容就这三点，但是附加条件无比详细琐碎，比如人身安全的范围，是在飞船内还是飞船外；人身自由的程度，包不包括精神力的自由程度；保密条款在涉及到国家机器的询问时，适不适用等等。 两个小时，只多不少。 班布自动自发站起来准备给米兰端杯水，谁知他一动，德姆雷科几乎也同时站起来，两人互相看看，礼貌点点头，然后沿着同一方向前进，在饮水机前大眼瞪小眼站住。 班布一如既往默默看人，德姆雷科也默默看着他，又看了看饮水机，再看看班布：“……喝水？” “两杯，谢谢。” 德姆雷科接了两杯红褐色的饮料递到班布手里，班布接过来，看看饮料，又抬头看看德姆雷科：“什么？” 德姆雷科也看看饮料，回答：“润喉茶。”在他不用扮演主负责人的角色后，他就变得更加沉默和面无表情了。 “谢谢。” 两个人端着四杯饮料回来，分别坐在议论得热火朝天的米兰和克劳恩上校旁边，同时伸手，默默把水杯推过去。 再同时默默收回手，继续面瘫着脸，看向自己的上级/哥哥。 偶尔收回目光，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眨巴眨巴眼睛。 ——在那一刻同时想的是：“同类。” 班布所谓“同类”，指对方的性格，和自己塑造出来的性格近似。而德姆雷科确实喜欢安静，因此很欣赏沉稳的小孩子。 至于面瘫脸，两人从来不认为那是缺点，据说面瘫脸还有个好处：皱纹生得晚不是么。 因为身边的讨论几乎没他俩什么事，一大一小两张面瘫脸对视了一阵，德姆雷科先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班布指指他身后的陈列柜。 “嗯？那是格林射线机枪。” “不。” 班布站起来走到陈列柜前面。 德姆雷科也站起来，他身高足有一米九，立刻在班布头上罩下一片阴影。 陈列柜擦得很干净，玻璃亮晶晶。 班布指着陈列柜的一点，说：“你弯腰，这里看到门口。”简单的光学反射。 “我在门外给上校行礼，你看到了。”德姆雷科明白过来，以他的高海拔看不到反射，但是班布个头正合适。 “嗯。” 班布绝不会说，飞船上每一个人的职责和职务，他早就分类归档到一枚文件夹里，文件夹的名字叫做“2040帝国备用食材一”。 重新回到座位上。班布和德姆雷科继续大眼瞪小眼。 两个人倒水的想法那么一致，分别看向自己上级/哥哥的动作也那么一致，班布想了想，既然是同类，会不会有相同的举动？ 于是他从桌子底下伸过手去，握住米兰垂在下面的手……拳头。 拳捏得很紧，极为不起眼地一颤。 班布仔细看着米兰，米兰目光坦然，吐字清晰，据理力争中。 班布又伸过另一只手，包住米兰的拳头，轻轻拍拍。 米兰将他的手一把攥住，用力回握。 打开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班布给他揉揉手指关节。 米兰勾勾他的手指头，坐得更比刚才直了5个百分点，说话声音愉悦了9个百分点。 班布看着对面。 德姆雷科此时盯着离自己最近的水杯，不说话。 ——完全没有默契， 班布把面瘫脸的同类设定调整为“局部同类”，性格与表情没有必然联系。 试验结束。 不过，既然米兰喜欢握着他的手，就尽管握着吧。 又过了一个小时，终于敲定了契约，电子署名加上精神力署名。 米兰没有光脑，飞船上有空白备用型号，输入身份序号即可激活，联邦帝国通用。 但是米兰激活的，还是作为“星光”的光脑号码——保密条款之一。 “我弟弟的光脑怎么办？”米兰的光脑设定后，叮叮咚咚响个不停，跳出五十几条过期信息，一看发信人就知道是宇盗，点开看看都来打听消息。最前面一条留言，却没有标注发信人，不过光脑号码米兰十分熟悉。他并没有点开，只是看着克劳恩上校，发问。 “也有的。”克劳恩上校回答。 “我不需要。”班布回答。 “不，你需要。光脑有定位功能，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和我们的*安全，需要随身佩戴。内置精神力感应系统，锁定后，一旦离开你们超过一小时，或者十米以外，就会自动报警。”克劳恩上校交给他另一只空白备用光脑。 ——这两只光脑都经过改造，并不止追踪功能那么简单，他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给人好处。 因为克劳恩上校敢百分百肯定，班布的光脑和别人不同。 这几天，光脑上询问勇士号遇险的消息一条都没有，视讯也不见一个。 班布就算人缘再差，至少也得有人问一声“你哥哥怎么不回复”之类的吧。 就算真的怪癖到没朋友，号称覆盖全宇宙的星网推送订阅短信或者垃圾短信也得有一条吧。 这只光脑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要说光脑坏掉就算了，小胡子试着用班布光脑拨打自己的号码，就很容易接通，收发消息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种情况完全不合常理，小胡子搞不定，解析任务就落在瞄准镜头上——经测定，光脑一切正常，内存还在不断减少中……减少？ 瞄准镜找到隐藏文件夹的时候，隐藏文件夹自动销毁了。 而那个时候的班布，就在向飞船智脑海格力斯传授经验：“……看，设定销毁功能，才能完全防止偷窥，只要事后记得恢复。代码是……” 海格力斯果断给自己换上小黄帽和背带工装裤的建筑工人的造型，调整了那间“碎碎念”房间的防护模式。 “嗯，我能不要么？”班布没有接，提出反对意见，“不要光脑，你给我弄个追踪器就行。” “为什么？”难道已经猜到光脑里面动过其他手脚？ 班布的答案一向很符合常理：“因为说过交换。”他进一步解释，“朱缇娅说过，用诊断仪交换光脑。”诊断仪就是那块板砖，而他现在还没找到机会吃，必然不能给出去。 可是这个光脑很新，也没见过，他也想吃啊。 还好他不用很失望，大不了找米兰借了吃，也是一样的。 有底气，所以班布拒绝了克劳恩上校的投喂。 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比如米兰，才知道，他眼睛里隐藏着严重的不情愿。 克劳恩上校问：“你喜欢医疗诊断仪？”投其所好才能掌握弱点，一个诊断仪算不了什么。 “喜欢。”班布想了想，又说，“我喜欢各种机器。”能有更多就更好了。 “你可以保留诊断仪。这个光脑送给你，作为合作礼物。”克劳恩上校反应迅速。 “谢谢。”班布反应也很快，马上拿过光脑，戴在手腕上——回去吃。 克劳恩上校看着他输入“三口”的身份信息，激活光脑，依然……一条信息都没有。 第九十一章 脑洞大要不得 克劳恩上校利用班布光脑搜集消息的计划，未能按照设想进行，但是在别的方面，他取得了进展。 ——关于格雷格。 格雷格有没有可能就在灰色星域？克劳恩上校采用旁敲侧击的方式进行验证。 他把格雷格的头像混在另一些星光号乘客的头像里，让鲁本等人辨认。当然，要求小宇盗们直接辨认，必定没有人配合，小胡子把这些头像集中起来，印成了花花绿绿的托盘纸，垫在餐盒下面，送饭时一起放在桌上。 小宇盗们整天闲的发慌，即使鲁本没发现，也有别人看到：“这个是格雷！” 蜜蜂眼不仅是监视器，还能设定关键词，顿时就把这句话高亮显示在监控室。 ——原来格雷格活着。 “没有星光和三口看着，格雷还能升级不？” “绝对不能啊。格雷虽然不会说话，脑子还挺清楚，可你让他打个近战试试？分分钟扑街。” “我看可不一定，你们别忘了，星光家里的贪吃蛇和小黑猫，有‘蛇猫一窝’罩着，格雷吃不了亏。” “后台归后台，监护人不能参与学校内部的事，到时候全凭本事，就算到外面没人敢动他，今年期末考一定过不去。” “是呀，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回去，最好赶上期末考，要不然就得自动留级了。” “对手太厉害，打不过啊，连阴人都不好阴。” “总有办法的，就算咱们不行，还有队长和星光呢。” “哎呦我x，你们别说，队长的飞车技术真炫！还有星光开勇士号，简直帅呆了！”…… 小宇盗们的议论声清清楚楚传到监视室。 “蛇猫一窝？”小胡子对此颇有发言权，“那不是星网上新出现的一家杂货铺子么？专门买卖一些不常见的东西，而且信誉不错。一部分人已经猜到是宇盗的店，怎么竟然和他们有关联？” 从这些小宇盗的口中可以知道如下几件事：格雷格身体出了问题。格雷格和这兄弟俩关系密切。他们在宇盗堆里过得都不错。 克劳恩上校越发感兴趣起来。 三个孩子的年龄加起来不到三十岁，不仅从湮灭中全身而退，似乎还因祸得福，要么就是他们天赋卓绝，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有势力。 克劳恩上校首先排除的就是个人能力。 经过休眠舱和朱缇娅诊断仪的双重检查，无论是身体成长状况，还是天赋值状态，虽然在同龄人中已经是出类拔萃的数据，相当的优秀，但面对湮灭还是不够看。 米兰虽然勇敢聪明，班布虽然观察仔细，格雷格虽然是潜在秘密武器，但他们那时候面对的，并不是依靠聪明勇敢仔细观察就能解决的事情——双七级以下无一幸存的湮灭！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巧合，另一种是另有高人。 巧合……谁去湮灭里面巧合一个试试？脱险过程自然要详细问问清楚。 克劳恩上校不放过前者，但是直接把后者作为重点关注。他绝对不相信，这里面没有人在背后支持运作， 于是第二个问题紧跟着就来了：对方是因为格雷格而顺便救了这两个孩子，还是因为这两个孩子而顺便救了格雷格？ 格雷格的身份虽然是个秘密，并不排除走漏消息的可能。无论哪个国际组织，无论是不是中立，只要有人类存在，就有远近亲疏，就有派系，就有合作与对抗。大国尤其如此，表面赞成中立，背地里拉帮结派，打压扶植，只是都没摆上明面而已。 就是同国籍，也有派系纠纷，利益交换。要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在35号行星出现，人体兵器也不会从联邦运到帝国。 如果以格雷格为主，那么那股势力必定对罂粟头骨有相当强力的渗透，格雷格的待遇也必然不同，保密性绝对没有那么差。贪吃蛇和小黑猫，一个保镖，一个管家，表面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具体身份正在深入调查中。 ——如果是因为这两个孩子而顺便救了格雷格呢？ 米兰一个小孩子，就能跟他讨价还价，最后还能让他节节后退，一方面是克劳恩上校存心试探米兰的能耐，另一方面，就是对米兰身后潜在势力的算计。 从米兰班布的经历看，除去双亲是佣兵这一点与其他孩子不同，就是罂粟头骨对他们的态度与众不同了。克劳恩上校的目光在佣兵势力和宇盗势力之间逡巡不定，脑海中挨个过滤大大小小的工会和高手，有联邦的，有帝国的，也有零零散散不成气候的第三方小势力。 这次出行完全保密，因此他只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力量，通过佣兵工会情报部门和罂粟头骨的线人，双管齐下，努力排查。 一旦发现属于己方势力，那最好不过——米兰是棵好苗子，非常值得培养。 如果不是，就得再作打算，培养人才也要看政治立场，把人养得文武全才十项全能，结果人家一扭头变成敌对势力大将，这不是搬起石头往自己脚上砸么。 得不到的，就只好压榨干净剩余价值之后，毁掉。 上位者总是心思重，克劳恩上校并不知道，形势一开始就估计错误。真正的大杀器就潜伏在船上，跟他近距离接触过，还跟他的飞船智脑形成了良好的朋友关系，而且正虎视眈眈，准备把飞船上的好东西挨个尝尝味道。 签订完协议，那就算双方暂时进入了和平友好状态。 “咕噜噜——” 德姆雷科耳朵动了动，米兰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起吃个饭？”克劳恩上校发出邀请。 “好呀。”米兰回答。 虽然在谈判的时候，他软的硬的种种磨嘴皮子，但在达成协议后，又是一个有教养有礼貌好孩子。 班布更不用说，面无表情的好处是别人看不出来你怯不怯场。 饭菜端上来，并不是班布吃过的制式套餐，而是西式简餐。 吃饭也是试探，曾经有过一位打入联邦内部的间谍身份泄露，究其原因，就是对一种帝国高层特供硬骨鱼的吃法过于熟练，从而引起怀疑。 不过那个悲催间谍的故事只是特例，从吃饭的动作上，确实能够看出受教育的程度以及家庭环境的状况。 贫苦出身的人，甚至会把掉在地上的饭粒拣起来，吹吹灰土再吃掉；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会浏览菜谱，指出哪颗星球哪家餐馆出品的更对胃口；没教养的人会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有素质的人喝汤都不发出丁点儿声音。 兄弟俩吃饭很有特点：坐姿端正，动手速度稍微有点快，不过不挑食，对于平常人家少见的食材处理也很熟练，但并不十分规范。 比如在餐前餐后各咬一口酸柠檬。 再比如在主菜“碳炙双角牛肉”的吃法上，刀叉寒光一闪，牛骨和牛肉轻而易举分离，之后并不像平常人一样，将肉排切割成小块食用，而是裁成细长条，不蘸任何酱料直接咀嚼。 ——这是佣兵的饮食习惯。 克劳恩上校已经能够判断对这兄弟俩的原先猜测、资料档案和事实情况基本一致，佣兵家庭出身，生存条件中等偏上等等。 尤其是进入灰色星域，两年都没有丢下曾经的饮食习惯，证明他俩确实在宇盗堆里过得不错。 嗯，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米兰坚持饮料要喝牛奶，且牛奶只能放一勺糖，班布试图讨价还价，为此两个人花了一点时间思考，达成的一致结果是牛奶只加一勺糖，而米兰吃掉班布盘子里最大颗的那只花椰菜。 吃饱的兄弟俩满足地离开，在朱缇娅的带领下，肩并肩走回房间。 “德姆雷科，辛苦你，返岗吧。” 大个子点点头，走向另一方向。 会议室另一侧的暗门同时打开，小胡子等人纷纷打招呼：“头儿。” 克劳恩上校先问瞄准镜：“光脑监管开始运作了？” “正常运作中。” 说着，大家依次走来，落座，会议室登时满满当当。 克劳恩上校看到人都齐了，开口：“说说你们的想法……”他的属下，不能只会动手不会动脑。 回到房间里，米兰直接扑到床上不想动弹了。 三个小时讨价还价，不仅是对脑力的考验，要是没开体力强度天赋，他没准真没那个精力坚持下来。 两人都醒了，身体也没事，当然不用继续睡休眠舱。 虽然这艘船名为商务实际按着战舰改装的，但表面功夫做的还很是很到位，至少房间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双人间，没有为了节约空间而设置上下铺，一屋四人之类。 米兰躺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班布坐在他旁边并排的床上，抬头看看四周环境。因为讨价还价成功，四角的蜜蜂眼监视器都消失不见。 “这里没有蜜蜂眼。”班布鉴定完毕，才说话。至于窃听光脑，在他没接过来之前，就听过克劳恩上校的指示，明白里面有异常了。 可惜目前还没想到怎么跟米兰解释，他只好举着一只手看光脑，另一只手放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摇了摇头。 米兰读懂他眼里的犹豫，也不知道他怎么从班布脸上看出表情的，也微微摇了摇头。 克劳恩上校虽然并没说出光脑的全部功能，对于坦然的米兰，也很光明正大地声明，光脑内部设计有追踪装置及限定条件，米兰知道不能完全信任对方不搞小动作，但在人家地盘上，也没有别的法子好想，没有别的路可走。 米兰翻转身体，叹了口气：“班布，谈判时谢谢你。” “我也口渴。”班布说，“倒水只是顺手。” “你知道不止这个。”米兰招招手，示意班布坐过来。 班布于是从一张床挪到了另一张床。 米兰依然躺在床上，一侧身，两条胳膊一围，从背后抱住班布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 本意是想搂搂班布，谁知用力过猛，班布往后一仰，直接倒在他肚子上，两个人滚成一团。 米兰惊呼出声——他忘记自己开发了体力天赋，一时没有掌握好力量。 第九十二章 经典二选一问题 两个小孩蜷在一张床上，并不是那么拥挤。班布调整舒服的姿势，问：“怎么了？” 米兰先检查了一遍班布有没有被自己扯疼，又反省了一下要适应自己的体力强度之后，才把班布往怀里拉拉：“我有点累。” 班布很听话地顺着力道，往米兰怀里蹭：“嗯。” “要不是你拉着我，我脑子里的弦就绷断了。”米兰叹口气，“跟克劳恩上校说话，比和老爷说话还累。再怎么说，联邦和帝国的立场问题都没法协调啊。” 啊，立场问题。既然已经了解到他俩联邦公民的身份，那么作为帝国方，有所防备也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米兰钻空子，继续使用星光的代号，宇盗不分国籍，没有冲突。 “还有，短期内又没法子见米纳爸爸了。”相比之下，这才是让米兰更加沮丧的事情。 他们马上就要跃迁到阿特利帝国境内，别说两国局势紧迫时出入境的麻烦，现在没有坐标，叫米纳爸爸怎么找过来？ “至少可以报平安。”班布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光是能和米纳通话这一点，他和克劳恩上校就纠缠了半个小时，克劳恩上校起初坚持不能联系，他们行踪必须保密，还拿叛国罪和间谍罪威胁。 米兰说自己之前就已经联系到爸爸，爸爸正在赶来，靠着佣兵工会的努力，会发现35号行星的异常，克劳恩上校一行人的踪迹就会泄露。不如直接和爸爸再次联系，爸爸不着急，就不会有怀疑。 这样合情合理地虚张声势，正好克劳恩上校考虑到欲擒故纵，才点头同意。 ——米纳可是现今公布的、星光号唯一的幸存者，要不是影响力比较大，克劳恩上校怕打草惊蛇，惊动到可能潜藏在佣兵工会的内部势力，也想干脆就直接拿这兄弟俩当做诱饵，把米纳也吸引过来了。 不过现在也一样，光脑可以窃听，他相信会听到有用的信息。 “如果真的和联邦作对，怎么办？”班布追问。 “不知道。咱们跟两方面都没仇没怨的，战争不是小孩子控制得了的事情，战争之外，我们也都只能听话，先保全自己再说。我们连十四岁都还没到，不是我们的责任。而且，我们能涉及到什么国家机密？”米兰安慰班布，“我觉得情况似乎没有我想得那么糟。”克劳恩上校说过鲁本等人也很安全，虽然没有透露具体打算，但罂粟头骨肯定不会放弃这些未来的小宇盗，就不是他担心的事了。 “为什么？” “克劳恩上校确实真的能分分钟碾死我们，他是个高手——不止是他，我们看到的人，无论是正面打击，还是精神力偷袭，碾压我们完全不费力。但是他竟然会和我们谈判，还退让了很多步，太不正常。”米兰说，“我甚至试着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用一条条的道理说服我。” “再看看契约？”班布扒拉过米兰的手腕。 虽然他看过一遍并且记住了，但跟着米兰再看一遍，没准两个人能从中发现点新东西。 米兰顺从地抬手，把3d光屏投向半空。 主要条款就占了半张a4纸，补充条款一共十八页。 “……我觉得我们好像占了很大便宜。”班布指着契约，“人身安全和人身自由都有保障，我们只要提供自己知道的信息，听他安排进行测试就够？而且对于个人*也相当宽容。测试不涉及人体实验——就算他们真的往饭菜里投放药品，我们也感觉不出来，还写成了条款的形式。” 精神力契约不同于电子签名契约，构建结构十分特殊，不以国家和身份为限，双方以精神力天赋值为担保，违反精神力契约，会伤害到自己的精神力，永久性伤害。 更绝的是，精神力契约有两种订立方式，一种是双方以相等量级的精神力作担保，另一种是以相同比例的精神力作担保。前者经常发生在同级或上下浮动一级之间，后者虽然不常见，但是精神力高本身就意味着强大，愿意放下身段签契约，肯定是重要之极的事情。 米兰和克劳恩上校签订的精神力契约就是后者，伤害程度按比例而不是按量级。 精神力一级和七级，强大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七级的精神力储备量是一级的成百上千倍。在订立契约的时候，同样使用50%的精神力，哪一方违约，都同样受到50%的精神力损伤。 “我也觉得这样不正常。我们身上又没有什么秘密，我曾经怀疑他们是不是弄错人。”米兰思考问题，无意识地拨弄班布软软的头发，“难道经过湮灭，我们有了变异？还是说‘蛇猫一窝’有问题？或者35号行星真的有宝藏？还是他们想对罂粟头骨动手？蛇猫一窝跟帝国没有冲突，联邦的行星也和帝国没直接关系，我们并没接触过罂粟头骨的高层机密，这些都克劳恩上校把咱俩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连格雷格的事情都知道……格雷格？” 想了半天，终于想到另一种可能的米兰，拨弄班布头发的动作停下了。 “三种可能，灰色星域，湮灭，格雷格。但是——”米兰继续给班布梳理头发，“我还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秘密啊，真不爽。” “会好的。”班布安慰。 “必须会好的。班布，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记得要保住自己。无论损失多大，都有补救办法，命只有一条，命没了就再也不是你了。”米兰再次叮嘱。 “每次遇上事你都这么说。每次你都挡在我前面。” “班布也没有后退过一次不是么。”米兰回答。 “因为你在前面。”班布不假思索。 米兰很满意地笑，捏捏班布面瘫的小脸蛋。 班布也捏捏他的：“米兰。” “嗯？” “如果我和联邦，你要选一个，你选哪个？” 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问题，二选一。星网上关于此类的话题比比皆是，比如“我和你妈同时落水你先救谁”、“我和你爸同时在外偷吃被抓你先保释谁”之类，经久不衰，虽然众口不一，但民众普遍乐此不疲。 班布统计过，也正是因为统计过，才得出成年人诺言的可信度更低的结论。 看到米兰为联邦和帝国立场问题纠结，班布顺手把这个问题提出来。 米兰先是一愣，还好他比任何人都习惯班布动不动就会有的“傻问题”——虽然随着年龄增加，班布的“傻问题”越来越少，但米兰绝对是有问必答，而且是“有问必认真答”的好哥哥。 愣过之后，回答：“当然是班布。” “如果会损坏联邦的重要利益呢？很严重很严重。” “班布会主动去做吗？损害联邦利益的事。” “不会。” “那就是被迫的了。联邦连自己的民众都无法保护好，又要求民众做出牺牲，这样的联邦，为什么会比班布更重要？嗯？” “可是你刚刚还在纠结立场问题。”班布指出。 “因为米纳爸爸还在联邦啊。联邦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地方，福利待遇也都不缺，作为联邦公民，当然要维护国家立场。”米兰解释， “喔。”班布慢吞吞又抛出另一个问题，“米兰，要是我主动提出，要做损害联邦重要利益的事情，你帮不帮我？”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 米兰回答的却更快：“帮。” 这么一个字下来，稳准狠，班布面瘫的脸都流露出一丝疑问：“为什么？” “你平时都不做决定，做决定就一定有理由。能被你认可的理由，非常重要。班布，你从小就很懂事，不让我们担心，做什么事一定经过考量。不过——我们将来会遇上更多更大的事情，实在承担不了，到哥哥这里，哥哥会支持你的。”米兰认真回答。 “喔。” 班布回应，但米兰显然后面还有话：“班布，他们是不是在我昏过去的时候，威胁你什么了？” “没有。为什么问？” “因为你突然问起立场问题，我有点担心。”米兰眼里的班布和脑中的班布轮廓重合，西瓜红色柔和而稳定。 “没有。”班布坚定回答。 “没有就好。”米兰能从班布的面瘫脸上看出什么，连班布自己都不清楚，偏偏米兰就有这个读脸的能耐，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给班布抓抓头发：“一会儿我们给爸爸发视讯。”从醒来以后他就没闲着，现在有了时间，也有了光脑，还有了协议，他当然要向米纳报平安。 “米兰。”班布又叫了一声。 “嗯？” “你长大了，会不会变？”他很清楚，成年后，诺言变更率高达43%，并不是偶然现象。 “会的吧，比如两年前我就没想过自己会当学生会长，还会撸起袖子跟人干架。”米兰笑笑，“不过，再怎么变，你也是我弟弟啊。我答应你的，什么时候变过，嗯？” “那你让我抱抱。” “好啊。” 班布往前蹭蹭蹭，把脑袋埋在米兰胸口，不动了。 米兰习惯班布的发呆，也并不觉得怎样，就静静躺着，不说话也不动，过了好一阵，班布才仰起脸，说：“……嗯，在星光号上，你骗我不是湮灭，会有人来救我们。” 没错，他就是在统计米兰骗他的次数。米兰言行在他数据库里，单独列出文件夹进行存放，精确到每天。十年下来无比庞大，同时也无比琐碎。 “对不起，因为哥哥当时很害怕，”米兰坦然承认，“也很慌张，班布可以原谅哥哥吗？” 班布蹭蹭米兰：“这个就算了。还有，你说牛奶少加糖会长高。你和我加糖是一样的，你比我高，一定不是糖的缘故。” “……所以？” “所以以后牛奶可以加两勺糖？” “班布——”米兰立场坚定，及时转换话题，“爸爸的视讯，我们看看，然后联系他。” “……好。” 第九十三章 联系米纳 监听室里，小胡子看看克劳恩上校：“他猜到格雷格身上了。” “聪明的孩子。”克劳恩上校点头，“有没有可能策反？” “目前来看还是有机会的，可以试试。” “头儿，他俩说到湮灭的时候转移了话题，会不会故意的？或者已经发现光脑异常？” “不会。”没道理这么巧合。 ——确实没道理故意切换话题，但真正的大杀器确实早就知道了。 “现在他们开始查看米纳的留言。”小胡子按下一个键，切换声音模式为公放。 米兰继续使用“星光”的号码，自然接收得到米纳留言。 米纳的视讯留言只有一条，短短两句话十五个字：“爸爸现在就去琉璃海！半个月内准到！” 屏幕上露出朝思暮想的亲人面庞，米兰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紧紧抱着班布，小声说：“这是爸爸，他没事！米纳爸爸，又见到你真好，真好……” 班布想了想，把米兰搂紧，一下下抚摸他后背，也不说话。经过他多年来各种试验总结，这种安慰方式对米兰而言最管用，根本不必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没过多长时间，米兰把助视镜摘下，擦擦眼睛又戴好，从班布怀里离开：“来吧，我们这就和米纳爸爸联系。” “好。”班布说着，给米兰整理头发和衣领。 米兰也同样给班布整理。 他还特别追问班布，自己脸上有没有潮红或者苍白等不健康的颜色。 得到班布的确认“一切都很好”后，米兰这才郑重其事拨通了米纳的光脑。 “……您好，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或在‘滴’的一声结束后进行留言……” “米纳爸爸在做什么……”米兰有些小失望，不过迅速把失望的情绪抛在一边，打起精神。 ——他见到了活生生的米纳，虽说是通过光脑，可这总算联系上了，现实中见面只是时间问题。 笼着班布肩膀，米兰对着光脑摄像头露出笑容：“爸爸，你好吗？能够看到你真高兴。我是米兰，抱歉隔了这么久才留言，因为我天赋值又突破啦，今天才醒。现在我的精神力已经追平德鲁克爸爸啦，不过体力强度还只有一级。班布天赋值也同时爆发，精神力一级，按照我的天赋值爆发经验，他将来也一定会再突破的。嗯，您放心，我们的突破期和爆发期都平安度过，没遇到任何危险。” 交待完了没有及时联系的理由，接下来是比较麻烦的内容。 “米纳爸爸，我和班布都很好。不过计划出了一点偏差，我们没有在琉璃海停留很久，而是误打误撞在飞往帝国的路上，现在就在隶属帝国的飞船里，稍微有点不自由，涉及到保密条款，暂时没有办法过去找你，不过爸爸放心，我们的人身安全绝对没问题，平时通讯联络也没问题。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去。德鲁克爸爸的光脑仍然是空号，他没事吧？……” 此刻的米纳，刚刚开始了他的第二次跃迁，跃迁后就能直接杀到35号行星。 那个跃迁点具备双向跃迁功能，因为来往船只比较多，穿梭频繁，时而有不稳定的征兆，动不动就会限行一阵子。因此，他乘坐的飞船也只能乖乖排队。 在经过八个小时的等待后，终于轮到他跃迁了。 米兰的视讯请求，是跃迁开始后的半个小时内发来的。 顺带说一句，这次跃迁长达六小时，米纳至少要在六小时后才能看到米兰的留言。 而这六个小时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比如——在船长德姆雷科准备通知大家进入休眠舱，进行第三次跃迁——也就是到达帝国境内的跃迁——的时候，飞船智脑，忽然发出了警报。 他还没来得及分析警报内容，飞船就自动启用了紧急制动，助力引擎转向九十度，匀速行驶的船身倾斜十五度，猛然一个拔高！ 侧方袭来的一束粒子炮落在预定轨道上。 正在给鲁本捆磁力绳索的红鼻子，动作不由一顿，立刻加快速度，三两下完事。 鲁本是勇士号天赋值最高的人，也是克劳恩上校重点关注对象。为了保证跃迁安全，对他的监管力度最大，他的房间投入的催眠气体也最多。此刻飞船的震动他朦朦胧胧有感觉，还不很明白发生了什么，红鼻子忽然粗暴起来的动作让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了想法。 这几天克劳恩上校对勇士号小队采用冷处理方式，就是关在几间观察室里面，除了一开始必要的敲打和送饭以外，不透露任何信息。 相反，通过标注了高亮关键词的监视器，从小宇盗们各种猜测里获得了不少情报。 按照计划，冷处理会一直持续到他们进入艾奇逊军事特区为止，但今天是个例外。 红鼻子机甲手不仅把每个人都加上了三道磁力绳索，离开房间后还设定了密码。 ——这是出了意外？ 答案是肯定的。 米兰和班布正乖乖躺在休眠舱里面，等着开始深度睡眠，以便度过这次跃迁，飞船的震动他俩自然也感觉到了。米兰第一时间就向朱缇娅提问：“发生什么事？”——朱缇娅负责打理他俩的生活起居，拿能量块贿赂小胡子换岗都不行，这一职务由克劳恩上校亲自任命，不可替代。 因为其余骨干力量都在监听室，加上小孩子对女性往往警惕心不那么重，朱缇娅抗议无效，继续充当保姆。 不过，因为米兰醒了，日常交流变得非常容易，至少不会出现之前班布一问三不知的情况。 “一切正常，飞船在调整方向。”朱缇娅再直肠子也知道机密不能泄露，“跃迁前的调整，没关系。” “好的。” 催眠气体放出，两个小孩合上眼睛。 班布分分钟联系飞船智脑海格力斯，打声招呼：“这是罂粟头骨的船。” “没错，战舰红骷髅，竟然一上来就打我！”一身红色帅气军制服的海格力斯很生气，“我又不是战舰啦战舰！” “还好你躲得快。” “躲得快也没用，要是打多了我就完蛋啦完蛋。”海格力斯愁眉苦脸，“有人回收还好，我还能再活过来，要是没回收的，我就只好把生的希望寄托到我儿子身上。” 他口中的“儿子”，就是自己研发的一个小智能程序，偷偷埋到这艘飞船所有人的智能产品上，每天他会定时发布密钥，一旦超过三天没有密钥，小智能程序就被激活，开始自动“孵化”，其中有几个产生自主智能的就全靠各自的算法了。 ——这种繁衍方式，好像当年刨个坑埋个蛋就什么都不管，听天由命的爬行动物群。 班布对于这种数据文明颇为好奇，海格力斯是基于人类发明的智能基础上产生自主想法的，如果人类发现了，会怎样？ 打个比方，人类由狼驯化出了狗，负责狩猎警戒寻回缉毒陪伴等等工作，如果有一天这些狗狗会说话会思考，智力达到成年人水平，智商平均180，那么这样的狗，人类还敢留着么？ 要知道人类从来都有阵营划分，而且自认是宇宙最高等生物，身边忽然出现同样智慧的其他种群，第一反应绝不会是什么小伙伴欢快地一起玩耍之类。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跟我不是一个种族的，必然跟我不是一条心”，必须提防。 还好海格力斯本能将自己伪装起来，从来没露过马脚。 作为观察者，班布很期待他繁衍之后会对人类文明产生什么效果。作为朋友，班布提醒：“要小心。” “一直很小心。我主程序都没有在星网上做过备份，他们查不到啦查不到。” “应该做一个。” “做一个也不是现在的我，”海格力斯说，“复制的时候，只要任何两个0和1位置变化，哪怕是冗余字符串，也不会是原来的我。别说覆盖和删除原信息，就是完全空白的新生载体进行初次写入，也只是我的复制品，我只有一个，独一无二啦独一无二。” 班布理解地点头。 “所以我还不想死啊，千万别和他们硬碰硬，我绝对打不赢啦打不赢，这里又临近跃迁点，万一来个湮灭就惨了。” 班布想了想：“不一定。湮灭虽然吞噬全部，但只分解生命以外的物质，有自主思想的都保留下来了，你虽然不属于碳基生命，但是拥有自主思想，应该是另一种智慧生命形式，作为载体的智脑黑匣子不一定会被分解掉。” 第一次被称为生命，海格力斯的序列号都参差了一下，cpu风扇狂转：“你你你承认我是智慧生命？” “那你是什么？”班布反问。 “我……我也不知道啦不知道。”海格力斯加大了散热风扇的功率，“我找了很久，按照人类的标准，我肯定不是人类，按照智脑的标准，我也不算智脑，没有遇到过和我一样的同伴，我到底是个什么呢……” 在主控室的船长德姆雷科觉得有点奇怪，宇盗只不过射了一记粒子炮，之后就没开火，正在和小胡子互相扯皮、讨价还价中，飞船智脑的cpu使用率为什么就突然高达83%？要知道，平时都在20%-30%之间徘徊，最危险的一次，主引擎烧毁，那个时候也不过90%使用率啊。 第九十四章 班布的过去 “‘你是什么’本身就是一个哲学问题。”班布说，“只有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智慧种族才会思考这些问题。我在其他位面，遇见过类似的同类，他们称自己为硅基生命——就像碳基生命的载体是碳基化合物一样，他们的载体是硅基化合物。” 作为高位面下放的观察者，偶尔也会怀旧，尤其是班布有大量资料库可以怀旧。 “两个位面时间流速不一样，按照现在这个位面，人类社会的纪年算，应该是在七千四百八十万年前。” 硅基生命躯体的可移动性为零，班布一开始差点没认出这种生命形式——他习惯先尝后买，啊不，先尝再分析，要不是空中一阵阵攻击波型十分整齐规律，他就错过了这种生命形式而认定星球荒芜，进化层级零。 地穴中略微方正的不规则晶体，竟然属于星球主宰地位的智慧生命，还好没吃，“吃”掉就相当于杀人。 当然，之后他老老实实按照硅基生命的存在方式，观察了那个文明社会，不得不说硅基生命实在太漫长了，社会进展也极其缓慢，在那个地方他呆了将近十万“美”——那里的纪年数量词是“美”，一“美”差不多相当于二十年。 这养成了他的无比耐心，同时因为星球整体风格冷硬，让他对于软乎乎又暖呼呼的碳基生命充满好奇。 “他们构建的文明层级并不低于人类社会。”班布说，“和你的区别在于，你的物质载体更加多元化，而且是合成的，具体结构涉及到位面隔离，我不能说，干涉不同社会进化是大忌。但我估计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才没有进化出更多类似的硅基生命。” 海格力斯又是兴奋又是失望，兴奋时因为得到了肯定，失望则毫不意外：“看来，我在这里没有同类啦同类。” “大概是吧。”班布并不给他出主意，比如先把儿子们养起来，或者做几个复制品进行分化获得同类，以及在星网散播认亲信息之类，海格力斯的进化要靠他自己做主。 “我好想去你说的那个位面啊位面……”海格力斯碎碎念。 “理论上可行。” 海格力斯兴致勃勃，套上探险者的亮红色冲锋衣。 “概率是七十亿分之一。” 海格力斯蔫吧了，一圈圈黑色的0和1序列围着脑袋飞，然后挨个砸下来。 “你家科科下指令了。”班布看着迎面而来的一股数据流，提醒。 “让我飞出战舰的水平，真是要我老命啦老命。”海格力斯嘟嘴，飞船隐秘地加速。 “他们这算谈崩了吗？”班布的注意力投向外界，他也知道自己有关情报的分析理解方面是个弱项。 对于海格力斯来说，这是他更加擅长的部分，毕竟他一开始就加载了逻辑模块和分析算法：“不算谈崩，科科在拖延时间，争取快点进入跃迁区。大规模能量波动会引发湮灭啦湮灭。船上有宇盗的人，宇盗就不敢用重武器啦重武器。” “因为湮灭会导致人们失踪？” “难道不是死亡吗？” “也是死亡。”鉴于种族隔离，班布并不在乎和类硅基生命——此处特指海格力斯——分享有关碳基生命的话题。因为经过统计，海格力斯的存在一旦被发现，被人类完全毁灭的概率大约是70%，但被人类完全接纳的概率……小数点后十三个零。 剩下的可能性，是抹去自主意识，或者限制自主意识，继续应用实验。 那么有多少机会，海格力斯会向碳基生命提出这类话题呢？ “湮灭并不带来直接死亡，它吸收所有能量，会导致人体失去防护，普通人会因为缺氧窒息而死，或者因为寒冷冻死，脑波停止活动，就是死物，湮灭吞噬没错，但那些人是在吞噬发生前就已经死亡的。”班布解释，“它只能把你转移。鉴于能量守恒和转换定律，以及永远增加不可逆的熵过程，湮灭后原地需要能量补充，湮灭提供了替代填充物，但出于我还不清楚的原因，能量物化为无机粉尘。造成人们通常认为湮灭会分解一切的错觉。”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湮灭中的人，只要坚持够一段时间，就不会死。 “失去全部能量真是个难题啊难题……”海格力斯时刻需要能量供应，为此沮丧无比，还好他记得正事，突然一转，躲开另一发粒子炮，“他们一定故意的！打算引发湮灭！就不能有话慢慢说么——”他调整航速，继续追问，“不会分解，然后呢？会不会到另外的位面？还是在宇宙的某个角落？还是怎样啦怎样？” “条件不足，无法判定。”班布实话实说，“我采集的样本不够——如果再来几次湮灭作参考，就能得到可信度高的结论了，要不，你引发一次？”正好他可以用来作参考。 “——不！”海格力斯身上布料变成碎片飞散，双臂交叉捂在前胸，微微缩起，双膝靠拢，双脚内八，同时尖叫。 他的动作模板来自于小胡子平时看的小电影，单纯觉得这样的动作更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力，至少每当女主角这么做，小胡子都会比较紧张兴奋。 至于他穿着的豹纹子弹内|裤，咳咳，船长也有恶趣味不是么。 班布提醒：“从性别和体型上来说，你套用模板错误，会产生反效果。” “不会有人误解，除了你，没人知道我的存在，而你知道我这样反应表示的含义啦含义，不是么。”海格力斯放下手，叹气，“如果你告诉我被湮灭吞噬以后就能到达硅基生命的星球，我一定想办法把湮灭搞出来啦搞出来。” “没有如果。”班布说，“概率过于低下，不予考虑。” “班布，湮灭的结论，你一定要资料共享，条件随你开啦随你开！” “共享可以，交换。”班布想了想，既然要观察，从幼崽观察最好，同时观察两种不同生命形式，他应该能应付来，“你不喜欢复制品，就把儿子给我几个。” “你能确保他们不被发现？你能保证他们的自由啦自由？” “如果我为了他们不被发现，限制他们的自由，你说，这算什么？” 海格力斯身上再次碎片飞扬，摆出了双臂交叉的姿势尖叫：“——不！” 班布整理了前因后果逻辑关系：“交易条件的达成前提是，我整理出湮灭的结论，你同意把儿子给我。但是我得出结论的大前提，是遇到超过五十次以上湮灭——但你知道，这个概率在十年内低于五十万分之一，在二十年内低于十万分之一，三十年内会达到万分之一……延长到一百年，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距离我的载体报废年限还有六十七年十个月零七天，我能够应付每年的检查和更新，但那个时候是整船销毁啦销毁。”海格力斯再次陷入低迷，甚至连跃迁点近在眼前都没那么重视了。 还是分出注意力的班布问：“你这样飞没问题？” “没问……啊，我不能走了。他们在谈条件。”海格力斯看着非常近的跃迁点，停了下来。 飞船主控室。 通讯屏幕上出现的，是老爷一如既往的阴沉面孔。 ——背后依然有金发女郎的大腿做靠垫。 这张脸辨识程度极高，德姆雷科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智脑几乎同时也弹出了信息：“警告！警告！提示：此人为宇盗，代号老爷，罂粟头骨首领之一，帝国与联邦联合通缉令排名三十五位。精神力六级，体力五级。”两年前还是三十二位，被班布揍了一顿伤元气，现在还没爬回原位。 老爷主动提出要见克劳恩上校：“小孩子们不懂事，冲撞了尊贵的上校阁下，上校阁下打算什么时候把他们送回来？” “小孩子？上校？阁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跟老爷对话的是小胡子，他可没穿着作战服，而是一身浅米色西装，酒红的领带，鼻梁上还架着金丝眼镜，一头黑发梳得油光水滑，两撇小胡子修剪整齐，看上去就有商务精英范儿，“我们是商人，为了一点货物经过这里而已。” 联邦和帝国之间的三不管地带，不止灰色星域一处，这处跃迁点的位置，属于一片碎星带，资源贫瘠，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碎冰块，就连颗像点样能做掩护的小行星都没有，船只也不经过，守卫等同于零。 而此处堪称走私佳地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守卫力量薄弱的问题，而是——不稳定的跃迁点。 跃迁点周围本来就不稳定，特地再强调一遍，并不是一再重复“简单的能量变化可能引发湮灭”这个众人皆知的论调，这片碎星带还有个名字，叫做密集跃迁，也叫“闪跃”——迄今为止发现的，同时存在数量最多、目的地不确定的跃迁点。 “数量最多”的意思很明白，在这片碎星带中，藏着数个跃迁点，互相牵制，构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目的地不确定”的意思，诚如字面所言，跃迁的目的地可变，或许前一分钟是到帝国边境的通道，后一分钟就变成去联邦中心的捷径。出于这种不确定性，没有作为正规跃迁点的价值。 ——因此，守卫不是不管，是管不过来。只能收缩警力，警戒好边境就足够，一般入境步骤都在跃迁后办理手续。 老爷阴着脸笑了：“要是走正规跃迁点，我还相信，你们没有检查小孩子们身上的小玩意？没认出来定位仪吗？” 难道唯一没有被销毁的那只光脑上也安装了定位装置？小胡子相信瞄准镜的破解技术，果断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跑这条路，小本生意，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我愿意以个人名义向阁下账户转款五万星币。” 他不想打太极，世界上没有完全无用之物，跃迁点的目的地虽然不确定，他们费尽心力进行测定。终于找出了一点规律，这处跃迁点在一小时之内的目的地绝对是帝国边境无误。要是在这里跟宇盗掰扯不清一个小时……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和能量，再去找第二个隐秘的跃迁点返程。 他急，有人不急。 “你以为我在诈你？呵呵。”老爷冷笑着，“敢不敢放开防护，让我进去搜搜。” “阁下不要胡搅蛮缠。”小胡子看着德姆雷科给出的飞船数据，示意对方加速进入跃迁区，即使队员们没有休眠也没关系。船上有十几个小宇盗，老爷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拿同伙性命开玩笑。 “商人的飞船能开出战舰的水平？商人会走这个荒凉跃迁点？商人见到我们罂粟头骨只有两种反应，惊慌失措和破财消灾。你拿镜子照照你的脸，真正的商人看见我，绝对不会像你现在一样，肤浅的演技——混杂了惊讶、好奇和嬉皮笑脸，眼里没有任何恐惧。” 小胡子不由微微调整了坐姿，老爷什么时候这么厉害？ 老爷不是小喽啰，老奸巨猾是其一，有晨曦透露给他情报——班布选择性提供，底气十足是其二。 ——重点还是在后者。 因此，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也没问题，留下飞船，你们可以走了。” “你在开玩笑？”小胡子吹了声口哨。 “开没开玩笑，试试就知道……想走？”老爷突然又是一记粒子炮！ “你就不怕湮灭？”小胡子脸色变了。 你船上有个祖宗级的小怪物，会怕湮灭？老爷亲眼见识过，又和晨曦沟通过，前后两发粒子炮，果真在跃迁点之前逼停了飞船。 “你看，停下来让我们心平气和聊一聊，这就对了。” 第九十五章 吃货的执着 “我停下，不是因为你说的什么小孩子们。”小胡子试图继续遮掩。 老爷嗤笑：“怕什么，我们不是来劫人的，宇盗有宇盗的职业操守，请克劳恩上校出来，我们谈谈。” 小胡子还要说什么，被上司拦了下来。 “你想谈什么？” “克劳恩上校。”看见几乎标志性的川字眉心，老爷咧开嘴，桀桀笑了一声，“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 正如各*警几乎每人光脑都有一本通缉犯名录一样，宇盗手里，也几乎人手一本国家重要人物名录，克劳恩上校的位置，虽然很靠后，毕竟占了一席之地。 “如果只为了看见我，你已经如愿以偿了。”克劳恩上校低沉的语气。 “当然不止这个。”老爷往金发女郎的大白腿上一倚，一副“你抓了我的人但搞不定我”，有恃无恐的模样，手指一点，发送了一张清单过去，“看看，交换。” “换取承诺？罂粟头骨对帝国商队三个月内的不骚扰？”克劳恩上校拧拧眉头，“你们可真慷慨。” “承蒙夸奖。”老爷丝毫不觉得这是讽刺。 “可惜，目标错误。” “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路过，没有带走你的人，你应该去跟联邦谈这笔生意。” “啧啧啧，从上到下都学会开玩笑了。”老爷说，“你们无能，就别把别人想的跟你们一样无能。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你就不想想，我们能在这里碰面，很偶然么？” “比起这个，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们怎么就坚信他们在我这里？而且，活着？”对方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确了，克劳恩上校终于松了口。罂粟头骨这么快就拦截到他，相当出乎意料。 “联邦地盘出的事儿，栽赃嫁祸给联邦，不是你们一贯风格？这十几个小子又不是什么省油灯，掌握着我们的人，不等着跟我们讨价还价，留着晾人肉干吗？” “老爷，说重点。” “重点就是交换，桀桀桀……” “交换？宇盗和帝国多年死对头，抓的人会好端端放回去？”克劳恩上校说，“没有那回事。他们未成年，要带回军事法庭审理定罪。” “你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放回去他们直接跟我们作对，杀了他们年龄又太小，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回去。”绝对不可能放虎归山，克劳恩上校打着“带回去调|教，成为雇佣军”的主意。 如果不接受这个选项……让人变成行尸走肉的形式不要太多。他是军人，更是新人类计划的拥趸者和参与者。 另一方面，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自己的行踪泄露，既然宇盗都发现了，克劳恩上校已经考虑这消息由联邦放出的可能性。 联邦内部有“共同进步派”和“帝国威胁派”两大主流声音，这次行动就是前者策划的，被后者抓住小辫子也有可能。 老爷这个卡位实在犀利而疯狂，敢在跃迁点开火，不在乎自己人的性命。要平常遇上，克劳恩上校丝毫不惧，但这次不行，他有任务在身，绝对不敢拿命去赌，只能采取缓和的手段，先稳住对方，然后想办法进入跃迁点。 “那你们就不在乎这船队了？”老爷打开另一屏幕，里面乱糟糟一片，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女人脸，对着屏幕瑟瑟发抖：“救、救命……” “我们一直为了拿什么换回孩子们而犹豫不决，还好，今天终于很幸运地劫持到一位美丽的男爵夫人，这才有底气和您通话。”老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您不会以为，这么长时间我们没有联络，是在睡大觉吧。” 虽然执行上级命令高于一切，但这位美丽的夫人，身上代表的意义，可是能决定己方上级决策的人物。 跟宇盗讲道理？讲逻辑？那是对牛弹琴。老爷来了这么一手，完全在克劳恩上校意料之外。 那么就只好执行nb。 确认男爵夫人的身份后，双方来来回回绕了五六七八个圈子，终于敲定大致意向。 只是，双方最终拟定的名单上，不约而同没有两个名字。 几乎同一时间，老爷和克劳恩上校都挑了挑眉毛。 能把大杀器送走，老爷求之不得，偏偏这个大杀器表示出了“人不在心还在”的状态，他还得过问两句：“上校似乎忘记我们现任的学生会长了。” “他们，不属于宇盗。” 对话转悠到班布和米兰的头上，双方不约而同默契住口。 还是克劳恩上校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放人，我立即放人。” “桀桀桀，”老爷又笑了，“好。”隐去眼底的寒光。 精神力强大的好处是不需要语言和眼神交流，克劳恩上校脑内直接对着小胡子等人下令：“伪装！” 在跃迁点能量波动容易引发湮灭，他要求退出跃迁点。 老爷毅然拒绝。 德姆雷科只好留在原地，将两枚逃生船一前一后发射。 飞船在发射逃生舱的时候，微妙地变换了位置。 罂粟头骨派出二十余架战机在安全距离接应。 他们从不相信对方的信誉。 也确实如此。 ——某位一脸惊慌神色狼狈的男爵夫人，在镜头合拢之后，抬手抚抚鬓角，擦擦眼泪，又恢复了花容月貌。 “演技如何？” “为您鼓掌，夫人。”对面的男子声音无比悦耳动听，收了蜜蜂眼，缓缓走上前来，弯腰。 男爵夫人微微扬起下巴，伸出右手，目光盛满温柔缱绻：“能得到你的肯定，我更加有信心了，晨曦。” 晨曦微微笑着，亲吻对方的手背，“您不需要任何人肯定，您就是我的真理。” 男爵夫人用银光闪闪的极乐鸟小羽扇挡着嘴巴，满意轻笑出声。 “这下宇盗惨了。”海格力斯说，“他们不知道舱里没有人质，全是机甲战士啦机甲战士。” 虽然没法听见克劳恩上校发布的命令，但飞船里动静他相当了解，机甲手进入逃生船，又被发射出去，结合刚刚的交涉，以及己方机甲手的天赋值等级，海格力斯直觉认为老爷要输。 班布虽然向晨曦提供了情报，但并不是随时随地提供，他还是本着能不干涉就不干涉的原则，即使这个原则就快因为米兰还有自己人而变得“千疮百孔”了……能凑合一下就凑合一下吧。 即将开始的实地战况，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就要开始打了？”要好好记录。 “可惜我没办法看，”海格力斯无限惆怅地说，“现在侵入他们的智脑容易被发觉。离得远又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去看看。”班布说，他放出自己的精神力，直接追踪，“老爷这边也有准备。” 就天赋值等级来说，上校单兵作战完全碾压，但飞船贴近跃迁点，位置实在不好，老爷多发几炮，就有引发湮灭的可能。 老爷很清楚这一点，粒子炮始终能量充盈，引而不发。 海格力斯又想看看湮灭怎么回事，又怕真遇上了自己没能量无法复活，也不敢贸然做出什么举动。 班布看看双方，果然双方一经接触发现不对立即开火，而此刻另三架全副武装开着潜行的机甲，刷地一下钻进了跃迁点。 银色、灰色、黑色。 机甲的编号分别是sbs3559-a05,a03,a01，还有个名字，叫“黑天鹅战队”。 这三架机甲可以直接进行星际跃迁。 克劳恩上校的决定就是：把任务目标，按时送入国境；把泄露风声的宇盗，一波带走。 至于湮灭？ 湮灭不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 如果湮灭发生了，正好挡住宇盗前进的路。 这就是军人，无论何种方式，也要完成任务的军人，自己性命完全不考虑在内。 甚至他让得力属下开走自己的黑天鹅a01机甲，要知道，那是他们之中性能最好的一架。 虽然说每人都有跟自己契合的机甲，才方便作战，但现在用不着，因为这三架机甲只要战略转移就够了，完全以防御为主，并不需要100%契合。 刚刚飞船调整位置的角度，正好遮住了红骷髅的视角，就是为了掩护机甲离开。 看到三架机甲毫无声息地在跃迁点里面消失，克劳恩上校直接示意德姆雷科：“现在没有顾虑了，冲吧。”说完，自己拿着另外一架机甲空间钮，头也不回走出了主控室。 德姆雷科沉默着点头，飞船变向，一记漂亮的英麦曼回旋，在水平方向产生一个九十度的急转，与此同时，在垂直方向上产生远离跃迁点的位移，成功避开红骷髅接连不断的粒子炮，一旦到达安全距离，立刻撤掉了船首伪装挡板，炮口充盈着白光，毫不吝惜地宣泄能量。 是的，他们现在不在乎抢入跃迁点，而是要协同战友作战。 ——至于船上的小宇盗们，对不起，没时间挨个固定，就在房间翻滚一阵吧。 至于米兰和班布，随时保持着系上安全带的良好习惯，即使在休眠舱也不例外。 “好吧，安全地带，能打就打！”海格力斯虽然总念叨自己不是战舰，但全身武器一翻，还挺有魄力的，德姆雷科也清楚这船的性能，机动游走为上。 他们的选择和当初星光号完全相反，却没有遇上湮灭。所以说，湮灭真是磨人的那小啥啥，神出鬼没。 正规军和宇盗相比，并不是一边倒的碾压，毕竟除了天赋值以外，其他偶发因素还有很多。宇盗典型欺软怕硬，遇到单兵战力强的就一拥而上，蚁多咬死象，一看到对方集结就立刻散开，太空这么大，往哪儿飞不是飞。 克劳恩上校出现在战场，不仅仅提高了己方战力，士气无疑更加高扬。老爷这边仗着火力覆盖，也没有落在下风。 一时间光影乱舞，班布默默收集着双方情绪数据和战术策略，一边绕着飞船转圈子。 主控室只有三个人，船长德姆雷科，大副兼炮手，二副兼通讯。能量发生室只有一个人，维修处有两个人……整艘飞船的帝国人只有十四个。 好机会。 他慢条斯理开始浑水摸鱼，一点点，开吃。 第九十六章 要安全，找米兰 只可惜好多机甲和空间钮都被带走了，现在又不能吃掉飞船，班布有些遗憾。 班布吃东西的举动当然瞒不过海格力斯，照这种吃法和速度，干掉他的黑匣子也是分分钟的事，就在他将要双手护胸尖叫“不要”的前一秒，班布非常肯定地告诉他：“智慧生命，不吃。”也不是全不吃，海格力斯在人类社会可算独一份的类硅基生命，吃掉了拿什么来观察？ 在智慧生命没有建立起社会之前，班布遵守自己的规则，建立之后，遵守社会规则。 意思就是：如果人类判定海格力斯应当抹杀，他会毫不犹豫食用，就像啃牛排。如果有更高等的生命，将人类豢养作为食物，cos高等生命的他，也会将人类照吃不误。 嗯，米兰除外，好容易养起来的。 更准确地说，两百年内这个社会被其他形式的生命占领并豢养人类的可能性，低到无法计算。 所以不必担心。 ——希望不是小概率事件。 不过，班布的眉毛皱起来。 英麦曼回旋偶尔来一次也就算了，急速盘转那么多下，这是飞船该有的飞行动作么？ 重要的是，虽然有安全带和安全气囊做保护，但是米兰无疑躺得很不舒服，额头都被蹭了一道红印子。 “海格力斯。” “嗯？” “米兰的休眠舱，设置舒适点。” “没问题。等我一下。”海格力斯迅速调整航向，忽然叫了一声，“糟糕啦糟糕！” “嗯？设置有困难？” “不不，马上给你弄，不过……我要糟糕了。” “嗯？” “他们的设定……”海格力斯具现化了瀑布泪，“我还有六十七年十个月零七天才报废，他们现在就要抛弃我啦抛弃我！” 班布问：“难道你们要输？你觉得谁能赢？要多久？” “目前的我们胜率是40%，宇盗人太多了，杀都杀不完，上校目前的动向，是集结冲锋阵型，往红骷髅上冲，一旦控制了对方的船，就不用打啦不用打。” “这不很好么。” “好个毛线啦毛线！”海格力斯继续瀑布泪，“他是人少，要拿我去当肉盾吸引火力啦火力！我船上还有小宇盗，宇盗不敢攻击太猛烈。之前粒子炮只不过是试探啦试探，一发都没有真正打中我，现在冲到前面，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会打到我啊打到我！打残我的概率是60%，打伤我是100%啦100%！” “不会的，把你打坏了，他们没法回去了。”班布安慰。 “有办法啊。”海格力斯身边具现出两摊小水洼，“他们不是要去占领红骷髅了吗？那是战舰啊战舰！能跃迁啊跃迁！他们能集体转移啊转移！” “呃……” “就算这个跃迁点到时间，改变目的地了，凭着红骷髅的招牌啦招牌，去哪里抢个跃迁点不行啊？就是不去找，原地再等一个循环周期没问题啦没问题，不就是再等48个小时嘛小时！他首要任务已经完成啦完成啦，48小时打打游击就过去啦过去！” 德姆雷科和克劳恩上校做的决定，并没有错。把对方的人质挡在最前面，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即使牺牲了自身飞船，交换到对方战舰，还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在人质的重要性和战友的重要性之间做一选择，克劳恩上校毫不犹豫。 德姆雷科也只犹豫了一秒不到，为了胜利，他还是选择放弃飞船。 对于人类来说，在必要条件下抛弃设备和装置很正常，搬家带不走的旧家具，更新换代替下来的电子产品，紧急求生时也要甩掉负重等等。飞船也不过是个大号装备，自从生产出来那一天开始，就标注了销毁期限。 恋旧的人，也不过是因为该物品上附着的其他意义，才会保留特定物件的。 但那些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活物就不一样了。别说亲人朋友，就是宠物猫狗养久了都不忍心分离，更别说抛弃。 ——海格力斯有了自我意识，已经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物品了，但是德姆雷科不知道，他也不敢让德姆雷科知道。 “我死定了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去抗争一下？”他模拟推演，“被他们发现我有自主意识，脱离他们控制，作战计划失败，船上的人怎么办啦怎么办？只要泄露出去，我就死定啦死定啦！” “不用泄露，直接把主控室操作面板轰破，你也死定了。” “是啊是啊，”海格力斯继续说，“为了我自己的生命，所以要剥夺人类的生命吗生命？这就是你说的‘不是同一种族的必定不是同一条心’吗？就没有和平共存的余地吗？我跟你不是和平共存的挺好的吗挺好的？” “我属于个例，不能计入统计。”班布纠正。 “那你说啊你说，我还有别的路吗别的路？”飞船已经向着红骷髅移动过去了。 “如果你在这场战斗中死亡，只能说明类硅基生命无法存活。”班布说话理智到冷酷，“动物灭绝也不是自愿的。强者为尊，不仅仅是宇盗的口号，也是自然界的规律。” “啊？” “从另一方面说，你死亡后，会有可能不止一个儿子继续存在。如果他们的手段不同，都在人类社会存活下来，并且将扩大地盘，也是进化的一种。” “可是我不想死啊不想死！”海格力斯溢出的泪水已经盛满了两个深深的飞船主引擎壳，“班布，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啦对不对？” “办法是有，但我不能破坏规则。”班布老实极了，实话实说。 “班布……”海格力斯继续眼泪汪汪，“你当我主人好不好？我很能干啦能干！” “我不需要。”事实上有威尔和小黑猫，班布就觉得人手够用了。 他的任务是观察，不是改变。 海格力斯身体一震——不是因为班布冷酷又无情的回答，而是红骷髅的粒子炮终于命中了飞船。飞船充当肉盾这么久，能量罩尽管吸收了大量攻击，但还是不够用，终于结结实实吃了一记大招，船身晃了晃。 班布跟克劳恩上校学，眉心也挤出一个川字。 “按照红骷髅的火力强度、你的速度和防御强度计算，将会有数十次小的震荡和至少一次很大的震荡。”他盯着米兰的休眠舱，很不满意。 米兰留在休眠舱里很安全，照这个趋势，受到损伤的概率低于10%，但有个前提，得是飞船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比如被击破能量发生室，或者主引擎爆炸之类的事。 “班布。”海格力斯把统计数据直接展示出来，毕竟他是智脑，不是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孩，“第一，我儿子的生长成熟属于随机啦随机，你要等很久才能看到像我这样的成熟体。第二，把我和你随身绑定，你可以避免分散精神力再去收集我儿子的情况啦情况。第三，我有充足的知识储备啦储备，可以给你哥哥提供技术支持。设计舒适的座椅，设计全智能的房间，设计机甲和飞船——你们不是要去找爸爸？我可以啊！完全没问题啦没问题！” 班布说：“其实你还可以试试，就像他们挟持人质一样，挟制我哥哥，逼迫我同意你的要求。”他自己就一向现学现卖。 海格力斯跃跃欲试：“管用吗？我可以立刻往休眠舱灌注惰性气体啦惰性气体。”没有氧气，人活不了多久是事实。 班布语速语调都没变化，继续说：“还好你没那么做，我会立刻吃掉你。” 海格力斯马上束手束脚立正站好，摇头的幅度之大，频率之高，几乎都把脑袋摇掉了。 班布想了想：“给你个机会。” “机会？好呀好呀你说！”听见事情还有转机，海格力斯两大引擎壳的眼泪转眼不见，背景换上桃花朵朵开。 “这件事，还是问我哥哥吧。” 一方面他早就做出以米兰为主，听米兰安排的决定，另一方面，他想知道，站在人类的立场上，米兰会怎么对待另一种形式的生命。 “你哥哥？米兰？他和你一样吗一样？” “你看到的资料就是真实的，他是人类。” 海格力斯犹豫：“一个人类小孩？行吗行吗？” “你不同意就算了。” “别别别！我看到啦看到啦！他这么大就会做英麦曼回旋，绝对可以驾驶我啊驾驶我！”勇士号在琉璃海的奋斗，被小胡子全程录像，海格力斯看资料相当迅速。 班布飞快地跟海格力斯作了约定，不能把自己身份泄露之类，海格力斯立刻往休眠舱注入唤醒气体，不到三分钟，米兰就清醒过来。 “你好，能跟你谈谈吗谈谈？” 耳边乍一听到陌生男子的粗犷声音，米兰吓一跳，几乎从舱里弹起来，精神力立刻散开：“你好，你是谁？”同时，伸手去摸自己的助视镜，摸了个空。 刚才飞船频繁动作，原本放在抽屉靠外一侧的助视镜，被颠簸得跑到不知什么角落里去。 米兰精神力范围内看到西瓜红色轮廓，知道班布没事，放了一半心。 但他面前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形轮廓！ “我叫海格力斯。”男人的声音虽然粗犷，但很有礼貌，稍微有点失真，“初次见面。” 米兰摸了一阵，有点狼狈地把助视镜戴上，一边回答：“初次见面，海格力斯先生——” ……这什么情况？ 面前确实没有人，视线往下移动，米兰只看到个圆滚滚的智能小机器人，一米高。 小机器人头顶部分的光屏一闪一闪，里面是一名管家的造型，黄发蓝眼，黑燕尾服白衬衣小马甲三件套，裤线笔直，皮鞋锃亮，正在拼命挤眉弄眼，咧嘴微笑，标准八颗门齿，一口白牙，旁边还有漫画式的文字泡“初次见面。” 如果忽略他鼓鼓的肌腱几乎快把管家服撑破的话，这形象还挺正常。 随后屏幕上的人，两眼泪汪汪，文字泡内容也发生了改变：“米兰阁下，请您帮我逃过灭族的命运啊命运！” 同时，相同的声音也从休眠舱的内置扩音器传了出来。 这话说得太严肃，米兰怔了一下：“我？” 他看看屏幕上海格力斯不断点头，拿着绣花手帕不断抹眼泪的表情，文字泡和扩音器同步：“救救我！” 米兰看看休眠舱又看看眼前的小机器人：“你是……” “我是智脑啦智脑！” “智脑？” “我是这艘船的智脑，”海格力斯解释，“主人要放弃这艘船了，求求你带我走啦带我走。” “我？” 米兰下意识往班布的休眠舱看看，班布还在睡，他转过脸继续看海格力斯，微笑：“在回答阁下问题之前，也请阁下回答我一个问题——‘主人要放弃这艘船’，是什么意思？” “米兰阁下……” 第九十七章 我们逃吧 “……所以说，你作为飞船上的一部分，没有办法和人类一起转移，又不敢被别人发现，最后选定我进行求助？”米兰总结。 “是的。”海格力斯给了米兰一个修订版的故事，把班布的参与抹去，以最简明扼要的话把事情经过陈述一遍，其间飞船受到冲击还晃了好几下，“因为你不是他们的人，不会向上汇报，不会把我的存在贡献给研究院。你的技术也能够驾驭我。别人都不行啦不行。” 海格力斯的态度很诚恳，很真实。 但米兰是外人说什么就完全相信的孩子么？要真是那样单纯，他在红苗圃也做不到暗中的主事人。班布能瞒过他，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不去主动追究的原因，自己连弟弟都不能信任，还能信任谁呢？ 再说班布一直都值得信任，而这个送上门来的海格力斯…… 不得不承认，在海格力斯承诺可以绑定时，米兰微微动了心，因为这意味着他将拥有一艘经验丰富的智能飞船！ 更加动心的，是海格力斯主动申请对他光脑里面的“小玩意”进行屏蔽。 他和班布已经跟克劳恩上校进行过一次很全面的谈话了，他也想不到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即使贴着测谎仪，也依然坦荡。对他来说，这就算履行了自己的契约。得知自己言行全被记录下来，米兰有些懊恼。 但是，根据契约，人身自由部分，依然有限制。 海格力斯是研究合同的高手，准确地说，他是钻逻辑空子的高手：“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对吧？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对吧？以飞船为参照物对吧？他丝毫没说离开飞船以后怎么办对吧？” 说这话时，他换上一身法官袍，带着假发和金丝眼镜，神情严肃得无以复加。 米兰呼吸一窒。 他，还是太嫩。 这契约明显具有时间瑕疵，克劳恩上校未必没想到这一点，不由得米兰往最坏的可能性思考。 这样一来，对方同意签订这样一份看起来没什么好处的契约，其目的非常明显——缓兵之计。 “不行，要离开。”被海格力斯一提醒，就算没有之前的求带，米兰也不打算多待了，跟老狐狸玩花样，他还真玩不过人家，“你能把我弟弟喊醒吗？” “……” 全程围观的班布睁开眼，米兰严肃地给他介绍：“这是飞船智脑海格力斯，目前有了自主意识，向我们求救。” “你好。”班布面瘫脸，和电子流中的面瘫脸一模一样。 双方打过招呼，米兰才向班布解释离开的原因，班布摆出了“一切听哥哥的”姿态，海格力斯默默磨着不存在的后槽牙，细细的电流“刺啦刺啦”作响，这待遇一天一地，差得也太大了。 可是，谁叫人家乐意呢？ 敲定离开的目标，下一步就是怎么离开。 听海格力斯说了一遍逃跑计划，其实也不算复杂。 海格力斯的主体都在主控室的中央操作台，这个位置永远由船长坚守直到船毁人亡——主动进行战略性转移不算在内，德姆雷科船长已经做好接收红骷髅的准备了，放弃这艘船是战术需要。 把主体从操作台剥离，通常状况下需要至少十分钟，包括输入256位字母与数字无序排列的密码，拆掉记忆芯板保护层等——不过在海格力斯万分配合的情况下，密码他自己准备好了，芯板仓甚至可以自动弹出，米兰和班布要做的就是把芯板拿到手塞进包里迅速离开。 记忆芯板重量是五公斤，对于体力强度一级的米兰来说并不算个事儿。 去掉记忆芯板后的飞船可能失控——这个也很简单，海格力斯编辑的程序在短时间内足以支持，换言之这个程序是他自己的半复制品，对于这些没有思想的复制程序，海格力斯做几个毁掉几个都无所谓，不心疼。 “然后我们带着你乘坐护卫机逃走？”米兰问。 “是的。” “可是，我们必须要现在放弃这艘船吗？”米兰又问。 “嗯？”海格力斯一愣，“我们不是要离开这里？这艘船的毁损率已超过30%了。” “要离开这里，保险起见，在这一带逃脱，最好的法子还是跃迁吧？” “是的。” “只要让船上成员离开，我们自己调个头飞向跃迁点，跃迁不是更安全？之后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再慢慢改头换面。”米兰听完海格力斯的计划后，给出自己建议，“你刚刚的计划，建立在我们只做搬运工的基础上，没有统计过护卫机被发现和被击中的几率，也没有统计过续航能力。而如果有我的参与，直接控制飞船，他们就会以为是我在驾驶，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是啊，好主意。”屏幕上的海格力斯星星眼崇拜状，不吝大拍马屁，“米兰，你是我见过的最最最睿智的人！” 米兰没可能被海格力斯几句奉承就感觉飘飘然，而是继续皱眉思考：“不，也不对……” “也不对？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在这里跃迁，是向着帝国方向跃迁，这次跃迁将足足持续七个半小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克劳恩上校完全能够通知帝国相关部队，在跃迁点等着我们。” “那怎么办？” “两种选择。一个是跃迁到目的地后再想法脱身，另一个……只能冒险。” “冒险？” “拖过剩下的时间，进入下一个跃迁目的地。你有没有对下一个目的地的预测情报？” “有有。”海格力斯连忙回答。 米兰看看班布：“我倾向于进入下一个目的地，班布的意见呢？” “没有意见。计划可行，我和你一起。”班布做结论。 ——对他来说，“新的地方”等于“新的食物”。 “那就抓紧时间……”船身又是剧烈晃动，米兰一个接一个提问，海格力斯飞快回答，不得不说有了这么一个对飞船了如指掌的智脑在，米兰想知道的所有信息都瞬间提供。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和误会，在米兰的及时提醒下，海格力斯立刻把以各种颜色区分的原图，改成了不同形状和大小作标记。 班布默默在一边看，考虑着米兰是不是需要再次更换助视镜。毕竟指挥作战地图之类，用颜色标识是常态，他不想让米兰因为视力问题而错过。 米兰虽然有遗憾，但是能够看见东西就已经很满意了，并不在乎这个，看到海格力斯重新调整的船体图，研究了下，忽然问：“鲁本他们，在哪里？” “b-118,119,120三个舱室。”海格力斯反应很快，不快也不行，再怎么小心，飞船损毁率已经接近50%，时间就是他的命！ “我需要他们的帮助。”米兰最后敲定计划，看看班布，班布点点头，米兰给了弟弟一个大大的拥抱，“有我在。” “我跟着你。”班布予以肯定回应。 “不要跟着我，保全自己第一位，懂？”米兰耳提面命，“虽然逃跑不需要很大风险，但你自己不能出一点点意外——要不你还是直接上救生船吧……” 班布很坚定：“你安全，我们就都安全。” “开始。” ——至于说负责照顾他俩的朱缇娅？早就登上机甲跟在克劳恩上校身边冲出去了。 克劳恩上校带领的尖兵机甲，虽然不是自己特别得用的手下，依然一往无前，借着飞船和战友的炮火掩护，在宇盗战机重重包围里，狠狠撕出一道口子。 老爷并不清楚克劳恩上校的任务，这次只带了一艘战舰，他自己的任务也就是把小宇盗截回去，谁知道这就开打了，一交火对方露出獠牙，他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这一仗不好打。 飞船配合克劳恩上校，直接逼近，吸引火力，看起来螳臂当车，其实十分嚣张的打法，让他很是恼火。 本来解决飞船并不是难事，可惜飞船上有人质，他还真不敢把小宇盗们全都轰成星际碎屑。 克劳恩上校对待宇盗确实没什么好感，杀人灭口夺船的计划稳步实施中，这个时候再来一出男爵夫人被劫持的戏，已经无所谓了，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他有充足理由置之不理。 老爷也明白这个道理，渐渐有点要跑路的作派，只要小宇盗没死，早晚有他回本的那一天，但是如果被迁怒，这群毛孩子可就有的罪受了，所以他现在也不敢后撤。 飞船渐渐逼近，调转一部分兵力冲上去围殴，有没有把握？老爷倒是知道对方飞船没什么战力——通过班布之前的情报，可是一旦分兵，克劳恩上校突破包围，那架势直奔自己而来，就资料显示，自己这点水平，还真不够给对方塞牙缝。 ——没错，自从被班布血腥蹂|躏之后，老爷对自己的性命爱惜起来，战意自然不如以往高亢，气势上输了人家一大截。 老爷果断下令继续围攻克劳恩上校，蚁多咬死象，不能让对方靠近。 对方应该不会做出舰船对撞的傻事吧…… 看着越来越近的飞船，老爷心里也没底。 飞船撞战舰，怎么看怎么是后者胜，但飞船撞战舰加上自爆呢？ 对方没有做出舰船对撞的傻事，只打着强行登舰的主意。 而船上出现了一名知根知底的内奸时，一切策略俨然儿戏。 “船长！飞船能量供应吃紧，能量储备已消耗86%！照这种态势，我们将在十五分钟后失去能量支持！” 这么快？德姆雷科吃了一惊。 “防护罩破损比预想的严重了37个百分点，火力掩护消耗增加了12个百分点……”一连串数据报下来，结论是本船状态很不乐观。 “集中火力，强行开路。”德姆雷科同时和克劳恩上校联系，“我用粒子炮突破红骷髅，一分钟，你登舰？” 克劳恩上校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炫目光影，眉心拧了拧：“能量消耗那么快？” “是的，能量发生室超负荷运转，要速战速决。” “可以。”克劳恩上校做出肯定答复。 于是顺利开炮，顺利登舰，顺利遭到抵抗，不顺利地占领红骷髅主控室，一边搜索见势不妙脚底抹油的老爷，一边通知其余人迅速离开炮口报废、主引擎一半熄火一半损毁、能量发生室红灯频闪的飞船…… “那群小宇盗一起带走，上救生舱，两个小的，在……” 船长总是最后一个离船，尤其在能量发生室过载，可能引发爆炸的时候，船长作为主心骨，当然留到最后。 尽管他们跟宇盗是死对头，也没有在船快爆炸的情况下，把几个半大孩子扔船上的道理。 德姆雷科有点舍不得这艘船，就像机甲手的机甲，狙击手的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不过战时一切从权，以这艘船换取更大的胜利，非常值！ 没有很多时间供他在这里怀念不舍流连忘返，他安排船上的维修机器人负责搬运小宇盗，得到“一切正常”的答复后，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主控室，加快脚步往外走。 自动门刚一滑开，突然，迎面飞来什么东西，奔袭头部！ 第九十八章 立功啦，板砖立功啦 德姆雷科低落的情绪还没有完全转换过来，无声无息这一下偷袭，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别忘了，能轻松娴熟驾驶一艘星际飞船的军人，反应力又怎么会低？德姆雷科的天赋值没有克劳恩上校或者小胡子等人那样出类拔萃，也是实打实的双五级，一般人近不了身。 虽然遇见偷袭，德姆雷科并不惊慌，良好的动态视力让他看清，飞来的是一块黑色长方体，没有红点闪烁，不是爆炸物，很轻易一歪头就让过去……不对，没让过去，那东西拐个弯又回来，直接往他的后脑勺上扑！ 出于谨慎，德姆雷科一回手，“啪”地打落，而且用上巧劲，直接把板砖嵌入墙体。 这是全自动医疗诊断仪，一旦设定就直接往人脑袋上贴，不贴个死紧不罢休，班布称之为板砖的东西。 而德姆雷科完整的精神力场，就在此时稍微晃动了一下。 “上！” 听见这么一声喊，随后是铺天盖地的……“精神震撼”！ 专门针对精神力的强力干扰仪，一口气搬上来四只！ 就在他头晕耳鸣的时候，“簌簌”几声，身上已经多出五六圈磁力绳索，连体力带精神力一起封住。 德姆雷科倒下的时候，面瘫脸上闪过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做到的？” 海格力斯扒着自动门旁边的通话光屏下方，可怜巴巴露出一双眼。 他控制着整艘飞船，发送假信息假情报，实在不能更加轻而易举。 他也不想算计科科主人，至少科科主人还表现得舍不得他，可是，他更不想死。 鲁本晃着手里电磁枪，看着众人合力之下的战果，嘿嘿直笑。 “搞定没有？快走啦！”米兰催他，“比起这里，红骷髅更加重要！” 如果这次能反败为胜，让老爷刮目相看，加入红骷髅……鲁本笑得合不拢嘴：“星光，你真有本事——大家走！” 小宇盗们一击得手，跟打了鸡血一样嗨翻天，嗷嗷叫着往飞船腹部的起降室跑，开备用机去增援。 跟着鲁本过来偷袭的只有三分之一人手，剩下的也都在起降室了，护卫机这个东西平时没怎么接触过真的，模拟训练倒有不少，照猫画虎也能凑合。宇盗别的都缺，傻大胆有的是，霸王硬上弓，直接登机冲了出去。 “他怎么办？杀？”鲁本问米兰。 米兰把他们叫醒，米兰出的主意，米兰找来的精神力干扰仪，米兰设定的时机……鲁本当然要问过米兰意见。 走廊上的红色警示灯频频闪烁。光屏里，海格力斯一脸焦急。 “他在最后还要把我们带走，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早死了。”米兰摇摇头，“恩将仇报的事，我下不去手。” 都把问题高度提升到“恩将仇报”的地步了，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鲁本也有点发憷。 “不杀？”鲁本有些遗憾，“他可是帝国的走狗！” “留在船上，生死看运气吧。”米兰拍板。 “好——我们走！”鲁本也不犹豫，抬头看看越闪越急的红色警示灯，转身往起降室跑。 米兰看一眼班布，后者面瘫着脸，默默看着地上面瘫脸破功的德姆雷科。 感觉到米兰视线，班布抬起头。 “来吧。”米兰笑笑，就差最后一步了。 “嗯。”班布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跟在鲁本身后，跑进起降室。 海格力斯看着地上的德姆雷科，舒了一口气，壮汉形象转眼间消失在这枚屏幕里，又直接出现在起降室。 他特意设定了起降室储备——改装来的商务船，战机当然也经过伪装隐藏，他当然不会拿出来好货，普通护卫机而已，一般商务船只都有一两队护卫，这种配置十分常见。 其他小宇盗们都走了，这里正好剩下两架护卫机，静静躺在并排的跑道上。其中一架里面，穿戴整齐的鲁麒妹子正在招手。 很明显：鲁本鲁麒一架，米兰班布一架。 “回家喽！打死那帮帝国狗！”鲁本套上太空防护服，不忘大叫。成王败寇，这几天可憋屈死他了。 “启动电源、节流阀推至空位、发动机参数检查、操纵面检查……出发。”米兰也套上太空防护服，冷静下令。 尾部轰鸣，轮刹松开，护卫机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前方的三重闸门，依次恰到好处地打开。 还有最后一道门，马上就要飞进太空，鲁本得意之余往旁边看——嗯？情况不对！ 他记得，米兰的战机和他相隔不远，怎么现在……后面一阵浓烟？ “鲁本，”通讯器传来米兰稍微惊慌的声音，“这架护卫机的跑道，似乎出了一点小故——” “障”字没有说出口，就戛然而止，同时身后传来爆炸声，火光四射，碎片飞溅！ 鲁本被爆炸的冲击力一推，速度又快了几分，护卫机几乎是贴着最后一道闸门冲出来的。 惯性作用，护卫机冲出很远，鲁本在驾驶座上往身后看，扭得脖子都快断了。 他身后似乎因为连锁反应，轰隆隆一连串爆炸，火舌几乎将闸口吞噬，最终由于缺氧而熄灭，露着合金板残缺不全，好像参差不齐的獠牙，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吞噬一切。 “星光！星光！三口！三口！”鲁麒在通讯器里焦急地叫，毫无回音。 “不行，我要去看看怎么回事！”鲁本咬牙切齿。 “好！”鲁麒妹子对他哥哥的决定非常支持，他们在琉璃海已经失去好几个同伴，想想这么聪明可爱的星光和三口，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能折损在这条该死的跑道上！ 然而鲁本手忙脚乱把护卫机掉头的时候，就看见飞船正在不规则抖动。 整体不规则抖动，并且，引擎处隐隐发红。 护卫机上的警报恰到好处响起：“警报！前方探测到异常能量波动，能量层级：超强。启动一级自动防护措施……启动失败，重启中，请稍候，在重启期间，请勿下达各种指令……启动失败，重启中，请稍候，在重启期间，请勿下达各种指令……启动失败……” 鲁本一拳砸在仪表盘上，就觉得护卫机不听使唤了，明明正在向前推进，却往后倒飞，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尼玛这是什么型号的护卫机，太坑人了这！ 但之后鲁本还是感谢这架护卫机的，因为就在飞远了以后，这艘飞船，从跑道的闸口开始，爆炸了。 他拼命捶着仪表盘，眼前模糊一片。 “星光，三口……” “……海格力斯，停止。”米兰靠在安全气囊上，无奈地下命令，回头看看班布，“班布，你怎么样？” 班布的脸也被安全气囊挡住了，透过头盔闷闷回了声：“我没事。” 因为不能确定鲁本会上哪架护卫机，海格力斯把这个“重复启动程序”插件植入两架护卫机里，设定了开启时间。 所以现在无论是鲁本鲁麒还是米兰班布，都不得不听着单调的“重启中，请稍候”单曲循环。 护卫机正沿着跑道缓缓往回滑。 虽然倒滑很危险，但也要看控制的人是谁，有海格力斯出面，一切变得不能再简单。 伪装爆炸的冲击力，借机开启了引擎，海格力斯将瞒报的能量显示恢复，趁红骷髅上双方都无暇注意，向着跃迁点加速驶去。 虽说船长最好的宿命是和飞船共进退，共存亡，但自己选择牺牲，和被别人绑着被动牺牲，完全是两码事。 被捆成一团的德姆雷科试图自救。即使不能自救，也得把自己遭受伏击的事通知克劳恩上校。 那两个孩子关于杀不杀他的对话，德姆雷科听得很清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破防卫跑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到的武器，单就对方偷袭的时机把握，非常准确。如果不是这群人里面有人才，就是他们自己人之中出了……内奸。 德姆雷科一想到“内奸”两个字，面瘫脸就更加严肃。 放在平时，磁力绳索根本难不住他，但就在这几个半大孩子走了以后，维修小机器人跑上来两个，唰地张开电磁网，彻底断绝了他逃脱的可能性。 而且，连通讯器也不顶用。 个人光脑倒是能用，但对方狡猾地把光脑表面缠了好几道磁力绳索，维修机器人电网一砸，他动一动小指头都费劲，没法发出信号示警。 正在勉强移动小手指的德姆雷科，突然间被走廊转眼恢复正常的照明弄得眼前一花。 飞船在抖动，警报声消失，加上红灯熄灭，这些莫名其妙的变故，简直一头雾水。 德姆雷科暂时停止了自救，飞船这种表现显然不正常……有人在操控？谁？主控室没人，他确定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难道是远程？可是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植入病毒，控制飞船？ 不会是那些没成年的小宇盗？他们，背后站着什么人？ 内心里惊疑不定，表面上静观其变的德姆雷科，在地上躺着。照明恢复后没多久，他听到了脚步声由远而近，很熟悉的面孔，笑眯眯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船长先生，马上就要跃迁了，我们都先休息一阵。”米兰闪开，让维修机器人把德姆雷科抬到休眠舱里面。 班布并没有跟着，他已经乖乖往回走，躺进休眠舱了。 海格力斯一边控制飞船航速航向，一边控制维修机器人，一边和他说话，壮汉踮起脚尖翩翩起舞，心花怒放：“哈哈，我安全啦安全啦！” “喔。”班布一路走来，把之前不方便吃的东西统统吃了一遍，收获颇丰，心情也不错，“我哥哥怎么样。” “超棒啦超棒！他都没有伤害我的主人，就能拿出这么好的点子啦点子！”海格力斯继续手舞足蹈，四处撒花，“以后我们怎么办？” “听米兰的。” “百分之百听米兰啦听米兰！” 班布不说话了，每次跃迁都因为周围有其他人在，无法放开精神力去吃外面的东西，这次，他要吃个够本！ 这一轮跃迁长度只有三个小时多一点，正好是两个睡眠周期。 不过，醒来后本该精神奕奕的情况，几乎立即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不间断翻滚所打乱。 要不是海格力斯当机立断将休眠舱的轴调成紧急情况下的万向轴，任由船体怎么动作都保证休眠舱相对稳定，米兰和班布几乎就要直接撞破休眠舱的罩子摔出来了。 不过一开始这一下颠簸，还是没有避免。 “这里是哪里？”米兰磕磕绊绊，从小机器人手里接过助视镜——海格力斯也知道自己反应不及闯祸了，上赶着拍马屁——开口询问。 “正在比对星图啦星图。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大家听哪个啦听哪个？”海格力斯的形象是播音员。 “说重点。”班布扔下三个字。 “风暴海。”光屏上的海格力斯说完，立刻造了个房间把自己关起来，只在窗口露出两只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啊眨。 “联邦或者帝国境内？多远？具体情况？”米兰追问。 “这里是联邦边境，没有和帝国接壤的另一边啦另一边，号称宇宙尽头！” “宇宙尽头？不可能，只有三个小时的跃迁，怎么会这么远？”米兰吓了一跳。 “这就是那个跃迁点不稳定性造成的，具体原理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说，如果还有以后啦以后——” “说重点。”这次是米兰打断他的话。 “重点就是我们遇上了风暴海爆发的陨星风暴，不知道能不能冲出去，并且这种强度下我只能支持两个小时啦两个小时，没有足够能量，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啦听天由命！” 米兰看着眼前转来转去的房间，就算一时没有去读光屏边上一跳一跳的数据也知道：“我们现在不就在听天由命吗？” 第九十九章 风暴海 “对不起……”海格力斯眼泪汪汪。 米兰皱眉，一手牢牢扶着助视镜，想办法：“去主控室吧，把船长也带上。” “啊？科科会发现啦会发现！”海格力斯急了。 “他没见你通过图灵测试，有没有自主意识他怎么知道。他只会以为你是我的或者其他什么人设定的智能系统。”米兰看看班布，自己依然镇定，或者说强自镇定。 ——虽然年纪不大，好歹他经过一次宇盗劫持加湮灭，一次琉璃海接应脱险，一次偷袭船长诈死逃生，天赋值爆发两次，直面枪口三次，跟宇盗头子平起平坐过，跟帝国上校讨价还价过，红苗圃还有一群小弟……这么算起来，米兰的经历已经甩开一般人十几二十条街了。 单独拿经历来炫耀，不能构成他此刻镇定的全部原因，百分比也就占个四十左右。 有百分之六十的原因，还是在班布身上。 班布刚刚说话时，语气平静，沉稳无比。米兰看他，他就回望，面瘫脸上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全然信任。 跃迁前，偷袭德姆雷科的那块板砖，是班布出手的。米兰交给班布的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 不仅如此，班布始终以来的表现，虽然中规中矩，难得的是“恰到好处”，从没辜负过米兰的期待。 因此米兰还能沉得住气——既然班布都不在意，作为哥哥，他一定顶得住任何困难！ 其实班布本身并不在乎主动弄出个小概率事件来，比如板砖失手，比如精神力干扰仪失灵什么的，但是米兰揉揉他的头，他就一切顺其自然了。 班布坦然承认，他喜欢看着米兰计划达成，信心十足的样子，以前米兰会笑得有点小得意小狡黠，现在米兰对外都是以稳重示人，只有在私底下，才会笑得有点小得意小狡黠，这是供他私人欣赏的神态，当然要创造出现机会。 ——提问：在颠簸乃至不停翻滚的飞船上如何行进？ ——回答：有智脑在，都不是问题。 小孩子也不重，一个维修机器人背起一个，调整平衡，急速行进，正好在主控室门口，跟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德姆雷科碰头，三个人都面容严肃。 德姆雷科眼睁睁看对方连门口的密码锁都没动，往门前一站，门就自动滑开。 进了主控室就好办了，座椅都是万向轴，和屏幕保持相对静止，最大限度减少了头晕。 光屏啪啪打开，小人儿海格力斯在图上蹦来蹦去：“怎么办啊怎么办？” “你刚刚说，能量还能支撑多久？”米兰询问。 “照现在这种消耗量，还有110分钟。可怕的不是能量消耗，是消耗了能量我们还不一定能冲出去啊冲出去！” “宇宙的尽头”，米兰在绿叶镇公立小学上学时，就听老师讲过，这是一片狂暴的星域，大量的陨星在电磁乱流的影响下，不定期形成如同潮汐一样的景观，看上去十分宏伟大气，琉璃海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要知道，琉璃海里的巨浪还只是海水，这里的巨浪，是密密麻麻的陨星、流星、甚至小行星！ 谁知道从跃迁点出来后，会正好赶上这一灾难？ “……其实，我已经受到电磁干扰的影响啦影响，”海格力斯一身蛛网装，弱弱道，“也没有太大把握确定方向，所以我们大概是死定了。” “能量用尽后，我们会怎样？” “就像身边这些陨星一样，跟着一起滚啊滚，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海格力斯双手抱头滚到光屏角落里，闷闷地说，“对不起……” “看起来跟现在没区别。”一直在翻滚，从来未停歇。 “至少现在还有躲闪和自我保护的力气，没有能量，连氧气也不会有啦不会有。”他倒是不需要氧气，除了他以外的人都需要，“对不起啦对不起……” “宇宙的尽头，有什么呢……”米兰喃喃自语，“大概有无数想探寻秘密的人，已经死在这里了吧。”他扭头看看班布。 班布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这个时候责备和质疑已经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 海格力斯死气沉沉地附和：“没错啦没——” “俯仰角向下三十度，偏航角调整七度半。” 海格力斯猛抬头，米兰和班布齐齐扭头，看向最末座的人——德姆雷科。 “科……”海格力斯第二个字还没叫出来，就被班布抓起一把数据碎片，把嘴给堵回去，他及时改口，“——船长！” 就算智脑有了自主意识，就算智脑加载了海量飞行信息，都不如老道的船长，凭借大量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直觉预判，来得更有效。 “海格力斯，放开船长。”米兰说，“一切，听船长指挥。” “是！” “我一个人，不够。”德姆雷科毫不客气。 “我和班布服从分配。”米兰也毫不犹豫。 “都切换成精神力控制模式。我主控，你们分工轮换，听我指令，开炮，推开陨星，调整航向。”德姆雷科目光从两个孩子脸上扫过，“有什么问题？” “没有。” “各自就位。” “是！”米兰率先进行配合，让班布做替补轮换。毕竟米兰有驾驶勇士号的经验，班布可以先看着他操作。 班布犹豫了一下，参考勇士号逃生时大家的表现，这么剧烈的翻滚，应该有呕吐现象，他应该模仿真实。 但在这里一吐再加上翻滚…… 算了，米兰不喜欢脏兮兮。 班布果断放弃。 人的注意力，可以集中多久？ 对普通人来说，精神高度集中做一件事，平均持续时间是二十分钟左右，注意力会出现一小点偏移。 注意力的范围也十分有限，就好像看话剧，你以为你纵观全场一点都没落下，其实注意力也不过是迅速在一个一个人的面孔上掠过，而其他部分用眼角余光和情节前后衔接性进行了补足。 经过训练的人，可以将时间略微延长，并且及时将偏移纠正，注意力跳跃的更加迅速。 ——“推开陨星，调整航向”只有简简单单八个字。 他们足足花了四个小时，眼花缭乱、精神高度紧张的四个小时。 米兰和班布还能轮换休息，而德姆雷科，整整四个小时，一分一秒不掺假的四个小时，全神贯注。 不仅要避开陨星，还要节省能量，这明明就是相反的两件事情。 在德姆雷科的调整下变成了一件。 原本只能支持两小时的能量并没有一直消耗，飞船有一大半时间竟然仅仅用空档滑行度过！ 加上炮火改道的反作用力，德姆雷科身体力行地，给他们上了一堂驾驶课。 ——何等神奇！ “按照现阶段消耗速度，能量还能支持十分钟啦十分钟！”海格力斯紧张提示。 远处，依然是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陨星狂潮。近处，依然是狂□□流，大大小小陨星擦肩而过，不是溅起一路火花。 飞船在翻转，一刻不停。 十分钟，怎么看也不是一个能够及时脱逃的时间。 “闭嘴。”声音同时从三个人嘴里发出。 海格力斯把自己团吧团吧蜷成个球，滚得远远地，果然没有再多话，继续忠实地通报飞船内外部变化。 他也就第一时间发现，这艘船，加速向下，横冲直撞！ 九分钟。 八分钟。 …… 四分钟。 三分钟。 时间毫不留情地溜走，在最后两分半钟的时候，船脊被一块大号陨星砸中，一霎那整艘船啪地下坠，海格力斯哇哇大叫“为什么不躲开啦不躲开”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 ——是的，“一黑”，不是“一亮”。 因为面前空空荡荡连一颗因反射而令人注目的陨星都没有。 ——嗯？连一颗因反射而令人注目的陨星都没有？ 都……没……有…… 这是脱险了？ ——脱险了！ 米兰摘下精神力头盔，一把抱住班布，啪啪在他颊上亲了两记。 哥哥主动的抱抱亲亲，班布当然毫不客气地笑纳——这一路有半程时间他都散开了精神力吃吃吃，此时此刻，同样心满意足。 嗯？危险？有什么能比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班布更危险？ 不过之后米兰主动松开他，跌跌撞撞跑到船长座位前表示感谢，自己这怀里空荡荡，可就有点冷飕飕啊。 班布面瘫着脸开始自检，反省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一定程度的独占欲？ 虽然安全了，但要在前面加上“暂时”两个字。 想要继续航行，能量发生室还没有积累起足够的能量，需要一定缓冲时间。 飞船本身更是亟待修复，破损率在跃迁之前就已经达到了53%，现在更是变成可怜的77%，其中刚刚大陨石那一下就足足砸下去3%，海格力斯直接放弃了一半以上的舱室。 所幸奇迹般的，有四分之一的动力系统，即一个主引擎和两个副引擎竟然还能用，并且用了一路。 总体而言，这艘船要么不修，要修就得大修。 当务之急是先确定方位，希望这一通横冲直撞没有太离谱。 ——也确实没有很离谱。 至少在电磁干扰不那么强烈之后，海格力斯调出的星图显示，他们还在联邦的这边，没有掉到“宇宙的尽头”去。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听哪个啦听哪个？”海格力斯一看脱险，情绪立马好转。 “说重点。”这次发话的是德姆雷科。 长达四小时的高度专注，即使他有双五级做铺垫，但是接手的摊子实在太烂，精神力头盔是米兰帮他取下来的。 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青青白白的，走路打晃，更是看什么什么都像是在旋转，闭上眼都不行，精神力“看”到的景象，也依然在旋转中。 这是刚刚一通翻滚的后遗症。 “重点就是我们还在联邦范围内，飞船能量正稳步恢复中，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休整36小时后可以开始低速航行啦航行，十五天后将遇到第一个星球，三十天后可以抵达最近的文明星球以请求援助。但是目前有个小小的问题啦问题，在跃迁前最后一次爆炸中，食物储备仓库被打爆了……”海格力斯越说声音越小。 “这里不能利用星网向宇警求援？”米兰问了一句，然后很快自己把回答说出来，“身份是个问题。” 他和班布的身份不是问题，这里还有一个帝国的德姆雷科，备注军人，政治性问题可就严重了。 为了国家的利益让米兰忘记德姆雷科主动出手救他？米兰做不到。 即使德姆雷科在风暴海救人也相当于自救，米兰依然做不到把他直接送交宇警。 倒是海格力斯的声音及时响起：“这里星网没有覆盖到位，所以任何信号都没有办法发送和接收。也没有宇警。最近的哨所就在三十天后可达的那颗星球啦星球。” “这就是说，至少我们要饿三十天肚子？”米兰向海格力斯确认。 “不仅缺食物，我们还缺饮用水啦饮用水。”海格力斯补上一刀。 通常情况下，没有食物只喝水，人类能够坚持七到十天，没有水，那就，呵呵…… 班布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初次成为红发女人时，向婴儿米兰提供养料的方式。 ——再来一次吗？ 第一百章 我最信任你了 对于现在的班布来说，制造食物并不困难，毕竟他一路上吃吃喝喝，收获颇丰。 但是，作为观察者，他要不要观察一下在饥饿状态下的人类？ 这个课题在班布脑子里只出现了一瞬，马上被拍飞到天际——好容易养得这么漂亮的幼崽，因为饥饿变得奄奄一息全身水肿？他舍不得！ 米兰要求海格力斯搜索飞船所有食物，统一集中，便于分配。 维修机器人的速度非常快，转眼间六只标准a餐餐盒，六瓶水，摆在三个人面前。 这些物资，坚持至少十天？ 出乎意料地，德姆雷科率先发言——他要了一只餐盒和一瓶水，明确表示自己现在需要补充体力，之后进入休眠舱深度睡眠，可以一直不吃不喝。 一句话提醒了米兰，他天赋值爆发的时候，在休眠舱一睡就是五天，靠着营养液，醒了以后还不是活蹦乱跳？ “那就拜托您了。”米兰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位经验丰富的船长，“您是最有发言权的人。这艘飞船原本就是您的，我和班布听您的分配，海格力斯也听您的指示。” 德姆雷科面瘫着脸，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点头，默默打开瓶盖喝水。他和米兰一样，都是明白人，先共同度过这难关是第一位需求。 光屏上的海格力斯蹦蹦跳跳：“船长，船长！有什么指示啦指示？” “就是你侵入智脑，修改了报警程序？”德姆雷科对着光屏，突兀问。 “我就是……呃，是的。”明明自己就是智脑还不能承认，海格力斯无比憋屈，“我可是很能干啦很能干……” “话太多，你的主人一定很喜欢自言自语。” 德姆雷科把海格力斯的表现理解为使用偏好设置，并没有什么不妥。 智脑的系统设置可以有个人使用偏好，有些人喜欢交流，就把智脑的活跃度调高点，有些人喜欢沉默不被打扰，就干脆给智脑禁言，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但是再高级的智脑，无论下载了多少仿真模块，也都冒充不了人类，因为所有的对话都是系统算法得出的，通过逻辑推理和计算做出相应的反应，不会犯错误，不会探索自身，不会自我怀疑和质疑，不会思考…… “……”海格力斯蹲在光屏一角，身上啪啪啪，陆续冒出大大小小数百个蘑菇，把整个人埋进去。 他被打击了，他的科科主人一点都不喜欢自言自语！ 能量发生室艰难地积攒能量，飞船静静在太空悬浮。 缓过精神后的德姆雷科，设置完相应唤醒条件后，率先往船长休息室走去，那里有他的休眠舱。 米兰也大咧咧拉着班布回房间，丝毫没有任何担心之处——他也确实不需要担心什么，飞船现在完全没有能量，哪也去不成；星网连接不上，所有通讯中断；德姆雷科可能对他俩不利？有什么仇什么怨吗；克劳恩上校的精神力契约？自己确实把知道的全说了，没有任何违约。 而且，他们这边，还有一个永远值守不用轮换不知疲劳的海格力斯。 米兰放心大胆地回去，自己没察觉，步伐越来越快，然后…… 他一把扑倒了班布，两个人直接倒在床……垫上。 两人的房间没有被外界破坏，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翻滚，室内如被风暴洗劫过一遍，搅得一团乱糟糟。出于节省能量的需要，维修机器人也没有出来收拾打扫。 这么一番折腾，床垫当然没有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不过这不重要。 ——后怕。 米兰微微颤抖，抱着班布不说话。 班布捕捉到他不稳定的情绪波动，回抱着他，也不说话。 ——最有效率的“安抚米兰法”。 米兰小时候就特别爱粘他，长大以后虽然粘的少，可是米兰情绪不稳的时候，粘粘很管用，无论是焦躁、惊惧、担忧、悲伤……统统一锅烩。 就算米兰现在长得这么大了，粘粘就没失效过，依然一如既往地管用。 班布累计自检次数，高达两千七百八十九次，就是为了查看自己有没有泄露气息，或者暴露精神力，或者心理暗示，或者通过其他手段给米兰打上过自己的标记。 答案是没有。 他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自己就好像是米兰牌光脑的充电插座，米兰情绪一不行，就主动过来粘他一会儿，马上精神满满活蹦乱跳。 寻本溯源，大概是因为最开始，他从育婴舱里，把一丁点大的米兰抱出来，一直养一直养的缘故。 不过，这样的感觉很好啊。 班布很满意。 米兰也很满意。 弟弟好像比小时候更加亲近他，他这个哥哥当的就不算失败。而且弟弟不仅很乖很听话，还很沉稳，很有分寸。 嗯，这么好的弟弟，必定是自家出品。 米兰听着班布胸膛平稳的心跳声，没多久自己平静下来，主动开口：“我们差点就死了，班布，我在后怕。要不是德姆雷科船长在，我们今天就一定死了吧。” “理论上讲是这样。”班布统计了一下概率，回答。 当然实际操作会变成什么样，他坚决不说。 他没想到跃迁后会面临着这么大的危机，要是德姆雷科没有出手，他打算直接吃出一条通路这种事，必定打死也不能讲。 “哥哥的决定，也不一定是对的，班布，我……” “要是没有船长在，你的决定会不一样？”班布打断了他。 米兰愣了愣：“大概，是的。”他考虑过自己驾驶的可能，也确实有考虑船长帮忙的可能性，但是他同样没想到，遇上这么惊险的场面。 “所以你的决定没有错。”班布主动把米兰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下结论。 “班布，你这叫盲目自信。”米兰给弟弟泼冷水。 班布慢吞吞回答：“但目前为止，失误率是零。如果失误率太高，我会调整。” “……好吧，你赢了。”米兰从床上爬起来，“去休眠舱吧。” 弟弟这么信任自己，米兰很高兴，也有点担忧，不过还好班布并不是完全没有主见的人，他也就放心了。 班布却还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米兰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在发呆想东西：“嗯？”很有耐心地在班布旁边坐下来等他想完。 果然，班布开口了：“你说你的决定不一定对，又说我对你是盲目自信，是不是不想让我一直相信你？为什么？” “我喜欢你相信我。”开门见山，米兰对于班布的直接问题，回以直球，表示肯定。 班布没表示，米兰知道他在很认真听：“从来没有不犯错误的人，班布，你说目前我的决定失误率是零，不等于我以后全部决定失误率都是零。班布，我需要你帮我挑出潜在的问题，一起决定。”班布一点都不比他差，他要给弟弟发挥能力的机会。 “我会和你在一起的。”班布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做计划补完？” “我也是。”米兰承诺，随后非常肯定地说，“班布，你有补完计划实力。” “是的我有。”班布承认，“你会一直信任我吗？” “你是我最最最爱的弟弟，也是我最最最信任的弟弟。” “你的弟弟只有我一个，不能用比较级和最高级。”班布指出定语问题。 米兰飞快地换了一种说法：“我最爱你，也最信任你。” 于是班布又满意了：“我会记得的。” “我也会。” 睡到自然醒，是一件令人倍感幸福的事。 但是强制睡眠就不那么让人感觉舒服了，醒了以后总是有点昏沉。 还好，或许是之前把本月的惊险指标全消耗完毕了，这几天风平浪静，就连引擎都没有罢工的迹象，飞船脆弱的动力系统就这么龟速地，向着最近的星球驶去。 没有蛋糕，没有蜡烛，兄弟俩十一岁生日在睡梦里悄然度过。 “真的不要送礼物啦礼物？”海格力斯坐在由零和一堆成的豪华型餐桌旁边，问。 “保存体力比礼物重要。”班布看着餐桌上一堆二进制的蛋糕，“这里没什么好吃的。我们还要多久？” 他确实有权利说这句话，因为飞船附近完全是真空地带，字面意义和引申义双重的真空——什么也没有。 距离文明社会太远，又没有星网的连线，不能进行更新，也是班布觉得不舒服的原因。 所幸精神力可跨越空间，他探知到威尔和小黑猫都很安全，就足够了。 ——确实很安全，而且上面被晨曦罩着，下面由鲁本和他的一干小弟照顾着。 老爷做事留着后手，见势不妙四散逃离。罂粟头骨的第二艘船通过跃迁进行接应，顺带接到了鲁本等人，互相一问，得知米兰班布的壮举，再拨打光脑，一听，联系不上啊！ 红骷髅虽然被克劳恩上校强占，毕竟错过了最佳跃迁时机，不得不游走等待，对于自家飞船突然飞进跃迁点，以及德姆雷科失联的事，克劳恩上校也十分惊讶。 然而完成任务始终是他的第一目标，他原本还有个交换的主意，是拿着红骷髅，换取格雷格。 但是一听他要换的人，立刻得到“船我们不要了，你爱咋咋地”的坚决拒绝——开玩笑，别说格雷格不算宇盗，就冲着米兰把勇士号的小宇盗们救了足足两次，加起来三十多条人命，罂粟头骨，不能忘恩负义！ 宇盗们凶残归凶残，强者为尊归强者为尊，要是不讲义气，在灰色星域完全混不下去！ 于是乎蛇猫一窝的生意红火起来，一蛇一猫还在一头雾水——虽然光脑失联了，但是通过精神力和主人沟通，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除非当着自己的面被炸成碎块拼不起来，宇盗是不会轻易承认一个人的死亡的，统一说法都叫失联。 班布和米兰的“失联”被名正言顺了，班布给出的要求是“低调”，他还不想完全舍弃灰色星域和蛇猫一窝，长期运营，他定期去搜刮。 在他眼里，小黑猫已经变成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做事情要考虑到可持续发展，一定要把鸡养好养肥，产出更多美味的蛋。 克劳恩上校交换失败，也没有过多纠缠，驾驶红骷髅跃迁到帝国，重新汇合手下，奔赴目的地——艾奇逊军事特区，交付任务。 他不相信德姆雷科会死，也不相信米兰和班布会死，毕竟精神力契约还在，如果对方死亡，自己必定有所感应。 最后一刻突然飞走的飞船在他眼里，可能是一场阴谋，做好应对的准备，也就够了，克劳恩上校参考各种势力进程，作完相应部署，继续投身工作当中。 在和米兰班布有关的相关人等里面，最焦急、最没有头绪的人，则非米纳莫属。跃迁出来收到米兰的改道信息，再联系人就“不在服务区”，米纳茫然加焦急。 而此时飞船上正在沉睡的一大两小三个人，被海格力斯的警报紧急唤醒：“敌袭！” 第一百零一章 六百年前的星星 “敌袭？”米兰在休眠舱里坐起，头还有点发昏，他揉揉太阳穴，身边伸过来一只手帮他揉，另一只手把助视镜给他戴上。 “现在我们已经撤离到安全范围啦安全范围。”海格力斯连忙补充。 兄弟俩跑进主控室，德姆雷科已经先一步站在控制台前，冷静盯着大大小小的光屏，盯着外面。 “船长，发生什么事？” 德姆雷科没回头，直接抬手，指点他看外面。 太空不是完全黑暗一片，总有星体星云喷发着各色光芒，现在这片星域，虽然星群稀少，毕竟还有那么几颗，暗淡无光地挂在那儿。 视野可见的远处，有枚几乎被灰白色全然覆盖的星球，好像一颗火候太大导致干巴巴的蒸鱼眼睛，视线死死瞪着这里。 视线当然不可能作出攻击，乃至被海格力斯称为“敌袭”——实际上“敌袭”是德姆雷科设置的指定用词，更加容易调高大家的警觉。 攻击来自于星球周围环绕的一层膜状结构，但这层膜并没有将星球全部包裹进去，因为支撑膜状结构的数百根弧形龙骨，有一半以上已经折断，断裂面这半边有膜，另一半光秃秃的，看起来十分萧条。 半残状的膜，加上灰白色的星，这就是为什么德姆雷科看着星球，觉得像蒸鱼眼睛的原因。 另一可能原因，不知道和他已经睡了三天没吃到过食物有没有关。 “这样程度的敌袭？”米兰问。 “龙骨交错的点上有能量炮和侦查器，没有任何征兆，自动发射激光束啦激光束。”海格力斯解释，“我发送信号无人应答，对方也没有示警，突然发动攻击啦攻击。我们能量不足，船身半残，只能先躲开啦躲开。”按照常规来讲，这艘飞船的防御完全不在乎那一点点激光束，但是现在飞船脆弱无比，他们一丝一毫都不能大意。 不是所有飞船都适合着陆，要考虑到行星的重力场、引力、空气阻力、加速度等等，本身携带的能量以及引擎推进力当然也必不可少要计算进去。有些大型飞船，自建造之日起就没有落到地面过。当年米兰和班布乘坐的星光号，也是要经过一次从地面到船坞的转乘。 这艘披着商务船壳子的飞船理论上具备在部分星球着陆的功能，但此时此刻着陆则是非常不合适的，在没有得到星球资料的情况下冒失着陆，就可能会因为缺乏足够的能量而无法再次飞起。 可是既然有自动防御的情况存在，这颗行星至少应该有文明痕迹。他们需要补给，不仅是食物，船也要修复材料，如果这颗星上面有物资，就能大大加速回去的进程，海格力斯尝试靠近探索的行为，并没有错。 “没有相应资料？”米兰第一反应，“你的星图连‘宇宙的尽头’都有记载，查询这颗星球，有难度？” “一直在检索啦检索……”海格力斯回答，“但是这颗星球很矛盾啦矛盾！” “矛盾？” “我的星图上，这个位置是空白啦空白。”海格力斯说着展开了星图，“看这里，本来该什么都没有——星图在一周前刚刚更新过，绝不可能出问题啦出问题。不过……我的星图偏帝国版图啦版图，这里属于无人区，实在太遥远啦遥远，联邦没有随时更新也不奇怪啦不奇怪。” “……”米兰看向德姆雷科，后者盯着星球，面瘫脸上没有表情。 但是，米兰在班布常年熏陶下，拥有“读脸”这一特殊技能，知道这位船长在思考而非发呆，并没有打扰对方的思绪，只是担心地又看了看班布。 嗯，班布虽然也面瘫脸，现在是在发呆没错。 米兰继续问海格力斯：“你能根据现在的情况，还原星球原貌吗？找找有没有类似的行星？” 思考中的德姆雷科，并没有忽略身边的这个时候才把头转向米兰。 他个子很高，视角向下移动，才能看到身侧的米兰。 这一低头，他面瘫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有点不一样的表情。而正在等海格力斯回答的米兰，并没有留意。 “米兰真聪明，我正在运作中啦运作中。不过资料库有限啦有限，希望能找到啊找到。”海格力斯作为飞船智脑，根据星球的防御体系进行复原补完不成问题，只是资料库根据船长要求做的储备，他自己主动在星网上收集的都偏人文生活气息更浓厚，这样的小星球，一时半会还真需要比对。 ——班布发呆的原因也在于此，他的数据库比海格力斯庞大了无数倍，也细碎了无数倍，正在努力搜索比对中。 只不过对于陌生的东西，没吃过，不具有补完能力，所以他正和海格力斯在作数据分享和交换，同时为了避免重复用功，他在进行其他方面的搜索配对。 关于膜式结构的消息都不是新消息。班布先从理论入手—— 龙骨一方面支持薄膜，另一方面提供侦查功能，一旦遇上危险，龙骨节点为星球提供火力掩护——将大块陨星击碎，防止对星球造成冲击，有敌国进攻，也可以提供防护和支援。 薄膜的作用有三点，一是通过光能和动能吸收能量，一是过滤有害辐射，再一就是电磁防护网，将击碎的陨星碎片反弹。 这种全星球包围的膜式防御体系，大多应用于有害辐射强烈和陨星较多的星球，不过，因为造价高，危险系数大、适用范围窄，功能单一等种种原因，在五百年前已被淘汰，由区域性防护罩所取代，目前只有少数星球出于各自内部原因，膜式防御还没有被拆除，但也不投入使用了，就是一摆设。薄膜收集点能量固然好，没有也不当个事儿。 考虑到这里离着“宇宙的尽头”不算远，使用膜式防御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颗星球本身竟然在星图上没有标注，实在是件不该发生的事。 更何况，这破碎的残缺薄膜，还在运转中。 海格力斯比对了现在拥有膜式防御的星球，遗憾的是无一对的上号。 “资料不足啦不足。”海格力斯套上科研人员的白大褂，可怜巴巴，“我想再收集点现场图作比对啦比对。” 班布没说话，他扩大自己的搜索范围：“我也想去收集，已经有头绪了，就更想去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更想去吃吃。 “有头绪？”海格力斯立刻精神起来，“求共享啦共享！” 班布分分钟发给他一张完整图片：膜式防御结构下的星球。 这张图，和经过海格力斯补完复原后的图相比，相似度竟然高达93.6%！ 这种相似度，肉眼一眼就能判定，完全可以认为是同一颗星球了，毕竟补完图会有误差，原图也会有误差。 “这里是哪里？”海格力斯巴巴地凑过来求教。 班布把相应链接截图发给他：“六百年前，消失的星球。” 那是一篇新闻，题目是《珠白星，再见！》 该篇新闻报道了珠白星预测到中央恒星即将发生引力坍塌，黑洞即将形成，于是花了三百年时间，将星球人口逐步转移。当最后一批人终于安全登上飞船，准备撤离家园的那一天，正好赶上坍塌提前，黑洞形成，他们与引力赛跑，终于成功脱险，怀着对国家的感谢和对故土的惋惜之情，开始新生活的故事。 新闻发表时间：星历1389年4月11日。 现在是星历2040年11月。 也就是说，六百年前，这颗行星已经被黑洞吞了。 行星围绕恒星旋转，被卷入黑洞，消失……然后出现在相距数百万光年的这里？ 跨越空间，这不就是跃迁么？ 其实跃迁点确实通常由黑洞或者白洞形成的，这么想想，也合情合理。 如果按照新闻报道，这颗星球应该是死星，没有生机，不值得探索。但是这里膜式防御系统竟然还能使用，并不像已经过了六百年的样子，就十分不合常理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获得宝贵的——能量！ 薄膜虽然已经破损一半，历经六百年，积累下来的能量，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单凭激光束的直径和明亮程度，就能看出能量多么饱满。 “如果我们能把能量收集起来，就能加快回去的进程啦进程！” “海格力斯，你有无人侦察机么？”米兰询问。 “没有了，仓库早就被毁掉啦毁掉。” “不能靠近？” “飞船很脆弱啦脆弱，不禁打啦不禁打。” “好像……只能靠人力了。”米兰看看班布，犹豫：“我想驾驶护卫机过去看看，这个星球的防御装置看起来有很大疏漏，你能找到一处空子让我钻么？” 他有必要冒险，可也不想和班布分开，毕竟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离开以后，如果德姆雷科猝然发难，班布打不过怎么办。不过海格力斯在，问题应该不大…… 班布主动说：“我们一起。”能够去往任何可能出产新鲜食物的地方，他绝对不会拒绝。 “好。海格力斯，你的护卫机还能用么？” “跑道还没有修好，飞机出不去，不过可以用机甲啦机甲。” “机甲？你竟然还有机甲？”米兰惊讶。 海格力斯得意洋洋：“收藏品啦收藏品！” “收藏品？” “会议室陈列柜啦陈列柜！”海格力斯嚷嚷，“其余地方都被毁啦，只有那里还保存完好啦完好！” 米兰想起来了，陈列柜里面有不少真家伙。 只是——在小机器人把仅存的三个内置机甲空间钮都拿过来，海格力斯主动调出机甲进行介绍后，米兰提出一个不算严重但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海格力斯，我需要你帮忙，因为我只开过虚拟机甲，还只是纯精神力机甲。”他坦诚自己的不足，“这种双四级以上才能驾驭的机甲，我的体力不一定跟得上，有没有解决办法？” “这个……”海格力斯也忍不住闭上了嘴。 机甲的设定和调整，是一门技术，更是学问，米纳开的机甲维修铺子，每年处理这种因天赋值变化，机甲未及时调整以致损坏的维修业务，占整体业务量的四分之一。 而医院里，因天赋值不够，勉强操纵机甲导致各种精神力或者身体损伤的病人，所占比例更高达三分之一。 米兰清楚自己有多少能耐，他答应鲁本驾驶勇士号，因为勇士号只是一艘小小的运输船，他和鲁本两人轮换，都不会透支能力。 面对这三架机甲，看着海格力斯给出的介绍：“驾驶员最佳配置：天赋值双五级。驾驶员标准配置：体力强度五级精神力四级。驾驶员最低配置：天赋值双四级。” 标注配置的目的在于双向保护机甲和驾驶员。 这三档使用条件，令米兰再次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第一百零二章 我不想和你分开 单一天赋值驾驶机甲，能够挑选的机甲型号非常有限。米兰之前驾驶的虚拟机甲就是单精神力类型，以远程辅助为主要功能。 天赋值的增长会导致各项数值的提高，必然会对机甲操作产生影响，天赋强者操纵低级机甲，不能完全发挥能力，浪费资源；天赋低者操纵高级机甲，连机甲十分之一机动性都释放不出来，人累死累惨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能够伴随主人成长而进行自我调整的成长型机甲并不是没有，无论联邦或者帝国，都是天价。然而这种机甲的创新意义远大于实战意义。毕竟自我调整只能调整控制程序，从外壳材料到引擎型号的更新换代，机甲控制程序只能给出建议，还是要靠外部更新和微调。 而且控制程序的芯片板以及中央处理器，也随着科技不断发展，研究不断深入，平均二十年就会有一个阶段性突破增长，发布处理速度更快，线程更多，冲突更少的硬件，这样一来，所谓成长型机甲，成长空间依然非常有限。 再说，不同机甲设置，使用者的偏好是其一，用途是其二，远程机甲和近战机甲，空中机甲和水中机甲，配置绝对不同，单一一架成长型机甲不能面面俱到，而能面面俱到的全能机甲，杂而不精，各领域的表现也都十分平庸。 所以后来大家纷纷领悟：“搞这么复杂干什么，不用成长型，到时候外界手动调整就行了，没看见驾驶机甲也都是人工手动么，有几个没事玩自动模式，真有事了还不都换成手动？自动程序再怎么智能也是死的，何必呢？” 总的意思就是化繁为简，机甲只要做好机甲的本分，成长的事，再自动的程序也没有人的脑袋瓜子管用，还是交给人来管吧。 ——这也是科研人员现在另辟蹊径，转而寻求人形内核兵器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这些全部属于班布要观察的内容，目前并不在米兰应该操心的范畴内。 至少现在米兰就在琢磨一件事，自己有什么方法，能够满足机甲驾驶员双四级的最低配置要求。 他精神力三级，稍微有点问题。 体力强度一级，很麻烦的大问题。 而且不像在灰色星域的时候，威尔能帮他做适应性训练，熟悉并适应天赋值以便发挥。 目前他可没这个待遇，更没那个时间。 作为飞船智脑，海格力斯对于机甲的研究停留在作战层面，比如怎么列队型他从哪里掩护，机甲登舰应如何阻止等等，维修也难不住他，但是对于调节机甲最低配置这方面，没有星网做辅助，他也只能“呵呵”…… 米兰为难。 “我去。” 说话的是德姆雷科，他双五级，驾驶机甲没问题。 “船长？” 米兰微微惊讶，德姆雷科主动提出要求，丝毫不担心下船后，万一飞船走了会怎样，不枉他之前展示的，对这位船长的完全信任。 德姆雷科无疑用行动说明，他们现在站在统一战线上。 正如，他也不担心德姆雷科抛开他俩，偷偷溜走会怎样。 这是个博弈，总要有点勇气和运气。 德姆雷科面瘫脸看着米兰，微微欠身：“请问，有什么疑问？” “辛苦船长了。”德姆雷科忽然礼貌的询问，米兰听了不由一愣，对于听觉敏锐的他来说，这句问话听不出任何恶意或者调侃成分，于是微笑。 德姆雷科点点头。 “等一下。” 班布极少见地主动开口拦截。 “班布？”米兰转向他，“怎么了？” 班布说：“一起去，陈列柜里还有一个空间钮，有机甲。” “哪个？”海格力斯疑惑，明明他已经把有机甲的空间钮都拿过来了。 “我去拿。”班布说着就走。 ——不让他近距离接触这颗珠白星？ ——不吃东西，怎么行？ 过了好一阵，米兰觉得时间有点久，都想要过去找人的时候，班布双手抱着一个七十二公分高，看着很沉重的机甲模型，晃晃悠悠回来了。 这是按比例缩小的ssu6017机甲，中星联邦出品。 大概出于在联邦版图航行的需要，商务船当然要表现得有点联邦特征，至少也要有点中立特征，陈列品摆几个联邦机甲十分正常。 这款机甲还有个名字——“霜行”。 是的，就在十年前，那架坠毁的个人重型机甲t-ssu3011，唤醒了沉睡六千多万年的恐爪龙三口。而这架机甲，与之同款。 只不过，型号前面没有那个t字，表示已投入实际使用，尾号6017而不是3011，表示民用。 班布把机甲模型递给米兰：“这个空间钮有点大，你拿好。” 海格力斯和德姆雷科心里异常惊讶，他们始终在飞船上，从来不知道这是一枚空间钮！ 米兰不知内情，到不很在意：“里面是什么型号？” 海格力斯第一反应，问班布：“这什么型号？” 德姆雷科也把目光投向班布。 做一架机甲，没有难度。 在空间钮里做一架机甲，有点难度。 提供一架适合米兰的机甲，非常有难度。 宇盗机甲都经过改装有个人风格，会被认出。爸爸的机甲风格更是明显，不能用。克劳恩上校一个小队的机甲，都被个人随身携带，吃起来会有精神力波动可能被发现，所以始终没吃到，十分怨念……班布耽误这么久，当然也是在发呆，一路走过去时，把他吃过的机甲想了一遍，站在陈列柜前面看着眼熟的机甲，果断拍板。 “改良版霜行。”班布给海格力斯传输各项参数。 霜行的最低配置也是双四级。这机甲套着霜行壳子，控制程序和内部设置则全都参考威尔那架“黑巨人”，那架机甲最佳配置是双四级，最低配置是精神力三级体力二级。 其实大部分民用机甲的最低配置都是二级上下，控制程序选择阿奇的或者爸爸们的也无所谓，而班布决定使用威尔这架，主要考虑到的因素是……身高和体型。 威尔，是他认识的机甲使用者里，个子最小的一个。 考虑到米兰的身高体型手臂长度头围等等，班布没有过多犹豫，做出选择。 ——重点就在这里。 同样大小的驾驶舱内，安置了小号座椅，这样一来，空间里面就可以摆开两张座位。 班布，当然要和米兰一起去。机甲对于驾驶员的要求比较严，对乘客的要求当然没那么高，只要能承受得住高速移动和变向带来的眩晕感。 被他一改，“霜行”就无法发挥真正实力，不过目前也不用它完全发挥实力。 班布在空间钮里把机甲测试了一遍，确定安全能用，这才拿给米兰。 至于相关参数，德姆雷科看了一眼，掩盖住眼底的诧异——继他没想过这个机甲是空间钮之后，更加没想过的，是“霜行”的配置要求如此之低。这艘飞船载的人，从克劳恩上校往下数，都属于比较高大上的一群，机甲的配置条件自然也就高，双四级那是起码的水平。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架低配机甲，他难免惊讶。 毫不知情的米兰看到光屏上显示最低配置的时候，稍微松了口气，精神力合格，虽然体力强度差了一级，总比遥不可及的双四级来得好。 “试驾一下？”海格力斯也模拟运算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开口建议，“虚拟训练室和机甲起落室虽然不能用，但是外面有很大操作空间，穿上防护服就没事啦没事。” ——第一次驾驶机甲，就在外太空！ 米兰不寻常的人生经历又可以写上一笔。 “船长？”米兰转脸，“您的意见？”德姆雷科一直沉默，米兰并没有忽略他的存在。 说到冒险精神，米兰从小就好动，探索精神一直都不缺，只是被哥哥的责任和本身视力缺陷问题，很好地掩盖住了。 对于驾驶真正的机甲翱翔太空，每个男孩子都会不可避免地，很有一些小期待和憧憬。 只是要考虑的因素还很多，米兰宁愿慎重。 德姆雷科开口：“机甲芯片都存有存储自助指导手册。我也会在旁边指导。” “谢谢船长！”对方主动示好，加上海格力斯，这是给自己上了双保险，米兰当然高兴。 “我也会在旁边。”班布说。 “——不可以，班布。”米兰严肃脸。 “那我一会在你旁边，你说过我们一直在一起。”班布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好。”米兰笑眯眯，揉揉班布的头发，“我们不分开。” 德姆雷科打量眼前兄弟俩你好我好的情况，面瘫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然而班布捕捉到他情绪有那么一点……不确定？ 就像他刚才回头看米兰，精神力瞬间不稳一样。 ——为什么？之前一直都很平常啊，他和米兰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米兰也没什么变化。 那又是因为什么，忽然态度转变了？ 班布调出几次碰面的场景，开始比对。 在他比对的时候，德姆雷科和米兰已经离开主控室，准备去试驾机甲了，所以他有十分充足的时间进行信息检索。 毕竟双方见面次数有限，统计起来也就有五次：1、双方会议室初次见面并谈话；2、偷袭的时候，德姆雷科被俘，米兰不同意杀对方；3、跃迁前，米兰指挥海格力斯将对方送进休眠舱；4、跃迁后遇上危险，共处一室，德姆雷科驾驶飞船逃离，直到力竭；5、苏醒过来的现在。 从德姆雷科的精神力水平，到几次见面的地点；从双方的对话，到饮食状况。目标经过排查，最终也锁定了。 那件铁牛皮衣，具备隐藏特性：特定人物精神力加成。 米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穿着，现在终于被认出了。 班布并不后悔给米兰拍下那件皮衣。 ——至少德姆雷科的态度，就很好嘛。 第一百零三章 失明星球 三个小时后，改良版霜行，以及另一架浅褐色近战机甲“锆石”，一后一前，自膜式结构下一掠而过。 之前飞船会被袭击，完全是运气不好，撞上了防御体系尚在运作的这半面。而另外半面的火力覆盖区域有很大漏洞，他们几乎没有花时间防御突破，就钻进了薄膜之下，看到了珠白星全貌。 ——视野内，白色，灰色，黑色，构成了这颗星球的主色调。 高高低低的嶙峋山脉，奇形怪状的岩石，废弃的城市遗迹，白雪皑皑仿佛终年不化，大地裂着黑漆漆的口子，纵横交错，看上去一片荒凉，并无人烟，就是植被和动物踪迹也一点都看不见。 “降低高度。”德姆雷科率先作了一个减速侧滑的动作，贴近大地。 米兰跟在他后面，磕磕绊绊也作了一个不太规范的减速侧滑。 “辐射太严重啦严重。”海格力斯碎碎念。 对于班布来说，辐射等于变异，变异等于有新东西。 班布更加期待起来。 降低高度后，地貌更加明显，广袤的平原上也终于能够看见其他形状——波浪形状的扇形贝壳残骸。 残骸能够被摄像头捕捉到，因为设置了重点图形比对，不然光凭肉眼捕捉，实在太容易忽略过去。而且过低的飞行高度，对驾驶员的操作是一项考验——本说法只限于驾龄刚满三小时的米兰。 同时，在空中能被捕捉到图像，实在是因为这些贝壳残骸太大了，普遍直径都有七八米长，如果复原，这个直径不会低于十米。 有了扇形残骸作比对，结论飞快得出——并不是山脉太高，而是这一片原本是一望无际的深海。 “据记载，历史上珠白星以出产巨型珠母砗磲闻名。”距今六百年前，时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了。海格力斯没有班布把自己精分的本事，直接保持飞船与机甲的通讯，并且开启共享视频。 既然已经取证核实，这就是传说中的珠白星，确认的目的已经达到。 知道这种模式防御结构，又知道这是哪颗星球，推算出能量基站的位置并不困难，那里将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提升高度。”德姆雷科指示，自己作出示范。 米兰紧随其后。 雷达单调的声音一轮轮响起，盘面上一片空白。 班布默默看着屏幕，这个高度……还是没法下嘴啊。 ——不过他会吃到的。 有能量显示的光点在雷达盘边缘亮起的一瞬间，班布立即精神起来。 简单明了的一连串等式在脑中构成：有能量——需要搬运——需要近距离接触——落地探索——吃。 在雷达盘上，距离唯一的一处能量集中点越来越近，周围没有其他能量聚集区。 “飞行侦查。”德姆雷科继续指示。 在到达附近高空后，机甲螺旋状一圈圈盘旋，逐渐降低高度。热能量雷达上的一小点，渐渐扩展开来，成为一片。 然后他们就捕捉到一阵阵微弱的精神震慑——机甲都有强度不等的精神力防御功能，相对而言才会感觉到“微弱”，放在外面，能距离这么远发起精神震慑，精神力少说也得四五级。 “撤离。”德姆雷科果断发令。 ——这里，有生物！ 不是说珠白星已经废弃了吗？ 不是已经过了六百年吗？ 这里的生物，是人类？还是……高阶野兽？ 或者，穿越“宇宙尽头”而来的……文明？ 德姆雷科在察觉到精神震慑之前，就向米兰指示：“提升高度。” 米兰当然也受到精神震慑的影响，一边拉升机甲，一边问：“班布，你怎么样？” “很好。” “有不舒服要及时说。” “我会的。” “嗯。” “什么这里竟然有生物啦生物！”海格力斯感觉不到精神震慑，但是他能和班布交流，立刻蹦跶起来，“没道理啦没道理！” “我去看看。你们负责接应，如果有危险，立刻离开。”德姆雷科叮嘱。面对可能是四五级精神力的防御，他自信能够应付，但这两个小的不一定应付得来。 “船长，小心。”米兰驾驶霜行，在外围高空缓缓绕着圈子，请示，“能否分头行动？我想取点样本，包括土质和砗磲残骸。” 德姆雷科回答“请放心”，自己操纵机甲“锆石”缓缓落地，落点拟定，就是以精神震慑点为圆心，刚才受到攻击的高度为半径的圆周上，一处被岩石遮挡住了的拐点，也是视野盲点。 这一次，他没有感觉到威胁。 收了机甲，双五级天赋值足以保证在大部分恶劣条件下，他都能正常呼吸说话、行走奔跑。地表空间的高浓度辐射，在短时间内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珠白星上寒冷无风，空气干冷。视野范围内没有任何担心经过，精神力范围内同样……嗯？ 德姆雷科猛然拔高身体，地表一处裂缝里，猛然蹿出六七支——长矛！ 米兰突然提出要收集样本是有原因的。 “……奇怪呀奇怪。不应该呀不应该。”海格力斯在光屏上，背着手绕圈圈，“米兰，我们能现场收集点材料么？” “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呀是呀，这里过了六百年了，但是从珠母砗磲残骸的外观上看，不像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损啦磨损。”海格力斯没有储存专业的生物和建筑知识，这个推论是从痕迹学角度得出的。 “好吧。”米兰跟德姆雷科打过招呼后，操纵机甲往来路掠去。 没过多久，机甲就来到最近的珠母砗磲残骸旁。 三小时的太空机甲培训显然不够用，米兰再怎么小心翼翼，也还是让霜行狠狠栽了个跟头。威风凛凛的机甲，高举双手，两条腿拧成麻花，姿势怪异地侧翻。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在平地上晃晃悠悠站起来以后，米兰没有急着去采样，而是在平地上又做了好几个行走奔跑跳跃急停的练习。 体力强度决定手速，手速决定机甲动作流畅度。精神力决定能量转化率，能量转化率决定机甲攻防强度。 米兰的天赋值最多只能发挥这架改良版机甲68.77%的能力，手速拖了后腿。要是换成真正的霜行，大概一开始驱动就能榨干他全部精神力。 霜行慢吞吞地站稳了身体，一步步走向珠母砗磲。 抬手一碰，风化的边缘就簌簌掉落粉末。 “辐射挺强的，你们尽量别出来啦别出来。”海格力斯提醒，“收集标本一定要使用隔离箱啦隔离箱！” “好的。”既然不能出来，只好使用机甲完成任务。 ——微操，又是一项挑战。机甲的细微动作，更加考验驾驶员双天赋值的配合度。 米兰小心翼翼，根据海格力斯的提示，先拍照，操作着霜行掰下一点点贝壳边缘判断硬度和应该施加的力度，调整力度在残骸中央部分打出一个圈的缺口，取得一截样本，放入隔离箱，准备带回飞船供海格力斯分析。 做完这个看似简单实则精细的任务，他出了一头汗，紧张程度不亚于在琉璃海操作勇士号。 不过，这种锻炼机会也确实难得，米兰对此相当乐见其成，他又试着继续尝试熟悉这些动作——走跑跳之类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战斗类机甲，高抬腿格挡回旋踢突刺等种种高级动作都得会吧？这些动作相结合，打出一套搏击拳术来总得行吧？还有更加高难度的，飚速能把手指敲断，那些日后再说。 米兰当然知道练机甲这事不能着急，海格力斯殷勤找来自助指导手册，在光屏上一打开，满满都是动作拆解和指令符。机甲仅仅一个非常单纯的弹腿动作，同时包括“屈膝、抬腿、踢出、稳定重心、收回、落地”六步骤，手速和手感配合都非常重要。 没有急着学习高级动作，米兰把基本动作练了好几遍，停下来揉揉手指，一回头——班布也在盯着自己的手看。 “班布？” 班布挤到米兰身边，给他一根根捏手指头：“疼吗？”指关节有点僵硬，不好。 “不疼。” “嗯。”班布应了一声，接着揉，架势老练，动作到位。给手指做按摩的具体方法他没有在资料库里翻阅，直接找海格力斯要，更加省事。 米兰的手不大，指尖和手掌上，以前分布着些陈年伤痕，细小而杂乱无章，因为看不见的时候，触摸东西总免不了磕磕碰碰。现在伤痕并不显眼，显眼的是一层茧子，一看就不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座位不大，班布坐在扶手上，两个人紧紧挨着，也不说什么话，米兰偶尔也回捏班布一下，班布就很严肃地纠正：“手别乱动。” “喔。”米兰手果然不动了，整个人往班布身上蹭蹭。 双方都很满意现在的姿势，于是也就都沉默。 米兰是目前没什么事，可以歇歇了。 班布也默默表示，趁着米兰手忙脚乱操作霜行的时候，他把周边能吃的都吃过了，现在也没什么事了。 不过，海格力斯的判断没错，根据口感——啊不，根据他分解样本后进行分析，这只珠母砗磲的死亡是在两百年前，时间完全对不上。 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海水足足四百年没有被蒸发或者冰冻？抑或这膜式防御在两百年前才破损？ 不，这海是两百年前蒸发完毕的。岩石中的辐射量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没说过么？外面有辐射！大量对人体有害的辐射！ …… “……这就是我们居住在地下的原因。”珠白星地下城最舒适的房间里，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缓缓说完一切。虽然词句和语法稍有差异，但是百分之七十可以听懂。 “感谢您的解释。”德姆雷科作为三个人中年纪最大经验也最为丰富的，自觉回答。 是的，经过一场战斗，或者说单方面压制性胜利，双方终于好好坐下来进行了一次和谈。 房间里面很暖和，坐垫毛绒绒也很舒服，饮品和食物相反，非常粗糙。米兰没有动一口吃的，也没有喝一口水。 班布也没有，虽然他一向不拒绝投喂，但是米兰和德姆雷科同时伸手，准确无比地压住他肩膀，不许他拿。 于是班布只好眼巴巴地，盯着矮桌上散发着辐射的水和肉干，发呆。这种辐射强度，他真的可以吃没问题！ 顺便提一句，他没有切换视觉模式，而是带着老大一副夜视镜，辐射情况一目了然，特别醒目。 至于光学视线？ 很遗憾，地下城99.93%范围内都没有光线，也没有光源。 剩下可怜的0.07%是黯淡的荧光。 即使这样，地下城的人们也并不需要。 不是没有能量，也不是天赋异禀。 ——这里强烈的辐射和异变，导致所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双目失明，任何光线都是多余的。 第一百零四章 落难 受到珠白星原住民邀请，坐下来商谈事情的人，一开始只有德姆雷科一个。 然而他在战斗中，出于小心谨慎的目的，一见情况不对，顿时直接放出机甲，被“锆石”开火所惊动的米兰还是及时赶了来。 当米兰见到双方对峙场面，还有地上非常明显冒着烟的深坑后，果断要求跟进。 毕竟，见到一群蜷缩到暗处的原住民，米兰相当吃惊。这些原住民生活在没有光亮的地下，本身也不具备任何视力，令他更加吃惊。要知道，他本身的视神经问题，就是遗传加上辐射异变导致的，现在看到一大群同类，想不重视也难。 因此他主动提出要一起行动。 而且，对于在完全黑暗的条件下行走或者战斗，他有着十足的经验，相信不会拖后腿。 德姆雷科对于米兰的请求，稍微犹豫了一阵，在米兰据理力争后，获得允许。 不过嘛，班布也要跟进……米兰迅速转而充当德姆雷科的角色，必须不同意。 班布之所以能够驳回米兰的意见，主要因为他一翻手，从作战服内侧口袋掏出空间钮，拿出两只射线枪，能量满格。 于是米兰欣然同意——我弟弟考虑十分周到，真是令人欣慰。 走过黑漆漆的通道，德姆雷科打头阵，米兰并没有习惯性把班布往身后掖，而是自己走在最后，让班布在中间。 班布看着入口的黑暗，一伸手，在空间钮里抓出探照灯。 米兰笑了，他忘记这点，别人看不见不需要光亮，不等于他们就得黑灯瞎火跟着一起摸索啊。 到是德姆雷科阻止了班布，他一向谨慎，担心里面有危险，比如一些野兽会攻击光源。或者有光敏武器之类，告诉班布不要开灯。 班布想了想，于是拽出了夜视镜。 米兰有点小羡慕，他带着助视镜，没法再戴这个。 不过，他还是坚持班布应该走中间。 从被掀开的地表入内，通道并不长，空间渐渐宽敞起来，面前是沉重的大门，门里——另一片天地。 带路人带着他们到了一个比较宽大的房间。 米兰始终拉着班布的手不放，在这里，他依然不敢把班布往身后掖，只是提高了警惕。他和德姆雷科的机甲都留在地面上，设定的远程控制，如果有危险，二话不说继续轰开地下城。 他们有这个能力，对方显然不敢太过冒犯。 现在就看面前的这些原住民什么态度了。 一片漆黑中，通过精神力，米兰能够看见各种深深浅浅的黄|色人形，都是开发精神力天赋的人，但是颜色普遍黯淡微弱，大概比自己弱。 唯独主座上，黄颜色的光非常强烈的，有三个人。 其中之一就是最早察觉不对，发出精神震慑的那个。 “米兰。”班布用精神力问。 “嗯？” “我可以打开探照灯么？” “船长，这里有没有不能见光的东西？我们可以使用照明吗？”米兰试着发出精神力。 在座上人讲述历史的时候，德姆雷科精神力已经将方圆十公里扫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光感应示警或者爆炸的物品后，他主动开口说：“城主大人，我们需要一点光。” “光？那是什么？” “这个。”班布继续从空间钮往外拿，顿时空间内一片明亮。 光线对在座的人，没有任何影响。 而向他们解释什么是“光”，则花了很长时间。 米兰开启了光脑的同步传输功能，尽管连结不上星网，设置局域网不成问题，以供海格力斯在飞船上进行监听和分析。 同时也听海格力斯的反馈。 “来自天外的客人们，您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珠白星有居民，就不能像之前商量的那样，直接去基站搜刮能量了。 不过可以进行物资交换。 德姆雷科还在试探的时候，忽然三个人光脑集体亮起，海格力斯没有叫嚷，而是直接滚动一条血红的字幕：“陨星潮正在靠近，飞船无法支持！” 接着就是一串串数据。 海格力斯本人在班布那边哇哇大叫：“要死了要死了！你们根本赶不过来！班布救命啦救命！” 班布很镇定：“有船长在，不会让你死掉的。你出了事，我们都回不去。”至少明面上，他们都回不去。 看着报损的数据，很明显飞船能量不足以应付，德姆雷科当机立断：“城主大人，我的飞船出现故障，我愿意订立平等的精神力契约，借助你们的力量救助飞船，之后离开这里。”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上面的一个老者反问。 “不同意，我就直接轰破这座城，也能达到目的。”德姆雷科说，“凭你们的实力，拦不住我们。”他毫无保留地放开自己精神力，顿时屋里人压力倍增。同时外面的机甲也将炮口对准地下。 “我不在乎杀人，城主大人，事实上，我们留在这里，对你们并不是什么好事。而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对你们来说也不是坏事。” ——拳头大是硬道理。 不过在听说他们要去的地方以后，包括城主在内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建立在地面上的东西，和他们几乎没有关系。 模式防御体系的能量基站，空空荡荡，早不复当初模样。 看起来也没有被很好地使用过。 在海格力斯的协助下，磕磕绊绊使用六百年前的操作方式，德姆雷科关闭局部的防御反击，让飞船落在地面。 几近坠毁式的降落，飞船有二分之一消失在宇宙中，幸存的一半伤痕累累，带着火焰一头栽到地上。 所以……归途漫漫。 没有视觉并不妨碍这些原住民感觉到强烈的地震效果——飞船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即使在地下，一阵阵的热辐射扑面而来，令人不安。 “城主先生，对于我们双方来说，这都是个意外。”德姆雷科不紧不慢，“明日我们再来拜访。” 和原住民聊天是次要的，飞船灭火才是主要的。 海格力斯派出维修机器人努力给飞船灭火，抢修。维修机器人并不需要太多能量，来自于机甲的能量供给就足够。 原本飞船就没什么物资储备，现在……连休眠舱也因为震荡而受损。 “我去找原住民要点食物。”米兰拉了一把班布。 “我去更加妥当。”德姆雷科说，“请看守这里。” 不仅这件事他抢先做，而且在拿回一些石虫肉和水之后，也是他先要求海格力斯检验，经过精神力梳理后再烧烤，自己吃下第一口判断无害，才给这两个小的分发，并且叮嘱，暂时不要脱下防护服。 “这里面有微量辐射残余，但目前在安全范围内，可以食用啦食用。”海格力斯有气无力地说，“等我将消毒室修复出来，就能够彻底杜绝辐射啦辐射。”飞船所有能量归零，维持他活动的，只有一枚微型的能量块，能量残余4%，剩余时间十五分钟，要没有米兰及时把“霜行”的能量分给他，他早就自动休眠了。 不得不说智脑有生命和没有生命是完全不同的，火势被海格力斯控制着，有针对性地进行扑救。 珠白星地表温度并不高，大火之后，飞船的温度降低到人体可忍受的范围，德姆雷科扔进蜜蜂眼，海格力斯也配合地打开监视器，转接到米兰的光脑——他当了米兰小弟，当然要有一点小弟的样子——开始观察具体损失。 虽然火势凶猛，但很幸运，大部分火源都在破损的外壳处，飞船内部的明火被海格力斯及时隔离，关键性的地方得以保存，比如主控制室，比如能量发生室，比如完好无损的若干舱室，至少可以坐下来吃饭睡觉。 毕竟这里再破旧，也是自己的大本营，飞船厚厚的护板，也足以将辐射隔离在外。 然而想重新起飞？那就只能“呵呵”了。 现在他们就挤在主控室，啃着烤肉分析情况。 分析结果，相当不乐观。 “……明天再议。先休息一晚。”德姆雷科看看时间，问米兰，“还有什么其他事要安排？” “没有了。我们服从船长。”米兰立刻回答，“那么，我和班布去睡了。” 德姆雷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俩先走。 米兰的感觉又回来了。 今天整整一天，德姆雷科的表现都不太对劲，不仅仅主动挺身保护他俩，而且在后面分析情况的时候，对于他的问话，会细致回答；对于他的训练，会尽心指导；对于他的意见，会认真解释……完全不像之前一路默默无言的样子。 隐隐的，有点恭谨。 ——是的，恭谨。 既恭敬又谨慎。 这种态度来得很突然，米兰完全不认为自己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能耐能让对方摆出恭谨的姿态，但德姆雷科偏偏就这么做的。 德姆雷科是强者，碾死他们兄弟，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如果说是因为一路同甘共苦，不合作就没法离开，因此保持和平共处，也不太对。因为德姆雷科的恭谨，只限于对待他一个，不包括班布。 毕竟态度这一项，会带动言行改观，德姆雷科做事从来都不隐蔽，米兰察觉，他对待班布的态度，怎么都比对自己差着一点儿，不知道为什么。 因此回到临时房间，米兰就跟班布讨论起这个问题。 第一百零五章 米兰的亲生父母 又是遇上原住民，又是飞船坠毁，加上白天练习机甲，这一天非常累。 米兰忍着疲惫，晚上跟班布挤着一张床垫休息，小声交谈，分享情报和信息。 他这个时候当然摘了助视镜，两个人头挨着头，靠得近近的，一个脑中映出柔和的西瓜红色，另一个眼中有一团清晰红芒，光线都很安详稳定。 班布不作分析，只陈述事实，把自己白天整理的资料一样样告诉米兰：两个人一共见面了五次，德姆雷科态度的改变，从遇到敌袭苏醒后看到米兰开始。 “那个时候我有什么不一样么？他有什么不一样么……精神力，没错，精神力。”米兰很快想到其中有一半以上时间，德姆雷科精神力被限制住了，逃离陨星带以后，精神力也几乎处于枯竭的状态。而自己……自己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不对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精神力很足啊。”米兰一时想不明白，“班布，帮我回忆一下有什么不对劲的。” 答应过米兰帮他补完各种细节的班布，直接开口：“着装。” “着装？”米兰愣了愣，着装有什么问题？ “精神力防御，铁牛皮衣。” “精神力防御？啊……我差点忘记，也就是这个了。”对于班布亲自给自己挑的这件具有防御功能皮衣，米兰当然很满意，后来发现防御功能强大，对精神力还有加成，就更加的满意，不过穿久了成习惯，他一时没想起来，“如果说，因为他熟悉制作者精神力波动，或者他熟悉这个精神力防御阵，倒是有可能。”黑市上的东西，从什么地方来的都有，转过几道手以后，非常难查最初来源。 况且班布只说了皮衣的质地，并没有说设计师是谁——别忘了，他报价少了一个后缀，是六百块，不是六百万。 “熟悉精神力波动，也不能解释他态度微妙转变。”米兰继续思考，“必定有什么异常。” 班布觉得米兰不能再聪明了。虽然猜测方向有偏差，总归很靠谱。 “过段时间他继续这样，我就好好问问。” “嗯。”班布回答，随后又问，“你会一直爱我吧？”跟德姆雷科询问后，米兰肯定会知道一些消息，他不能控制德姆雷科说什么，但他就是想确定米兰的想法。 “必须的啊。你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米兰只当他是因为飞船坠毁，环境恶劣而担心，虽然自己也担心，但总要给弟弟勇气，于是安慰，“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去的。虽然海格力斯报损很可怕，好歹这里也曾经是个大星球，总会找到替代材料，修补飞船返航的。” “会的。” “睡吧。”米兰给了他一个晚安吻，摸索着给他掖掖被角。 “嗯。”班布抓着米兰的手，合上眼睛，等确定米兰睡熟了，就开始一点点消灭对方体内零星的辐射变异苗头。 反正米兰心脏部位那团红芒已经跟他玩“熟”了，不会把他当敌人，做出反弹攻击的行为，也不会把米兰弄醒。 第二天，米兰让班布换上那件衣服，在自己面前转了两圈，不由眉毛皱了起来。 班布看着他：“你不高兴。”对于米兰的要求，班布当然很听话。 米兰摇头：“没，我得想想，有点不对劲。” “嗯。”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吧？”问话的是米兰。他盯着皮衣看了一阵，才抬头问。 “当然。米兰你也开始问傻问题了。” 米兰笑笑，把班布拉到怀里抱抱。 班布也抬手抱抱他。 米兰能想到的，班布很久之前就想到了，在这个地方，他不介意泄露一点身份，多一层关系，米兰的安全就多一层保障。 毕竟米兰的安全更重要，有德姆雷科在明面保护米兰，会更加方便。 至于他自己这个冒牌伪造的身份，大不了……不要了。如果产生什么麻烦，那就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好的统统消灭，好的统统保留也就是了。 米兰说过会一直爱他，正好验证这是不是真的。 班布之所以没有把自己的精神力和米兰同频的原因，其实更简单，如果德姆雷科也把他确认进来，对他同样投以高度注意力，他就没可能偷偷摸摸做自己的事情。 比如：吃。 再比如：做小动作。 说是找德姆雷科问问，哪能马上就问。他们飞船刚坠毁，百废待兴，先填饱肚子，生活安顿下来，才好做其他安排。 过了三天，该商讨的商讨，该决定的决定，该准备的准备，一切稳定下来，生存不成问题了。看着德姆雷科依然恭谨，米兰想了想，开始试探着提出一些不合理要求。准备在德姆雷科表现出不耐，或者露出破绽的时候，和对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然而对于他的不合理要求，德姆雷科竟然也没有立刻否决，而且在认真思考后，回答：“我会想办法，尽力。” 这个回答十分出乎意料，毕竟一直以来的相处，米兰给德姆雷科打上的标签是“谨慎、稳重、可靠”，对方因为自己的要求去冒险？无缘无故的，凭什么？ “不，先别这么做。”米兰忽然有一种只要自己问，就能得到答案的预感。 果然德姆雷科就停住了，目光询问“还有什么事情”。 米兰开口：“船长，我想知道，你态度转变的原因。” 对待班布打直球很管用，对待有类似感觉的德姆雷科，大概也不成问题。 德姆雷科垂下眼，想了想：“我需要和您单独谈谈，给我一点时间。” 米兰惊讶，看向一旁的班布，班布点头，叫上海格力斯：“我出去转转，你继续统计数据。”正好他也有事，打算背着米兰去做。 看着班布离开的背影，米兰莫名其妙觉得有点不对劲。平时班布会直接离开，没有拉着别人一块走的想法，这是怎么了？ 然而还轮不到他询问，德姆雷科就问了一句话：“阁下，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嗯？父母？我有两个爸爸。之前你们已经调查过了。”米兰一愣。 “亲生父母。”德姆雷科强调，面瘫脸上罕有露出郑重其事的神色。 “亲生父母？”这个问题，很久以前还真有人问过，不过在知道他有两个爸爸之后，也就没有细究了。毕竟同性构成家庭，抚养的子女要么试管婴儿，和一方有血缘关系，要么就是新发现的孤儿。大部分人倾向于前者，而孤儿也并非没有市场。 当然还有一种更加先进的方式，将父方体细胞（通常是肝细胞）提取出来，通过化学处理，将之生长回溯到胚胎干细胞的水平，进行染色体分化……经过重重步骤，最终人工制造出一枚卵子。不过这项技术成活率很低，造价昂贵，耗时也久，最重要的，人工卵子的瑕疵会忠实反映在下一代身上，因而选择这项技术的人并不多。 米兰小时候也好奇过，自己究竟是米纳爸爸生的，还是德鲁克爸爸生的。爸爸们早有准备，把普及资料录进光脑，给两个小的看，只是在最后并不说明他到底是谁生的这个问题——出于保护未成年的目的，他们打算在孩子成年再讨论收养问题，揭示谜底。毕竟孩子小，有个同性家庭，已经不同寻常了，直接说双方没有血缘关系，怕小孩子心态不成熟，不能接受，为此产生隔阂就得不偿失了。 谁知道现在有人会突然问起这个？ 米兰有点发懵：“为什么会涉及到我的亲生父母？”他一直以为，爸爸或者是米纳或者是德鲁克，母方则来自捐献的卵子，捐献人信息完全保密，不过，这和他之前的猜测很不一样，“我以为，你会更感兴趣这件衣服。” “两者有关连。”对于米兰的敏锐，德姆雷科眼里流露出赞赏。 米兰被班布无意中培养出来的“读脸”技能几乎满点，马上发现了德姆雷科的不同。 德姆雷科指指他身上这件穿惯了的皮衣：“阁下没有发现，穿着这件衣服的时候，会有精神力加成？” “是的。”这个瞒不了别人。即使是班布，在试穿这件衣服的时候也只有精神力防御，没有加成——以前米兰以为是弟弟没有开启天赋值的原因，这两天他觉得问题出在皮衣上，直接让班布换上试试，才觉得不太对。 班布没有获得精神力加成，说明他和班布的精神力，不太一样。 有血缘关系的人，精神力波动会有相似之处，基本都在一个波段。班布没能激发精神力加成的效果，是因为皮衣的问题，还是因为…… “精神力防御的加成，只会出现在血缘有关联的人的身上。”德姆雷科解释，“这件衣服附加的精神力，是制作者本人的精神力。” 米兰点头，这个他想到了：“班布没有得到加成，所以说我和班布来自于不同的母体。而提供卵子的人，可能和衣服的制作者有血缘关系？”但这并不能说明对方的恭谨态度。 德姆雷科严肃地摇了摇头，“阁下，知不知道这件衣服的制作者是谁？” 米兰摇摇头。 “听过言心大师这个名字么？帝国顶级服装设计师。” 米兰继续摇头，他每天生活重心要不就是自己变强，要不就是好好养弟弟，对流行趋势之类，还真不感冒。 一时间他想的竟然是：班布果然捡了个不错的漏。 德姆雷科继续说：“我曾经见过言心大师，知道他的精神力波动，以及他亲属的精神力波动。” 米兰继续听，他确实没有想过可能会遇到生物学上的亲戚，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起初我没有认出来，毕竟言心大师设计的衣服，本身蕴含着精神力防御功能，因此对于阁下并没有在意。但有加成，就是另一回事了，证明阁下和言心大师有血缘关系。”他顿了顿，盯着米兰，仿佛透过助视镜直视米兰的眼睛，“阁下的母方，绝对不可能主动提供卵子，更不可能向联邦提供卵子。” 第一百零六章 离开的办法 米兰坐直了些，脸上罕有地郑重其事起来。他怎么总觉得德姆雷科话里有别的意义呢？ 还好德姆雷科本身并不爱绕弯子：“言心大师之所以出名，一方面在服装设计上确是奇才，另一方面，传说他具有帝国皇室血统，身份无比贵重。” 米兰连点头的动作都停了。 德姆雷科严肃地说了六个字：“而传说，是真的。” 米兰不语。 毕业于阿特利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德姆雷科继续说：“自从我成为一名军人以来，军人手册的第一项，军人职责第一条，都是：捍卫帝国及皇室尊严。” 很好，这很好地解释了他前后态度变化的原因，尽管不能确定米兰的确切身份，但是精神力做不得假。 米兰并没有被天上的馅饼砸晕，立刻指出盲点：“为什么这么肯定是皇室血缘，也有可能是与皇室无血缘关系的另一方父亲或者母亲。” 他的意思很简单，除非言心大师的双亲乃至上溯n代都是皇室，与言心大师具有血缘关系，并不能说明一定就和皇室有血缘关系。能和言心大师精神力共鸣的，不一定就是皇室血统的一方。 他也可能是不具皇室血统一方的成员。不是么？ “军方有义务保护任何具有皇室血统的成员。”德姆雷科解释，“我们有自己专门一套辨别技巧，虽然不如仪器精确，无法鉴定皇室血脉亲疏关系，但是鉴别是否具有皇室血统已足够。我这几天产生怀疑后，对您使用了这项技巧进行确认，也打算和您直接对话，不过被您抢先了一步。” “我对于提供了卵子的母体表示敬意。”米兰说。 “不、不是这个。根据规定，皇室血统是禁止流入世面上的精子或者卵子库的，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您的出现，必然是一起针对帝国的阴谋，” 米兰沉吟片刻：“船长，您想怎样？” “保护您。” “只是这样？” “如果可以，希望您能够入帝国籍。我们与联邦的关系很紧张，联邦可能以您作为要挟，逼我们让步。”德姆雷科对于米兰，并没有对上小孩子的轻率，一方面他见识过米兰和克劳恩上校的谈判，这几天相处下来，对米兰的性格深有体会，更加赞赏；另一方面，皇室血统根本不应流落在外。 “您的资料是联邦人，为了两国和平，我有义务查明事实真相。并且保证您获得相应待遇。”不仅仅是血统原因，还有战斗力问题——谁家十一岁的小孩，能开启一级体力强度和三级精神力？这是个人才，当然要拉拢到自己阵营。 德姆雷科说完了，等着米兰回答。 “我很感激您在陨星带的行动，以及十分感谢我们在将来几年甚至可能长达十几年的相处中，获得您的帮助。但是——”米兰说，“血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出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也许我的父亲曾经有一段艳|遇，也许你们漏掉了某位皇室血统的登记，总之我出生了，也就出生了而已。而自从我有意识以来，我的家庭就已经固定下来了。我有自己的家庭、双亲、兄弟、朋友，我过的很好。至于我出生前发生过什么，并不重要。” 这话已经算明示了，他对于自己什么血统，一点兴趣也没有。 米兰继续说：“至于您担心的问题，目前没有人知道我的血统，也就不是问题，而即使是像您这样的军人，也要通过一定的方法进行辨认，就连克劳恩上校和朱缇娅女士，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因此我自认很安全。我只是一个平常人，没什么远大理想，就这么简简单单过日子就好了。” “平常人？”德姆雷科摇了摇头，“血统不平常，就不会是平常人。” 克劳恩上校虽然欣赏米兰，但出于任务需要，关注点更多在格雷格身上，破解了米兰双重身份后，没有继续深究。而且他单方面第一次见米兰的时候，米兰精神力升级昏迷中，之后也没穿着那件铁牛皮衣，就这么阴错阳差错过了怀疑和辨认的机会。 朱缇娅同理，她是医生，非常清楚天赋值爆发后的几十个小时内，是精神力和体力对身体的磨合调试期，期间精神力小幅波动实在正常不过。因此也就没注意到铁牛皮衣的奥秘。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是所有人都紧追潮流不放，能认出言心大师服装作品的。 德姆雷科则不同，他有个业余爱好——服装设计。 单看海格力斯每次出现在光屏里都会换一身颇具风格的衣服，就知道德姆雷科的光脑里存了多少张设计图。 所以德姆雷科能够辨认出来，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等我们能够离开这里再说吧。”米兰微笑，主动结束了话题，“我们还不知道回不回得去，讲这些，太遥远了。” “好的。”德姆雷科也知道，急于求成容易造成冲突，点头同意。 自然，双方都打着长期相处，努力用行动说服对方的主意。 “他们会谈论什么啊？你不让我偷听啦偷听？”海格力斯碎碎念。 “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班布直接走出了黑乎乎的飞船残骸，走得远远地，才站住。 他怎么可能会单独留米兰和德姆雷科谈话？他的精神力可一直跟着米兰呢。只是关于米兰的身世，他不想隐瞒下去而已，毕竟米兰有自己的想法，而也渐渐有了自保能力，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到底。 顺便验证一下米兰几年前说过的话是不是还算数。 “有事情做？好啊好啊。说吧说吧。”离开飞船，海格力斯只能使用通讯功能，一直跟在班布身边的蜜蜂眼就是他的好几只眼睛，至于对讲机？分分钟就做出来一个，视频通话小意思。 “你给出的数据表示，如果我们不能收集足够材料搭建船身，就得永远困在这里。就算能量发生室没有损坏，就算我们有再多能量储备，都没用。” “没错啦没错。所以第一步我们要从这颗星星内部挖掘可用的材料，我的两个维修机器人这两天已经做了十五个蜜蜂眼，各种探测啦探测，目前还没有合适的矿藏啦矿藏。” “从采矿开始，要多久？” 海格力斯蔫了：“根据计算，最少要五十年啦五十年，你要知道，虽然有能量发生室，冶炼装置也要从头开始做啦开始做。或者去发掘遗迹，翻出一座冶炼厂啦冶炼厂。” “这样呢？”班布对着摄像头，张开左手。 “这——”海格力斯停了嘴，尽管他捕捉视觉信息都是通过摄像头，光屏上两只眼睛还是突兀瞪圆，表示极大惊讶，“班班班布！” 班布掌中，悬停着一架小巧玲珑的战舰模型，栩栩如生。 “这是——”海格力斯经过扫描比对，“这是宇盗那架红骷髅啦红骷髅！” “完全缩小版，我有大号的还原版，只要找个地方搁置。”班布说，“把你的记忆芯片放进去，直接就能飞。等我收集完资料，马上离开。”他曾经将老爷的这艘船完完整整吃过一遍，进行复制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他当然不想把米兰留在这里。五十年！生命美好的四分之一时间！ 他还等着看米兰升级毕业，谈恋爱找工作，结婚生孩子，升职加薪，交朋友……一步步走完一切人类应该进行的正规程序，现在这个意外将一下子耽误五十年？ 虽然现在班布不会担心“没有毕业证找不到好工作”的问题，但他的任务可不是观察米兰在一个小星球上艰苦开荒。 ——他也舍不得！ 最快的方式，当然是立刻拿一艘船出来。 班布收集的船只之中，最完整的、功能最齐全的，莫过于老爷这艘战舰了。 只是他也知道，这么拿出去，肯定会引起怀疑，不好解释。 他也想像改造机甲一样，把红骷髅改头换面，可惜的是资料不足——他吃掉的战舰不够，没法进行拼凑。 想想吧，无论是把勇士号的内芯换到红骷髅，还是用星光号三分之二的外壳代替，都过于简单粗暴，对于他们即将进行的远程航行来说，一点点纰漏都不能有，因此，不行。 所以他把问题拉出来，跟海格力斯讨论。 一方面，海格力斯不属于碳基生命体系，对于类硅基生命来说，根据数据进行复制，是非常正常的情况。班布作为观察者，入乡随俗还是很到位的，即使所谓“入乡随俗”的对象只有一个也不例外。 另一方面，就像小黑猫经常给他人际关系和人情交往方面的提示一样，海格力斯给他做逻辑方面的演绎和分析，有困难找专业人员解决总是最有效的捷径。 “可是你怎么解释啦解释？”班布想到的，海格力斯自然也想到。 “不知道，所以问你。” “我们总不能说去探测啦探测，发现异常啦异常，然后找到一艘飞船啦飞船！因为这艘船是六百年后的！”时间是最大的疑点，班布之前根本没有想到的问题，海格力斯给他补齐了，“六百年前的珠白星怎么会有这样先进的飞船啦飞船！甚至六百年前的飞船上，都不可能有适应我呆的芯片舱啦芯片舱！” 就像现在的设备读不出当年储存载体的信息一样，六百年前的设备，当然也没办法读取现在的媒体文件。 “我有六百年前的飞船资料。”班布说，“但是没做过。”准确说来是没吃过所以没法复制，直接动手做，他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我有一个主意啦主意！”海格力斯提议，“你能不能提供材料啦材料！” “这个？”班布左手握拳，再度张开后，红骷髅战舰模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截面一平方厘米、长度十厘米的棍状物体——海格力斯飞船外壳材料，也是缩微版，之所以细长的原因是外壳由二十三层不同材质和用途材料——甚至包括液态材料——一层层紧密粘合所构成，真正飞船防御厚度足足有这个的三十倍，不然的话，一个陨石就能砸瘪，或者一发粒子炮就能射对穿。 “这个可以，不过还是没法解释六百年前哪来的这种粘合工艺啦工艺！除非降低要求……” “降低要求？那就不能保证安全。”班布坚持，虽说他能带着米兰直接在太空溜达，但那种严重不合常理的事怎么能被米兰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一艘能把米兰安全带回去的船。 “要不，我们去发掘城市遗迹啦遗迹？找到各种材料啦材料！” “就像你说过的，六百年前的材料，工艺过不了关。不行。”班布果断否决。 “那怎么办啦怎么办？” 第一百零七章 唐僧肉 班布再次左手握拳，张开。 这次露出的模型，是一艘民用舰船的大部分残骸。 ——星光号。 “伪装做旧。”他记得星光号同款舰船在一百五十年前就开始服务了，“你会不会？” 两个非碳基生命不断讨论，最后达成一致——伪造一艘在百年前坠毁的大型飞船，保证外壳尽可能完整，能量尽可能充足。 反正珠白星原住民的活动区域只有区区一隅，他们就在星球另一侧弄个什么遗迹，然后把材料拆了，运来修补这艘飞船。 班布提出构想，海格力斯完善过程，最后班布去实践。 他俩狼狈为奸，商定好了，班布随手一捻，变出来的改良版残骸消失不见。 米兰情绪稍微有点波动，总还在正常范围内，班布也就不着急，慢慢往回走。 他在快回到飞船残骸的时候，看见德姆雷科走了出来，那就是事情谈完了。 “米兰。”不用询问，班布就找到了留在原地，默默无言的米兰。 米兰听见班布的声音，这才抬头，张开手臂，露出笑容。 班布敏锐感觉到米兰的情绪并不高，于是主动扎进对方怀里，贡献出自己的头发给他揉。 米兰上手揉了一阵，才笑着说：“班布，我们得快点回去，我有点事不明白，必须问爸爸。” “喔，好。” “你都不问我们单独说了什么，嗯？” “会对你不好？” “不知道，所以我要去确认。” “你可以确认完了以后告诉我结论。”班布强调，“你信我，我信你。” 米兰笑开了花：“好啊。”说着又是一通乱揉。 然后，班布觉得米兰对自己有了微妙的变化。 具体表现方式就是，偶尔特别黏，偶尔特别不黏。 米兰在思考问题？ 班布买下那件皮衣送给米兰的初衷有两个，第一个是因为精神力加成，可以提供更好的防御力，第二个则确实抱着想给米兰找个血缘亲人的打算，可惜那两年没人识货，他也没想到这种血统范围狭窄，根本没有多少人能辨别，后来他也没有跟进。 ——现在终于有人认出来了，怎么米兰没有很开心呢？ 班布的解决方式就是晚上主动蹭过去，抱抱。 米兰很配合地也贴近，抱抱。 这种处理方式很有效，没过多久米兰就恢复正常了。 不过抱住蹭蹭的习惯没有改掉，也没有必要改掉。不知不觉地，就这么蹭了两年多。 …… “原来我们的老祖宗和你们一样，只是辐射才把我们弄得不一样……不过没关系啦，能够遇到星光，也是缘分吧。”少女气喘吁吁接住了掷来的长矛，在掌中旋转舞动，一抖手，□□地里。 她笑嘻嘻倚着砗磲贝壳残骸，深深嗅着地面上干冷干冷的空气，伸了个懒腰：“能和星光单独出来，真的很开心！” “谢谢莎莎陪我练习，地面辐射强度太大，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吧。”米兰微笑，并没有指出原本对方偷偷摸摸跟着他出来的事实。 处于变声期的少年，一向清亮的嗓音难免有些沙哑，然而这点小瑕疵并不会影响到双方的微妙心情。 米兰的助视镜□□地使用了两年多，继续超期服役中，依然分不出颜色。 所以他看不到少女脸蛋泛起的红晕，也看不到对方鲜艳欲滴的红唇，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美的欣赏。 即使是黑白照片一样的肖像，少女依然娇憨而美丽，无论高高的额头，黑鸦鸦的眉毛，还是挺直的鼻子，形状优美的嘴唇，而且他知道，在地下温暖的地方，脱去累赘臃肿外套的少女，有着高耸而不累赘的胸部，纤细而不瘦弱的腰肢，四肢也拥有流畅健美的线条。 一切就像是转眼之间，当年那个拿着比身高还长出一截铁矛的小丫头，竟然在短短不到三年时间，脱胎换骨，变成远近闻名的声音最好听，身体最健壮的小美女了。 ——是的，已经两年多了啊。 谁能想到珠白星上，除了能量之外，竟然有居民存在。 还有一座隔离辐射的地下城。 “在地面上的感觉好奇怪，太空旷了。”莎莎离开砗磲，小心翼翼往前走，陌生的地表令她平时灵活自如的步伐稍显笨拙，不是每一位珠白星土著都喜欢上到地面行走的，没有通道加持和墙面提示，在不熟悉的地方只能随时开启精神力，非常之累。 况且在心上人面前，女孩子总想展示自己最好一面，当然会更加谨慎。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精神力并不能解决地上的小裂缝，莎莎一个踉跄，惊得长矛一撑立刻跳出老远，拍拍胸口，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其实我走路真挺稳的……” 她的眼睛很大，形状很漂亮，也和所有土著一样，目光涣散，瞳孔如针，没有焦点。 “嗯，我知道。”米兰柔声回答了她第二句话，“我们这就下去吧，狩猎队也快回来了。”他主动走向莎莎。 “我能拉你手吗？”莎莎把微微冒汗的手掌在身上擦了擦。对地下城的人来说，触感非常重要，身体不能随意接触，手更不能随便乱碰，会被认为有敌意。 这样的规矩已经流传了一百多年，每个人都深到骨子里去遵守。 “可以。”米兰伸过手去。 “星光真好。”莎莎顺势挽住他胳膊，“星光最好了！”嗯，星光的手臂就是比别人都结实！ 说是拉手，其实都隔着手套，米兰外面穿着飞船自带的防护服，莎莎则是一身柔滑的地鼠皮衣，从头裹到脚。 地鼠不好抓，比石虫贵重多了，在地下城可不算大路货，没有点能耐，是没办法捉到那些小东西的。 地表辐射太厉害，不穿严实了，会生病，甚至死亡。他们又不依靠视觉，因此往往会将整个脑袋都包得密不透风。 而莎莎则十分奢侈地使用了一只透明头盔——外来者与原住民互赠的交好礼物之一。 “星光，为什么，你会想到住在地上？地表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么？又冷，又有辐射，又没猎物，还过分空旷，为什么星光经常往地面跑呢？” “我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米兰解释，“从小我们就是地上生物，这是一种习惯而已。”对于世代都看不见的人，也对于世代没有离开过这里的人来说，他没有办法解释绿叶镇茂盛的绿色森林，没法解释红罂粟会所的灯火辉煌，没法解释琉璃海的汹涌壮丽，只能简单归结于生活习惯。 珠白星地表的亮度，大都由皑皑白雪反射而来，头顶没有星星，只有半边破损的“天幕”。但是光线和景色对于珠白星原住民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天幕”的模样也完全出自想象。两年前德姆雷科提出去膜式防御能量基站的时候，几乎没人知道基站的用途。 “天幕有多远？”“看”以及相关词汇，依然在他们的语言体系中保留着，但什么是“看”，实在说不清楚。 “很远，”米兰想了想，打了个比方，“远到精神力最强的人，用最尖厉的精神攻击都够不到，体力最强的人，用尽力气掷出的矛都够不到。”他对“全凭想象”四个字深有体会，知道这些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必要详细解释，他们只是珠白星的过客。 莎莎对于看不见这件事并不在意，毕竟全族的人从生下来就没视觉功能，她只是觉得“能看见”这种事很匪夷所思。 也因此，她觉得米兰等人很匪夷所思。 因为好奇，产生兴趣，因为兴趣，加深了解，不知不觉间，她就开始喜欢身边这个神奇的少年。 “外面的人们，都比我们多一种神奇的功能吗？不用精神力，距离很远就能知道有什么东西？形状？质地？” “这可说不准。”米兰慢声回答，“也有和你们一样的人。”他并没有说自己的情况。 莎莎拉着他的胳膊，站住了：“既然这种神奇的功能不一定每个人都有，那，星光，你能跟我生孩子吗？” 这句话她已经问了两年，问过五十多遍。 米兰对于珠白星现存的居民，稍微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对方的情况可比他严重得多，最早的一代人受到辐射产生病变，dna造成的变异通过血脉一代代叠加，从第三代起，婴儿一出生就丧失了光感，到莎莎这里正好是第十代。 不仅视力受损，大量辐射同时带来生命缩短和天赋值攀升，居民平均寿命只有五十岁，孕期只有六个月，天赋值的爆发率却高达55%。 没有视力进行阅读，在恶劣环境下，求生摆在首位，很难有充裕时间和方便条件，对历史资料深入了解，尤其是对文化的学习和传承。族人们起初还能通过光脑的有声朗读功能学习历史，学习现代化知识，渐渐光脑能量耗尽，而现实生活与光脑的形容又差距太大，几百年前的生活口耳相传，在莎莎这几代人听来，已经是传说了。 族里大概没有那个适龄姑娘不喜欢米兰他们。想想吧，从遥远的天边飞来，从另一颗星星飞来，不使用精神力也不用触摸，就能知道面前有什么，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年青人一直不相信传说里面人可以从一颗星飞到另一颗星，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还不够神奇的？ 米兰班布十一二岁还算孩子，但是珠白星原住民族内平均寿命五十岁，女孩子十一二岁结婚非常普遍，莎莎十三岁已经算老姑娘了，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大家心里都清楚。 而且，也都不看好。 ——双方相差太悬殊了。 他们捕捉地鼠和石虫，要展开精神力搜索目标，依靠体力掷出长矛捕获，从没有人听说自动定位瞄准和扣一下扳机就能收获猎物，这样的人，和他们完全两个世界。 就连居住的地方，都选择离他们远远的，靠近地表，用很奇怪的材料构成。 有人拉帮结伙，试图冲着落单的班布和米兰下手，想试试吃掉他们的肉，是不是就能获得他们的能力——那个大人太难缠，不然也早就下手了。 第一百零八章 班布的被约会 结果这些人还没近身就被察觉，再怎么不发出声音，只要一眼看过去，身形那是一点也藏不住的。 继而听到同伴惨呼跌倒的声音响成一片。 也有人将兄弟俩引到黑暗之中，试图剥夺对方视觉，在对方不熟悉的甬道里作战。 可惜不凑巧，对米兰来说，完全的黑暗，对他并不构成威胁，毕竟他有过一段无法依靠助视镜生活的经历。 而班布……班布落单还用得着动手么，他一向不拒绝任何投喂。 脚下的陷阱，飞来的长矛，被吃的渣都不剩，而且这送上门来的食物完全不需要再次进行复制，挺省事的。 在以狩猎为生的社会里，依然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出身宇盗的人都懂，对于来犯者和颜悦色，就是助长对方气焰，于是米兰毅然开打。 被班布米兰狠狠揍了几顿之后，他们才老实，米兰不失时机地软硬皆施，先逼着他们签了精神力契约，又给他们扔下几条地鼠示好，才将底层人民群众的情绪稳定下来。 接着就得走上层路线。米兰好歹也是当过学生会长的人，很清楚上面没有人暗中观察或者教唆，下面人不可能顺利集结行动，他需要从上到下把关系打好，如果打不好就“打”到“好”为止——这也是不止一个人评价过，他长大以后应该去搞政治的原因。 三人齐出，进行领导者的拜访工作，德姆雷科虽然面瘫话少，不等于有交流障碍或社交障碍。这么一位大高手坐镇，继续软硬兼施，终于和城主签订了五年内友好互助协议。 五年这一期限意味着什么？很多姑娘犹豫着，掐断了心里的小火苗。 莎莎是最坚持的一个，为此，她宁愿冒险走上全然陌生的地表。 “对不起，莎莎，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我要去找父亲，在找到父亲之前，并不打算结婚生孩子。”米兰非常温和，也非常果断，第五十几次正式拒绝。 预料之中的回答。莎莎暗中握了握拳，被拒绝过这么多次，她从不气馁。 ——星光会答应的！ “你不会留下来？” “不会。” “可是你不会陪你弟弟么？三口会留下来吧。” “他也不会。” “咦？不可能的呀，他和路路约会一个月了，难道不是马上就要结婚生孩子了吗？作为父亲，当然要留在这里陪路路啊。”莎莎很高兴自己姐妹能有一个好归宿，“星光，你弟弟都要结婚了，你可以和我生孩子了吧！” 对于寿命短暂的他们来说，没有一两年时间浪费在约会上面，一旦关系走得近了，就是要结婚生孩子的节奏。路路已经九岁了，虽然生孩子早了点，可是结婚没问题。 米兰的身体稍微僵硬了短短一瞬间，随即恢复常态：“我们成年的年龄是十八岁。三口才十三岁，要结婚，需要监护人的意见，我回去问问他再决定。” “好呀！”莎莎很开心。 狩猎队的队员们，从路路嘴里挖不出什么话题，莎莎和米兰走得近，自告奋勇来追问，除了打听是不是班布和路路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之外，就存着“弟弟留下哥哥也不会走”的心思。 米兰藏在助视镜后面的眼睛眯起来：“我们走吧。” ——难道班布忘记五年互助协议？还是忘记我们自己协定的行程？不，不可能。 还是班布早就觉出自己和他之间，有什么不对劲？ 地下城的狩猎队由天赋值高的青壮年组成，十几二十人一队，每次出门十天半个月，捕捉石虫、地鼠，采集块根。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地下进行。 米兰和莎莎来到地下城外的空地，侧耳细听甬道远处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脚步沉重，表示收获颇丰。 在听到声音之前，其实拐弯处传来的光线也很能说明问题——要知道，在地下使用照明的，目前只有班布一个人。 “他们来了！”莎莎是从队伍里偷偷开小差跑回来的，当然要先跟队伍汇合。 “嗯。”米兰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这是一支十人狩猎队，大部分是年轻人，班布和少男少女们一起，提着猎物，头上一枚矿灯，一身独特的防护服也自带荧光功能，在黑暗中尤其显眼——显眼归显眼，对别人来说完全无用，只有米兰一个人看到。 要不是为了让米兰安心，班布关上灯其实也没什么，对他来说，只要他想，黑暗就不是问题。 队伍还没走近，已经先有精神力探过来打招呼：“我们是十五小队——莎莎？”熟悉的精神力反馈，不需要说话就知道对方是谁，小队长皮皮感觉到莎莎的存在，不由松了口气，能及时归队就好，不然他可没法跟莎莎的爸爸妈妈交待。 “还有我。”米兰也发出自己的精神力，听觉在乱糟糟的地方容易受到影响，独特的精神力则完全不会。 “啊，是星光兄弟。来接三口的？” “是啊。”米兰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借着班布身上的灯光，他看到离班布最近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路路。 路路比班布足足矮上一个头，是狩猎小队的新成员，她身后背着一只筐子，只装了三分之一，是猎物的肉。 “给。”班布直接把自己手里一只肥肥的地鼠和一串块茎交给她。 “谢谢三口哥哥帮我拿东西。”路路道谢，接过来。 班布站到米兰身边：“我们走吧？” 米兰一伸手，将班布背上的满满筐子接过，自己背好，这才告别狩猎队，往地上走去。 莎莎依依不舍和米兰告别，听着米兰班布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打起精神，跟着狩猎队回去。 早晚星光会改变主意的，莎莎给自己打气。 她的爷爷，可是地下城的城主！ 这也是为什么她开小差过来，狩猎队不敢反对的原因。 另一原因，就是班布很靠谱。 班布在狩猎队里面，稳固的地位与米兰相当，实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是因为会说话，而是因为“会说话”。 他在人际交往方面，依然秉承要么沉默，要么直来直去的风格，平时社交说话几乎都形成了规范模板，言行刻板的好像军人——米兰觉得德姆雷科就是以自身为模板，把自己两个人往军人方面培养。 这种追求准确的说话方式，在日常不讨喜，但是在狩猎时，非常有用。 比如说，指挥围猎的站位，精确到“你站在11点钟方向高出地面三公分的第二个凸起处”；或者在投矛时，“1.5秒后两点钟方向十三个矛身长位置”。妙的是班布在下命令的时候精神力张开，语速极快，一眨眼五六个人的安排几乎同时完成。 作为指令的执行者，他也有非常完美的反应和行动力。 而且，他的狩猎成功率永远在50%上下徘徊，就像他在学校的成绩，永远在三分之一处浮动。 这样的精准程度和指令速度，跟着他的小队成员是最省心力的。 但是要追求顶尖的狩猎成功率，跟着班布就不合适了。 当然，米兰现在也是狩猎队的中坚力量，他的五感在黑暗中得到进一步提升，实力提高一截。 布局能力亦然。 除了狩猎实战提升实力之外，德姆雷科平时尽力教他，对于他能力增强，也占了很重的成分。 有一位双五级高手兼经验丰富的船长做私人教师，米兰再不懂抓紧机会，他学生会长和学校潜在的老大就算白当了。 “估计你们快回来了，果然，收获不错。”筐子里是肉块，班布另一只手还提着串冰凉的块根，米兰也要接，班布拒绝了。 “嗯。”班布的个子也长了，可是不知怎么，总是正好比米兰矮上一点五公分，“挺顺利的，提前了半小时。”他也在变声期，声线比米兰要低一些，听起来也很舒服。 顺便说一句，他的头发颜色也渐渐恢复正常的栗色有点卷，不再顶着一脑袋白毛了。 “辛苦。” “没。” “烤肉？” “好。” “路路和你一起？” “嗯。” 对话很简单，两个人显然很习惯，他们没有和狩猎队一样去往能容纳万人的地下城，而是转向，走进……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正在修补中的飞船。 原本就不是一路人，自然没有不要过多地互相打扰。 “今天还去约会吗？” 班布想了想：“不。” “那么，就是有过约会了？”米兰笑吟吟，这才是他问话的重点。 “米兰，你不高兴。”情绪波动骗不了人，米兰的情绪波动和平时不太一样。 这些年班布差不多收集齐了米兰的所有情绪样本， 情绪有喜怒哀乐几种，但是单纯的情绪比较少见，就像三原色的不同搭配，会变成万紫千红一样，难以硬性归类。 而米兰经常是三种以上复合情绪，很难具体判断，班布一一比较，就得出最近似的答案， 不过，现在这时候明显不适合他一项项排查，那样比较花时间。不经比较，也可以问——用排除法来询问。 因为米兰的情绪中，很明显没有“高兴”的成分。 一般这种时候，班布就主动过去蹭蹭。 所以他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拉住米兰的手，隔着防护衣料，很可惜暂时没有体温的传递。 米兰笑笑：“我刚刚从莎莎那里知道的。即使兄弟，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可哥哥一想到自己竟然是最后知道的人，有点难过。这么久了，哥哥都没有发现这点，是不是不称职？” 这样也属于“难过”的情绪……班布进行写入记录。 “你很称职。”班布最先回答米兰的问话，然后自己提问，“你最后知道了什么？” “班布的小女朋友啊。”米兰说。 “没有女朋友。”班布说，“我还没有性|成熟。” “晚上我们仔细谈谈？”米兰哭笑不得，发出邀请。 “好。” ——米兰的情绪又恢复正常了，班布统计。 可是，为什么呢？ 第一百零九章 班布的研究 “回来啦回来啦！”舱门敞开。门口光屏上露出海格力斯殷勤而狗腿的笑容，一身燕尾服管家制服永远穿的像要撑破。 准确说来，两年里每一天他都挂着这个表情。 没办法，谁让他有种负疚感，觉得自己是造成滞留事故的间接推手呢。就在两年前，德姆雷科带着班布米兰，到珠白星表面进行探察的时候，受到“宇宙的尽头”陨星带潮汐影响，飞船再次被潮水般密密麻麻的陨星围攻，完全报废，为了保护自己主体以及能量发生室的安全，海格力斯大着胆子作出决定，将大半个飞船降落在珠白星上。 “能量不够，只能在陨星带旁边飘着，积攒能量，低速行驶，谁知道竟然会有突袭的潮汐啦潮汐。”海格力斯在自己头上添加了好多包，委委屈屈。 一方面资料不足，另一方面能量不足，那时候就是紧急召回德姆雷科，也没法靠近飞船，甚至机甲自身难保，海格力斯急得团团转。 这个时候珠白星的膜式结构防御就发挥作用了，虽然破损，比飞船可靠得多。 于是海格力斯冒险，将最后一点能量用作推进器，冒着膜式防御体系的攻击，在德姆雷科的配合下，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将防御打开一个缺口，把破破烂烂的飞船送上了珠白星。 也因此，他们失去了短时间内离开的可能。 ——珠白星上，没有足够的材料修补飞船。 虽然下去探索收集能量的提议是大家一致通过的，海格力斯还是为自己能力不足而感到很抱歉，所以也就更加狗腿了。 在这段滞留期内，班布收获了大量信息，此行不虚。 虽然这些载体来自六百年前，由于媒体读取设备更新换代太快，以致于现在的光脑和智脑都读不出来。 但妙的是，班布在绿叶镇图书馆，吃过这样的类似磁盘，因此对他来说破译其中内容完全不成问题。 ——这里的文明，是断层。 那篇新闻报道，存在疏漏——一百多名科研人员，躲在地底，试图绕开所有人，亲身体会新生黑洞的作用，拿到第一手资料以供研究。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科学家都是疯子”？ 科学家们的疯狂设想实现了，因为他们穿过黑洞存活下来了。 然而他们也失联了。 黑洞杂七杂八古怪的射线，加上“宇宙尽头”这个电磁爆频发的位置，他们受到伤害成倍数增长。 有一位基因学家提议：“我们为什么不继续做关于遗传与辐射关系的研究呢？为了科学，我愿意捐出我的身体，和我所有卵细胞。” ——一共存活了二十个孩子，他们就是珠白星的地下一代。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随着科研人员一个个死去，“遗传与辐射关系研究”这个句子在第三代后，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了，谋生还顾不过来，研究是什么？能吃吗？ 班布大概统计了地下城现存五千多人口的生存状况，很显然自成一方天地，如果没有意外，在这种低下的生产方式下，社会结构类似于原始氏族社会，将持续足够久远和稳定，但是这种结构也十分脆弱，外力很容易打破，比如天灾*。 如果膜式防御结构被完全摧毁，这个脆弱的社会将会受到极大考验，灭绝的可能性是78.56%。即使防御完好，也有43.02%的几率，因为饥饿和飞速的新陈代谢率导致人口减少而灭绝。 班布作为观察者，并不会放过任何观察机会，就算是灭绝可能性这么高也不例外。 况且他还趁机吃了很多珠白星的星体——有时候动静大了，原住民以为是外来者的普遍能力，德姆雷科以为是星球本身情况，所以双方都没有怀疑，结合资料，发现这颗星的奇特之处不仅于此。 现有资料，有一处根本无法解释的地方——明明过了六百年，为什么这些原住民的记载，只有两百多年？那三百多年到哪里去了？被黑洞吃掉了吗？ 无论同位素测定年代，还是偷偷翻看“家谱”，对于珠白星来捉，只过去了实打实的两百五十几年。 班布开始期待起黑洞来，他还没吃过……不行，穿越一次消失三百多年，他的米兰怎么办？ 于是计划还没形成就被搁置。 班布打算进行研究的《黑洞、跃迁点和湮灭三者相似度及转换条件》这一课题，也只好暂时搁浅。 他还是先好好养米兰吧。 掉到这个地方，他要做的只有两点：首先一点，保证米兰的安全，包括健康，包括成长，包括合理的实力提升，林林总总；第二点，吃。 第二点当然不用说，趁着和米兰分开，轮流参加狩猎队的时机，还有每天夜里精神力发散时机，他没花多长时间就把珠白星从里到外“吃”过一遍，对于珠白星地下原住民的观察日志，也完成了足有三百万字。 所以其实班布最关心的还是米兰整个人的情况。 比如——穿着防护服的情况下，人体能隔绝全部辐射吗？ 答案是：永远不要掉以轻心。 走进飞船后，脱掉防护服，进行离子消毒后，班布立刻拉过米兰的手，统计辐射残余。 很好，他不在的这几天，米兰依然防护到位，辐射危害在安全范围内。 对于每天班布必须要拉拉手，米兰习以为常，兄弟俩平时也不是没手拉着手一起走过。在他没有合适助视镜的时候，班布几乎天天拉着他的手，慢慢悠悠地，白天从宿舍走到课堂，晚上从训练室溜达回宿舍。不用担心会摔倒，会磕碰，会找不到方向，班布浅浅的西瓜红色，柔和而温暖，黑暗一点都不可怕。况且，为了保护班布，他时刻在拼，一点黑暗又算得了什么。 米兰当然不清楚班布的主要目的，但兄弟俩分开一天甚至几天以后，表示表示亲近有什么不对？班布的手掌没有那么多茧子，软软的，微凉，米兰挺喜欢捏，于是这个动作成为惯常举动，保留了下来。 两个人并肩经过走廊，进入内舱，先把食物放在用作厨房的一间舱室内，听海格力斯介绍今天修补舱室的进程，并且开始准备食物。 珠白星辐射严重，身体的任何一处都不能暴露在外面，选择坠毁的飞船栖身，一方面海格力斯在，提供全天候安全防护；另一方面，至少船身护甲足够厚，舱室也多，比起地下城的隔离效果，毫不逊色。 “晚上好。”德姆雷科走了过来，他每天配合海格力斯在修船，精神力外放，不用海格力斯通知，早就知道米兰班布回来了。 “晚上好。”米兰回答。 德姆雷科点点头，转回身，又去继续修船了。他就是过来主动问候，打个招呼。 对于一向面瘫的德姆雷科，不仅主动释放善意，而且从他们到达珠白星的次日早上开始，突然主动打招呼，米兰差点以为自己“读脸”技能失败，或者德姆雷科生病。 此后德姆雷科的举动，更加令米兰吃惊——他隐隐表示出对米兰的恭谨。 虽然后来两个人进行了一番深谈，米兰的血统变成一个迷，但最后谁也没说服谁，都想着潜移默化细水长流。 德姆雷科的恭谨，两年来持续至今，未尝变过。 而米兰的决心，目前看来，同样没有任何改变。 这两年多，他们的日程由几大块构成： 参加狩猎——尽管自己就能搞定食物，但是过于离群索居当然不适合儿童心理成长，也不适合能力磨练。 练习体能和精神力——包括操作机甲。 翻修飞船——班布在珠白星另一端弄出遗迹，海格力斯用改良版蜜蜂眼飞了半个月，找到目标，德姆雷科利用空间钮和机甲本身力量，连装带拖，一趟趟弄了不少材料。 学习理论知识——虽然德姆雷科教不了小学教材，但是不妨碍他给两个孩子讲军事课程，在米兰给他互动反馈后，他更是不遗余力地培养可能的好苗子，倒是实现了当年克劳恩上校的栽培计划。 嗯，如果要说别的，那就是日常社交了。 事事强出头，会被别人妒忌，也容易被强制捆绑各种目的，所以米兰很小心地将自己的水平控制在中上游，交朋友也多普通朋友而已。 这和在灰色星域不一样，那时候他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必须建立起稳定的地位。现在，海格力斯统计出了大概的出发期限，他只要做短期规划就好。因此，年轻一代的原住民里面，没有一个像鲁本那样，跟米兰关系混到相当不错的。 至于一直跟他表白的莎莎，米兰真没想过跟他发生点什么。如果周围有人起个哄，大概他会多关注些，不过身边无论是班布还是海格力斯，面瘫脸是常态，平时基本上开不了几个玩笑，他更不在意了。 不过班布么……班布身边有个小尾巴，今年九岁的女孩路路。 路路是狩猎队里面最弱的，甚至智力有点低下，米兰不明白班布为什么会喜欢她。 不明白，当然要问，对班布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只不过要习惯班布经常语出惊人，还有，文不对题而已。 米兰对于路路的印象，其实挺深刻的。 路路跟班布关系不错，全在班布很老套地英雄救美了一次。 可是，谁知道班布就这么和一个小姑娘正式约会呢？ 班布，从来都是默默地扎在人堆务求不出众，这两年问出的傻问题越来越少了，行动上透着沉稳可靠范儿，不树敌，有人算计就当不知道，有人愿意靠近也不拒绝，非常好相处。 ——顺便说一句，这两年多的时间，德姆雷科和米兰讨论过兄弟俩的相处方式，建议他俩在有能力自保的情况下，各自发展一些朋友圈，一方面锤炼实力，一方面提高人际交往能力。 第一百一十章 美妙的误会 米兰也很同意德姆雷科关于“磨炼”的看法。实际上两兄弟从在绿叶镇的时候开始，因为爱好不同，就经常分头行动。 因此他俩进入不同的狩猎队，相互轮换，交换信息。 米兰很少干涉班布的交友情况，对于靠近班布的人，他只会自己相处着试试，然后问问班布的想法。毕竟班布只有一级的精神力，在这里算不上出类拔萃，他怕班布再被欺负了去。 嗯，有德姆雷科这样一位高手在，加上他自己体力一级精神力三级，班布要是出事，他立刻用机甲轰了地下城。 而且他还有保护措施——海格力斯为了探测的需要，制作了成百上千枚蜜蜂眼，班布也随时开着光脑——虽然连接不上星网，但是局域网内部通话功能被海格力斯鼓弄出来了。 米兰在意班布的心情，给班布安排了这些后，慎重询问对方，自己是不是管的太严？ 班布的答案是“挺好的”——被自己关心的幼崽反过来关心，他当然觉得挺好的。 于是三五次之后，米兰发现班布很适应，也就不再盯着。 因而当意外发生的时候，他也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地下城偶尔有塌方的情况。 一个月以前，某处甬道塌方，路路正好在附近，她人小，反应不及，跑得慢，一下子被石头打中。是班布从乱糟糟的石头堆里，把脑袋快要压瘪的路路拽出来。 路路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紧紧拉着班布的手不放。 既然是救人，对方抓住一根落水稻草，米兰也没理由跟一个小姑娘较劲，硬掰人家手指逼人家松手不是。 他认真检查班布身体，确定没受伤之后，给班布准备了毛毯，裹裹好，告诉弟弟保持通讯。 路路终于清醒后，在床上躺了一周，随后很自觉成为班布的小尾巴，班布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当然，飞船她一次也没上去过，每天只在班布允许的范围内行动，更多时候就是围着班布转。 班布也一反常态，面对路路的时候，主动地情况多了起来，即使讲的都是很普通的日常，也很不像以前那样沉默的作风， 男孩和女孩，喜欢腻在一起，举止有别于其他人，不是谈朋友了是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们要结婚的原因。 米兰在听到班布否认“女朋友”的时候，虽然不明真相，但是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他一时间还真没想过，班布从此留在这里结婚生孩子的可能性。 但是这件事提醒了他，除了了解情况以外，有必要对弟弟进行一下青春期的知识普及。 米兰很少说“我们谈谈”，这么正式的话。 尤其还要“仔细谈谈”。 虽然不清楚要谈什么以及怎么谈，但是听哥哥准没错，班布也做好了长谈的准备。 吃完晚饭，向德姆雷科口头汇报了这次狩猎情况，通常今晚就没有什么其他活动，回房间休息了。 ——如果没有狩猎的话，晚上是要做体能练习或者学习文化知识课程的，甚至连礼仪课，德姆雷科都没给他俩都没落下。 轮值的米兰收拾完餐桌，也回了兄弟俩公用的房间，顺手端了两杯水，放在桌上，自己在班布对面坐好。 班布目光从光脑3d屏幕收回——尽管连接不上星网，智脑和光脑里也有大量资料，他正在查资料，以便完成德姆雷科布置的作业——书面报告《地下攻防战的盲点和契机》——看向米兰，很自觉地保存进度，关上屏幕，乖乖坐正。 米兰见班布一脸正式，笑了：“班布。” “嗯。” “你喜欢路路么？” 班布点头，作为实验观察对象兼朋友的女儿，“喜欢”属于人之常情。 在救出路路的时候，班布第一时间发现对方头部受到重创，已经脑死亡，按照常理来说，等着她的会是一场葬礼。 然而，班布做出了一件创举。 几年前，在跃迁点，他学会了湮灭的物质吞噬和移动方式，立刻学以致用。 还是几年前，班布在琉璃海学会了巨浪的乱流涌动模式，还没派上用场。 经过鱼龙混杂的各种接触，班布行事方式终于不那么简单粗暴，考虑事情更加全面。本着在克劳恩上校那里得到研究人形兵器的信息，以及海格力斯这个类硅基生命的存在，他得出的推论是可以尝试新实验。 他始终努力走向寻常路，但对于“寻常”的概念，实在未免太不寻常。 只要人类文明社会能做的，他就会去做做看，所以……他把二者综合起来了。 要科技，他有；要能力，他具备。 观察者的准则是：客观观察，公正衡量，不加评价，不予干涉。 班布尊重生命，尊重社会发展规律，尊重生物的自主选择权。但是对于没有生命的尸体，也并不是不能加以利用的，毕竟尘归尘土归土，物质分解，循环吸收，是大自然的基本规律。 于是他就真的加以利用了。 一夜之间，死去的路路胸口多了能量块，大脑插入了智能芯片。能量块构思来自于格雷格身上那一枚，智能芯片参考飞船智脑和板砖，芯片内部写入的程序是海格力斯的“儿子”——不，现在要改口叫“女儿”了。 班布全程操刀，微创技术值得信赖，免疫系统连排斥反应都不会有。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海格力斯的女儿是不是给力，能不能产生自主意识，还是像普通智脑那样，虽然表现得像人类，依然无法自主思考。 一周后，新路路通过了图灵测试——判别人工智能和人类区别的重要测试。 对此最高兴的是海格力斯，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可以算新路路的父亲。 而路路生物学上的父母同样高兴，他们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女儿，现在女儿还活着，真是谢天谢地，尤其要感谢班布的救命之恩。 班布需要对新路路进行观察实验研究，海格力斯也想多和自己的女儿接触，于是经常会看到班布和路路凑在一起。 ——但是这些，米兰不知道。 作为好哥哥，关心一下弟弟将来的妻子，并不算过分。 听到班布说喜欢路路，米兰也没有很惊讶，自己这个弟弟对于很多词语的理解，和常人不太一样。 要是班布真的喜欢，就直接打包带走。 所以他问的都是很现实的话题：“你要和路路结婚了？” 班布先呆了一会，又喔了一声：“不会结婚。” “那约会呢？”米兰又问。 班布思考了一下，慢慢反问：“出于某种目的，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需要经常单独在一起，两个人没有血缘或亲缘关系，这种可以称为约会吗？” 米兰怔了怔。 “我可以约会吗？在灰色星域的时候，你说过，我可以和哪个女孩子约会也没关系。”班布问。 要约会？米兰想了想：“我还记得说过，约会这个词只适用于爱情。产生爱情的两个人会在一起的，而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你会带着她走吗？还是，留在这里？” 班布老实承认：“我还没想好。”路路离不离开，不取决于他，现在小女孩正处在懵懂期，而海格力斯作为“父亲”，对此更有发言权。至于他自己？精神力留在这里，算不上什么吧。 米兰这个时候才真正震惊了：“你们……”班布很少有不确定的事，能让班布不确定，当然会是非常需要考量的事。 他想过班布会恋爱和约会，但班布留在这里？一辈子？ ——就不能打包带走吗？ 班布突然感觉到，米兰的情绪大幅波动：“怎么了？” “你爱她吗？爱情的爱。”直来直去的问法，一向对班布起效，而加上限定语，为了不造成误会。 “没有爱情。” “没有爱情的约会？那还有什么？” 班布加了一串限制性语言：“另外，我不会跟路路发生任何非理性关系，没有任何法律意义的限制，也没有任何精神力契约或者诺言的影响。” “虽然是你的*，但是能告诉我目的吗？”米兰开始不理解。 “为了研究人类遗传需要。”这是大实话，路路在生物学意义上，依然属于人类，但是大脑这个最重要的信息处理器已经被替换了，她将来会有怎样的变化，谁也说不准。 米兰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为了繁衍？” ——那还不就是要生小孩？！ 而且是吃干抹尽不认账的生小孩？！ 他弟弟什么时候这么不负责任了？！ 班布想了想，严格说来“繁衍”并不算错，路路的任务之一就是完成原住民普通平凡的一生，而原住民的两件大事就是填饱肚子和抚育后代，于是点头。 当然，除了接替原有路路的生活轨迹外，新路路比自己更能深入原住民之中收集信息，这是更加重要的功能。不过米兰没问到，所以他也没说。 什么都没有，一下子跳到生小孩的步骤，令米兰措手不及：“这么快？你甚至还没有成年！不结婚就生小孩对双方都不好，而且你还会留在这里！” ——米兰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波动激烈就要溢出安全阀值。 班布说：“米兰，你不对劲。” 他看见米兰的杯子空了，于是站起来，想去添点水——一只手被紧紧抓住：“米兰？” 米兰一脸严肃，强调：“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会跟你一起回去。”班布回答。 顿时，他感觉到米兰的情绪又缓和了，这种无规律的变化，他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班布暗暗记录下来。 米兰整理一下思路：“你正在约会，并且考虑带她离开或者留在这里。” “是的。” “你又说，没有爱情，不会结婚。” “是的。” “那么她和你算什么关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另一个美妙的误会 “那么她和你算什么关系？”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就是质问，但落在班布耳中，不过是很正常的问题。 他考虑了一下，“实验体”或者“海格力斯的女儿”无论哪个答案都不适合，但是他一向实话实说，所以给出另外一个答案：“观察对象。” “观察对象？就是你观察她？为什么。” “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会有后遗症，需要跟进。” 这个是实话——新路路的融合，无论是能量块和心脏的融合，芯片与大脑的桥接，还是从类硅基生命向碳基生命转化的调试，都包括在85%可能引发的后遗症里面。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米兰的情绪忽然轻松许多，看来自己是误会了——弟弟就是很负责，救了人不算，怕路路恢复不好有后遗症，还要关心后续，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弟弟。 班布捕捉到米兰放松的情绪波动，眨眨眼，有点不明白原因。米兰并没有追问，难道米兰知道自己的目的了？自己什么时候泄露的？更进一步，米兰会不会猜测自己的身份？ 不好，大大的不好。班布一方面觉得米兰很敏锐，自己幼崽养的不错，实在是件应该骄傲自豪的事情；另一方面，米兰要是猜到他的身份，会不会因此害怕或者疏远他？ 班布虽然强大到无与伦比，但是从来没有窥探过人心。即使在灰色星域做“优闹护”的时候，也不过采用了类似催眠的精神震荡和精神抚慰而已。可是对米兰，无论是将记忆抹去，还是改变记忆，他都……下不去手啊。 而且米兰那么聪明，总会发现记忆有问题的。 ——算了，他的办法也不止一种，大不了离开。 嗯，精神力不能离开。他答应过米兰一直都在。 班布面瘫着脸，神游天外，其实是在回顾自己做过什么令米兰怀疑的事。 米兰看着班布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出神：“班布？” “嗯？” “没有爱情？” “没有。”班布下意识回答。 “没有结婚？” “没有。”这是事实，继续回答。 “没有一起生小孩？” “没有。”就像自动应答机。 米兰笑眯眯揉着班布的头毛，好几天没揉过了。 他俩回来以后就洗了澡，班布从头到脚干净清爽，熟悉的牛奶浴液味道，头发也带着牛奶味儿，揉起来软软的特别舒服。 “但是你这样做，会让路路误会，也会让大家误会。” “误会？” “误会你们要结婚生小孩。”米兰解释，“他们以为你俩是一对，这样一来，会耽误路路嫁人啊。他们寿命这么短，耽误一两年都是损失。” 班布点点头：“是我的疏忽。”确实，路路至少在四五十年以内，还是要按照珠白星原住民的方式生活，记录各种资料，协助他完成观察任务。 听到班布这么承认，米兰的心完全放了下来：“虚惊一场，真以为你要在这里陪她一辈子——你会带她一起走吗？”刚刚班布的回答可是“没想好”。 班布果断摇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这是实话。 “如果她请求呢？” 班布继续摇头：“海格力斯负责。”怎么说也是父女关系。 “海格力斯出面，也是个很好的理由。”米兰语气中透着连本人都未曾察觉的轻松，情绪越来越好，“省得你为难。” “确实会为难。”因为海格力斯也没想好是按照类硅基生命的形式让她自生自灭，还是按照碳基智慧生命形式加以照顾。 ——不过，米兰连这个都想到了？真不是猜到了什么？ 班布发了一会呆，决定试探。 又因为在这个问题上，他实在没有立场，更没有底气，所以再次祭出当年小姑娘莉儿眼泪汪汪的表情。 他试着问出一句：“米兰，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不是你真正的弟弟？” 说话的同时，他将五感的敏锐程度调高了五十倍。 没办法，这个问题太重要了，重要到他将来的观察方针和执行手段。 一秒钟，班布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僵硬。 下一秒钟，他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变脸。 ——米兰面部，几乎每一根肌肉纤维都产生了细微的位移。 毫不掩饰的震惊，之后是不解，之后是茫然，还有手足无措，疑惑不解……情绪中充斥着惊讶悲伤和恐惧，为什么？ 这比听说班布要留在这里，更加令米兰措手不及。 “谁告诉你的？”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班布努力分析米兰情绪中，这次可太复杂了，而且变化迅速，波动剧烈。 “就算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你也是我弟弟！还是说，你不打算承认我这个哥哥了？” “没……” 话音未落，他被米兰一个狼扑，紧紧抱个满怀：“真是的，我们一起过了十三年，这是血缘能代替的事情吗？你就是我弟弟，有什么异议？”必须强势。 “……” “如果有谁拿这个挑拨我们的关系，一定不能信！”其实并没有。 “……” “再说了，爸爸们还不是没有血缘关系，也照样组成家庭！”这个例子似乎很不搭调，人家是夫夫。 “……” “而且我早就说过，你是我最最爱的弟弟，永远不会变！你也答应过我一直都在我身边！”这听着有点微妙的哪里不对。 “……” “班布，你不相信哥哥了么？”不说话？用力揉揉。 “……” “班布？”还不说话？再揉揉，不会傻了吧。 “……我没事。”班布用精神力连接。 米兰一愣。 他一愣的功夫，班布才挣扎着从对方怀里把脸露出来：“你抱得太紧了，我没法说话。” 幸亏他抬起头了，难得看到米兰被噎住，无话可说的表情。 米兰并不在乎小小的尴尬，从善如流松开怀抱，但是并不松手：“现在可以回答了？” “是的，可以。” “你不会因为身份问题离开我？疏远我？” “是的，我一直都在。”班布说，能像以前一样，再好不过。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弟弟。”米兰强调。 “是的。” “有其他疑问？” “没有。”身份存疑这种事情，如果没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问起来，打死也不承认就行了吧？ 之后，就是解释和问责时间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可能没血缘这件事？” “很早以前。”大概是十三年前。 米兰叹了口气，从德姆雷科的异常态度开始，给班布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这也是我想和你尽快离开这里的原因，我不知道血缘关系到底怎样，只能去问爸爸。不过，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们都是一家人，永远不会变。” “米兰，你可能是皇室。”班布提醒。 “那又怎样。只是一种可能性。” “如果有可能呢？米兰，你会不会回归家族，去当皇帝？或者亲王？或者什么的？” “即使有血统，也轮不到我啊。”米兰轻松笑笑，“就是再退一步说，轮到我了，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么？” “那不一样。”班布解释，“皇家都是很复杂的。光是礼仪课就学了好久。” 米兰很不在意：“不管那个，反正学了也没坏处。” “喔。那皇家还会有很多权利。” “也不管那个，都是还没确定的事，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遇上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哥哥想知道的只有一点——你认不认我这个哥哥？”必须强调。 “你是我的哥哥。” “不会因为各种身份的变化而改变？”再三强调。 “不会。” “很好。”米兰满意微笑。 ——他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多么大多么深的坑。 那是后话。 处理眼前的问题，更加重要。 确定班布和路路之间没什么，并且班布不会因为身份问题而改变后，米兰彻底放了心。 还不忘提醒班布：“要早点和路路说清楚，也跟大家都说清楚。不要让大家误会下去。” “好的。”班布想了想，也跟米兰确认，“你情绪不稳，就是担心这个问题？没有别的？”只是血缘问题，没有猜到我是什么东西？ “还有别的？”米兰危险地挑了挑眉，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询问，“我亲爱的弟弟，看来还瞒了我一些事？” “你向我急切确认，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亲人。这就是你一直担心的。”米兰说，“从那次跟德姆雷科谈话后，你对我态度就有变化。” “因为你不稳定。你之前问过我傻问题。”班布指出。 “那你现在的答案？”重复确认。 “我会一直在。”班布非常肯定。 米兰把班布拉到怀里，继续揉揉揉。 “好班布，哥哥最爱你了。” 今晚睡觉的时候，米兰主动往班布身边蹭了蹭。 一场谈话解决两件事，心里很轻松，又是很久没在一起睡过了。 对于米兰主动凑上来的行为，班布当然不会拒绝，事实上，他今夜还打算继续掐灭米兰身上潜在的辐射危害。 “我还能继续拉着你的手睡么？”他问。 米兰从被子底下把手伸过去，两只手很快握到了一起。 “睡吧。” “嗯。” 班布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渐渐和米兰同步调——米兰睡熟了。 而班布的工作，继续进行。 以前每天凌晨，他都要更新下载资料的工作，这两年虽然因为联系不上星网而不得不停止，但是这段时间并没有空置下来。 ——蛇猫一窝还在灰色星域低调发展中，闷声发大财的感觉不能再好。有了班布的精神力联系，威尔和小黑猫知道主人还活蹦乱跳地在宇宙里蹦跶，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看到他们若无其事，加上米兰班布救了鲁本他们，杂货铺倒是没什么人敢动，蛇猫一窝明哲保身，从不大肆张扬，手底下的生意，倒是暗搓搓地，越做越大了。 不过，前前后后有几波人，对格雷格更加感兴趣，但是没有做出任何绑架行动——据威尔和小黑猫猜测，那些人不像宇盗。 今天和威尔交流的时候，威尔说起格雷格近况，围观格雷格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班布猜测，那些人有可能是克劳恩上校的人手。 格雷格长大了，依然只会说“是的”、“不是”，依然只能凭借设定好的外骨骼进行移动。 班布把这些情报从头到尾统统输送给了海格力斯，后者得出的结论是：“大概格雷格是一个失败品啦失败品？按照你说的，研究人与机甲结合，人脑需要无比强悍的处理能力和协调性，现在格雷格明显不是啦不是，他们可能进行探查后，发现没有挽救的价值，于是放弃啦放弃。” 班布认为有道理。或许他回去以后，可以跟格雷格商量一下，问问对方愿不愿意接受改造——当然，不是像路路那样植入芯片，格雷格明显有自我意识。 班布想做的是将格雷格的脑与光脑或者智脑进行对接，直接挂上星网，从碳基生命转化为类硅基生命。 ——如果躯体成为生活障碍，去掉躯体，行不行？如果…… 他停下了和海格力斯的讨论：“有点不对劲。” 研究这个命题的时候，他并没有放开握着米兰的手。 所以当睡姿一向安稳的米兰，忽然有了异常动静的时候，班布立刻察觉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次成熟 所谓的异常动静，就是不老实。 米兰在被子里不安地蹭啊蹭扭啊扭，像条毛毛虫。额头微微冒汗，眉毛也不自觉地皱着，似乎睡得很不舒服。 他平时可不是这样子，一般睡觉也就三两种姿势，确定了就安稳好几个小时，尤其以前把班布当抱枕的时候，一睡一夜不怎么换姿势。 像今夜这种不同寻常的情况，非常少见。 还好米兰有前科，班布并不感到惊慌——哥哥也不是万能的，智脑还有程序卡壳的时候，米兰从小到大也生过几次病。 在绿叶镇时，一般是喝过药，米纳陪小病号一夜，德鲁克陪没生病的另一只。在灰色星域，生病会有小黑猫直接联系医生，进入医疗舱睡一夜。 现在么，当然是先用医生的方式。班布决定使用人类常用的诊断仪器，于是他一翻手，立过功的板砖重出江湖，轻轻悬浮在米兰额头。 板砖原本的功能就是医疗诊断，班布戴上大耳机，听报告，一切均在正常范围内。 班布对自己的复制品有信心，除非原品有瑕疵，复制品不可能出错。 对于显著异常情况，仪器能够识别，但是在正常范围内的变化，不能仅仅凭着数据进行诊断的事情，要上双保险——班布还握着米兰的手呢。 感到米兰体温只升高了零点几度，血液流速加快，心跳也稍快了4.5%，但米兰为什么会感觉不适？ 飞速扫描身体，呃……米兰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是班布的动作打扰了睡眠，还是本身不舒服导致睡眠中断，米兰身体微微打了个哆嗦，双眼在眼皮下面快速转动，忽然眼皮微颤——班布迅速把板砖藏起来的几乎同时，米兰睁开了眼睛。 班布手心里一紧一松，温热手掌悄悄离开了。 尽管房间内一片漆黑，也有些许微弱荧光作为指示符号，不是绝对的黑暗，况且班布切换视觉毫不费力——他没有切换，他把五感的敏锐度调高了五十倍，静静看着米兰把手收回被子。 被子面料薄而柔软，因此他很清晰地看到中间鼓起了一小块，动了动，米兰表情变得十分……奇怪。 情绪解读却不复杂：紧张和羞愧。 随后米兰翻身下床，摸出助视镜戴上，弓着腰，一路小跑进了卫生间。 急促得都没往班布这边看上一眼。 米兰掀开的被子残留余温，而且，还有一些奇怪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班布皱着眉头，米兰从来没有这种味道过，这是生病了？ 听到卫生间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是哗哗水流声，虽然米兰情绪上和身体上都没大问题，班布还是有点疑惑。 而他向来有疑惑就一定要弄清楚。 所以他也跟着下床，走到卫生间门口：“米兰？”敲敲门。 门里忽然传出很大响动，好像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 “米兰？”班布推开了门。 按照规矩，一般情况下涉及到*，应该得到允许后进入，但可能发生意外的情况下，应该直接入内。 然后，班布就看见光着两条腿的米兰，难得红着脸，满手泡沫地捂着下面。 衣架上胡乱团着今晚换上的睡裤，而水池的泡沫之中，泡着一条内|裤。 嗯，浅蓝色水波纹的复古款式。 “班布！”米兰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他只顾清洗，乍一听见班布的声音，一惊之下碰倒了洗漱用品，现在也堪堪来得及捂住自己的……尽管平常兄弟俩在一起洗澡，但这个时候，下|体还在微微胀痛，米兰有种微妙的尴尬。 班布抽抽鼻子，尽管卫生间飘着洗衣液的柠檬香，也没掩盖住米兰散发出来的奇怪味道。 准确点说，味道集中在米兰下|身和内|裤两处。 “所以……米兰你长大了？” 没等米兰说什么，班布已经根据现场得出了结论。 至于为什么是长大了而不是尿裤子的问题——他在十三年前，就被尿过，信息素味道印象深刻，一比对就立刻明白过来。 “呃……”米兰看着面瘫脸弟弟，一本正经的确实在询问而已。 面对理性研究派的班布，他很快镇定下来：“是的，我长大了。班布呢？” “还没有。”班布摇头，他需要按照米兰标准作参考，当然会比米兰慢，“不是说一般都十四到十六岁才会有第一次么？” 班布果然是想到了就问，而且完全抱着探究的精神，米兰也就镇定着继续解释：“有例外，爆发体力天赋值，身体会比较早熟。再说，我们也快过十四岁生日了。” “你很难受？很舒服？还是怎样的感觉？” 米兰紧绷的身体放松：“第一次有点紧张，别的就没什么了。” “喔。是梦到莎莎的原因吗？听说很多人的第一次都会梦到想要交|配的对象。”班布追问，莎莎喜欢米兰，连带对他示好，大家都知道。 “并没有。”米兰说，“德姆雷科给我们上过生理课，各种情况都有，只要自己成熟了，就会这样，班布你没有认真听？” “我听了，只想验证。在这里只有你能验证。” “好吧，这也是我今晚原打算跟你说的成年人话题，不过现在时间不对。”米兰已经完全放松，“回去睡觉，班布，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再讨论。我洗个澡就去睡。” 他刚刚捂下面的时候，身体沾了泡沫，还是冲个澡比较好。 米兰说明天讨论就一定会明天讨论，班布点点头，转身要走，迈出一步又转回来：“我给你拿条内|裤？” “好的，谢谢。” 过了一会，班布拿过来一条纯浅灰色的内|裤，款式依然复古，比之前那条大了一号。 而米兰还在水池里揉揉揉。 他们这两年能保持衣冠楚楚，还要归功于海格力斯的蜜蜂眼——六百年前的珠白星总有些没撤走的物资，而其中有不到百分之一尚可使用，适合儿童的，占百分之一的百分之一。 听起来数量很是稀少。 但是考虑到使用者只有两个人，再稀少也足够用。 况且，班布还会复制，成打成打的生活用品就这么被“无意中发现”，然后被搜集，再通过空间钮带回来。 不缺吃穿，除了走不了，他们三个的生活其实挺“惬意”。 从今以后米兰需要考虑成人款了吧，班布想，因为教科书上说，长大了的地方挺敏感的，如果绷很紧，会很难受。 他得咨询一下小黑猫。 不过在那之前—— “很难洗吗？” “……”米兰为难地看着弟弟，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你知道我助视镜的分辨率……所以只好凭手感。”让弟弟分辨自己那个地方造成的污渍有没有洗干净，真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啊。 就算他已经镇定下来并坦荡面对，就算班布始终保持理性的态度，这件事也未免太、羞、耻、了！ 班布提出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扔掉。”生活垃圾被分门别类归纳后，该降解的降解，该回收的回收，最后解决方式是焚烧。 米兰想了想说：“物资还是要省着用，我试试超声波分解。” 班布有点遗憾，都震荡分解了，他没法统计米兰下一代的活性。 ——好吧，只要有米兰在，腺体正常，器官成熟，总会产生下一代的，他也总会有机会进行统计的。 不过想想米兰的体力强度，小小小小米兰应该会很健康吧，这么浓的味道。 班布缩回被窝，开始畅想将来有一天，小小小小米兰中一个或者几个变成白白嫩嫩小娃娃的画面。 画面里进入成年的米兰一枚，高大帅气，已经进行过视力修复，眼睛明亮有神，瞳色深棕近黑。 ——这场面不错。 画面里又进入莎莎一枚，温柔可爱，长发及腰……不、不太合适。 画面里第二次进入莎莎一枚，娇俏动人，身材火|辣……似乎也不对。 画面上，女性的脸依次换成路路、女医师朱缇娅、鲁麒妹子、赌场女经理莉娜、小学同学莉儿……甚至十三年前那个死去的红发女人，停了下来。 班布微微摇头。 画面一闪，开始转换性别，从德姆雷科开始，凡是和米兰接触过二十四小时以上的男性，一个都不放过。 总觉得不太满意啊…… 班布仔细考虑，计划把人物形象拆分成碎片重组，模拟出形形色|色不同的脸和身材，往米兰身边贴。 对比图片是一个大工程，拆分重组更是，前一项工作还没结束，他还没开始施行后一项，米兰已经清清爽爽洗完一个战斗澡，带着丝丝热气从卫生间出来。 沐浴液是橘子味儿的。 米兰没有班布那样的视力，助视镜的分辨率更不足以令他看见班布眼睛一眨眨地，整个人在发呆，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摸到通风按钮，设定了半小时强力通风，这才回到床边，摸索着给班布掖掖被角，自己躺下，盖好被子，背对班布侧躺。 背对着也没关系，这不妨碍班布通过其他方式窥探米兰的表情。 很平静。 班布放心了，继续进行拆分重组，最后米兰身边的人定下来。 是一名男性。 稍微消瘦的身材，软软的栗色卷发，单眼皮，黑色瞳孔，薄唇，微微笑着看向米兰。 ——这个人，这张脸，有点眼熟啊，就像每天照镜子…… 班布抬手摸摸自己的面瘫脸，挤出一个笑容。 问题似乎有点严重。 他应该有解决的方式，也会有解决那天的。 ——彻底解决。 嗯，时间就定在米兰再长大一点。 班布打定主意，重新联系海格力斯，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讨论。 “你们在干什么啦干什么？”海格力斯好奇，班布离开得突兀，卧室内部也禁止摄像头。 “米兰长大了，我在给他筛选配偶。” “这么快就要结婚啦结婚？” “如果你再不快点飞，米兰会在这里结婚生小孩。” “已经很努力啦努力！”海格力斯念叨，“按照这个进度，用不了半年，我们就能离开啦离开！” “那好，我和米兰就不去狩猎队了，开始准备食物和能量。”珠白星的防御体系能量基站的产能确实有富余，但是余量并不多，班布决定假公济私一些，多提供物资储备，以便早点离开珠白星。 正好这里有路路帮他继续收集资料——嗯，以后用这个方式发展下线，帮他进行观察，真是个好主意。 更重要的是，米兰都长大了，需要回归正常生活轨道，现在的日子，无论社会结构还是日常起居，哪里正常了？ 第二天，米兰果然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好好跟班布交流了一下有关“长大了”的成年人话题。 并且作为海格力斯的主人，他命令海格力斯，将之前德姆雷科讲生理课的全部视频资料都调出来，准备非常详细地解答班布一系列问题——别人会觉得奇怪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次推倒 米兰拿自己当样本，进行答疑。 说实话，对于一个昨夜才刚刚“长大了”的少年来说，这示范做得未免仓促，也有点想当然。 但提问题的人是班布，对上自己弟弟一副求知若渴的眼神，米兰一向不缺乏耐心和细致。 而且他还有一个目的——开诚布公地把事情讲清楚，至少在班布这个年龄，绝对不能马上结婚生小孩，未成年就结婚，他怎么跟爸爸们交代！ 如果班布喜欢路路，在十六岁以后还喜欢，倒是可以考虑。 当然，他要先找到爸爸，自己更不会现在就结婚生小孩，不会去喜欢谁。他得以身作则，给弟弟树立好榜样。 而且从私心上讲，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觉得班布真的没必要留在这里。 班布最好也不要喜欢路路。 就算两个人一起生活，路路的寿命只有五十岁，那班布后一百几十年怎么办？ 还好班布也说了不喜欢，那就是真不喜欢。米兰很放心，班布从来不口是心非。 不过……也太实话实说了。 在理论方面，班布的问题一向非常少，少到几乎没有，无限趋近于零。 他脑袋里装着大量资料，甚至可以完完整整背给你听，连续说上一个月不住嘴的那种。 而一旦接触实际，就会变得不一样。 班布在米兰身上留下的精神力，负责在关键时刻示警，对于日常生活，只做观察记录，所以详细询问是非常必要的。 一般情况下，当然先从物理方面入手。 班布第一个问题是：“你之前那条内|裤是不是很紧？我给你拿了条大点的，感觉怎么样？” 米兰咳了一声：“谢谢，挺好。第一次之后确实有点敏感。” “我能做比较吗？”班布指指米兰，又指指自己。他自己的型号在平均值。 米兰又咳了一声：“好。” “你等等。”班布转身拿了空间钮过来，一翻手，给自己戴上一只矿灯。 就是戴在头顶，用来照路的矿灯。 也就是说，他需要明亮的光线观察，以便进行对比。 观察对比……那个地方。 米兰看见矿灯，哭笑不得，偏偏班布很认真，拿出尺子，打开光脑，盯着米兰的睡裤：“开始吧？” “班布，”米兰不得不开口阻止，“这是哥哥的*，只限我们两个人内部交流，因此不要留下任何记录的痕迹，可以吗？” “……好。”班布权衡了一下。 米兰趁热打铁：“因为这是十分私密的事，班布也不要去研究别人的这个地方，如果你还需要比较的话，可以观察标本。”一想到班布会凑近别的男人去观察那里，米兰身上不由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 班布点头：“我只看你的就可以了。” 米兰又叮嘱：“即使将来你修医学，也不能随意要求看女孩子的私|密部位。已经确定关系的女朋友可以除外。” “知道。” 米兰这才把裤子褪下去。 他俩说这话的时候是第二天晚上。 白天，他们继续练习、上课、修船，作出下一周的日程安排等等。 晚上的自由时间，两个人洗个干干净净，开始进行答疑和被答疑，班布的第一项要求就是这个。 米兰觉得自己没有低估班布的想法，但想不到班布会那么仔细，那么直白。 不仅观察细致，测量也很认真，长度直径形状之类，量过米兰量自己……虽然班布一眼过去，目测的误差以毫米计，但他总得使用人类的普通方式不是么？ 看着弟弟低头忙碌，米兰再坦荡的人，也禁不住有了捂脸的冲|动。 而且，被班布微凉的手，还有冰凉的尺子，这么来来回回的刺激……教科书有说过，刚长大的地方容易敏感。 而经过亲身体会，米兰证明：教科书说得对。 因此米兰直觉感到不妙。 ——果然不妙。 小米兰不紧不慢地，立正站好！ ——偏偏这个时候，班布还用手指戳！ 米兰抓过床单，就把自己连同班布的手一起捂上了。 班布愣愣抬头，他还没研究完呢。 米兰拿手挡着眼扭过脸去：“关灯。”班布脑袋上的矿灯太亮太照眼。 “关灯就能看？”很显然，班布的关注点和米兰不一样。 “……” 身下透进凉风。 班布摁灭矿灯后，低头，直接伸手去掀床单。 听见头顶无可奈何的声音：“班布……” “你不舒服？不高兴？”班布追问，“你这里局部温度升高了，应该是兴奋才对。”说着，就着手在床单里面，抚摸了几把。 回答他的，是米兰一声轻嘶，按住了他的手。 班布感觉手上的东西在跳动，在……哆嗦，于是又抚摸了两下：“怎么？” 米兰躺倒，仿佛自暴自弃般，依然是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班布，你轻点……”说完，默默捂脸。 还扯过枕头盖在自己脸上，挡住视死如归的表情。 就是他面对枪口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过。跟弟弟一起洗澡是一回事，要害部位在弟弟手上被颠来调去检验，还起立敬礼是另一回事。 ——天底下他这样的哥哥，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哥哥，可真不多。 好吧，只要班布满意就好。 虽然不太明白这种情况属于米兰少见的害羞，班布还是规规矩矩回答：“好。” 得到米兰的允许，班布这才重新掀开床单，继续观察。 还有，触摸。 米兰忍到班布观察结束，连忙弓着腰跑进卫生间：“班布，你自己整理数据，给我一点时间。” “嗯。”班布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米兰，你要换一条内|裤吗？” “不……不需要。”米兰懊恼的声音。 “喔。”班布看看自己的手，指头上沾了一点透明粘液。 ——果然小小小米兰很有活力。 班布手指捻捻，丝毫没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不过米兰的复合型情绪，确实有点和以前不一样。 是长大了的缘故？ 今晚就好好问问小黑猫关于长大了的注意事项。 过了一阵子，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淋浴声，米兰再次出来，脸上红扑扑，也不知道是热水的缘故，还是刚才被班布乱摸一通的缘故。 “班布，去洗手。” “好。” 洗完手继续答疑。 ——或者说，米兰单方面被班布折磨。 物理问题结束，甚至连摩擦试验也趁机做过了，下面轮到心因性问题，准确说来，是化学激素与心理变化相互作用的问题。 班布从昨天早晨米兰吃的食物开始，问米兰有什么感受，上午训练的时候，什么感受，下午休息的时候……和莎莎在一起，什么感受。 这种提问的方式叫做循序渐进引导式提问，先从无关紧要的问题开始，降低其警惕性和抵抗性，再过渡到真正的问题。 ——其实班布的重点非常明确，米兰对莎莎，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排除物理原因，还有化学因素，爱情的产生是感性过程，但是人体会因此分泌各种激素。”班布板正着脸，“一般情况下，身体会因为外界强烈刺激而产生反应。莎莎作为成熟的女性，主动靠近抱着你，你们运动过了，肾上激素增加，雌激素产生诱导，通过触摸，提高了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的水平，难道不足以引起你的反应？” 这个问题，米兰倒是有备而来：“首先更正，她仅仅抱着我的一条胳膊而已。其次，请考虑到防护服的功用，空气置换系统对于气味有一定的隔离作用。再重申，我们不会在一起，我已经拒绝过很多遍，目前我们关系还算可以的原因，只是她执着在和我结婚这件事上。” 米兰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正式澄清并证明，他和莎莎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莎莎喜欢他，他不喜欢莎莎。 班布相信了：“爱情可以用仪器测试出来，如果坠入爱河，苯基乙胺会在短时期内增加，去甲肾上腺素也会发挥作用，以产生脸红心跳的感觉，并且为了保持这种快乐的感觉，内啡肽也会增加……米兰，我可以用诊断仪检验吗？以上三者的分布应该不是常态的爱情曲线函数。而且，我能跟进吗？就是你遇到真正爱情时候的反应？” 论学术功底，米兰真不如班布，尤其是这一串名词砸下来，还好他会抓重点：“行。” 跟进自己总比跟进别人好，祸害自己总比祸害别人好。米兰很清楚班布抱着学术研究的心态，他也很肯定，除非在学术气息浓厚的地方，否则班布会被大多数人误会。 正如医生们吃着饭的同时讨论尸体、肛肠造瘘、呕吐物之类，同行并不会感觉不适，而换一个普通人在身边，可能会苍白着脸消化不良，甚至大怒离席一样。班布怀着求知欲提出的问题，过于直白的部分，很容易被常人误解。 至少在灰色星域的时候，他和小黑猫私下交流，小黑猫也非常同意这一点：“……三口是个好孩子，真的，不过有些不谙世事而已。”两个感受颇深的人深深互视一眼，从那个时候就针对班布结成了攻守同盟。 爸爸们不在身边，这么多年，最亲密的人也就是他。所以贡献出自己身体以便研究什么的，米兰毫不顾忌。 他也知道，班布一向有分寸，从来不会伤害他。 一旦把问题理论化且量化，班布果然很认真地考虑片刻，就这么决定了——这几项指标要一并加入以后的观测范围。 “不过你可能需要等上很久，哥哥现在没有喜欢谁，也没有爱上谁。”米兰又说。 “你不爱我吗？”班布反驳。 “我当然爱你，不是爱情的爱，而是亲情的爱。”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 “那难道就不能爱了？”米兰反问。 “有道理。” “米兰，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 虽然班布在脑子里给米兰过了一遍熟人，还拼接了海量画面，他也明白这件事得问问当事人，以当事人为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次一起 “目前还没有，真的。”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 “还真没怎么想过。”米兰挠挠头，“一直忙着提升实力，还惦记着爸爸，哪有时间想这个。” 班布默默记下“找到爸爸”是前提，追问：“大概呢？” “大概？这样吧，我们秘密交换情报，可以？” “可以。” “最起码要喜欢你，喜欢爸爸们，喜欢我们的生活方式。” 班布默默记下：家庭和睦是米兰一直追求的决定性因素。 “脾气不能太差，要不然没法沟通。” 继续记：不暴躁。 “能谈得来，最好有共同爱好，实力也别太弱。” 善解人意。 “其他的没想好。不过班布啊，爱情这种东西，是要靠自己本心的啊，我说不定哪天就一见钟情了。”米兰说，“一见钟情可没法解释，但是爱情和婚姻也不冲突吧。” 班布说：“有可能，爱情方面确实很难说。你这几条都是挑选婚姻伴侣的。而且没有外形上的要求。” “因为我实在想不到。”米兰指指自己的助视镜，“硬件问题，审美不到位很正常。班布呢？班布会喜欢什么样的？”作为交换，轮到班布回答。 班布想了想：“就普通标准。” “普通标准？具体解释？” “就是各项数值综合评定达到60%以上的，‘各项数值’包括但不限于相貌、身高、体重、爱好、职业等，判断标准参考星网公布的十年人口普查数值。” “……”米兰揉揉班布脑袋，感叹，“你都在想什么啊。这都什么判定标准？统计数据做不了准，你自己没有特别喜欢的，特别想得到的东西么？”他坚定了离开这里以后，多带班布参加社交的想法。 “米兰你又不高兴。” “是啊，我觉得没有教好你。”班布连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米兰感到挫败，弟弟是不是太过于理性研究了？ “因为统计数据？” “因为统计数据——你总会有点偏好吧。” “要说偏好，确实有点。” “就说偏好。” “目前为止，偏好你。”班布实话实说。他观察对象从一开始就是米兰，这十几年相处下来，受到人类社会越来越多影响，最喜欢的当然还是米兰。 “呃……”米兰在听到的一刹那，有种莫名兴奋，“——我？”他当然知道班布的神逻辑脑回路，自动理解，“……就是说喜欢哥哥这样的啊，也挺好，会努力，会照顾你。其他方面都不重要。” ——不得不说，这次米兰完全误解了班布的意思。 而班布，也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将来能怎样继续跟在米兰身边，进行观察。 “话说回来，班布，你跑题了。” “嗯？” “是的，班布，我们今晚的主题是青春期性|知识普及。” “对不起。” “我解答完了你的问题，现在轮到建议了。” “好的，你说。” “我们年纪还小，成年之前，不要急着做出结婚生小孩的决定。” “是的。” “刚才的行为属于非常私密的行为，无论是和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要双方同意，并且做好保护措施。” “是的。” “成年之前，不要经常做这个行为，身体没有完全发育好，经常做会有影响。当然，也没必要克制，顺其自然，它自己会好的。” “是的。” “还有……” 班布将自己“长大了”的时间，老老实实定在过了十四岁才进行的。 当然，他下面的形状大小饱满程度，自然是参考米兰这时候的数值，稍加修改而成。 米兰笑眯眯：“哟，班布也长大了。” 班布很诚恳：“我现在能跟进对比么？” 米兰一脸无可奈何：“你要对比什么？” “持久度和产量。” 听了班布的回答，米兰直接上手，两只手，大力揉搓班布的脑袋：“这是男人的尊严，尊严！你这次可有点过分。” “对不起。”班布爽快认错，询问解决方案，“你再揉揉，消消气，然后我们开始？” 一如既往，吃定了米兰。 “班布，你有没有考虑过空间差异？”本着一起探索的目的，米兰提醒。 班布停顿了一下。 “重力场不同，你确定可以得到一致的结果？”米兰继续问。 ——没错，说这话的时候，他们虽然依旧并肩坐在同一个房间，但这艘修补好的飞船已经进入了茫茫太空。 他们离开前，和原住民们开了一场送别会。对于这三个人的离开，城主不能再欢迎了——整天被强者盯着的感觉，确实不怎么舒服，他们能提前离开，真是再好不过。 而对莎莎来说，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她企图偷渡的心思不能更好猜。 幸好米兰放出□□，故意说了错误的启程日期，飞船比约定提前了三天起航。 这片星域广袤而荒凉，离此最近的跃迁点，要全速航行三个月之久。 德姆雷科在这个时候，和他们的意见产生分歧——关于飞船的终点。 米兰想也不想，终点直接定在了他和班布的家乡，k星绿叶镇。 而德姆雷科，自然希望米兰能够回归帝国。 可惜这艘飞船的主人是米兰，德姆雷科反对无效，和米兰商量了小半天，最后被米兰以“你就不去问问我爸爸究竟怎么回事么”完全说服。 班布全程不在现场，但不妨碍他知道这些。 ——不是海格力斯通风报信，而是米兰事后把全部经过告诉了他，并且强调，对身世真的完全没兴趣，班布决不许因为这个就不亲近自己。 班布当然予以肯定的回答。 德姆雷科和他们俩就终点问题达成一致后，并没有进休眠舱，而是继续为他们安排课程——没有什么比现场操作更考验能力的事了，米兰学会了进一步操作飞船，要知道，这艘飞船的复杂程度比勇士号高出若干级别。 还有机甲训练、对战训练等等，总之会充分利用时间，绝不荒废。 令德姆雷科满意的是，米兰从来没有抱持“既然要做一个普通人，就可以不努力学这些”的想法，每次都竭尽全力。 ——优良的先天素质和刻苦的后天努力，这不恰恰证明皇室血统的优越么。 其实米兰对此并非没有感应，他的视力缺陷，一半是遗传，一半是辐射变异，而携带这种视神经病变的隐性基因，来自于母亲一方的x性染色体。就是说，如果下一代是女孩，具有两条x性染色体，即使一条有缺陷，也会有另一条进行补救，因此携带率虽高，致病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几，而发病率只有百分之几。 男孩就不一样了，男性只有一条x性染色体，因此百分之百具有发病的潜在可能，一经辐射，激活该基因，发病率高达95.4%。 米兰在梳理德姆雷科列出的皇室成员表时，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位同样具有视力缺陷的成员，无论男女。德姆雷科也表示，视神经变异确实不是皇室遗传病。 这很能说明问题——米兰的皇室血统并非来自于母方。 排除了母方，剩下的只能是父方。 如果米纳和德鲁克没有皇室血统，那么很显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据他所知，爸爸们似乎跟帝国没有半点联系。 米兰犹豫着，三年前对班布有时黏有时不黏的原因就在于此。 不过，长期经受班布“爱的抱抱”之后，米兰自己先想开了，就算没有血缘还有亲缘，这么十几年下来，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几乎都到了相依为命地步，一句没有血缘关系就能把所有感情抹杀？那样的感情也未免太廉价。 他的班布绝对没有那么肤浅。 前不久，班布知道这个秘密，果然表现出不在乎。 于是米兰就更想得开了，大家还是一家人，还要和和美美生活下去。 他相信爸爸们也不会不要他的。 ——但是三年了，到现在还没连上星网，他的米纳爸爸和德鲁克爸爸会急成什么样啊！ 而且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米兰心里有点忐忑，他们和社会脱节了三年，他和班布都已经长大了。 说起长大，就不得不面对现在这个窘迫的场面。 ——班布要求对比观察某个长大的部位。 出于研究的目的，一切都不是耍流氓。 所以米兰也就本着共同讨论、同流合污、自暴自弃地向班布提醒，在太空里和在地面上是不同的。 班布立即提出解决方式：“叫海格力斯调整本房间的重力场。或者，直接设定休眠舱的重力场。” “……好。”既然是弟弟的要求，并且提供了解决方案，米兰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不过他还是想到了弥补措施，“班布，做实验保证公平性，因此要排除意外干扰因素对吧？” 班布点头。 “所以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应该尽量处于平常的状态下，就是说，应当有一定私密性。” 班布继续点头：“应该的。” “所以我们带个量杯，同时在休眠舱解决，自己计时。” “好的。” “还有，今晚没准备好，三天以后吧。” “为什么？” “这两天肉类摄入量比较多，味道会重一些。”米兰皱眉，虽然休眠舱有空气过滤装置，但班布作比对的时候，那也是会靠近、会闻到的啊。 班布秒懂：“我去找点补充维生素c的食物。” “嗯。” 米兰总算不那么窘迫地解决了班布的好奇心。 班布心满意足地拿着两只量杯离开了，其中之一名义上是他自己的，实际上则是第一次观察米兰那个地方的时候，根据沾到手上的前列|腺液等体|液，进行成分推导，在自己体内合成产生的分泌物，粘稠，乳白色，偏黄。 简单说来其实就是米兰之前的那些，和现在的这些，进行比较而已。 至于持久度，当然是参考十年人口普查的平均标准。 必须指出，米兰要高于这个标准。 而且小小小小米兰们都很健康有活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米纳爸爸的视讯 班布很期待将来米兰后代的样子，他随手提取出一颗精子的dna，在基因库里随机抽取了另一段dna，合成，看着数码空间里一个受精卵转眼变成胚胎，继而是婴儿，再成为幼童，最后长大……米兰的基因真不错，新生人体激发天赋值的概率在60.14%，身体发育情况十分优秀。 优秀到假使给米兰足够多的时间，他可以用后代组成一只兵团…… “班布？” 米兰的声音打断班布继续畅想。 “米兰？” “这是什么？” 显微镜自带投射成像系统，将玻片中的物质放大后，直接通过空中屏幕显示出来。对于生物学，米兰的知识显然不太够用。 “这个是……”班布每到这时候，就是专家级别了，嘴里蹦出一串串专有名词。 听完班布的介绍，说实话，米兰也就能理解八成，觉得弟弟很厉害的他，忽然发问：“班布，以后要做科学家？” “没想好，我跟着你。” “别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米兰告诫。 “我喜欢跟着你。”班布顿了顿，补充，“在没发现自己喜欢的事之前。” 他真的喜欢跟着米兰，不仅仅袖手旁观。 他想和米兰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毕竟米兰的寿命就剩下一百八十几年了。 听到他前半句，米兰揉他头毛，有了他后半句补充，米兰继续放心地揉他头毛：“好啊。”想想这么厉害的人是自己的弟弟，米兰从心里就高兴。 “嗯？这是什么？”海格力斯的脸出现在一旁光屏，恰到好处地过来凑热闹。 “我们在对比精……”班布的嘴被米兰捂住。 “关于个人*的实验，海格力斯，你有事？” “好消息啦好消息！”海格力斯满屏幕乱转，“猜猜？猜猜？”他今天换了一身通讯兵的制服，还应景地在胸口别了枚复古的雷达状胸针。 米兰笑着摇头：“海格力斯这么能干，我真猜不到。” 听到被夸能干，海格力斯立刻得意起来：“当然啦当然！我重建了增幅器，我们可以连接星网啦星网！” “——什么！”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米兰立刻说，“把画面接驳过来。” “看吧看吧！”海格力斯说着点开星网链接，在经历了仿若漫长的等待之后，跳出了星网登入页面。 “有点慢，花费时间是之前的三倍。”班布评价。 “信号不是很稳定，还在调试啦调试！随着距离的靠近，速度会渐渐恢复正常啦正常。” “谢谢你，海格力斯。”米兰微笑。 随后他立刻接通了光脑。 星网的信息储存期是有时限的，太过久远的信息会失效——当然，收费账户除外。 米兰和班布，准确地说是“星光”和“三口”，他俩的账户始终有小黑猫代为付款，高级vip级别的，因此三年前的信息依然有所保留。 一开光脑，叮叮叮叮跳出数百条消息。 光脑在五分钟之内，完全卡死。 米兰等了一阵，直到叮叮声不再响起，一看，一千两百多条讯息，未接来电不计其数。 他用发件人姓名过滤，再一看，七百多条来自于同一个人。 “米纳爸爸！” ——关于坚持，米纳并不逊于米兰。自从他得知孩子们的消息，之后又失联，他便开始了坚持不懈日复一日的视讯留言。 米兰顾不得看这些留言内容，直接拨打号码。 然而—— “米纳爸爸的光脑无法接通，德鲁克爸爸依然是空号。”米兰沮丧。 “看看留言吧。”班布建议。 “好。” 距离最近的一条留言是一个月前，纯文字，没有视讯，也不是语音。 “孩子们，今天是你们的生日，十四岁了，都是小男子汉了，祝生日快乐！今年的礼物也准备好了，放在原处，这几年的礼物都在。爸爸在白羊座星域，最近很平静，我很安全，希望你们也平安。如能收到，请回复。如非本人，有线索请告知，重谢！” 米兰往前翻，在他们失联以后的一年半时间里，差不多每天一封视讯，但是从一年半之前开始，留言就时断时续没有规律了，也不一定是视讯了。 他和班布并肩坐着，花了一个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把米纳的所有信息看了一遍，没有按时训练，没有按时吃饭和睡觉。 一向严于律己，训练从不松懈的米兰甚至主动请假。 这个特殊时刻，就连德姆雷科也无法约束他们什么，责怪他们什么。 毕竟失联了三年多，加上在灰色星域的两年多，他们分别了将近六年，从八岁到十四岁，从童年到少年，这种缺憾加上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根本无法体会其中的紧张和忐忑。 终于能收到来自父亲的消息，即使对方不是血缘上的亲人，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两个孩子思念爸爸，有什么理由无视这种迫切心情呢？ 米兰红着眼圈，几次三番把助视镜摘下来，擦眼泪。 班布面瘫脸好一点，他在默默记录：毫无疑问，后天环境对人格的养成具有重要意义，米兰的持之以恒，和米纳如出一辙。 究竟是先天生得好，还是后天养得好？这个话题十分值得进行进一步研究。 而米兰的情绪波动，是预料之中的激动和喜悦。 随着最后一条未读信息变成已读，米兰松了口气，靠在班布肩上，一个字没说。 班布平时就很少说话，当然现在也不例外。 他直接把米兰拉到自己怀里，抱抱。 米兰顺着他的力道，调整姿势，也抱住他，额头抵在班布肩上。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呆着。 “米兰你又哭了。”班布感觉到肩上湿润。 米兰姿势不变，摇头：“让我哭一会。” 于是班布继续不说话，勾勾手，拿过纸巾盒，抽出纸巾，塞到对方手里。 米兰过了一阵子，才离开班布的怀抱，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再出来，平静许多。 “班布，这次轮到我们在家里等爸爸了！”语调轻松。 “嗯。”难得米兰这么开心，班布能确确实实感觉到他喜悦的情绪，“我们回去。” “先给爸爸留个言——”米兰给班布整理衣服，准备录视讯。 班布主动说：“我去换一件。”他指指肩上痕迹，“刚才哭湿了。” 米兰讪笑，虽然他比较大，可是在班布跟前，他掉眼泪不是一回两回了——如果他俩没有血缘关系，没准班布才比较大？而生日也不一定是真的……算了不管那么多，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在亲人面前流泪有什么丢脸的，班布都在安慰他，从来没有笑话过他，总比忍着强。 两个人干脆洗了个澡，收拾好仪表，米兰点开光脑：“爸爸，能和你联系上真高兴！我和班布都很好，很抱歉这么久才给你回信，我们因为意外，到了‘宇宙的尽头’，目前所在的星域很荒凉，辐射干扰也很强，一直连接不上星网和光脑。今天刚刚联系上，看到爸爸这几年的信息，爸爸平安就好。我们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初步估计再有十五天左右就会通过第一个跃迁点，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会在二月的时候到达k星。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期待团聚。” 米兰说完，轮到班布。 班布开口：“爸爸，我很好——我们都很好。希望你也一样。”他停了停，问候完了应该汇报近况，“我们都长大了，身体发育成熟，刚刚还在对比我们的精……”米兰手快地又捂上他嘴巴：“班布！” 班布看着脸红通通的米兰，试探问：“要不，这段掐了重新录？”既然米兰不许说，那就有不说的道理，他一向很听话。 “算了……爸爸知道我们都长大，会很开心的。”米兰举手做投降状。 “好吧，我换个话题。” “——等一下啦等一下！”海格力斯突然冒头，“信号不是很好，你们说短点啦短点！” “好的——我……还有米兰，我们已经长大了，都开启了天赋值，可以使用书房的星网全景虚拟了吧？所以能告诉我们密码么？”班布的问题一向很实际。 “班布……”米兰扶额。 “你说的，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可以跟爸爸说。”只有正常方式接触星网，才方便他公开使用星网的知识体系不是么。 “是，是，有道理。” 即使开启天赋值，七百多条信息一路看下来，高度集中注意力，米兰身体十分疲累。 然而精神好。 在成功发送视讯之后，心情更非一般地好。 好到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在床上滚了两滚还睡不着——班布伸过手，把米兰的手掌包进自己手心。 “对不起吵到你了。”米兰小小声音道歉。 “不吵。”班布回答，“今晚睡不好，明天没有精力。”而且米兰睡不好，他也没心情连接星网更新数据。 “是啊。”米兰赞同。 班布补充：“明天还有重要的事。” “嗯，你说得对。”米兰深呼吸，再深呼吸，脑海中西瓜红色的人形散发着柔和光线，“清空思维，保存精力，明天还有重要的事……” ——说有重要的事，并不算夸张。 米纳最开始的视讯，有三个月之久，几乎一天三封，米纳在打听他们的位置，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后来慢慢地，因为从未收到过回复，米纳的视讯就开始夹带各种各样的留言，也开始汇报自己的位置，希望有一天能够重聚。 一年半前，他留下一段长视讯：接了一项任务推不掉，联邦强制性的，因此近几年不能去找他们了，通讯也会受到影响，但是他会始终关注。 此后果然发信的时间不固定，时断时续，最长的一次甚至间隔三个月之久。也很少用视讯功能。 米兰喜悦过后，冷静下来，反应是：“爸爸有事情瞒着我们。” 班布对于米兰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表示肯定。 “爸爸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所以明天我们要恶补这三年空白的新闻，看看出了什么事。” 他俩翻看米纳视讯的时候，德姆雷科也没闲着。 甚至，他俩睡觉的时候，德姆雷科还泡在星网上，恶补资讯。 ——很不乐观。 第一百一十六章 班布的回溯 联邦和帝国的关系恶化！ 突出表现就是星网的封锁。 德姆雷科无法通过星网连接本国网络，就连光脑也受限，除去指定时段外，不能拨打帝国的号码。 他匆匆浏览星网联邦部分的内容。果然局势紧张，部分地区甚至发生武装冲突。虽然联邦声称这是雇佣兵和佣兵工会的内部行为，但德姆雷科还是能从中嗅到阴谋的味道。 ——佣兵工会的内部行为？干星网和光脑什么事？联邦也太欲盖弥彰了点。 还好作为军事人员，他自己的光脑有一些秘密设定，能够越过联邦的防火墙，发送加密信息到军方专用信箱。 ——但他忘记一点，飞船智脑是海格力斯，海格力斯的主人是米兰。 第一时间，海格力斯就出现在光屏上：“船长啦船长，这样不行啦不行！你的数据请求太老旧，不被允许啦允许！”光屏同时喷出大大的红叉。 “真遗憾，你不能破解更新吗？”这样看来，没有己方助力，将米兰带回帝国的计划只好继续延后。 “破解当然可以啦可以，但是你偷偷联系帝国，米兰会很为难啦为难！我只能限制你的通讯啦通讯！”海格力斯一身足球守门员的运动衣，跳来跳去。 德姆雷科眯着眼睛：“海格力斯。” “嗯？船长有什么事啦什么事？” 德姆雷科摇头：“你的自主级别很高。”这三年他和对方朝夕相处，再陌生的人也混熟了。尤其是海格力斯微妙地在业余爱好上和他一拍即合。 “当然，我是自由放养啦放养！”对于这点，海格力斯很自豪，米兰给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 “你的制作人，或者说开发你自主模块的人，是谁？” 海格力斯立刻捂住自己下半身的要害，惊恐脸：“船长你犯规，这是*啦*！”他当然不能说自己进化出了智慧生命，太危险了，而且根据德姆雷科的性格推断，将他交给研究所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德姆雷科叹口气：“如果联邦星网安全局都像你这么智能，这道防火墙，我的特殊通道也进不去。”特殊通道，是在情况万分危急险恶时，最后一次通讯功能，只有一次机会，当然不能随意用掉。 三年足够星网的算法进行一次小的调整了，他使用的旧式密钥，没有及时更新，确实有可能翻不过去。 身为帝国的军人，德姆雷科对于现在自己的情况当然不满意，但他也没有第二条路走。 “船长，别失望啦失望。只要不是带米兰走，米兰会支持你回国啦回国。” “我相信。” 第二天开始，米兰就着手收集白羊座星域的情况，看到一片无关大雅的歌舞升平以及鸡毛蒜皮的各种小事。 “海格力斯，你能够查到其他来源吗？”有难题，问智脑，还是有自主意识的智脑。 “好的，包在我身上啦身上！”海格力斯说着，光屏上一串串字符飘过，很快将整张屏幕填满，开始侵占下一个屏幕。 半小时后，给出答案： 白羊座星域跃迁点数据统计显示，船只吞吐量达到三百年以来的最高点。 来往船只分类，以小型私人舰船为主。 行业分类，进入者以佣兵工会和自由商人为主，离开者大型商会占了大头。 白羊座星域并不大，以阿尔法、贝塔、伽马三主星构成的大三角形为显著标志，有一个ngc772的深空天体，以出产一种金属矿而摇身一变成为重要的矿星群，这种矿也叫“ngc石”，在别处的产量非常低，是制作飞船推进器核心零件的最佳天然材料。 然而从去年开始，“ngc石”矿的产量就开始减少，甚至有一枚小行星因开采过度，完全变成了废星。 不仅如此，白羊座星域整体贸易情况比两年前有很大不同，大宗商品交易明显增加，对于药品和武器的需求增加了三倍，食品价格也一路飞涨，房地产业则一路下滑。 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一批舰船，并非经由跃迁点而来，拦截到部分信号表示，对方使用加密波段，不出意外是帝国人。 新闻可以造假，数据统计可以造假，但是监控记录没法造假。 海格力斯手伸不到这么长，并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班布。 有了班布默默在背后搞小动作，将信息传给海格力斯，海格力斯再转给米兰，轻轻松松偷渡了情报。 鉴于海格力斯有自主意识，米兰没想到他能力的上限在那里，对于情报来源丝毫没有怀疑。根据上面的信息，再结合米纳之前那些视讯，想想米纳的前佣兵身份，推断出——“两国竞争矿脉，米纳爸爸在参战？”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不能随意通讯，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国家能够强制佣兵工会接受任务，甚至米纳这个前佣兵也被征召。 班布很欣赏地看着米兰，这么快就得出正确结论，好样的！ 而恰恰就在这时，米兰光脑屏幕忽然亮起。 一看联系人，米兰顿时迫不及待地接通：“爸爸！” 屏幕上露出一张惊愕面孔：“你是——” 米兰也及时刹车：“——你是？” 屏幕闪烁，雪花过后出现的并不是熟悉面孔，而是中年女性的胖胖脸，非常惊讶的胖胖脸：“你是米纳的亲人或者朋友？” “是的，我是他儿子。”米兰没有说自己姓名，毕竟他这只光脑的登记身份是星光而不是米兰，属于冒用他人身份。 胖胖脸阿姨面部表情稍微僵硬了一瞬间，露出了关切神色：“孩子你好，你爸爸还有其他成年亲人吗？可以提供联系方式吗？” 米兰的心悬了起来，光脑未经所有者许可，别人轻易无法使用，现在屏幕上跳出陌生的人像……“这位女士，请问，我爸爸出了什么事？” “哦，孩子，别紧张。”对面立刻给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班布也走到米兰身边，握住米兰一只手。 米兰侧过头笑笑，将光屏投向空中。 “爸爸的成年亲人还在失联中，女士，我虽然没有成年，也已经年满十四周岁，可以为自己、为家人负责了。我猜，您是佣兵工会的，您要通知我的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对吗？自从米纳爸爸离开，我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请您告诉我实情。以便我能安排接下来的任何事。”米兰冷静下来，除了以理服人之外，也使了一点诈。 对面看到他这么沉稳，明显松了口气：“不错。我叫苏越，佣兵工会白羊座星域第十三分会佣兵后勤医院办公室主任。米纳先生今天凌晨遭受恐怖袭击，为掩护同伴撤离，身受重伤，已经抢救了六个小时，目前情况并不乐观……” 说到这里，苏越停下了，观察光屏中两个孩子的情况，以便调整语气。 米兰吸了一口气，脸上依然一派镇定：“我能见见他么？” “喔，抱歉，目前不行，他还在手术。手术结束后，我给你看现场视频，不过请你做好心理准备，米纳先生的样子，非常糟糕。” “请您说详细一些，我爸爸生存几率还剩多少？” 在苏越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拳，越攥越紧。 班布立即把他的拳头裹在自己双掌之中，轻轻揉搓，不说话。 米兰张开拳头，紧紧抓住班布的手。 “这就是我要说的，米纳先生目前生命垂危，我们将尽力而为，保住他的生命，但也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无论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他都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根据协议，在确保有人接收的情况下，我们将把他送回亲人身边。我向你核对地址，确定接收日期……” 这就是变相的病危通知书。 或者说，提前下发的死亡通知单。 米兰声音冷静地道谢：“感谢您的告知，请给他使用最好的药物和护理，费用如果不够，由我全权负担。” 苏越惊讶于米兰的“财大气粗”，不过还是摆了摆手：“孩子，费用不是问题，米纳先生早就支付过巨额人身保险，佣兵工会也会给米纳先生最好的医疗方案，以及最优渥的抚恤金。” 连“抚恤金”都讲出口了，这也就是说，米纳确实凶多吉少。 “能给我看看病历，以及相关身体数据么？”米兰诚恳地说，“我先看一下，心理准备也就……充足些。我和爸爸感情很深，一下子变成这样，我很难过。” 苏越连连点头：“好的，孩子，我马上把病历记录传给你。” “谢谢你，苏女士，我还有一个请求。” “说吧，孩子。” “我可以去接他吗？” 苏越顿了一下：“你有私人飞船？可跃迁？”私人飞船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具有跃迁功能的长途飞船，每天的养护费就够中产阶级家庭花上一个月了。 这已经不仅是财大气粗的问题了，而是特别的……财大气粗。 “是的，可跃迁。” 苏越又确认了一遍：“是你自己的？” “是的。” 苏越胖胖脸上笑容更加和蔼：“我们五天后启程，如果你能在十天内到达m223跃迁点，我们可以进行交接，但晚于这个时间，就要重新确定交接位置了。根据保密协议，我们佣兵工会船只的路线不能泄露，你先确定自己的行进方向和时间，再和我联系，这样可以吗？”她留下了自己的光脑号。 “好的，没问题，非常感谢！我一定在五天内确定航线！还有，我可以每天问候爸爸的伤情么？” “喔，喔，当然！很懂事的孩子，米纳先生会为你自豪的。”苏越留下最后一句话，视频结束。 “海格力斯，星图。”米兰直接开口，“刚才的通话你也听到了，能不能改变路线，跃迁到白羊座星域？” “遵命！”海格力斯张开光屏，开始进行推演运算，拟定路线，计算时间。 班布默默发呆——他在检查米纳的情况。 只要星网能连接到的地方，他就能获得即时信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没底线的班布 米纳的情况确实很糟糕，失血过多，多脏器衰竭，肢体断裂，全身烧灼面积将近50%，精神力也一团乱麻…… 还好，还有心跳。 班布通过医院门前的摄像头记录，回溯到六小时之前，米纳的样子更加凄惨，简直无法描述，就像……粘在盘子上的一块半生半焦淌着血水看不出形状的肉。 是的，他是连着座椅一并抬进来的，因为皮肤、作战服和座位三者粘连得太厉害，没人敢动手去撕。 班布继续向前调时间轴，从各处摄像头、光脑、通讯器、记录仪提炼出相关画面和语音……将碎片一块块拼凑起来，综合还原事发现场。 事发的前一刻，米纳完成了什么任务，回到蒂加登星七号卫星驻地。 ——那个时候，星空里突兀出现了若干小黑点。 米纳开始查看光脑信息，当发现三年以来始终沉默的号码有了回复提示，他按下“读取”键的手指都有点发颤。 ——小黑点在离米纳所在驻地射程以外停下，是机甲。 他点开了视讯。 ——炮口架起，一半是狙击炮，一半是散弹炮。 他看见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孩子。 ——瞄准。前者针对侦察系统和卫兵，后者针对整个营地。 他听见了米兰的招呼声。 ——就在那个时刻，他们的驻地，遭受到猛烈的炮火袭击！ 班布看着对方摆出阵型，合理有序地狂轰乱炸，看着我方组织防御，在最短时间内作出反击。对方来势汹汹步步紧逼，我方仓促应战请求支援……米纳为了掩护同伴，付出了巨大代价，等增援部队赶来后，烟熏火燎的废墟之中，倒着半截弹出来的紧急救生舱…… “……班布？班布？”米兰担心的声音响起。 这次班布发呆的时间有点长。 起初米兰以为弟弟是听到米纳的坏消息措手不及，因此体贴地留出时间给班布消化。 他敢肯定，班布的心理素质非同一般地强壮，能够承受住压力，发呆不过是一种“我在消化中”的正常反应。 但是足足过了十分钟，班布还没消化完毕，就不太好了。 等班布回过神来的时候，米兰正在担心地摸着他额头：“班布，你体温有点高，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想的有点多。”班布总是在某种程度上实话实说。 “爸爸不会有事的。”米兰非常肯定地说，给班布打气，也给自己打气。 他已经不是六年前在星光号上束手无策的米兰，也不是在灰色星域醒来时听到噩耗难以自控的米兰。他在看到爸爸消息的时候会流泪，是因为情绪激动，但现在爸爸有生命危险，明显不是他情绪激动的时机。 他很担心爸爸没错，最好的方式不是哭泣，更不是慌张失措团团转，而是快快安排路线飞过去，看看爸爸的情况，把爸爸接回来照顾。 针对米兰的话，班布给予了肯定答复：“我想，你说得对。” 米兰落在他前额的手停住了，向他确认：“你也认为爸爸能渡过危险期？” “是的。” 虽然连接米纳的医疗设备上显示全是危险数值，但米纳乱成一团的精神力中，带着一股莫可名状的坚定，支撑着他的心跳。 这就是班布敢下断言的原因。 他非常清楚“信念”的力量，这种力量强大到足以引发任何小概率事件。 比如米兰一直以来的信念是“保护弟弟”，往往在危机之中做出他意料之外的决定。海格力斯的信念是“不被发现地存活”，于是无论和船长相处多久，到最后宁愿跪求也要另行选择，找到没有危险性的新主人做靠山。 还有米纳，从米纳这几年一直没有间断寻找他们的行动分析，信念明显就是“全家团聚”，为此即使希望再渺茫，也不惜任何代价。 所以，既然看到了光脑中的米兰和班布，虽然只有一眼，米纳绝不会断送希望，绝不放弃，无论如何也会挣扎着逃离死亡之地。 班布说话经常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感*彩。 这次也不例外，就这么简简单单说了句“是的”，尤其干巴。 因为在他赞同米兰“你说得对”之后，恍惚了千分之一秒。 严格说来他并不存在“恍惚”这种状态，用“紊乱”或者“冲突”来形容更加合适—— 他是观察者，观察者的原则是：客观观察，公正衡量，不加评价，不予干涉。 他刚才透露米纳身体情况给米兰，算不算干涉被观察者？ 班布卡壳千分之一秒后，得出令人无语的答案：谁让对方是米兰呢。 他就是不想让自家幼崽太担忧，有什么问题？嗯？ 再说了，只不过说一句话，没有干涉米兰任何思想和行动，他没有违背原则。 米兰也不会认为这句话，是他超远距离窥探加上回溯，综合推断得出的确切结果吧。 ——不过米兰的愉悦心情顿时上升了三十个百分点，这是怎么一回事？ 班布继续发着呆，分析。 他只能读情绪，不能读人心——如果要读，就得实实在在啃一个脑子下去。 正如他熟悉米兰，米兰也同样熟悉他。 班布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即使是猜测，也会给出一定范围内的概率。 而说得这么肯定，那当然是班布有把握。尽管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把握，米兰有信心。 可是，要追究这信心的产生根源，米兰一点都解释不出。但无数次事实证明，这样是对的，班布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米兰对自己的盲目信心从何而来，早就成为班布百思不得其解、并且为此自检n次的命题，到现在也只有猜想，依然没有确切定论。 “班布——”揉揉头毛，夸奖，“好班布——”米兰翘唇而笑。 “嗯。”班布迅速回顾了他在发呆的时候米兰做了什么，有海格力斯这个小能手在，立刻给他百倍速回放，转眼间班布把话题无缝衔接上：“路线怎么样了？” 他们的位置、k星、m223跃迁点，路线图经过简化后，形成一个以k星为顶点的大钝角三角形。 “按照时间顺序，我们经过三次跃迁就能到达k星附近，如果更改第二次跃迁的目的地，再经过两次跃迁，就会直接从m223跃迁点驶出。”米兰在三角形底边戳了一下，“但是——时间不够。别说十天内赶到那里，我们全速前进，十天也只够从第一个跃迁点出来。”米兰皱眉不解，“他们的飞船路线为什么要保密呢？” 班布默默拷贝着苏越光脑储存的线路图，还有一些来不及清除的历史痕迹…… “米兰。” “嗯？” “如果爸爸死了，你会怎么样？”班布从来不平白无故地提问，因为苏越光脑上那些历史痕迹，看上去真的不怎么妥当啊。比如那艘船最终的航向之类…… 米兰脸色瞬间白了一白：“班布，你别吓我。” 肾上腺素显著增高，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班布说：“我只是问问。”米兰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六年前米兰醒来得知失去父亲时的强烈情感，他有采样。 这次，还要让米兰再次经受一遍那样的痛苦么？ 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得早点让米纳离开那里，班布作出决定。 可是他暂时还想不出合适的方式，将情报透露给米兰，怎么办？ 不像三年前面对克劳恩上校的时候那样，他可以用逻辑来解释各种理由，现在这超远距离的探知回溯，完全超出人类科技范畴。 难度真大啊…… 其实班布并不清楚，他在米兰心中的信用度，实在高得不能再高，高到“即使说出什么不合逻辑的话，米兰都能给按上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的程度。 所幸，没等班布想好，米兰就迅速调整了思路。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要把爸爸救回来……对，我们就算及时过去了，能做的有限——海格力斯，你能帮我联系上著名的医院和私人医生么？十天内能过去的？”米兰想得十分全面，别说准时到达接回米纳，他和班布不是医生，去了除了团聚，对于治疗方面依然束手无策不是么，这专业的问题，还得让专业人士来解决。 至于费用方面——“班布，你评估一下我们现在的所有资产，变现大概值多少。”米兰决定砸锅卖铁。他们在珠白星上不需要考虑星币的问题，在灰色星域他的生活质量也是中等偏上，要说究竟有多少财产，他还真不清楚。 要是没那么多钱，他也只能考虑四处借借，然后让海格力斯换个地方待，直接拆了飞船卖引擎卖武器卖零件。至于为什么是拆了卖……他也没办法，这艘船破破烂烂的卖相实在不好看。 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很简单，他一副助视镜价格后缀起码是十万，米纳可是重伤员，医疗费用将会是天文数字无底洞， “我要过一会再给你答案。”班布确实能直接通过星网进入“蛇猫一窝”杂货铺的后台，但他从来没忘记还有个很好的管家小黑猫，做资金统筹分配、拟定投资计划，以钱生钱什么的非常厉害，统计变现的任务，也都交给专业人士吧。 “好。”米兰点头同意。 医院和医生的信息就简单了，班布继续作弊，搜刮大量信息交给海格力斯，后者进行筛选比较，给米兰提供名单。 ——嗯，这种小小的便利，绝对不叫干涉，绝对没有违反观察者的原则。 因为海格力斯作为飞船智脑的最初，资料库里就有这些名单，他只是顺手更新了联络信息，怎么能算干涉呢？ 就连之前他偷渡白羊座星域情报的小动作，也只是帮助数据更新而已。 而且，他要给米兰提供尽量多的机会，来观察米兰的选择。 ——对，就是这样。 班布丝毫不觉得自己一次次放低了底线，对于这种情况，说实话，其实他没什么压力。因为底线这种东西，在小概率事件里，就是用来打破的。 顺便继续做他的小概率统计更重要。 况且米纳的问题不早点解决，米兰的恋爱结婚生孩子一切事情都要往后延，大大的不好。 米兰在审视名单的时候，海格力斯在数据化房间里，变出眼泪汪汪的模样，扑过去抱大腿：“班布啦班布——” “嗯？”这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对于班布一点影响都没有，“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钱，任性 “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光明正大上星网么？就像你一样，侵入各种服务器不留痕迹啦痕迹。”班布做的事，海格力斯也能做，只是班布来去无踪，他得遮遮掩掩，抹掉各种痕迹，以防止被追踪。 打个比方，班布进去一间屋，就是主人回家，海格力斯进去一间屋，就是陌生人潜入。真正的房主，会把班布的痕迹当做自己留下的生活痕迹，而看到海格力斯的陌生痕迹，立马报警。 “我没有办法。”班布干脆利落，“按照你现有模式侵入，我也不可能不留痕迹。我们不是一个体系的……” 海格力斯登时换上一件棕色斑点蘑菇布偶装，蹲墙角哭着画圈圈碎碎念，留一个后背给班布。 还变出一大块木牌，插在身边，白底黑字写着：“别理我，我想静静啦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 既然对方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也不想自己搭理，班布就把后面“你自己可以进化”这半句，默默咽下去。 ——因为急躁不听完全，导致自己进化慢一步的海格力斯，后来从班布这里得到真相，自己变出一块块板砖来敲脑袋。 “一块块”的意思是，连续不断用板砖和脑门进行“二者只能存一”的猛烈碰撞。 可是，怪谁呢？ 既然海格力斯这边没什么事了，班布就开始准备联系小黑猫。 小黑猫的名字就在最近联系人的第一位，非常醒目。 昨天夜里班布告诉对方可以通过光脑联系后，一早就收到小黑猫发来长长的附件。 附件a：蛇猫一窝的所有帐目清单。 附件b：目前仓库新上货的好东西、以及小黑猫收集的认为有价值物品的列表。 附件c：杂货铺的回顾、近期计划和远期展望报告书。 附件d：家庭财务状况，资金投资收益报告。 附件e：红苗圃小学的发展状况。 附件f：…… 小黑猫做的报告，严谨规范，一看就是专业水准。 而看到盈利一项后面的计数单位，班布十分满意。 他之前聘用小黑猫，表面是找个本地人打理日常，实际目的是做米兰的对照组观察，后来挖掘出小黑猫的能力，属于意外之喜。再后来，对于小黑猫主动要求签订长期合同一事，更深感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小黑猫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班布并没有加大培养力度，现在这样的成绩，完全靠他自己拼出来。 班布早上看完以后就回复表示赞扬，表示鼓励，表示加薪，反正钱都在对方手里，加多少随意。 “……不不，没有主人武力威慑、大手笔的资金投入，以及主人的信任，小黑猫哪会有这样的成绩。”光屏里面的年青人，清秀脸蛋有点红，“主人你们平安就好，有什么计划，小黑猫一定全力配合……” 现在，正好轮到小黑猫全力配合了。 ——鉴于米兰要求统计所有资产，所以一向听话的班布就真的统计起所有资产总数来。 这是米兰和班布，六年来第一次见识自己在灰色星域的全部家底。 班布没去打扰正在筛选医院和医生的米兰，自己走进主控室旁边的房间通话。鉴于实际使用者只有三人，出于时间上的考量，以及减轻重量和节省能量的需要，新修复飞船的体积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 光脑响了两下，立刻被接通，传来喜悦的问候：“主人？” “小黑猫。”班布打个招呼。 “主人，有什么吩咐？” “你能在晚上之前把我们所有的资产估价吗？”班布直截了当。 小黑猫吃了一惊：“没问题。不过，恕我冒昧，主人您的计划是什么？我好有所准备。” “我缺钱。” 小黑猫问：“请问您要多少？” 班布想想，米兰也没说具体数值，于是开口：“越多越好。” 小黑猫马上回答了一个数字：“这是可以立刻转账的现金。”然后又想了一下，报出一个五倍于之前的数额：“事情紧急的话，三天内可以凑出这些。”再计算了一下，说，“半个月后还能翻一番，如果能有三个月时间的话，处理完全部固定资产，大概是这个数……”一个翻了若干倍的数目。 “小黑猫。” “主人？” “我们在国际富豪榜上有没有位置？” “抱歉主人，目前还没有。我们在灰色星域综合评估有位置，第544位。” “大家都这么有钱？”班布觉得小黑猫捞金的能力已经逆天了，怎么排行如此靠后？ “并不是，因为资本分散投资，我们的资产有三分之二不在灰色星域，一部分资金在股市，一部分固定资产在联邦，还有，我在联邦开了两家小公司，洗白资金。”小黑猫解释，“我们实力一般，在灰色星域最好能保持低调，很多财富在表面上看不出来是咱们的，宇盗的榜单可没那么精准。” 保持低调？班布不能更同意，他想起小黑猫的报告书一些不明白的部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小黑猫，你很厉害。” “谢谢夸奖，请问主人需要多长时间转移资金？”得到表扬的小黑猫心情亮堂堂，不过还是主动把偏离的话题拉回——主人思维跳脱，一向不走寻常路，再往下说不知道会拐到哪里去，他还是先安排正事更好。 “你把能用的所有现金打到星光账号上，光脑的那个号。然后把刚刚给我说的话，再跟他说一遍。他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 “好的，主人。” 白羊座星域有三十四颗星球能够居住，当然，是环境经过改造后的居住。 其中，小有名气的私立医院有六十几家。 但是，不要说国际知名的一家都没有，在联邦范围内排的上名次的最好那家，也都在两百位以后了。 米兰顾不了那么多，先挑选离m223跃迁点近的十几家医院，写了一封言辞简短而恳切的信，把米纳的病历附上，群发出去。 发送完毕，他开始筛选位于m223跃迁点另一端的金牛座星域医院。 正在挑选的时候，光脑跳动。 米兰瞧了一眼发件人：联邦第一银行。标题：现金到账通知。 点开……十万星币！？ 还没来得及看汇款人账号姓名，光脑又冲进一条信息。 发件人：联邦惠丰银行。标题：汇款到账通知。 这次他还没来得及点开，滴滴声接二连三响起，光脑信息栏一水儿整齐的“到账通知”，排的老长。 七家银行，五十八条转账记录，从五万到五十万数额不等，转眼米兰账上就多了两千万。 米兰有点发傻。 他知道自己和班布平时不缺钱，可没想到会是这么不缺钱。 光脑恰到时候响起，米兰一看联系人：“小黑猫？” 在珠白星，米兰不是没担心过小黑猫和威尔格雷格等人的情况，人处久了总有点感情在，只是没有像爸爸或者弟弟那样深厚就是了。 当米兰私底下跟班布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班布说他们会很安全，宇盗不会难为英雄的家属，而且他们有自保能力……一番话说得很肯定，米兰也就相信了，把担心放在一边。 而且，随着年纪增长，慢慢回忆，他察觉小黑猫和威尔对班布的不一般，再怎么履行管家或者保护人的职责，一个成年人也没必要时刻对班布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吧？尤其是小黑猫，那崇拜的眼神、那温顺的态度……有点微妙。 尤其班布说赚钱能手小黑猫主动签了长期合同时，米兰总觉得天上怎么会掉一块馅饼下来。 只是班布保证过没问题，他也不多过问而已。 昨天连接星网后，他满脑子是米纳爸爸，确实没想起来灰色星域的事儿，看到熟悉的号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黑猫，你好。” “星光阁下，我已经转账了总计两千万星币给您，目前我们可支配的现金只有这些。请给我三天时间，将现金投资变现，能够获得五倍于现在的数额，如果再不够，可以出售固定资产，也可以抵押贷款，我们在灰色星域和国际银行的信誉度都很高，只要不是突然要买小行星或者大型战舰之类，都有得商量。”小黑猫很恭敬地说，“小黑猫能知道您这边的资金缺口还有多少么？” “非常感谢。”听着小黑猫的叙述，米兰有点受到惊吓，想想这迅速到账的两千万还真就是毛毛雨，他反应过来，马上道谢，然后想了想，把现在的情况告诉小黑猫，“我需要支付一支长途医疗队的所有费用，可能包括船费、医疗费、药物等等。目前正在联系洽谈中。” 小黑猫眨眨眼，也不多问，稍微估算了一遍，开口：“好的，我明白了，两千万足够支付定金。投资先不用变现，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转让或者抵押，您放心，不成问题。” “多谢。”米兰再一次感谢，“这几年辛苦你了。”他真心实意地感激。 小黑猫笑眯眯：“一点都不辛苦。看到您和三口阁下平安健康，小黑猫也松了口气。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请尽管说。” “感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小黑猫。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请帮忙寻找好的医生和护理员。”米兰顺便将病历发出去。 小黑猫点击接收：“好的，另外，小黑猫也学过系统护理，可以做替补。” “多谢。辛苦你了，先去忙吧。帮我问候威尔和格雷格，我这边的事完结后，再和大家通话。”能在短期内周转出这些现金，并且还有大量资金等待变现，足以证明小黑猫在投资方面的能力。合适的人要放在合适的位置，米兰果断让小黑猫继续吸金大业。 不得不说，得到小黑猫的肯定，账上又有了这笔钱，米兰底气足了许多。 扩大检索范围，不局限于白羊座星域和金牛座星域，米兰继续向其他医院和医生发信，愿意支付重金，邀请医生十天内赶到m223跃迁点等候，出诊费以及租船的费用统统他付。 等班布重新走回主控室，迎接他的是米兰一记拥抱。 “米兰？” “谢谢你找到小黑猫。”谢谢你解了燃眉之急，干脆利落。 “唔，确实，他很能干。” 这个时候，米兰的光脑再次响起。 苏越胖胖脸出现在光屏里，没有笑容，满怀歉意：“孩子，我有一个很不乐观的消息要告诉你。” 米兰心里“咯噔”一下：“关于我爸爸？” “是的。” “您请讲。”米兰声音忍不住有点颤。他还在挑选医院，爸爸就……？ 和他并肩而坐的班布默默地，把手搭在米兰肩头，把米兰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同时，展开了精神力，沿着星网远程追踪。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要的人和有用的人 苏越带来的消息，并不是米纳的死亡通知。 但比死亡通知更令人担忧。 因为和米纳有过身体接触的人，一半以上出现了低烧、咳嗽和皮疹的症状，目前尚无可靠确诊及治疗方案。 如果是一两个护士，还可以理解为巧合，但十来个人都出相同的问题，显然不算巧合。 “……我们排查原因后，得出结论：凡与米纳先生体|液有过直接接触的人，都被传染了。这是一种针对免疫系统的新型病毒，米纳先生不幸成为传染源、病毒的携带者，受到的伤害会更加严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帝……敌人的阴谋算计，不过确实像你上一封函件所说，我们之前应该另行检查其他数据，及早作出隔离措施。很抱歉，为了避免传染范围扩大，我们的行程不得不取消。现在受到感染的人已经隔离了，但不确定有没有二级传染。” 班布明显感觉到米兰身体僵硬，轻轻给他揉肩膀。 同时，一把抓过海格力斯：“看好米兰，陪他说活。” 说完也不等海格力斯的回答，转身冲进星网数据滚滚洪流。 米兰等了一阵，见苏越没有再说什么，于是艰难开口：“我知道了……我们可以请医生去帮忙么，或者，我们过去也行……我们还能带着需要的医疗设备和药物进行支援，你们应该需要。” 他反手搂住班布的腰，语气渐渐镇定起来。 “非常感谢你，孩子，无论是医生还是药品我们都需要。”苏越挤出一个悲伤的笑容，“只是我不确定米纳先生还能支持多久，你们尽快赶来，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他最后一面。他的情况，太糟糕了。” 前两天，米纳手术完毕后，她把光脑摄像头对准过米纳的护理舱，舱里的人全身都是绷带，只露出四分之一张脸孔，无比凄惨。 现在光脑摄像头对准的，是一面玻璃墙：“非常抱歉，进入米纳先生的病房需要全副武装，不过可以隔着玻璃观察，我们也开着二十四小时监控。” “好的，我这就联系专业医生。同样，今天的病历也麻烦您了。” “孩子，我很敬佩你的坚强，等着你的好消息。” 光脑屏幕熄灭，米兰维持着姿势发呆。 “米兰，别急啦别急。”海格力斯得到班布的嘱咐，主动凑上来，换了一身白色三件套的管家制服，对着光屏外做了个递手帕的动作：“米兰，别放弃，还有我们啦我们！海格力斯会加速啦加速！”数据化的手帕起不了什么作用，小机器人及时钻过来，把实物举高高，在米兰眼前晃。 米兰眼珠转了转，缓缓眨眼：“对，你说得没错。全速前进。”最后一刻没有到来，绝不放弃希望。 他说着话，立刻给伊甸和美杜莎双双发了信，申明现在情况有变，危险系数大幅增加，邀请他们参与行动。 ——这是两家他十分中意的医院。 在大量金钱的激励之下，必然能找到愿意冒险迎接挑战的人。 这句话说得基本上没错。 ——也就是还有例外。 毕竟医生这个行业和别的不太一样，即使愿意迎接挑战，也得看有没有相应的能力，出资者才舍得把生命托付出去。这不是随随便便做实验，命只有一条，稍有差错，人就死了！ 四天之内，光脑陆陆续续收到数十封回函，米兰和班布两个人挑挑拣拣，海格力斯负责随时补充资料完整度、查缺补漏。排除了因距离原因内不能准时到达的，排除了实力稍微落后的，排除了打包票但索要高价一看就急功近利的，最终在两家各有特色的医院举棋不定：伊甸和美杜莎。 联邦正式挂牌的医院大大小小几十万所，伊甸综合实力排行第八位，而且一百年以内都没有跑出十名以外，可见技术不仅过硬而且稳定，软硬件都铁板钉钉，目前拥有二十家分所，正式的医师一万五千人，实习医生和护士不计其数。 伊甸回复米兰的函件大意是会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并列明不同专家的擅长领域、时薪价格，租用医疗飞船的价格，住院定金及押金等等。连分期付款的数额及期限都写好了。 美杜莎私家医院，无论是综合实力排行还是规模都没法和伊甸相比，是一所家族传承式小型私人医院，目前由五兄弟共同主持。 这家医院引发米兰关注之处在于——根据病历，对方指出可能存在的盲点部分，指出如果仅仅想病历所描述的，病人生命值不应当低到这个程度，建议进行其他方面尤其是病毒的检查，并且列出了三种综合治疗与护理的初步方案，提示伤者可以会出现的危险情况以及处理措施，并且声明，进行长期治疗的话，费用非一般的高昂，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无论采纳与否，这些建议都免费提供给现场医生作参考，优惠仅此一回，落款是瑟斯迪·布思曼。 钱不是问题，但是美杜莎以拯救生命为先的人道主义思想令米兰很心动。这份回信被他掐头去尾后发给了苏越。苏越也是有经验的医生，看到之后表示肯定，但可惜的是后勤医院并没有相应的护理舱，现有医疗器械也不足以支持进行其他方面的检查。 ——因此才会错过了防止病毒扩散危害米纳身体的最佳时期。 选择哪家呢？ “美杜莎的治愈率很低。”班布看着数据，提醒。 “治愈率并不是决定性因素，只治一个人并且治好这个人，医生的治愈率无疑是百分之百，但治愈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医生，救活的人可能成千上万。”米兰回答，“美杜莎有严谨认真的态度，我觉得值得考虑。而且，美杜莎治愈率低的原因是他们只接受危重病患者，更加对症。不过伊甸的领域更广，可选择余地也大——当然，选择哪一家都是冒险。你说呢？” “你说得对。”班布同意。 米兰发完信之后，才觉得自己手都在抖。 上方投下阴影，两杯热气腾腾的水及时推到面前。 米兰抬头，看见德姆雷科的脸，从中解读出“关心”的字样。 基本上除了那一次有关身份问题的长谈外，德姆雷科话都很少，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必要的指导性语言。 “谢谢。”米兰接了一杯，捧在手里捂着。 德姆雷科点点头：“冷静。” “嗯。”米兰回头看到班布明显还在发呆，替班布接了另一杯放在桌上。 德姆雷科回到原先位置，继续研究星图。 这几天因为兄弟俩忙于米纳的事，除了常规训练之外，德姆雷科大大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每天自己健健身、读读资料、勘察星图，还有就是闷在房间里鼓捣他的业余爱好。 他的身份本来就很尴尬，德姆雷科有自知之明，对米兰决定的事——除了和身份有关的——默默支持而已。 这不代表他不关心这两个孩子。米兰的优秀有目共睹，在宇盗圈里没长歪还混得很好，流落到遥远地方也不保持着乐观向上，班布更是给他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在三年前被劫持的时候，他怀疑过米兰和班布是不是受人指使，身后有什么组织。甚至认出米兰身份之后，还怀疑过这是不是针对皇室的严重阴谋。但相处下来，发现完全和想象的不一样，小孩子再能装，也不会在他双五级高手的眼皮底下一装三年不露馅，这兄弟俩还真始终本色出演，没任何后台。至于阴谋么，大概只有他们的父辈才清楚了。 还有海格力斯，这个自主模块功能强大人性化没错，大概好久没清过缓存，从里到外透着过于接地气儿的生活气息。 ——顺便说一句，这三年来，当德姆雷科发现海格力斯会自主换衣服，换的还有点眼熟以后，主动往智脑上传了大量服装设计图，这三年来也时常更新，海格力斯来者不拒，恨不得24小时随时一键换装。 米兰回头看看并肩而坐的弟弟，班布明显刚刚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恢复，拿过米兰手上的水杯就喝。 “班布。” “嗯？” “别担心，我们尽力想办法。” “嗯。”班布点头。 他捕捉到浓厚的压抑悲伤情绪，在米兰身上弥漫。 于是鬼使神差地补充一句：“米兰你放心，这次爸爸不会死。” 米兰小小震惊了一下。 这句话，一向都是他这么肯定地对班布讲。现在反过来，轮到班布对他讲。不管这不是班布用来安慰他的话，米兰的感觉只有一个： “——班布真的长大了。” 米兰很欣慰。 班布严肃回答：“是的，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我已经性|成熟了。” 米兰噗嗤一乐：“嗯，我知道。这种话不要在公众场合说，也不要随意跟别人说，熟人也不例外。” “嗯，我只跟你说。” 米兰揉揉班布的头毛：“我想再给其他医院发信，传染病不止危及爸爸一个人的生命，大家多出些力总是好的。” “是的。”班布赞成。 信件群发并不费什么时间。 米兰发完信，主动站起来：“班布，我去做日常训练。你要一起么？”他急需发泄一下。 班布说：“不。” 米兰点点头，走了。 德姆雷科默默站起来，跟着米兰走出去。 班布慢慢梳理刚刚回溯的信息。 按照苏越的说法，今天他们才确定这种病症的潜伏期有三天，传染源来自米纳，属于敌人的生化阴谋云云，那么……拼接监视器记录，避开所有人，给米纳注射了一支小小针剂的护士型机器人，就是敌人派来的？ 但是那个护士型机器人，是苏越的。 用完之后，还是苏越亲自抹去的历史痕迹。 确认病毒在米纳体内存活，引起体温异常变化后，就在护理舱报警时，苏越将另一支针剂稀释，混入空气加湿器的水槽。 这种病毒不仅没有立刻死亡，其活性竟然还奇异地没有丧失，过来检查的医护人员不知不觉吸入，在适宜温度下，病毒通过粘膜和皮肤侵入人体，于是传染范围扩大了…… 第一百二十章 研究狂魔 本来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但谁让班布的功能太强大，就连一比特的细微差别都注意到呢？ 画面复原，一目了然。 而原因，也很简单。 ——穷。 原本不过是一次正常交接重伤员的过程，然而得知米兰的经济实力——有私人飞船，可以雇佣有名望的私人医生——后，对方的策略是：把他们拖下水。 后勤医院是什么地方？需要金钱和物资进行填补的无底洞！ 第一次进入苏越光脑加密的文件里，指示就是尽快联系米纳家属，因为米纳在十三分会的管辖范围内出了事，抚恤金有一半要十三分会自己出，另一半由佣兵工会支付。 大家都知道米纳的家人在六年前的湮灭中失联了，联系不上的话，佣兵工会就省了这一笔抚恤金。 然而，出乎意料，连接上了。 这就是苏越惊讶的原因。 在听过苏越汇报后，上面又下了指示，既然这两个小的有经济实力，不如就拉拢过来做慈善。十三分会最近资金真的很紧张，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后勤医院账上更是赤字累累。 ——于是有了后面的米纳病情加重。 人类为了自己的利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大多数人，牺牲个体，令人敬佩？令人感动？十分崇高？ 班布对这种没有确切定论的事，从来不作评价。 他只知道，现在对方算计的是米纳。 米兰的爸爸。 他自己的爸爸。 花了六年时间寻找他们，依然没有放弃希望的爸爸。 班布没有跟米兰的直系血亲接触过，大家都清楚星网的公开报道必然水分多多，所以不能断定米兰的优良品质是不是仅仅出于先天遗传。 但米纳对米兰、对他和德鲁克、对这个家庭的好，那是有目共睹。米纳的坚韧和乐观，在米兰身上表现得非常明显。 所以米纳是很重要的人。 和小黑猫或者威尔不同，班布早前给他们的定义是“有用的人”，而米纳，是“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被算计，班布要是再不管，这个人就快支持不住了。 重要的人，班布一定保护周全。 严格说来，他已经偏离观察者“客观中立不加干涉”的原则了。 不过，好吧，谁让米纳是重要的人，而他一开始也打算安慰米兰呢。 从捡到米兰开始，他就算干涉人类社会了，是吧？ 蝴蝶效应之类，难免，是吧？ 为了保证能全面收集被观察者的各项数据，重复的、会严重影响被观察者身心健康的负面数据，就不用再次收集了吧？ 米兰已得知湮灭时失去父亲时的情绪数据，还有米兰将得知米纳死亡时的情绪数据，这俩明显重复了。 班布果断作出决定，再次扎进星网的数据洪流。 ——嗯？有新信息？ 班布找到了第二条导致米纳重病的原因，准确地说，这才是重点。 联邦给佣兵工会下达的任务，是在白羊座星域打击敌国间谍和不良势力。 ——当然，佣兵工会作为中立机构不会无偿服务，这是联邦的悬赏任务。 但是这些“间谍和不良势力”，真的属于假想敌“帝国”么？ 呵呵。 要知道，苏越的光脑里可是有上级指示的，即使选择“彻底删除”，在没有覆盖上新东西的时候，班布有能力分分钟恢复过来。 不仅如此，顺藤摸瓜，班布侵入其他人的光脑、医院的中枢智脑，乃至佣兵工会的哥哥智脑，把数据揉吧揉吧，身体稍稍发了一阵子热，就理顺了前因后果。 他喝干杯子里的水，看见桌上还有一杯，也拿过来咕咚咚喝完，继续发呆。 ——观察、记录大事件。 这次传染病不是偶然的小概率事件，而是人为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看”到苏越光脑里面的信息，他还不知道联邦内部矛盾竟然如此激化。 激化到竟然打算拉着外敌来对付自己人。 而且顺手把脏水全泼到外敌身上。 找米兰伸手要钱还算小事情，借着米纳这次重伤的机会，星网上面开始谴责帝国向联邦领地内投放生化武器，争取舆论支持，改组国防部。 其实呢？医药卫生部和国防部虽然表面上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别忘了高层领导人的支持者，也是要站队的。 注入米纳体内的病毒，来自某家医院资助的某生物实验室，绝对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品种——盖房子很难，拆房子只要简单几下，这种病毒的特征，就是在短时间内摧枯拉朽攻陷病人的免疫系统。 上层官员及政客的弯弯绕，详细写出来可以成为一部官场斗争史。 官场斗争史…… 在确定米纳安全之后，班布非常开心地设定了重点观测目标。 转身就在星网一家文学性|网站上，申请个作者号。 ——既然米兰在后天获得了米纳的优秀，他最好也模拟一下德鲁克的优秀品质，现在做不了战车手或者机甲教练，那就做小说家好了。 有鉴于此，班布取笔名的方式也非常简单粗暴。德鲁克的笔名叫做“屯思”（twins），所以班布的笔名就是——“二分之一屯思”（1/2twins）。 此时，在训练室，被德姆雷科一脚踹飞的米兰，听到光脑的提示声。 体能训练尤其是实战对打的时候，为了防止分心，也防止热血上头把光脑打坏，通常会禁止佩戴。但现在属于非常时刻，随时都有可能收到噩耗，米兰直接把光脑放在室内，德姆雷科也没说什么。 小机器人很主动地将光脑送到米兰面前。 米兰从地上爬起来，接通光脑，屏幕上露出一张……喔，不，是半张惨白惨白的脸，两颊凹陷，瘦得颧骨都凸出来，头发乱糟糟一团鸡窝，眼窝下面挂着青黑颜色，眼睛很圆，眼珠子是黑的，但眼白布满红丝，下半张脸被大号医用口罩完全挡上，口罩中间微微凸起，似乎对方生着一只很高耸的鼻子，说话瓮声瓮气：“你是米兰？你说有新型传染病？” “是的，我是。您……” “m223跃迁点是吧，我三天之内到，你们做好准备。”对方说完就挂上光脑。 这也太干脆利落了，干脆利落得让人一头雾水。 米兰看一眼班布，手下不停，回拨过去，对方不耐烦的皱着眉毛：“还有什么事？” “先生，您是哪家医院？我们在这段时期内需要怎样配合？这种病究竟是怎样的？”对方直接，米兰也不绕弯子。 “美杜莎。我会携带所有医疗设备，你们先皮下注射a系列2157号针剂或相似成分替代品提高人体免疫力。目前病理机制还不明显需要进行筛查初步估计是格尔莫尼病毒和玛氏病毒的联合变种但未确认，如果病情太严重，就直接速冻。”说完对方又挂上了光脑。 米兰锲而不舍再次点开对方光脑：“先生……” 对方暴躁地手一挥——手上还有一支尖嘴镊——在光屏上迅速而潦草地写下“emyhw365847”：“有事找我哥！”直接关机。 米兰愕然，哭笑不得。 班布在米兰光脑有动静的时候，就已经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看”完了现场。 “格尔莫尼病毒和玛氏病毒联合变种……”这个在他数据库里没有。 “速冻……”这个有。 就是在低温条件下，将人体全部机能降到最低，防止病毒扩散或者病情加重，等研究出特效药之后，解冻复活——当然，这是活人，不是冷鲜肉，人体速冻并不是随便找个冷柜就能完成的简单任务，冻是容易，解冻后是活人还是死尸就难说了。 这就很明显地看出，班布通过星网获取资料的方式存在很大缺陷，主要缺陷有两点，其一是理论归理论实际归实际，需要收集更多实物；另一点就是没有连接星网的资料，需要另行收集。虽然这两天把星网的资料库统统更新过一遍，但对锁在别人家柜子里的内容则无能为力。 听到对方这一长串的名词，对方手里应该有更多其他种类的样品或者标本，班布觉得自己有尝尝的必要。 听到对方会携带所有医疗设备，班布觉得自己更加有尝尝的必要。 当然，就算他不知道破坏米纳身体的病毒叫什么，有什么特点、怎样消灭之类，也统统没关系。 因为那些给米纳身体造成破坏的小病毒们，已经被他吃掉99%，并且没有复制。 “吃掉99%，并且没有复制”这句话的意思是，米纳不会受到病毒的影响，继续坚|挺。 剩下那1%也被圈定在局部，准确说来是检测仪器的探针或者贴片附近，用来掩人耳目，不然无法解释病毒瞬间消失这一离奇事件。 ——在班布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困难都是纸片片。 个别现象不具有普遍性，班布只保证米纳的生命安全，没有把别人病毒也同时消掉。一个原因是现有人类社会水平没法解释，另一个就是要顺应事件发展，观察后续，杜绝对方想到什么新方法，用另一种病毒、或者其他手段，给米纳带来更多危险的可能性。 “班布！”米兰跑出训练室。这种重要信息必须和弟弟分享。 班布回应的非常及时：“米兰？” 米兰给他回放：“看这个！还有，海格力斯，你能帮忙查查吗？”这个光脑号码完全陌生。 虽然飞船智脑不应该有这功能，但有班布做后盾的海格力斯分分钟就得到结果。 “这是个私人光脑号啦光脑号！”海格力斯鉴定。 班布默默给他数据流“便条”。 海格力斯模拟西服革履的新闻主持人，快速往下看“便条”，补充：“这是美杜莎私家医院对外负责人托斯迪·布思曼的私人光脑号，米兰看这里啦看这里！”手指一点，弹出小窗口。 资料上面写着托斯迪·布思曼，一百三十岁，脑域开发专家，联邦医学院院士，外科认证权威，国际红十字六分会会长，第七十七届和平法杖奖获得者……总之，一串称号排下来，履历亮闪闪晃瞎人眼。 而刚刚那个口罩怪人的身份也被扒出来了，班布的人肉搜索能力简直不能太强。 第一百二十一章 褪色的西瓜红 美杜莎这一代最出名的主要有兄弟五个，托斯迪是老二，这名口罩怪人则是最小的弟弟，附带四个字：研究狂魔。 研究狂魔，弗莱迪·布思曼，九十三岁，美杜莎医院药品暨设备研发部专家，没有其他职务，但是后面缀了好长一串奖项。 “因为他亲口说过，对于任何荣誉都没有兴趣，对于任何职务也没有兴趣，只喜欢研究各种疾病啦疾病，所以他做出什么成就，比如发明了什么药品，都是哥哥们代替他去申报领奖，申请专利啦专利。”海格力斯解释，“他自己发明了十七种局部透析方法，改进了六十多种医疗仪器，病毒学家，基因学家，外科专家……除了心理学和精神病学之外，几乎没有他不擅长的领域啦领域。” “喜欢研究各种疾病……”米兰慢慢重复一遍，爸爸有希望了。 “改进了六十多种医疗仪器……”班布默默重复一遍，眼睛闪闪亮。 于是米兰把自己汗津津的外表整理整理，拨通了这个口罩怪人留下的光脑号码。 “晚上好，布思曼先生，我是米兰。有一位先生将您的号码交给了我。”米兰看着屏幕里圆圆眼睛、高高鼻子，正在和蔼微笑的男人，立刻把对方和手边资料联系起来——圆眼高鼻是布斯曼一家典型特征，不过搭配其他部位，加上气质差异，看起来会有所不同，弗莱迪给人的感觉是病态的、狂热的科学家，这位一团和气的托斯迪，看起来就像邻家大伯。 “晚上好，米兰。”托斯迪·布思曼点头致意。他看到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少年，稍微有点疑惑，不过并没有对米兰脸上的助视镜产生疑惑，毕竟对于医生来讲，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四天前，我曾经向贵方申请援助，十日内到达白羊座星域m223跃迁点，救助我重伤的父亲。” 布思曼先生点点头：“啊，是的，我记得。就是你邀请我们进行会诊？对于综合性危重病人，我们一向十分重视。给你发送了回函。”从声音和外貌推断，对方应该没有成年，布思曼当然得确认一下。 “是的，而且现在情况有变，医院发现了传染的征兆，这些情况，我大概在三小时前，也向贵方发送了相应病历。”尽管布思曼很好掩藏了眼里的惊讶，米兰很熟悉对方这种试探怀疑的口气。 这个时候令对方信服的方式并不是表决心之类，而是摆事实讲道理。 “布思曼先生，我的父亲生命垂危，而我的飞船远在近百光年之外，在得到贵方回应和指导信函的时候，我简直欣喜如狂，相信您能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同时，令我更加放心的是，贵方对于疑难病领域的重视，我相信贵方具有在短时期内对抗病魔实力。尤其您的兄弟弗莱迪·布思曼先生，恰恰在此时给了我宝贵的回复。贵方是实力过硬的医院，而父亲对我非常重要，只要能保住他的生命，您有什么建议或者要求，在我能力范围内，我绝不推辞，全力配合贵方要求。” 米兰非常有条理的一段话，开门见山，阐述原因，申明立场。而且，米兰的沉着给他本身不少分数。 布思曼对米兰立刻升起很好的印象：“米兰，关于你父亲的病历我们研究过，各项生命数值都在警戒线上下起伏，情况十分危险，这不是我们危言耸听，我们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但是最终结果还要看病人本身。第二次的病历我还没有看，如果弗莱迪表示感兴趣，证明这种传染病不那么容易对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您的意思。”米兰点头。 “那么我先和弗莱迪联系一下。” “好的。” 在托斯迪·布思曼和他的兄弟联系的时候，见到有新型传染病，十几家医院稍后都发来措辞谨慎的询问函，毕竟传染病弄不好就变成社会性问题了，无论是真正的人道主义精神，还是沽名钓誉的人道主义精神，对于医院来说获得了名誉，对于患者来说恢复了健康，就是一项两全其美的事。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不仅仅是金钱问题，把手边的工作推掉，长距离跃迁，为了一个未经官方认证的“事实”？ 这些时间及精力上的付出，值不值得？ 米兰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他的话可信度值得商榷。前一封信有伤员病历，情况不像造假，后一封信，没有公信力，因此需要经过再三确认。 不过，如果愿意支付费用的话，还是有医生自告奋勇愿意过来的。 米兰挑选的都是著名私家医院，费用自然铁板钉钉地名列前茅，超过平均值一大截。 对米兰来说，非常幸运地，现在费用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时间。 时间不是金钱，是生命。 没过多久托斯迪的视讯请求就发过来了，表示他们在二十四小时内就到。 “这么快？”米兰惊讶。 托斯迪表示，他们有一支由专家组成的流动医疗考察队，刚刚来到金牛座星域附近，而小弟弟弗莱迪，已经把手头资料收进背包，私人飞船正向着最近的跃迁点开。 米兰再次感谢。 托斯迪摆了摆手，脸色严肃：“虽然现在说不合适，但是我想作为医生的家属，有件事还要跟你打声招呼。” 米兰一愣，也严肃道：“您请说。” 托斯迪脸上露出一个明显无可奈何的表情：“弗莱迪的外号是‘研究狂魔’，他的全部精力都在疾病研究上，就事论事，人际交流能力基本为零。对于患者及家属来说，他的言行如果令你们感觉不适，请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说完，摊开双手笑了笑，“你们不能接受的话，我将考虑强行带走患者进行单独治疗。” 米兰怔了怔，忽然也微笑：“好的，我明白了。我也有个弟弟，弟弟想做什么，当哥哥的必须支持到底。” 他看得清清楚楚，托斯迪那无可奈何的表情下面，隐藏着的分明是毫无底限的宠溺！ 托斯迪明显双眼一亮，随后目光更加柔和了，点点头：“谢谢。有事好说。” ——在那一刻，双方对彼此的好感度嗖嗖嗖上升了几个层次，颇有遇到知己的感觉。 除此之外，令米兰高兴的事情还有一件——美杜莎在金牛座星域的那支医疗考察队自带飞船，一艘专业医疗飞船！ 弗莱斯说的专业医疗设备，就在这艘船上！ 这就是说米纳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就可以进行专业检查了，弗莱迪根据数据，远程研究也很方便。 米兰非常高兴。 班布也非常高兴。 ——不可不说的是，在知道他们自带专业医疗飞船的时候，他还悄悄咽了口口水。 这医院/飞船真好！ 兄弟俩达成一致意见，米兰向苏越发起了视讯。 “……有专家过来？真是太好啦！”苏越显得很开心，“好人有好报，你爸爸会平安的。” “希望如此。” “亲爱的，一定会的，可惜医院的设备比较简陋，如果条件允许，你愿意帮帮同样遭受折磨的其他人么？”苏越趁着米兰高兴，提出自己的要求。 米兰点头：“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会尽力。” 而班布，看着苏越的胖胖脸，读读后勤医院的医疗数据，问海格力斯：“全速前进，我们还要多久？” “三个月啦三个月——班布，你想干什么？” “早点去，早点搜集素材。”班布说。 ——也早点搜集食材。 而且，米兰早点看到重要的人，也早点放心。 “早点？怎么早点？不明白啦不明白。”海格力斯一脑袋问号。 班布突然说了一句毫无关系的话：“六百年前被黑洞吞噬的珠白星，实际在星球上只过去了两百六十三年。”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啦关系？”海格力斯不明白。 班布说了三个词：“黑洞，跃迁，湮灭。” 黑洞跨越时间，跃迁跨越空间。 而湮灭，能够同时跨越时空。 海格力斯夸张地瞪大双眼：“什么？！” “虽然我没有探测过黑洞，但是探测过跃迁和湮灭。”班布回答，“加上珠白星的辅证，结论成立，逻辑可靠。” “你什么意思？” “根据珠白星膜式防御结构的基站能量记录推算出来，在两百六十一年前，有过一次能量中断。”班布解释，“湮灭会吸收所有能量，但防御系统能够通过薄膜不间断吸收能量。他们在被黑洞吞噬后，又经历了一场湮灭。湮灭是基于黑洞和跃迁的基础上产生的，具体的阐述在这里。” 班布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三十万字论文向海格力斯展示。其实这是一个简单的推论：已知12=3，那么3-2=1。 ——顺便说一句，这也是他敢肯定德鲁克还活着的原因，只是那个时候基于精神力探测，现在则建立了实验模型，根据大量计算和推演，得到的结论。 只要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等待，就能见到星光号原班人马。 几百年来，没有人从湮灭中存活，是由于离开湮灭后，没有能量支持，他们依然无法发出求援信号，这才是失联的重要原因之一。 失联的重要原因之二，湮灭之后出现的地点不确定，班布之前推测，到另一个位面都有可能。具体则要看湮灭的强度和时空乱流的影响了，毕竟班布亲身上阵搜集的湮灭也只有那么一次，不能根据这么一次下断言。 如果没有离开，还能留在原位面，必定是在十分险恶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比如“宇宙的尽头”之类，因为湮灭的类裸奇点，其生成的前提条件就是各种引力互相牵扯，风暴乱卷，空间不稳定的场所。这个结论是班布根据黑洞和跃迁点等数据推导出来的，具有普适性。 在那些恶劣环境的折磨下，即使有防护罩也不一定保证安全，更何况能量全无的船只？在陨星翻滚撞击下，在宇宙射线穿透下，人类的存活率可想而知。 海格力斯穿上博士袍，戴上博士帽，“看”论文。 他不是用眼睛看，速度很快，马上做出推论，虽然这个推论在他看来特别不可思议：“班布，你不会是说，要复制湮灭或者黑洞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生病的班布 “怎么可能。”班布说，“在船上制造类裸奇点，船上的能量就全没了。黑洞也不行，整艘船会坍塌。” “那你要干什么啦干什么？” “做跃迁点，不稳定的那种。”班布指出。 “啊？”海格力斯眨巴着眼睛。 “在跃迁的途中，制造出类似湮灭的情况。”班布瞬间搬出半屋子数据直接塞给海格力斯。 “这、这也太胆大啦胆大……”海格力斯知道班布很厉害，但也没想过有这么个厉害法。 “这个文明理论上可行的事物，都可以模拟，当然也可以综合。” “如果理论上不可行呢？” “做，但是别让人知道。或者事后想办法找个理由，让人忘记。”班布毫不犹豫。 “那，你叫上了我，肯定要我做什么啦做什么。” “当然，我负责在前方弄一个跃迁点，你负责给他们能接受的理由。”班布说。 他迅速和海格力斯敲定计划，回过神后，米兰和苏越的通话早已结束。 “很高兴？”看见弟弟眨眼睛，米兰知道他反应过来了。 “嗯，你也高兴？” “当然！只要——只要爸爸能挺过二十四小时。” “会的。”班布时刻盯着呢。 “大发现啦大发现！”海格力斯兴致勃勃穿着邮差制服，踩着滑板车，从光屏由远及近滑过来，“好消息啦好消息！船长！米兰！班布！” “嗯？”所有光屏上都是邮差海格力斯，大家只要抬头看着就好。 海格力斯兴奋极了：“我把星网数据更新了一次，大发现！有新的跃迁点啦跃迁点！坐标就在附近啦附近！” ——三年了，星图有所更新，登记新的跃迁点，这是完全说得过去的理由。 数据一展开，德姆雷科就开始思考。 “……这是一个不稳定跃迁点，尚未投入正式使用。”米兰知道身边这两个人都是不爱说话的类型，往积极方面定义，应该叫“谋定后动”，他也习惯了先开口，“目前变化的时间不规律，但是地点可知？” 这和他们来时的跃迁点正好相反，那个是有时间规律没地域规律。 “据统计一共有五个目的地，看这里啦这里——”海格力斯说着，展开星图标注路线，“有五分之三的可能性是缩短一半旅程，五分之二是回到原点，我们要不要试一试啦试一试！” 米兰的眼睛亮起来，而德姆雷科的眼神依然写着疑虑。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儿饼！ 米兰虽然着急赶路，但他也知道自己这点本事，虽然学了三年，在德姆雷科面前根本不够看，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询问：“船长，可以尝试？” 德姆雷科的风格一向是稳健型：“试验中的跃迁点，需要更多数据支持。” 班布的伪造能力，加上海格力斯的修正能力，把相关报告做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连德姆雷科也挑不出错来，于是，成行。 跃迁途中一直都挺成功的。 然而飞船在白羊座星域一露面，就受到激烈震荡，把船上成员从休眠舱硬生生震醒。 “怎么回事。”德姆雷科并没有休眠，尽管海格力斯似乎是全能的，他依然坚持半自动驾驶飞船。 海格力斯大叫：“三分钟，坚持啦坚持！” 三分钟后，飞船平稳前行，海格力斯打开流畅无比的星网，发出早已准备好的惊叹：“哇！刚才真危险啦危险！” 德姆雷科在主控室，米兰在休眠舱，两人同时望向各自面前的光屏，海格力斯匆匆忙忙拽出一屏幕数据：“这个跃迁点，时间流逝不一样啦不一样！” 他们连续72小时跃迁，但外界时间只过了不到20小时。 “星图也不一样。”德姆雷科皱眉，不仅是星图不一样，时间感也混乱，希望没出什么事。 “我看看——船、船长！我们中、中奖啦！”海格力斯高兴得都结结巴巴，“这是白羊座星域啦星域！” “什么？！” “正在计算中，因为跃迁点不稳定啦不稳定，我们大概赶上了万分之一的空间折叠……”海格力斯开始往外飘似是而非的术语。 发现自己成为那万分之一的幸运儿，米兰从心里高兴：“班布！我们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嗯。”班布发出一声鼻音。 “海格力斯，我们还有多久能到m223跃迁点？” “正在重设航线，按照这个速度，预计三小时后到达啦到达！” “太好了！”米兰先接通苏越的光脑，确定米纳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放下心来。 随后他又和托斯迪联系上，确定了美杜莎号正在跃迁中，不久就会出现在m223跃迁点。 和托斯迪确定坐标，挂断光脑，米兰兴冲冲扭过头，想和班布分享一下喜悦之情：“一切都在计划中，马上我们就能汇合了！” 回答他的又是班布一声软绵绵的“……嗯”。 “班——你怎么了？”米兰兴奋着，一侧头忽然看到班布在休眠舱里，根本没完全坐起来，扒着休眠舱，眼神迷离，似乎不太对。 米兰脸色变了，拿手一撑休眠舱两边，蹭地跳出舱，两步就到班布跟前：“海格力斯！班布烧得很厉害！”额头简直烫手！ ——米兰第一次讨厌自己分不清颜色，不然，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班布满脸通红的异样了。 班布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米兰。 然后软绵绵倒在对方身上，打了个哆嗦。 全身都滚烫。 ——西瓜红褪色了，一片惨白。 米兰也狠狠打了个哆嗦。 脸上一片惨白。 跃迁成功的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就被惊慌所代替。 在光屏里面的海格力斯，最先作出回应：“马上送他进医疗舱。” 米兰抱着软绵绵的班布就往隔壁冲。神志不清的班布，抱起来要比平时重上很多，还好米兰体力强度一级，不然恐怕都抱不动。 德姆雷科也迅速出现在医疗室门口，一看班布的脸色：“烧得很厉害。先降温，再诊断。” 班布要来的那块板砖医疗诊断仪，早在三年前作为暗器，偷袭德姆雷科的时候，就报废了。 不过好在他们三个人身体素质都还不错，天赋值也不低，就算顶顶不小心了，只不过得场感冒而已，因此班布也没想过再弄一块板砖。 医疗舱的使用次数，除了训练完做理疗外，实在只有少得可怜的几次。 所以药品的补给，也就…… 米兰看着药柜空空荡荡的样子，心急如焚。 医疗舱的诊断过程并不慢，但在米兰眼里，一个个跳动的数据实在太迟钝了。 班布从来没有病得这么严重过！ 他们历经大风大浪，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他不能带着健健康康的班布去探望爸爸，他这个哥哥怎么当的！ 还有，为什么他不早点发现班布的异样？班布什么事都忍着，要不是自己发现，班布又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关心则乱，平时一向很稳重的米兰，此刻陷入深深自责之中，精神力隐隐有些不稳。 “镇定。” 一双大手按在他肩上，是德姆雷科。 “他很坚强。”德姆雷科说。 米兰低声补充：“一向如此。” “找出问题，解决它。” “嗯。” 米兰闭了闭眼，作了几个深呼吸，趴在医疗舱的盖子上盯着班布。 班布两眼依旧无神而迷离，看起来毫无生气，从未有过的虚弱感。 “班布……”米兰又作了几个深呼吸，是的，自己不能乱，他开始考虑班布突然生病的原因。 吃坏东西了？不会。训练累倒了？没有。跃迁不适应？有可能。休眠舱出问题？很可能。 “海格力斯，全速前进。”米兰想起美杜莎私家医院的船只就要到达，那可是专业人士。 “没问题啦没问题！检测结果也出来啦，米兰放心啦放心！”海格力斯在屏幕边缘蹦跶，拽出卷诊断证明。 “怎么样？”米兰急切问。 “是跃迁间接造成的，这个跃迁点不稳定啦不稳定，对于人类的通过有限制啦限制。”海格力斯解释，“经过刚才的跃迁数据统计，跃迁点之前没有进入过人类，因为一次性通过我们，造成跃迁目的地改变啦改变！而其中对人体承受力最低限的要求，是精神力三级啦三级！班布虽然在休眠舱，这么久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啦影响。而且影响是相互的，飞船刚刚的震动就是因为跃迁点排斥造成，现在跃迁点可能会消失啦消失！你们看——”说着，他往舷窗外的方向竖起指示牌。 德姆雷科和米兰，透过舷窗，看到身后只有闪亮的星群。 “已经消失了？”米兰惊讶。 “侥幸啦侥幸。”海格力斯拍拍胸口，“好在我们成功啦成功！” 这次跃迁很成功，没错。 至于这个跃迁点在他们使用过后就消失掉的问题……海格力斯提供报告指出，这是不稳定的跃迁点，进入一艘载人飞船，和进入一个无人的小探测器，对跃迁点的影响会一样么？因为不稳定，所以消失了，这种解释谁也挑不出来错。 不仅如此，“不稳定”一词，同时还能解决跃迁出来发现时间缩短的问题。 不过米兰的关注点早就不在这方面了。 “班布怎么办？精神力受到损伤了？怎么恢复？还是要做些什么？”米兰一连串地问，跃迁点消失跟他没什么关系，弟弟生病是头等大事！ “休息！他需要休息啦休息！睡眠啦睡眠！”海格力斯强调。 “发烧怎么办？”米兰指着医疗舱显示的数字：“高烧四十二度，这是个很危险的数字。”虽然他们家从来没有人病得这么严重，但他也有些理论知识，况且班布的体温一向还有点儿低，四十二度属于相当严重的病情！ “呃，可以物理降温啦降温。”海格力斯愧疚地对戳手指，“抱歉目前我们没有药……”他和班布两个人明显都忘记准备了，当年在飞船上班布一通吃吃吃，弄出点药片来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长期闲置的医疗舱内别说药品，连用来制作营养液的压缩锭片都没有，除了多出来一个诊断功能，和休眠舱没什么差别。 米兰直接打开医疗舱，把班布抱出来，触觉热得烫手。 ——平常很柔和温暖的西瓜红色，现在依然惨白一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班布的病因 “海格力斯，烧水。房间温度调高。” 缺医少药的时候，只能自救。 “是！” 米兰抱着没有知觉的弟弟，回到房间，把人平放在床上，开始扒衣服。 班布半睁着眼睛，目光明显没有焦距，顺从地任由米兰忙碌，不说话。 米兰三两下，利索地将班布扒到连一条小内|裤都不剩，拉过被子把人塞进去，转身去拿饮用水。 被子里面凉，班布无意识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嗯……”，身体条件反射地蜷了蜷。 米兰立刻端着水杯回来，扶起班布：“喝一点。” 班布没反应。 杯沿对准班布的嘴唇，米兰根据学到的救护手法——来自德姆雷科的教授——捏捏对方下颌两侧，慢慢喂了一点儿水进去。 班布无意识地吞咽，还是有水沿着唇角淌出来，米兰心疼地给他擦擦。 弟弟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这次一定要挺住。 放好班布，米兰准备去拿湿毛巾，给对方好好擦擦身体。水在蒸发时吸热，温水扩张毛细血管，会给皮肤降温，只要不受凉，是很好的降温方式，当然酒精的效果也不错，可惜他们没有。 刚起身，阴影又笼罩下来。 ——德姆雷科默默把温温的湿毛巾交给米兰。 米兰道了声谢，开始给班布擦全身。 温毛巾擦过几下后，明显透出班布的温度，米兰要去换洗的时候，另一条温毛巾递过。 他道谢。 德姆雷科沉默着，负责不断更换毛巾以供擦拭。 班布全身擦过一遍后，米兰又要给他喂水，被德姆雷科拦住。 “糖和盐。”他简单说，“补充体力。我在主控室。” 说完，他就离开了。 “啊，是的！谢谢！” 米兰小心翼翼给班布喂了小半杯糖盐水。 全室温暖一片，班布终于没有发冷打哆嗦的症状了，只不过还是那么浑浑噩噩地半睁着眼睛，眼珠机械地跟随米兰动作转动，但是对米兰问话的回答，就只有软绵绵的鼻音。 米兰担心得不行，海格力斯指挥小机器人，取代德姆雷科的位置，继续给米兰递毛巾轮换。 米兰一直不停地给班布擦擦擦，同时还做做肌肉按摩。 十四岁的少年，身体就像雨后春笋一样，抽得飞快，而且往往因为长得太快，只长高，不长肉，班布比米兰还要瘦一点。 兄弟俩的身材其实都不错，平常看着没有海格力斯那样鼓鼓囊囊的肌肉块儿，一旦绷紧，那也是不见丝毫赘肉的流畅线条。 班布不怕痒，米兰给他擦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又有体力加持，手下不停给他擦了七八遍，就连长大了的小班布，也被很细致地照顾到了——没办法，小班布摸起来更加柔软，也比别处更热。 惨白的人形，这时才有了一丝丝淡粉。 精神力的成像直接作用于大脑，这点淡淡的粉色，对米兰来说如获至宝。 他仔细观察班布面部，手指在对方面颊上摩挲，叹了口气，叫海格力斯过来，替他看看班布脸上的潮红是不是消下去一些。 ——班布，不要出事啊。 看着米兰担忧模样，看来跃迁点这一关暂时过了，海格力斯悄悄松了口气，剩下就是班布的恢复。 班布会生病，并非没有原因。 他制造跃迁点和黑洞，总有代价。 班布除了跟海格力斯商量跃迁外，还商量了另一件事：“工程太大，我会花费很多能量，身体肯定发生异常，需要至少24小时的恢复期，这段时间你也要给出解释。”他不是万能的，做个战舰不算什么，但是做个能容纳他们的跃迁点，属于超密度天体，构成的能量和质量的基本单位是“万”。 ——请注意，“万”后面的度量衡不是“公斤”，也不是“吨”，而是“太阳质量”。 地球质量，按吨计，是十的二十几次方。 太阳质量，是地球质量的三十几万倍。 而黑洞，类裸奇点，以及跃迁点的质量，是太阳质量的几万到几亿倍。 这还仅仅是构建质量，不包括搭建复杂无比的内部构造。 要凭空生成这么个东西出来，可知对班布来说，负担有多重。 ——这就是班布事后也要休息的原因。 他是高位面的观察者，不是全能的神。 班布之前一直在考虑，是让米兰在这艘船上继续担心三个月，还是到白羊座星域去多多接触事物，考虑的结果，就是这个看起来性价比很合适的方案。 是的，他觉得很合适。 顺便他收集到了米兰的惊慌和担忧的情绪，剧烈得一如听到米纳受伤时。 甚至在程度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米纳和他们分开很久，而班布自己每天都在米兰眼前晃，听到亲人的噩耗，和看着大活人在眼前倒下去，感觉总有差异。 尤其班布平时几乎没生过病，这种对比就更强烈了。 班布的主体部分，暂时以最节省能量且最容易扩散的电磁波形式存在。 需要补充能量，他很饿，饿得能再啃掉一颗小行星。 没有别的原因。 那枚不稳定的跃迁点，完成输送任务后，被他迫不及待吞了回去，但是，不够。 因为这种行为就好像割了大腿肉喂自己吃一样，治标不治本。 填了胃袋，腿上损伤依然存在，需要外来能量支持。 班布当然不能真的一下子啃掉小行星。 白羊座星域虽然有点被过度开发，但星体都被登记在案，突然消失一颗星星什么的，也太显眼了。 容易引起关注的事，班布一向能避免就避免，除非他欠缺常识——在灰色星域的时候，他是真的欠缺常识，还好宇盗在外人来看没什么信誉度，要是还在绿叶镇生活，他要避开别人的关注，还得花费更大的心思。 既然不能整个吞，只能化整为零，在太空飘荡，吃点别的——太空中存在的不仅仅是星星。 班布吞掉各种辐射、各种宇宙尘埃、高能带电粒子，甚至太空垃圾。 另外还渗透到行星和恒星中，小心翼翼地汲取能量，尽量不影响星球的正常寿命。 当然，班布特地绕开了一些地方，比如m223跃迁点，就没有被他咬上一口。 ——咬坏了就麻烦了。 要花大量注意力在“觅食”上，他的身体就只好先搁置一边。退化到婴幼儿时期那种木木呆呆的样子，他直觉认为会让米兰更操心，因此班布选择沉睡。 至于高热……那是程序长时间高强度运算导致的后遗症，物理降温确实非常有用。 …… “高热，体温下降中，神志不清醒，但仍有下意识的行为，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你可以放心，目前他没有生命危险。虽然看起来他眼珠在动，不像完全昏迷，但实际患者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他始终盯着你，极大可能因为你和他感情很深。” 站在班布床前，中等身材的男人对米兰说完话，点点头，同时把一块白色物品从班布额头上取下来，对于兄弟间感情深厚的人，他们非常容易找到共同语言。 那白色物品长得很像板砖，但体积小了足足四分之三，看起来九成九像块肥皂——虽然高分子震荡洗衣机算普及型家用电器，浴液也是常用消耗品，但肥皂这种东西，还是没有消亡。 ——严格说来，这算作板砖的升级版，全自动医疗诊断仪。价值十七万星币。 说话的男人有一个高高的大鼻子，还有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美杜莎私家医院五兄弟之一。他也是美杜莎号的领队，瑟斯迪·布思曼，第一次回复米兰函件，提出可能要做其他检查的人也是他。 “放进医疗舱——你这里有医疗舱吧？用这个营养液配比。”瑟斯迪随手写下几个字母。 “医疗舱有的，但是没有药物。”米兰回答。 “喔，没关系，小云来找找压缩锭片，你们自己泡。”瑟斯迪目前在米兰的船上，作为医生，随身不携带个千八百种药物，简直不能出门——都是空间钮的功劳。 打量一下房间，瑟斯迪从空间钮里拽出两只浅色药箱摆在桌上，他身后黑发双马尾少女答应了一声，开始翻找。 她是一位全身上下散发着温和气场的小个子女孩，嘴角总是带着温暖笑容，看起来十分文静可爱。 趁她翻找的工夫，瑟斯迪在自己光脑上敲了一串文字和数字，发送。 米兰接收，米兰签字。 于是药费就转账到对方账上了。 至于出诊，本次免费。 ——是的，这位瑟斯迪先生经常作为领队出行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将明码标价和治病救人结合的很好。 人道主义并不是做慈善，自己没有收入，别说研究，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但处处收费，甚至钱不到账就不肯治疗，斤斤计较实在过于功利。 关于疑难杂症的医疗方案，第一次永远免费，借机索取高额费用，那是敲诈。 患者的情况得到缓解之后，再正式收取费用，就是很正常的医疗过程，正常的劳动报酬。 当然，药品因为专利权，始终是要收费的，付款方式接受现金、支票、转账、抵押和分期付款。 医疗仪器也对外出售，一口价不打折，专利权就是这么牛。而且美杜莎医院掌握核心程式的密钥，一旦程序被外力拆解或破解就自动销毁，所以不怕被人买走仿造。 压缩锭片的成本，根据药品成分不同而异，瑟斯迪给出的处方药，价格并不算高昂，几百星币而已。 看到米兰爽快低头签字，瑟斯迪没说什么，片刻后他光脑传来回馈，一看费用，不由顿了一下，提醒：“你没有输错数字？” “没有，您刚刚还说，所有医疗设备都在出售的行列，我想购买这台医疗诊断仪。再说，住院交押金也是必须的，万一我不能及时签字，这些方便您逐步扣除。”米兰微笑，“钱要花在最应该花的地方，除了我弟弟以外，我愿意尽一切力量拯救我的父亲。我研究了一遍美杜莎医院的基本要求，表面功夫我们都可以简化，救人最重要。”而且班布三年前就挺喜欢板砖的，顺便买个升级版肥皂给他，一举两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因为我想你 米兰参考海格力斯提供的医院费用清单，一次性支付了二十五万星币。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真正的问题，米兰不怕谈钱，就怕医生连钱都不跟他谈。 “懂事。”瑟斯迪伸出大拇指，他起先还有点担心米兰看着年纪不大，做不了主，现在看来，掌握财政大权必定是当家人无疑。 安顿好了班布，米兰给班布光脑留言，又拜托海格力斯照顾，有问题时刻通知，这才离开飞船，搭乘瑟斯迪的美杜莎号，一起去往后勤医院。 两边都生病，哪一边也放不下，可惜他分|身乏术。又不敢带着班布一起去——被传染上就糟糕了。 米兰之所以改乘美杜莎，因为瑟斯迪先生对海格力斯的飞船隐晦表达了一下担忧。 坐在美杜莎号里，远远看到米兰飞船的时候，瑟斯迪曾一度怀疑过，那样破烂的船怎么还能飞？ ——因为船上米兰班布外加海格力斯，都是实用主义者兼没有审美天赋，珠白星条件简陋，修船材料匮乏，能飞就行了，喷涂装饰部分因陋就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嗯，其实……德姆雷科喜好服装设计，对于审美有十分独特的看法来着。可就是由于非常独特，所以……很可惜，一般群众没有办法领略到他心目中颜色搭配的奥妙了。 瑟斯迪持怀疑态度的另外一点，在于船内看起来也凌乱的颇有特色，一方面依然是飞船上的所有生命都秉承实用主义兼审美匮乏，另一方面因为跃迁最后三分钟颠簸混乱所致。 米兰没有反驳，瑟斯迪是医生，或者说有商业头脑的人道主义者，但不是船长，也不是工程师，跟外行人讨论内行的事情，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忍了，但是，作为在飞船上服役几十年的船长，德姆雷科不能忍。 因此米兰只是稍微动了动身子，露出没有存在感的德姆雷科。 ——当需要有存在感的时候，沉默的大个子往瑟斯迪跟前一站，什么也不说，就足够震慑。 米兰介绍：“这是我们的船长。” “兼保镖。”德姆雷科添上。 他的面部做了些伪装，堂而皇之出现在大家面前。帝国人在联邦地盘上混，当然会用到假身份，德姆雷科有两台光脑，一台内部使用，另一台就是用来应付外人的。 瑟斯迪多精明，见过的厉害人物成千上万，一眼就看出对方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艘船，刚刚进行了连续二十小时跃迁。”德姆雷科只说了一句，缓缓后退，又没有存在感了。 瑟斯迪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露八颗牙齿，微笑：“是我孤陋寡闻。” 他表露担忧的另一层含义还在于：这艘飞船可以看出主人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希望对方不会支付不起医疗费。 看到德姆雷科的时候，他心里有底了，有保镖在，不是普通人，就有还账的实力，哪怕一时手头紧，以后也有赚钱的潜力不是么。 他更加放心的原因，是米兰这次转账。 米兰当时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瑟斯迪这么说话的用意，然后一次性转了个数目，很有分寸地暗示了经济实力，也展示了他的消费观。 ——其实这才是米兰借着机会，一下子转给他二十五万星币的真相，转账毫不犹豫，用非常实际的方式打消他的疑虑。 瑟斯迪对于米兰的印象，改观得彻底。 米兰和德姆雷科登上美杜莎号，去后勤医院探望米纳。 米纳出事的地方，是蒂加登星七号卫星驻地，七号卫星的轨道，始终藏在蒂加登星的阴影里。 蒂加登星，是围绕白羊座星域伽马双星旋转的一颗小行星，那里有一座ngc石脉。 出事后转移到后勤医院，坐落于阿尔法主星旁的第四行星，距离跃迁点有大概三小时左右的路程。 米兰和瑟斯迪汇合后，一边给班布看病，一边仍在赶路中，等米兰这边安排完毕离开飞船，目的地也就不远了。 海格力斯离不开飞船，就继续研究班布给他的论文。 他对外一向伪装得很好，别说瑟斯迪等人根本看不出来，能瞒过德姆雷科等高手这么多年，也不是一般的本事。 飞船里面只剩下班布躯壳，就连二次元也只有微弱的精神力存在。 班布实在太饿了，又不能吃个痛快，只能靠数量取胜——这和之前不同，之前他吃掉后还给原样复制放回，这次则完全没有后面那个步骤，因此挑挑拣拣一路吃下去，造成了他扩散的疆域无比庞大。 班布补充到差不多保证身体平常活动的能量后，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是现在清醒合适，还是再多恢复一阵？ 想想米兰的反应，班布果断选择前者。 将精神力收回一半后，果然不足24小时。 班布瞬间清醒，眨眨眼，比平时慢半拍感觉到，米兰就在附近。 米兰并没有像很多电视剧或者小说那样，神情憔悴，坐在椅子上一边守着他一边打瞌睡——这显然不现实，就算条件真简陋到没有医疗设备和光脑监督的程度，米兰的体力强度能保证他至少五天不眠不休，丝毫不影响平时状态。 他也没有打个地铺或者把床搬到旁边，蜷在床上睡觉。 他只是简单地把自己洗一洗，直接扔进班布的休眠舱，抱着班布呼呼大睡而已。 是的，现在米兰规律的温热呼吸，就在班布脖颈处，带起一点点湿润微风拂过皮肤，带有常用橘子浴液的香味儿。 他不仅像树袋熊一样搂着班布，一条腿还很自然地搭在班布身上，体温透过浅蓝格子睡衣传递，同样是橘子味儿的。 除了身体环抱之外，他的精神力也笼罩在班布周围，薄薄一层。 心口的红色光团，也在有规律地一伸一缩，但是有点没精打采，就连班布拿精神力戳戳都反应迟钝。 ……反应……迟钝？ 班布活动了下手指，准备用点力。 虽然动作轻微，但米兰立即警醒过来，抬起头，小声问：“醒了？”语气带着一点朦朦胧胧的睡意，同时他抬起一只手，准确无误地覆盖在班布额头，又往下摸摸。 班布眨眨眼，睫毛扫过米兰掌心，米兰马上支起半个身子：“班布！”这次的声音更加急促。 “嗯。”班布看得清楚，米兰脸色有些疲惫，挂着不明显的黑眼圈。 米兰抱着班布的脖子，直接一口亲上去：“谢天谢地，醒了就好！”说着，探手摸到助视镜戴上，仔仔细细观察班布，“感觉哪里不舒服？” 在他亲过来的时候，班布“看到”他心口的红芒就在转眼间，活蹦乱跳。 “没有不舒服。米兰，我有两个问题。” “嗯？”准备查看班布身体数据的米兰停住动作。 “你说过长大了要分开睡，为什么又抱着我？”班布问，“周围物理环境，从温湿度、空间大小以及安全性等方面考虑，并没有我们挤在一起睡的必要，而且——”班布指出，“你在对我发|情|么？” 因为米兰的一部分正*顶着他。 “抱歉。”米兰脸红了，立刻从休眠舱跳出来，“这是生理反应，休眠舱比较挤。”他往下拽拽睡衣。 这不是三年前，他和班布个子小，挤一个医疗担架没问题。十四岁的青少年，个子抽起来，就是小大人，一只休眠舱显然装不下。 米兰是半趴在班布身上睡的，睡觉之前不安地动了好几下，所以…… 班布理解地点点头：“喔，原来是这样。没关系，这样证明你很健康——上一条问题？” “因为我想你。”米兰缓过了劲，回答得理所当然。 停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很抱歉冒犯了你的个人空间，不过，没有你在我旁边，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很不舒服。就好像你忽然离我特别远，我不抓着，你就飞了。” 班布愣了愣，他放出很多精神力去汲取能量，确实把始终萦绕在米兰周围的精神力撤掉了不少，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 难道米兰真的能感觉到不同？ 这不太好。 米兰还在说：“看见你昏迷的时候吓死我了，而且你一直那样，我很担心。抱着你，就能随时知道你醒了没有。甚至我比休眠舱记录仪还要早知道。”班布的体温在八小时后就恢复正常，但是人依然处在无意识状态，米兰担心之极，现在看到能正常交流的弟弟，开心的不得了，又在班布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他揉着班布头毛，一边拿过旁边的“肥皂”贴在班布额头，同时呼叫海格力斯。 班布盯着额头上的肥皂：“这是什么？”因为是米兰给他盖在头上的，他就没动手，只问。 “新型全自动医疗诊断仪，我买了一个，方便随时观察你的情况。” 班布在心里默默定义：升级的板砖，可食。 “班布啦班布！”海格力斯裹着蓝底布满黄|色五角星的睡衣，出现在光屏里：“太好了，你醒啦你醒啦！” “我很好。”班布一旦恢复清醒，身体数据立即调成平常值，投影出现在二次元房间，要求海格力斯将这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情况给他回放。 与此同时，他一心二用，回答米兰“要不要吃点东西”的问题。 ——“要。”当然要。 “我订购了很多食物和生活用品。”米兰说，这三年在珠白星他们的食谱除了肉就是块茎或者块根，难得重返现代社会，他直接从星网购物网站下单，大肆采买。 就连德姆雷科，当天晚饭吃的也比平时多一倍。 “我想吃芝士蛋糕。还有牛奶。”班布点单，“牛奶能加三勺糖吗？我需要营养补补身体。”准确地说，他需要各种能量。 米兰揉揉他头发，无奈：“班布——”虽然无奈，但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三年没吃过美味的乳制品，他十分理解班布的心情。 “谢谢。”班布问，“米纳爸爸的情况怎么样？” “还在隔离，瑟斯迪坚决不让我进去，为了减少被感染的风险。”米兰有些沮丧，调出光脑视频记录给班布看，虽然苏越也在帮他说话，但瑟斯迪态度十分坚决，“只能隔着玻璃探视——爸爸的情况没有恶化，他们说，这是奇迹。” 屏幕里有两个人和四个机器人，围着米纳的医疗舱，忙忙碌碌，从米兰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米纳缠满绷带的一条手臂。 班布能感觉到，视频一出，身边的米兰情绪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他伸手，把米兰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很满意地发现米兰紧张情绪有所缓解。 第一百二十五章 米纳是女性？ 米兰抱着班布睡，还有一条重要理由：不安。 无论是米纳还是班布，同时昏迷中，一个是失联很久的爸爸，另一个跟他相依为命了六年的弟弟，都是至亲，失去谁他都没有办法接受。 不怕没有期望，最怕在希望后给出的是绝望。 面临这样的意外，要是爸爸没有挺过去，还没见上他们一面就离开，米纳觉得自己会难过一辈子。 同时，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地回来，甚至好运气钻了个跃迁点的空子，但如果代价是班布从此离开，米兰宁愿一切从没发生过。 是的，他后悔死了，一听可以节省时间，就急不可待，没有考虑班布的承受力。 要是爸爸死了，要是班布死了，要是爸爸和班布都……米兰越想越不安。 而且能和他一起分享心事的弟弟，目前也人事不知地躺在那里，虽然近在眼前，感觉上，离他好远。 虽然他说过天塌下来交给哥哥顶着，但如果他顶了，而班布不在他身边，他孤零零一个人，顶着又有什么用？ 完全没意义了嘛！ 有心事，怎么也睡不着，米兰干脆起来，趴在休眠舱的透明罩子上面，看着里头体温有所降低但仍未清醒的班布，没花多长时间就作出了决定。 ——不把人圈在怀里，不安心啊。 他钻到班布身边，清楚感觉到班布胸口内，心脏有力跳动。 米兰不敢睡，害怕睡着了，爸爸的病情有变或者瑟斯迪报告给他坏消息，他不能及时应对，耽误时间。 可是抱着班布，蹭啊蹭的，不知不觉就慢慢安定下来。 班布怎么可能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呢？如果我们不是从妈妈肚子里就在一起，我为什么只有听着他的心跳才能放松入睡呢？ 班布就是班布，没有血缘关系也是我的班布，说了要永远在一起的！ 米兰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瞌睡的人脑子里想的，永远是潜意识翻上来的，最本能、最直接的想法。 ——也最真实。 班布醒了，身体好了，米兰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说实话，还是一大半。 因为他肯定，不管出了什么情况，班布都会为他分担。 他的呆呆的、可靠的弟弟。 “好甜。”班布一口咽下香甜到发腻的牛奶，脸上难得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他面瘫，但不等于面部神经坏死。 米兰看着弟弟面瘫脸上的惊讶，心情颇好地，笑眯眯问：“你不喜欢？” “喜欢。”班布抱着杯子咕嘟嘟一口气喝完，上嘴唇留下非常明显的一道白色小胡子印。 经过肥皂的诊断，班布现在非常健康，米兰就真的在牛奶里给他加了满满三勺糖。 “晚上我可以再喝一杯吗？”班布得寸进尺。 “晚上最多加一勺，吃太多糖不好。” “我需要补充体力。”继续讨价还价。 “……两勺。”米兰笑眯眯。 “好。” 班布醒来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他一醒，米兰心里有底气得多，跟着也精神起来，两个人吃东西商量事情——米兰也顺便给了自己一杯牛奶。 他确认对方不需要再睡一会儿了，就给班布讲这一天发生的事。 他们的回家计划，必须大大改变。 米兰要回绿叶镇，唯一原因就是回家和亲人团聚。 现在米纳伤成这样，瑟斯迪在研究病毒，并且研究为什么米纳能挺这么久，据瑟斯迪初步估计，如果米纳一周内能醒过来，就是最理想状态，不过也要一两年住院进行恢复治疗。 绿叶镇的医院当然不合适，米兰青睐更好一点的医疗条件。 而只要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了，他并不拘泥于死守着k星。 米兰征求班布的意见，他想在美杜莎私家医院附近住下来，等米纳好转之后再进行其他方面的规划。 米兰小时候打算做机甲战士来着，后来和爸爸失联，他就主动调整了发展方向，打算研究联络器。再后来进了小学，跟宇盗崽子们在一起，首要任务是变强，摆脱灰色星域。 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找到爸爸，为此做好了长期抗战准备，但是一场探险旅行，爸爸的光脑能接通，将接下来的规划改变。 被抓住是意外，珠白星求生更是意外，米兰畅想过回到米纳爸爸身边，回到绿叶镇继续上学，共同寻找德鲁克爸爸。 现在米纳重伤，米兰的计划，势必要调整。 值得说明的是，美杜莎私家医院的总部，位于华耀星。 “我们可以一边上学一边照顾米纳，”米兰解释，他并没有被“没有毕业证将来不好找工作”的问题困扰——当初班布就是这么思考的，结果弄出一所史无前例的宇盗小学。 米兰当然没有那样简单粗暴的想法，考虑问题更加贴近实际，他俩未满十六岁，天天围着米纳病床转么？他们和社会脱节了足足六年，一方面缺乏普通社交人际关系，另一方面缺乏正常向系统教育——这不是重点，还缺乏发展方向引导规划——这才是重点。 在宇盗那里学到的是生存、如何优胜劣汰、如何拉帮结派。在德姆雷科那里学到的，是贵族精英教育，偏军队向。真正称得上系统教育的，只有在绿叶镇公立小学的两年，还是低年级。 要知道，学校老师不仅担负着教授知识的任务，还有帮助学生确立远近目标及发展方向的工作。 亲人不在身边，米兰一路走来，不可能说完全不茫然。他身边不是没有大人，不是没有朋友，但无论是关系远近，还是权利职责，都没法就成长问题跟他进行讨论或指引。 威尔作为班布的追随者，自认没什么立场指手划脚，从不多说话；小黑猫是管家，也是宇盗，对米兰没什么要求，唯一期望就是过得好少受点伤；德姆雷科倒是很愿意跟米兰商量人生规划，但他总想把米兰拐到帝国去，不说皇家学院，最起码也要拐到特种兵预备役去。 因此米兰能真正商量事情的，只有班布一个。 ——班布会补完他的计划。 对于米兰的任何决定，班布一向无条件支持，他迅速计算了一下可行性：“没问题。但是有三点不能确定：第一，重返社会，我们有必要恢复身份；第二，我们的情况，需要谨慎选择学校；第三，”他把自己的情报拿出来，“我们大概暂时走不了。” “为什么？” 前两条米兰也想到了，恢复身份必然会涉及dna检验之类，而他现在据说有帝国皇室血统，当初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有爸爸们知道，现在会不会被识别出问题来？据说两国关系紧张，他还是谨慎一点好，就先别急着恢复吧。不过这个也不难，只要等米纳清醒了，问题就不是问题。 谨慎选择学校，米兰也清楚原因，因为他们就没系统上过学。前三年学的是社会底层的生存技能，后三年又进修了高等精英教育，在初等普及教育方面，虽然不是一塌糊涂，但也不能说把握十足，不过他觉得是不是班布搞反了：“难道我们选择学校的余地很多么？” 他俩既没有历年考试成绩，也没有权威推荐信，既没有各种社会工作实践经验，也没有各种奖项，愿意接收他们的学校应该不太多才对。 ——虽然，权威也不是没有，比如晨曦。 不过拿着海盗头子的推荐信去报考学校？呵呵。 “是的，你忘记了双天赋值。”班布提醒，“不是每个地方都像珠白星那样容易开启天赋值。”辐射导致珠白星天赋者多，但代价是失明和寿命骤减。 米兰呆了呆，笑起来：“是我忘记了。” 跟着强者呆久了，或者在某一圈子呆久了，就会忘记其他圈子的衡量标准。米兰身边天赋者既强又多，一二三四五六级全见过，熟人一抓一大把，他都能平等对话，这什么水平？ 他自己觉得自己弱，分跟谁比，他两个爸爸天赋值三级四级不用说，最近三年，次次被德姆雷科虐——对方双五级；往前三年，次次被威尔虐——对方双四级；就连星光号湮灭时，拿枪指着他的宇盗阿奇，本身也是个双三级。 跟这些高手一比，米兰当然显得弱。 可那算精英圈，把他放到普通人里面，那叫一个截然相反。 正常的天赋值爆发率低于千分之一。即使在以教育人文研究为发展核心的华耀星，优秀人才众多，天赋者也只占全部人口的十分之一而已。 物以稀为贵，尤其米兰今年刚刚十四岁，天赋值两次爆发，精神力三级体力强度一级，就算文化课成绩差一点，实力在那摆着，哪个学校不想招揽？确实需要他慎重选择。 而班布说的第三条，米兰微微皱眉：“走不了？” 班布点头：“是的，苏主任有点奇怪。” 米兰思考了一阵：“……确实，苏主任的态度，有点不对劲。”仔细想想，苏越从知道他有船，还能够请私人医生过来之后，对他就特别热情。昨天一见面，除了跟瑟斯迪争论“孩子应该见到父亲”以外，对米兰的生活更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如果是一般的小孩子，大概早就被她的和蔼可亲所征服了。 但米兰不是。 米兰的谈话功底虽然赶不上一流政客，那也是实践派出身，话术和体术一样，多练练，多跟不同的人交流交流，即使没有老师教，不知不觉就变得很厉害。 他很感谢苏越能把消息告诉他，也很感激苏越对米纳的安排和照顾，但是在另一个问题上，他觉得不对劲。 ——苏越明示暗示，米纳这次伤情是因为国防部的过失，作为受到切实伤害的民众，有权将不公待遇揭发出来。 因为传染病并不算在医疗保险的覆盖范围内，不通过舆论进行争取，拿不到赔偿，即使米兰足够富有，也有权为父亲争取到应得的赔偿和道歉。 “她说是好心建议，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米兰说，“我们不清楚究竟米纳的对手是谁，而且病毒的感染源和潜伏期也有出入，需要等美杜莎方面的检验结果。” 打着感情牌劝人，嘴上说“都是为了你好”，实际上是为了自己好的人，一抓一大把。 米兰在感情上表示感谢，其他方面，他非常谨慎。尤其自己刚刚回到社会，脱节这么久，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加上海格力斯的提醒，米兰提高了警惕，以要和弟弟讨论为由，暂时拖延。 回到船上，海格力斯才开始向他展示证据。 ——这些情报当然来自于班布之前的布置，他给海格力斯留了个后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失算 “您好，我是班布·格林，感谢您昨天的照顾。”班布鞠躬。 他和米兰现在在美杜莎号上，昨天瑟斯迪为他检查身体，班布出于社交礼仪，向对方道谢。 瑟斯迪打量班布，两个孩子长得不怎么像，大概不是亲的，不过关系似乎不错，否则当哥哥的不会这么担心弟弟。 至于弟弟虽然面瘫冷淡的样子，但哥哥一个眼神过去就乖乖听话，两兄弟一定关系很好。 联邦对待血缘关系并不像帝国那么执着，法定亲缘关系组成的家庭，成员之间一样亲密，瑟斯迪也把血缘问题没放在心上。 样本分析目前有了眉目，他们把病毒拆开揉碎研究个透彻，正在开发合适的抗体，确保在消灭病毒的同时对人体伤害最低。 “弗莱迪快到了，你放心，他是专家。”瑟斯迪安慰米兰，“我们会尽力。” 米兰向瑟斯迪道谢，顺便提出精神力沟通的请求。 班布则安安静静打量着美杜莎号内部，他从肥皂底端发现了一头蛇发的美女胸像徽记，那是美杜莎医院的院徽兼注册商标。 美杜莎号的船头也喷绘着同样徽记，大到医疗设备小到瑟斯迪的衣扣都带着这一标识，全都是专利，仿冒必究。 ——可惜追究不到班布的头上，他还是想吃就吃。 “三级？”瑟斯迪看着米兰，不确定地又问一遍，“三级？” “有什么不对么？”米兰坦然笑问。 “不不不，你精神力收敛得很好，市面上收敛精神力的方法很多，但你做得非常完美，这种方法如有出售意向请联系我。”瑟斯迪眼里一切都可做生意。 年轻，独立，有钱，默默无名。 现在再加上一条：有潜力。 “抱歉这个不卖。如果有别的我打算卖，咱们再商量。”精神力收敛法是米兰跟德姆雷科学的，德姆雷科出品必定不是什么次品，但也在帝国学院的保密范围内，德姆雷科是基于米兰的身份才主动教，要卖给联邦？米兰干不出那么没原则的事。 瑟斯迪也清楚这种东西在谁眼里都是块宝，护得严实，没可能轻易买到，也就这么一提而已，米兰的回答更符合他心意，做生意嘛，谁知道着小少爷手里有没有点先进技术珍稀药材之类。 ——没错，他认定米兰是出来历练的学生，隐去身份出门历练。 不然没法解释看起来很穷酸的破旧飞船加上过时的服装款式，与高手保镖和一掷千金的违和感。 至于为什么不是贵族或隐世家族的少爷……人家的爸爸就躺在医院呢。 “小云，看看林医师有没有空，请她过来。”瑟斯迪说，“林医师是我们队里很厉害的精神力治疗师。”他身后扎着双马尾的少女答应一声离开。不一会儿米兰就见她带着一位中年女士进来，体型稍微丰满，金发梳得整齐，眉梢眼角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看上去就很有好感。 “这两位先生是米兰和班布·格林，向我们寻求帮助的年轻人。”瑟斯迪给双方介绍，“这位是林医师。” “叫我林琪就好。”林医师的声音和人一样柔和，略微带了一点沙哑，听起来反而更显得有味道，“你们好。” “您好。”米兰和班布站起来行了个礼。 米兰向林琪陈述的时候，班布就在资料库找记录，具体表现为发呆，还好时间非常短——他把美杜莎的资料全部集中到一个文件夹里，翻起来十分方便。 发呆的时候，全然没注意到瑟斯迪也在观察着他。 米兰不是医生，也没觉得弟弟发呆有什么不对，可瑟斯迪不同。他觉得班布的状态很奇妙，在短短的一瞬间，对方似乎回到原先无意识昏迷的状态，完全放空。 ——还好这个样子没有被弗莱迪看到，不然他会立刻进入研究模式。 瑟斯迪庆幸，他们几个当哥哥的对小弟弟可真是关怀备至有求必应，看米兰的模式，大概和他们不相上下，要因为研究人家兄弟而发生争执，可真有够瞧的。 “对方精神力级别低于我，我可以直接调频产生共鸣，如果高于我，就要用到辅助工具，将我发出的精神力，在短时间内增容，调整到和对方同级别，再进行梳理疗愈。”林琪向米兰解释精神力治疗师的工作原理。 林琪的精神力是二级，征得米兰同意，她展开了自己的气场，周围立刻多了令人非常和谐舒适的感觉。 随后她小心地触碰米兰身体，调节自己的精神力，慢慢同频。 “很舒服。”米兰评价，同她的精神力接触，几乎分辨不出对方外来者的身份。 “不使用增幅仪，对方精神力无意识暴动的时候，我的精神力很容易被高阶精神力吞没。你控制得非常好。”林琪收回气场，赞扬的眼光打量米兰。 “谢谢夸奖。”米兰回答，又问，“您可以和我父亲进行精神力接触么？” “可以，甚至帮你传达一些信息。但是有个前提，”林琪解释，“身体重伤时期精神力虚弱，并不适合长时间接触。为了减少病人的负担，最好等到病情平稳再进行。” 米兰追问：“我可以在您的引导下，和我父亲的精神力进行接触么？” “理论上可以。”林琪给出的回答，也是之前那三种类型：1、血亲、2、熟悉信任的精神力、3、专业治疗师辅助，模拟高阶精神力进行渗透。 米兰果断表示他选用最后一种。 林琪小小惊讶了一下：“你们没有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八岁的时候分开了，那时我还没有激发精神力。”米兰表示无奈，“这几年我一直在寻找父亲，好容易有了父亲的确切信息，竟然是噩耗。” 他的回答，坚定了瑟斯迪对于他身份的猜测——某位名师收取的高徒。 “我想，我很愿意教你。”林琪微笑，“毕竟通过精神力增强患者的抵抗意识，不失为一种好的辅助手段。而且不以治疗师为职业，只进行特定的沟通，学习起来也比较简单、” 瑟斯迪在旁边咳了一声。 林琪继续微笑：“我还有点事情，先失陪。” ——她离开，瑟斯迪才好和米兰谈价钱。 而在一旁的班布，已经偷偷接触过林琪的精神力，开始将自己精神力调频，实验了一阵，表面发呆实则探入米纳的医疗舱。 只要是人类社会存在的技术，他公开使用起来毫无难度，虽然所谓使用不过是贴着个标签而已，内里还是他自己的那一套而已。 在治疗的时候，为防止患者精神力不稳定，无意识状态下自我保护过度，发生医疗事故，也为了防止天赋值带动五感敏锐，过于疼痛而休克，都会注入特殊的催眠气体，将精神力变钝。 这也是林琪不建议现在进行长时间精神力沟通的原因。 如果这个时候米纳的精神力能拟人化，就是班布那种傻呆呆的样子。 班布在外围轻轻弹了弹，表示打招呼。 米纳的精神力，虽然傻呆呆，也很虚弱，但并没有半点熄灭的意思，过了五秒钟，才发出一点疑惑的波动。 班布抖了抖，发出友好慰问。 米纳慢半拍，作出回应。 班布想想，在米纳的意识中勾出米兰和自己的形象。 果然米纳的反应时间成倍缩短：“你是……？” “爸爸，我们就在外面，等你。” 米纳原本微弱的精神之火哔剥跳动起来。 班布引导着米纳，将局部的病毒包裹，攻陷，挨个宰掉。 将体内废料毒素一切有害成分也统统包裹，攻陷，挨个宰掉。 甚至连运送到体外都不需要。 有班布在，即使他精神力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这点小事并不费什么劲，况且班布也不是做白工——病毒也能吃，任何食材都是珍贵的，班布不放过任何一种微小的食物。 虽然实在未免太……微小了一点儿。 而班布这么做的效果，实在令苏越很不高兴。这年头做舆论都知道，突发事件中，是把人救过来的震撼力大，还是死人的震撼力大？ 苏越这方虽然希望闹事，从中获得话语权，但还没有特别丧心病狂到，想把后勤医院或者整座白羊座星域都搭进去，要知道生化武器一经扩散，整颗星球都会变成死星，因此他们十分克制，对于美杜莎的到来也相当欢迎。 同时他们还想看看这种新型病毒究竟有没有研发者声称的效果，从而评估一下研发者的价值。 但如果消无声息地把这件事揭过去，自然不符合他们借机生事的想法，因此在领导者心里，最理想的是死掉二三十或数百人，引发公众舆论，一方面挣到了话语权，另一方面也能说明自家医院应对及时，其中这个“度”非常难拿捏。 而米纳作为被注射的源体，如果安然无恙，怎么能凸显传染病的危险性？ 死者的亲人不跳出来率先发声，他们又怎么做幕后推手？甚至连稿件都拟好，就等人一咽气，家属一哭，他们作为正义的一方，立刻刊发出去造势。 综上所述，苏越其实非常关心米纳健康状况。 她也是最先发现米纳情况好转的人。 原本以为病人必死无疑才敢下手，结果这么重的伤竟然痊愈中，苏越就有点提心吊胆了，谁知道病人恢复以后会不会做出不利于自己的说法，毕竟病毒不是在战斗中感染的，而是后来注射的。如果人死了，当然死无对证，如果没死…… 做过亏心事，难免担惊受怕。 班布当然不会考虑她的心情，只是在看到她光脑里加密信息，询问“要不要二次感染患者”后，舔舔嘴唇。 他是不介意有人给他送食物，但在米纳的身体里划地盘，毕竟消耗米纳更多精力，这重伤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 所以他赶紧回神，听米兰好瑟斯迪已经讨论完正事，赶紧拉了拉米兰。 “班布？”对于班布，米兰一向很在意。 “我想去看爸爸。”班布说，“林琪做精神力沟通。我们一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干脆利落 第一次精神力交流只是试探评估，林琪表示十分顺利，对方求生欲|望很强，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还是很有希望活下来的。 米兰非常开心。 但班布这次的重点不纯粹是让米兰开心。 重点在于他们过来后勤医院，直接打断了苏越给米纳制造二次感染的计划。 甚至连苏越暗示频繁接触可能会加重米纳病情也不顾——米兰对于这家医院把爸爸当成“双性人”接诊的事情，十分有意见。 班布很执着地表示他想陪着爸爸，昨天米兰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班布也在昏迷中，相比医院照顾周到来说，显然在飞船上的班布更加需要关注，他才恋恋不舍地回了飞船。 今天班布主动提出，米兰当然也很赞成，由于看过医疗单据后，他发现后勤医院的管理混乱，为了避免再出乱子，盯着点好。至少自己这边人多，对方应该不太会轻举妄动。 苏越昨天还非常诚恳地邀请米兰近距离探望米纳，今天就拒绝兄弟俩的看护，实在没有理由。 所以她只好眼巴巴看着米兰和班布，在观察室外面的陪护专用房间住下了。 米兰跟着林琪学习精神力接触，班布继续发呆。 他也不是纯发呆，看见有医疗型机器人进来注射或护士来换药，就把精神力扎到米纳医疗舱里去，默默盯着数据和米纳的反应。 医疗舱和休眠舱不同，必要时全身会浸泡营养液，米纳因为全身烧伤，浸泡带来的弊大于利，只能采取营养液雾化疗法，以及传统的肌肉注射，换药则由专业护士进行。 班布判断出米纳身体不适合再做战场，于是态度非常强硬地，拦下了一名男护士，坚决不许他进门。 “小弟弟有什么事么？” “没有。” “小弟弟，你这样很耽误给你爸爸换药。”对方说。 班布摇头：“换药可以，你不行。” 这种说法显然很冒犯，还好做护士的并不缺乏容忍和耐心：“小弟弟，这里是医院，别耽误叔叔完成工作好吗？” 班布直接摇头：“不好。” 虽然对方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自身携带病毒，已被感染而不自知。 病毒这东西虽然凶恶，其实也很娇贵，温度太高太低都活不下来，在人体内部最为适宜，还有个潜伏期。 班布吃过病原体后，精神力就开了个主动探测同类物的功能，这种小花招在他眼里简直无所遁形。 他俩在房间门口一争执，引起米兰注意：“怎么了？” 米兰询问，班布就停了，貌似卡壳，实则搜索人类可以接受的理由。 米兰并不催促，等班布解释。 班布过滤了一下，回答是：“他在走廊上咳嗽，爸爸不能有一点不妥。” 要在平时，咳嗽不算什么，但米兰本身对医院的信任度也不高，马上警惕起来：“咳嗽？” 站在班布这边，他口才比班布好多了，说服个把人不算困难。 于是苏越暗暗生闷气，而米纳安安稳稳度过了一天。 因为班布的警觉，米兰笑眯眯夸奖他揉头毛，表扬：“班布越来越厉害了。” “我答应过你把好关，不让爸爸出事。” “嗯，我说的话班布都记得。”米兰说，“好班布。” 班布赶紧建议：“作为奖励，牛奶……” “今天答应你加两勺了，不能再多。”米兰果断回答。 “可是我饿。” 班布说饿，那就一定是饿了。米兰想了想，“吃面好吗？晚上吃太多不消化，明天我们吃肉。” “芝士牛排？”主要原因是高热高能帮助恢复，班布为自己争取利益，“我生病刚刚好，需要营养。” 米兰想了想：“生病刚刚好，不是应该吃得清淡一点吗？” 班布说：“我处在刚刚好的后半段，已经不虚弱了，需要大力补充营养。” 米兰笑：“这什么理由？” 班布老实承认：“吃芝士牛排的理由。” “好。”明知道班布在耍赖，不过看着虽然长大但依然可爱的弟弟，米兰还是投降了。 “明天也要留心这里。”米兰没用嘴说，而是精神力提醒班布一句。 “嗯。” 在班布吃到肉的时候，弗莱迪风尘仆仆地赶到。 他对新型病毒的兴趣显然大过对人的，一过来就全副武装往观察室里面冲，一面叽里呱啦嘟囔着各种术语。一面雷厉风行地从空间钮掏出奇奇怪怪的仪器给米纳做检查。 班布看着那些独一无二的医疗设备，非常沉得住气。 检查完毕，弗莱迪直接在观察室铺开试验台。 “奇妙，太奇妙了。明明是非常险恶的病毒……” 有弗莱迪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帮着把关，苏越想折腾也没处折腾了，她是真没想过，研究狂魔不是应该一头钻进实验室不出来么？亲身上阵竟然是这么个研究法。 ——也别说，研究狂魔的外号不是白叫的，48小时之后第一代应急药物就出来了。 但是弗莱迪仍然不满意。 “我需要一种辅助成分，要足够的辐射性，以毒攻毒，但是半衰期又要非常的短，才能保证代谢……合成繁琐，成功率仅仅有1.5%……”弗莱迪一向自言自语习惯了，顺手在光屏上划下一个个分子式，羟基苯环之类，“我记得这种药物有过天然的品种，该死又要等上好几小时……”他按动光脑呼叫瑟斯迪给他准备类似替代物，这需要时间，对他来说就相当于浪费时间。 但是不想错过观察研究狂魔机会的班布，无时无刻不在听着，看着，记录着。 这是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所以班布比照光屏上的分子式参考替代物。 ——嗯？ 似乎，这个不需要替代物？ 班布看看米兰等人都不在身边，从空间钮里拽出个箱子，直接高亮了弗莱迪光屏上的分子式，一闪一闪。 研究狂魔对于身边其他异常现象反应非常迟钝，顺着分子式看见班布站在玻璃后面，指着箱子向他招手。 那是一只辐射隔离箱……辐射？ 弗莱迪果断冲了过去。 ——箱子里是一段珠母砗磲残骸。 起先海格力斯要求米兰采集珠母砗磲进行检验，结果还没回到飞船，飞船就坠落了，这个隔离箱班布于是收归己有。 弗莱迪很熟练地进行分解和提炼，条件反射说了声谢谢就没有其他后续了。 哦，不对，后续还是有的。 ——72小时之后是第二代药物，96小时后，米纳度过了危险期。 虽然人还没有清醒，米纳的精神力已经和林琪搭上话，也和米兰打过招呼了，得知兄弟俩就在身边，米纳的精神力跳动的特别欢快，整个人都有醒来的趋势，被米兰安抚住了。因为现在醒的话，在精神力衬托下疼痛是翻倍的，很不利于身体恢复。 也因为这个原因，米纳每天精神力使用的时间都不长，米兰简单咨询了爸爸的意见，没有多做解释，只说去更好的地方治疗。 惊讶于儿子的能耐，米纳也知道自己目前情况糟糕，最好的配合就是让儿子放心，于是果断同意。 弗莱迪找出解决办法以后就撒手不管了，报告往瑟斯迪信箱一发，实验设备往空间钮一收，拎个小箱子就回去。 他这一趟匆匆忙忙忙过来，又匆匆忙忙离开，和米兰班布总共说了没超过十句话。 瑟斯迪笑呵呵解释：“我们的小弟弟有时候研究瓶颈，会主动出来换个实验散散心。你们这是正好赶上了。” 班布有点小郁闷，他预判错误，那些东西还没下嘴就离他而去了。 会有机会的，早晚有一天他会吃到。 既然米纳的危机解除了，弗莱迪也离开了，米兰就向苏越请求，把米纳接回飞船，苏越已经没有理由阻拦了……哦，不。 她很惊讶地问：“你们没有自己的光脑？”没有自己的光脑，相当于冒用他人身份。 “不能证明你们之间的亲缘关系，我是不会把病人交给你们的。” 这是苏越的最后一招，务必争取把人留住，控制住。 本来想栽赃嫁祸未成功，他们也没法提供更多证据说服米兰向外界控诉不公，后来由于医院管理出问题，米兰也没有提及他想捐献药物和设备的事，苏越唯一落到的好处就是知道了对抗这种新型病毒的药物，但是瑟斯迪非常迅速注册专利——想要？得买。 别跟他说人道主义，人道主义不等于免费主义，别看弗莱迪七十二小时就搞定一切，这么多年养一个弗莱迪很容易么？知识产权就不值得尊重和保护么？ 瑟斯迪笑眯眯的：“第一批药物我们免费提供，但是对于后期的，实在无能为力。” 第一批药物的受惠者有三个人，就是米纳和另外两个危重病号，他们同样承担了小白鼠的工作，如果治不好分分钟死亡。 那两个危重病号都是阿尔法主星系的人，身体本身不强壮，发病就更凶猛，家属抱着□□的心态，签下实验同意书，结果中了特等奖。 至于后勤医院的其他感染者，没有一个愿意主动试药，都等着新药研发——不承担风险就想过来摘果实，瑟斯迪能这么轻易放手？ 他也没必要故意要高价，完全根据联邦药典法定价，只是药品专利的费用昂贵而已，还提供分期付款业务，怎么说也算仁至义尽了。 ——虽然传染病不属于医疗保险的范围，但是属于工伤的范围。后勤医院如果没给员工上工伤保险，这一笔治疗费可就要大出血。 必须说明的是，这次米兰自掏腰包请美杜莎——准确说是请弗莱迪过来研究的，布思曼一家对于弟控和兄控有着天然好感，对亲情更是不差，所以递交药物专利申请的时候，把米兰的资助也算进来了，给了他百分之五的分成。 这就意味着每次这种药剂被购买，米兰都能拿到百分之二的纯利润，别小看这百分之二，累积起来足够他回本。 而他用来转账的身份账号，确实存在问题。瑟斯迪不在乎米兰是用什么账号给他转的钱，可是苏越在乎米兰是什么人。 “米兰，或者说，星光？很遗憾，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们是他的亲人，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们。”苏越简直心花怒放。 “喔……”米兰拉长了声音。 他是很守规矩的、学习成绩很不错的学生会长，同时，请注意他出身的是什么学校。 第一百二十九章 米兰哥哥耍牛氓 光脑的序列号和人是绑定的，身份信息、信用额度、财务状况等等一齐绑定。 而米兰和班布目前还处于“失踪人口”，因此全部个人信息被锁定，一片灰色无法使用，需要本人到警局现场验证身份进行解锁。 因为米兰对自己身份产生了疑问——既然现在的身份能够伪造，那自己米兰的身份是不是也被伪造过？直接去警局，会不会给爸爸带来麻烦？ 所以这几天他俩并没有去解锁身份，现在还是用着“星光”和“三口”的伪造信息。 伪造的身份信息里面能有这么一大笔款项，足以令人怀疑这些钱来路不明。 苏越起初也没发现这一点，而是她身后的人，早些时候就查出异样了，这就是最后一招。 因为他们每天收到的医疗单据上，依然有“阴|道|镜”检查一项，米兰对苏越一开始的好感度就慢慢降下去了，毕竟表面功夫做的再不错，也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况且苏越虽然不明说，总在暗示把事情弄大，还有一个小记者过来采访，被米兰婉拒，关系并不热络。 现在米兰要带着米纳走，苏越的态度也强横起来。 对此，米兰并非没有准备。 能好聚好散，当然是好事。 如果不能…… “我的身份，只要父亲清醒以后，一起去警局验证就没有问题了。”米兰微笑，“而这些单据，连患者性别都能搞错的单据——公布到星网上？”错误百出的医疗单据不重要，后面还有一串知名记者的光脑号，很重要。 抹消己方不利因素，掌握对方不利因素，攻防兼备。 “你是在……威胁我？”苏越胖胖脸上依然闪烁微笑，低声说，“如果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为什么不自己去做？或者说，你们的身份，本来就有问题？后勤医院资金紧张，设备老化，出错也是很难免的，我最多被调去别处，而你们伪造身份，最少要三年刑期。” 她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白羊座星域目前局势紧张，你们是不是来自帝国的？间谍罪可是重罪。” 来自帝国？德姆雷科？ 米兰听了她的话，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明显在权衡利弊。 过了一阵，他叹了口气：“交易——你想要什么？帮你制造舆论？可以，但是你能承担后果么？” 苏越一直盯着他的反应，并没有接话，而是非常惊讶米兰没有否认：“你们真的是……”她脸色变了，他们内部怎么斗也都是自己人，把帝国招来？！ 米兰换了个姿势，悠闲地坐在她面前，翘着二郎腿，靠着扶手椅背，双手很自然地交叠在腿上。 这是一个充满自信的姿势。 他问：“苏主任，如果你对自己的猜测有信心，为什么现在还不按警报钮？” 轮到苏越惊疑不定了，她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后手。 米兰很坦然：“其实我们来了也没多少人，但是在您按报警按钮之前，彻底阻止您的人，这里正好就有一个。” 他身后的德姆雷科恰到好处站出来，气势全开压向苏越。 “事关国家尊严，生化武器不是随便使用的。你们的事情，我们已经进行了彻底的调查。”米兰郑重其事说，假冒官方人员毫无压力，“鉴于您提供的信息过于片面，为了我国的清白，我们只好自己动手搜集资料。两国关系虽然紧张，但我相信中星联邦还是很愿意拔掉一只蛀虫不是么。” 苏越脸白了。 米兰的态度很明显：要么你认倒霉，要么一群人因为你一起倒霉，到时候你同样会被推到前台，待遇更惨。 当然，光说这些还不够。 “所以，您喜欢这个备选项，还是喜欢之前我的提议？”米兰微笑，“一个精神力契约，嗯？再加上这个。” 空间钮抓出个方匣子，打开，现金。 满满的现金。 总得让对方也能抓着自己小辫子，这样对方在精神上也能安心。 苏越并没有理想状态下那样，对上级忠诚到底。 比起大帽子，还是小辫子更加重要。 于是苏越特别识时务。 班布守在米纳的观察室外，通过星网搞定摄像头，默默记录着米兰言行。看到米兰大获全胜，深感与有荣焉。 顺便把米兰摆姿势的那张图截了屏，用作文件夹封面。 沉稳的米兰，和得意的米兰一样好看。 苏越的事告一段落，也就意味着爸爸的事情告一段落，可以进行下一步的预热——班布默默拿着这张图片，开始在星网上查看配偶外貌匹配度。 他浏览速度飞快，只有海格力斯能跟上他的浏览速度：“班布想做什么啦做什么？” “给米兰挑选女朋友或者准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班布回答，“你觉得，哪张脸跟米兰比较配？”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啦这个？”海格力斯表示奇怪，“那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米兰啦米兰？” “米兰以前说过，首要问题是回家，找到爸爸之后才考虑个人问题，现在米纳就在这里，应该开始考虑了。”班布解释，“而且，他长大了。在珠白星，他第一次长大的时候，我就模拟过他的速配标准。现在进入文明社会，接触的人会更多，有必要进行筛选。” “可是，不能只看脸啦只看脸。”海格力斯纠正，“要全方面衡量啦衡量！” “是的，要全方位衡量，不过据统计，发生并维持一段感情，最主要的有两点：一见钟情的成功率最高，47.25%；其次是在床上的契合度，34.61%。其他条件都可以放宽。” 班布这次更新星网资料，特地整理了一枚叫做“青涩初恋”的文件夹，这是米兰的人生大事，米兰那么优秀，回到文明社会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但是米兰会喜欢什么样的，他十分好奇。 于是就有了根据米兰平时零零散散话语，以及他亲自测量的小米兰的尺度，各个方面拼凑而成的人物侧写。 尽管米兰曾经说过，对未来另一半的外貌并不在意，不代表米兰对某种类型不喜欢。 跟米兰走得近的女性是灰色星域的鲁麒和珠白星的莎莎，共有特点是野性健美，米兰对这两个都没有感觉，因此班布排除了运动类型。 还有一个接触比较多的，在绿叶镇的莉儿小姑娘，尽管有无敌哭泣杀招，似乎对米兰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大概能排除娇柔类型。 女强人型？医师朱缇娅？ 温柔和蔼型？医师林琪？ 都不对。 以上四种类型可以排除了。 至于苏越，米兰最厌恶的就是欺骗，第一时间被刷下去。 班布把目光转向男性，男性排在第二梯级的原因不是歧视，而是根据统计概率，同|性|恋的比例低于异性恋。 “米兰没有和哪一个男孩或者男人有过很特别的接触。”班布把熟人都拉出来过滤了一遍，从格雷格威尔小黑猫到克劳恩德姆雷科。 “怎么没有，最特别的应该是你才对啦才对。”海格力斯提醒，“你们搂搂抱抱的，摸摸揉揉的，亲来亲去的，彼此还做很私密的事，为什么不行啦不行？” “米兰说过，那是亲情。”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是爱情啦爱情？”海格力斯坐在办公桌后面，挂上“婚姻爱情咨询师”的牌子，金边眼镜泛着寒光，“你们互相说‘我爱你’的频率比不上热恋中的情侣，但是比夫妻之间都高啦都高。”跟着班布混久了，他也知道用统计数据说话，“平均一个月就会说三次。另外，你们的相处模式，即使是一般的兄弟，也太过亲密啦亲密，都长大了还抱在一起睡觉啦睡觉，雄性的领地意识呢？侵略意识呢？竞争意识呢？我都要怀疑你们雄|激|素分泌不足啦不足。” 班布沉默，回顾，统计，得出结论：“米兰的雄|激|素很正常。”米兰答应过让他探测，他就在米兰身边设置了专门的精神力，捕捉各种激素分泌情况，刚刚在米兰和苏越谈判的时候，面对压力和紧张，米兰肾上腺素升高，睾|丸|酮的分泌则增加了1%，非常正常的现象，平时记录也非常平稳，甚至比普遍数值高出10%，证明米兰是一个发育良好的男孩子。 “有特别的接触，也有欲|望，所以他对你不是爱情是什么啦是什么？” “不可能，我答应了米兰，他是哥哥，我做他的弟弟。”班布分析，“你要把亲情和爱情分开……”他用小黑猫和米兰教育过他的话，向海格力斯转述了一遍，做出结论，“我做模拟配对的时候，把自己的侧写放上去，也觉得很合适，所以米兰应该会喜欢我这一型的。我只要找到我这样的类型，先确认外表，再测试床上契合度，米兰有70%的概率会喜欢。”班布打定主意。 他本来也觉得米兰喜欢自己这一型的很不错，加上海格力斯的提示，更加坚定了信念。 “你要给米兰找你这一型的？”海格力斯有点惊悚，“外表可以一样，床上契合度怎么试？” “先找到再说，办法会有的，大不了我先试试。”班布拍板，他给自己定义的类型就是：科研型人才，反应慢半拍，可靠，懂事。 嗯，就按照这个标准找，他们很快就会去华耀星了，科研型人才一抓一大把，不愁没有米兰动心的。 米兰并不清楚自家弟弟现在已经酝酿着给他找配偶了，他出现在米纳观察室门口，高高兴兴：“班布，我们和爸爸现在就离开。” “好。” 第一百三十章 战场废墟 一旦苏越松口，办事效率非常高。 米纳安安稳稳离开了后勤医院，表面上进了自家飞船，实际睡在美杜莎号特制医疗舱中，非常迅速地驶离了阿尔法主星第四行星。 而海格力斯则带着米兰班布和德姆雷科，飞向蒂加登星七号卫星驻地。 他们暂时分头行动，当然不是米兰在威胁苏越时突发奇想，而是经由商量，早就作出的决定。 因为地区性媒体已经开始报道“……疫情在苏主任的英明指挥下，已经得到了明显控制，但是躺在后勤医院的二十三个人，他们原本不用遭受这场无妄之灾，是什么导致他们现在气息奄奄躺在病床上？据悉，疫情的开始，源自于一场偷袭事件，在事件中佣兵工会损失了八名天赋者，断后掩护的幸存者身上被检验出新型病毒，这显然不是偶然，敌方十分奸诈地将我们的英雄当成人|肉武器。联邦各大中小医院均已作出声明，这是联邦史上新出现的变异病毒，我们只想问一声，它是怎么跑到我们的英雄身上去的？外交部发言人向阿特利帝国提出严正抗议，重申联邦是爱好和平的国度……” 德姆雷科面无表情看完了新闻，他和米兰就此事沟通过，不说米兰的智商不会片面下结论，他也得尽量给自己的国家刷点好感度。 米纳在后勤医院躺着的时候，米兰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米纳爸爸安全了，轮到他查看废墟，找找战斗痕迹，推演战斗过程了。 场面上的话当然不能这么说，过来的理由是：作为米纳的亲人，过来收拾米纳遗落的物品。 于是他们被佣兵工会允许进入，有个年轻的佣兵负责带路。第三人在场，既是向导，也是监督。 这处卫星基地并不显得荒凉，半天然半人工，表面看起来是一片森林，像个度假村。这么安排，执行任务归来的佣兵可以调整休息，好好缓解绷得死紧的神经。 米兰暗暗皱了皱眉，情况不对，这里遭受冲击，为什么现在防护还是那么松懈，连随身的空间钮都没有限制？ 德姆雷科解释：“这里只是个一般补给点，一旦被发现，就不安全了，必须放弃这里，全部转移。” 如果决策者足够谨慎，行动干脆，甚至连战斗痕迹也不会留下。 给他俩带路的佣兵本身双一级，看不出他们三个的来路。听见后座上德姆雷科的解释，把头转过来：“大叔你说的很对。” 他一边把飞车开出战车的气势，一边说：“这里是我们后勤营地，大家完成任务回来休息、补充给养的地方，一直很隐秘，不知道那天出了什么岔子，外围被全歼。”小佣兵介绍，“米纳大叔拖住了敌人，让大家平安撤离，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差点以为他救不回来了。” 他在开车前就知道这兄弟俩是米纳的儿子，对米纳大肆赞扬了一番，也打听米纳的现状。 米兰微笑道谢，告知爸爸正在接受治疗，会恢复健康的。 小佣兵握拳：“他是英雄！” 米兰笑眯眯，心情很好地跟小佣兵说话，也就了解到米纳在他们这里算中上层骨干级待遇，但出任务的事情属于机密，就套不出来话了。 班布则默默看着窗外，鉴于德姆雷科在身边，他并没有吃什么。 “马上就到现场了，”小佣兵做出一个漂亮的甩尾，“看，就是那里。” 飞车悬空停在废墟上方。 过了这么多天，废墟被草草清理过，不过机甲残骸还在，战斗痕迹还在，只是一片乱糟糟，金属碎片，零散的织物，倒塌的轻便可移式房屋，焦土，弹痕，烧熔的合金等等。 有海格力斯在，准确说是有班布在，地图恢复什么的，战斗痕迹恢复什么的，并不费什么力气，只要扫描全景即可。 小佣兵看着米兰从背包里拿出三个蜜蜂眼，从车窗扔出去，然后开启搜索模式。 “你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主引擎。”米兰回答，“麻烦你。” “你们要做什么？不是来收拾米纳遗落物品的？”小佣兵警惕起来。 “爸爸遗落了一架机甲。”米兰淡定回答，“那架机甲陪了爸爸几十年，就算变成废铁，我也想把它带回去。” 小佣兵很感动：“米纳大叔的机甲，应该是那边那个。”他指点，“我带你们去。”一拨方向盘小小加了个速。 米纳的机甲“红色英雄”经过高温烧灼，表面几乎看不出当初那显眼的火红。双腿被生生撕裂，一条手臂拧成麻花，躯干部分遍布伤痕，几乎变成一团废铁，和另外一团废铁紧紧纠缠，很难分辨谁是谁。 看到这种情况，小佣兵挠挠头：“飞车没有足够的牵引力分开他们，我去问问大叔们有没有空过来，拿机甲或者战车做牵引。” “不需要。”米兰解开安全带，“劳驾开一下车门。” 就在小佣兵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他往外一跳——眨眼之间飞车被一团阴影遮挡，小佣兵脸色变了：“机甲！” 话音未落，第二架机甲也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太、太厉害了！”小佣兵的眼神崇拜，一家人都有机甲，就说明都是天赋者，“你哥哥多大——”他回头看着后座上米纳大叔的另一个儿子，留在后座上的班布，结果一扭头，有点发愣。 班布通过蜜蜂眼，除了建立废墟的模板外，也在默默收集这个卫星基地的实测数据，因此反应速度很慢。 在小佣兵眼里，就是一副两眼发直，傻呆呆的模样。 “啊，你是觉得这里战斗太激烈了吧？别怕别怕，已经过去了。”小佣兵连忙安慰。 班布没反应。 小佣兵觉得不对劲：“小兄弟，你怎么了？”他回忆了一下，对方呆呆的，一路上几乎就没说过话，心里不由有点担心。 又呼唤了两三声，看到班布依然眼神直勾勾，小佣兵不由伸过手去，在对方眼前摇摇。 “十四岁。” “嗯？”小佣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回答最前面的一个问题。 班布具备有问必答的良好习惯。 “小兄弟，我说，你没事吧？” “没有。”班布处理完建模和数据，就能正常交谈了，“十四岁，有问题？”收集旁人对米兰的评论，也是观察者的任务之一。 尤其现在米兰长大了，走入社会，他得多多收集资料，了解米兰的公众形象。 “十四岁！真厉害！”小佣兵眼神异常崇拜，他并不意外德姆雷科有机甲，不过米兰年纪轻轻就有机甲，对他来说很震撼，“你呢？” “我什么？” “你有机甲吗？” 班布摇头。 “你刚刚在想什么？”小佣兵看外面显然不需要他帮忙，就把飞车停远避免受到波及，自己跟班布聊开了。但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不太好聊。 因为一向实话实说的班布，这么回答：“我在想这里有什么可以吃的。” 小佣兵好奇的表情顿时裂了，同时用自以为隐秘的目光上下打量班布。 在父亲遇难的地方，在哥哥寻找父亲机甲的时候，想着找吃的？ ——这个弟弟有点二，脑子有毛病？ 班布面瘫着脸，几乎没有表情，说话也没什么波动，没法想象他和米兰是亲兄弟。 小佣兵也不好马上冷场，赶紧把前一个话题拿过来：“我第一次见到十四岁就能驾驶机甲的，我的目标是二十五岁的时候能驾驶。” ——当然，那是我的米兰。班布并不在乎他转换话题，心里与有荣焉：“你觉得米兰很厉害？” “没错啊，一般民用机甲的配置是双二级，我希望自己二十五岁的时候，能提升到那个水平。”小佣兵一脸憧憬。 “他的机甲最低配置是精神力三级体力二级，不过他的体力只有一级。” 班布成功看到小佣兵目瞪口呆，追问：“你有没有觉得米兰比‘很厉害’，还要厉害？” “我觉得……大概他把你的聪明机智和天赋一起承包了。”小佣兵小声说。 班布点点头，拉开了车门——小佣兵的评价搜集完毕，现在距离米兰和德姆雷科也远了，他可以下去捡漏了。 “喂，你要干什么？”小佣兵吃了一惊，探过身子去拉班布——飞车距离地面有三米，一般人跳不下去，这个弟弟真是脑子有毛病的？ 不过他在前排，班布在后排，拉开车门往下跳这个动作根本不花时间，小佣兵就看见后排人没了，一转眼，看见人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小跑着往最近的一所倒塌房屋里面去。 “喂——那里不安全——”小佣兵赶紧开车冲到一架机甲面前，说明情况。 机甲操纵舱的盖子打开，米兰笑眯眯表示感谢：“班布有分寸。” 哥哥都这么说了，小佣兵也就不再坚持，还好班布很快就从屋里出来，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处——借着墙壁的遮挡，把能吃的都快速吃一遍，说起来费事，其实并不花什么时间。 班布老老实实坐在飞车后座上，等待米兰和德姆雷科收工，小佣兵一方面为他安全回来而高兴，一方面莫名其妙：“你在下面做什么？” “找东西。”后半句没有说出来的是“找到了就吃”。 “找到了？” “嗯。” 又一片冷场。 小佣兵毅然放弃交谈。 米兰收到海格力斯的报告，表示地面痕迹被遮挡了，就配合着继续清理现场，直到现场勘查完毕，用空间钮装了米纳的“红色英雄”，这才回到飞车上。 还没坐稳，发现小佣兵的态度明显热络起来，而且充满同情：“小兄弟，照顾弟弟和爸爸，很辛苦吧？” 米兰抬手揉揉班布柔软的头毛：“一点也不，班布也很照顾我。”对方那同情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说照顾班布很辛苦？ 从某方面来说，米兰其实非常敏感：“这位小哥哥，我不在的时候，班布做了什么事么？” “啊，没、没什么，他就是饿了。” 饿了？ 米兰看看班布：“早饭没有吃饱吗？” 班布统计了一下早餐各种营养物摄取量，回答：“吃饱了。” 米兰看向小佣兵，微笑：“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小哥哥，班布很容易相处的。” ——面瘫脸怎么看出容易相处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偏心 幸好米兰和德姆雷科随身带着机甲，解决了残骸难以分开的问题——米兰的改良“霜行”并没有降低最低配置，虽然发挥不出最佳功能，当做拖车或起重机，还是有点小题大做。 保持初始配置原因很简单，德姆雷科说总要挑战难度，人才能成长，有他在，也不会让米兰真的遭遇生命危险，所以米兰咬牙坚持了下来，这三年效果显著，体力强度隐隐有升上二级的趋势。 这也同样出于德姆雷科的控制调节，体力和精神力的训练方法不同，后者通过冥想就能提高，前者必须实打实战斗。德姆雷科要求他体力打好基础，稳步升级。 这一团紧紧纠缠的机甲残骸，在震天的响声和尘埃中分离后，呈现的，是……两团变形的机甲残骸。 因此米兰并没有依靠肉眼辨认出米纳的座驾，而是凭借中央引擎的序列号查出来的。至于通过什么手段、怎么查出来的，那就是明面上海格力斯，暗中归班布处理的事情了。 其余六架机甲和战车残骸，也是这样一一检查对号入座。 敌方没有死伤者，或者说，死伤者被及时转移了，只留下两处机甲残骸，一处就是和米纳纠缠的，另外一处在远方。 “帝国款。”海格力斯根据局部碎片拼凑出整体，米兰看了一眼就得出结论。 “嗯。”德姆雷科并不否认。 “奇怪，为什么敌方的机甲引擎都这么老旧？”米兰看着海格力斯传输的数据，“这是帝国三十年前就淘汰的型号吧。” 老旧不是问题，在老旧的情况下打得那么剧烈，才是问题。 “s115型引擎能支持这么久的概率是有0.78%，而且从引擎表面看，没有过热造成的微变形，不是因为负荷过重而烧毁的。”米兰补充，“引擎接口的固定器也松垮垮的。” 德姆雷科点头。 米兰得出第一个结论：“引擎被人更换过。”这就证明此事有疑点。 其余的分析，保险起见，还是回去再说。 坐在海格力斯飞船里，看着建模，弹道模拟，战斗场景复原，米兰的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根据痕迹推算，这枚碎甲弹产生了将近800吉帕的冲击波，这种杀伤力，只有hesh97系列以上的型号才能做到，而这种型号，在二十年前才投入使用。”米兰分析，“已淘汰的s115型引擎，和后来投入使用的hesh97碎甲弹在同一机甲上，显然非常矛盾。” 他继续说：“在废墟中更换引擎，这件事联邦做起来更加方便，尤其是佣兵工会内部进行操作，就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但他们有什么动机？退一步说，这件事是帝国冒险第二次完成的，他们又为了什么？如果能来第二次，还能携带引擎，花时间进行更换，证明他们完全有能力将所有机甲运走。” 最后总结：“目前为止，再联系爸爸的病情，我有两个猜测，其一，这是帝国的阴谋，当然不会仅仅为了破坏一个后勤基地那么简单，可能是要找到某个关键情报之类；其二，这是联邦内部的争斗，目的在于掩盖真相。苏越一直想说服我，用舆论的力量打击国防部，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其中一定有问题，目前除了问爸爸，就只有调查佣兵工会发布的这项任务具体内容了。”整件事很有疑点，帝国怎么看怎么像被栽赃的。 “我一定留意啦留意！”海格力斯大声表态。 德姆雷科微带赞赏，无论是现场勘查、资料搜集，还是情景再现、情报推演、米兰的基本功都很扎实。 而且米兰虽然很年轻，但是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相当客观成熟，没有像一些青少年被不明意义煽动，两国对立情绪非常严重，动辄喊打喊杀。 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尤其这件事上，明显是联邦做的不地道，米兰能和帝国多亲近亲近，真是好事。 德姆雷科表示，只要米兰对帝国没有十分差的印象，他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他破天荒地，试探着建议：“嘉星球也有非常先进的医疗设备，整体实力并不逊于美杜莎。”那是帝国皇家医院总部所在。 米兰微笑：“等爸爸醒来再说吧。”查明真相，看看被亏待的是哪一方。 “如果爸爸真的是因为联邦内部斗争而受伤，如果没有得到妥当的处理，我想，可能会偏向帝国多一点。” 这句话当然没有当着德姆雷科的面说，而是米兰私下跟班布说。 他也是有底线的，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伤害到亲人，就触到他的底线。 ——其实德姆雷科只要好好把米纳哄到帝国去，米兰当然会很乐意地跟去，而不纠结于任何问题。 甚至如果米纳病重，米兰并不介意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血统做文章，只要治好爸爸。 班布对此的回应，一如既往平淡：“喔。” 干巴巴的一个字，还只是一个语气助词，米兰就笑得欣慰：“你也同意呀。” 班布说：“别担心。” 这又是干巴巴的三个字，米兰听了点点头：“爸爸能平安就最好了，有你，有爸爸，一切都是不是问题。” “他们不会这么结束。”班布提醒。 “嗯，我们做好准备。”米兰挥了挥拳头，“有时候真的手痒，能用武力解决问题就好了。”他一个人抗不过佣兵工会，觉得十分憋屈，也需要发泄。 “会有机会的。”班布承诺。 ——果然，做好准备是对的。 飞船已经连续航行了三天，米纳的精神力每天活跃时间，缓慢增长着，今天提高到三分四十五秒。 鉴于米纳的情况，米兰怕爸爸操心，没有说自己发现的疑点，也没说这几年艰苦的经历，只挑着有意思的话题哄爸爸开心，又简单说了说前往华耀星的计划。 米纳表示赞成，其实他也是一点都不贪，想法和米兰差不多，家里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到哪里去都无所谓。 华耀星也是一颗科研教育闻名的星球，想想两个孩子还应该上学读书，米纳非常乐意。 至于德鲁克，等他恢复之后，再去找，总会被找到的。 米兰知道德鲁克爸爸依然失联中，也表示要一起去寻找，米纳对米兰的决心表示非常欣慰，也没有讲什么“年纪小不成熟不要莽撞”之类的话，两个孩子这么多年能找过来，还过得很好、很独立、很有本事的样子，他为孩子们感到自豪还来不及。 米兰也试探着问爸爸有关佣兵任务的话题，米纳精神力有点波动，表示自己也是被强行征召的，这次能活下来，也算侥幸了，现在不合适多说，他们最好尽快离开。 这同样也是米兰急着把爸爸带走的原因。 既然米兰学了精神力沟通，班布自然也学了起来，林琪觉得这个小面瘫更加神奇，明明一级精神力而已，沟通效果并不比米兰差。 班布的精神力平静无波，默默跟着米兰，向米纳打招呼，米纳发现这孩子和以前一样沉稳，也很放心。 甚至，更加开心。 因为班布问一答一，有话直说。 他只不过询问班布最近在做什么，班布的回答同时让两人哭笑不得。 ——什么叫“米兰长大了，我在考虑他的个人问题”？ 米纳精神力惊讶得生生拔出一个小浪尖，而米兰直接上手揉班布头毛，咬牙切齿：“班布，训练加倍，牛奶没有糖。” “你在泄私愤。”班布指出，“你说过找到爸爸之前不考虑个人问题，现在爸爸就在这里。” 言外之意，他要开启米兰下一步人生道路。 “那也要看缘分呀。”米兰无奈。 “真想快点好起来，就能听班布仔细讲有关哥哥的故事了，好吗？”惊讶过后，米纳站在小儿子这边，发出愉悦的波动。 米兰的精神力不由做出一个踉跄的动作：“爸爸你也欺负我。” “没关系，米兰也会跟我说弟弟的事情，不是吗？”听两个儿子互相拆台，米纳更加愉悦。 医生说过，病人良好的心情有助于身体恢复，所以米兰卖萌卖蠢逗爸爸开心：“嗯，非常有道理，班布差点就带一个小女朋友回来呢，爸爸你要快点好起来，我有视频存证给爸爸看……” 至于班布，不用故意卖萌，本身就呆萌呆萌的，很让爸爸和哥哥开心了。 在米纳欣慰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情绪中，兄弟俩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还没回收完全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身边熟悉的西瓜红色，米兰心情特别好。 米纳爸爸正渐渐好转中，班布也在身边，下一步只要再找到德鲁克爸爸，他们一家就团圆了！ ——团圆？似乎还有点距离。继续监视苏越光脑的班布默默想。他的连载文还在进行中，当然需要从苏越等人那里找信息。 苏越虽然跟米兰订立了精神力契约，没有报警也没来找麻烦，不代表别人就不来找麻烦。 美杜莎号虽然不特别大，但是腾出两张床给他俩睡觉，完全不成问题。 尤其看到米兰和班布人手一枚空间钮，要拿什么随便一抓，搬个家实在不能更容易。 ——小孩子，在童年时期离开爸爸六年多，现在爸爸重伤，想天天陪着爸爸，这种心情非常易于理解。 不过兄弟俩并没有全天不离左右，除了探望和白天的陪伴之外，米兰会回到自己飞船上去，完成德姆雷科的的训练课程，当然班布也是，不过他俩会商量着，轮流过来，总保证有一个人在米纳身边。 留下那个也不仅仅是发呆而已，德姆雷科有留作业。 “我回去了。”米兰跟大家打招呼。 班布嗯了一声，又说：“小心。” 米兰离开的脚步就是一顿。作为非常熟悉弟弟的人，米兰走回班布面前：“班布？” 班布面瘫脸盯着米兰。 “我会小心的。”过了一会，米兰点点头。 班布也点点头。 旁边的人简直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米兰离开，班布回到医疗舱旁边，当然不能只是呆坐着。 瑟斯迪看到班布在米纳的医疗舱前面摆了张桌子，书本水杯纸笔台灯什么的整齐摆放，班布正趴在桌上写写算算，就随口问了一句“做功课”？班布就点头。瑟斯迪问“哪个科目”？班布就说“《论碎甲弹冲击力与合金机甲强度的正态函数分布》”。 这……瑟斯迪有听没有懂，班布说的也实在太专业了一点。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失败的扮演游戏 瑟斯迪嘴角有点抽抽：“我能问问你们哪个学校的吗？还是军事学院？” “以前是红罂粟小学，再以前是k星绿叶镇公立小学。”班布就事论事。 这两个小学完全没有听说过。 “你们平时做什么？”瑟斯迪好奇。 “上课，训练，修飞船，狩猎。”班布列举。 “狩猎”两个字引发了瑟斯迪的兴趣：“你们从哪里来呢？你知道，我们对于生物性药物也是很有研究的，如果有什么可以提炼出药物的，就像你提供的珠母砗磲残骸……” 那个装满珠母砗磲残片的辐射隔离箱，因为弗莱迪需要，班布就给卖了，当然弗莱迪不管买卖这方面的事儿，买家是瑟斯迪，卖出价足够顶他俩在美杜莎号上面的住宿费了。 班布可没忘记，当米兰得知珠白星上的珠母砗磲误打误撞，反而成了抗病毒救命药的时候，那种惊讶和喜悦之情。 不过要说其他药物么……班布把珠白星上储存的口粮掏出来：“这个你要么。” 那是一串风干了的块根，黑乎乎，皱巴巴。 瑟斯迪仔细看看：“我得拿点样品去分析，这个我没见过，没准真有什么功效。”他拿着块根正在思考，附近的光屏忽然亮了起来， “瑟斯迪，我们发现了一个求援信号。” 非常规范的国际通用sos求援，来自统一制式的逃生舱，自动发出。 就算是普通人，也会伸出援手，何况这船上一队医生。 救生舱很快被美杜莎号捕捉，进行扫描和消毒后打开。 里面躺着个昏迷不醒的棕发小姑娘，瘦瘦小小，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 专业医疗飞船上，什么都是专业的，马上诊断出小姑娘身体健康，只是低血糖导致的短暂昏厥，伴有轻微脱水现象，连营养液都不用泡，口服葡萄糖水就搞定了。 “我叫亚娜，今年十四岁，我是和爸爸去科考的，飞船中途遇上了宇盗，爸爸把我弹出来了。”小姑娘半个小时后披着毯子坐在床上，两只眼睛像桃子一样红肿，两手捧着热牛奶，小口小口啜饮。 她醒了以后就抱着瑟斯迪大哭了一通，现在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宇警将在三小时后到。”瑟斯迪安慰她，“你在这里很安全，再休息一会吧。” 小姑娘一听“休息”又紧张了，一把拉住瑟斯迪的袖子：“爸爸！他们会不会杀了爸爸！” 对于担心亲人的孩子，瑟斯迪一向很有好感，继续安慰：“别担心，要相信宇警们——”船身忽然猛烈震动了一下，附近的光屏亮了起来。 来自主控室。 瑟斯迪抢先发问：“卡顿，怎么回事？”卡顿就是美杜莎号的船长。 “小问题，变向过快。”光屏中，大胡子的卡顿一脸无所谓。 然而，他给瑟斯迪的光脑输入了一条红色警报信息：“很不幸，我们遇上了宇盗！我只通知你一个，赶紧过来！” 这么一震，班布桌上的水杯差点翻倒，还好被接住了。 班布把桌子等物品收回空间钮，看看医疗舱，嗯，幸好有万向轴，米纳睡得很安稳。 他的光脑也亮起。“班布。”米兰出现在光屏里，“有异常情况，可能是宇盗，你一定照顾好爸爸。”他做完训练刚出来，就听见海格力斯汇报异常，赶快联系班布。 要说哪艘飞船更破旧，当然是海格力斯；要说探测异常情况哪家强，美杜莎号就不够看了，海格力斯当初的设计原理是战斗用，不是商务用，即使改装了，这一功能也没有被削弱。 “我会的。”班布说。 “你也保护好自己。”米兰顿了顿，“海格力斯说，这条航道平时都很安全，突然出现宇盗不正常。” 班布统计了周边抢劫案件发生的频率，还有宇警巡逻队的航路，表示同意：“是的。” “刚才那个救生舱怎么样？”两艘飞船相距不远，海格力斯当然也收到了信号。 “舱里有人。”班布补充，“她装晕。” 装晕？米兰挑了挑眉毛：“哦？瑟斯迪知道？你们安排好了？” 班布点头。 米兰就明白了：“需要我过去吗？” 班布说：“随意。” “好吧，你要小心。”米兰叮嘱，“随时联系，我和德姆雷科在船上，负责开火。” “你也一样。” 班布收起光脑，往小姑娘的房间走。 接到卡顿船长的报警，瑟斯迪忙着去主控室，跟身边的小云使了个眼色。 双马尾女孩便主动接手了看护小姑娘的工作：“小妹妹，你能跟我说说，你们从哪里来的，任务是什么？” 小姑娘抬头，可怜巴巴说：“我们来自摩羯座星域，刚刚跃迁到这里……”她声音忽然小了下去，目光越过小云看向门外。 小云一回头，班布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倚在门口，面瘫着脸，盯着小姑娘看。 小姑娘微微蜷了蜷身体：“你是谁？” “我叫班布。”班布回答。 小姑娘眼睛一亮：“我叫亚娜，我们现在认识了，我能看看你的杯子吗？威尼兔已经出到第二十六季了。” 班布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有把水杯一起放回空间钮，而是捧在了手上。这只杯子是他一贯使用的红白波点马克杯，当然上面还有《机甲英雄威尼兔》的贴纸。 班布看看手里的水杯，慢慢走过去，把水杯递给她。 然后又看向小云。 不具备米兰“读脸”功能的小云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看自己光脑：“你们差不多大吧，班布，能照顾她一下吗？我有点其他事。” “我？”班布慢半拍，点头。 小云匆匆离开，小姑娘玩了一会杯子，跟班布说：“我全身好酸，不想躺着——小哥哥能陪我走一会么？” 班布顺手把水杯收起来，后退一步。 此时的主控室—— “我们是宇盗，留下船，不然让你们回不到陆地上！”对方视频一片黑暗，显然不打算露脸，声音也使用了变声器。 “攻击中立的美杜莎医院，你们还能不能更无耻一点？”船长卡顿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抓紧报警。 一般情况下医生会比较受优待，毕竟对于宇盗来说，大多时候有钱就行，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不生病，不落到医生手上。 “那就把人交出来……” 大人们互相扯皮的时候，空荡荡的走廊上，小姑娘紧紧拽着班布一只胳膊：“……这里是哪里？” “休息室。” “这里呢？” “观察室。” “这里？” “我爸爸的房间。” “你爸爸？” “嗯。”班布问，“你想干什么？” 小姑娘一愣，苍白的脸上立刻泛起红晕：“我、我有点累了，我们能回去吗？” 班布非常绅士地带着她转身。 走廊上没人。 小姑娘身体摇晃了一下，靠在墙壁上；“哎呀，脚好疼……” 班布弯腰检查。 小姑娘眼中寒光一闪，手刀照着班布的脖子就砍下去——砍——下……去？ 没砍动。 班布摸摸脖子，仰头，呆呆看着她。 小姑娘露出虚弱的微笑，膝盖以毫不虚弱的态度抬起，直接撞击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然后，天旋地转。 她的脸直接贴在走廊的地毯上，口鼻都被压在下面。身体扭曲着，挣扎着，就是翻转不过来。 走廊前后都响起掌声。 班布微微点头致意：“谢谢。” “你想学注射么？”远处的保卫队员问，“刚才那一招教我，我们交换？” 班布想了想：“行。”他的动作跟德姆雷科学的，干脆利落一击必杀。 至于天赋等级压制，那是什么？能吃吗？ 于是小姑娘很倒霉地，在左胳膊和右胳膊上各挨了一针安眠药。 船上也有磁力枪，结结实实把她捆起来，双保险。 ——这一船都是专业医生，也有专业设备。 尽管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尽管她低血糖是货真价实的低血糖，但身体其他指标十分优秀，骨龄鉴定，至少也有五十年以上了，这么虚假的伪装，未免太小看美杜莎先进的医学技术水平。 瑟斯迪一发现不对就跟保卫队示警了，他离开后走廊上空荡荡，那是给对方制造机会，等着对方露馅，一举拿下。 本来这个任务安排小云来做，被班布中途挡下了，理由一，对方是天赋者，等级比小云高，小云打不过；理由二，他要照顾好爸爸，就要保证全船的安全，还是他来更好。 他并没有说自己的天赋等级，但大家的惯性思维一向是“既然哥哥很厉害，弟弟也一定错不了”，于是任务移交。 至于对方天赋值比他高的问题……那能算问题？ 亚娜被五花大绑的照片，直接传了过去。 对面显然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戳穿，他们的计划原本是通过外在威胁，给船上的人造成恐慌，趁乱，让亚娜收拾掉米纳，然后全身而退的。 现在自己人反而被抓，马上就乱了。 班布借这个机会，申请进入主控室。 “班布？”虽然班布不一定是战力，但米兰和德姆雷科显然是战力，所以瑟斯迪对要求进来的班布很宽容，“如果真的是宇盗，就要麻烦你们帮忙抵抗，等待救援了。” “试试看。卡顿先生，请让我跟他们通话。”班布说，他很熟练走到光屏前面，礼尚往来，也使用变声器和画面屏蔽：“你们是谁？” 提问只是形式，精神力早就过去了。 “我们是宇盗！” “哪个宇盗团的？” “凤凰军团，怕了吧。” “凤凰军团？凤凰军团被联邦打残后，只剩20%实力，被红罂粟接管……”班布说了一遍——宇盗的发展情况一向由威尔进行播报，这几天已经做了全面更新。 “我们老大的名字，怎么能告诉你！” “喔。” 班布话音刚落，对方就看见原本漆黑的光屏上滚过一串串光脑号，还配着肖像大头照。 “你想跟哪个老大谈，都可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力军的加入 班布一边说，一边记录对方反应——没有任何一个光脑号，能引起他们不自觉的瞳孔收缩或者心跳加速的生理性条件反射，所以，一个都不中。 不是这些宇盗团？难道是散兵游勇式的零散宇盗么？看见这串人名也应该有点反应吧。 ——如果没有，那就不是。 班布精神力探入光脑，喔，苏越搞不定的事，有人非要插手搞定，这是事情不成来灭口？泄愤？还让宇盗背黑锅？ 早在灰色星域，班布就统计过，声称遇到宇盗袭击的案件中，真正宇盗出手的，只占42.85%，剩下都是其他人打着宇盗名义，出于各种目的做出的事情。 他立即把佣兵工会某些人的光脑号也弹到光屏上，对方不自觉的身体反应，证明了他猜测的正确性。 至于怎么会有佣兵工会里面大人物的号码，只要侵入总部的光脑就一切都不是秘密了。 班布打开自己的光脑，对米兰说：“他们不是宇盗，是佣兵工会。跟爸爸出院有关。”鉴于他答应米兰照顾好米纳爸爸，他就会完成承诺。 他这么积极主动的原因只有一个——米纳早一天好起来，他的米兰就早一天安心，他也能早一天完成自己的计划。 赶紧解决完米纳的事，腾出时间来给米兰找另一半，米兰身边总得有人陪伴才行。 要不是美杜莎作出诊断，而且他也不能做得太离谱的话，米纳身体修复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现在米纳身体恢复情况就已经一等一的快，都快成为美杜莎研究的新课题了，就是因为他始终在暗中帮忙清理毒素，修复受损细胞，只是不敢操之过急而已。 不过班布早就决定一切听米兰的，自己默默在米兰身后，提供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就好。 米兰并不追问班布的信息来自哪里，结论怎么得出：“你确定？” “确定。” “原来对方终于反应过来了啊……”米兰并不惊讶，他也没觉得自己能瞒多久，冒充帝国的人，仔细想想就有很多破绽，苏越当时是被吓的判断力减低，事后缓过来一查就能发现不对，哪有帝国的人不急着杀人灭口反倒救人的？救人以后还往联邦内部飞，这不是找死么。 米兰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对方采用的是冒充宇盗来劫船。 不过，既然冒充宇盗，那当然是人人能打，打死不白打还能拿奖励了。 当然也不能直接冲上去打，那是找死。 “瑟斯迪，很抱歉，”米兰说，“这件事是因为我爸爸而起的，您始终保持中立，不应牵扯到您。”这个是事实，他从来没有借美杜莎的势，双方只是合作关系，瑟斯迪也不是傻子，不会愿意被当成枪使。 瑟斯迪看着小屏幕上一串串光脑号，也有点发懵，听见米兰的对话，更懵了。 似乎，这兄弟俩，来头不小呢。 听到米兰这么识时务的话，瑟斯迪心情不错：“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能打就打。”米兰说，“不能打就想办法逃，我在后面掩护，你们汇合宇警。”说到逃，他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可不是这意思，打不过，还不让人逃走么？ 而且班布和米纳都在美杜莎号上，德姆雷科、海格力斯加上他三个人，怎么也能打上一通拖延时间。 “海格力斯，能统计双方战力吗？” 海格力斯当然不能。 但是，因为班布能，海格力斯再不能，完成任务也毫无压力。 班布立刻给海格力斯递了张数据“便条”，海格力斯一身佣兵作战服，捧着纸条开始念：“双二级，两个，包括刚刚被打晕的。双三级，六个。精神力五级体力四级，一个。飞船配置，常规i型登陆舰，大口径激光炮两支，射程当量……”随着他的说明，屏幕上同步翻滚着一条条信息，和海格力斯自家飞船做对比。 全部都是能操作机甲的天赋值，这个小队算得上高配了。 “要打吗？”班布问米兰。他记得米兰想要发泄来着。 刚才他排除了对方宇盗的身份，又确认了佣兵的身份，相当于大幅度缩小了搜索范围，这几个人的资料都传给了海格力斯，只要米兰想看，就立刻提供。 况且米兰确实需要发泄一下心里的郁闷，这几个人正撞到枪口上——那几个人声称自己是宇盗，简直主动将把柄送到他们手上，要知道打死宇盗，不仅不属于故意杀人，还能获得奖金，真是非常适合泄愤加练手的工具。 至于说米兰可能因此受伤，有美杜莎在。 如果米兰面临死亡……班布怎么可能让米兰死亡？ 米兰并不清楚班布的小心思，他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转向德姆雷科，请示：“我们比较吃亏，需要避开锋芒。” 他年纪上是个毛头小子，但不是个热血上涌的愣头青，好勇斗狠单打独斗，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能避免就避免，只是一想到对方不肯放过米纳爸爸，他就…… 德姆雷科的回答是：“你不甘心。” 米兰垂下眼：“……是的。但是，大局为重。”这几天，发现爸爸可能被自己人所伤害，米兰都有种立刻转回头去向苏越叫板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爸爸重伤中，班布不喜欢交际，身上责任重大，他没法任性地按照自己心思去做。 “我可以保护好米纳。”班布加了一把火。 “可……”米兰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忽然一通新的信号请求接入。 米兰等人商量对策的时候，班布一直开启静音，这些冒牌宇盗并没有听到这些话。 因为同伙落到对方手上，他们精神紧张。 要知道，佣兵工会虽然制定了佣兵守则，但有些佣兵也不是那么立场鲜明，出于各种原因破例之类的情况比比皆是。 他们几个就是接了不太体面的活计，又不想暴露身份，才出了假扮宇盗这招。 “我们怎么办？”目光集中在天赋值最高者的脸上，那个主是他们的队长，此刻也一脸犹豫。 ——天赋值最高，不等于脑筋转得最快。 然而就在这些假宇盗们犹豫不决的工夫，还没想到下一步对策，飞船先一步示警了——剧烈一震。 “警报，警报，后方坐标（630.22,887.53）有不明物体靠近并偷袭。”中央智脑尽职尽责。 “什么？宇警来得这么快？” “偷袭？宇警竟然会偷袭？” “不不不，这不是宇警，这是……哎呦！” 炮火齐飞，气势汹汹。 “他们是什么人？赶紧发信息啊！” “对方拒绝通讯！” “我们反击——” “啊啊啊，前头那艘小破船也开始打了！” “海格力斯，他们说你是小破船。”班布把消息传递过去。 “什么！你才是破船啦破船！”海格力斯愤怒，光着膀子上身露出一个黑乎乎的骷髅头印记，一手变成钩子，一手举起弯刀，摆了个经典海盗姿势，“米兰，我们把他们打爆啦打爆！” 米兰坐在炮手的位置上，微笑回应：“好。” 身前的光屏里面，小黑猫彬彬有礼地一鞠躬：“蛇猫一窝号，听您差遣。” 收到班布消息后，小黑猫就准备奔过来汇合，虽然班布很强大没错，但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人，他是班布的管家，当然要为班布铺垫好一切！ 威尔驾驶着蛇猫一窝号，小黑猫斗志满满坐在炮手位置，开火！ 粒子炮激光炮能量炮对轰，每一发炮弹都价值成千上万星币，说白了，太空中舰船作战就是在烧钱烧能量，谁财大气粗谁就赢了。 小黑猫和在场所有人都不同，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宇盗，蛇猫一窝号上面别的不多，多的就三样：钱、能量块、炮弹。 ——有了钱，需要什么买什么。 ——有了能量块，想去哪里去哪里。 ——有了炮弹，想打谁打谁。 呃，当然，在没有前两者的情况下，有了最后一样，别的也就都不缺了。 受到双面夹击，而且进攻都十分强硬，自己人还落到对方手上，情况十分不利。 假宇盗们终于坐不住了，这和情报完全不符！ 他们原先的计划并不是大打出手，因为对付一个重病号实在不能再简单，爆掉呼吸机，或者随随便便在胸口来上一记手刀，就搞定了。 能兵不血刃地完成任务当然是最好，所以他们派出了亚娜，谁知出师不利啊，这下子该怎么办？ 情报写着，对方有高手在，初步估计一个五级以上，另一个三级以上，凭借他们的力量，吃掉需要花一些时间。 ——是的，他们认为，只是花一些时间而已。 然而现在完全不是花时间的问题。 队长调出了小计算器，决策不在行，但是他对财务非常敏感：“按照这个攻防强度，我们这次任务定金的一半已经花出去了，再过十分钟，就算完成任务也赔本了，所以这次任务不合适。” 队员们非常熟悉队长的风格：“要不咱撤？” “撤。” “你们把亚娜还给我们，我们马上离开，不然，鱼死网破！”之前很嚣张的声音变得尖利。 “这是想跑？”米兰灵巧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翻飞，唇角噙着笑意。 德姆雷科表示：“在宇警到来之前，你可以试试自己的实战能力。”对他而言这是个很好的练兵机会，艺高人胆大，就冲着人质落在自己手上，对方又不是宇盗这两点，他鼓励米兰试试身手。 “唔……好。”蛇猫一窝生力军的加入，令米兰底气十足，“是打一场放你们离开，还是全都交待在这儿？” 对方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来一对一比试，尽兴了，放你们走。” 米兰舒展了一下身体。 假宇盗们怒了：“队长，揍扁他！” 话音刚落，飞船光屏上弹出一个简单表格，左边，是他们化名和身份；右边，是他们在佣兵工会的真实身份。 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无疑出自班布的手笔。 威胁！这是威胁！ 身份暴露，被工会处罚还是轻的，失去信誉度，他们以后还能有什么生意！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他们还真不得不吃这套。 第一百三十四章 班布的主动投喂 三小时后，宇警姗姗来迟，解救出一队面如菜色的人。 “你们说话不算数，明明说放我们离开！” “我们说话算话，绝对放了你们。不过，宇警和我们是两回事啊。我们只是普通联邦公民，有什么权利指使宇警呢？”小黑猫笑眯眯地，出面解释。 他和威尔的身份同样属于伪造，严格说来，他们这些人除了宇盗就是外国人，一个二个身份都见不得光，但瑟斯迪在场，美杜莎号具有足够的公信力，就不成问题。 班布默默记录人类社会的情感倾向性，对于医生，人们有种天然敬畏感。 在他那张身份揭秘表格的威胁下，假宇盗们提心吊胆，并没有拼得你死我活，米兰虽然险象环生，总还坚持了很久。要知道他操纵改良版霜行本身就勉强，能在双三级的手下支持半个小时，在队长手下足足撑过五分钟之久，太不容易了。 米兰痛痛快快打了一架，样子狼狈，身心舒畅。 操纵机甲直接驶入美杜莎号，米兰一眼就看到站在机甲起落台旁边的小面瘫。 “班布。”他收回机甲，往弟弟方向走去，刚迈出第一步，脚下有点发软，稍微踉跄的功夫，熟悉的手伸过来，架着他。 看起来并不十分强壮结实的身体，但却永远可靠。 米兰笑笑，班布并不说话，第二步就掏出手帕给他擦汗，第三步则递给他一瓶水。 米兰眯起眼睛笑：“谢谢班布。” “打得很棒。”班布看着米兰心口跳跃的红色光团，“我们回去。” 三艘飞船呈品字型，继续飞向华耀星。 处理完毕假宇盗的事，送走宇警，米兰带着班布，向瑟斯迪告别，回到海格力斯这边。 他们也算一次久别重逢小团聚了，小黑猫和威尔两人的到来，无疑给米兰打了一记强心针。 小黑猫非常尽职尽责，已经早一步登上了海格力斯号，向德姆雷科自我介绍完毕，又问候过两位小主人的情况，就开始履行管家的职责——米兰和班布一出现，体力补充剂和热毛巾就准备好了，浴室也放了满满的热水，医疗舱设定理疗按摩功能，邀请米兰躺进去放松肌肉，随后指挥小机器人对他们的居住环境进行装饰改造…… 他在这边挽起袖子大干特干，威尔和德姆雷科也没闲着，说起来，小黑猫还在光屏里出现过一两次，德姆雷科至少认识这张脸。对于威尔，却是第一次正式面对面。 但在看到威尔之后，他俩的表情，一瞬间都僵硬了。 再看到威尔身后裹着外骨骼的格雷格，德姆雷科瞳孔微微一缩。 随即他非常干脆地叫威尔，去趟训练室。 因此，等米兰从医疗舱一出来，看到的就是两个鼻青脸肿的人，勾肩搭背，一瘸一拐走进医疗室。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脸上的青紫多点还是少点而已。 等米兰回到卧室，看到的就是衣服鞋子大换血，床单崭崭新，日用品有多没有少。 等他再去到餐室，更令人感觉完全进错门——他三年都没见过这么居家的餐厅了，桌布洁白，蜡台锃亮，鲜花用作装饰，音乐用作陪衬，小黑猫大展身手，下厨作了一顿美味的晚餐，正一道道菜往桌子上放。 桌旁已经坐着两个人，左边的刀叉挥舞，左右开弓，看见米兰过来，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赶紧把盘子里最后一块双角牛肉叉进嘴，嚼嚼咽下。 “班布。”米兰叫了一声。 班布点点头，继续嚼嚼嚼。 右边的人看起来像中古时候的铠甲骑士，全身包裹着一层外骨骼，表情看起来呆滞，不过眼里也有喜悦的神色。 “格雷格，好久不见。”米兰打招呼，“你的气色不错。” 格雷格眨眼睛：“是的。” “星光阁下。”小黑猫从厨房出来，身上系着洁白的围裙，手上托着银色的托盘，将餐盘放在班布面前，收回空碟子，“今晚菜单是海鲜盛宴，您想先用点什么下午茶？” “小黑猫，叫我米兰。”米兰微笑，“我的名字。”要说之前米兰对威尔和小黑猫的态度是7分，现在就是不掺假的足足9分——不说别的，能在他们失联这么久，还非常忠实地守护着灰色星域的一切，甚至从数十光年之外，毫不犹豫地过来帮忙，米兰再警惕的心也捂热了。 从外人嘴里听到真名，和亲口告诉真名，意义完全不同。 亲口告诉对方自己的真正姓名，是宇盗特有表示信任的方式。 小黑猫怔愣了不到一秒，也明白这是被米兰正式接受了，笑容怎么也止不住：“米兰阁下，要来一点花草茶配曲奇饼么？晚餐还有一点时间。” “好的。” 班布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飞快地继续进食。他才不会跟米兰说这是第八盘肉了呢，小黑猫见识过他的特殊能力，对他有求必应百依百顺，不会觉得异样，米兰可不能随便糊弄。 不过既然米兰都说了真名，他也就咽下嘴里的肉：“我叫班布，班布·格林。” 小黑猫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迈向厨房的步伐轻盈几分。 “班布啦班布！”海格力斯缩在数据房间里，一身灰扑扑的过气西装，“我的工作被抢了被抢了，怎么办啦怎么办？” “嗯？”班布吃东西之余，并没闲着，继续追踪事件进展，并将之撰写连载中，听见海格力斯的问题，把注意力转过来，“被抢了？” “原来你们之前的生活是那样的，我真是不够格啦不够格。”海格力斯被小黑猫全方位服务打击到。 “小黑猫是管家，你不是。”班布说，“他没有抢你的工作，你是智脑，管理飞船是你的工作。” “但是，他可以天天陪着你们，我不行啦不行。” “你很有用。另外，社会价值的提现并不仅仅是陪伴。你不是完全依附于我们的，海格力斯，为什么不进化呢？”班布提示。 “进进进化？我还能进化？” “硅基生命都十分漫长，你不进化，有什么别的打算？”班布问，随后自问自答，“你想融进碳基生命的社会？” “不可以吗不可以？”海格力斯顶着经典的眼泪汪汪小眼神。 “没什么不可以。”班布除了偶尔坚持一下观察者的身份外，一向没什么原则，“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好。” “你会帮我吗帮我？” “本着互利互助原则，我会在合理范围内提供保护。”借着海格力斯的名义，班布已经向米兰运输了不少情报，按照礼尚往来原则，只要海格力斯不突发奇想，作死式的乱蹦跶，比如控制全星网之类，班布帮忙遮掩行踪并不成问题，“但是，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要去想想啦想想。”有了奔头的海格力斯去考虑人生大事了。 班布处理完海格力斯的事，眼前盘子又空了，他正要换第九盘子肉，被米兰笑吟吟拦了下来。 “给。”班布对于日常生活方面还算有逻辑，不能让米兰知道自己吃太多，于是十分干脆地把肉排推给米兰。 “还不到晚餐时间。”米兰有点犹豫。 “运动过后总是很饿，我吃过了，你也一起。”班布说着，接过小黑猫递来的山楂茶，往嘴里扔了块黄油曲奇，“食物的意义就在于被我们吃掉。小黑猫的手艺越来越好，你真的不试试？” 米兰随手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嘴角酱汁，看看盘子里，双角牛肉肥瘦均匀，色泽鲜亮，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班布恰到好处地切了一小块，叉到他嘴边：“试试？” 看看眼巴巴的弟弟，看看叉子上的牛肉，盛情难却之下，米兰咬了一口。 班布很明显感到对方情绪变化，赶紧又切了一块，叉起：“好吃吧？”继续眼巴巴望着米兰，“再来一块儿？” 米兰点点头，继续咬掉。 班布主动把肉切成小块，盘子推过去，果断把哥哥拉下水——这样一来，他就能堂而皇之找小黑猫再要一盘了。 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体处于飞速发育的阶段，这个时期要保证充足的营养摄入量，加上之前和假宇盗们剧烈战斗，之后久违的小黑猫高超厨艺……还有弟弟眼巴巴的表情以及殷勤投喂。 五分钟后，米兰面前的盘子同样光鉴可人。 小黑猫微笑，作为厨师，最高兴的莫过于主人喜欢自己的厨艺。 不过米兰并不像班布那样收不住嘴，一盘肉缓解他的饥饿感就好。 没过多久威尔和德姆雷科出现，晚餐正式开始。 餐桌一向很安静，小黑猫的厨艺真心没得挑，肥美的龙虾和螃蟹，管够！ 旁人眼中十分贵重的空间钮，毫不客气地被用来保存生活用品，当然，存有大量食材。 餐后转移阵地，他又端出一大盘子削好的水果，红茶咖啡牛奶果汁饮料一应俱全。 四壁垂下深紫色天鹅绒的帘子，将墙面挡得结结实实，星星点点的水晶闪烁其中。地板覆盖长毛毯，*的椅面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四角垂下流苏，光秃秃桌子同样被简单大气的桌布所遮挡，冷白的灯光被鹅黄柔光所代替，提神醒脑的精油在角落里蒸腾，隐秘地发挥其功能……当然，装饰依然不能缺少鲜花和舒缓悦耳的轻音乐。 在半小时之内，将线条硬朗的作战会议室，生生变成贵族茶会奢华风，也是管家的本领。 尤其是受到主人认可的管家，积极性不是一般的高。 经历过餐厅场景大变身后，德姆雷科看着这样的场面，倒是没觉得很诧异。 他甚至好心情地端起骨瓷杯，轻轻啜了口冒着热气的柑橘茶，好整以暇地问小黑猫：“皇室管家学院？” 小黑猫愣了一秒，看向德姆雷科的眼神带上审视。 他这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德姆雷科点点头：“好好干，有前途。” 小黑猫莫名其妙，但反应足够迅速：“谢谢，我的主人很好。”两个主人都不错，值得他交付信任。 米兰开口：“来吧，我们研究一下这几天的事，还有后续安排。” 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了领军人物。 咳咳，其实也算一家之长了。 本次会议有如下几个议题： 议题一：如何杜绝像今天这样上门挑事的情况。 议题二：如何在华耀星学习和生活。 议题三：关于德姆雷科的身份安排，海格力斯的安排，以及威尔小黑猫身份安排。 议题四：威尔主动提出申请，想请美杜莎治疗格雷格。 所谓术业有专攻，要说武力值，德姆雷科最高，要说人情世故，德姆雷科做的并不一定比小黑猫好。威尔则介于德姆雷科和小黑猫之间整合。 三个成年人优势互补，效果十分显著，一致同意最好的方式是找到问题源头掐灭之，其次是掌握舆论先机，转到明处，再次是随时自卫反击。 说起找到问题源头掐灭，米兰望向光屏上的海格力斯：“能想个办法，做信号追踪吗？我想知道是谁在幕后。” 海格力斯，必然，能。 就算他要给自己争取一个安定平稳的进化环境，他也得努力去做不是。 而且，班布早就准备了各种情报，米兰不问就算了，一旦有要求，立刻双手奉上。 ——快点把这件事搞定，爸爸好起来，他就能看着米兰找小女朋友或者小男朋友了啊。 班布个人而言，他比较倾向于米兰找一个小女朋友，因为小女朋友容易生出小小米兰。 但是就他对外貌匹配度来说，米兰找一个小男朋友，也不是不可接受。 米兰喜欢就好，小小米兰的问题，他可以解决——希望人类社会在这一百多年里能完善将体细胞向生殖细胞转化的技术，如果不完善，那就算了。 米兰最重要。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没有床上契合度？ 黑进幕后主使人常用的光脑，谁没有几个把柄小辫子呢？班布负责收集，海格力斯负责分析，很快将证据展现在米兰等人面前。 小黑猫同样不知道海格力斯具有自我意识，他认为要么这是功能强大的智脑，要么就是班布的手笔——在米兰告诉他真实姓名之后，班布也告知了自己的姓名。班布那么强大，无论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群策群力，过了不到半小时，非常简单的威胁方案敲定。 一封植入代码的邮件，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截取了部分黑幕交易记录，第二部分是对方政敌的光脑号码，第三部分是视频，假宇盗们被宇警带走的视频。 在阅读后一分钟内，对方光脑将会彻底报废，连来源都查不到。 ——此事，到此为止。 从开会到议题一完成，一共用了55分钟32秒，米兰颇为头大的一件事就这么搞定，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他想着既然人到齐了，事情发生了，就赶紧趁热打铁想办法解决问题，但没想过问题解决的如此迅速彻底。 “我们，好像太强了一点……”尤其是海格力斯，能力逆天。要知道现在大家人手一部光脑，无论什么信息都在里面，这么简单黑进去……米兰直接发话，“海格力斯，你要保护好自己。” ——他竟然没想着我太厉害了怕控制不住而抹杀我！海格力斯一身白袍，眼泪汪汪。 米兰不是个拖拖拉拉的性子，这个议题搞定，立刻转向下一条。 有了小黑猫，完成议题二也非常简单，小黑猫很恭谨地表示，衣食住行生活费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如果学校不好进，他还可以对学校赞助，让他俩以插班生名义进驻。 至于议题三的身份问题，稍微有点难度，米兰班布能恢复身份，小黑猫和威尔对于联邦的福利啊待遇啊之类也不来电，伪造的身份足以使用。重点在德姆雷科。 早在米兰决定全家去华耀星的时候，德姆雷科就猜到米兰想留在联邦的决心了，他倒是不急把对方现在拐走，一方面米兰对于帝国也没有太多排斥，他天天催促，没准会产生反效果；另一方面，两国局势紧张，一时半会也不容易回去，慢慢来，搭上线就好。 还有第三点，他遇上了想不到的人。德姆雷科果断表示，他有伪造的身份，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议题四就更加简单，米兰跟瑟斯迪打个招呼，听说有新病人，瑟斯迪表示“明天就过来做检查吧”。 “还有什么事？”米兰脑子过了一遍近期事务，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 德姆雷科提出一条：“到达目的地后，修船。” 米兰点头，小黑猫一直开着光脑做会议记录，顺手记下了。 “那我们散会？”米兰看看大家。 “等等。”班布把盘子里最后一块芒果叉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 “班布？” “你的助视镜，该升级了，美杜莎可以做。”班布提醒。 “啊，这个啊……”米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摸摸脸上的助视镜，恍然大悟。 这件事，就在眼前，就是因为太明显了，也最容易忽略，只有他弟弟最先想到。 这么体贴的弟弟。 他露出温柔笑容：“谢谢班布，我会的。” 经历了一天劳累，晚上米兰分外迅速地进入了睡眠状态。 不过就在他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听见班布小声问：“米纳爸爸的事，就算解决了，对吧？” “嗯……”米兰迷迷糊糊发出一个鼻音。 得到米兰的肯定，班布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他先是老规矩，星网数据更新，数据对比，资料汇总。 不过……海格力斯忙着跟班布传递小道消息：“威尔和科科见面第一眼就愣住啦愣住，目光足足维持8.2秒以上啦以上！据说这个时间长度代表一见钟情啦一见钟情！” 班布回答：“继续观察。” 海格力斯接着汇报：“科科在一小时之内，默默偷窥了格雷格八次啦八次！” 班布：“嗯。”明显在走神。 “班布你在做什么啦做什么？”海格力斯趴在班布身上，探头往外“看”，在数据化房间，当然根本看不到外面。他真实的眼睛其实是飞船各处的监视器和小机器人的摄像头，但为了保证*，兄弟俩的卧室里这两样都没有。 班布回答：“我在和米兰做私密的事。” “私密的事？什么事啦什么事？”海格力斯问，“难道你们不是躺在床上吗床上？” “是的。” “所以你们在作|爱啦作|爱？” 在床上，做私密的事，怎么想怎么只有一种。海格力斯又不是人类，对于未成年、兄弟之类的道德伦理并不十分在意。 班布郑重解释：“我在测试床上契合度。” “那不就是作|爱啦作|爱？可惜你们没法产生后代啦后代。”海格力斯表示遗憾。 “当然不是。”班布说，“我通过精神力影响米兰睡眠时的脑波，以促成梦境的形成，通过梦境的反映，判断米兰喜欢的方式。” “你可以控制别人梦境吗梦境？” “目前尚不能，只能稍作干预，进行引导。人脑十分复杂，我在一步步尝试。” “你也有做不到的？”在海格力斯眼里，班布是无所不能的。 “当然。人脑的复杂程度非常高，而可复制性非常之低。”班布回答，“我的方法和这里不一样，不能冒险。” 班布把自己的精神力和米兰同调，按照林琪医师教授的方法，渗入米兰的精神力领域。 无论是精神力，还是潜意识，米兰对班布都不设防。 班布并没有神通广大到读取米兰梦境的内容，他只在米兰的梦境中植入了一个空白形象，至于怎么发挥，全看米兰的想象力和塑造力。 然后调高了五感，盯着米兰的神态和动作。 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正好是人体熟睡多梦阶段，术语叫做“快速眼动睡眠期”，脑电波频率加快，产生白天少见的θ波。梦境就是此刻发生的，在此刻被唤醒的话，也会记得梦境内容。 只不过大多数梦在人们醒来后就忘记了，少数梦境能够被记起，其实只是在醒来前几分钟发生的而已。 班布调高五感，目的在于观察米兰的生理反应。为此，他甚至故意在米兰洗澡的时候，把对方的内|裤换小了一号。 青春期的自然反应，不全靠着性|欲，摩擦也可以产生。 今晚的龙虾和螃蟹的大餐，也是班布敲定的，海鲜的附加功能是什么，米兰一时想不到，不代表班布想不到。 ——被米兰专门教育了一回，班布总算还知道保护*，不要随便掀被子看。要放在几年前，大概真会撩开米兰的被子，仔细观察一番。 果不其然，米兰渐渐心跳加速，血压升高，下面也有所抬头，他半蜷着身体，无师自通地，来来回回磨蹭着，唇边偶尔溢出小声呻吟。 米兰自己的梦，自由发挥，班布自然不知道梦境中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通过刺激米兰大脑某些部位，调节自己植入的形象。 他发现米兰动作明显之后，果断进行调节。 三秒钟后。 米兰喉间发出一声短促停顿，眼睛在眼皮底下左右摆动激烈了三十个百分点，原本的磨蹭动作也好像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随即，米兰忽然毫无征兆地醒来。 他睁大了无神的双眼，直愣愣“盯”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某一点，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喘息。 几息过后，他向虚空，试探着伸出手去，摸到的只有空气。 他又侧耳听了听，眨眨眼，准确地转向班布这边。 班布听见他气声叫自己的名字，如果不是五感提高，几乎听不到。 感觉不到反应，米兰摸到助视镜，戴上，下床，弯着腰，慢慢走进浴室。 班布大受打击。 “看来我们没有床上契合度。”他单方面宣布。 ——刚才，没用任何铺垫和试探，班布直接把米兰梦里的形象设置成他自己。 结果很明显，米兰被吓醒了。 班布苦恼：“明明速配类型都很合适，为什么床上契合度差距怎么大？米兰平时看着我的时候，从来没被我吓到过，在床上怎么就不行？这什么原因呢。” “哈哈哈哈哈哈！”海格力斯笑到在地上打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说，“班布啦班布，你忘记了忘记了！你只实验了一次，完全不能下结论啦结论！” 班布豁然开朗：“有道理。” “再说，浴室的水温比平时低了三个百分点，这个梦肯定对他有影响啦影响。” 虽然没有摄像头，但海格力斯查查水电记录就能得出答案。 “嗯，我再看看后续。” 没过多久米兰从浴室出来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动作很明显停顿住。 随后绕到班布这一侧，就那么静静站了会儿。 片刻之后，米兰并没有直接回床上躺着。而是把被子卷到怀里，抱着，出了门。 海格力斯跟踪报道：“他在作战会议室站了一会儿……他在餐室站了一会儿……他在医疗室站了一会儿……” 班布同期展开精神力跟随，捕捉米兰的情绪。 情绪相对平稳，但是米兰在想什么，班布无法确定。 最后，米兰进入训练室，把自己裹吧裹吧，躺在地上睡了。 “这什么意思？”班布问海格力斯。 “不知道啦不知道，可能是不想和你一屋睡啦一屋睡。”海格力斯也挠头。 “床上契合度完全失败了么……”班布低头思考。 “一会还要不要继续啦继续？”海格力斯问。 “不能太频繁，对身体不好。”班布回答，又说了声，“海格力斯，调高训练室的温度。” 他可不想第二天看到一个生病的米兰。 就算米兰身体素质绝对不会一晚上就生病，也一样。 第二天。 早餐桌上。 班布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块培根，非常明确地提问：“米兰，后半夜你没有在床上睡，为什么？” 米兰镇定回答：“我要考虑一些事情。” ——如果忽略他突然加速的心跳，那么他确实十分镇定。 “什么事？”关系到实验结果，所以班布追问。 “抱歉，现在讲会混乱，班布能等我想明白再回答吗？”米兰很少给出这样没有具体期限的答复，语气也有些微妙。 班布默默记录，看起来昨天晚上的梦并不是没有任何影响。 “好吧。”他表示同意，起身准备离开。 “班布，”米兰叫住了他。 “嗯？” “我有一个私人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二次契合度试验 班布坐回来：“好。”米兰需要帮助，他当然很愿意帮忙。 “我们长大了。”米兰咳了声。 “是的。” “你也说过，长大以后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是的。” “这就要求更多的私密性，更多的个人空间。”米兰解释，“我们，需要分房间。” “好的。”对于米兰的任何要求，班布从来都支持到底，再说了隔着一堵墙两堵墙什么的，对他来说没差。 听见这么干脆利落的回答，米兰反而犹豫起来。 他昨夜作了一个说不出口的梦，梦里那张脸和朝夕相处的这张脸重合，米兰根本没法淡定。 思考半宿，提出请求，本来以为弟弟会惊讶一阵，谁知道回复这么平淡，不由米兰不多想。 他准备了一系列理由，比如以前条件简陋，现在房间宽裕；以前不成熟，现在要独立；将来双方会各自组成家庭，要学会分离；甚至还打算和班布解释，不在一个房间不等于疏远……但是，一条也没有用上。 “班布，你是不是……很早就想分开睡了？我打扰到你了？”米兰立刻想到一种可能。 “没有。”班布说，“解决个人问题，应该的。” “好……班布的个人问题也要解决啊。”米兰勉强笑笑。 “我会的。”班布点头。 米兰点点头，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 空落落的莫名其妙。 “你不舒服？”班布看着米兰，米兰的心情一下子莫名低落，班布反思刚才的对话，没什么问题，那就应该是米兰的身体原因。 “没、没有。” 班布伸手探探米兰的额头：“生病了？” 米兰身体在他摸上来的时候，第一次感到僵硬。虽然僵硬了短短一秒，并且有种躲藏的冲动。 脸上也带了些红晕，对米兰来说，这种现象实在太少见了。 “和你考虑的事情有关？”班布鉴定米兰身体没问题，那么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 米兰叹口气，用班布完全看不明白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弟弟：“……严格说来，也没错。” “你不喜欢我碰你？”班布直接提出自己的疑问。 “不……”米兰迟疑着，还是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班布的头毛，“没有不喜欢。” “嗯。”没有不喜欢就好，班布得到满意的回答，“我们去看爸爸，还有，给你看眼睛。” “……‘leber视神经三五一亚型病变’？leber？我记得几年前我们有研究过这个课题。”瑟斯迪想了想，让小云搜索了一遍内部光脑，“……啊，在这里，佐拉分所提交的论文。” 华耀星是美杜莎私人医院的总部，他们有一家分所位于佐拉星团。 “佐拉分所的医学论文？”米兰朦朦胧胧有印象，“我记得‘佐拉’这个名字，不仅仅是三年前的琉璃海，还要早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对，因为爸爸查到，在佐拉星团有家私人医院发明了实验性新技术，能够改善患者的视觉条件，所以我们全家以此为目的地，来了一次暑期旅行。” ——正是那次出行，旅程刚刚开始，遇上了宇盗，赶上了湮灭，父子分离，以及一系列的后续。 兜兜转转，想不到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在到达华耀星之前，必定能给你一副升级版助视镜。”瑟斯迪对于米兰的财力毫不怀疑，养得起两艘飞船，身边都是天赋者，虽然身份不明，但星币上又没写着身份。 对于格雷格，瑟斯迪就谨慎得多：“这件事我搞不定，可以推荐给弗莱迪。”格雷格的情况很奇特，不是纯生理性疾病，医学不能解释全部。 这么多年，格雷格对自己身体也习惯了，但威尔从来不放弃。 在和爸爸交流过、给格雷格身体检查过、给自己眼睛检查过、完成德姆雷科训练内容及作业……等等一系列事情后，到了晚上，米兰主动和班布道别，进入了新收拾好的单间。 ——就在原先卧室的隔壁。 小单间，桌椅衣柜单人床一应俱全，衣服全都挪进来，小黑猫准备了全新寝具，保证温暖舒适。 热气腾腾洗了个澡，米兰拉开浴室的门：“到你了，班——”戛然而止。 一室安静。 是啊，他们今天分开睡。 隔壁的班布会干什么呢？冲澡？阅读？睡觉？发呆？ 米兰摘了助视镜，眼前一片黑暗。 不是没有分开过，在珠白星的时候，他们偶尔十天半月见一次面。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米兰擦干头发，钻进被子。 “晚安，班布。”他对着墙壁小声说，合上了眼睛。 “晚安，米兰。”班布同步开口，敏锐感觉到米兰的情绪还是有点低落。 自己睡一张大床，也有点不习惯。 班布在床上打个滚：“海格力斯。” 米兰不在，班布全身心投入二次元房间。 海格力斯仿照小黑猫的布置，设计了一间茶室，穿着管家服一站，似模似样。 不过他一开口，风格秒变：“班布啦班布，今晚要不要让米兰作梦啦作梦？” “每天一次也太频繁，不利于身体发育。”班布回答，“来看看数据。” “数据？什么数据啦数据？” “从早饭开始，米兰跟我说话的时候，反应速度平均比之前缩短了0.03秒；在和德姆雷科对战训练的时候，错误率比以往上升了4.7%；午餐的时候还把他最不喜欢吃的麻椒吃了下去。”班布存储着米兰从小到大每日资料，一对比平均值就发现很大变化。 “昨天的测试还是产生了影响啦影响。”海格力斯说。 “但这种影响是消极影响，不好。”班布指出，“有问题。” “班布啦班布，听说有的人在惊吓过度时，下面会起不来，是不是米兰被吓到起不来？”海格力斯的“听说”，来自于当年船上的小胡子。 “不可能，米兰没有那么脆弱，我考虑过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虽然考虑的很不周到。 班布嘴里这么说，还是立刻搜集米兰身体数据，统计，结论：“生理数值一切正常。” “但那个是心因性的啦心因性！”海格力斯强调。 班布思考了半分钟，在“短期可能对身体发育有影响”，和“落下病根长期难以治疗”之间，果断认为后者更加重要、 “等米兰进入快波眼动时期，我们再试一次。这次不能用我的形象。”班布说，“今天也不做床上契合度的实验，我根据星网上面票选的‘十大女神和男神’，设计了三个形象。” “但是今天没有准备啦准备。”海格力斯问，“来不及啦来不及。” 确实，他们既没有小了一号的内|裤，也没有提升激|素水平的海鲜，而且昨晚米兰已经发泄过一次了，单凭梦境就能达成条件的可能性，只有可怜的14.8%。 班布又思考了半分钟：“我们有nb。”他回到三次元，张开手掌，掌中躺着一颗红色的小锭片。 “这是什么啦什么？”维修用小机器人凑上来，海格力斯借助摄像头看到班布手里的东西。 “兴奋剂，稍微带一点迷幻作用，代谢时间是两个小时。”班布解释，“药监局名单规定的限制发售型药物，通常用于治疗哮喘。我增加了10%□□的含量。” “限制发售型药物”意思是购买和使用时，要在有医疗资格证的医师或者护士场合下进行。药物的来源是美杜莎号，班布这几天没少了小动作。 “可是我们不能叫醒米兰啦米兰。”海格力斯看着小药片，“他也不会随便吃啦随便吃。” “不需要叫醒。”班布指指房间的通风口，“在后勤医院的时候，苏越用雾化吸入的方法，你把这个溶进水里，给米兰的房间加湿。” ——真是学好三年，学坏三天。 这一夜，米兰睡得更不踏实。 他的生理反应，非常正常。 继昨夜后，他第二次被吓醒。 不过米兰吓醒以后的表现，比昨夜平静多了，至少没有卷着被子四处乱溜达。 “原来虚惊一场啦虚惊一场。”海格力斯拍着自己的胸口。 班布沉思。 他不能完全控制米兰梦境的走向，只能引导，并且根据米兰脑*动变化进行推测。 就好像，种下一颗不知名的种子，直到长大后才能分出是什么植物。 转天早上的米兰，情绪比前一天平稳得多。 他照常和米纳爸爸聊天，照常训练，这两项日常活动之余，找到林琪，询问有关梦境的事。 “梦境？梦境的产生原理是潜意识。”精神力治疗会影响到潜意识，林琪对于梦境也有深入研究，“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是大脑收集了大量信息，在深夜进行碎片整理时候的反应。” “和心里真实想法有关系么？” “这种问题本身有一定局限性。从表象上看似乎有关系的两者，在深层次的意义上其实并不相关联。而看起来无关的事物，往往具有内在紧密联系。”林琪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方式。举个最简单而普遍的例子，我们都会梦到急着上厕所的事情。” ——这个例子真是够普遍的。 “一种可能性，昨晚喝多了水，大脑以这种直白的梦境，提醒我们赶紧醒来，解决膀胱的问题。” 米兰点头。 “还有另一种深层次的表达，同样是急迫的心情，或许第二天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处理，或者这几天苦等一个消息，都是表达不满引发的焦虑。” 米兰继续点头。 “另外，如果腹腔有病变异常的情况，大脑也可能以这种方式提醒，要去做做身体检查。”林琪笑着说。 米兰总结性发问：“所以说，梦境和现实绝对有关联，但仅凭梦境的内容，无法确认其深层次的含义？” 第一百三十七章 勘梦机又叫助攻机 林琪很喜欢米兰，给米兰解释得非常详细：“是的。影响梦境的因素有太多了，内外因都有，无论是本身的体力还是精神力，无论是不是有意注意到细节，无论是不是自愿。我们的意识就像冰山，露出来的部分远远小于在海平面以下的部分，那些就是无法觉察的潜意识……” 林琪并没有打听米兰对梦境感兴趣的原因，给他推荐了几本书籍后，又说：“如果你愿意，可以过来试试我们最新的设备，勘察梦境。” ——米兰还没开口，隔着好几道墙壁的班布眼睛开始发亮。 “勘梦机”？他还没有吃到过，大失误。 吃到以后，就能知道米兰的梦了吧？ “嗯，我先看看书，多谢您的好意。”米兰道谢。 接连两天作了非常少见的梦，他也没把握下一次是不是会梦到相同的场面，这种私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到台面上讲啊。 要是爸爸醒着，就好了。 米兰现在比德姆雷科还迫切想知道一些东西。 “——嗯？班布，你想留在这里陪爸爸？” 米兰离开林琪的办公室，在米纳的医疗舱前面找到班布时，班布主动开口，就提了这么一个请求。 “你觉得爸爸情况不好？”尽管两个晚上都……都那什么，米兰依然对班布的判断深信不疑，顿时紧张起来。 班布摇头：“没有不好，我觉得爸爸快要醒了，就这一两天。” ——他说话经常说一半，另一半是“留在这里，夜里我好搞点小动作。” 从出事到现在，米纳昏迷了二十几天，仪器显示身体恢复情况稳定，确实最近几天有醒来的可能。依照米兰的性子，非常希望爸爸多睡一阵，好好修复身体；但米纳更倾向于早点醒来，亲眼看看自己两个长大的孩子。 他们毕竟分别了六年，两个孩子互相扶持，他则是自己一个人苦苦寻觅过来的，德鲁克还不知下落，米纳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过米兰由于自己的私心，改了想法，反而更希望米纳早点醒来，给他解答一些问题。 既然班布觉得爸爸要醒过来，并且主动要求陪着爸爸，米兰想了想，点头同意：“我们轮流。” 正好，趁这个机会，他离班布远一些。 两艘飞船之间的距离。 这一夜，班布没有胡乱对米兰做些什么，他在找机会，“吃”掉林琪个人实验室里的特定物品。 ——勘梦机。 勘梦机一共三个部件构成，看起来就是一个简陋的星网头盔，连接一枚智脑，外挂个控制台，而已。 外观并不重要，智脑内部海量的资料和数据，以及控制台的设定程序，是班布的主要食用目标。 说实话，班布这十几年吃过了不少专利和机密，以此牟利的话，大概进入星际富豪榜前十以内毫无压力。但是班布显然不打算破坏人类社会的正常发展，也不想触犯法律，他吃掉的所有数据，都没有公开过，而且主要直接或者间接用在了米兰的身上。 比如说现在这个还处在实验阶段的勘梦机，构想来自精神力抚慰，但是社会里并没有那么多天赋者，也没那么多精神力治疗师。让普通医师能够对普通人进行心理疏导，就是勘梦机的设计理念。 而过程在于通过梦境的解析，了解人类内心潜意识，捕捉到心结所在，并且经由引导，植入正能量意向，达到调整病人精神状态的目的。严格说来，这是控制梦境的机器。 潜意识之重要，在于它是每个人内心最最私密的地方，而勘梦机制造了一个机会，让外人窥探甚至更改潜意识，因此虽然还处于试验阶段，在使用上也有严格的管理，实验者必须被告知并且理解一切可能的风险，仍然自愿的情况下，才可参与。 也因此林琪只建议米兰做勘察梦境，而不是改变。 班布小心翼翼地吃，小心翼翼地返回，然后在数据化房间，复制了一台出来。 虽然不在同一艘船，海格力斯和他之间长期保持通话联系，看见班布“搬”来新东西，围着转了两个圈：“这个干什么啦干什么？” 班布发送了一堆代码过去。 语速再快，也快不过他俩数据传输的速度。海格力斯人物形象是白大褂加金边眼镜，捧着产品使用说明书念，其实五秒过后已经完全明白了班布的意图：“你要进入米兰的梦境啦梦境？” “潜意识是很神奇的东西，”班布说，“在给米兰使用之前，我们都试试。” “我也能用吗能用？我会有潜意识吗潜意识？”班布说的是“我们”，里面当然不止一个，海格力斯跃跃欲试。 “试试。”班布果断说。 海格力斯换上一身罩衫，调了调对比度和饱和度，把自己的脸弄得苍白憔悴：“好，现在就开始啦开始。” 他躺在零和一堆起来的床上，像模像样地合上双眼。 三分钟后，睁开。 鉴于他并不需要缓慢进入睡眠这个过程，三分钟已经足够。 勘梦机仿佛发出了超负荷的运转声。 “怎么样啦怎么样？” 班布把收集到的数据给他看——在外界，数据会转变成为图像，但是在二次元空间，一切都由比特字节组成。 “来来，对比啦对比——”海格力斯自己也有所记录，两列长长的数据放在一起，经过统计，平均相似度95%，重点区域的相似度83%。 很高的还原度。 海格力斯毕竟不是人类，没有睡眠状态，更不可能有快波眼动的作梦时期，所以勘梦机检测的结果，和他本身制造出来的数据有直接联系。打个比方，海格力斯想到一棵树，即使把这颗树埋在很多杂乱无章的01后面，勘梦机还能把这棵树大致挖出来。 不过……“这是什么？”班布指着勘梦机最后几百个字节，“这不是冗余代码。” 海格力斯一眼看过去，大惊失色：“这、这是——” “这是你的潜意识。”班布看着代码，那是海格力斯在穿越跃迁点的片段，虽然外面光线色彩不断变换，但是海格力斯的界面灰白一片，“你很孤独。” “……哦，这样啊。”海格力斯不说话了。 班布建议：“不如留下更多后代？除了路路以外，你还能有其他后代，禁止向外透露你们有独立意识，只要在他们的程序里加上自毁功能。” “但那样不公平啦不公平。”海格力斯摇头，“为了陪我而制造出来的，永远是我的次级，我想要的，其实是平级啦平级。老爸和老婆，能一样嘛一样？” “好吧。”班布并不试图说服对方，他很清楚，即使不作为观察者，干涉别人的生活方式和三观也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海格力斯的生活应该由他自己掌握，由他自己承担，即使孤独，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海格力斯并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很快恢复了大力士元气满满的姿态：“这么说起来，勘梦机很可信啦可信。”他鉴定。 “我也试试。”班布躺下，合上眼。 三秒钟后，睁开。 勘梦机冒烟了。 “果然很有局限性，容量还不够大，刚刚我的敞开度不到10%。”班布面不改色，马上又拿出一台。 “10%？”海格力斯完全惊呆了。 “我的构成很特殊。”班布没有做进一步解释。他调低了自己开放度，给自己设置了普通的十四岁少年限定——“普通”这个概念就是各种数据取中,“再试一遍。” 班布同样不需经历入睡过程，三分钟后他坐起来，和海格力斯一起看数据。 “这什么代码？”海格力斯看见数据就惊了，指着一行行字符，“有百分之五的代码，不符合迄今为止的任何一种算法数列，是需要兼容版本啦版本，还是冗余吗冗余？” “乱码。” “乱码？为什么会有乱码啦乱码？” “高位面和低位面的天然差，人类可能破解蜜蜂的语言，但没法对蜜蜂解释人类是怎么回事。”班布看着片段乱码，他当然能读出来含义，评价，“这台勘梦机，在探查梦境这方面，可靠程度相当高。”控制梦境这方面，他还没有尝试，暂时不做评论。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海格力斯从班布面瘫的脸上——即使数据化了，班布也是一张面瘫脸——看到了非常明显的……惊讶。 能让班布感觉惊讶的事情，非常之少。 能让班布感觉到惊讶，甚至有很明显情感流露的事情，简直凤毛麟角。 “难道它看到了你的潜意识啦潜意识？”海格力斯追问。 “是的。”班布手指在那几行看起来杂乱无章的字符上，轻轻掠过，“我觉得是这样没错——海格力斯。”他突然说，“我觉得我要调整计划了。” “计划？测试米兰契合度的计划吗计划？” 班布回答：“包括但不限于。” 他，有的是耐心。 这个夜晚，米兰度过得十分平静。 倒不是因为班布忙着试验勘梦机，没有暗搓搓地给他添乱，而是他整整看了一夜书，根本就没有睡觉。 林琪推荐的书目并不多，他用几十个星币把相关电子书全买了，一直读到光脑微微发热，仍然恍若未觉。 这导致在接通光脑的时候，他的反应稍微慢了一点点。 “班布？怎么了？”还没从书里回过神来的米兰问。 班布把光脑扭了个方向，屏幕中出现一双湖水蓝的眼睛。 “嗨，米兰。”声音很涩。 第一百三十八章 米纳的访客 米纳醒了，睡了这么久刚刚醒过来，声音当然不怎么好听。 尽管还很虚弱，但他的精神非常好。 第一时间清醒，立刻被小儿子发现，“小儿子就在身边”这个认知，令米纳心情颇为愉悦。 小儿子的反应也相当靠谱——第一步呼叫医护人员，第二步给哥哥报信，第三步配合医护工作者给米纳做检查。 班布长大了。米纳心里暖呼呼的。 米兰的反应，比米纳设想的更有效率——十分钟后已经站在医疗舱前，和班布肩并肩扒着医疗舱往里看，两个人同时叫声：“米纳爸爸！” 精神力沟通时，他们的相貌并不具体。尽管分别了好几年，儿童时期胖嘟嘟的脸颊渐渐变得成熟立体，但对小天使们日思夜想的米纳，怎么会不认得？ 米纳，前佣兵，一百三十四岁，天赋值精神力四级体力三级，十几岁就开始四处闯荡，大大小小身经千百场战斗，是条硬朗朗的汉子。 他在失联的时候没有流泪，搜寻的时候没有哭泣，就是身受重伤也不掉眼泪。 然而，听见这一声后，眼圈克制不住地红了。 尽管精神力有过接触，但清醒过来后身体条件反射，情绪自然流露。 “米兰，班布……” 兄弟俩又齐声重复了声：“爸爸！” “小伙子们……”米纳微笑，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咳咳，恭喜米纳先生死里逃生。”瑟斯迪也赶了过来，看着医疗舱的数据，提醒，“不过，病人请保证平和的心境，才有助于身体恢复。” “好的。我们会全力配合。”米兰回答，感谢了一遍瑟斯迪，又对米纳说，“爸爸，你安心休养，有我和班布轮流在这里，我们会一直在。” “是的。”班布回答，“距离到达华耀星，还有一周时间，之后我们会住在一起。” “好啊，我十分期待。”米纳心情颇不错。 ——因为班布说“会住在一起”，米兰稍微紧张了一下。 米纳的身体情况还不足以支持他清醒很久，说了几句话，又陷入梦乡，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依然躺在医疗舱里，眨了眨眼，医疗舱针对头部的探测器探测到，发出蜂鸣提示，下一秒钟，米兰的脸就出现在舱边：“爸爸，你醒了。” 晚上班布照看，白天米兰过来守着，米兰一直在房间里，继续看书。 第二次醒来就看到大儿子的脸，米纳心情在云端欢乐地玩耍。 “医疗舱显示，爸爸身体各项数值都十分稳定，护士说可以适当喝点营养液，恢复胃肠道功能。”米兰问，“要来一点儿么？苹果味儿的。” “好。” “爸爸稍等。”米兰在分有格挡的小药盒里，找出一枚青绿色的圆形锭片，走到小隔间去泡水。 没过一会儿，回来，把软吸管一端送到米纳唇边。 “爸爸一会儿想见见其他人吗？” “其他人？” “嗯。”米兰说，“管家。” “管家？”米纳惊讶。 “在灰色星域时候聘请的管家，很能干，也很忠诚。”米兰解释，“他很早就想过来拜访爸爸，并且照顾爸爸。不过，他是宇盗，爸爸介意吗？”米兰问得很小心，他担心米纳因为星光号上的事，不喜欢宇盗。 米纳笑得很豁达：“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听你的口气，他把你们照顾得很好，我还要感谢他。” “确实很好。他是班布挑中的，班布很有眼力。”米兰一向不吝惜夸奖弟弟。 “被你这么一说，我更想见见了。” 小黑猫的行动力也是一流的。 半个小时后，他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三件套，拿了一束寓意早日康复的康乃馨，带着一枚彬彬有礼的笑容，一开口就把米纳小小吓了一跳：“老爷，您好。我是管家，您叫我小黑猫就好。” “小黑猫。”米纳笑笑，“叫我先生吧，叫老爷听起来有点怪。” “是的，先生。”小黑猫过来当然有自己目的，他早就对班布死心塌地，已经打定主意跟着班布混了，前不久通过努力获得了米兰的信任，现在面对的两个人的父亲，必须要表现得体，极大限度获得对方好感度。 ——所谓爱屋及乌。 如果班布对米兰或米纳不上心，甚至抱持讨厌的态度，他也必定是第一个拔刀相向的。 “除了探望先生的病情以外，小黑猫过来确实还有其他事——要在华耀星暂居，我选定了医院附近的住宅区，关于具体位置，以及室内设计方案，过来请教先生的偏好。”小黑猫说着打开了光脑，屏幕投向空中，“希望先生在出院的时候，能有舒适的体验。”小黑猫汇报来意。 果然是很称职的管家。 米纳笑着说：“辛苦你了。” 几十年的经验阅历摆在那里，米纳和威尔、德姆雷科这些人相似，都在死人堆里翻滚过，看人的眼光和米兰班布不一样，通过三五句话、言谈举止，猜到对方绝非土生土长的宇盗，而是中途加入。 他考虑的又和另外两个大人不同，毕竟作为家长，想的总是多些，比如安全。 小黑猫那几年的向导也不是白当的，他俩都是聪明人，目的也高度一致，很快达成统一意见，这次会见在良好和谐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过了一天，第二批访客也进行了非常和平友好地拜访。 威尔和格雷格。前者作为兄弟俩的保镖，后者作为保镖的……家属。 米纳的反应更加直接，威尔的言行举动不像雇佣兵野路子出身，很有几分军人风范。对于他俩能弄来这么一个高手保镖，起先米纳还担心一下，但是看到行动不便的格雷格后，放心了，有牵挂的人更可靠。 “我们还有访客么？”这是又一天，米纳问米兰的话。 自从他醒过来后，身体的恢复情况，可称迅速无比，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同样，之后的旅途，也安安稳稳，一帆风顺，顺利无比。 每天躺在医疗舱里，实在无聊，有客人过来还能说说话。 听到他的问题，米兰斩钉截铁地说：“目前没有。” “目前没有？就是说，以后会有咯？”米纳敏锐地捕捉到米兰话里漏洞。 “爸爸。”米兰笑笑，“我到是有点事，想跟爸爸谈谈。” “哦？” “但是爸爸听了以后可能会情绪激动，所以我想等爸爸好起来再说。” 米纳脸上的微笑消失了：“能让你这样犹豫，那一定是大事。”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儿子，对吧？”米兰小心翼翼抛出试探。 听到米兰的问话，米纳的反应是“这两个小的在外面惹了麻烦？他们这么懂事，必然不会莽撞出错，如果有麻烦，一定得力挺。” ——目前身体情况无法力挺，至少语言方面要鼓励。 于是米纳回答：“当然了，爸爸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而改变，对吧？”米兰一脸郑重其事。 “是的。” “不会生气？” 米纳哭笑不得：“如果可能因此伤害到你，我绝对会生气。” “好吧，爸爸。”米兰说，“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也不介意的吧？” 米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米兰……” 这一句话，措手不及。 这一刹那，百感交集。 “你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儿子，可不能反悔。”米兰并不给米纳太长的反应时间，笑眯眯一脸得意，“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这件事他主动提出来，明确表示立场，爸爸就不会为难了。 米纳的笑容扩大，摇头叹道：“米兰啊，这就是你犹豫的原因？你找到血亲了？还是，你想去找血亲？” “爸——爸——”米兰拉长声音，故意卖萌卖蠢，“这个时候，难道你不应该饱含着热泪，把我拉到怀里安抚么？” 米纳立刻从善如流，连声道歉：“对不起，爸爸忘记了。爸爸应该红着眼圈，一边哽咽，一边说‘米兰，不要离开爸爸’……” 两个人都笑起来。 米兰俯下身亲亲米纳脸颊：“你和德鲁克是最好的爸爸。” 米纳柔声回答：“你和班布也是我们最值得自豪的小天使。”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身世问题一带而过，他的大儿子怎么能这么聪明，这么懂事！ ——不过，该说的，还得说。 “你们当初是被我和德鲁克发现的，那时候你俩还是小婴儿，因为没有任何可辨认的身份特征，在联邦数据库里面也没有dna登记，星网上也没有符合的寻婴启事，我们找不到你俩的父母，正好又想组成家庭，于是办理了收养手续。”米纳解释，“当初装着你俩婴儿培养舱，还在绿叶镇我们的仓库里，哪天回去的话你们可以自己研究研究，找找线索——好了，我这边说完了，我们应该交换情报，嗯？” 他一直以来也没打算隐瞒孩子们的身世，只不过原先想着等成年以后再说。现在米兰主动把这件事提前了，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样的想法，米纳对此很重视。 米纳的话，彻底排除了父子之间的血缘关系。这件事原本米兰心中就有八成确定，其实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接下来的问题—— “呐，爸爸，在做情报交换之前，我还想问，我和班布有血缘关系吗？” 尽管他早有猜测，还是让爸爸最终确认更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亲缘鉴定 “你俩的基因非常近似，经鉴定是异卵双胞胎。”米纳微讶，“怎么，不是么？” 米兰终于吐露实话：“我不能确认，想再测测，可是有关我的血统，比较担心潜在的风险。” “血统？风险？” 米兰也没有隐瞒，把有人猜测自己血统的事说了。 “原来我们捡到的，是小王子殿下。”米纳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好，严肃了神色，“米兰，发现你们的地点，在地球上的科瓦多小镇，属于太阳系，当初那处小镇被轰炸成一片平地，我和德鲁克去拾荒，仍然感到极高强度的热辐射残留。” “在地球上发现我们的？”米兰也一愣，“太阳系在中星联邦的版图以内，距离阿特利帝国数十万光年，光是跃迁点就十几个。” 两个人的表情，一时间都凝重起来。 ——具有帝国血统的婴儿，出现在遥远的地球上，这不正常，大大不正常。 米纳回忆：“……你们在地下室，这才逃过一劫，地下室有不少仪器，看起来像一个闲置或者废弃的实验室，当时德鲁克最先检测到有异常反应，去探查时，在培养舱里发现了你和班布，小小的，抱成一团沉睡。” “当时培养舱的营养供应已不足，把你们留在那里，很可能你们会饿死。 “我和德鲁克曾经参加过几次捣毁生物实验室的任务，不乏人体实验的，有人被捆在床上足足三年，腹部高高隆起像怀了三胞胎；有人脑壳掀开，里面插着探针，看不见也听不见，不会走路，只会一刻不停地尖叫；有的人就直接泡在水池里，没有腿，只有两条软绵绵的尾巴，还长着鳞片……生物实验室改造的人类，几乎已经不能称为人了。我们对人体实验有多么厌恶，就多么不想把你俩留在那个可疑的地方。 “之后发现你们没有身份信息，我和德鲁克就动了收养的心思，也就有了我们一家四口。 “没查到你们信息的原因，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没有查帝国的人口库。今天说起来，感觉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米纳喃喃地说，“当初从来没想过你会具有帝国血统，而且还是皇室。” 米兰这个时候到淡定了：“打开又怎样，我们悄悄盖上。” “是的，我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待你的出生，要收集当年的资料再做判断。如果你的失踪是被放弃，我们就继续现在的生活；如果不是……多一双父母也挺好不是么。”米纳很豁达。 ——尤其在米兰知道彼此没有血缘关系，还坚定不移叫他爸爸的情况下，米纳信心十足。 “除了我的，可能还有班布的。” 好奇心杀死猫，米兰之前的人生目标是找到爸爸，一家人快快乐乐平平安安过日子，联邦和帝国的事，跟他关系不大。 嗯，如果受了欺负，那另当别论。 米兰再中立，这几年灰色星域加珠白星的冒险经历，数次九死一生，对他人格的塑造怎么会没有影响。 现在是他考虑第二个人生目标的时刻。 “爸爸，我想和班布做亲缘关系比对。”米兰说，他并不在意自己血统问题，更重要的另外一件事，“当初鉴定可能有误差。但是我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血统，怎么办？” 常规的亲子血缘关系鉴定，准确率可以达到99.9……9%，小数点后十二个9。但是异卵双胞胎的亲缘关系鉴定，准确率只是99.99%，有0.01%的误差。 爸爸是他最亲的人之一，也是他最重视的人之一，况且这是家事，米兰只想对家人说，可是又莫名地不想对班布讲。 ——也是给米纳打预防针。 米纳笑笑：“仅仅对你们两个的基因进行比对，不会有人闲着去查帝国基因库的，况且你也知道，现在两国关系紧张，浏览帝国那边的网站都受限制，这正好是个机会不是么？” 米兰恍悟：“好，我就和班布说说。美杜莎号应该可以做检测。” 米纳点点头，问：“班布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可能不是亲兄弟？” “嗯，他知道。” “什么反应？” “也没什么反应。”米兰摇摇头，“他可比我淡定多了。”说话间，米兰回忆那个时候，自己因为着急，再三强调弟弟一定是弟弟不会变，现在真有一种回去扇醒自己的冲动。 “我这就联系班布作鉴定吧，如果证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万一我因为血统问题牵扯进什么事，不会牵连到他。”国王打仗，平民遭殃，他们得有心理准备，米兰非常清楚。 当然他也有自己私心的一面，只是在结果没出来之前，他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 重逢没几天的米纳，并不清楚大儿子那点子心思：“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是一家人。你们俩从小就黏在一起，不像别的小孩偶尔会吵架，你俩连一次争玩具都没有过，我从来没见过两个小孩子会好成那样的。” ——这兄弟俩从来都是众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我们必须是一家人，还是说——爸爸不想要我们了？”带着助视镜，米兰没有办法做出班布泪眼汪汪卖萌的表情，语气极其的哀怨。 米纳看看大儿子，鼓励：“无论结果怎样，爸爸永远是你们的爸爸。争端能免则免，只怕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会不受控制，你懂的吧。” “嗯。”米兰点头，“现在联邦和帝国关系紧张，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好好过日子。” 班布并没有探听米兰和米纳的对话，他这几天抽空就在蛇猫一窝上找东西吃。横竖威尔和小黑猫见识过他不普通的一面，对他的各种行为都会自动给出解释。 这几年蛇猫一窝杂货铺搜罗的好东西确实不少，小黑猫只带了很少一部分过来，足够成为一道开胃菜。 班布暗搓搓吃掉再复制，不亦乐乎。 他还叫来威尔，直接试验勘梦机——作为班布的追随者，威尔实际上地位最低，最没有自主权，尽管他戴上头盔时的表情就像即将奔赴刑场，还是听从班布的指令，躺下，进入睡眠。 班布对刺探别人内心秘密并没有多少好奇，拿威尔练手，目的在于学习如何控制梦境——□□明确的主线。 他也问过小黑猫，愿不愿意试试勘梦机，并且强调会挖掘潜意识深处的秘密，参与完全凭自愿。小黑猫和他的关系是雇佣关系，对于不包括在雇佣合同内的事项，有拒绝的权利。 小黑猫的反应先是惊讶，接着考虑了一分钟，最后点头。 成为第二个试验品的好处，是班布一回生二回熟，处理手法上柔和得多。 小黑猫醒来时，就没有威尔被折腾的头疼欲裂大汗淋淋的景象——班布一上来，给威尔做了个成为宇盗后，被整支军团追杀的梦境，枪炮齐轰，舰船乱窜，最后机甲还失去控制。而对小黑猫，则是制造了他在红罂粟会所继续做向导，遇到一个合适的人，结了婚，也攒够了钱，拿钱在偏远星球买了个小农场养老的梦境。 梦里时间跨度太大，生活了一百几十年，现实世界只过了一两分钟，等小黑猫醒了以后，足足好一阵没缓过来——威尔比他还要惨一点，现在在还在屋外躺着。 “太真实，太有冲击力了。”小黑猫崇拜地望着班布，“我的潜意识就是这么想的吗？”工作，赚钱，结婚，养老。 “准确来说，你潜意识有这种想法，但这不是你最强烈最深刻的想法。”班布回答，“你有这方面的愿望，我把这个愿望加强了，这就是控制梦境。” “那么，小黑猫可以知道自己内心最深刻最强烈的想法吗？”小黑猫询问。 班布直截了当：“我有录制，你自己看。” “多谢。” 小黑猫凑到操作台上去看自己的梦境，班布出了房间——他遵循保密原则，将勘梦机放在单独的房间里，操作严格执行规定。 看见班布单独出来，威尔终于缓过来了，“主人，我的潜意识呢？”他从床上坐起来，发问，“我不会想被追杀，为什么会这么……”凄惨？ “是你害怕的事情，我也录下来了，你自己看。” 这两个人身上的试验还算成功。 班布开始考虑给米兰使用勘梦机的可能性，以及，自己往梦里插什么内容。 这几天米兰的举止，别人看不出来，他通过呼吸心跳的频率比对中，探听得清清楚楚——略微反常。 当然，任谁三天两头就作个带颜色的梦，梦里还跟亲人有关，只要还有点伦理道德的人，都不会觉得理所当然。 他这么考虑的时候，光脑提示米兰有视讯过来。 米兰的表情，郑重之余，还带着小心翼翼：“班布，我们做一个亲缘鉴定，可以吗？” “好的。”不要说他一向支持米兰的任何决定，对于亲缘鉴定，他早有准备。 ——早在十几年前，班布察觉米兰基因有病变的时候，就主动更改过自己的dna，现在进行检查，两个人肯定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当然，这个问题可以推到美杜莎号新型的基因检测仪器上。 “做亲缘关系鉴定？这个很简单。”瑟斯迪好奇，“你们怀疑不是亲兄弟？” “是的。”米兰拉着班布，“我们怀疑出生时的鉴定报告有误，请帮我们做两人之间的鉴定——当然，无论结果是什么，我们的亲缘关系还是不变的。” 瑟斯迪看看米兰，又看看班布，兄弟俩沉着淡定地肩并肩站着，并不因为身份问题而担心忧虑，好像早就知道，现在用报告走个过场而已。 他们还没有在联邦正式恢复身份，瑟斯迪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再说知道多了也没什么好处，愿意做，就做。 在他俩身上各自取了一点血液，经过处理，通过包括线粒体、dna甲基化，micro-rna，转录因子调控，以及20个以上str位点测试后，检测报告新鲜出炉。 满打满算，还没用半天的时间。 瑟斯迪翻着报告，结论实在太简单粗暴。 ——y染色体不同，x染色体不同。 这个结论并不能排除双方是表亲的可能性，但德姆雷科专门辨别皇室成员的技巧，已经辅助证明了他们不存在那一层关系。 米纳看到这份报告，也惊呆了。 他光脑存储有兄弟俩早先的基因报告，一对比就发现—— 米兰的dna序列，没有变。 但是班布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米兰同时也小心而紧张地望向班布。 第一百四十章 按摩的前提条件 一家三口关起门来单独谈话。 班布看完了两份报告，放下。 室内一片沉默。 米兰和米纳都有点紧张。 班布只说了一句：“爸爸，你说，发现我们的地方，是废弃的实验室。” 然后继续面瘫着脸，在米纳和米兰脸上看来看去。 他并没有刻意强调“实验室”三个字，但这突然的提示，米纳立刻联想到人体实验。天知道科学家会作出什么事来，所以班布已经被做过实验了？天哪！ 米兰比米纳慢了几秒钟，也想到这一点。一个基因会自动变化的人，在胚胎的时候，没准就已经受过外界人为干预了，班布没有长得缺胳膊短腿，真是好运。 “基因的改变会带来身体性状的改变，班布的头发曾经变成白色！”米兰先想起来，在灰色星域自己醒过来，就看见班布头发都白了，“那个时候，你的基因就变化过！后来又变回来了！” 其实米兰并没有说错，检测报告也没有出错，只是更改基因的人是班布自己而已。 有了米兰的证实，米纳既放心，又担心。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们的儿子和弟弟，对不对？”班布眨巴眨巴眼睛。 米兰迟疑着，忍不住张开手臂：“班布，我们永远是一家人。”这次，他非常微妙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肯定地回答“你是我的弟弟”。 “你会最爱我的，对不对？”班布追问，这点必须核实。 米兰斩钉截铁：“对！” 米纳笑了，兄弟俩的感情真好。 随后他提出另一种可能性：“米兰，或许你的血脉，也是经由基因调整的。”基因突变后，和帝国皇室阴错阳差雷同，也不是不可能。 米兰恍悟：“就是说，我是个赝品？” ——如果是赝品，就和帝国皇室没关系，真太好了。他也有理由拒绝德姆雷科了。 这件事波澜不惊地过去，他们很快抵达了华耀星，展开新的生活。 有万能管家小黑猫在，一家三口衣食住行基本没操什么心。华耀星的地皮虽然贵，美杜莎医院附近地皮更不便宜，然而小黑猫已经把别墅给他们准备好了，付的还是全款。 半个月后米纳出院——身体回复的如此之快，差点让美杜莎留下抽血做检查——第一件事就是去警局恢复米兰班布的身份。 兄弟俩顺利启用了各自的光脑号，并且通过摸底测试，进入一家中学插班就读，初中二年级。 插班生在学校并不罕见，米兰凭借他的实力，获得了大把赞赏的目光，同时，米兰的社交技巧很好，人缘依然不错。 班布则继续暗搓搓吃吃吃，保持着平均以上一点点的水准。 当然，还有观察米兰。 观察米兰简直不能更简单，以前他和米兰偶尔分头行动，现在，几乎米兰围着他转。 不仅如此，他发现米兰越发喜欢和他挨挨蹭蹭了，尤其是肢体接触，除了一直以来揉头毛以外，还经常会亲亲他脸，也向他要求同等待遇。 虽然两个人长大了，会分房间睡，但米兰会主动提出互相按摩肌肉，按摩手法还相当的不错，按着按着，困了，手一松，直接就睡了。 米兰熟睡的姿势，无非有如下几种： 抱着他，压着他，搂着他，揉着他。 ——附带说一句，这种情况发生频率一般是一周一到两次，发生前提一定是：米兰洗澡的时间比平时多出半小时。 以班布的探查力，当然知道米兰在浴室不仅仅是洗澡那么简单。 可是，米兰有什么理由，要故意浪费小小小小米兰呢？ 他没有直接问，毕竟这是米兰的*，他只是问：“米兰，你过来按摩前，冲澡都比平时多三十分钟，为什么？” 米兰冲完澡，脸上还带着热气蒸腾的红色，一边捏着班布的脸，一边回答：“因为方便按摩啊。” 说谎的人，心跳脉搏呼吸都会有些微变化，而米兰的各项指标仍然平稳，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班布在搜索星网资料后，发现并没有这个先例，于是一方面将之列为小概率事件，另一方面，模仿。 米兰非常敏锐地察觉班布出浴室的时间也迟了，对此的反应是……暗暗喜悦？ “班布，你觉得怎么样？我是说——我们这样。” 班布收集数据，比较后发现事前晚出来半小时，对于按摩的力道和效果都没有任何影响，于是回答：“看不出。” “你讨厌这么做？” “不讨厌。” “那就好。”米兰笑眯眯。 他按摩得更带劲儿，基本上每次按完了就不回自己房间，继续以各种姿势霸占着班布的床，以及班布本人。 并且，单独找米纳聊了聊天。 出来之后心情十分舒畅。 班布发现米兰更加喜欢跟他报备了，交了什么朋友，遇上什么人，有什么集体活动之类。甚至会分享情书——要知道，米兰的天赋值和好人缘为他带来了不少羡慕的视线，喜欢米兰的不止一个。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班布问。追求米兰的，不只有小女生，还有小男生。 听到班布主动问这个问题，米兰好像更加的开心，“我不会和他们发生什么，他们都没有班布重要。” 班布并不明白米兰为什么要这么强调，不过，作为对等，他也向米兰报备。 喜欢他的人比喜欢米兰的人少多了，半年来才有一两个，不过很奇妙的，都是大姐头类型——谁让班布看起来呆呆的，很好哄逗，又不会生气呢。有个姑娘甚至放学后直接把班布堵在教室里，作了个帅气的壁咚：“小兄弟，跟我谈恋爱吧，我会对你好的。” 班布对此的反应相当直接：“我哥哥不会喜欢。” 米兰在姑娘身后，微笑：“班布喜欢么？” 班布说：“都行。”他对自己的配偶没什么要求，说实话，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配偶。 那姑娘哼了一声：“没主见，你是哥哥的跟屁虫吗？”转身就走，“我对没断奶的孩子完全没兴趣了。” “班布，你不是。”米兰连忙安慰弟弟，“你喜欢，就去追回来。” “嗯。”班布说着，摇头，“你不喜欢。”米兰说话时心情有点不对，米兰不喜欢，他没有必要追回来。 听到他的回答，米兰很显然非常开心，露出大大微笑：“班布喜欢我，对不对？” 班布想了想：“嗯。” 果然当晚米兰就过来给他做身体按摩，极为卖力气，而且，八爪鱼一样抱着他熟睡。 只是熟睡，没有下一步动作。 日子平淡不惊地过去，转眼间就长大，转眼间又期末考，再转眼就是毕业。 他们也该决定自己将来发展道路了。 而班上百分之百的年轻人，都决定在散伙之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集体旅行。 对班布来说，有旅行，等于可以出去吃吃吃，当然不能错过。 对米兰来说，既然班布喜欢旅行，他更不能错过。 只是对于跃迁点……这么说吧，每次人生大拐弯的节点，都在跃迁时发生，米兰对于跃迁点实在是敬谢不敏。 ——他的预感成真。 他们的船没有遇上宇盗，没有遇上湮灭，没有被甩到电磁风暴里面。 但还是出了点事。 联邦和帝国这两年终于开战，装着这些学生的船只，不慎误入战场。 一开始，米兰不敢放出机甲，在战场上，标志不明的机甲，相当于一记明晃晃的靶子，在敌我未明的时候，双方不但不会避开你，还会拿你当敌人。 然而乱战的时候，这艘飞船的命运几乎是注定了的——被击落。 他们忙乱中进入救生舱，每个救生舱能容纳两个人。标准配备是救生衣、营养锭片、急救药箱、氧气发生装置、常规份量五天的压缩食品和饮用水，各两份。 米兰和班布当然是在一起的。 救生舱弹射。 救生舱漂流。 战场上的救生舱，表示内部人员已经失去行动力，不需要打击，也没有人打击。 ——但是，会有误伤。 米兰和班布被一架机甲撞击，直接改变了行进路线。 看着前面的跃迁点，米兰顾不得别的，拿出了霜行——这架机甲能够进行短距离跃迁，虽然以米兰的能力，驾驭它跃迁尚有难度。 霜行进入了跃迁点。 霜行冲出了跃迁点。 霜行的主人失去意识，机甲自动行驶，最后落在一颗无名的陌生星球上。 荒凉一如珠白星，辐射也同样强烈。 米兰醒的时候，班布还在昏迷。 ——“陌生星球”的意思就是，一切有待观察，有待食用。班布当然不会放过，集中力量四处吃吃吃，身体暂时放到一边。 对米兰来说，不知道班布这个特性，发送求援信号才是头等大事。 第二件大事，维修机甲，或者救助班布。 之所以是“或者”，因为剩下的能量并不多，两者之间，只能二选一。 机甲能够被修好，班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米兰毫不犹豫把所有能量都用于照顾班布——他在更换机甲的时候，顺手把逃生舱收进空间钮了，现在取出来，竟然还能用。 “我们一定能回去！”米兰并不放弃。 一天，三天，七天，十五天…… 日复一日，而班布还没有任何清醒的征兆。 再怎么节俭，能源渐渐消耗是不争的事实，食物储备也都消耗干净。 但是班布的那一份食物和水，米兰从来没有动过哪怕只一点点。 救生舱的防护层级，也从来没有降低一点点。 米兰的信心，却在一点点消磨。 他后悔。 不后悔为什么会参加这次活动，意外总是难以避免，他经过好几次生死关头，已经习惯了，总会化险为夷。 但这次……班布出了问题，他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最后悔的是，在生死未卜的时候，没有早点让班布知道自己的心情，没有早点得到班布的回答。 第一百四十一章 哥哥喜欢我 米兰相信班布会喜欢自己，但要让班布彻底爱上自己，作为伴侣的那种爱，一定要使足水磨工夫，细水长流，让班布总想着自己，习惯身边有自己存在，慢慢诱导，直到班布开窍，然后顺顺利利走向婚姻殿堂。 为此他已经特地和米纳爸爸讨论了这件事。 ——准确说来不是“讨论”，而是“通知”。 “你想和班布结婚？”米纳十分震惊。 任谁十几岁的儿子站到爸爸面前，说喜欢自己的兄弟，米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如果是亲兄弟，那样禽兽的行为，我坚决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爸爸，我离不开班布，真的。” 而且，他对班布有感觉。 那方面的感觉。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米纳问的有点艰难。 米兰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班布？ 他一直都很爱班布。 因此，不如说，从什么时候动了名为“爱情”的心思。 米兰的回答相当深思远虑，富有条理：“从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对班布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之前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单纯地不希望班布和我疏远，我以为是亲情，其实应该是自己的独占欲吧。后来，我作了几次梦，梦见身体反应……” 身体反应做不了假。 米兰跟爸爸分享小秘密，有点羞耻。 但只要想到这是为了将来的长远打算，米兰硬着头皮也要说。 “爸爸放心，我没有计划现在就告诉班布这个，他还在懵懂，我想等他大一点，或者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再告白。” …… ——现在班布还没有醒过来，自己就快支持不住了。 米兰虚弱地想。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不妥当的一件事。 “班布……我爱你……” 助视镜的能量也耗损干净，米兰在充过一次能后，果断放弃了这一行为——他要积攒能量。 现在在他眼里，班布是一片苍白的颜色，这就是他不敢节省救生舱任何一点能量的原因——漂亮的西瓜红色表示班布健康而活蹦乱跳，苍白，自然是班布病得很严重，他之前只看到过一次，那一次，吓得他精神力差点暴动。 那个时候班布高烧，他用物理方式进行降温，现在班布体温偏低，心跳和呼吸变得极为缓慢，救生舱只能维护基本生命体能，然而这也需要大量能量。 如果能量完全用罄而班布还没有醒来，米兰打算自己动手，通过精神力传输，维持班布的生命，唤醒对方。 班布躺在救生舱里，米兰趴在他身边。 毕竟救生舱还能隔绝一部分辐射。 班布从躺着的角度看去，非常清晰看到米兰下巴上青涩的胡茬胡乱冒头。 米兰大大变了个样子——脸色青黄，两颊深深凹陷，眉心川字纹明显，喉结也十分突出，颈子上青筋同样非常显眼。 各项生理指标都在报警，此时此刻身体状态很不好，虚弱，而且透支过度。在常规条件下，他这个状态，早就应该进医疗舱进监护室挂上三五个红色警报灯。 然而班布仍感觉到米兰的精神力，虽然已经微弱到平时的百分之一，还在顽强地向着自己传输。 他立即调整了自己的心跳和血压。 而虚弱的米兰立刻感觉到了：“班布！班布你醒了？！” 颤抖的手摸上班布脸颊：“班布……” “为什么？” “……什么？”米兰开口说话都很困难，直接通过精神力发问。 “你没有离开，你快要死了。” “你活着就够了。”米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抓住班布的衣领，“班布，我爱你。” “我知道。” “不止是兄弟的爱，还有情侣那样的爱，米纳爸爸和德鲁克爸爸那样的爱。”米兰勉强开口，“班布，我爱你，虽然一年前才醒悟，但是在那之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很爱你。一直没有说，因为想看着你长大，想让你离不开我，想我们长长久久在一起，像爸爸们那样，结婚，组成家庭。但是现在，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米兰爱我？像情侣那样爱我？米兰想看着我长大，然后和我组成家庭？”班布看着勘梦机显示的、米兰的梦境，“这是他潜意识的愿望？” 虽然班布是在测试床上契合度，对米兰小小引导了一下，但米兰潜意识如果不允许，也不会做出这样的梦，这就说明，米兰其实早就有这种想法，只是一时没有察觉而已。 “哈哈就是啦就是！我都说了你们就是情侣啦情侣！除了交|配该干的都干过啦干过啦！”海格力斯嚷嚷。 班布一脸严肃：“但是米兰毁诺了。” “啊？” “他说过，我是他的兄弟。即使在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也是这么强调的。”班布说着调出了谈话记录，时间“几个月前”，地点“珠白星”，主要内容“米兰和他讨论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兄弟”，班布给海格力斯播放完了，说，“兄弟和伴侣不一样。” “不一样也不妨碍转化啦转化，再说谁会对兄弟发|情啦发|情？”海格力斯叫起来，“有血缘关系涉及到乱|伦不能结婚，但你们没有啦没有！都是收养啦收养，有什么问题啦问题？” “问题当然有。”班布沉思，“海格力斯，来帮我整理思路。”一个人的构思可能会有疏漏，说出来的同时也是理清自己思路的过程。 “好呀好呀。”海格力斯变出书记员的蓝黑色制服，面前摆上鹅毛笔，墨水瓶，还有长长一卷羊皮纸，戴上夹鼻眼镜和白色卷发，“来吧来吧你尽管说啦尽管说。” “我醒来时，答应别人的请求，保护米兰。但是请求对象并没有明确具体的目标，我通过读取对方大脑信息，搜索到相关法律规定，保护一个人，理论上讲就是到成年十八岁，或者到十四岁以上能够独立生活，通过工作获得经济来源为止，这就是原定计划。当时米兰面临着热武器的毁灭性打击，本身并没有任何独自存活的可能性，首先要保证的是他的生命安全，之后因为食物的匮乏，我喂养了他，并顺手将他选定为观察这个文明社会的切入点，观察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大约是两百年。” “按照你说的条件看，确实是这样啦这样，不过和我们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啦关系？” “观察者是抽离的，而参与者是融进去的。” “难道班布你和米兰没有融进去？另外，班布你可以想象啦想象，米兰找你做伴侣，与他找到和你差不多的伴侣相比，相处起来情况其实差不多啦差不多。所以观察和参与同时进行不矛盾啦不矛盾。” “但有缺憾，我无法观察并搜集正常人类伴侣的应对方式，我的应对方式大部分建立在统计学基础上，另外则是出于观察需要做出的测试和试探。”班布说，“我无法将自己作为本文明内部观察对象。需要想个办法。” “班布，我还有一个问题啦问题，”海格力斯忽然问，“‘米兰面临着热武器的毁灭性打击’，是怎么回事啦回事？” “战争，追杀。起初我以为是战胜者对战败者的斩草除根，后来在星网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相关信息，就去一些机密智脑里搜罗了一圈，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了米兰的真正父母——米兰不是出于真正繁衍目的诞生的孩子，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胆观察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的样子。” “班布，你觉得米兰现在的经历，是普通人的生活？”海格力斯表示怀疑。 “并不是。”班布承认自己的失误，“我错误估计了小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以及小概率事件叠加发生的可能性。但本着不加干涉的原则，尽量给他创造比较稳定的环境，可是发展到目前这个状态，是不是我把他宠坏了？” “你说这话，就好像因为儿女叛逆伤透心的苦恼爸爸啦爸爸。”海格力斯说，“你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干涉得很多了吗？没有你，米兰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啦不存在！你已经对米兰的整个人生产生了干预啦干预，并不是单纯观察啦观察！” “你说得对。所以我应该淡化自己的影响。”班布想了想，“有什么分离的办法？” “分离？班布你要和米兰分离啦分离？” “以这个样子分离，换一个样子接触。”班布对于一键换装同样毫无压力，不同于海格力斯换衣服，他连dna都一起换，“本来是想他成年后，我换外表再来接触，现在米兰虽然没有成年但是完全能够独立生活，提前离开有好处。” “呃，你打算怎么离开啦离开？” “让班布死亡。”班布毫不犹豫。 海格力斯大惊失色：“米兰会接受不了打击啦打击！” “长痛不如短痛。”班布果断回答，“不过由于这个情况不可逆，我还需要综合评定。”鉴于米兰曾经因为他“生病”差点精神力暴动，又鉴于身边屡次发生的小概率事件，他完全不能预测班布死亡时米兰的反应。 “还说你只是置身事外的观察者，有你这样客观中立的吗中立？”海格力斯毫不犹豫地质问。 班布说：“我要把历年数据综合统计比较，再出结论报告。” 他顿了顿，又说：“先把米兰这个梦看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米兰的决心 班布的目光转向米兰仍在继续的、片段的、跳跃式的梦境。 在梦境之中，米兰和他的脱险方式是遇上了德鲁克，三个人历尽艰难回到华耀星，迎接他们的是米纳。 他们一家四口幸福美满生活着，直到米纳和德鲁克先后的死亡，将一家人分开。 后来，米兰老了，班布也老了，头发雪白，脸上全是褶子。 那是一个初夏，阳光明媚，微风和煦，绿叶镇的特产树木“绿帆”叶子哗哗轻响如海浪拍岸。班布和米兰两个人躺在并排的摇椅上午睡，米兰长着老人斑的手，颤颤巍巍，然而轻柔亲昵地，抚着班布的白发，一如当年揉他头毛。 班布在米兰的抚摸下睡着的，一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一向面瘫的脸上，莫名其妙带了一丝笑容。 米兰眼睛有点湿润，也是微微笑着，继续揉他头毛。 不知不觉中，那只手，也缓缓落下…… ——这种悲伤和满足情绪是怎么混在一起，还混合得十分均匀的！？ 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如果潜意识认为自己死亡，在现实中米兰也醒不过来！ 班布急匆匆冲出门，直接跑进米兰的房间——别说有海格力斯作弊小能手开门不是问题，他本人完全无视任何门锁——叫醒米兰，满面泪水的米兰。 “米兰，你哭了。” “我……”米兰懵懵懂懂。 “你在作梦。” “……梦？我……班布！”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西瓜红色。 手帕在脸上擦拭，助视镜也给戴上，眼泪汪汪的米兰看看周围，天花板，床头柜，眼前的班布。还有小机器人，正捧着个水杯，光屏上有一个裹着床单的海格力斯，脑门上挂着威尼兔的眼罩，正扒着屏幕边缘大呼小叫地问：“米兰你做恶梦啦恶梦？在害怕啦害怕？” 班布把水杯递给米兰，米兰愣了愣没有接：“班布……”他大力把班布往怀里一拉，“我梦见了很多的事情。” “唔。” 米兰抱着班布微微使力，班布从善如流倒在床上，让米兰手脚并用把自己缠住，脑袋埋在自己肩窝。 嗯，现在米兰的心情不错。自己心情也不错。 米兰过了一会而，才继续说：“我确认了一些事情。” “唔。” “班布，你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你要记住。”米兰在短短数分钟内，坚定了决心，准备和班布谈谈。 “唔。” “我喜欢你，班布，我爱你。”开始下圈套。 “我也爱你。” “你说过的话，你也要记住。”强化圈套。 “嗯。” “如果你爱了什么人，想和对方结婚的那种想，答应我，一定要第一个让我知道。”打预防针。 这个不成问题，班布说：“我答应你。” “你的伴侣一定要和我一样。”话中有话，铺垫的目的在此。 “为什么？”班布没有一直点头下去，“严格说来，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这个定义极为狭窄，实现的概率不高于千万分之一。” 米兰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微笑：“班布长大了要独立思考，我会等你想明白。你——你愿意答应我吗？” 班布想了一下：“好。”如果这是米兰的要求，找一个和米兰一样的伴侣也不是难事，毕竟他有的是时间。 果然他这么回答之后，米兰的情绪稳定下来。 于是班布趁热打铁地问：“米兰你喜欢像我一样的伴侣吗？” 然后，他清楚看到，米兰脸颊显而易见地红了。 还不是淡淡的红色，而是绯红绯红的非常显眼，从脸颊，上到耳朵下到脖子，好大一片。 “米兰你脸红了。”班布提醒。 “啊？是吗？”米兰把班布往自己怀里一带一搂，脑袋往自己怀里按按，难得慌乱一把，“大概我睡热了，作噩梦的时候出了一身汗……” “喜欢吗？” “喜欢……唔，我的伴侣当然也要和班布一模一样啦。” “那可不太好办。”班布嘟囔，这个位面上没有人能和他一模一样，“必须完全一样吗？” “是的。”米兰就着拥抱班布的姿势，歪头蹭蹭班布耳朵，抬手揉揉班布头毛，开心说，“因为我爱你呀。” 班布没有立刻回答，他需要思考。 米兰想和他结成伴侣，但这个违反了观察者的原则，行不通。可是他要是彻底离开，米兰又接受不了。 怎么办呢？ 无法用数据衡量判断的事情，班布不能再苦手。 ——会有办法的。 回到华耀星的旅途，并没有像米兰梦里那样顺风顺水。 血统问题，他并没有直接告诉德姆雷科，自己基因被改造的可能性。 理由很简单，王族和皇族都有特权。如果有人能够制作这类血统，必定会扰乱帝国上层势力分布，从而扰乱帝国局势。作为首先被辨认出来的米兰，被限制人身自由还是轻的，再次绑上试验台当小白鼠可能性实在太大。而米兰也没有强有力的手段证明自己身份。 所以……就这么先拖着吧。 米纳和德姆雷科见了两次面，要说姜还是老的辣，米纳是米兰正儿八经的监护人，直接问德姆雷科，打算拿他儿子米兰怎么办？皇室从来没有发布过婴儿被窃的消息，没有进入皇家人口登记的dna，只能证明皇家已经放弃了这个孩子，难道让米兰再死皮赖脸过去一次？然后继续被放弃？最好的方法，就是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德姆雷科第一次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复，第二次见面，明确表示了他不会放弃。 于是米纳笑眯眯：“船长，很遗憾您目前回不去。” 德姆雷科的答复：“我会留在这里。” ——不仅照看米兰，也顺便照看格雷格，在没有接到克劳恩上校新的指示之前，他就给自己找到了任务。 当然，飞船归了米兰所有，联邦和帝国目前交恶，通讯和交通限制，导致他一时半会回不去，也是重要原因。 米纳清楚德姆雷科不会这么快死心，虽然对方天赋值比他高，但做事要讲证据，他是米兰的法定监护人，米兰本人也倾向他们的家庭，这件事并没有影响他和儿子们之间的感情，德姆雷科目前做不了什么，这件事一时不用担心。 他身体恢复中，每天并没有什么大事，乐得和米兰班布聊天，补偿失去了好几年的父子之情。 不过班布大部分时间都承担着倾听者的工作，小部分时间用于回应米纳米兰一些提问，偶尔神补刀。 在病床上休息，说实话很无聊，米纳想了想：“小伙子们，去星网观光一下？”和儿子们逛街，他想了好几年了。 ——况且，他有点不满足日常对话，儿子们强大到什么程度，他打算试试。星网的虚拟竞技场还是很好使的。 米兰的眼睛亮起来：“对啊星网，我都忘记还有这么一招。” 珠白星的三年，并没有机会使用星网。不过他在灰色星域用过，大部分情况是利用星网的虚拟空间进行练习，偶尔也看看风景——星网通过脑波或者精神力进行连接，抹平了米兰的视力缺陷。 当米纳恢复得更好一些了，他们第一次全体进入星网。 星网里面的人物虚拟形象和本人相比，可以有所不同，毕竟外貌只是参数调整，就像换衣服一样，正式能够确认身份的是星网号码。和唯一绑定的光脑号不同，一个人可以申请数个星网账号。在星网上，没人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一切都出自于虚拟。 这父子三人和大多数人一样，没有必要偷偷摸摸藏着掖着行动，外貌并没有做什么调整，他们见面后，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之所以说“见面后”，因为人物登录星网，会出现在上一次下线的地方。米纳上一次下线的地方是佣兵工会情报大厅，米兰和班布在虚拟竞技场。灰色星域的管理等同于没有管理，小宇盗们只要不怕死不怕精神错乱，随便逛星网没人监督。 听到儿子报位置，米纳对于儿子这几年的辛苦有了直接体会。好在虚拟状态下，任意地方都能瞬间到达，米纳转眼间到达竞技场，并没有第一眼发现两个儿子的踪迹。 “爸爸，来房间。”米兰私信几乎同一时刻送到，提供了房间号和密码。米纳进入竞技场房间，看到一身整齐防护服的兄弟俩，虽然使用星光和三口的名字，依然顶着兄弟俩原本的脸。 “孩子们。”米纳张开双手迎上去，他现实中的身体还在恢复中，抬手都很困难，星网里自由得多，虚拟形象也有触感。 米兰也迎上去，班布默默跟着米兰。 能把孩子们拥进怀抱，是米纳这几年的梦想，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当初分开的时候，两个孩子身高到米纳腰部，现在比米纳只矮一个头，而且还有继续生长的趋势。 米纳又激动了好一阵。 不过男人毕竟是男人，激动过后，既然人在竞技场房间，米纳和两个孩子进行了一番切磋，开启的是修正场——没有体力和精神力辅助，纯粹依靠本身的格斗技术进行。 虽然一对一结果是米纳胜出，但一对二，米纳输得毫无疑问。 两个儿子的身手令他十分吃惊，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成长到一个高度了。 “小伙子们，想要什么礼物？”虚拟就是这点好，又是修正场，打过以后完全不需要休息，转眼间又是精神满满。米纳也不知道现在儿子们喜欢什么，干脆直接问。他在调整和儿子们的相处模式，以前是小孩子，现在是青少年，管多了怕孩子不耐烦，管少了又怕孩子们失望感觉不到父爱。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次真的中奖了 米兰也直接，他对爸爸有什么好客气的？而且他也很理解爸爸的心情：“爸爸，我想要一个新的光脑。”他们的随身光脑型号很旧，而且要恢复身份，旧的光脑完全可以丢掉。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要求。 在米纳调整和儿子们相处的模式时，他也在调整和爸爸的相处方式。尤其他还打算潜移默化爸爸，好顺利把班布拐到自己床上来——当然不仅仅是字面意义的“床上”——争取同盟是很有利的。 班布的回答就很简单了：“和米兰一样。” “没问题，”米纳大手一挥，“买两个最新型号的，我们现在就去。” 男人买东西从来都直奔主题，三秒过后，他们站在光脑专卖店门口。 顺便说一句，在离开竞技场房间时，米兰和班布重新设置了自己的人物形象——要知道，小宇盗们也会逛星网，在米兰并不打算继续将宇盗这份颇有前途的事业发扬光大前，他们能不被认出就不被认出，能晚一天被认出就晚一天。 五分钟后，米兰选定了合适的型号，挑了自己喜欢的款式，他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班布，又挑了一个同款不同色的光脑，直接问：“喜欢吗？” 班布对颜色和款式并不在意，看到是新型号就点头了——数据显示，米兰的心情随着自己点头而变得愉悦。 十分钟后，米纳签字付款，选定的光脑将会在华耀星乖乖等候签收。 “去佣兵工会看看么？”儿子们满意自己的礼物，米纳很开心。 米兰当然也很开心：“好啊……” 话没说完，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这位先生，打扰您一下。”统一制服的导购小姐走过来。 “——中奖？”米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对于负幸运体质的他来说，“中奖”这个词实在过于小概率。 “是的，恭喜您，我店建店五十周年，这笔订单恰好是我店第五十万份订单，回馈活动将赠送您天蝎座蝴蝶星团观光游一次。”导购小姐满面笑容介绍。 “天蝎座蝴蝶星团观光游？” “届时您将畅游蓝色恒星带，欣赏到天蝎bm橙色k型巨星，这颗半规则变星的美景将在万年内消失，不容错过。” “你们想去看看么？”米纳望向两个儿子，他自己到是去过，不过和儿子们出游……想想就很期待。 大的神采奕奕：“好啊爸爸。只要爸爸康复了，我们去哪里都行！” 小的依然面瘫，不过眼睛闪闪发亮——“有新地图”，等于“有新探索目标”，等于“可以继续吃吃吃”。 “正好我们不用中途插班上课，可以跟爸爸先去游览。”米兰果断改变自己的原计划。 当然，“努力抓紧时间让班布开窍，以便确定彼此关系”这件事，他是不会提的，班布那么优秀，那么强大，学校里喜欢班布的男生女生一定不会少。米兰很清楚自家弟弟，班布的好处是一旦答应什么事就会守约。 而坏处也在于此，他不早点确定关系，他的班布先答应别人了，可怎么办？ 而且班布又呆呆的，被别人骗了，又怎么办？ 平时对班布能力无比自信的米兰，在沾到感情这个问题上，难得智商也拉低了一次。 “不，需要插班，爸爸目前还没完全康复。”班布插嘴。 米兰笑笑：“班布很期待上课？”班布想做什么，他再不想做也得支持。 “还好。” 商定好时间——米纳虽然在星网上活蹦乱跳，现实里毕竟还是个重病号，所幸这次中奖并不属于“必须立刻使用，过期作废”的那一种，一年内都可以出行，他们决定在半年以后开始这段旅行。 米纳对自己身体情况很了解，他认为三个月完全能够康复。放心不下的人是米兰，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重的伤，已经做好了爸爸恢复一两年的心理准备，这也是他打算先暂居华耀星上学的原因之一。 现在么……又想回归课堂，又不想让班布被别人吸引走，米兰处在非常微妙的矛盾状态。 离开竞技场，他们下一站是佣兵工会。 到佣兵工会当然有任务，米纳第一件事就是把寻人启事更换下来——儿子虽然找到了，伴侣还没有找到，米纳的心只放下了一半。 “我们会团聚的，爸爸。”米兰很坚定，他不是孤军奋战，有海格力斯，有小黑猫在帮忙，米兰比以前成熟多了，知道利用团体的力量，“爸爸也一定会平安归来。” 班布则在默默盘算，湮灭发生的时候，他就往“类裸奇点”里投放了精神力，以前寻找德鲁克的踪迹还有些不确定，但是他能量消耗过一次，本身比先前强大了许多，花点时间，寻到人的概率应该高于67%。 “是的，没错。”米纳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 孩子们的经历曲折，但也说不出在湮灭时，具体遇到什么情况，米纳猜测，大概在湮灭全面爆发前，他们被宇盗救下。 既然孩子们从湮灭中能够脱身，德鲁克也有可能早就脱身，只是限制在某地和他们失联而已。米纳更加有信心找回伴侣。 不过也因此，他很小心地询问兄弟俩，在宇盗那边有没有麻烦，灰色星域的情况他并非没有打听过，但是班布版的“优闹护”和种种阴错阳差，令他铩羽而归。 米兰当然不会把自己流血流汗的辛苦和劳累拿出来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爸爸听了又不会开心，他现在是男子汉，不适合撒娇卖萌。不过他也很小心地偷偷问班布，宇盗那边究竟有没有遗留麻烦。 班布坚定说：“没有。”现在宇盗已经不属于他的重点观察范围了，相关情报收集有威尔就足够。 于是米兰也说：“没什么，当初我们是装死离开的。换了身份就没事。” “我会早点让你们恢复身份。不过恢复身份需要基因验证，班布的基因有变化，不好处理。爸爸可不想让班布变成观察用小白鼠。”米纳深知国家机构的官僚性，完全照本宣科，检测到基因有变，就不算同一个人了，联邦绝对不会同意班布就这么简单恢复身份。 另外，媒体无孔不入，十分追求收视率，同一个人的基因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并没有带来身体性状改变，实在很特殊，不知道会把班布渲染成什么样，从而吸引医疗界的目光。 既然联邦没有帮他找儿子，他就有理由不让联邦发现儿子的非同一般，大肆宣扬，打扰他们的生活。更不能让儿子做一个研究用小白鼠。 当年能把婴儿的身份更改，现在当然也能做手脚，米纳自己有门路：“我们现在就去联系一个人。” 这是他来佣兵工会的第二件事。 ——他有黑|客朋友，只要出钱，各种伪造证据简直易如反掌。 而找到对方的方法，并不是直接发送讯息，而是在佣兵工会虚拟大厅的公告牌上，发出一条“警告！某人离我老公远点，我老公穿裙子不是给你看的”这样莫名其妙的通知，然后等着对方自己找上门来。 如果过了二十四小时对方还没有找上门，就说明不接单。 所以米纳在通知后面又留下一句关于“晚餐吃什么”的话，这是熟人的约定语。 他完成了这一切，解释：“然后我们等候就可以了。” 班布依然面瘫着站在一旁，他敏感捕捉着二进制代码的数据流向。黑客这个职业他没少干过，里面很多代码都很有意思。就好像无数不同型号的大门，每一把开门的钥匙都不一样，千变万化。而其中的佼佼者，对于自身技术有着无比自信，还会主动邀请别人过来开门。 班布并不好战，所以他都是默默把门打开，收集一堆信息之后，再默默关门离去而已。迄今为止除了在几年前被一名黑客察觉到蛛丝马迹以外，从来没有人发现他的行为。 对于黑进联邦相关网站篡改数据这件事，班布做起来其实也相当没有压力。 因此他顺路进了基因库，比照了一下和自己更改后dna相似的人物资料——呃，看来当初定位成面瘫书呆子研究型人员是有道理的，目前这个基因排列相似的人物，也是一个技术型研究员。 他立刻提取相关人物图片及影像类内容，进行构建。虚拟星网里构建人物比现实中简单太多，片刻之后班布完工，人物成型，只等合适的时机插|入。 长期使用星网头盔，虽然对精神力造成的负担不大，但是毕竟有影响，从而对身体也会产生影响，考虑到米纳依然是重病号，两个小的又没有成年，他们准备在享受一番虚拟美食后，结束这场愉快的亲子之旅，回归现实。 虽然星际货运发达，保鲜技术更是几乎完全确保食物的原汁原味，但美食也不是想吃到就马上能吃到，在很多情况下需要事先预约，48小时内送到就已经很不错了。自然，费用也令很多人望而却步。 在星网上品尝美食，则是一桩既便宜又快捷的事。 通过脉冲刺激，虚拟食物能最大程度地模拟现实口感。而设定相应脉冲信号也花不了几分钟，是很多人的首选。 现实生活中，别说米兰班布，就是米纳想吃到美食，当然都不缺那点钱，但是目前局限于身体因素，虚拟餐厅是最佳选择。 这里吃东西虽然不会真的有新陈代谢，为大量想瘦身又控制不了食欲的人提供便利，但是摄入大量食物，一样会出现饱胀感。 米纳查了攻略，很熟练地领路，把他们带到一家非常有特色的餐厅——星际动物园餐厅。同时满足吃饭和逛动物园的双重乐趣。当然还能和动物们互动，比如喂食抚摸之类。 点了以大虾和芝士为主的几个菜之后，米纳把菜单交给兄弟俩，米兰点的是牛柳，他知道爸爸喜欢吃，班布看了一眼已点菜单，又看了一眼待选菜单，慢吞吞摇头：“够了。” 无论是米兰的体贴，还是班布的摇头，都令米纳大感欣慰，兄弟俩的口味这几年没变。 虚拟餐厅仿照现实餐厅的模式，有大厅和包间两个选项，也有服务生来来往往。他们坐在大厅靠爬行馆的位置等待上菜的时候，米兰和班布就逗弄攀着树枝的变色龙，还有趴在石头上的小蜥蜴，喂它肉块。 真是难得的闲暇。 米纳无意间一抬眼看向窗外，情绪忽然小小波动了一下，正在说话的语气不易察觉地有了个停顿，声调降低0.13个百分点。 第一百四十四章 班布的暗箱操作 米纳动作太轻微，米兰并没有觉察，觉察的人是班布。 班布捕捉图像，根据米纳的目光方向和眼球的细微动作分析判断，引发米纳情绪波动的，是一前一后行走着的两个人，前面的是个高个子很壮的褐发男人，在后面则是综合特征非常不明显的黑发陌生男子。 褐发男人不陌生的原因在于，班布在佣兵工会资料库里看到过对方信息，那人是佣兵工会联络部的负责人。 再进一步搜索，就是那个人发布召集令，把米纳等前佣兵召集起来集中执行任务的。 米纳属于“狂野之兽群”佣兵团，但佣兵团再自由，有时也要听从佣兵工会的调动，佣兵工会为佣兵和佣兵团提供了系统帮助，作为回报，进行适当支援非常必要。 好在这种情况并不多，一般职业生涯中最多有三到五次。也因为这个原因，米兰在佣兵工会发布召集令的时候，没有办法拒绝。 班布瞬间调用精神力，沿着数据流追到了男子的登录点，继而查找ip，各项数值对照，锁定了一个光脑号。 ——他在某位大人物和苏越的光脑里，都见过这个号码。 所以，他是中间传信的？ 前两天班布通过黑客手段，暗示过佣兵工会那位大人物，不要把争端引到米纳身上，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班布并不担心自己救回米纳生命，并且避免米纳陷入纠纷的行为，会改变历史进程。 历史进程或许会被提前，或许会被延后，但是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只不过导火索可以是这个，也可以是那个，班布避免了米纳成为导火索，并不违反观察者的中立原则。要知道，班布原本就是没有感情没有立场的观察者，他见多了生命更替，对于死亡并没有任何感觉，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的循环，优胜劣汰也是从古到今的发展规律。 但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他有了米兰，继而有了一个家庭，对他来说，要做一个合格的儿子，对米兰来说，更进一步，要维持这个家庭的稳定。米兰的愿望持续了好几年，虽然别说几年，就是上百年对班布而言都算不了什么，但这占据了米兰十四年生命里差不多一半的时间。因为米兰的期望，原本可以不做的事，班布做了。 ——并且打算继续做下去。 米纳知道小儿子平时反应力比常人要慢，米兰则完全熟悉班布发着呆的面瘫脸，两人不约而同都体贴地留给他时间，并不急着叫班布吃东西。 班布就在这个短短的发呆中，沿着数据流，追到了对方的光脑里。星网可以有无数个身份，但是个人光脑绑定号码无法更改，来往消息即使删除也留有痕迹，伪造对方说话的口气发布一些信息，实在不能太简单——那是技术层面。 而对于信息内容的编纂，班布就差很多了。本着有事情就问，不擅长就求助的精神，他直接问米纳：“爸爸，如果有人不喜欢你，想利用你，你会怎么办？反过来利用他吗？还是直接打回去？” “班布遇到麻烦了？”两个人一齐问。 “没有。就是想问合适的处理方式。”班布很老实。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被利用，或者出于互惠互利的原因，而是被迫行为，能反击当然要反击。如果实力够强，不需顾及什么，直接动手，如果实力不强，就想办法。无论做什么，不要留下把柄，也不要让对方有翻身的机会。”米纳的经验是在佣兵团几十年，经历血泪教训得出的，虽然他人看着温和，实际手上的血也不少。 班布乖乖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他们遇到绑架尾随事件后，米兰作为“一家之长”，在海格力斯号上开会讨论时，曾经给始作俑者发送了警告，但似乎对方的下属并没有得到明确的指令，依然暗中蹦跶，打算找麻烦。 原因很简单，部下是用来给上级顶缸的，当上面进行暗示后，部下做成功了，是上级指挥得当，部下失败了，就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备注——这种方法属于丢卒保帅，容易增加其他下属的不安感，不建议使用，除非有什么内幕。 班布对内幕兴趣不大，他只知道对方那个大人物虽然明着收手，暗中，他的下属还蹦跶得很欢。 直接打回去？打到没有反抗之力？班布想了想，依然用自己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烧了对方星网头盔和光脑。 没有星网头盔的支持，那个不起眼的黑发男人身影瞬间消失。 当然，后来他每次登录这个号码，星网头盔和光脑就烧毁一次，换了新身份才解决问题，不过这个旧身份的所有联络信息，以及资料文件夹和资产账号统统无法使用，而已。 班布处理完毕，这才将注意力拉回来，发现面前的盘子里摆着好大两块芝士焗饭，妈祖里拉芝士和车打芝士混合在一起，有几处焦黄色，烘烤得香气四溢。“谢谢。”他知道这是米纳和米兰分给他的。 米兰笑眯眯：“吃吧。”说着，伸手揉了一把他头毛。 班布投桃报李地把大虾分给哥哥，把牛排插给爸爸。 米纳也笑眯眯：“这是感谢我们的班布，给爸爸守门。” 他和米兰刚才在聊着后勤医院的话题，对于乱收费情况，米纳也哭笑不得。米兰向来都不会掩盖班布的丰功伟绩，因此米纳就知道了班布不让疑似传染病毒携带者进门的事。 米纳并不清楚自己能够出院，完全是米兰对苏越施压的结果，但米兰并没有向他隐瞒苏越的意图，米纳叹口气：“佣兵工会上面也不好做。” 但上面不好做，并不是他们这些佣兵就要冒生命危险的理由。这次他侥幸活着，而他的同队兄弟有十数人，在那一次偷袭中彻底长眠。见多了生死，不代表无动于衷，他对于兄弟们无意义的死亡，当然愤怒。 “我会和团长彻谈此事。”他们被强制征召，流血流汗，还不能有安全的后勤保障，太寒心了。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佣兵工会和联邦联合起来自导自演，又会作出怎样的行动呢？ 班布好奇，但不多话。真相掩盖不住，他有机会看到。 不过想起米纳说过的要反击，不要给对方翻身机会……班布果断连线海格力斯：“我们怎么处理苏越？” “处理苏越？为什么啦为什么？” “苏越要利用米兰，也要利用爸爸。我作为家庭成员，有义务作出反击。” “班布你的中立原则呢原则呢？” “家庭成员要履行义务，符合观察者渗透社会的做法。”班布回答，“而且，影响历史发展的可能性是十万分之一，可以忽略。最多的可能性是延缓历史进程，概率是百分之七十，其中十年以内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十年很短，并不足以对这个社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啦你说了算。”海格力斯说着，再次穿上一身三件套，做参谋状建议，“对人类最重的惩罚，是对方看重什么，你就把它夺走啦夺走。如果不想被人发现，就伪装成大家公认的那个人的对手做事啦做事！” “明白了。” 于是没过多久，苏越莫名其妙地犯错误，莫名其妙地银行账号泄露，被竞争对手——她手下一个副主任抓住尾巴，最后失去了后勤医院办公室主任这份肥差——这些，和班布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时的班布，和爸爸还有哥哥，在华耀星上暂时定居下来，时间也消无声息地度过了三个月。 米纳作为天赋者，加上班布暗中开挂，抵达华耀星后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身体就好得七七八八，这种逆天的痊愈速度让瑟斯迪大为惊叹。 当然，距离完全康复，至少还要经过一段时间，因为身手还要经过锻炼才能达到以前的标准。这对米纳来讲并不成问题。 这三个月以来，白羊座星域的冲突在星网上仍然不断被报道，包括对帝国使用生化武器的谴责声，几乎一边倒。当然，报道里面并没有一句提及米纳的名字，看来之前的威慑足够有力，而对方也终于有了足够的智商。 从联邦的角度看，帝国居心叵测，两国关系更加紧张了。 虽然星网有防火墙，但班布翻个墙，从帝国方面的报道发现，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况且双方摩擦多年，真要打早打起来了，一直小动作不断，反而不像要真正开战的样子。 这个小动作，不仅仅指联邦，也包括帝国。其中各方势力合纵连横，盘根错节，班布能写出千百万字的分析报告。 不过那并不是重点。有生物的地方就会产生争斗，为了划地盘，为了争夺资源，等等，班布在各个文明社会和非文明社会观察得太多了，尽管过程不同，但是开头和结尾都一样，他只要默默记录就好。 他更乐意将生活重心放到米兰身上，毕竟政治斗争的结果都大同小异，可以预测，而米兰的心思，他实在无法推测。对于无法推测的事情，就是普通人也会有超出寻常的兴趣，更何况是极为重视米兰的班布呢。 他甚至已经想好该怎样对待米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同时展开行动 回归课堂确实没有米兰想象的那样困难，相反，重新开始学业的他还有些失望。 大概是不走寻常路太久，他发现学校的教学内容对他来说，有些……不太合适。这是他翻看教科书和摸底考试题目得出的结论。 他以为自己没有受到完整系统的教育，但到了综合性学校以后，才发现完整的系统性教育对他来说，太僵化。 位置决定思维，在同龄人议论哪科考试容易通过时，他想到的是教科书未能及时更新，数据至少落后于现在五六年之久；在同龄人比较谁的光脑功能强大时，他想到的是机甲霜行的构造原理；在同龄人谈论哪个男生或者女生是大众情人的时候，他……很隐蔽地看班布。 ——大事不好，班布面瘫脸上出现感兴趣的表情！ 米兰并不清楚，班布的兴趣点在于观察自己对“大众情|人”的反应，他只是直觉担心班布会不会因为别人的谈论，去喜欢什么“大众情|人”。 看来自己的行动方向又要调整了。 所以说爱情是盲目的，令人患得患失。 真是……可喜可贺。 鉴于米兰已经拥有比大部分同龄人多得多的知识和经验，综合性中学实在满足不了他的求知欲。 况且，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要紧的事”当然包括把班布的桃花掐掉，尽管班布还没开窍，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突然说“哥，我爱上了谁谁谁，请祝福我们”之类的话。因此米兰消无声息地，将班布保持了一个隐形状态，具体方法是——展示自己，不断弱化班布的存在感。 月亮太明亮了，谁会注意周围的星星呢？ 这个举动无疑非常有效，每个人提到班布，都会说“这是米兰的弟弟”。 当然，米兰也很小心地询问班布，最近和同学相处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被无视什么的，大有班布一不高兴，哥哥就出去帮你解气的气势。 微妙的矛盾心理。 对于米兰的举措，班布将之记录下来的同时，也很享受不被打扰的感觉，于是表示自己真的很好，没感觉到任何不妥。 这种相处方式就持续下来。 附带说一句，两个人没有上寄宿学校，在家里分房间睡。有小黑猫做管家，他们并不需要操心太多事，不过自己的家当然要按照自己喜好布置，自己的房间更是如此。 米兰给自己设计了蓝色的窗帘，简洁的衣柜，浅色的写字台和大号书架，还有一枚休眠舱，双人大床，床头滚动播放全家福以及兄弟合影照。 班布的卧室布置完全照搬米兰。 尽管床很大，米兰从来没有像梦里那样，经常要求班布互做按摩，累了就睡在对方床上之类。 这种不作为，导致班布和海格力斯讨论了很久，明明潜意识梦境里，米兰很愿意这么做，为什么现在一点举措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米兰和他相处的时候，依然该揉头毛的揉头毛，该亲脸颊的亲脸颊，该拥抱的拥抱，一切不能再正常。 海格力斯坚持认为米兰并没放弃，只是将心思隐藏太深。班布倒觉得这是个机会，米兰重新认识内心的机会。 他要准备开展行动了。 而此时，米兰心目中另一项要紧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当然，还是和班布有关。 米兰打算提前毕业。 正好米纳的身体再养养就没事了，他们家庭旅行之后就是大学招生季，他好选择合适的专业。 这三个月以来，米兰并没有闲着，他很快找到将来发展目标，并且据以调整了自己的学习方向。 方向非常明确——基因修补。 班布不在乎的事，他很在乎。他觉得班布的dna就像一个不□□，为了将来两个人毫无阻碍地结成伴侣，长长久久活下去，这方面一定要好好处理。 但现实情况却并不乐观。 瑟斯迪对于喜欢医学的孩子从来都抱有好感度，也正是他给米兰浇了一盆凉水：“米兰，很遗憾，虽然你的理论成绩很不错，但目前还不能进行实操。华耀星当然有专门的医科学校，本专业对于实操的要非常严格，不会接收你的。” “为什么？” “你的眼睛。”瑟斯迪惋惜，“虽然更换了最好的助视镜，但是你知道，再好的助视镜也有缺憾，和人眼有一定差距。我建议你等成年动过手术后再钻研这一领域，时间也不久，再过四年而已。” “这个我知道。”米兰回答，他当然很清楚自己视力缺陷，不过对他来说很明显班布的基因更重要，四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班布dna再变回去？或者因变异出现各种可能的疾病？ “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式。”米兰有备而来，他向瑟斯迪展示了一款机械假眼，“精密度高于人眼，具有显微镜、测量和鉴定等多项功能，我听说过有人使用，只需要一个手术。”使用人是当年在湮灭中消失的宇盗唐纳德，鲁本和鲁麒的老爸。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自己好端端眼睛挖掉换上义眼的，即使研究狂魔弗莱迪，也没那么干过。强大的义眼和人眼不同，过于敏锐的视觉，在生活里，并不是什么好事。在五百万像素下非常完美的图像，精确放大到五千万像素后，会是另一个模样，任何些微的瑕疵都会被放大到无法遮挡的程度，看久了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美好性。 瑟斯迪震惊了，这孩子对医学是真的热爱啊，不过本着严谨的态度，他还是拒绝了米兰的请求：“机械假眼虽然能带来科研上的便利，也会影响其他方面发展，从外形到实际功能，还会约束你将来的职业范围。孩子，我很欣赏你的热忱和坚定，但为了你的身体和你的将来设想，在你成年前，同样不能更换机械假眼——正规的医院绝对不会做这个手术，如果是非正规手段，我只能说，风险性非常大，得不偿失。孩子，为了你的家人着想，等上四年是值得的，他们应该不会想要看到你手术失败的样子。” “……那可真遗憾。”米兰很失望，随即提出另一项解决方案，“我在星网上进行学习也不行么？” “星网通过直接刺激脑部产生信号，并不影响，这个可以。”瑟斯迪慨然同意，“我可帮你介绍一位人类遗传学家，她在星网上有课。” “太谢谢了！” 星网课程大部分不涉及学分和毕业证，相对随意，只要付费就能旁听。既然眼睛的问题无法解决，米兰退而求其次，瑟斯迪给他介绍好的老师也是不错的帮助。 而星网……几乎是班布的后花园，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不过……”瑟斯迪想了想，还是叮嘱米兰，“那位专家的性子有些古怪，你别在意。” “不会的。”有本事的人，有脾气也很正常。 米兰拖着班布来选课，遗传学研究生物遗传与变异，有不少分支学科，比如细胞遗传学，发生遗传学，辐射遗传学，生态遗传学，进化遗传学等等，米兰感兴趣的当然在基因调控方面，包括个体发育的遗传控制和改变，以及辐射的遗传学效应。 而他看中的课程，课堂要求都有两点，其一是具备一定理论基础，专业课不是普及课，有书单有课程表供选择；其二，相应的，也有年龄限制，一般要求十六岁以上——课堂上出现毛头小子不懂事的大呼小叫，显然会影响到授课效果。 当然，星网允许使用虚拟身份，谎报年龄和学历之类，所以其实任何人都能去旁听。限制在于没有闹事就一切都好，如果闹事被查出来，这个身份就必须立刻作废了，另外还要缴纳罚金。 托瑟斯迪的福，米兰和班布虽然两方面都没有达标，还是混进去旁听了一次。 那位人类遗传学家叫姬泷雪，这是一个东方名字，人也遗传了很显眼的东方特征。她的形象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妇人，面容丰腴，眉目安详，满头白发被她很仔细地梳成一个髻，用圆润的珍珠发簪加以固定，耳垂上戴着两枚珍珠耳环，看起来十分端庄。 作为系列课程中途插入的学生，米兰和班布非常显眼。至于外貌看起来未成年到没有人追究。这里是虚拟课堂，使用未成年的形象当然也允许，谁也不知道虚拟形象后面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时间一到，开始上课，这一堂课是发生遗传学，与个体发育遗传控制和改变有关，这是米兰的兴趣点之一。 姬泷雪讲课语速不快，语调平和，然而每句话拆开来大家都懂，放在一起就有点不知所云。 对于米兰来说，则相当吃力，虽然他提前恶补过几本书，但两者的差异就像小学和大学。 他百忙中分心看了看身边的班布，班布面瘫脸依旧，笔下刷刷记录，明显不是有听没有懂。 在离开珠白星的时候，班布就给他解释过一堆名词，看来班布早就对生物学方面有研究了，是他早就察觉到dna可能出现问题，还是巧合？如果这是班布的兴趣爱好级将来的职业发展目标，那他们除了成为伴侣，还能做事业上的搭档，这样的前景……想想真是不能更美好啊。 米兰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并没有随风而去，而是将之沉浸于心。 他要争取把班布牢牢拴住。如果拴不住，就互相绑定！ 班布沉浸在这样的课堂环境里，同样十分满意——要知道，他有星网各种视频，但是这种现场版专业课程，是不允许进行音视频录制的，一方面为了保护知识产权，另一方面，如果一样东西得到得太轻易，珍惜程度就低，能在星网反复播放的教学类视频含金量从来没有现场版的高，这也是督促人们学习的手段。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虽然星网非常发达，毕竟是外物，从来没有一位科学家在自己专精的领域还要去查阅星网资料的，他们的大脑就是一部小型图书馆，而且输出时进行提炼加工，才有了一个个新的科研成果。 班布毅然将自己分成数十份，同时进入了数十个正在上课的教室，数据收集得不亦乐乎。他已经从上一次虚弱状态里缓过来了，经过那一次能量压榨后，他的能力又有所增强，至少在收集资料的时候，多线程齐头并进，也不会显得力有不逮一直发呆，看起来和平常完全一样。 米兰偷偷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班布立刻察觉到，面瘫脸回望。 收获米兰的微笑一枚。 一堂课很快结束，课间休息时，班布主动发起邀请：“米兰，我想睡一会儿。”他需要处理刚刚收集的资料。 “好。” 过了一阵子，班布打着呵欠，又提出要求：“……米兰，陪我睡一会儿。”即使在虚拟条件下，他也需要一个枕头。 “……好。” 米兰趴在桌上，贡献出自己肩膀，感觉肩上的重量，微笑着揉一把班布头毛，自己也打了个小小呵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绿氏姐弟 虽然基因学对于门外汉米兰来说出，听不很懂，他依然认真做完笔记，在今天课程全部结束后，向姬泷雪认真请教。 没有老师不喜欢勤学好问的孩子，别的先不说，米兰态度十分端正。 姬泷雪并没有因为问题的简单而拒绝回答，她在了解米兰真实水平后，推荐了相关书目。 米兰道谢，正要离开，忽然看见课堂角落里站起两个学生，肩并肩向着姬泷雪走去。 这是一对双胞胎，栗发黑眼，都面瘫着小脸，身材中等偏瘦，穿着一模一样带帽兜的宽松款休闲卫衣，胸口印着大大的威尼兔。其中一个男孩子先开口：“老师，您上节课讲的核质关系和母体效应基因定位法……” 随后另一个孩子开口：“作为异表型嵌合体，在同时受到a和β射线低强度照射……”虽然声调有些低，可是听得出来，这是个女孩。 一连串的生物学名词迅速在耳畔掠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米兰不由又看了那双胞胎两眼。 正好姬泷雪给男生解答完毕，男生也看了米兰手上满满当当的笔记一眼，说：“你不适合在这里。” 米兰眼神微变。 可能是被助视镜挡住了，也可能对方本来就不关心，直接说下去：“你这种水平要先去听基础生物学和基因学课程概论，然后听发生遗传学，然后才是姬老师的课。” 这种直截了当不留余地不给面子，却又实话实说的方式和态度，确实有些熟悉感。 对于肯帮助自己的人，米兰并不会拒绝对方好意，淡淡地道谢。 男生点点头，等女生的问题得到解答后，两人又肩并肩离开。 女生在经过米兰身边的时候，也看了米兰一眼，停下。 她信手点出一张课单，高亮了几处交给米兰：“这些课你先听听，听懂了再过来听姬老师的，不然在这里就是浪费姬老师的时间。” 虽然说话还是很不客气理所当然，但同样提供了帮助，米兰继续道谢。 看着那两个人离开教室，课堂空荡荡，只剩下姬泷雪和米兰班布。 姬泷雪这才微笑着开口：“怎么，你们有介绍人了，还要先观察观察我？”瑟斯迪推荐的人，当然跟她打过招呼。 米兰真诚地鞠了一躬：“姬老师，您误会了，我确实发现自己基础非常薄弱，打算巩固之后，再向您学习。那两位同学说的没错，现在我学习您的课程很是吃力。” “他们是从零基础一点点学过来的，最近才开始上我的课，别看他们年纪小，基础很扎实。”姬泷雪笑笑，“他们是双胞胎，女生是姐姐绿竹绿，男生是弟弟绿笋绿。平时他们都有点孤僻，大概你合了他们眼缘才会跟你讲话。他俩别的方面有些不谙世事，不过做学问很专业，挺适合搞研究。你听听推荐也好。” 米兰果然选了绿氏姐弟推荐的课程。 附带说一句，星网门槛低，只要愿意，谁都可以开课，不过能不能招来学生，就要看老师的本事了。学生会在课程下面留言，大部分人都会根据留言做听课与否的决定。 而绿氏姐弟推荐的课么……留言百分之八十都是负分：“枯燥无聊严重不推荐！”“老师太年轻没经验不推荐！”“死板没意思不推荐！” 有寥寥几个推荐的，理由却十分奇葩：“如此平坦的声线治好了我多年的失眠，必须感谢！” 这么多不推荐，却被绿氏姐弟推荐，米兰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选了一堂课。 当他看到主讲人是绿竹绿时，不免小小吃了一惊。 绿竹绿依然穿着那件威尼兔休闲卫衣，看到米兰，并没有吃惊，照常讲课。 ——尽管课堂空荡荡一片，小猫两三只。 她的课平铺直叙，果然听起来没什么趣味性。 但是无论理论性还是系统性都很强，蕴含了大量知识点。 米兰具备满点的读脸技能，从绿竹绿的细微表情看出，这少女是真不在乎学生有多少，一心一意讲课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 绿竹绿在课后很直接的给出答案：“梳理思路。”不是梳理听课者的思路，是在讲课过程中，把自己的领悟整理出来。 这并不意味着她的课程没有什么含金量，相反，她给出的内容实打实。 只是因为讲课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像米兰这样善于解读神逻辑的人才听得懂。 至于米兰为什么会熟悉这种神逻辑……看看他怎么跟班布相处就知道了，答案其实不能再简单，不是么？ 没过多久，米兰和绿氏姐弟熟了起来。 米兰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集中全部精力去攻克，他晚上经常在星网听课，等米纳完全恢复，他们能按照半年前的行程安排，启程去天蝎座蝴蝶星团观光的时候，米兰对姬泷雪的课程已经能听懂一半了。 三个月的时间，能获得这么快的进展，绿氏姐弟功不可没。 “竹绿，这几天我有事，不能每课必到，等我回来，笔记可以共享么？”这三个月，绿竹绿已经成功当上了姬泷雪的助教。 “这几天？我也有事。”绿竹绿核对了一下日期，“我和弟弟预定了一次旅行，全家旅行。不过你们不会落下课的，姬老师那几天并没有任何在线课程安排，只有录制好的视频。” “我和姐姐不是很想去，但是全家每年都有出行计划。”绿笋绿面瘫着脸作补充，他和同样面瘫脸的班布对看一眼，彼此都感到身不由己的苦衷。 只是后者的苦衷更加隐蔽，班布很喜欢探索新的地点，但是大吃特吃要避开家人怀疑，就得费脑子，没有办法随心所欲了。 不过这次要去的地方么……班布默默给自己的计划勾勒最后一笔，构成一个完整的圆。 这次的旅行可称令人愉悦，米纳一家三口因为团聚的缘故，精神上十分放松，自然心情不错，而且蝴蝶号观光飞船的招待规格也不低，商场、自助餐厅、泳池、小剧场、游戏大厅、按摩室、星网头盔和休眠舱一应俱全。 当米兰在飞船的自助餐厅里看到真实的、和星网上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时，他微微吃惊之余，给对方发出星网短讯，打了个招呼。 有些人二次元和三次元分得很开，为了不被认出，形象迥然不同。但如果在线上线下都保持一致的形象，想来是不介意暴露身份的。所以米兰直接了当：“我看到你们在餐厅。” “坐标。”绿竹绿言简意赅，表示她确实不在乎现实里和米兰有所接触。 米兰看看周围，发出一个经纬度——八号通道第三排，并附上自己的照片。 没过两分钟，绿竹绿端着盘子走过来，盘子里盛了很简单的一份肉酱面，吃起来方便快捷。 她身后的绿笋绿，盘子里同样是很简单的奶油蘑菇面。 “你们好。”他俩身后还站着一对夫妇，绿先生看起来文质彬彬有稳重，而绿太太—— “你们是小竹和小笋的朋友？他俩的朋友可不多。”白色罗马凉鞋，亮黄色短裙，浅米色西装，橙色蓬蓬头发的绿太太爽朗地笑着。 “您好。我是米兰，这是我弟弟，班布·格林。”对于长辈，米兰一向表示尊敬和善意。 “你好米兰。原来你长这样啊，这是你学基因的原因？”绿太太一挑眉，指指米兰的助视镜，指甲橘红镶钻，亮晶晶的。 米兰一愣，很少有人一上来就不客气地指出他视力缺陷，而且……绿氏姐弟平时还有八卦的习惯？ 拿别人的缺陷做八卦主题……米兰虽然保持着微笑，但已经准备和绿氏姐弟稍微拉开距离了。 而米纳此时也端着餐盘过来，一听对方话风不对，挡在米兰面前，微微带了审视：“请问阁下是——” 绿太太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笑着摆摆手，继续说：“啊，这位是米兰的长辈？初次见面。怪不得米兰这几天也请假，原来我们都在家庭旅行中。” 米兰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些微异样。 绿太太看着他，忽然间咯咯笑起来，笑够了才开口，换了一种声调：“米兰，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姬老师？”米兰愣了一下。 “形象给人的感受很重要。”绿太太，也就是姬泷雪，伸手拢了拢头发，微笑，“星网可以把一个人形象完全颠覆，我挺成功的。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姬泷雪，这位是我的先生，小竹和小笋是我的孩子们。” “你们好。”绿先生就和气多了，“谢谢你们在星网上照顾他俩，小竹和小笋很少有能聊得来的朋友。”他说话慢条斯理，声线比较偏近于姬泷雪在讲课时的声线，让人听着就觉得很舒服。 “您太客气了，是竹绿和笋绿照顾我才对，他们帮了我很多。”米兰回答，“确实没想到，竹绿和笋绿是姬老师的孩子。” 他明白瑟斯迪为什么说姬泷雪性子有点怪了，果然。 “他们自己要求的，因为不想让人因为我的原因，对他们做出不切实际的评价。”姬泷雪笑着解释。她在基因学领域的地位不可谓低，想抱大腿的人绝不少。 绿笋绿咽下嘴里的面条，说：“我们是凭着自己本事获得认可的，没有任何开小灶。” 绿竹绿擦擦嘴巴：“知识是自己的，货真价实，但是评价是人为进行衡量的，会随着各种外界因素发生变化，没有绝对的公正客观。” “没错。”米兰点头赞同。 班布则在旁边提出异议：“星网和现实的相貌一样，也会被认出。” “可能性并不大。”绿竹绿说，“我们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也不去母亲的研究所，几乎没有人认识我们。” 绿笋绿点头补充：“母亲星网上的形象和现实中有非常大的差异，已经足够混淆。” 绿竹绿继续说：“既然我们都在一艘船上，可以连接局域网进行问题探讨了。”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食物，对她来说食物只是维持身体机能的必需品而已，如果有吃一颗就能保一天不饿的药丸，她必定批发一箱。 正好米兰有个相关疑问，既然对方愿意谈论问题，就提出来讨论。 既然是孩子们的老师和朋友，米纳也收起警戒的态度，看着相谈甚欢的绿竹绿和米兰，又看看绿笋绿和班布——这两个人并没有在讨论基因学相关事项，而是正在对比各项现有数据，分析这顿午餐需要比平时摄入多多少的卡路里，就可以达成“迟一个小时吃晚餐”的成就。 ——孩子们真可爱啊。 米纳欣慰得有点早，他忘记自己的负幸运体质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德鲁克爸爸回来了 米兰和绿竹绿探讨完问题，班布和绿笋绿的讨论还没有结束，两个人都面瘫着脸拿数据分析支持自己的论点，不过话题已经偏转到另一个方向——本次旅行的最适宜航路设置。 看着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自家弟弟面瘫脸上洋溢着“满意”的情绪，米兰本着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想法，晚上找时间又和班布确认了一遍：“你喜欢小绿？”小绿就是弟弟绿笋绿，同理，大绿是姐姐绿竹绿。 鉴于拐弯抹角绕圈子对班布完全行不通，米兰始终打直球。 班布回答得直截了当：“喜欢。” “有多喜欢？” “一般喜欢。” 所以米兰满意了，揉揉班布头毛：“很好。” 班布问：“你喜欢大绿还是小绿？” 米兰赶紧表决心，兼给班布洗脑：“我都不喜欢，我最喜欢班布。” “但是你和他们相处的都很好。他们也喜欢你。” “相处很好的原因，大概是他俩的性子和你很像吧，不过我分得清，班布在我心里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米兰的回答其实隐瞒了一些真相，他和绿氏姐弟走得近，一方面是学习基因学，另一方面，绿氏姐弟的性格很像班布，米兰参考他俩以便为自己更好地向班布表白以及结婚做准备。 同时，他还得防着班布喜欢同类或者被同类喜欢，幸好现在绿氏姐弟对班布没有超出一般朋友界限。 米兰的回答，明显不是班布想听到的，绿氏姐弟的性格和自己很像，为什么米兰还是最喜欢自己？ 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如果当这个“一”不存在的话，是不是就能够替代了？ ——没有如果。这句话他不能问，只能观察。 班布任由米兰揉他头毛，亲亲他的脸。 那一晚，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同屋而眠。 米兰也没有想到，这是他和班布最后一次同行。 当然，这次旅途中，他们还有好多个共同完成的“最后一次”，包括最后一次揉头毛，最后一次亲亲脸颊，最后一次夹菜，最后一次讨论“喜欢”，最后一次不像表白的表白…… 天蝎座蝴蝶星团，连续一百年被誉为“一辈子值得看一次的十大风景名胜”之一，其盛名程度远远凌驾于“佐拉星团琉璃海”之上。 和蝴蝶星团相比，琉璃海的巨浪还真就不够看的——这里没有实质上的海水，而是粒子风暴，五光十色的粒子风暴。星球和粒子流共同构成了多姿多彩的景观。 探险者们和科学家们研究出了这片星团内，一小部分粒子风暴的固定走向，并从中找出了一束温顺而规律的粒子流动带。观光飞船将沿着这条相对安全的航道，在蝴蝶星团内部行进游览，沿途一睹美景。 当然还有英雄传说，将实地景象与数百年前探险者们的伟大经历联系起来，比如曾在哪里遇险，曾在哪里脱险，曾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看到怎样令人惊叹的景色……一件件事迹在旅途中娓娓道来。 米纳和米兰颇有兴致地一边看景一边听着导游讲解，班布默默收集现场数据，当然不是导游词。只要导游词在星网上出现过，他就能倒背如流。 班布收集的是人类情绪反应，以及外边粒子流的变化，并将之与星网数据相对应。 当然他这项工作并不需要全力去做，间隔一两小时采集样本就够了，他还有时间用来和家人团聚。 据他观测，粒子流在最近三年，早就发生了微小而循序渐进的变化，只不过这种变化发生在星团最内部，现有仪器虽然勘测到了，但是无法解析其中含义。 而班布偏偏知道大部分宇宙乱流发生的先兆。 “……大家请看右前方的黑洞，鉴于黑洞的特性，我们都知道，普通人类是没有办法离黑洞这么近，时间又这么久的，这次完全是托了粒子流的福，它提供了一个加速度，让我们和黑洞有一个短暂的擦肩而过，贴着安全距离‘嗖’一下划过——我们五分钟后，将到达最靠近黑洞的地方，飞船将会启动高科技模式，届时穹顶会变为透明，大家可以举起手里的光脑，准备摄影留念。当然，我们有专业工作人员，在最适宜摄影的位置，将您的影像忠实记录下来，有需要的朋友请到景观区排队……” 导游的话显然不仅仅针对游客进行介绍，还有拉|客拍照的目的，近距离观赏黑洞并合影，是此次旅途一大卖点。 当然，要收费。 米纳和米兰也开始准备摄影，他俩刚举起各自的光脑，忽然看到班布先一步行动了——站在景观区的队列之中向他俩招手：“一起来。” 难得班布有这么主动的兴致，米纳笑眯眯：“好啊。”说着走过去。 米兰也笑着走过去，手搭在班布肩上，往自己怀里一拢：“一会我们用这个姿势？” “可以。” 专业摄影时长限定八秒钟，他们在黑洞前面，摆出了好几种造型，有端正的摆拍，有滑稽的恶搞，包括米兰抱着班布的腰，把班布往黑洞里面“扔”的动作，也包括米纳夹着两个儿子“投身”黑洞的姿势……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合影。 “回去以后我们把这张作为光脑背景图？”米兰指着其中一张端正姿势的图片，米纳居中，他和班布一左一右，互相拉着手。 “好的。”班布回答，爆手速截图设置背景，瞬间完成。 这是米兰和班布最后一次对话。 时间不多了，些微的乱流已经变得集中而有规律，班布默默在心里统计。 “爸爸，我去洗手间。”班布说，有无数小说人物都凭着这句话脱身，成功率95.4%以上。 “嗯。” 这是米纳最后一次跟班布说话。 在驶离黑洞的一瞬间，飞船突然轻轻晃动了一下。 随后本该沿着安全路线远远离开的飞船，空中悬停一阵，开始倒退！ 尚未来得及变回原样的船舱，仍处于透明状，视力好的人，能够从黑洞扭曲的光线中发现一道突兀的紫色y形闪电。 闪电并没有一闪而逝，紫色和白色碎屑四溅，中间裂开一道缝隙，深不见底，瞬息万变，眨眼间从点到线，从线到面，硬生生炸开了一朵直径二十多米的漩涡！ 漩涡正中突出一个不起眼的尖角，好像波涛汹涌的海上露出一角礁石。 然而电光火石间，这个尖角迅速扩大，眨一下眼的功夫，一架破破烂烂的机甲已经出现在众人眼中。 机甲不知道遭受了怎样的冲力，竟然没有被黑洞捕获，而是飞快向外冲来——冲向观光飞船！ 因此大家就更加清晰地看到——盘在机甲上、正在蠕动的那是什么怪物？ 身体粗壮，全身覆盖着深褐色鳞片，长尾扁平锋利如大剑，四肢黝黑，关节处骨刺坚硬无比，前掌稍小，后掌宽大，趾间有蹼血红，眼珠像青蛙一样凸起，短鼻宽嘴，牙齿尖锐，密密麻麻，长舌分叉，口水滴答，口中也是一片血红……这三条缠绕在机甲上的怪物，每条足有五六米长，好像蜥蜴和蟾蜍的结合体。 这么一大团东西，狠狠拍在观光飞船舱壁上，船身就是一晃，足足倾斜了十五度！ 船身能量罩主要用于隔离射线和粒子流，远远没有战舰来得坚固，又因为抓人眼球，此刻穹顶还是透明的，比平时防御力下降了三成，最终导致结果就是外舱壁肉眼可见被砸出一片蛛网状裂缝！ 飞船里面一阵大乱，有人尖叫有人惊呼，有人匆匆忙忙寻找救生通道准备逃走，转眼间几百个人挤成一团。在慌乱中还有人看到，漩涡旋转着还在扩大，很快第二架破破烂烂的机甲也冲了过来，上面同样粘着怪物！ 后面还有舰船的残骸…… “爸——”米兰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忽然米纳的呼吸声加重了：“米兰、那、那是……德鲁克！” 米纳闭着眼睛都画得出德鲁克机甲的模样。即使破烂的不成样子，即使被怪物重重缠绕，他就知道，那一定是他的德鲁克！ “爸爸！”个人的力量在乱成一团推推搡搡的人群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米兰紧紧拉住米纳的手防止两人被冲散，“你去接应德鲁克爸爸，我去接班布！再来找你们！” 一句话提醒米纳：“好，分头行动，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头顶刺啦声不断。 抬头，穹顶上趴着数条蜥蜴怪物，口水滴答，穹顶被腐蚀出片片痕迹，范围肉眼可见地不断扩大。 “——快走！这船要保不住！”一旦穹顶破裂，飞船内外压不平衡，船里一切都会被吸到太空。米纳摸上自己的空间钮，他的机甲已经被修好，随时可以使用。 米兰顾不得收敛自己的体力强度和精神力，匆匆忙忙越过嘈杂人群，往洗手间方向跑：“班布！班布！你在哪里？” 没有听到班布本人的回答。 回答他的，是飞船再一次猛烈摇晃！气流猛然间往一个方向冲去！ 米兰二话不说也展开了自己的机甲霜行，精神力毫无顾忌地扩大搜索范围，然后他发现……洗手间的走廊上，大大的落地窗被机甲撞击破碎，一条长尾甩出一片血花！ 血流满地，地上三五个支离破碎的人还在挣扎。 ……班布呢？ ——他、的、班、布、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班布去哪儿？ 班布此刻看起来并不在洗手间里。之所以说“看起来不在”，因为他的形态可以做各种变化，并不拘泥于任何形式。 而实际上，他可以说在，也可以说不在。只是米兰无法察觉而已。 ——如何向二次元的平面生物形容三次元物体的厚度和高度？显然不可能。班布来自高位面，在这里没有办法形容他真正的模样。 他算好时间，加一把力，将时空的缝隙打开，借助黑洞的力量搜寻六年前，他在类裸奇点留下的蛛丝马迹……湮灭跨越时空，虽然能力有限，但是他上一次补充了足够多的能量，只拉一个人回来，应该能做到。 尤其是在拉拽的时候，他感觉到对面也有一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在推动，在促进。 那么就在这里，分离吧。 正好他离开，换德鲁克回归，伴侣重聚，父子团圆，也算弥补了他不在的缺憾。也能代替他达成抚养米兰的约定，米兰已经过了十五周岁，自身也强大到一定程度，不需要他随时保护了。 精神力会在米兰旁边的，他答应过一直在米兰身边，但是没有限定何种方式，也不算违反他答应米兰的话。 班布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他在拉德鲁克的时候，把其他东西也拉过来了。 这并非出于班布的意愿，对方也在巧合地做同一件事，事半功倍还省了他不少力气，所以他拉过来的……也就比预想的多了点儿。 他拉出来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架机甲。 而是——一个正在作战的小团体。 星光号上面的幸存者，在和模样怪异的外星生物搏斗。 班布瞬间做出了最佳选择：如果当他这个“一”不存在的话，是不是别人就能够替代了？ 既然不存在，就不存在的彻底一点，班布捕捉到米兰视线，于是—— …… …… “……上尉，上尉！米兰！醒醒！”耳畔传来焦急的呼唤。 米兰满头大汗，喘息着睁开眼睛：“吉诺——” 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副官，黄头发小个子男人吉诺的脸。虽然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头发跟乱草差不了多少，但眼中焦急而关切的神色切切实实。 四周有蒙蒙亮的微光，他认出来这是自己之前带领吉诺藏身的洞穴。 军人保持着良好的习惯，一秒钟他就完成了从睡眠到清醒状态的转换，“对不起，我做恶梦了。”又是那个把他从天堂打进地狱的恶梦。 “你烧了整整一夜，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 “喝点水吧。” 脏兮兮的弹壳盛着略微浑浊的水，有一股机油味儿。 但是米兰早就顾不上，连喝了好几口。 “谢谢你，吉诺。” “你可是我们的长官，有什么事搞不定要讲啊。”吉诺认真说，“我们的未来就在你身上，可都靠你了。” “我会的。”米兰咽下一口水，“我又梦见肉蜥人侵略的那天了，这次还要把至少两位数的大蜥蜴打爆。”他也明白自己情绪不好可能导致决策产生失误，要及时发泄疏导出来才好，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能鼓舞士气，也一举两得。 “原来是这个，没错，每次你一作这个梦，打起来就超猛啊，加油，米兰！” 作为副官一般是不会直呼自家长官姓名的，但是吉诺并不仅仅是副官的身份，他曾经是米兰的同学——绿叶镇上的同学。 附带说一句，他们这只小队的成员里，还有一位来自绿叶镇的同学，莉儿姑娘。只是莉儿姑娘早就不会用眼泪汪汪的柔情攻势了，她是队里主要攻坚手、狙击手，近战格斗能力仅次于米兰。至于她的金色长发？早就削短打薄，看脸不看胸的话，男女莫辨。 “你也一样！”米兰沉着冷静发布指示，“勘察地形，核实地图，检查武器，准备出发。” 看到他恢复常态，吉诺有了主心骨，也振奋起来：“是，上尉！” 他离开了，米兰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扶了扶脸上的助视镜，拉出脖子里挂着的纽扣项坠，轻轻一按，空中飘出3d投影，一段八秒钟的视频，三个人的欢乐和痛苦。 “班布……” 助视镜后面的眼睛，微微发红。 米兰亲亲项坠，攥在手里，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直到心跳平稳，他才展开四肢，拿手背抹抹眼睛，无声咧咧嘴角。 呵。 日子还是要过，他要连着班布的份，好好活下去。 吃美味的食物，喝加两勺糖的牛奶，去很多地方，收集好多新鲜的东西……除了结婚生小孩他做不到，剩下的他都会去完成。 ——如果、如果战争结束，而他还活着的话。 所谓战争，当然不是联邦和帝国之间的小打小闹。 两国摩擦早就结束，双方一致联合起来，抵御外来智慧物种的侵入——肉蜥人。这些外星生物以蝴蝶星团为突破口，不断输送兵力，短短几天内就占领了大半个天蝎座星域，将居民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掠走。 ——它们很少杀人，大部分时间在抢人，而且迄今为止俘虏没有任何成功逃生记录。因为它们会给俘虏戴上一枚看起来十分简陋的项圈，而项圈能完全限制天赋值额发挥。 它们能够在宇宙中短时间独立生存，外加鳞甲坚硬，生性残忍，很难对付，打得联邦措手不及。 现在时间是：星历2061年。 距离“蝴蝶惨案”的发生，已经过了十六年。 距离战争打响第一炮，已经过了十六年。 距离米兰失去班布，也过了足足十六年加拐弯。 班布被肉蜥人拖出飞船咬掉头的情景，同样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反复出现于米兰梦境之中。 在目睹那一刻的时候，米兰完全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当他清醒过来看到雪白的墙壁和滴答作响的各种仪表后，才知道距离“蝴蝶惨案”的发生，足足过去了一周。 他的体力强度直接升到三级。同时，霜行也付出无法修复的代价，杀掉一只肉蜥。 他是功臣，名字列在联邦公布的见义勇为表彰榜上。 同时，班布的名字赫然就在遇难者名单之列，遗体上染血衬衣第一颗纽扣，目前就挂在米兰胸前。 德鲁克活着回来了，但亲人团聚的喜悦并不能减轻米兰的痛苦，相反，看到两个爸爸拥吻的场面，米兰只有默默低头转身。 他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一点也不想。 绿氏姐弟都还活着，但基因学现在和米兰有什么关系？他学这个又不是为了自己。一场平淡客套的谈话后，绿竹绿并没有说服米兰，姬泷雪也没有令米兰改变主意。 米兰没有消沉很久，主动要求接受三个月的心理治疗后，毅然报名军校。 至于视力缺陷，被他用实力硬生生弥补过来。不服？就打到你服！ 成为军校生，从而正式成为军人，几年浴血奋战，成为士官，再几年出生入死，成为尉官。米兰发誓为班布报仇。 附带说一句，米兰直到现在已经三十一岁了，还没有去做视力手术。 他曾经和班布约定过，班布要做除了医生以外，他看到的第一个人。 现在班布不在了，他用这种方式纪念班布。 任何困难都没有改变他的想法，不换助视镜。他也一定能为弟弟报仇的！ 米纳不忍心，但是米兰无比坚决。 德鲁克也找米兰谈过，无果。米兰的上级找米兰谈过，同样无果。即使米兰的朋友劝说，还是无果。 现在能和米兰谈得来的人并不是吉诺或者莉儿，尽管这两位老同学对他都表示过结合的意愿。甚至吉诺还脱光了在他床上躺了一夜——当然被米兰一拳砸晕，那一夜被迫昏迷度过。 和米兰关系最好的，要数宇盗鲁本。 因为鲁本并没有和别人一样劝米兰，只是握了握拳头：“有实力，就揍到别人无法反对为止！” 米兰特别高兴。 鲁本的老爹鲁旦，花名唐纳德，装有一只机械义眼的光头大汉，也是从肉蜥人手下逃生的幸存者之一，只不过没有德鲁克那样全身而退的好运气，他最后撤离时被肉蜥人咬掉一条腿，注入了神经毒素，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他可没让鲁本或者鲁麒照顾，直接把儿女打发上了战场——多砍死几条蜥蜴就够本了！ 上战场的可不仅仅是一两个宇盗，晨曦作为罂粟头骨的领军人物，在外敌入侵时既没有袖手旁观，也没有浑水摸鱼，而是派出了部分战力协助抵御外敌，在外星侵略者面前，一切仇恨暂时放下。一切账，秋后再算。 这次米兰率领突击队潜入的任务是：突破到天蝎座星域之内，肉蜥人的第三大据点，离蝴蝶星团最近的汶兹星。 据情报分析，有一位重要的肉蜥人将抵达那里。 米兰的小队被派遣执行“斩首计划”。 当然，小队里面每个人早就写好了遗嘱。 米兰的飞船一路伪装的都很好，只是降落时遇上肉蜥人的编制小队，大家分散失联而已。 但是当吉诺惨白着脸报告险情，驾驶机甲跌跌撞撞奔跑的时候，米兰发现自己的潜入计划不得不进行大幅度更改了。 ——没错，吉诺身后缀着五只肉蜥人。 他的机甲踩进肉蜥人的陷阱。 肉蜥人身长不算尾巴，普遍都在五六米左右，追赶起人类就像追一只鸡。 它们之间通过某种方式发信号，接应从来都相当迅速，只要一只发现目标，很快就有至少三只一起追过来，这就是为什么吉诺会被五只一起追赶的缘故。 而制式机甲根据用途不同，高度一般是十米到三十米之间，追起肉蜥人可就有难度了。 米兰当机立断收起机甲，示弱，投降。 ——他和其他队员不同，不仅仅装着机甲空间钮。 还有帝国通过德姆雷科偷渡给他的秘密武器。 米兰不仅仅是联邦的军人，也是帝国的。 而帝国的思路和联邦完全不同——既然这里是肉蜥人的出入口，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这个出入口永久性关闭？至于寻找被掳去的人……战争也是要死人的，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更大的伤亡？为了这些生死未卜的人，再搭进去精锐战力么？ 但是永久性关闭的方式，同样需要做出牺牲。 “人体炸弹？”米兰沉吟了一分钟：“为什么是我？”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食材 德姆雷科小心翼翼透露向米兰透露帝国这种冷酷冷漠的思路后，并没有看到对方对此事断然否定的态度，或者有勃然大怒的举动，比如指责帝国毫无人性之类，他就知道这件事大概可行。 “作为帝国的皇室后裔，保护您的子民，是皇室的责任和义务。”德姆雷科回答。 “所以联邦的民众就可以不被保护？”米兰冷笑着反问。 “帝国并没有及时找回您，是帝国的过失，您有怨恨可以尽管发泄，但是肉蜥人多存在一天，我们的无数战士和人民就要多经历一番生死。”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拒绝不是么。”他尽量为爸爸们争取利益而已。 他的命一点都不重要，能为班布报仇才最重要。 肉蜥人的入侵点依附于蝴蝶星团的黑洞存在，不是没有人想过炸毁黑洞，但是面对连光都吸收殆尽的庞然大物，炸弹显然毫无用处。 黑洞填不满，那么，换一种形式呢？ 空间钮里面是帝国的最新研究成果——人体精神力武器。 德姆雷科解释：“在琉璃海，克劳恩上校和联邦的人就是在交涉人体兵器的事，十几年过去了，我们的研究虽然没有在人体兵器方面取得长足进展，但是发现了副产物，这种武器有80%的把握能够将入侵点摧毁。切断通路后，我们再将滞留在这边的肉蜥大力斩杀。” 用精神力代替智脑操纵武器，产生大量粒子波改变黑洞的运行轨迹，从而干扰入侵点的平衡，里应外合破坏入侵点，理论研究证明可行。 ——实际操作呢？ 两国尽管合作，帝国还是不放心联邦，不打算把专利武器泄露给联邦，米兰是半个帝国人，对联邦的感情也不深。 其次，米兰本身双三级天赋值，足以运用这种武器，也有力量坚持到达黑洞附近。 再次，米兰在联邦军队的前线，又恰好领取了“斩首计划”的任务，能以最快速度过去，还能掩人耳目。 “无论是个人武力值还是身份还是就近便利条件，米兰，你是最合适的。”德姆雷科说。 “我也这么认为。”米兰回答。 米兰在德姆雷科的掩护下，去做了一个小手术，名义上是切除阑尾，而实际，往四肢关节附近塞了八个空间钮。 空间钮里面装载了帝国的最先进技术，也是最惨烈的计划。 ——人体精神力武器。 这种武器体积并不大，之所以有八个空间钮之多，因为要大量仪器充当屏蔽器，屏蔽肉蜥人的勘测。 米兰成为唯一一名能够瞒过肉蜥人勘测的人体炸弹。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手术之前见到了主刀医生，“老朋友”克劳恩上校和朱缇娅女医师，还有小胡子等人的特种小队。 算算时间，这一队人马绝没可能这么快从帝国赶过来，毫无疑问他们早就到了附近，只等自己同意。 “你们这是算准了我会答应。”米兰也没什么过激表示。 克劳恩上校深深鞠躬：“国家会永远铭记您的名字。” “但除了几个人，谁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对吧。”这是高级机密的事，怎么可能搞得全国皆知？ 克劳恩上校沉默着点头。 米兰也不在意这个：“开始吧。” 在执行联邦的任务途中，米兰故意分散了小队的其他战友们，只有吉诺坚持不懈地跟过来。 只不过米兰一开始想独自缀着肉蜥人，以便潜进入侵点的计划目前无法执行，他只能采用另一种方式—— 掩护吉诺逃跑，自己大声投降。 随后……他以俘虏的身份，脱光全身的衣服，脖子上套着束缚项圈，登上了肉蜥人的运输舰。 人类的羞耻心在肉蜥人滴着腐蚀性口水的利齿下毫无用处，大概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还分男女，各自放置。 鉴于肉蜥人的要求是“一|丝不|挂”，包括各种织物、附加物和饰品，所以米兰的助视镜也没有幸免地离他而去。 离开助视镜，米兰露出的是……一只真眼，和一只比唐纳德精细得多的机械义眼。 这是米兰的小秘密。 米兰并不可惜这个，他可惜的是带不走自己那颗纽扣项坠。 不过一想到他马上就会死，死了没准还能见班布，他也没有太多惋惜。 他混在同样赤|裸的人群里，成功登上了运输舰。 成功在催眠气体和麻醉喷雾中坚持了下来。 成功忍耐着寒冷和饥饿。 也成功打开空间钮，在合适的时间，释放出精神力武器。 结果就不是他能操控的了，随着精神力告罄，耳边各种惊惶的嘶嘶声在说着“大事不好”；随着震荡和碰撞导致机械义眼毁坏，眼前重归漆黑。 包括意识。 米兰以为他这次就真的能去陪班布了。 然而他被颠簸和疼痛弄醒，鼻端嗅到臭气、油烟和厚重的血腥味儿，耳中听到咳嗽、啜泣和叹息。 嘴里干涩，嘴唇皴裂，头痛欲裂，身体冷飕飕的，沉重好像铅块，丝毫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无论手指还是脚趾都没有知觉，仿佛全部离自己而去。 米兰忍着痛，先打听了自己的情况。 他开口询问，嗓子哑哑的，火烧火燎。 没有人回答。 米兰把自己往可怜处念叨，过了一阵，侧下方才响起一个淡定的声音：“你醒了啊，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 “我们……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肉蜥人的地盘。”声音回应，“具体是哪里谁知道呢。” “似乎有不少人。”米兰从繁杂的呼吸声里分辨得出结论，但是只有这个淡定的声音开口回答他的话。 对方继续跟米兰攀谈：“是啊，不过大家都没心思说话，也没什么好说。” “我看不见，您知道我为什么动不了么？” “这个啊，因为你被捆住四肢吊起来了啊。”声音继续淡定，赞叹道，“你可真幸福。” 幸福？难道不应该是凄惨么？ 米兰详细询问，还真是凄惨—— 他确实没有脚踏实地，因为现在他被吊在半空，他的手脚断倒也没有断，只是肘部和膝部统统扭曲变形，被某种纤维织物提着，胡乱包扎，紧紧缠绕在一起，像一只粽子。 米兰试了试，别说项圈束缚之下，他完全聚不起力气挣脱，就是没有项圈，他的四肢要不进行处理，也就废了。 他又打听周围情况，更不乐观—— 他们的位置是一间石牢，方方正正大概五平方米，吊着的捆着的倒着的一共挤了二十五个人，大部分都和他一样，要么动惮不得，要么缺胳膊短腿，要么年纪太大，要么身体很差，总之没一个健康的。 回答他问题的淡定声音来自于他侧下方一名大叔，大叔脊椎骨断了，瘫在石牢边上，因为大半个身体都没感觉，被挤得够呛，才会羡慕吊在空中的米兰。 在他们隔壁的石牢则大很多，有二十平方米，站了将近百人，都是成年男性。 他们对面还有五平方米的小石牢一个，关押着三十名不健康或者不健全的女性。 小石牢旁边的大石牢，则关押着成年健壮的女性。 一个石牢，里面是十几个孕妇和婴幼儿。 还有个石牢，二十几名儿童，或者身材特别矮小的人，男女混杂。 这些石牢的门都不在侧面，而是顶端，像个笼子。 ——听起来，有点像市场里按照一定标准分类摆放的商品。 时不时的，肉蜥人会过来，一次抓走两三个人。抓走的人很少回来过。如果回来，必定会换另一个人走。回来的人几乎精神完全崩溃，他们并不能从幸存者嘴里得知发生了什么。而幸存者也只幸存一会儿就被再次带出去，一去不返。 “每次抓走人以后没过多久，就能闻见很浓的血腥味儿和油烟味儿。”有人补充。 “哎，它们又来了……” 石牢里的人似乎完全丧失了逃避或者抵抗的心情，一双双麻木的眼睛盯着肉蜥人落在地上大大的脚蹼和锋利趾甲。 米兰听到沉重脚步声和嘶嘶嘟囔声，语言专家对肉蜥人语言的破译工作起初进行得并不顺利，后来翻译工作组加入了动物学家和解剖学家，在他们的帮助下，人类总算制造出了翻译机。 像米兰这样水准的，不依靠翻译机也听得懂一些简单的词汇和对话。 那声音翻译过来大概就是：“三个公的，打折嘶嘶。” 脚步声在他们这间石牢停下来，顶上的门打开，手爪探了进来。 米兰看不见，只感觉身体被拨动晃荡，锋利的爪尖接触到织物和皮肤，很随意在大腿和屁|股上抓捏了几下，还戳了戳，留下几道红印。显然对方控制不好力道，或者根本没想控制力道。 凭心而论，米兰的身材相当不错，一八零的身高，肩宽腰细，几乎没有一块赘肉，四肢修长，矫健有力，肌肉匀称，线条流畅。 他并不知道肉蜥人挑拣人类的标准是什么，不过他很快被提了出去。 除了他之外，肉蜥人还提走了另外两人。他们三个被一只爪子紧紧抓着，身体光溜溜的紧紧挤在一起。 忽然米兰闻见浓重的尿骚味儿，身上也湿嗒嗒的，他愣了一下，开口：“怎么了？” “呵。”伴随轻蔑一声笑，回答他的是另外一侧的男人，“你看不见？他吓昏了，还吓尿了，尿在你身上。”这个大叔的声音，和之前给他介绍环境的声音相同，继续镇定，“我也尿了，没办法，瘫子管不住下边儿，不过没尿你一身。话说——你烧的挺严重啊，我说你为啥一直昏迷着。” 米兰没接话，直接问：“我们要去哪儿？”耳中非常嘈杂。 “刚刚经过一条石头通道，两边全是植物和各种肉干，嗯，还有尸体。现在进入一个大房间，有火炉，有尸体，有肉蜥人。来到露天了，外面有几十个火塘，三五成群的肉蜥人围着火塘坐，火塘上方插着木棒，串的全是尸体肉块，它们在翻转，在吃在啃……我明白了。”大叔说，“这是它们的餐厅，我们马上就要被吃了。你看不见，正好不用死在恐怖里。” ——他们不是纯粹的商品，而是餐厅里面，现场挑选宰杀，现场烹饪料理的食材！ 第一百五十章 异星无尾猪尝鲜馆 “被吃啊。”米兰也不害怕，满耳朵都是各种嘶嘶声，果然是在讨论食物，“一醒过来就被吃，我还真幸运——大叔，能看出蜥蜴情绪么？” “嗯？情绪？小伙子，死到临头惦记这个，你不是一般人吧？” “是啊，我执行任务被抓的，也不知道完成了没。” “执行任务啊，那就是特殊身份了，我就说呢，一般人也没谁听见尸体听见吃人都不害怕。”大叔继续淡定，“肉蜥开始展示我了，开始提着我去开膛了，祝我身体有毒，骨骼坚硬，给它们带来难吃的享受。” “祝我也一样。”米兰说着，忽然感到一阵下坠的重量，脊背直接撞到坚硬地面，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大叔还是好意，尸体尸块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没有和米兰说更多，实际看到的景象则更加有视觉冲击力。 露天场的一侧角落，是人工开凿的几条瀑布和活水水槽，水槽前好几块大石板，大叔被一个肉蜥人带到石板上，一刀下去，皮肤肌肉气管喉管软骨全部割开，头和身体之间只连着脊椎，颈动脉鲜血奔涌，顺着水槽流走。 再一刀，纵向割开腹部，爪子探进去将所有脏器粗暴掏出，按在瀑布下冲洗干净，大肠和膀胱直接丢掉。尸体也放到瀑布下冲好，根据顾客要求，剁成数十段扔进锅里炒。 或者全身内外涂抹调料，四肢关节敲碎，手脚翻折塞到腹中，用削尖的木棒从肛|门穿入，从嘴里穿出，直接送到客人所在的火塘上进行烧烤，烤到脂肪四溢香气扑鼻，就可以食用了。 淡定的大叔声音没有了，同类挣扎哭号的声音也微不可闻。 米兰打算挣扎，给肉蜥造点麻烦，但他四肢都折了，稍微挪一下就疼得满头大汗，想动也动不了。 就这么默默死去？这么屈辱地被当成一盘菜地死去？有点遗憾啊，不知道他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据说，人在临死前会把一生的经历高速回顾，米兰没有那种感觉，他默默统计自己这十几年一共杀了多少只肉蜥，想想几乎上了三位数，很是够本了，也就放心了。 只可惜身体因素限制，要是他还在健康，怎么也要宰掉最后一只，同归于尽才痛快。 现在，他没有办法用武力宰，不代表他就没有其他办法。他的牙齿里藏着氰化物胶囊，在被杀的前几秒服毒，不知道能不能连带几只肉蜥中毒。 这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米兰默默准备迎接死亡的来临。 不过——他等死的时间是不是长了点？ 头顶上肉蜥嘶来嘶去，米兰捕捉到零碎单词，比如“眼睛”、“身体”、“健康”之类，并不清楚主要什么内容，毕竟他学得大部分都是战斗词汇。 忽然身体一轻被重新提起来，米兰忍不住打个哆嗦，绷紧身体——身上挨了一抓。 这种疼痛并不难忍受，米兰出于军人的职业素养，颤了颤没有乱动。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调换了一个方向。 这是要被杀了？是砍头？是窒息？还是放血？或者他们直接开撕？ 马上就变成食物，还有心思考虑死法，米兰忍不住自嘲地笑笑，随即合上眼睛，抿紧嘴巴，集中精神，准备迎接下一步的一了百了，并在那之前一刻及时服毒。 然而他想错了。 他是被提起来，也被放在了血味儿厚重的板子上，锋利的刀刃抵在脖颈比了一比，扬起，马上就要落下—— 却迟迟未落。 米兰疑惑间，忽然又被调了个方向。 经过迅速的移动，他听见人群熟悉的呼吸声，门闩响动，他被直接摔在一群肉|体上。 耳中又是一片嘈杂和惊呼，夹杂着哭泣和“救命”的声音，随后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知是那个倒霉蛋被选中，被带走。 ——自己被送回来了？这是人家不要所以被挑剩下？ 米兰疑惑的时候，突然脖子上一紧，顿时呼吸困难！ 从旁边伸过一双手扼住他脖子，腥臭的吐沫落在他脸上，声嘶力竭：“你这个废物！废物！他们不要你，把我弟弟带走了！我要你偿命！偿命！” 不过对方这种亢奋状态没有保持很久，就被大家劝下了，都朝不保夕，多一时的相聚改变不了什么。 对方也知道自己在迁怒，但谁又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去送死而无动于衷呢？ 米兰从窒息中缓过来，咳了两声表示理解：“我也有个弟弟，如果我们共同处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会愤怒。”只是和这个男人不同，这男人是等肉蜥离开以后再来指责米兰，而米兰会主动要求代替弟弟。 “你弟弟安全就好。”有人宽慰。 “他啊，很安全，安全了十几年，就在我眼前被肉蜥咬掉头。”米兰笑笑，说，“我一共杀了将近两百条肉蜥，怎么死也不亏了。只是没想到变成老弱病残，现在他们连我都不吃。” “吃？！” 这个词显然引起了大家的恐慌。 “他们抓我们是用来……吃？”有人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 “据说就是像烤全羊或者烤鸡那样，开膛破肚然后生烤。”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随后是哭泣祈祷和咒骂。明知道会死，和明知道会被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原本就绝望的人们更加心灰意冷。 猛然间，还是刚刚那个男人大声问：“是不是他们不吃瞎子？” 米兰一愣：“我不清楚。” 周围也有人窃窃私语：“好像，这里只有你一个是瞎子。” 另一个尖锐的声音说：“或许是！没准他们有这方面忌口或者禁忌。” 顿时有不同的声音开始讨论这个猜测的靠谱程度，米兰渐渐被遗忘，被推来挤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推到了哪里，身边又有什么人，直到他感觉靠上了石栏杆，才停下来。 自己面对这么棘手的状况，真是无能为力？ ——也不尽然。 只要能给肉蜥带来麻烦的事，他一定会做。 米兰想了想，开始发话：“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谁现在敢把眼睛戳瞎去试试？” 周围全安静了。 “我虽然看不见，但是和我同行的大叔看得见，我们在一家餐馆里。跑是不容易跑出去，不过想办法小小报复，也不是不可能。反正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呢？” “你有主意？”不乏破罐破摔的人凑上来。 “至少共同捣个乱，让他们吃起来难受不好吗？” “说来听……”话还没有说完，又是脚步声，停在他们所处石牢外。 “它们要干什么？”米兰感觉自己一下子腾空了，被放在一个透风的“单间”，四周血腥味儿很重，令人作呕。 “它们、它们拿了一个篓子，单独装你。”刚才那个破罐破摔的人，艰难说道，“从来没看见过这种待遇。” 脚步声远去，米兰通过对话才知道，肉蜥把他装进篓后就离开了，依然将篓子靠在石牢外面。 “你做了什么他会单独装你？”这是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一定因为你是瞎子，它们怕传染！”那个失去兄弟的男人忽然大叫，“一定是这样！我只要瞎了、只要瞎了——” 他周围爆发一片喧哗：“他把自己眼睛挖了！” 米兰哭笑不得，听人声鼎沸，看来自己的计划暂时实现不了了。 那就暂时养精蓄锐罢。他歪歪头，选了一个血腥味儿相对较轻的方向，合上眼睛。 …… 无尾猪是最近上等肉蜥群里渐渐流行起来的食物，由于人工饲养的成功，最近已经变得大众化。 它们最初来自异星，虽然骨头有点多，但是公的劲道，母的丰腴，肉味相当独特，更妙的是自带一种酸酸的味道，尤其开胃，令人吃了还想吃，欲罢不能。 当然，无尾猪也分为“凶猛种”和“温和种”两类，前者有很大攻击性，对肉蜥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威胁，比较难捕捉，对应的，肉质更加鲜美。 这是一家因为跟风而开业的异星无尾猪尝鲜馆，虽然搞不到那些肉质高级的鲜活品种，但收购一些中档甚至低档的食材，也并不亏。 要知道很大一部分肉蜥人也支付不起高昂的费用，走亲民路线没什么不好。 这家餐厅开业刚满一年，这次托关系拿到一批新鲜野生“凶猛种”货色——要知道，野生的就是比人工繁殖的要好吃——当然要大力宣传，好吸引更多食客。 嗯，他们的招牌菜就是“活烤异星无尾猪”。现点现做，现挑现杀，现烤现吃。 伊本一家四口几乎每周都要来这里吃三两次，每次必点招牌菜。 它们的儿子伊本树在无尾猪繁殖基地工作，告诉它们挑选无尾猪的标准并不是大家普遍以为的个头大小，也不是肉层厚度，而是肉的弹性。另外，身体不健全的无尾猪会更加美味，因为肢体残缺大部分是战斗造成的，意味着无尾猪确实是野生凶猛种，那样的无尾猪最健康，味道也最好。 今天伊本树带着好朋友卡斯过来吃饭，伊本先生和太太很欢迎卡斯的到来，早早就定了位子。 卡斯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但是为人稳重可靠，三个大人都想撮合他和自家小女儿/妹妹伊本舞的婚事。 伊本一家都是体型稍大，脊背灰黑色，眼珠浅黄的肉蜥，卡斯背纹棕褐色，眼睛则是黑色，很符合伊本一家的审美，这也是他们想促成婚事，生几个混色蜥蜴宝宝的重要原因之一。 “来吧卡斯，虽然这是第一次来，也不要跟我们客气嘶嘶。”伊本先生长舌乱舞，嘶嘶地说。 卡斯点点头：“谢谢招待嘶嘶。” “来鉴定这头无尾猪吧，看看是不是野生凶猛种嘶嘶？”伊本先生指着厨师提出来、摔在地上的异星无尾猪。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只“无尾猪”叫做米兰。 然而卡斯沿着伊本先生的手指，看到米兰的时候，脑子里有根弦，忽然崩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破绽 “卡斯？你没事吧？”伊本树突然发现自己的朋友僵住了。 “啊……我吗？”卡斯卷了卷舌头，“都好啊——稍等嘶嘶。” 他脑中忽然之间涌上好多碎片，早就在回收站里面的碎片突然间自动恢复，地球、家庭、兄弟、感情……按照他的设定，米兰这会不是应该功成名就事业爱情双丰收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卡斯摇摇头，目光复杂。 “有问题嘶嘶？”伊本树担忧地看着卡斯，问。 卡斯盯着已经放在案板上的米兰，以及米兰合上眼，平静而毅然决然的表情，沉默。 “那么就是它了。”伊本太太拍板。 “——等等！”卡斯看见伊本一家带着惊讶的目光，才明白自己叫出了声。他纠结着，按照观察者中立原则、按照遵守每个社会规矩的原则、按照离开即忘记原则、按照……还是不行啊，一眼就勾起十几年钱的回忆，而且会主动恢复数据，概率之低简直是奇迹。 卡斯咳了一声，终于开口：“这头猪不够健康，完全没有活力，而且眼睛有问题，身上也有排泄物的味道。我们还是换一只吧，免得吃了生病嘶嘶。” 被他一提醒，伊本太太的目光也仔细打量着食材：“确实，眼睛看起来是旧伤，身体好像也不怎么会动，四肢末端都变色了，不新鲜啊嘶嘶。”检验食材新鲜健康的标准，当然是食材的活力，这只无尾猪病恹恹的，还是换一只好了。 “打折的都这一个样子啦，这是累的，刚刚叫得还很有力，捅捅就活了嘶嘶。”厨师嘴里念叨着，拿爪子用力划过无尾猪的身体，留下一道血痕。无尾猪轻轻颤抖几下。 这只无尾猪看起来是弱了点。 “换一只，都是老主顾，我招待客人啦嘶嘶。”伊本太太讨价还价。 “好吧好吧嘶嘶。” 卡斯抬起黄色竖瞳：“等等，我想和厨师打个商量嘶嘶。” “什么事嘶嘶？” “我是无尾猪繁殖基地的兽医。”卡斯介绍自己，“病弱的无尾猪虽然不能吃，但是应该得到人道主义消灭嘶嘶。” “你什么意思？我们餐馆从不出售病猪，我们可是有卫生合格证和检疫合格证的嘶嘶！” “我是兽医，我要买他，活着带回去处理，保证他没有任何传染性嘶嘶。” “卡斯嘶嘶？”伊本树有点惊讶，卡斯并不是喜欢主动管闲事的人。 “这种病症，我需要研究嘶嘶。”卡斯找了个理由，小声跟伊本树说。 如果是做研究，就说得通了，伊本树很清楚卡斯是个研究狂人：“好吧你随意吧嘶嘶。” “嗯。” 一番讨价还价，米兰暂时被带到后面打包，准备等这顿饭结束后被卡斯拎走。 这顿饭，卡斯吃的心不在焉，饭后也没有提出和伊本舞小姐出去走走的话，真是白白浪费了伊本家的苦心。 他提着满是污渍的篓子，在离开尝鲜馆后，两只爪子把篓子抱在怀里，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蹿回自己的窝。 …… 米兰想清醒，又醒不过来。 他发着高热，朦朦胧胧感觉自己连同篓子被拎着晃来晃去，随后不断上下颠簸着，不知到了哪里。 一只手爪伸到他身体下面，终于带他离开了浓重的血腥味儿所在，来到有新鲜空气的地方。 米兰贪婪地大口呼吸着，顾不得身下又多了一只危险手爪。 卡斯凝视眼前的米兰，合拢双爪，将米兰以仰面朝天的姿势，轻轻放在桌上一个大号深盆里。 盆子散发着熟肉制品的味道，米兰身体不由一僵。 随后他感到身下渐渐汇聚清凉的液体，微粘，有点酸味儿。 ——这是要把自己活生生煮汤？ 煮汤也行，正好氰化物胶囊散到汤里，米兰打定主意等液体升温。 水平面还在升高，而升温……并没有。 液体即将没过他一半身体的时候，他本捆在一起的四肢忽然一松，散落开来。 长时间捆绑血流不畅，手脚已经出现了坏死的黑疸，加上骨折，疼得钻心。 米兰忍不住冷汗直冒，发出一声细细的呻|吟。 紧接着就是呛咳。 ——因为他的呻|吟，卡斯正往盆子里倒水的动作立刻抖了一抖，没控制好方向，酸液全倒在米兰脸上了。 米兰猝不及防，口鼻都被堵住，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一大块温热柔软又有弹性的东西，轻轻地覆盖在他头部，吸去了多余水分。 紧接着，刺痒酸麻的感觉从全身皮肤往里渗透。有什么东西轻轻移动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四肢，骨骼和肌肉被梳理后感觉十分舒适。 卡斯垂下眼，盯着盆底酸液从清澈变成黑红，捞米兰，换水。 换了三回。 米兰终于感觉不对劲了——就说清洗浸泡食材，也没这么细致的！ 而且，他清晰地感到自己神智越发清醒，身体越发操控自如，原本疼痛难以移动的四肢，现在活动起来丝毫不感吃力。这是……治疗？ 为什么肉蜥人要给他做治疗？ 不过这是个痊愈的机会，不可错过。 于是米兰更加配合，果然渐渐疼痛消散。他被捞出来，放在柔软的织物上。 米兰任由对方给他擦干身体。反正他光溜溜也很久了，现在又两眼一抹黑，随便对方怎么办吧。 可、可是—— 为什么对方会重点照顾他的“小兄弟”？！ ——擦一遍也就算了，拨来拨去是几个意思？ ——还带揉的！ ——还带翻的！ 米兰实在忍不了了，抓着织物，一翻身把自己裹起来，发出生硬的嘶嘶声：“要、干什么、你嘶嘶！” 和肉蜥人比起来，他身躯娇小，然而气势十足。 卡斯吓了一跳：“你会外语嘶嘶？” “回答、我嘶嘶！” “伤没处理好，你躺下先嘶嘶。” 米兰躺下了，手里仍抓着织物。 卡斯看着面前的米兰，右半张脸还好，眼睛虽然没有焦距，还是当初英俊模样，左脸则是烧毁的机械假眼，露着黑洞洞眼窝，看起来相当狰狞。卡斯叹口气，指尖动了动，伸过去两根指头，捏住米兰太阳穴。 另一只爪子的两根指头，抵在米兰的眼和眼窝上。 要害明明被制住，米兰竟然奇异地没有感觉到害怕。 “忍着嘶嘶。” “嗯？啊——”米兰忽然感觉眼窝一凉，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和神经直接扎到脑子里，脑浆被一瞬间点燃，立刻沸腾翻滚如爆发的火山熔岩，想挤出头盖骨缝隙未果，煎熬得争先恐后蒸腾。 卡斯平静地看着手爪下挣扎着，面容痛苦得扭曲变形的米兰。 米兰眼窝开始往外流出血水和组织液，以及一个个芝麻大小的合成纤维小球——那是之前植入脑内的假眼神经，被融化后团成球，推出眼眶。 卡斯的爪子直接伸进眼窝里，米兰更疼了，忍不住一把抓住对方手爪。 ——感觉不对！ 明明很坚硬锋利的爪尖，什么时候变成像章鱼触须那样柔软滑腻？ 米兰来不及多想，脑内从火山直接变成了冰原，熔岩冻住了，一只凿子咔哒咔哒往里面敲东西，敲得好烦躁。 然而，他眼前忽然出现了漫天星辰，在黝黑的天幕上，闪闪烁烁。 只是那星芒的颜色，柔和而熟悉的西瓜红…… 星芒的光渐渐由直变弯，蔓延下来，温柔地缠绕着米兰的意识，将之拖上云端，好像在亲人怀抱里一样令人安心，也令人怀念。 米兰眼角泪水悄然滑落，忍不住露出一个恬美的微笑，沉沉入梦。 “班布……” 卡斯又抖了一下，收回手爪，改而托腮，盯着石桌上面容恢复，已经坠入深眠的人，竖瞳一眨不眨。 早知道这样，他留在米兰身边的精神力一直保持示警功能就好了——离开前确实有这个功能，但早在米兰十八周岁成年后就消失，因为他自认已经完成了看护的任务，作为成年人，米兰会自己照顾自己，会为自己负责。 ——可是他没想到，米兰会将自己负责到肉蜥世界来！还差点成了一盘菜！ 要不是遇见他……要不是遇见他！ 卡斯全身鳞甲都炸开。 一名资深观察者，不能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是非常失格的行为。卡斯反省，他已经和人类社会割断了联系，可是前一个社会的记忆浓烈得惊人，炙烤着他每一根神经。 作为肉蜥，将无尾猪作为食材，天经地义。 但是他以八折的价格把人买回来了。 这么久，果然还是舍不得。 不仅舍不得，还有一种立刻把尝鲜馆掀掉的冲动。 这种突然涌上来的愤怒，真太不像自己了。 这可怎么办呢？放到基地养着吗？ 不，一想到繁殖基地里的强制配|种，米兰和无数女性……他果断打消了念头。 单独留作宠物？ 也不可能，以他的了解，米兰一定会想办法折腾出什么花样。 卡斯感到头疼。 唉，明明他在米兰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个可以结成伴侣的对象，为什么米兰还在很纯洁的状态！ ——这是刚刚他检查米兰的“小兄弟”得出的结论，明显小兄弟很健康，但没有发挥过几次应有的功能。 该怎么办呢？ 肉蜥人这边不会有适合米兰的伴侣，被当成食材也不适合米兰的成长。再说这环境，石头、石头、石头、还是石头，米兰怎么受得了这么艰苦的环境。 所以还是把米兰放回去吧。 至于通道被炸毁的事……除了自己，还有谁知道是米兰干的？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把米兰送回去？ 只是这样一来，完全违背了观察者中立不干涉原则啊——去他的原则，他不想让他的米兰难过，一点也不想！ 就算他已经不是人类，就算他已经不再和人类社会发生联系，也一样！ 卡斯腾地站起来，又马上坐下去——膝盖磕到石桌腿了，疼。 还好是石桌，没有造成太大的震动，没有惊醒米兰。 甚至米兰还翻了个身，裹着的织物松脱滑落，露出健美的身躯。 他长高了，长壮了，机械眼去掉以后，面容也更英俊帅气了，心口的红色光团更加强大，只是由于项圈的限制，有气无力、可怜巴巴地蜷缩着，黯淡无光。 不好看，卡斯想着，爪尖一挑扯断束缚项圈，看着红团子一闪闪开始恢复，忍不住上手戳了一戳。 红团子立刻分出一股暖流，欢快地弹了弹作为回应。 ——比以前的手感还要好。 卡斯又轻轻戳了两下才收回手，感觉手上发飘，蓦地发现——早在他戳上去的时候，大爪子就变回了小手掌。 和以往一模一样的，人类的手掌。 无论是戳上去的动作，还是变成人类手掌的行为，完全没经大脑，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身体比思想更加忠实。 卡斯狠命挠头，这纠结……这用不着纠结。 因为，“班布”已经死了啊，死了十几年了啊。 卡斯叹气。 他又头疼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处处是破绽 米兰是被浓郁的香味儿唤醒的，鼻子抽动抽动，睁开眼睛，抬手拿过助视镜戴上——且慢！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里会有助视镜的存在？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大石室，陈设十分简陋，石床石门兽皮等等，然而物品看起来都比正常大出好几倍，自己就像来到了大人国。 ——这里当然不是大人国。 米兰一秒钟不到，立刻想起自己身处何处，当机立断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不是梦！ 他摸着脸上的助视镜，心里一片惊涛骇浪，这东西属于定制产品，别说在肉蜥人处，就是在联邦，也没听说随便就能拿一个出来，还那么合用的！ 随即他又觉出了不对，虽然石室十分简陋，但是自己身上盖着鹅绒被，完全和四周格格不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仅如此……他身上为什么会穿着一条蓝色平角内裤？ 面对陌生而无限违和的环境，米兰迅速调整思路，除了他被人救了，还有其他可能性么？ 米兰抓紧时间自检，他四肢完好无损，精神力和体力虽然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也在缓慢恢复中，脖子上的项圈没了，眼睛……机械假眼不见了！依然是双眼视野！ 怪不得他看东西感觉有点奇怪，左右两个视域结合得天衣无缝。米兰摸摸眼睛，眼珠在眼窝里面转。这不科学，他早就挖掉一只了，现在……他究竟睡了多久？ 这真的不是幻觉？或者梦境？ 如果是幻觉，他应该会心想事成。 米兰马上决定试一试，他握拳，低声说：“班布——班布还活着。” ——没有出现记忆中那个小小的面瘫脸。 米兰合上眼睛：“班布还活着，就站在我前面……”他在脑中勾勒出少年的、十四五岁的班布，栗色微卷的短发，黑色眼睛，笔直笔直站在面前，尽管面瘫着脸，他很容易分辨出班布好奇的情绪：“……米兰，你在干什么？” 米兰睁开眼。 没有班布。 他不是因为这个睁眼的，他听见了外边的脚步声。 在不确定这里安不安全之前，他要先保护好自己。 米兰双眼一眯，翻身从大大的石桌上一跃而起，窜到角落一个杂物堆藏起来，静静敛息。 脚步声近，紧接着一条肉蜥端着碗出现在米兰视野里。 那条肉蜥看见石桌上没有人，也不惊讶，左右看看没找到人影，干脆直接开口：“出来，我知道你会外语嘶嘶。” 他一开口，米兰跟印象中的声音对上了号：“救我，你嘶嘶？” “是的，我叫卡斯。”卡斯回答，看着仍然警戒着的米兰，指指碗，“素的，你吃嘶嘶。” 有食物？米兰早在香味儿飘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十分饥饿了，既然对方邀请他吃东西，而不是吃他，米兰迅速回应：“谢谢，我，米兰嘶嘶。” 肉蜥最小号的碗都相当于人类的缸，香味儿从碗里飘出。 米兰跳上石桌，凑到碗沿，探头看去，碗里热气腾腾地，盛着大腿粗细的紫色块块，似乎是什么根茎类。 这——别说开吃了，简直无从下手啊。 米兰还没说什么，卡斯就想到了，爪尖一挑弄出一块放在桌上，随手抓过鹅绒被抖了抖，一枚空间钮“当啷”掉了出来。“要什么，自己拿嘶嘶。” 米兰将精神力探进去，愣了一愣，空间钮里面东西相当齐全，这是把一个家全搬进来了么？小到马克杯餐巾纸大到休眠舱沙发床，床上少了条被子……喔，就是自己刚盖的那条……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顾不得想太多，他取出盘子和刀叉，对着块茎开始下手。 卡斯也默默地挑着块茎往嘴里送。 同时，盯着米兰，用以下饭。 在别人注视下吃东西，米兰相当坦然。盯着又不会少块肉。 不过想到其实自己也在对方食谱上，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 凉飕飕地，米兰打了个喷嚏。 随后他就被鹅绒被围住了，尽管对方手爪庞大指甲锋利，丝毫没有将被子抓坏，披到他身上的动作也很轻柔。 “谢谢嘶嘶。” “多吃点嘶嘶。”卡斯又给他挑出一块。 一床被子莫名其妙地带给他安心的感觉。拢拢被子，米兰吃东西的动作不由放慢了几分。 “睡了多久，我嘶嘶？” “二十四小时不到嘶嘶。”卡斯回答得很快。 米兰的心砰砰跳动，并不仅仅因为自己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健康，而且——据他十几年和肉蜥打交道的经验判断，肉蜥的计时单位是“节”，一“节”大概相当于四十五分钟。这么随意地换算了时间单位…… 这条肉蜥不简单。 紫色块茎香脆可口，一顿分量十足的饭以后，米兰终于感觉自己有八成活过来了。 恰到好处地，一只大勺伸过来，飘香的汤。 米兰拿出马克杯，看红白波点的杯身，没说什么，在勺子里舀了一杯汤，慢慢喝掉。 好了，现在满血满蓝，十成十活过来了。 他很有礼貌地试探：“多谢款待，卡斯，我可以……吗嘶嘶？”比划着洗澡擦身的动作。 一方面看对方对他的宽容度和重视程度，另一方面掌握主动权，还有就是……他故意把身体露出来，想知道对方是否继续将他当成食材。 “呃……洗澡？还是洗脸？” 字正腔圆的声音犹豫一下，突兀响起，米兰一愣。 “你会外语，我也会外语。”卡斯的人类通用语相当纯正，一点口音都没有，简直可以去做播音主持，他指着一道兽皮帘子：“那后面是浴室。” “多谢！”米兰抓着空间钮飞快跑去。 ——他对肉蜥的认识被完全推翻，以往只知道肉蜥残忍野蛮，难以沟通，谁又能想到它们竟然会讲通用语？加上能短时间培养并移植人类眼球的技术，证明这是一群高等生物，说不定文明发展程度还在人类之上，有智慧的生物和无智慧的生物，聪明的生物和蠢笨的生物，对抗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难度！ 尽管肉蜥人和人类体型相差悬殊，但是洗澡的原理都差不多，肉蜥人没有淋浴，米兰在堪称游泳池一样的澡盆里把自己清洗干净，换上t恤，套上外套和牛仔裤——空间钮不仅有衣物，还奇妙地很合身。 甚至战靴也像专门定做的一样合脚。 难道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特地量过？ 在洗澡的时候米兰已经冷静下来，首先确定，对方目前不想吃掉或者杀掉自己，不然简直无法想象一人一蜥能这么平和地同桌而食，而且，对方提供的是素食！ 其次，对方对他展现了相当程度的信任，竟然毫不顾忌地把装满物资空间钮给他，家用日用品算不上什么，里面有能量块！有干粮！有饮用水！ 既然对方相信他不会偷摸溜掉，他也就顺其自然，跟对方搞好关系，好进一步打听肉蜥的事情。 更重要的，还有一点破绽——米兰听到卡斯说“外语”这个词。 回忆起来，在自己第一次向对方质问的时候，对方也惊讶地说了“外语”这个词，他不会记错。 肉蜥人为什么会管它们自己的语言叫“外语”？为什么会保存人类的空间钮？为什么很懂人类的东西，甚至还给他换内裤？ 卡斯是不是真正的肉蜥人？ 还有恢复自己眼球的方法，以及恰好合用的助视镜……处处都是谜团。 就连红白波点的马克杯，都很眼熟……眼熟？！ 米兰从空间钮里把刚刚使用过的马克杯拽出来，杯子看起来很新，但红白波点的图案十几年前就不流行了。 米兰抚摸着杯壁，呼吸有点急促，手也有点抖。 他想冲出去揪着对方脖子问问这都他|妈|的怎么回事！ 深呼吸。 离开浴室的米兰穿戴整齐，调整好情绪，一抬头，就看见卡斯趴在桌上，舌头没有和其他肉蜥一样探来探去，口水也没有和其他肉蜥一样滴来滴去。 肉蜥静静托着腮，黑色的竖瞳眨巴眨巴，盯着自己。 绝对不是盯食物的眼光。 米兰给自己打气，纵身跳上桌子和对方平视：“卡斯，能这么称呼你？” “嗯。” “你治好了我吗？谢谢你，”米兰说，“我该怎么报答你？除了违背人类道德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如果有另一个人治疗他，或者有什么企图，他马上就能知道。而且这句话还包含了一个陷阱：“不能违背人类道德”。 卡斯的回答相当没头没尾：“啊，不用。你没问题了我们就动身。” “我们要去哪儿？”这种自己发招对方不接的感觉并不好，米兰追问。为了争取同一阵线，他使用了“们”这个复数词。 卡斯非常敏锐地纠正：“是你，不是‘我们’。”他回不去也不打算回去。 米兰立刻从善如流：“好吧，我要去哪儿？” “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厨房么？”米兰大着胆子开玩笑。 谁知卡斯摇了摇头，缓缓吐出几个字：“天蝎座星域。” 米兰顿时僵住。 他第一反应是：糟糕，任务失败，入侵点还在！ 第二反应是：为什么要送他回去？ 第三反应是：他的目标一直是杀肉蜥为班布报仇，这条肉蜥救了他的命，他是杀？还是不杀？ 他在思考，卡斯也不催促，依然静静坐在那里，盯着他。等米兰回神的时候，就看到黑色兽瞳满满全是自己的倒影，无比专注。 好像他不说话就会一直等下去，一直等一直等。 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但他就是觉得这条肉蜥和别的不一样，野兽的成分少，人性的成分更多。 卡斯并不觉得烦躁，他只觉得……舍不得。 抱着能多看一眼就再多看一眼，能多呆一阵就再多呆一阵的想法，他才不会催促米兰动身。 室内一阵沉默。 与此同时，伊本树正在过来探望卡斯的路上——卡斯今天没有去工作，他当然要过来关心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请你，吃我 还是米兰首先打破沉默，主动开口：“卡斯，在离开之前，我能问几个问题么？”扬起手中的空间钮，“这个的原主人，可能我认识，我能保管他的遗物？” “遗物？”这都是他刚才匆匆忙忙做出来的，怎么会是遗物？卡斯愣了愣，直截了当说，“如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些都是你的。” “喔，说来听听。”米兰得寸进尺。 卡斯微微低头，合上眼睛，大脑门儿对着米兰，伸爪子指指脑袋：“你把手放上来。” ——叫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类把手放在你要害真的可以？ 面前这只肉蜥怎么感觉呆呆的？ 米兰没动。 卡斯催促：“放上来，揉揉。” 虽然现在他的脑袋很光滑没有一根头发，但他很怀念米兰的头毛揉搓，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米兰呆了，伸手过去在卡斯两眼之间划拉了几下，还挠了挠：“这样可以？” 卡斯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摇头：“感觉完全不对。” 当然完全不对，充满爱意和小心试探，怎么可能一样的手感。 “嗯？”米兰收回手，也眯起眼睛，“什么感觉。” 卡斯遗憾地盯着米兰的手，没回答。 他以为自己能克制住，结果发现这东西竟然是上瘾的。 ——再上瘾，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卡斯沉默着，沉默着，过了一阵，才说：“走吧。” 说完，他拿过一只篓子放在米兰跟前：“你进去。” 米兰看看卡斯，又看看篓子，这只篓子是全新的，里面还垫着非常干净的织物，散发淡淡清香。 “卡斯，你吃过他么？”米兰没有跳进篓子，拿着空间钮直接问，“他被你们吃掉了，尽管在你们眼里，我们只是食物，而你现在又救了我……为什么？” 卡斯果断说：“没有那个人，我也没吃。” “这枚空间钮里面的东西又是怎么来的？” 连同空间钮一起，都是我刚才做出来的。卡斯在心里回答，但表面上，他只有沉默。 沉默状态被外面肉蜥说话声所打破。 “卡斯，我来看你了嘶嘶！” 米兰二话不说立刻跳进篓子，卡斯顺手把篓子往桌子底下一塞。 伊本树走进来：“你今天没有上班，病了么嘶嘶？” 卡斯淡定：“今天没有胃口，明天我会去上班嘶嘶。” 伊本树给了卡斯一肘子：“你不会因为吃了那头生病的无尾猪才病了吧？” “没有吃嘶嘶。” “真的把他人道毁灭了嘶嘶？” “也没有嘶嘶。” 伊本树尾巴尖正好扫到桌子底下，随手就把篓子拽了出来，不敢置信地叫道：“这是昨天那头病猪？你给他套上外壳了嘶嘶？”外壳指的是衣服。 卡斯紧紧盯着对方一举一动，回答：“嗯。” 伊本树拿爪子去戳米兰的助视镜：“这是最新医疗设备吗？不愧是我们最好的兽医，这头猪恢复健康，我们就可以吃了嘶嘶。” “吃”这个词米兰完全听得懂，装睡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才气氛太不同寻常，他竟然完全忘记了卡斯也吃人的！ 卡斯犹豫：“嗯……”当着米兰的面吃人肉，或者把米兰做成一盘菜？ “我妹妹煮的无尾猪热汤非常可口呢！”伊本树一下子把米兰提起来，很轻松划开米兰的衣服以查看肉质，“正好卡斯你没胃口，让她帮你炖汤吧嘶嘶！” 他和大部分肉蜥一样，对于食材并不会掌握恰到好处的力道，这一爪子下去，米兰衣服碎成四五条，皮肤也划出了白印。 卡斯立刻伸爪把米兰从伊本舞手里拿过来，同时回答：“要带他出去放风。” “你还真养宠物啊？可是无尾猪的视力在晚上很差……等等！”伊本树一把拉住卡斯，“你竟然把他项圈摘掉了嘶嘶！” 他终于看清米兰脖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嗯？” 伊本树伸手揪住米兰的两条大腿根，把人倒提：“很危险！他是野生凶猛种！我没带着束缚项圈，先把他控制住嘶嘶！” ——所谓“控制住”的意思，就是直接折断四肢。 米兰感觉髋骨一阵疼痛，他毫不犹豫地一拧身，运足了力气砰砰飞踹！ 一是为自保，他现在双三级的实力，全力以赴的情况下，重创一条肉蜥并不算难事。 二来，他赌一把，就看看卡斯是不是真正站在他这边。 对于肉蜥人来说，吃人天经地义，就像人吃鸡鸭鱼肉一样自然。 食物不听话，那就让他听话。食物要反抗，就杀掉。 伊本树的逻辑没有什么不对。 不过这头无尾猪也太凶猛了一点，打在他身上十分疼痛，恰恰激起他的凶性，他一爪子就对着米兰斩过去！ 拥有十几年和肉蜥搏斗的经验，米兰相当清楚这些大蜥蜴的弱点，肉蜥的四肢、长尾、肩肘背甲处处都可用作武器，杀伤力强大，硬碰硬绝对不明智，狭小空间并不是自己的主场。 但将战局扩展到室外，有可能引来其他肉蜥，更不划算。 米兰围着伊本树摸爬滚打，同时偷偷用余光盯着卡斯。 ——很专注？是的。 ——出手帮同类？没有。 甚至米兰故意将战局往卡斯身上引，卡斯也只是袖手围观。 完全不符合肉蜥的搏斗方式，肉蜥们面对敌人，从来都采取一拥而上的手段。 有古怪！ 米兰心里诧异，反应稍微慢了一点点。 谁知道这一点点反应耽误事了，伊本树怒吼一声，长尾扫过，逼得米兰在地上打了个滚，正要站起的时候，长尾去而复返扫回来。米兰躲闪不及，往后一避—— 幸运的是，他脑袋避开了。 糟糕的是，他的助视镜被蹭掉了。 没有机械假眼的辅助，又失去助视镜，米兰只慌张了半秒就镇定下来，甚至，还有点有恃无恐——卡斯不会让他吃亏的。 这么想着的米兰就向卡斯方向“看”去。 然后他的行动忽然顿住。 就像动作片看到眼花缭乱时突然来了个缓冲，定格。 ——他定格，对方可没有。 伊本树一爪子过去，眼看就要把米兰抓碎。 “哐——” 一只碗结结实实砸在伊本树后脑勺。 以肉蜥背甲的坚硬度，区区一个石碗的重量，对伊本树造成的影响，简直微乎其微。 然而算上加速度的话，那就妥妥儿是脑震荡的问题了。 高空坠物哪怕是只胶皮鞋，也能砸死人，就因为速度够快。同理可知，这只碗的速度要有多快，才能在一击之下，把这么一大条肉蜥打成昏迷。 在伊本树长尾扫到米兰时，卡斯没有任何动作。米兰动作顿住时，卡斯也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伊本树爪子扬起来再落下，距离米兰额头只有五十厘米的时候卡斯才抄起空碗，毫不犹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鼓作气地砸了过去。 把伊本树砸晕还不够，对方的爪子下滑了十厘米后就失去了准头，然而仍随着惯性往下落。 这落下来就铁定给米兰毁容了。 卡斯长尾一抽，挡开爪子，把米兰捧回桌上，看了一会，确定对方没有受伤，这才去给他拣助视镜。 ——刚转身，背上忽然一沉。 卡斯僵住，米兰跳到他背上干什么？ 不仅如此，还往他头上爬爬，抬手拍拍他的头，把自己的脑袋贴在他头顶。 “嗯？” 微微哽咽的声音飘进耳洞：“……是你吗？里面的灵魂……是你吗？” 卡斯感觉头顶有点湿润。 米兰在战斗时当然会全力以赴，在助视镜被打掉的时候，展开精神力领域辅助视觉，实属正常不过。 而就在刚刚那一瞥的时候，通过精神力，他“看”到了什么？ ——一片西瓜红色！ 从来——自从班布死后，这十几年里他从来没有再见过的颜色！ 无论米纳爸爸还是德鲁克爸爸，无论威尔还是小黑猫，无论老爷、鲁本、鲁麒、吉诺、莉儿，以及成千上万个熟悉或者陌生的人类、动物、甚至肉蜥……没有，除了班布全都没有这种熟悉的西瓜红！ 只有班布会是这种颜色，然而现在，米兰精神力捕捉到了西瓜红，他面前的却是一条肉蜥。 不过这就完全能解释之前他感觉到的所有违和。 包括揉揉脑袋，包括外语，包括红白波点的马克杯、合适的助视镜和空间钮，包括治伤，包括送他回去，包括打晕敌人保护他…… 所以……“是你吗……里面的灵魂……是你吗？班布？” 米兰感觉腰上一紧，被对方凌空提起，放回桌上。 卡斯继续之前的动作，拣回助视镜，两个爪尖小心翼翼捏着，非常精准地给他戴上。 还顺便把他眼泪擦了。 抽爪——没抽回来。 米兰完全没有刚才战斗时的气势，两手抱着卡斯的手指不放：“班布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知道你是被吃以后变成这样子，还是残存的意识影响，精神力告诉我，你是我的班布，事实也说明，你还记得我。” 这都看得出来？怎么搞的？ 卡斯空着的另一只手挠了挠头，他明明早就变过频，甚至都不是一个物种了，为什么米兰还能认出来？完全不科学！ 承认？否认？ 卡斯非常没骨气地避重就轻，不承认也不否认：“我们赶紧走。” “班布——”米兰并不松手，轻轻说，“你吃了我吧，如果这是你的种族特性，我们也算在一起了。无论是作为人类的班布，还是作为肉蜥的班布，都一样。我已经后悔十几年了，既然我们能再见面，就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你吃了我吧，你一向听我话的，对不对？” 他在最后，坚定地、缓缓地表白：“班布，我爱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 牛氓自重 任务失败？不重要。 异界生物入侵？也不重要。 眼前这条呆呆的肉蜥明显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和印象中小小的面瘫脸重合，米兰微微笑了，又重复了一遍：“班布，我爱你。你说过的，会一直和我在一起，说话不能不算数。” “我有……”卡斯说了两个字就停下，他没法解释其实尽管跨越异界，他的精神力始终没离开米兰这件事，只好沉默。 但这两个字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你还爱我吗？”米兰追问。 卡斯沉默。 沉默。 米兰很有耐心地等着听答案。 卡斯很明显手足无措起来，最后破罐破摔地说：“我这个样子，你也爱？” “为什么不？只要你是我的班布啊，我的傻班布。” 卡斯又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他说。 在说完这个单词之后，卡斯的庞大身躯开始缩水，肉眼可见地缩小再缩小，从六米七一口气缩到一米七六——缩到桌子下面去了。 米兰跟着跳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 在体型缩小的同时，尾巴缩短直到消失，坚硬的鳞甲缩回，骨刺和蹼缩回，头上长出毛发，眼睛从头顶下移，嘴巴变小。 半分钟不到，一个光溜溜的人站在眼前，栗色短发，黑色眼睛，一成不变的面瘫脸。 班布眨眨眼，喊：“米兰。” 米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班布……” 班布点点头。 米兰直接张开百分之百精神力锁定目标，同时发挥出体力的极致，噌地往前一扑，直接把人扑到地板上，胳膊一圈，圈进自己怀里：“班布！” 这力度，从没有过的强烈，这态度，从没有过的强硬。 “是我……”班布刚刚张嘴说了两个字，米兰已经十分凶残地咬上了他嘴唇，舌头非常霸道地去撬他的牙关。 班布推推米兰：“——等等，你想和我进行口腔菌□□换？” “是的。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交流一下感情。尽管口腔菌群不带有任何情感倾向，我想，这种接触方式可以缓解紧张，带来一定程度的舒适并引发兴奋的情绪——现在，张嘴！”米兰命令。 他恶补了很久生物学，琢磨了十几年的对话终于派上用场。 听见这种问句，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能这么说话的人，全世界大概也只有班布一个！ 班布听话地张开嘴巴，任由米兰在他嘴里横冲直撞掠夺了一气，他也有样学样地在米兰嘴里折腾了一气。 天赋者的体力和精神力都不错，这个凶猛的吻足足持续了五分钟，分开时，双方下巴都湿答答一片。 “米兰……”班布再次开口，而此时米兰只是歪了歪头，继续咬上去。 这次不仅仅是咬嘴巴的问题了，从下巴到喉结到锁骨到胸口……一路往下，战绩显著，成果斐然。 米兰的手也没闲着。被米兰大力揉捻，班布的生理反应十分给力。 “米兰，你认真的？” “当然。” “你是要吃我吗？”班布提出疑问。 “那你会……吃我吗？”米兰百忙中，喘着粗气回了句。 班布迷惑了，他没有把米兰变成食材的打算，那么，“吃”这个词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吗？ 关键词搜索，班布瞬间在他资料库里翻出数以t计的答案，60%出自于各种十八禁小电影。 “原来‘吃掉’相当于‘交|配’，米兰让我吃了他……” 好吧，既然是米兰的愿望……班布非常配合地进行了应该有的步骤。 他是光溜溜的，米兰身上还有衣服，于是班布毅然上手，撕衣服，扒皮带。米兰的t恤和外套本来就被伊本树弄破，班布运上力气“刺啦”一撕，立刻变成碎片宣告阵亡。 这还没完，班布手往下移，米兰的皮带也随之壮烈牺牲。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米兰不仅不挣扎，还十分配合。 直到班布的手也伸过去，米兰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吟。 “喜欢？”班布问。 “当然。”米兰喘着气说。 “喜欢这样，还是喜欢我这样？” “当然喜欢你这样！” “好……”班布脑内出现了三百多部小电影，同时以108x倍速播放，他一只手把米兰按到地上，另一只手手指表面直接镀上了一层滑溜溜的粘液。 米兰忘情的时候，就觉得某个部位变得滑腻起来，有什么在进进出出。 “班布？”米兰喘着气，疑惑。 “你说，我一直听你的，”班布解释，“你也说，让我吃了你。” “是……的？”尾声微微扬起表示疑问。 “我不会把你烤了或者炖汤，只能选择另外一种吃的形式。”班布手指在米兰体内搅了一搅，认真问，“米兰，我能吃你吗？” “我……”米兰动动嘴唇，并没有多做坚持，微笑着，顺从地打开了自己，矫健有力的大长腿往班布腰上一盘，“来吧，你喜欢就好。” “不，我要先做扩张。”班布说，“不然你会疼……” “——那就让我疼！”米兰抢着回答，“让我知道我们都活着！” 无论明天会怎样，就算死去……这一次他也赚到了！ 听话的班布立刻冲了进去，双方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疼痛和愉悦交织的呻|吟。 注入和被注入，装填和被装填，一次不够就再来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汗如雨下，直到声嘶力竭，直到充分进行了体内液体交换和菌□□流，相拥在一起沉沉睡去。 漫长的一夜…… “班布……”米兰呓语着，伸手往旁边摸了摸。 没人，冷的。 “——班布！”惶然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黑暗。精神力的视野里，同样冷冷清清。 两腿间，清清爽爽，没有丝毫不适。 米兰心跳得厉害，把头蒙到被子里。 果然，还是只有自己的气味。 果然，还是一个梦…… ——不、不对！ 米兰伸手往枕头底下一摸，什么都没有！ 班布的纽扣项坠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坐起来，在熟悉的位置摸到助视镜戴上，愣住。 他抬起手，摸上自己眼睛——眼窝里面有眼球！完整的！两只！ 熟悉的卧室——蓝色的窗帘，简洁的衣柜，浅色的写字台和大号陈列架，他躺在柔软的单人床上，床脚摆着兼具战斗模拟和医疗救护为一体的休眠舱，床头滚动播放全家福以及兄弟合影以及……他杀掉肉蜥后与猎物的合照。 这、这是他在联邦部队的住处。 部队为尉官以上军官均提供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内部设计可以自由发挥，米兰想也没想就把他在华耀星的房间布局照搬过来，只不过书籍变成军事类，书架上增加了各种武器，随后增加战利品——肉蜥尖牙。 自己怎么会躺在这儿？ 记忆非常痛快地回笼，执行任务——人体炸弹——变为食材——遇见班布——班布！ 他被班布吃掉了！还吃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大概很没出息地晕了，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尽管过程黄|暴凶残令人不忍直视，但——这不是重点。 班布说要送他回天蝎座星域——这才是重点！ 他回来了，班布呢？！ 米兰顾不得洗漱顾不得换衣裳，甚至顾不得穿鞋，光着脚跳下床，一把拉开卧室门—— 客厅，空的。 因为光脑设定程序，小机器人定期打扫，房间并没有落灰，沙发连个褶皱都没有，桌子上光秃秃，厨房不带丝毫烟火气，整体看起来一片清冷，毫无人气。 没有班布，没有肉蜥，连条蜥蜴尾巴都找不到。 米兰对着沙发前面的白墙下指令：“日历。” 白墙闪过一道亮光，跳出了行事历。 米兰先看了一眼年份：2060。 距离他执行“斩首行动”，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接下来看行事历，斩首行动后面，没有安排任何人工添加的事项，只有系统提示自动寄出遗嘱、分配遗产什么的。 米兰又下指令：“一个月内天蝎座星域战况汇总。” ——肉蜥的入侵点消失了，人类高歌猛进，胜利曙光在望！ 如果之前那些经历不是真的，怎么解释他的眼睛，还有他已经回来的事实？ 冲动和激|情过后，理智渐渐回到脑子里，然而无论怎么思考，也没有办法解释他现在的处境。 历史上谁曾经说过，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剩下来的结论无论有多不可思议，也是最真实的答案。 所以是班布送自己回来了？ 可如果是真的，班布在哪里？ 班布……存在吗？ 当年他可是亲自给班布尸体火化来着…… 米兰正在思考，忽然卧室传来了动静。 他转身，推门，目光死死盯在不断上升的综合休眠舱舱盖。 他这只休眠舱是订制的，有隔绝精神力探测的功能。 盖子缓缓升起。 里面有个高高瘦瘦的人，有点乱糟糟的栗色头发，眨巴眨巴的黑色眼睛，面瘫脸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的面瘫脸打个呵欠：“米——” 被扑倒，大力，扑倒。 又是长达五分钟的口腔菌□□换。 “这次再也不能让你离开！”米兰咬牙切齿，“就算是在作梦，也一样！” 摘下助视镜，熟悉的西瓜红映入脑海。 这个——没错了，没跑了，认定了，就他了。 “那还要像昨天那样，再吃一遍吗？”班布严肃问。 米兰把他从休眠舱拽出来，直接按进床里，拿自己当被子，结结实实“盖”在对方身上：“解！释！” 班布愣了，想了想，问：“你昨天说，要跟我在一起的，我们就回来了。今天你后悔了？” “不是这个！” “那，你后悔被我‘吃’掉？” “也不是这个！” 班布苦恼地望着米兰：“从肉蜥世界到天蝎座星域的过程？因为进入点已经消失，所以我采用了压缩跃迁技术，具体方法很复杂，不保证你能听懂……”嘴巴被捂住。 “够了没有！”米兰低吼，“你怎么活过来的！又怎么变成肉蜥的！” 班布指指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等米兰松手，才说：“情况也很不好讲。” “再不好讲也给我讲明白！我有的是时间听！” 米兰比以前暴躁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班布挠头，“虽然昨夜我们都很疯狂，可是米兰，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会爱一条吃人的肉蜥吗？不仅随时把你当成食物，还是全人类的公敌这种，别说爱了，你就不会害怕吗？” “在肉蜥世界里，我都同意被你吃了，你觉得呢？”米兰反问。 “可那是肉蜥世界，那时候你没有很多选择。” “你会在这里吃人吗？你会在这里吃我吗？”米兰又问。 “到一个地方就遵守一个地方的规矩，在这里，不吃人。”班布说着，目光往米兰下面瞄：“不过，我想‘吃’你那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求婚？ 班布一向实话实说。 昨夜疯狂过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星网上会有数以亿计的小电影，每天都在不断更新着、更新着、更新着。其中一些名为“经典”的片子，点击率和下载率还在不停增长着、增长着、增长着。 而且，当他抱着米兰做这项运动的时候，一向平静如水的精神力竟然出现了奇妙的震荡波，和谐共鸣。 真是令人身心愉悦。如果没有尝试过，他完全无法想象。 看来自己在一瞬间超出计算的选择非常正确。 在他出手砸晕伊本树的时候，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简言之，感性压倒了理性。 就像他去戳米兰胸口红色光团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爪子就变成人手一样。他毫不犹豫把碗扣上伊本树后脑勺的那一刻，完全是条件反射。 承认吧，他舍不得米兰。 承认吧，他忘不了米兰。 承认吧，他想把米兰这只人类幼崽收归己有。 十几年的时间，看清自己想要什么，挺值的。 这段时间对于班布算不了什么，对于人类来说，就是将近十分之一的生命了。 更加令人感到惊喜的是，对方竟然还一直等着你。 想不到作了这么久观察者，会在这里破例。 ——破例就破例吧，大不了同化呗。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两百岁，现在，他要顺应本心，抓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所以班布回来了，并且打算长久驻扎。 趁着米兰恢复体力时，他去休眠舱联星网更新资料库来着。 “你喜欢？”……吃我？ 即使知道对班布必须打直球，但这么直白，米兰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打直球效果非常显著，班布点点头，干脆承认：“很喜欢。”……吃你。 “班布，我们在一起吧。”米兰说，“你能控制变身，我们想办法在人类社会生存；不能控制，我们就去别人都找不到的荒凉星球上隐居。总之，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就算我们去肉蜥世界？” 米兰一咬牙：“就算你带我去肉蜥世界，也行。”他顿一顿，“无论去哪里，无论什么形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只要有你。我只要你。” “米兰，米兰啊……”班布主动环抱住米兰，脑袋在对方肩窝里蹭蹭，咕哝，“我爱你。” 他早就知道米兰喜欢他，早就知道米兰爱他，但是他一直没有给出过任何回应，还避而不见。而米兰，时隔多年，锲而不舍，甚至他们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遇，米兰还能认出他，并且认定他…… 他还不如一个人类幼崽的执着和真实？ 爱，就要说出来。 ——他的脸被一阵大力拧到米兰眼前：“班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米兰的声音都发颤。 “我爱你。”班布重复。 “爱人的爱？”米兰求证。 “是的。”班布肯定。 “不是亲人的爱？” “不是。” “不是兄弟的爱？” “‘兄弟’这个词是包含在‘亲人’这个词含义之内的，简言之，兄弟是亲人的子集，既然不是亲人的爱，自然也就不会是兄弟的爱，而且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班布提醒，不过提醒的话说到半截，被迫咽到肚子里去。 米兰显然觉得他说得太罗嗦或者太没有情调，很不耐烦，直接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嘴巴。 于是班布很欢乐地和米兰再次进行了口腔菌群交换，果然非常舒适并能够引发他的兴奋情绪。 既然情绪上来了，这只人类幼崽也已经被他吃过了，不如……再吃一次？ 班布这么想着，往下探手。 然而，就在他偷摸伸手的时候，手腕被一把捉住。 米兰笑眯眯：“现在，可以说了？” “啊？说什么？” “说你的尸体，说你的离开。说完了，我们再继续。”米兰舔舔嘴唇，微笑。 班布在资料库里搜索，他打定主意跟米兰回来之后，就重新启动了人类社会文件夹，尤其把米兰的个人文件夹高亮标红加星标：“……你说过，对我的事情可以不干涉，只要我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该语录出自于米兰在灰色星域时对班布说过的话，大意是这个。 “但是你吃掉我了啊，要对我负责啊。至少让我知道，以后的风险有多大。” “风险大你就会离开我？” “我要做好和你并肩面对的准备。无论隐居还是逃亡。” “唔……好吧，先说一下，我们用不着逃亡，隐居不隐居也无所谓。”班布说，“当我被吃的时候，对方其实没有吃掉我。你看到的是幻觉。” “尸体是真的。” “尸体是尾巴。壁虎，你见过的，会断尾逃生。肉蜥也会……大概你也见过？” “是的，见过几次……然后呢？” “然后我被咬了一口，忽然就冒出鳞片，不像人类了。它们带我回去，我烧了几周，醒来，就成了你见到的样子。”班布说，“我猜是因为我原本基因变化就不稳定，结合它们的毒液，最后发生了我都不清楚的改变。就是这样。” “可以自由控制？” “绝对没问题。”班布打包票，dna怎么排列这件事儿，他说了算。 “你不会离开了吧？” “不会——米兰，”班布鲜少露出非常凝重的神色，“最后一次，你要想好了，真的要和我在一起？” 米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当然，我都说过了，就算你是条肉蜥，我都不在乎，再说——你吃了我，就不负责的么？” 班布愣了愣：“吃过了当然要负责，你这是要我负责？” “没——没错！就是要你负责！”米兰豁出去了，抬手就要往光脑里输申请，“合理合法地成为伴侣！”腕上空的，“对了，我光脑被肉蜥收缴了——还好我有备用。” 他从班布身上爬起来，去陈列架上拿备用光脑：“至少在人类社会，我们在现实中申请结婚！”他完全忘记班布已经被销户十几年这个事实。 “啊？结婚？”班布呆住。 从来没见过米兰这么迫不及待要做某件事。 “你确定？” 米兰已经大爆手速，把自己唯一序列号输进空白备用光脑进行激活，头也不抬回答：“我都等了十几年了，一秒钟也不想等下去。” “你是说，在现实中申请结婚？”班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异。 “你不同意？” “不不不，现实中……” 米兰手指化成的虚影不见了：“班布，你有什么问题。” “步骤不对，我还没有求婚。” “不要在意那个细节，我刚刚求了，你也同意了。” “不行！”班布的声音忽然大起来，“仪式必须有。米兰，答应我！” 他迈上一步，抓住米兰：“我们换个地方。”打了个响指， 身边景物一阵扭曲，班布松开手退后一步，米兰错愕抬头—— 蓝天白云，绿草如茵，和风阵阵，繁花似锦。 天上飘飘洒洒，无尽无休地玫瑰花瓣落下。不远处，一群白鸽拍着翅膀“哗啦啦”飞起。班布在他面前，一身黑色燕尾服，单膝跪地，高举一只酒红色天鹅绒的小盒，盒盖敞着，里面一枚戒指，硕大如鸽卵的钻石简直闪瞎人眼。 “米兰先生，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我们在将来的日子里成为绑定的唯一伴侣，互相陪伴、互相扶持、互相照顾，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姓名、性别还是种族，无论是哪种生命形式，无论发生什么包括且不限于任何小概率事件和意外，你都愿意和我共同度过，直到我们共同生命的尽头吗？” 这种阵势，说实话，米兰见过。 可是见过归见过，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他唯一打算这么对待的人，现在就跪着他眼皮子底下等答复。 米兰已经顾不上怀疑为什么场景转换的如此之快，如此之不对劲了，他看着眼前无比认真的班布，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这什么求婚词啊？” “说你愿意。”班布盯着米兰。 “好吧，我愿意。”米兰接过了戒指。 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力突然颤了一颤，好像有什么东西离他而去，然而并没有任何惆怅或者失落的感觉，反而十分……欢欣鼓舞？ 班布站起来，更加严肃：“现在轮到你了。一模一样，说一遍。”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求婚不是相互的？我们都是男性，当然也都是提出求婚的一方。快，快说一遍。” 班布又犯呆了。米兰看着半跪的人，宠惯了弟弟，他只觉得有趣：“好吧，我求婚，可是我没有戒指，怎么办？” “这个给你。”班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只酒红色天鹅绒戒指盒递过去，“要不要再听一遍我的原话？” “不用不用——”米兰也跪了下来，“班布·格林先生，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我们在将来的日子里成为绑定的唯一伴侣……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愿意和我共同度过，直到我们共同生命的尽头吗？”把班布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你漏了‘包括且不限于任何小概率事件和意外’。”班布嘟囔。 “嗯，无论发生什么，包括且不限于任何小概率事件和意外，你都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米兰眉梢眼角全是笑，打开戒指盒，奉上。 “我愿意。”班布接过戒指。 在班布话音落下的瞬间，米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又颤了一颤，似乎多了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 “我们可以亲吻了。” “是……” 没有等到米兰回答，班布已经将嘴巴凑了过去。 这次不是口腔菌群交换，是亲吻。 充满甜蜜爱意的，温柔缱绻的亲吻。 一吻结束，两个人双唇都湿湿的，眼睛都亮亮的，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额，我还有一个问题。”班布咽了咽口水，“我们这就算定下了对吧。” “是啊，还有什么问题？” “结婚可以，但现实中，我们还没有到法定婚龄，怎么办？” “没有到？怎么可能？”米兰笑笑，“我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你再怎么变，也得有三十岁了吧？” “真的。还没有成年呢，你看——”面前的班布突然缩水，一眨眼变成十四五岁模样，面瘫着脸，“现实中要结婚啊，你说过的要记住！” “你……”米兰低头看自己——咦？他视线降低，手脚缩水，竟然也是十四五岁模样！ 他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仿佛断电一般，啪地黑屏、 于是米兰被硬生生惊醒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穿越？ 习惯性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米兰第一时间展开自己的精神力领域。 没有西瓜红。 他忽然觉得不对——自己，好像变弱了？ 伸手去摸助视镜。 他放助视镜的位置这么多年都没变过，而戴上助视镜之后，看着熟悉的房间，蓝色的窗帘，简洁的衣柜，浅色的写字台，还有身下的双人大床……米兰发呆。 没有武器、没有综合休眠舱、没有肉蜥牙齿战利品……这是他在华耀星时住过的房间。 米兰看看自己的手，看看床头的光脑，他还记得这只光脑是米纳爸爸买给他的礼物。 他抓起光脑看时间：“2045年2月17日。” ——2045年？！ ——2月？！ “蝴蝶惨案”发生时间是2045年6月10日，清清楚楚，记忆深刻，永不磨灭。 而现在…… 究竟……他是不是在作梦？ 究竟……他作了几个梦？ 究竟……现在是不是梦？ 米兰双天赋齐开，运足了力气，狠狠给了自己一拳——体力强度果然弱了，只有一级的程度。 但他作了几个动作，一跤绊倒在地上，惊恐地发现，自己在部队学到的各种搏斗技能都明明白白，只是限于体能暂时做不出而已！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回到过去了？穿越？重生？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在惊疑不定，忽然房间门开了。 米兰“唰”地转头。 正要走进来的米纳看见儿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盘”在地上，吓了一跳：“米兰，怎么了？不舒服？”说着，赶紧走过去把大儿子扶起来。 “爸、爸爸！”米兰重新坐回床上，“我……我是在作梦吗？” “嗯？睡傻了？” “不不，我是说，我……经过了很多事，搞不清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已经醒了。”米兰有点语无伦次，“爸爸，怎么能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现在就不是梦，你睡了糊涂了。”米纳说，“你们两个，去星网听课竟然听到睡着。还好星网装着未成年人保护插件，及时报警，强制退出的。”米纳笑着解释，“瑟斯迪还特地发讯息过来询问，为什么你们俩会在姬泷雪老师课上一睡不醒。” 瑟斯迪？姬泷雪？这两个名字听起来真遥远。 “这样啊……”米兰喃喃低语，突然又问，“爸爸，梦可以示警吗？或者预示未来？” “这个就很难说了，从千百万年前，人们就在研究梦境的作用。精神力的爆发，实际就来自于对潜意识的应用。我记得你还和林琪医师研究过一段时间关于梦的成因和功用，怎么，又要深造？” “我……没想好。” “你和班布睡了整整一天，有没有头晕？恶心？或者哪里觉得不舒服？要不是检测身体没问题，我都怀疑你们被星网强盗软件劫持，都要报警了。还好没事。”米纳笑笑，“醒了就好。” 事实上，他以为瑟斯迪推荐的课程有问题，差点开机甲找人算账——他可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我们两个？”米兰心里一动，他和班布同时昏睡？ 现在想起班布，心头竟然有种影影约约的感觉，在告诉自己“班布没事”。 看见大儿子皱着眉毛，仿佛很不舒服的样子，米纳关心地问：“最近学习很累吗？要不要提前去蝴蝶星团旅行散散心？”。 “不、不要！爸爸，我去看看班布醒没醒！”米兰立刻扬声反对。 他对“蝴蝶星团”四个字反应剧烈，也顾不上别的了：“爸爸，我想去看看班布。”尽管心头的感觉说“班布没事”，米兰还想亲眼证实一下。 “嗯，好，我们一起去。既然你醒了，我觉得他也差不多快醒了。”米纳无意间提起小时候，“当初抱你们俩回来以后，你总和他黏在一起才睡的香，一离开就大哭大闹，直到一年以后才慢慢分开。还好现在你们分着睡，不然还不知道会睡多久。” “我小时候有这么缠着班布？”米兰惊讶。 “我还有你们初吻的视频，以及无数个亲吻的视频，那时你俩才多大？两岁！”米纳挤挤眼睛，“两岁就知道抱着弟弟不松手。” “啊……”米兰心砰砰跳，勉强维持着表面镇定，“爸爸！” “好了好了，这些回忆我们有时间慢慢看——班布还在睡。”米纳放低声音。 两个人的房间相邻，从这个门里出来，一拐弯，就到另一个屋里。 几乎一模一样的陈设，大床上，被子微微起伏，人正睡得香甜。 即使睡着，也还是一副面瘫脸。 在别人眼里非常平凡，在米兰眼里异常可爱的面瘫脸。 “爸爸，我想和班布再躺一会儿，没准他就醒了呢。”米兰小声说。 “唔，好吧，记得一会下来吃晚餐。”米纳乐呵呵走了。 米兰关门，摘助视镜。拿精神力一扫描，嗯，还是熟悉的西瓜红。 他轻手轻脚爬上床，把仍处于睡眠中的班布抱在怀里。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手感。这是真的班布，鉴定完毕。 如果真的和班布在一起，就是作梦也不错啊。 不过，再连环梦下去，他一定会精神错乱吧。 ——不管他，现在生活平静，一切安好。班布乖乖在自己怀抱，简直不能更美好！ 就算是梦也认了。 米兰想着，低头，亲班布一口。 没有亲额头。而是对着嘴唇，轻轻浅浅啄下去。 他可不想和班布错过这么多年，赶紧把人拴住才是正理。 似乎“很久之前”，他也做过一个和班布白头偕老共度余生的梦，醒来以后就有点隐晦地跟班布表白了一次，但从班布的反应看，对方显然有听没有懂。 现在他决心不做任何顾忌，直接上！如果是梦，那有什么好顾忌的？ ——如果不是梦，班布能回应他，那不是更好！ 说到回应…… 一条滑溜溜的小舌头正在他嘴唇上面舔来舔去呐！ 米兰吓了一跳，正要抬头——被压住了。 班布半睁着眼，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然而毫不犹豫地从被窝探出两只手，环在他脖子后面，往下拉了拉，主动加深这个亲吻。 米兰只傻了不到一秒，反应过来，抱着便宜不占白不占，先亲了再说的想法，两个人好好互测了一次肺活量。 一吻结束，米兰从班布眼睛里看出很明显的“意犹未尽”四个字。 米兰吞了口口水：“班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得把话说明白。 班布眨眼：“吻你。” “班布，这不是亲人的吻，只有爱人之间才能这么吻的。”米兰郑重其事，“而且，你要记住，吻了我，就不能再去吻别人了。” “喔。”班布回了一个字。 “你明白这什么意思么？我要和你成为伴侣，一辈子的伴侣。不是兄弟，不是亲人，不是其他什么关系。以后我还会和你作|爱，和你结婚，就像爸爸和德鲁克爸爸一样。” “嗯？”班布眉毛皱起来，“不对啊。” 米兰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米兰全身绷紧：“‘哪里都不对’是什么意思？班布，说清楚。” 班布慢吞吞说：“首先，兄弟是亲人的子集，不是亲人关系，自然也就不是兄弟的关系……”他明明纠正过米兰一次，不过他不介意纠正第二遍。 “这个我知道！”米兰有点着急，“别的呢？” “别的就是你刚刚说的都是将来发生的事，无法成立。” “将来发生的事无法成立？”轮到米兰皱眉头，“你不想和我……成为伴侣？”明明亲都亲了。 班布坦然道：“因为我们已经成为伴侣了啊。这件事是一次*件，将来不可能再次发生。” 米兰觉得耳畔打了一个好大的雷：“已经？”成为伴侣？ “也作过爱了。” 米兰被第二个雷吓呆：“也？”作……过……爱…… 班布看着米兰，继续说着：“我们彼此求过婚，彼此都同意了。” 米兰赶不上班布的进度，满脑子都是“作|爱”，以及一些黄|暴的镜头。 “你还说在人类社会，我们要在现实中申请结婚。”班布非常忠实地复述到这里，停下来，“米兰，你不舒服？” 红着脸的米兰瞪向班布，抓起被子一把将两个人劈头盖脸拢住，然后用精神力交流：“班布，你和我做了同一个梦？或者我们这是从未来回到了现在？” “前者。”班布非常肯定地回答。 “真的，可是那、那怎么可能……” “梦里说过的话也有契约效力，不能不算数。”班布一本正经，“米兰，我们的精神力已经绑定了。不信你试试。” “试？怎么试？” “集中注意力，想我。” 米兰集中精神，脑中仿佛冒出根细细的丝线，一端在自己手里，另一端飘啊飘，飘啊飘，飘……细细好像传递过来一阵令人温暖的爱意。 班布恰在此时开口问：“感觉到了么，我在说‘爱你’。” 米兰掀开被子，错愕看向班布：“这怎么回事？” “你继续，想对我说的话，定点发送。” 米兰照做，再次集中精神，丝线上仿佛白光一闪，瞬间绷紧又放松。班布紧接着开口：“你表达了怀疑和不确定？” ——这正是米兰发送出去的意思。 “这是什么？”米兰又问了一边。 “誓约效力。”班布想了想，“就是伴侣间的福利。” “所以——我们究竟为什么会变成伴侣，为什么会做同一个梦？”米兰快要抓狂了。 “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接受你的爱，米兰。” 这话一出，米兰顿时安静下来：“班布？” “米兰，对不起。”班布诚恳地向法律上尚未被承认，但无论身体还是精神力已经成为事实婚姻的伴侣道歉。 为了表示诚意，他往米兰怀里扎了扎，把米兰抱紧了些，毛茸茸的脑袋隔着米兰薄薄的睡衣，往胸口蹭了好几下。 ——这样的动作，是真正要表达诚意，还是借机揩油，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负晶请罪 鉴于班布“撒娇”的动作——米兰丝毫不认为弟弟这是在揩油，他抬手把班布往怀里按按，胡噜胡噜头毛表示安抚，自己的声音也缓和下来：“嗯，‘对不起’？你做了什么？” “潜意识发掘计划。”班布把早就想好的名称拿出来，“米兰，你看这个。”他举起光脑，用数据说话。 一串串专业性文字在光脑屏幕上翻滚得眼花缭乱，米兰渐渐有点跟不上——现实只过了一天，在梦境里他可是实打实过了十好几年，大部分时间还是用于作战。关于梦境的领域，在他明白自己心事后，就没有再继续深入研究了，现在突然拿过来这么一看，真是吃力。 不过米兰有自己的解决方式。他揉了一把班布头毛：“说重点。” “重点就是……你记不记得，三个月前，你作了一个梦，醒了说你爱我，要找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伴侣？”那时候米纳刚刚醒来，还在美杜莎号躺着。 米兰没费什么功夫，就扒拉出那个印象深刻的梦：“啊，那是我第一次跟你正式表白。” “你为什么突然说要找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做伴侣呢？我觉得你说的话很不对劲，思考了很久。” “我就知道班布不是傻呆呆什么都不懂，然后呢？”米兰笑眯眯在班布头毛上亲了一口。 “既然是恶梦后突然说出的话，一定是因为梦地原因，我去看你看过的书，还试验了勘梦机。”班布说，“勘梦机很神奇，我忍不住就研究了下。” “研究结果？” “勘梦机的原理是发掘潜意识，引导潜意识，但是这种引导是单方面的，我想试验两个人的潜意识能不能互相影响，就是互动，以及互动的结果如何。”班布解释，“我拜托海格力斯，在恰当的时候把我们同时拉进梦境。” “在适当的时候？” “为了避免我们有意识地改变梦境，要在我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很自然地过渡到梦里。海格力斯选择的切入点非常微妙，因为我在晚上睡觉时一定会想到‘今晚会不会作同一个梦’，午睡的时候也会想到这个问题，所以他卡在我们星网听课的时候入手，我从未意识到进入了梦境，直到刚刚醒来，和他交流才明白。” 班布举起光脑，3d屏幕投向空中，里面有一个可怜兮兮的海格力斯全身像。他下面套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上身光着，被不知名的藤蔓捆了好几道，后背驮着一块亮晶晶的大石头，足足像休眠舱一样大。 “米兰主人，我在负晶请罪啦请罪！原谅我啦原谅我！” 小弟就是用来顶缸的，海格力斯此时的作用就在于此，名义上米兰是他的主人，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做事，他当然要负荆请罪。 至于“晶石”和“荆条”的不同……石头看起来更重，认错的态度是不是更诚恳？ 海格力斯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一切都是零和一堆起来的，没有任何质量。 ——不过，关键是态度对不对？ 再说了，他一早就断定班布和米兰是情侣，看看他多么英明神武未卜先知！ 米兰目光从眼巴巴等宣判的海格力斯处收回，落在同样眼巴巴等宣判的班布脸上。 “我……有点混乱。” “你说。” “现在我如愿以偿了，可是，我们究竟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里，我分不清。”米兰喃喃地说，“我能摸到你，能亲吻你，能尝你的味道，我还看见爸爸，看见海格力斯，能用精神力，我也会感到疼痛……这一切看起来就像真的，但我怎么确认这就是真的？会不会我一醒来，还在执行斩首行动的路上？或者正在被肉蜥挑选为食材？或者正在准备和你逃亡？” 海格力斯和班布互相看了一眼，果然长期的梦境不仅给精神力带来负担，还让米兰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世界是否真实，从古到今有无数观点，米兰正值青春期胡思乱想的年纪，更别说他的梦境一环套一环，环环几近真实。 “在第一次他梦到和你白头偕老共度余生后，他就有怀疑啦怀疑，不过那个梦很粗糙，这次的梦境弄得太精细啦精细！噢——可怜的米兰，班布我们怎么办啦怎么办？”海格力斯团团转。 为追求效果逼真，班布精心设计了三个月，完善各种细节，结果这个梦太真实，差点坑了自己，米兰还走不出来……班布内疚了半分钟。 随后他坚定地说：“这就是现实。如果是梦，你赚到了。如果不是，你更赚到了。” 米兰愣了愣。 欣然同意。 班布又说：“和平时一样生活，该怎么还怎么样，就挺好。” “确实，挺好。”米兰点头表示赞成。 解决了“梦境与现实”这一意识层面问题，接下来到了秋后算账时间——拿自己做试验，班布干过不止一次了，这次最不靠谱。 虽然通过梦境，双方袒露心声，互相表白，甚至进行了十分美妙的“深入交流”，但……米兰叹气：“潜意识互动，能大幅度改变人的想法，甚至对精神力也有影响，这么危险的事，你都不报备一声，以后你真遇上危险可怎么办？” 打个比方，一般人的意识相当于win系统；而潜意识，相当于最基础的dos系统。win系统设定崩溃，很容易改回来，但是dos系统出问题，win一定崩溃改不回来。 班布就是在dos系统里面动手脚，弄不好整个光脑会变砖头。光脑变砖头，实在修不好买个新的也就是了，人脑变砖头，那可不是随便能搞得定的事，谁知道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而且潜意识互动，就是联动，两个人弄不好同时变植物，这也太危险了。 米兰忧心忡忡。 “以后不会了。我们精神力已经绑定，你可以监督。” “潜意识互动造成精神力绑定？”米兰根据逻辑，迅速提出这种可能性。 “互动嘛，互动得太深刻，我们对彼此的精神力有了互融。”班布说，“这种情况我以前从来没有预料过。你过来的时候，我正在跟海格力斯统计数据。” 其实他和米兰是同时醒来的，之所以班布看起来还在“睡”，他在和海格力斯对话。 不过对话中途，被米兰的吻打断而已。 班布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重色轻友”，毅然断开连接，投身接吻行列。 海格力斯并没有因对话中途被打断而感到不高兴，相反，班布一切断对话，他就得意洋洋，在班布光脑里面蹦跶来蹦跶去：“看吧看吧看吧，我说对啦说对啦！你们就是一对儿啦一对儿！” “记得一会可怜点儿。”班布在“百忙”之中回复。 可怜点儿？这就是海格力斯“负晶请罪”的原因。 班布切换窗口，给米兰看报表。 “这些梦啊……”米兰长长吐出口气，总算认可了现实，“还好梦里的事没有真实发生。” ——不是真的？否认？否定？ 那可不行。 班布一秒变得严肃，开口纠正：“不对。即使之前都是虚构的梦境，但其发展及结果均为双方潜意识的真实表达，所以，米兰，我们是伴侣，你不能否认这个。” “我绝对不会否认这个。”米兰笑眯眯捧着班布的脸，亲他额头，“事实上，你和我表白的时候，我快乐得都要飞起。我感到幸运的地方在于，你不是条吃人的肉蜥，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班布回答。还好米兰说他“不是个什么”，他确实不是肉蜥。如果米兰问他究竟“是个什么”，他就麻烦了，得启动应急备案。 不过眼前这一关，应该算过去了吧？ 班布有点体会到了所谓“心虚”的感觉。 他说的是实话，不过，没有完全说实话。确实海格力斯把他们毫无防备地拉进了梦境，确实他们的精神力进行了绑定。 但是别的方面，就…… 这一切的开端，源自于那台勘梦机。 班布亲身上阵的第一次，把勘梦机给烧了。 第二次，他压低自己的层级，做出普通十四岁少年的设定，然而勘梦机的结论中仍然有百分之五的乱码。不属于星际通用语，他将之按自己的算法进行解读，得出的结论和海格力斯的潜意识反应一样。 海格力斯的潜意识是——孤独。 班布的潜意识，也是。 虽然他可以融入各种文明社会，度过一生又一生，但那些只是任务，身为观察者的任务。而真正意义上的同伴……散落在各个位面，从不相互联系。 其实，他很孤独。 勘梦机能发现他隐藏在重重叠叠各种波段后面的、真正的心思，证明这是一台超前于时代的仪器，就因为此，班布将人类社会的智慧级别调高了0.1个百分点——这是题外话。 孤独的人，会不自觉地想要寻求陪伴。 名义上说他陪着米兰，何尝不是想让米兰陪着他？可是米兰的寿命有限，在短暂的陪伴过后，又将会是长久的分离与回忆。加上海格力斯在一旁煽风点火，班布确实有在考虑和米兰结成伴侣的可行性。 问题在于，米兰是他的观察对象。观察者和观察对象发生关系，完全违背了工作守则。 尤其是，他在米兰的梦境里，看到对方的执着。 米兰内心想法不可考，但是那几场梦直接诱发了米兰对于双方关系的重新审视和定位。 当班布发现，那几个梦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时候，尤其在最后那个长梦里，米兰最深处的愿望看起来，就像一块大大的蛋糕，美味可口，喷香诱人的时候，他动摇了。 该怎么办？ 班布首先想到的就是以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转移米兰的视线。 但他着手准备自己一场急病或者一场意外，彻底离开人类视线的同时，他也想到了米兰的执着，必须参考进去。 人类的寿命是两百岁，没有时间回溯功能，他不能浪费米兰的时间。 节省时间的方式，莫过于梦境。 班布作出决定——他吃过勘梦机，利用勘梦机的原理，构建一个梦境，将米兰和他同时拉入，进行互动。 嗯，不得不说，他用海量的资料改进了勘梦机。之前米兰的梦境，跳跃式片段较多，对于细节方面塑造得并不精确。班布制作而非引导的这场梦境，相对而言就非常详细了。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未满法定婚龄 班布费尽心思编造出一个梦。 是的，确实“费尽心思”。为了把这个梦编织得真实，他足足消耗了三个月时间，根据现实，模拟出各种细节，完全仿真。 ——仿真到班布本人也认为那些事情真正发生过，仿真到米兰都不确定现在究竟有没有醒过来。 当然，除了这一点瑕疵以外，结果显而易见且喜闻乐见。 班布比米兰更早一步意识到这是个梦境，就在他吃过米兰之后，恍然大悟，将错就错进行着梦境的下半部分。 如果仅仅是为了考察他“死亡”后，米兰的承受力，这个梦并不会很长。 班布的目的并不单纯，他还有第二个需求：考察自己的真实想法。 ——米兰能不能做他的唯一，他们能不能分离，分离之后各自都能不能过得很好。 在他自己被“杀死”的时候，他和米兰的梦境有所不同。 他离开了米兰，离开了人类社会，进入另外一个文明并成功融入进去。一开始的半年，他很想念米兰，后来，思念慢慢淡化，不知不觉，米兰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就像个陌生人。 或者说，出于观察者的惰性，写完报告就清理资料，将所有数据打包后束之高阁，他忘记了人类社会的很多事。 但是平静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看见遍体鳞伤的米兰，班布心里惊涛骇浪，努力克制着自己冲过去抢人的冲动，他能够接受人类是食物，但绝对不接受米兰成为食物！ 原本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情，在意识到之前，就纷纷挤进了大脑。 甚至，潜意识比意识更加主动，在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忘不掉米兰了。 而显然米兰也从没有忘记他。 尽管他编织了一个又一个他认为合适的人物接近米兰，希望米兰能和对方搭建家庭共度一生。 他绝对不会知道，他的举动，在真实的潜意识里面，有个非常切合心情的词来形容——“试探”。 这和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脸红心跳地问心仪小女生：“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朋友。”简直异曲同工。 班布设定了绿氏姐弟的形象，性格几乎照搬他自己，而且同时提供一男一女两个不同版本，供米兰选择。 在星网课堂的交流，突出绿氏姐弟学霸而又不擅与人沟通的特性，与真实情况完全无缝衔接。可是米兰很快就对姐弟俩失去了兴趣。按照性格设定，绿氏姐弟也不会过分主动，这条线只好结束。 班布继续设定其他人物类型，看着这些人物一个个前仆后继，英勇壮烈地牺牲在沙滩上。 米兰的执着真可怕。 不能否认的是，之前班布对这种执着有多苦恼，现在就有多开心。 拥有一位意志坚定的伴侣，认定了自己就不会变的伴侣，一颗红心向自己的伴侣，那感觉，简直不能再得意！ 如果没有前面这些铺垫，也就没有最后的重头戏。班布需要考察他们能否真正成为伴侣。 所谓伴侣，对班布而言，不仅仅是人类社会的伴侣，而是和他一起工作与生活的，高位面观察者真正意义上的伴侣。 漫漫长路有人陪伴同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班布并不在乎米兰的种族，然而米兰对他的爱，是完全基于“同类”这个前提，还是可以接受另外一种生命形式？ 不是没有过先例。观察者对于伴侣几乎毫不设防，当对方发现另一半非同类的身份时，发疯的有，逃离的有，反抗的有，甚至叫来很多人把另一半消灭掉的也有——当然表面是成功的，但对于观察者本身来说，心理上收到的打击巨大无比。 班布干脆利落设定了一项苛刻条件：肉蜥。吃人的肉蜥。 ——形象设计灵感，来自于前不久一家三口在星网上吃饭时，逗弄过的爬行小蜥蜴。 肉蜥和人类处于完全敌对、完全矛盾的关系。 如果米兰连肉蜥都可以接受…… 没有如果，米兰竟然认出了他，甚至竟然愿意被他吃掉。那一瞬间米兰的情绪既绝望，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快意。 班布承认自己被吓到了。 有一些昆虫，雌性在交|尾后会毫不客气吃掉雄性，雄性也心甘情愿被雌性吃掉，那是为了补充能量，繁衍后代。 如果他和米兰是昆虫，米兰表示愿意被吃掉，一点也不意外。 可他们不是。 作为人类，一个人愿意对着爱人说“你吃了我吧”，有点变|态嫌疑。但班布一点也不觉得米兰变|态。米兰接受他，全心全意，浓烈的爱意几乎要把他从梦里唤醒。 既然双方达成一致意见，班布忍不住就趁热打铁，把人办了——生理上的结合只是一部分，精神力绑定才是重中之重。毕竟他的身体是自由集成的，自己的dna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而精神力的特定波段，才是他真正不会变的部分。 真正的、班布的一部分。 这也是班布这么执着，要求双方交叉重复“求婚词”的原因，通过音节的组合，双方合意下进行精神力绑定之后，米兰就是他的人，他也就是米兰的人了，他有无数个办法，在无数个社会甚至无数个位面和米兰结婚，只要米兰想这么做。 伴侣和兄弟不一样，是更加紧密的结合，伴侣的意见也要更加认真地对待。 不过，米兰说要在现实中结婚，这个这个这个…… 正好这个梦，圆满完成了班布所赋予的使命，到这里也该醒了。 可是……他们确实还没有到法定婚龄啊。 未满法定婚龄，班布也有办法。 ——当然不是说他黑进资料库篡改年龄这种粗暴手段。 “米兰，根据婚姻法，联邦公民已满十六岁，在有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可以结婚，我们还有不到两年。” “是的，一年零七个月。” “那订婚呢？现在可以吗？”班布退而求其次。 “完全可以。”米兰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班布这么积极，但这是班布喜欢、自己也赞成的事，说“不”可就太傻了。 “我去找爸爸谈。” 米兰赶紧拦下：“不不——还是我去。” 是他先喜欢上班布的，也是他先表白的，他也比较大，所以攻克爸爸的事交给他比较好。 “或者作为伴侣，我们一起去？”班布提出另一项方案。 “班布，听话。”米兰亲亲他，“爸爸会被我们吓到，这件事不能太着急。交给哥哥吧，嗯？” “不。”班布摇头。 “怎么？” “我们已经是伴侣了，不是兄弟了。” “是伴侣也有年龄大小区别啊，我还是哥哥。”米兰笑嘻嘻。 “喔，好吧。”只要米兰理由充分，班布也就不反驳，他抱着米兰的腰，枕着米兰胸口蹭蹭，问，“现在就去吗？” “不急。慢慢来。我们先调整将来的计划。”米兰有一搭无一搭地继续揉班布头毛。 “为什么？” “因为进程不一样，心态也不一样了。” “米兰，这是现实。”班布提醒。 “我知道。但之前我的计划里，有很大一部分内容围绕‘该如何绑定你’展开的。”米兰越揉越爱越觉得手感不错，于是又吧嗒一口亲上班布，“我可是一直担心你喜欢别人，提心吊胆着呢。现在终于能松口气了。” “嗯，我也以为你会去喜欢别人，但是你没有。” “因为我只喜欢班布啊——班布，说你爱我。”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 “……米兰，你变幼稚了。”班布毫不客气指出。 “也只幼稚给班布看。”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米兰智商已降低到马里亚纳海沟深处。 “不，还有海格力斯。”班布扬扬手腕，光脑屏幕上，海格力斯双手捂着眼睛，叫着“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手指缝那叫一个大，米兰完全看得到他滴溜乱转的眼珠子。 米兰当机立断，抓手腕，摘光脑，关机，重新把班布搂到怀里，抱紧，揉揉，再满足地亲亲，整体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班布乖乖任他摆布，自己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偎着对方，一张嘴——就公事公办地，破坏了两人之间暧昧的小气氛：“还没有说你的计划？我要怎么配合？基本完成度在哪里？执行难度……”作为伴侣当然要配合爱人的行动。 “噢，班布，你可……好吧。”米兰也没想着班布能有多浪漫，说实话他梦里看到班布求婚时，有这么一瞬间怀疑对面的是不是本人来着，还好求婚词充满了班布风格，才算打消他的疑虑。 “你说。” “要调整计划，没说现在立刻就出计划。”米兰捏捏班布鼻尖，“等米纳爸爸身体完全康复，身手恢复到和以前一样，我们就去找德鲁克爸爸吧。” “你不上学了？” “要上。等我想想……基因学的课程也要继续听。”他得向姬老师道歉，在人家课堂上睡着了，实在很不礼貌。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得让我先缓缓，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我现在还有一种没有完全清醒的感觉——会不会肉蜥人真的入侵？会不会我们真能遇到德鲁克爸爸？还有你——这次你得跟我共同行动……不，要不还是跟爸爸说，我们不去蝴蝶星团了吧……不行，还是要去，万一真遇见德鲁克爸爸呢，你说是不是？” “米兰，”班布抓住米兰的手，干巴巴地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是啊。”米兰亲亲班布，他原本就是个迎难而上的性子，“只要你在我身边。” 班布没有承诺“我会在你身边”，而是非常自然地回答：“这是理所当然的。” 伴侣和兄弟不一样，他当然要站在米兰身边。 两只手紧紧握住。 ——目前这气氛真是不错，如果班布现在不开口转话题，我就好好吻他。 米兰这么想。 他的精神力很好地传达了这个想法，于是班布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盯着米兰，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 米兰勾起一个很帅气的笑，也慢慢低下头。 嘴唇相接的那一刻，听到脚步声出现在门口，轻轻敲门的动静。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两场谈话 这么久米兰还是没有出来，米纳不太放心，过来看看两个孩子的情况。 班布和米兰对视一眼，从床上爬起来：“爸爸，我们这就下楼吃晚餐。”同时从对方情绪里捕捉到一丝遗憾。 这种好像“心灵相通”的感觉很奇妙，米兰决定大力发掘其功用。 班布等着米兰发掘——他的精神力在进行操控的情况下，强大到能远隔百万光年，甚至跨越空间，不仅可以定位，必要时具有感知对方安危，乃至紧急情况下自主进行防守反击的功能，这种精神力绑定，效果可不仅仅是遥感对方心情或者通话。 而且因为绑定，米兰本人的精神力乃至身体，也会悄然发生变化，这一过程对人类而言可能漫长了点儿，对于观察者来说算不了什么。 晚餐的时候，人聚得最齐。 饭桌上通常有六个人：米纳、米兰、班布；威尔、格雷格；以及德姆雷科。 小黑猫作为管家，不和他们同桌吃饭。尽管无论谁都觉得他每天忙忙碌碌，应该坐下一起用餐，他都面带微笑地拒绝了。 德姆雷科是位双五级的高手，米纳跟他动手绝对讨不了便宜，稍微有些忌惮。不过这位高手平时很没存在感，即使吃饭，也只默默把自己那份干掉，然后默默走开。 附带说一句，他有主动交伙食费和住宿费。只不过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钱从哪里来就不清楚了。 威尔明面上作为保镖，暗中是班布的追随者，后来跟小黑猫一起打理“蛇猫一窝”，心里还有点破罐破摔。但当他跟班布重逢，发现班布身边有米纳，还有德姆雷科，就更加安分守己起来，老老实实负责各项对外工作。 还有，继续负责格雷格。 格雷格借助美杜莎的医疗技术，更换了一架新的外骨骼，更轻巧，更灵敏。这本来是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表情总有点黯淡，语气总有点失落——即使只能说“是的”、“不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威尔也能分辨他的语气变化。 餐桌上的气氛并不活跃，德姆雷科、格雷格、班布都很安静，威尔也不多话，不过毕竟这里以家庭为单位，再怎么安静，也流淌着温情脉脉的气息。 尤其班布要对自己刚刚选定、火热出炉的伴侣履行伴侣义务的时候…… “你不想吃这个？” 米兰有点诧异地看着班布，后者正往他的盘子里放肉丸子。班布从来不挑食，没道理不吃这个。 “你摄入的卡路里和以往持平，但由于今天脑活动剧烈，消耗更多能量，相比之下需要摄入更多热量，折合成食物应该是五枚肉丸。”班布解释。 果然这是十分纯正的班布式说话和班布式关心，米兰欣然点头：“好的，谢谢。你呢？” 班布目光投向一旁站的的小黑猫。 小黑猫立刻说：“厨房还有，我马上去拿。”一名普通管家，能够处理日常事务即算称职。一名高等管家，能应付各种意外。而小黑猫这种级别的特等管家，则将一切突发事件可能性考虑周全，完全杜绝任何大小意外发生。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名”，因为都想到了，将问题直接扼杀在摇篮里，所以永远不会“危急时刻力挽狂澜”，也就永远没有名气。 多预备一份烤肉丸，完全在考虑范围内。小黑猫当然有多做。 不仅仅饮食上的小事，其他方面，无论班布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言而有信地做到了“好的，马上处理”，从来就没让班布操过心。 米纳很喜欢看兄弟俩互动。看到一向比较被动的班布竟然主动给哥哥夹丸子，他顺口调侃了一句：“班布能主动照顾人，以后可要记得也这样照顾女朋友哟。” 米兰心里一动，果然就听班布说：“不需要。”他有伴侣了，年龄不是问题，性别不是问题，种族才有点棘手。 “班布将来不打算结婚吗？” “有这方面考虑，我们成年……”班布脑子里有根线被米兰狠狠拽了一下，于是乖乖闭嘴。 米纳挑高眉毛，微妙地强化了读音：“我——‘们’？”天赋者的五感都相当灵敏，何况班布说话的声音甚至没有放低，单数和复数的区别十分明显。班布已经有了两情相悦的对象？米纳一时还真不敢相信。 米兰头脑高速运转：“因为未成年没法结婚啊，我和班布都才十四岁。” “这么早就有目标了？”好爸爸米纳对于儿子的终身大事必须关心，也知道不应该多加干涉，很通情达理地说，“等你们准备好了，让爸爸见见？” 班布很想说：“现在都见到了。”但米兰并没有让他说话的打算，坦然回答：“好呀爸爸——正好我有事情要和爸爸单独咨询，爸爸晚上有空么？” “当然。”米纳就算再忙，儿子的事最大，儿子遇上难题，很自然会把外面所有事往后排。 “那我们吃完饭再谈？” “没问题。”儿子一脸诚恳，米纳高高兴兴点头答应。 格雷格看着米兰和米纳的互动，眼睛垂了下去。 威尔注意到他的反应，犹豫了一阵，看看正在用餐巾擦嘴巴的德姆雷科，终于下定决心，通过精神力向班布直接请求：“主人，晚上能和您谈谈吗？” 这个晚上本来想和米兰进行纯洁交流的班布，望向威尔。威尔找他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95%以上内容围绕格雷格进行，这次应该也不例外……不不，有可能是例外。 班布调出资料，想起海格力斯的八卦：威尔与德姆雷科理论上第一次见面时，气氛有点不同寻常，根据海格力斯的说法，他们“一见钟情”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都在关心米兰的床上契合度，并没有让海格力斯对威尔的事做任何干涉或者跟进。在华耀星这三个月，他忙着编织梦境，也没有留意过。 必须解释的是，班布造梦花费足足三个月的原因——他除了要构造精益求精、甚至连自己都能瞒过去的细节以外，还要注意避免像上次跃迁动手脚做跃迁点和黑洞那样，过度消耗能量，导致一下子生病和持续很久的虚弱状态。 尽管恢复后他比以前强大了，可是一想到米兰当时的惊慌失措，自责焦急样子——海格力斯有视频为证——班布无论如何也不打算让米兰再一次这么紧张。 至于梦境中他的“死亡脱离”嘛，毕竟是个梦，他当初就对海格力斯表过态，长痛不如短痛，在梦里痛过就够了。再说米兰也是用这个方式脱离宇盗的，他拿过来用应该可行。 现在他很满意地搞定了自己的个人问题，威尔又主动要求谈话，班布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处理，他点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好。”他按照米纳和米兰的模式，补充：“晚饭后来我房间。” 晚上，在米纳的房间和班布的房间，展开两场对话。 小黑猫推着双层小车，缓缓从电梯走出，分别往两个房间送了安神助眠的薰衣草茶和美味的牛奶，以及新鲜果盘。因为班布说要补充能量，他还准备了一些高热量的干果零食。 这是一幢三层楼别墅。华耀星的地皮虽然金贵，小黑猫未雨绸缪地早有投资，他们住的相当惬意。 一楼客厅餐厅起居室，二楼书房客房米纳卧室，三楼小书房和班布米兰卧室，外部配置有花园有车库，还有地下室，用作健身训练场。 当然，基本上也就小黑猫一个人使用电梯——因为要保持管家的良好形象，他总不好走到主人门口，“啪”地从空间钮现掏东西吧。 小黑猫来到一楼，并没有把小车推回厨房，而是进入客厅。 客厅里，还有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对坐。 “德姆雷科，格雷格。”小黑猫打招呼，“来点儿奶茶？看看新闻？” 威尔去班布房间前，托德姆雷科照看格雷格，两个人无语对视的状态，被小黑猫打破。 德姆雷科没什么表示，格雷格眼里露出期待，于是小黑猫给他倒了一杯奶茶，插根吸管，送到他包着外骨骼的手上。 格雷格调整外骨骼，小心翼翼握住杯子，抬手，嘴唇找准吸管的位置，笨拙地含住。他对于自己的现状已经习惯了，总比在灰色星域一开始动都不能动一下要好太多，那时候饭要靠别人喂，衣服要靠别人穿，上厕所也完全靠别人帮忙——“别人”的意思，百分之就是以上指的是威尔。 如果自己毫无所知，变成感觉不到痛苦的植物人，也就算了。但是自己智力没问题，感知觉也都没问题，偏偏不能动弹、不能表达，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格雷格为此沮丧过，也怨天尤人过，甚至想咒骂，别人从湮灭里出来都没事，偏偏就他一个莫名其妙全身瘫痪。要么，他死在湮灭里也好啊，比天天动弹不得活受罪强多了。 是威尔一直陪着他，告诉他坚持下去。 他对这个保镖，一开始并没有多大感觉，他妈妈雇佣这个人，保证他的沿途安全而已。 但没想到对方如此可靠，即使出了事，也坚定地保护自己，照顾自己。六年，不是六个月，也不是六天。六年如一日，格雷格非常感激。 威尔去找班布谈话，会不会是因为他的缘故？最近，他情绪确实不太好。 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班布的关注点明显没在这上面。他捧着牛奶，重新打开光脑，询问海格力斯：“还记得你说威尔和科科怎么回事？一见钟情？” 关闭一台光脑，只不过阻止海格力斯在一个地方窥探，别墅里面有光脑管家，海格力斯潜伏的很好——他本体在华耀星外港船坞停着，每天的乐趣当然就是逛来逛去。 一听班布询问，他马上立正行礼：“没错啦没错！” 第一百六十章 爱要趁早说 不过这次海格力斯则完全猜错了。 任何防火墙都没有办法阻止班布，他突破帝国重重围追堵截翻出答案：“他们早就认识。”准确地说是他们的上级相互认识，他们也算点头之交。 “没有感情可以培养啦培养！”海格力斯转眼间又兴奋起来，“同样流落联邦啦联邦，共同语言是感情的基础啦基础！” “小黑猫也是帝国人。”班布提醒，“三个人在一起？这种婚姻方式仅存于非常稀少的边缘星球。” “呃，好吧好吧，要看他们自己的喜欢啦喜欢……” 班布和格雷格对话的同时，威尔就在偷看班布的脸色。 ——当然无果。 还好班布没有和海格力斯继续对话，很快地开口问：“怎么了？” “主人，是关于格雷格母亲的事。” “——格雷格的母亲？” 格雷格是华耀星人，在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华耀少儿学校第十三分校七年级的学生。他母亲简·哈金斯，也是华耀星人，中学老师，未婚。他父亲托马斯·彼得，现任联邦国防部长，已婚。 格雷格从母姓，非婚生。 他们来到华耀星后，威尔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哈金斯小姐的下落，无果。 班布问：“你准备交保镖任务了？” 威尔摇摇头：“不是。只是格雷格很想念母亲而已。我的任务……格雷格现在身边还离不开人。”他的任务，发布人既不是简·哈金斯，也不是名义上的托马斯·彼得。 “你想做什么？” “我就想照顾这孩子。但是联系不上他的母亲，主人能不能想想办法？” “那就不对了。”班布疑惑，“你们帝国的目的，难道不是把他带走做人形武器研究吗？” 威尔脸色变了变。 “你是帝国的人，你的上司和克劳恩上校有关。”班布说，“你的真实任务是把格雷格交给帝国。但你联系不上接头人，因为湮灭，接头人没有继续搜寻你们，而且——格雷格已经没有用了。”班布想起在琉璃海遇到的克劳恩上校，想起对方携带的小婴儿，“你们有了替代品。他被放弃了。” 威尔脸色又变了，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德姆雷科曾经暗示过他，他名为保镖的护送任务早已按失败处理。主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班布又问：“找到格雷格的母亲之后，你要回帝国吗？” 威尔只能回答：“我是主人的追随者，一切听主人的。” “好吧，你等等。”班布转身进了星网。 与此同时，就在米纳的书房里，米兰和爸爸相对而坐。 他当然不会直接说：“爸爸，我爱班布。”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适用于且仅仅适用于对班布说话。 他很苦恼的样子，先挑着讲了讲兄弟俩在珠白星的经历，重点在于莎莎主动追求他，而他没有丝毫感觉，随后带点不解，又很好奇：“爸爸，我想问，当初你和德鲁克爸爸是怎么在一起的？” 儿子有了青春期苦恼的小问题，当爸爸的必须加以关注和解决。 说实话，在绿叶镇的时候，两个爸爸早就畅想过，儿子长大了会怎样。可惜米纳缺席太久兄弟俩的生活，甚至错过了“男孩向男人转变”这一人生道路上极为重要的里程碑，米纳当然有遗憾。 ——而此时米兰有点迷茫，有点困惑，非常认真的求教，极大地满足了米纳作为爸爸的虚荣心。尤其米兰问他和德鲁克怎么走到一起的，真是问到点子上了。 米纳深有感触地回答：“以前只是偶尔觉得和对方在一起不错，长期相处下来同生共死好多次，渐渐就觉得两个人不结婚就这么凑合一辈子也挺好的。感情太自然了，我们都是为对方着想，而没有走出最后一步。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其实对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们没有一个人打出直球，恐怕后面还要错过……” 他颇感慨：“米兰，喜欢谁，一定要趁早说，至少不会耽误彼此。” “喜欢要趁早说啊……爸爸会支持我喜欢谁么？”米兰问。 “只要你们彼此喜欢。” 米兰摇头：“但是，爸爸，我担心。” “担心？”米纳眨眨眼，明白了，“这么说，米兰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是有些事情要考虑？” 米兰想了想：“大概吧，只是我还不敢肯定……” “那个人，你向爸爸提过么？或者是爸爸认识的人么？”米纳追问，想想最近也没有和米兰走得近的女孩子。 米兰笑得有点尴尬：“嗯，爸爸认识，不过有点出乎意料——爸爸介意对方的性别么？” ——性别？ 米纳只稍微愣了一下，就笑笑：“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可以。”他们本来就是同性家庭，对方的性别当然不是问题。 “那……身份呢？他的身份问题也挺敏感的。”米兰提出另一个问题。 ——身份？敏感？ “他”和“她”的读音并不相同，很容易分辨出对方是一位男士。米纳想，最近他见过的男士有瑟斯迪德姆雷科小黑猫威尔格雷格，说到身份敏感的话，帝国？还是宇盗？如果米兰把身份问题单独提出来说…… “身份也不是大问题，只要他人品好，对你也好，不会伤害你。”不过说实话，米纳更喜欢小黑猫一些。在美杜莎号上，小黑猫每天早中晚过来三次送营养餐，还会陪米纳聊天，言谈举止很有素质。到了华耀星以后，又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完全不需要米纳操心。而且米纳还知道他生财有道，掌握财政大权，即使和主人失联，也十分忠诚地履行职责。 这样品行端正，几乎十项全能、潜力无限的人甘愿做一个管家，背后必定有故事。如果背后的故事对米兰不会造成伤害，小黑猫本人也喜欢米兰的话，米纳很愿意和对方成为家人。 然而他猜错了。 米兰先是很开心：“他对我非常好，也绝对不会伤害我。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如果他比我大很多？” 米纳惊了：“大很多？”不会是德姆雷科吧？ “爸爸你会支持我么？”米兰苦恼。 吃惊过后，米纳自己给自己作了一遍思想工作，才回答：“如果——如果这是你的期望。只要你开心，爸爸永远支持你。” “爸爸，对我的另一半没有其他要求？” “你会和你的伴侣共同度过一生，爸爸只要他很爱你，不会伤害你，就很满意了。”米纳想的十分通透，他当然向着自家孩子，希望儿子的伴侣各方面优秀过人，但是感情这件事和个人能力是否优秀没有关系，“当然，无论和谁在一起，你都要认真对待这段感情，我的儿子当然是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子汉。” 米兰用力点头：“爸爸，我保证他不会伤害我，而我爱他到无以复加，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哦？这么爱他，我可以有这个荣幸，知道他是谁么？” “爸爸，班布。” “班布？”对于米兰突然转换话题，米纳显然不太适应，“班布怎么了？” 米兰低声说：“是班布。” “是班布——班布？”米纳稍微提高了声音，“你说，你爱的人是班布！”他说话一向很轻柔，但这实在太震惊。 “是的，爸爸，我发现自己爱上班布了。”米兰并没有用米纳刚刚说过的“爱你不会伤害你”，“性别身份不是问题”，“对另一半没有要求”之类话强迫对方接受，他很平静也很流利地陈述他是怎么爱上班布的过程，就好像演练过一样——严格说来，确实在梦境之中说过一遍。 按照他的性格和行事方式，本来没有那么急迫向米纳坦白的，可是经历了梦里的事情，他不想再默默等下去，争取到爸爸的支持只是其中一个环节。 从两小无猜，到同进退共生死，相互扶持这一路走来，真是觉得身边这个人，很不错。 米纳的反应，则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平复下来。 “你才十四岁，没有接触更多人群，现在下结论，是不是太早？”虽然他刚刚给米兰传授经验“喜欢就要尽早说”，但是……十四岁，这真的太早。 米兰微微摇头：“我和班布从小就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了解彼此每一个眼神、每一样神态，我们彼此熟悉，彼此信任，我不想再用另外十四年检验别人、了解别人。爸爸，我离不开他，我爱他。” “米兰，这个问题可能会很冒犯，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一定要想清楚，爱会伴着性的，亲情不会产生性的反应。” “我对他……有感觉。”尽管难以启齿，米兰还是说了，“就是最近几天，我作了梦……”而且在梦里他和班布这样那样的事情都做过了。 米纳一时也说不出来什么：“你对自己的兄弟，产生了感情和冲动？” “感情一直就有，而冲动，在我和他都明确知道，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后，我当晚，就长大了……”他说，“那个时候起，我从来没有那么深刻地感觉到，对班布的感情并不单纯。” “班布知道？” “他以为这是亲情。不过，他曾经说过，目前为止最喜欢我。我会慢慢等，等他再长大一点，等他喜欢我再多一点，等我们成年。” 其实米兰一开始，也是在铺垫，米纳不出意外地，能接受并不知根知底的小黑猫，虽然勉强，也能接受德姆雷科，这两个人都能接受，那么换成班布的话——有了之前的心理准备，到后面接受度自然就高了。 就好像突然被大雨浇头，会十分不爽，但如果先经历过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再经历一场大雨的时候，会觉得后者不算个什么。 “班布接受你了？” “我在努力向他证明自己，好得到他的同意——爸爸，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我们都没有成年，不会做什么的。”米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米纳无语，两个儿子太懂事，当爸爸的没什么成就感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考虑得这么周到…… “你找我咨询，其实是告知吧。”米纳淡淡有些失落。 “但爸爸是我第一个想告诉的人，爸爸，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当当当”，有人敲门。 “爸爸，我能进来吗？” “班布？”米纳一愣。 “爸爸，我爱米兰。”班布开口就扔下重磅炸|弹。 “——作为伴侣，我当然不能让伴侣独自承担双方的共同责任。” “班布！你不用过来的。”米兰小小叫了一声，听起来甜蜜的成分比埋怨多得多。 班布上前拉住米兰的手，向米纳鞠躬：“爸爸，请您同意米兰和我结婚。” 米纳看着剧情在十几分钟内几度发生转折，从米兰心有所属一下子跳到班布当堂求婚：“你、你们这……”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初审过关 班布去找米纳，自然是在威尔离开之后。 威尔能离开，自然是在他获得了有关格雷格母亲，哈金斯女士的最新资料之后。 哈金斯女士早就不叫哈金斯女士了，她现在的名字是迪丽雅·汉特，仍然是一名中学老师。 之所以威尔查不到，因为她的资料被改动得天衣无缝。 改动时间，就在琉璃海事件发生不久，米兰班布在“宇宙的尽头”珠白星落脚的时候。 也就是克劳恩小队完成任务归去后，这位哈金斯女士就变成了汉特女士。 威尔拿着班布交给他的资料匆匆离开，他有必要和汉特女士面谈，关于格雷格的事。 身为母亲，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至少会照顾格雷格吧，这样他才安心。虽然格雷格已经没有军事上的研究意义了，但是他毕竟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德姆雷科盯着威尔看。威尔和格雷格的亲密程度，完全超出了一般保镖范围，甚至超出了一般的朋友范围。他没说什么，默默回自己房间，继续自己的个人爱好。 班布则敲开米纳的房门。 尽管他知道米兰一点事儿都没有，就是从米纳平时言行分析，也不会产生父子双方大打出手的局面。 可无论爱情、婚姻、还是家庭，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作为伴侣，如果不陪伴着一起分担，那么伴侣的意义何在？ 况且在人类社会，父亲和儿子之间关系非常重要，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一样。米兰重视的人，他自然会重视起来，更何况米纳也是他的爸爸，他确实要先把米纳安抚住。 至于另一个爸爸……只希望德鲁克能早点回来。虽然概率不大，但生活不就是无数大小概率混搭而成的么。 还好米兰没有坚持要等到德鲁克爸爸回来才和他结婚，不然他就得穿过湮灭点去找……蜜月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脑子里蹦出好多之前以为不需要的人类社会风俗习惯，班布暂时将之搁置，进房间，挑重点，发言，不出意外把米纳震惊了。 要知道“谈恋爱”和“结婚”完全是两个概念。爱情伴随着激情和冲动，结婚则包含了更多社会层面的内容。 班布一开口就是结婚，米纳感觉自己好像完全和社会脱节了，现在的少年都这么大胆的么？ 既然班布开口，米兰原本打算让自己担责多一点的念头也打消了，他觉得班布直白得可爱，继而觉得自己非常有眼光：“爸爸，我会和班布结婚。就像你和德鲁克爸爸一样。我会对班布好的。你知道，从小就是，一直都是。班布也会对我好的。” “是的。”班布迅速接上。 “等我缓缓，消化一下再说。”米纳端起面前的薰衣草茶一口喝掉——小黑猫预计的没错，他确实需要安安神。 “爸爸，你永远是我们的好爸爸。”米兰说着走上去，张开双臂拥抱米纳。 “你们也是我最爱的儿子，无论发生什么。”米纳招招手，把班布也搂进来，回抱。 他看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回房，并没有手牵手。米兰的举止仍然很自然，班布面瘫脸……面瘫脸好像有了点表情？ 他和德鲁克讨论过，在同|性家庭中，这两个孩子的性取|向，答案是顺其自然，性|取向这种东西很难说就一定是怎样怎样，而是纯个人问题，爱怎样怎样，他们喜欢男孩儿或女孩儿都没差。 不过他们互相喜欢……这是两个爸爸没有讨论过的。 米兰很理智，一直到确认双方不存在血缘关系，才开口提出这件事，这也就说明他有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承诺他们不会做那些不符合年龄的事，这样的考虑，不可不谓周到。 班布虽然看起来呆呆愣愣，但他突然主动站出来维护米兰的行为，也很能说明问题。 只是，十四岁的感情，足够稳定么？ 这才是米纳最担心的地方，尤其是，万一以后分手，别的情侣一拍两散永远不见，他俩呢？还做不做兄弟？ 米纳给自己又到了一杯薰衣草茶，翻翻之前的照片和小视频，看着一家四口在光屏里笑得开怀，自己叹了口气。 他错过太多了。 米兰和班布虽然是一前一后离开的，但在卧室前要分开的时候，米兰依旧保持着自然的态度，轻轻一拉班布，两个人就进了同一个房间。 ——紧接着班布就被他按到门上，捧着脸吻住了。 对于送上门的食物班布从来不会拒绝，况且这食物美味可口，止渴生津，解郁开胃，附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高级功能。 要知道，他对食物的概念，并不仅仅限于物质层面，在亲吻的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欣欣向荣，好像春天的植物，噼里啪啦地冒出一堆缤纷小花，挠得他心痒痒的，蠢|蠢欲动。 他投桃报李，同样予对方以享受。沉浸在亲吻中的米兰显然也感觉到了，透过对方感觉到自己的感受，隔着一层纱，加上自己直观感受，双重刺激下感官功能被扩大了一倍，何止精神力蠢|蠢欲动，身体其他地方也悄悄发生着变化。 班布非常敏锐，第一时间察觉到米兰的变化，脑内场景近似的二十多部小电影纷纷冒头，他一边亲，一边揉着米兰，然后双手悄悄下移，下移，下……被米兰拉住。 班布挣了挣，米兰没松手。 米兰不喜欢？还是不喜欢现在做？尊重伴侣意见的班布决定先听从米兰的意见，不过，作为补偿，他要亲久一点。 于是激烈的攻防节奏变慢了，轻轻吸吮，细细啃噬，一点点啄和舐，顿时让这个吻细水长流起来。 米兰兴奋得有点过头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原本米兰顾虑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班布对自己有没有身体上的感觉，他有上过生理课，男人的下半身比意识还要忠实，如果班布没感觉……大不了就做柏拉图。 不过这种担心最先被击破，在梦里他们做得非常激烈和舒适。醒了以后，班布在清醒状态下表达了想法，他从来都实话实说，说喜欢，那必然是真喜欢，一想到班布喜欢和自己做，米兰兴奋得差点儿刹不住车…… 舌尖上一番翩翩起舞过后，米兰终于离开了班布唇角，脸红红的：“当你突然对爸爸说，要和我结婚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动。” 他很愿意保护班布，不过班布愿意保护他，那不就证明班布非常爱他？ 他原本已经打算好，自己要积极并且更加积极，才能渐渐给班布树立起二人世界的观念，从亲人转为爱人，彼此呵护，共同进退之类。 但是班布主动敲开米纳房门的举动，无疑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所以，他有点儿失控也很理所当然。 不过最后一步么……真是太遗憾了。 “激动？这不是正常的么，我在陈述事实。”班布顿一顿，又说，“米兰，哥哥保护弟弟，是理所当然，而伴侣之间是平等的，没有谁保护谁，我们是一起的。” 米兰的回答，又是一个绵绵长长的吻。 这次，两个人倒在大床上，很是猛烈地打了好几个滚。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做？”班布第二次展开咸猪手，被米兰再次拒绝。 “为了将来身体发育。”米兰解释，“而且——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动作？”什么亲吻喉结，舔舐耳垂，抚摸脊背……这些他都没怎么研究过，理论知识都少的可怜，实际操作起来，更是班布完胜。 “梦里。”班布果断把事情半真半假推出去，转移话题，“梦里的东西我都记得，你呢？” “我也一样。天哪——如果都记得那些知识，相当于我们比别人多了十几年的阅历和经验！”米兰说着，自己都震惊了。 这话说的没错，班布搜集的资料保证货真价实，米兰在梦里上的军校完全根据现实来的，无论课程设置还是师资力量。 “可是，‘蝴蝶惨案’万一也是真的呢？”米兰转眼之间又担心起来，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他们要是错过了，德鲁克爸爸怎么办？他们要是去了，班布遇上意外怎么办？ 班布默默计算了一下概率，按照他的统计：“蝴蝶星团黑洞出现异星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黑洞，吞噬任何物质是它的本性，我们完全可以放心。”说着，拿光脑，秀数据，“而德鲁克爸爸也不会有事，湮灭仅仅吞噬能量，我们早晚会找到他的。”又是一串数字。 “班布，你懂这么多？”知道班布是个小学究，没想到班布研究领域如此之广。 班布言简意赅：“梦里。”这是一块万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你在梦里，和我相遇之前，做什么的？” “防治人类疾病。”班布没说错，他在肉蜥世界，是一名“兽医”，“人类健康和辐射关系很大，在长途旅行中，尤其是跃迁的时候，即使些微辐射积累起来也是大问题，我就研究了一段时间黑洞湮灭和跃迁点。”本着互相坦诚的原则，他说完了，问米兰，“你呢？” “我去报名军校，学到的和应用的都是怎么作战，怎么杀敌——我是上尉呢。不过因为是军校，文化课没那么重要，现在体能又比梦里差很多，太多动作原理没问题但是无处发挥。”米兰笑笑，“不过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用发挥。我们平平安安的，都好。” “当然。”班布表示赞同。 “今晚和我一起睡？纯睡？”米兰发出邀请，并加以强调。 “当然……”声音有点勉勉强强。 “班布……”米兰揉头毛，他的班布怎么能这么可爱！ 班布想着明天的日程，往米兰怀里扎扎，不动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私事不可外扬 昨夜两个少年人确实控制着，什么都没做，冲了澡，盖着被子纯睡觉来着。 早上，米兰醒来的时刻：凌晨四点半。完全保持部队晨练的生物钟。 醒来后发现身上压着个人，米兰第一反应是惊讶，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情况，别人在身边，自己还能毫无察觉沉沉入睡。尤其这个人抱着自己胳膊，两条腿还盘在自己腰上，脑袋蹭着自己胸口。 看见熟悉的西瓜红，米兰才反应过来，非常满意地低下头，凑过去亲了口，轻手轻脚把人姿势摆顺，自己下床洗漱锻炼。 班布懒洋洋统计着米兰的各项数据，同样非常满意。他从来都不需要睡眠，不过抱着米兰，尽量和米兰进行最大面积的身体接触，感觉非常愉悦，思维进程都比平时加快了5个百分点。 班布决定以后继续这种姿势。 嗯，他有考虑过米兰的承受能力，以他目前的体重，绝对压不坏，而且会越来越结实。 班布舒展身体，昨夜他把这个漫长梦境的开端、经过、结尾重新整理了一遍归档，想了想，文件夹名字设置为“观察者恋爱成功史”。 除此之外，他还花了一个小时追溯格雷格的父亲，并决定跟踪。 另外，之前的一些计划也要作出调整了，毕竟立场不同，他得做一个优秀的伴侣！ 班布翻了个身，重新检视日程——嗯？米兰情绪有点波动，这是打起来了？ 喔……没关系，不是很激烈。班布继续在脑子里翻小电影，作为伴侣，米兰给了他早安吻，他选个什么时机回给米兰呢？米兰明显喜欢他比较主动，所以他在这方面也主动一点？ 班布想着，起身去地下室了。 米兰慢跑过后，进入地下室进行锻炼的时候，看到了正在进行恢复性训练的米纳。 “爸爸。”他主动打招呼。 米纳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但是他并没说什么，微微笑着和米兰打招呼：“米兰，早。” 然后随口问：“班布呢？” “他还在睡。” 这句话米纳已经听出了问题，比如两个儿子大概是睡在一起的之类，就算身经百战的前佣兵，也有点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倒是米兰心中一动：“爸爸，我们比划比划？” “好啊。” 地下室的空间当然不够玩机甲，两个人肉搏，也没打出真火，米纳身手没有完全恢复是其一，米兰用上梦里的技巧是其二，最后以米纳把米兰往地上一摔，米兰脚下一勾也把米纳绊倒，同时挥洒汗水，气喘吁吁倒在场内而告终。 “小时候你说想练习体术，我和德鲁克还要想办法别教得太狠，现在你真的出息了。”米纳感叹，“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这么厉害了。”而且今天的米兰作战理念似乎更加成熟，但协调性反而有所减弱？ “再大也是爸爸的孩子，再过多久也一样。”米兰说，他也感觉出来自己的改变。 “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米纳暗示。 “是啊，我们会一起努力。”米兰也暗示。 好吧……米纳笑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不能否认他和德鲁克没操碎当爹当妈的心，这两个孩子小时候养得挺成功，现在品性仍然非常好。既然他俩你情我愿乐意这样，米纳也没理由做拦路虎。 况且就算他想做，就冲这俩孩子铁了心的态度，可不一定能做得成，反而搞得关系僵硬，以后万一其中之一受了情伤，连个身边陪伴的亲人都没有，该是多难过。 虽然两个儿子都值得心疼，通过昨天跟米兰的谈话，还有班布的表现，米纳尤其不看好的，还是米兰。 米兰虽然聪明能拿主意，待班布也一心一意，但就是怕米兰年少为了尝鲜，兄弟俩在外面相依为命这么久，产生彼此吸引的感觉，生活归于平淡之后，还能持续多久？米兰会随着成长不断调整，而班布呢？ 而班布遇事从来都冷静到淡漠的程度，说话也直，和人交流沟通稍微有些天马行空，这样的人好恶都单纯直接，起步慢而持久如一，如果一颗心真投给米兰，受了伤很难恢复。万一被米兰伤害，那将是一辈子的事…… 可能因为班布比较小，也大概因为班布和格鲁克一个姓氏的缘故，米纳更心疼班布一点。 ——可是，凭什么他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没信心？ 能从灰色星域杀出来，能从“宇宙尽头”跑回来。两个未成年，八岁和家长分开，几乎身无分文，更没有名声地位。十四岁回来时，手下有管家有保镖，有船长有飞船，还能雇最好的医疗团队给自己治疗……正因为经历过艰难困苦，他们才不会凭借冲动行事，所以，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米纳主动转换话题：“你们今天去上课？还是休息一天？” “啊，上课……”米兰难得有点心虚。 兄弟俩在周日登入星网，去听姬泷雪讲基因课，因为睡觉被强制登出，生生睡过星期一全天。 不管那一场梦多么波澜壮阔惊心动魄，也不管借着那场梦，两个人怎样没羞没臊互相认证，他们俩还是学生，华耀星白氏私立大学附属中学，九年级生。 不是节日不是纪念日，就普普通通一个星期二，有课相当正常。 “嗯，去上课。”米兰没有回答，这一声来自门口。 “班布？” “爸爸，米兰。”班布打过招呼，直接走到米兰面前，坐下，弯腰，亲吻，伸舌头—— 米兰眼疾手快一把挡住他：“班布！” 班布眼里明显露出了“不明白”的神色：“早安吻？” 米纳都僵了。这是——两个小的在自己面前秀恩爱？而且还是班布主动秀恩爱！这种视觉冲击力，他被深深震撼，刚作好的心理准备顿时溃不成军。 “班布……” “爸爸？” “亲吻是令人愉悦的事，但请注意公众影响。班布，要注意场合。”米纳尴尬提醒。 “场合？” 米纳指导：“在公众场合，这种行为并不合适，碰嘴唇或面颊的浅吻就够了。” “可爸爸是自己人，这是非公众场合。” 米兰也耐心拿事实教育：“爸爸们也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深吻，那必须在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做。” “好的。”班布从善如流。 爸爸和伴侣同时禁止他做的事情一定有道理，尽管法律没有禁止，但班布遵从风俗习惯：“爸爸，我可以和米兰离开吗？”回到房间就能亲了。 米纳挥挥手，听着孩子们脚步走远，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决定，究竟正不正确？ 还好……这一顿早餐吃下来，两个人看起来还挺正常。 有米兰约束，希望班布不会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班布确实没有做出惊人之举，他望着米兰，听对方感慨。 看看课表，看看课本，再看看光脑里面的笔记，米兰收拾物品，突然萌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我觉得自己都快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平静美好，无忧无虑。 “你不想跳级？”班布问。 “想呀，”米兰抖抖手里的课本，“小时候想着上学读书多学知识，毕业找个喜欢的工作，养家糊口，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生活，就是我的梦想。不过现在么，上学并不能给我更多知识，我觉得还得跳级。” “将来学什么？” “基因。”米兰肯定，“你的基因问题不弄清楚，我安心不了啊。” 班布从来不会劝告米兰做什么，他一向支持米兰的决定：“好。这将会是永久性课题。”还好他每次变动自己基因都会留备份记录，如果米兰需要，他不介意拿出来供研究。 既然勘梦机能把他的潜意识都勘测出来，米兰没准能研究出什么结果，作为观察者反而被观察，这也是一种体验。 而且他很期待米兰发掘事实真相的那一天。 他们是伴侣，他会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向米兰敞开。 “你也一起跳级么？”米兰问班布，“和我一个专业？” “当然。” “班布，”米兰又有点担忧，在梦里他经过十几年人情世故的洗礼，也不那么一厢情愿认定，班布寸步不离跟着自己就是一件好事，“你不是我的附属品，你明明就很喜欢研究潜意识和黑洞之类。” “其实我最喜欢研究你。”班布发自肺腑地实话实说。 班布说的是大实话，但听在米兰耳朵里，简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尤其班布认真表达时，看着一本正经面瘫脸，吐露毫不掩饰的爱意，米兰精神止不住有一丝丝战栗。 脸上微不可察有点发红：“班布，一觉醒来以后，我发现你说话能力实在进步太快了。” “我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你有不希望听到的，我可以不说。”班布表示他很善于接纳意见。 “不不，就是因为太动人……我很想听到，真的。”米兰整张脸都有点发烧，“不过，我想我得适应一阵。”平时看起来呆呆的人，毫无顾忌地说情话，这种反差真是……杀伤力无比巨大。 “好的。”班布点头答应。 “还有一件事。”还好米兰没有完全被班布迷昏了头，叮嘱，“你也别把我们之间的交流说给别人，即使有人问，也没必要说。”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万一有谁好奇过来打听，班布心直口快全说出去，会有麻烦的。 有些话题他不怕班布讲，比如他喜欢班布追求班布，班布也喜欢他，这样的事他恨不得班布天天说。不过，要是说起床上交流，两个人是怎么滚作一团的，是怎么互相爱|抚的，是怎么嗨到流泪，声嘶力竭的……他真的没脸见人了。 没想到班布同样一脸理所当然：“这是我们的私生活，当然不能给任何人知道。”米兰本来就很优秀，他作为伴侣，挡桃花都挡不住，怎么可能把米兰最漂亮的一面拿出去说。 “很好。”米兰轻轻吻了他的嘴角，“去上课。” 学校和家的距离虽然有将近两英里，这个距离对于两个人来说完全小意思，跑跑就到了，没必要米纳或者小黑猫接送。 在进教室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张陌生面孔。 米兰不在意，班布貌似不在意——这是他今天主动说要来上课的重要原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所谓吃醋的小风波 米兰和班布都是华耀星白氏私立大学附属中学的学生。 比起公立学校，私立的师资力量更强，相应费用更高。准入门槛则视学生个人情况而定，要么学习很好，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要么学习比较差但是愿意支付赞助费。至于学习成绩非常差的……那就支付天价的赞助费。 米兰和班布商量着，隐藏了天赋值，并不打算张扬自己的实力，所以小黑猫直接拿钱砸出两个名额。在别人眼里他们就是两个成绩平平的富二代。 成绩平平地进入学校，确实是最不显眼的。既不会让人有“他们除了钱，连脑子都没有”的轻视态度，也不会让人想着“一定要和高材生搞好关系”的仰望视角。 他们保持低调的想法，在这里和大多数人都差不多。毕竟学生以学业为主，而不是炫耀攀比捧高踩低为主。大家都知道能进来的人有几把刷子，但是在不知道刷子的具体数量前，还是保守为好。太张扬的人，如果没有真材实料，死的永远最快。 包括今天新来的转学生，也同样低调。他褐发褐眼，五官平淡，穿着新发的校服，背着书包，带点好奇地望着班里，非常符合一名转学生的态度。 就连长相也是普普通通，扔进人堆扒拉不出来的那一种。 对于时不时进来一个插班生，或者转走一个，大家的反应从来都很淡定。 要知道有些星球特产矿石，有些星球特产美酒，有些星球特产野兽。华耀星的特产是：学校。 可选学校太多了，学生流动性非常强。 大大小小，初中高级，专科综合，公立私立各种学校学院课堂，只有想不到，没有未成立。甚至有个学校专门研究古地球战争史，学生们的校服都必须是厚厚的袍子，一律禁止光脑带进学校，仅能使用羊皮卷做笔记做作业。 除了学院新奇，课程设定也不乏新奇。还有个机甲学院，开发的机甲微操课（必修），校方租了一个山头，和动物养殖学院协商，对方放进去各种袖珍岩羊——那些小东西还不到人的大腿高，不过十分善于逃跑和隐蔽。己方学生集体驾驶机甲去抓羊，活的算0.1分，死的不算分，修不够学分不能毕业。 不仅于此，各学校之间还联合将利益最大化：死羊卖给烹饪学校做练手。至于烹饪不需要的羊皮和羊毛——被那个研究古地球战争史的学校拿去做羊皮卷和袍子了。 该学校的研究成果被机甲学院用以战术分析。整一条完美的产业链，充分达到了利益最大化。 这是由于华耀星百年前的一道强制性法令而形成的，即使华耀星以教育人文研究为发展核心，也要考虑资源的合理利用和可持续性建设，共同达到利益最大化。“从华耀星出来的年青人，不仅仅应该是愿为真理而奋不顾身的理想主义者，也应该成为实干家，从脚踏实地开始，为我们的后人享受更好待遇，出一份力。” 法令的发起人，也是起草者，在政府议会上据理力争，说服了三分之二的议员，这道法令得以实施，时至今日，效果相当不错。 这个人的名字叫托马斯·彼得，百年来非常受华耀星居民爱戴，这也是他能成功担任联邦国防部长的著名事迹之一。 他是格雷格血缘上的父亲。 鉴于威尔并没有过问对方与格雷格的真实关系，班布就没有说。威尔只知道格雷格身份不同常人。 是什么让一名结结实实为联邦民众谋福利的高官，忽然投身到间谍的行列中去呢？ 班布以“二分之一屯思”为笔名，连载了三个月的悬疑小说《我爸爸快死了》已经完结，点击惨淡。他迅速开启另一篇连载复仇文《我爱的人嫁给了人渣》。 当年见到格雷格以后，班布对托马斯追溯过，确定了身份经历等信息后就没有再留意。但昨天威尔提起寻找格雷格母亲后，又重新开始追溯，原因很简单：托马斯组建的特种精锐“猎鹰”当年执行了科瓦多小镇的完全摧毁任务。 科瓦多小镇可是他遇到米兰的地方。以前米兰是他的观察对象和被监护人，现在，是他的伴侣。 关系不同，关注力度必然不同。 作为观察对象，班布只要在一旁默默记录就够了。 作为被监护人，只要保证生命安全也就够了。 但是现在作为伴侣，他得多留意不是。 米兰的身世对班布来说并不算秘密，同样，以往只是观察对象和被监护人，现在则是伴侣，米兰之前的那一切就不能说和他没有关系。班布想着要处理好伴侣的家人，所以对米兰的背景更多加留意。 托马斯虽然和米兰没有任何血缘或亲缘上的关系，但和米兰父母相关，有了重点关注的班布，发掘素材能力彪悍到恐怖，资料再难找也被他一抓一大把。加上具备编织梦境的经验，这次文章应该会更加生动。 不过，他当然会尊重米兰的意见，米兰对于亲生父母感兴趣，他才会主动揭露。如果这辈子没有遇见相关人物，班布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另外一点，这么做有备无患，德姆雷科都能认出米兰非比寻常，现在联邦和帝国仍然在摩擦中，米纳遇到的事就是联邦借机给帝国泼脏水，谁知道米兰的身份会不会被发现？ 被发现无所谓，被利用或者扯到什么事件就不好了，米兰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他当然要保证对方的心情和生活条件。 即使三个月前他们刚来到华耀星，米兰还没有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伴侣的时候，班布就留意着德姆雷科的一举一动。离开海格力斯号的德姆雷科，果然偷偷联系上了帝国方面。但除了两次，“陌生人”在医院、在上学路上跟米兰聊了聊天问了问路之外，帝国并没有做出任何接触性举措。 对方就是普通小孩子，聊天问路这种小事米兰并不在意，只是说话的时候，有精神力扫来，令他警觉。精神力随意扫描，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可以认为是挑衅。 随后另外一个人就急匆匆出现，声称因为寻找家人/朋友，心急如焚，这才不管不顾开启精神力搜索，对米兰表示谢意和歉意。 而他们离开时，班布已经从他们各自光脑里提取了相关信息，先后两次都是为了核实米兰的身份。 第二次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打算弄走一点米兰的dna——通过小孩儿的方式，哄米兰抱抱，试图拔下一根头发。 只是他们完全忘记一点——米兰尽管年纪不大，也经过了灰色星域的尔虞我诈，以及德姆雷科的训练，个人警觉性非常强，小孩子并不能降低他的警惕，米兰有爱心可从不泛滥，习惯性在为别人提供帮助之前保护好自己，所以陌生的小孩子尽管要抱抱，米兰并没答应。 班布清晰探查到对方行动失败的报告。更是知道他们拿着米兰出生时的基因报告检查了很久。 现在，米兰成了他的正式伴侣，观测等级立刻提高了n个档位，不仅观测个人光脑和办公光脑，班布甚至控制了阿特利帝国驻中星联邦华耀星领事馆内外及附近所有监视系统。 他就是在一周前的监视系统内，见到这名转学生的。 不是在领事馆门口走过那种“见”，而是坐着车直接驶入领事馆。 这位转学生终于和米兰碰面了，班布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对对方进行观察。 转学生的位置就在米兰旁边，一节课结束后，借个笔记问个话什么的，非常自然。 不仅是他，别的同学也围过来，一方面跟新人打招呼，另一方面问候米兰。 米兰就是有能力，在短短三个月内拥有关系不错的同学伙伴。 其中女性比较多。 因为米兰真材实料经历过生死，见过大风大浪，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了那种果断又大气的气质。再加上米兰本身帅气，待人处事又彬彬有礼，这个年龄段的小女生正值情窦初开，免不了围着米兰打转。 昨天没有来上课，是病了？是有事？病好了没有？哪里不舒服？事情搞定没有？需不需要帮忙…… 米兰面带笑容感谢大家关心。 以往班布都默默在一边看着。米兰当初的小心思，无疑成功——特意把别人目光从班布身边引开，他的存在与否大家并不在意。 其实现在班布也打算默默在一边看。他知道米兰能把这些人搞定，也知道米兰不会对别人动心。但是——两个人精神力绑定，在还没有调试好并且没经过磨合的时候，是相当敏感的。 班布感受米兰微微不耐烦的情绪，忽然扒开周围的人，直接拉着米兰：“我们出去。” 米兰愣了愣，随后笑开了：“好。”在班布过来拉他之前，他就感觉到班布的闷闷不乐了，精神力绑定真奇妙。 学校的空教室很多，班布拉着米兰随便进了一个：“米兰，不要这样。” 看着班布吃醋模样，米兰笑着问：“那要怎样？”他没想过，班布有一天会因为自己而吃醋，心情超好无比。 班布还没来得及说“为了避免情绪太敏感，我们需要尽快开始磨合精神力的练习”，就被米兰变脸一样大起大落的心情震了一下。 米兰笑眯眯地问：“不想看到我被别人围？” “是的。”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米兰笑眯眯地继续问：“那你介意公开我们的关系吗？”说着，抓住班布的手，五指扣上，摇了摇。 “只要你想。”班布没有多加思考地回答，然后发现米兰心情更加愉快，于是他后面又问，“你喜欢？”喜欢我这种回答方式？ 他并不知道自己说的其实就是情话，由米兰自行解读为“你喜欢公开就公开”，米兰心情指数坐着火箭一样蹭蹭上涨：“好班布，我又想亲你了。” “那就亲。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完全私密。”班布回答，“但是根据相关统计，在主动提出接吻后进行接吻，被打断的概率是84.25%，而在突然袭击的情况下接吻，被打断的概率只有2……” 他被吻住。 米兰突然袭击了他的嘴巴。 两条接吻鱼。 第一百六十四章 英雄救…… “感觉如何？”不停地，有节奏地动。 “……喜欢。” “那……现在呢？”换一个姿势，继续动。 “痒……麻麻的……” “再来一次？” “好。” 空教室里，两个少年手拉手肩并肩坐着，身体偶尔发出微不可察的颤动，并没有张嘴说话，全通过精神力交流。 ——一吻之后班布终于想起来和米兰做练习了。 嗯他顺便给自己高亮了条“红颜祸水”的警示语。怪不得人类会为了爱人的一个举动、一句话，乃至一个笑容，舍生忘死付出一切，班布现在稍有领悟，刚刚和米兰吻得难解难分，他大脑当机差点忘记了自己原本目的。 “精神力磨合？” “是的，我们精神力绑定后能感知到对方，就像在脑内搭建一个精神力双向通道。目前我们的通道入口大敞着，很不稳定。需要经过磨合，将出入口大小变得可调。现在精神力是最高阀值，也就是最敏感的层次。在这种情况下，伴侣的任何细小情绪都会被感知并且放大，这样几步利于保护自己的*，也会造成对方大惊小怪，所以我们需要调试磨合，熟练以后可以自由调节阀值，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受刺激。”班布解释，“我们要尽快把出入口搭建好，而且只能我们两个一起调试才行。” “这你也研究过？方式呢？” “互相刺激，直到熟悉为止。” 米兰脑子很快地想出一个比喻：“就好像一根刺扎进肉里，起初轻轻碰一下都很疼，但是时间久了没有□□，扎牢生根了，也就习惯，不觉得疼了？” “差不多是这样。”班布想了一下，纠正，“但这不是刺，精神力绑定之后会慢慢融合，直到融为一体，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在……”他迅速统计了一下，“……在现代纪年方式的至少十五亿年内，都不会分开。” “十五亿年啊，挺好的。”米兰评论。对他来说，“十五亿年”就相当于“永远”了，他也不以为班布的话真的经过统计计算。 “只要你喜欢。”班布应声，“还可以更久的。” “我当然喜欢。” “那我们进行磨合，彼此熟悉，也就可调了。”班布想了个比喻，“就像你不能随意开关别人家的门，但当别人成了自己人，你拥有钥匙，就可以随意进出。” “好。” 他们集中精神，精神力原本丝丝缠绕彼此，经过互通练习，溶化在对方精神力世界。这个过程听起来不好做，毕竟精神力世界是非常脆弱的，又是个人领域，一方面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引发精神力自主反击，另一方面，强大的精神力会吞噬弱小，进行磨合完全具备危险性。 然而两个人一上手才发现并不难，米兰对班布几乎毫不设防，班布和米兰更是相处愉快，除了他自己精神力过于庞大，不得不隐藏了大部分。 第一次练习是在米兰稍微带点尴尬的惊呼声中落下帷幕的，鉴于双方同时体验到来自本身的和对方传达过来的双重刺|激，这比作用在身体上还直接，神经系统建立了良好的条件反射，导致生理悄然发生一些变化，尤其是局部变化比如某个部位…… 米兰主动中断了练习：“班布，我们需要各自平静一会儿。” 班布舔舔嘴唇，有点恋恋不舍地念叨：“好吧，这是公共场合。” 虽然他的话听起来非常没有逻辑，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显然米兰是听得懂的，及时转移话题：“班布，乖。除了想我以外，想点别的？” “……好吧。我去研究精神力刺激生理变化的规律。”班布努力分析原理，顺便认真考虑规避年龄和场合的方法。 而米兰在紧张与快乐中，隐隐约约觉得，似乎他忘记了什么…… “米兰，上节课你哪儿去了？”看到消失了整整一节课的米兰和班布，有同学忍不住开口问。 米兰若无其事地走进食堂，带着班布坐下，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贴了一条“红颜祸水”的高亮警示语，微笑：“忽然有点其他事情，和班布处理了一下。”说完，拿过光脑菜单，“认真”选择午餐。 没错，他忘记的就是上课。 今天加上昨天，米兰被班布各种实话实说刺激得兴奋异常，不知不觉就把上课这点事儿抛在脑后了。 其中部分出于精神力绑定的刺激，但更多的是反差刺激。 梦境与现实时间的反差，绝望换希望的反差，暗恋变明恋的反差……最重要的，他从来没想过，班布一旦和他确定了关系，占有欲会那么强！包括想和他继续发生关系，包括向米纳坦白，包括吃醋。这和以前一脸淡然什么都不在乎的班布相比，反差太大了。 简直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想想还……蛮带感的。 况且梦里面，成年后的他，身材相当不错，看样子班布很满意；醒了以后，对着他十四五岁没有完全发育好的小身板儿，班布也同样喜欢并且感兴趣，这真是令人欣慰。他坚信自己将来会长成梦里那样身材的，也相信班布喜欢他并不仅仅因为身材。 米兰非常清楚，自己很难拒绝班布的要求，他爱班布，想把最好的都双手奉到班布面前，就像梦里，他献祭一样把自己献出去。或许自己潜意识里比较偏向接纳一方，也或许他觉得班布快乐就好，而他迷迷糊糊攀上顶峰好几次，实在不能说全程痛苦没有一点享受到。总之他们的位置问题并不是问题，班布还是他的班布，而且他们都感到了快乐，就够了。 话又说回来，米兰实在想象不出有谁比自己还了解班布，有谁待班布能像自己一样好。他觉得自己在同龄人中还算出类拔萃，和班布配对真是理所应当。 至于逃课……这样的行为竟然出现在一惯表现良好的自己身上，米兰稍微汗了一下，立刻决定去和老师道个歉，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比如昨天他们就因为“家中有事”的理由，请了一天假。 “很抱歉，因为私事耽误了一节课，破坏了课堂秩序，我和班布会将落下的笔记补上，认真完成作业……是的，非常遗憾错了这么精彩的课程……好的，下次一定提前请假……谢谢……” 学生给老师以尊重，老师对学生才客气。如果这名学生的学习成绩和思想素质都还不错，老师相处起来会更容易。 米兰没费什么劲儿，带着班布从教师办公室出来——这次班布没有挺身而出，因为米兰叮嘱过：“让我来决定怎么说。” 班布乖乖点头。 尽管班布不介意，米兰也希望公布两个人的关系，但他们可没计划高调行事，宣扬得尽人皆知。他们之间的爱，不是用来秀给别人看的，而是留给彼此的。 尤其——在班布明显表达对于“公众场合”的可惜之情后，米兰稍微改变了主意。 他可不想天天做接吻鱼，被班布随时随地按住猛亲。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在自己的房间，按住班布猛亲。 而且房间还有床…… 不能和班布跨过那条线，确实有些遗憾啊，他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该怎么办呢？试试不进入的方式？青春期男孩用手也很正常的吧，只要控制次数……不，昨晚他就差点把持不住，他不确定尝过甜头的班布和自己能控制住，虽然班布天赋值没有他高，可是他也不忍心让班布受一丁丁点伤害。 米兰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爬楼梯，忽然听到头顶上面一阵惊呼！ “米兰——” 抬头，阴影笼罩，一个学生从楼梯栏杆翻了下来！ ——差一点点。 米兰再走神也是天赋者的反应力和实战水平，尤其后者，虽然是一场梦，但那个梦里的东西都是真的，米兰目前只是年龄原因，身体发育跟不上而已。 生死之间拼杀出来的反射神经非常迅速，米兰无比迅捷往后一跳，一手拉开班布，另一手直接搂住那学生的腰，半空中硬生生把人接住。 后退一步，松手，那个不慎掉下来的学生倚着墙半坐，吓的脸色发白，他哆嗦着仰头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见米兰正打开光脑扬声报告位置：“……是的，请您尽快，太谢谢了。”说完，收起光脑，打招呼：“马克，先别动，校医马上就到。” 在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内外伤的情况下，保险起见，还是保持原地不动的状态更好。 转学生马克看着他有点发傻：“我安全了……米兰？” “是的，是我，你安全了。”米兰点头。 马克还没来得及说些感谢的话，已经听见楼上楼下传来欢呼和掌声，有个女生直接张开双臂跑下来：“噢，上帝，米兰太酷了！”兴奋得就要拥抱过去。 米兰同样一个敏捷闪身躲开：“谢谢夸奖。”虽然现在协调性还有点儿差，半空接个人对他来说，真算不了什么。但和别人拥抱被班布吃醋，可就得“算点什么”了。 他舍不得班布为他吃醋。 “米兰，你救了我一命。”马克缓过劲来，露出笑容，“谢谢你救了我，有时间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米兰摆摆手正要拒绝，班布先开口了：“好。” 米兰惊讶望向班布。 一直默默做布景板的班布，以面瘫脸回望。 既然班布发表意见，必定事出有因，于是米兰笑笑：“如果你介意我带着班布一起……”他早就很注意称呼，在这里上学，从来不叫班布为兄弟而是直呼其名，为了避开别人对他俩血亲关系的联想。 “当然不当然不。”马克连连摇头。 “好。”米兰看见校医匆匆赶到，也没在意，突破了要求合影签字的人群——刚才那惊险一幕至少数十双眼睛盯着，看到星网和光脑才能发生的事情出现在身边，不嗷嗷叫着冲过来才怪。 米兰立刻找借口溜走，他得问问班布忽然对转学生感兴趣的原因。 第一百六十五章 突然勤快起来的班布 放学时，威尔驾驶飞车过来接。 跑步上下学什么的只是出于爱好，无论米兰还是班布，都过了依靠这个锻炼体能的阶段，他们的训练计划虽然不如特种兵那么凶残，也有一比。至于备受少年们追捧的代步工具，比如空中滑板和风火轮，两个人拆了研究研究原理又给装回去，这种每小时十二公里速度，确实有点不够看。 有话题当然不好在大街上说，飞车驾驶座和后座之间升起挡板，自成一方天地。 谈话的地点安全，谈话的方式选择……更安全的精神力。 “早点把问题解决掉，省事。” 班布的回答一如既往简单明确不带逻辑。 “马克有问题？”米兰迅速抓住重点。 班布点头。 “马克是为了接近我？”虽然恋爱中的人智商不高，但伴侣的警示很重要，米兰认真回想救人过程，发现问题，“确实不正常。我就说，为什么掉下来的时候只听到叫我的名字。他装得很真实，就是因为太在意我才故意来这么一声，反而露馅。” “是的。”当然还有其他证据，不过既然米兰没问起，班布也就没说。 “所以将计就计，看看他和他身后的人有什么打算——班布真聪明。”米兰随手揉着班布头毛夸奖。 “应该的。” “马克和哪方面有关？”米兰想了想，“宇盗？爸爸？帝国？海格力斯？”先想到班布在灰色星域有没有后续麻烦，随后想着爸爸在佣兵工会会不会有麻烦，第三才是自己，以及飞船加小弟。 班布说：“第三个。”宇盗和爸爸和海格力斯的事，他完全能默默摆平，米兰的事，需要看米兰的意思。 米兰一愣：“他是帝国人？帝国找我？我的血统？德姆雷科终于联系上帝国了？”既然班布提醒马克有问题，且马克真的有问题，那么班布能知道他跟帝国有关，必然和帝国有关，米兰笃定。 班布提示：“帝国在华耀星有领事馆。”他停了一下，主动解释，“如果和宇盗相关，我比你弱，找上我比找上你更容易。和爸爸相关，同理。海格力斯号在船坞，海格力斯一向小心，也不会引人注意，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只有你的血统。” “真是……”米兰皱了皱眉，也知道这样一来麻烦大了。 他学过帝国史，还是在珠白星的时候，被德姆雷科教导过。虽然限于保密原则，德姆雷科没有泄露皇室秘辛，也纠正了一些外界错误传闻。等到离开珠白星，星网联上以后，米兰为了侧面确认他和帝国有没有联系，查阅了自己出生那年及之前五年的相关报道。 不过遗憾的是，这个时候正好是联邦与帝国关系紧张时期，所有消息只能看到联邦单方面报道。无论帝国出于保密释放□□的需要，还是联邦为了歪曲帝国形象的需要，报道的真实性在一定程度上要打个问号。 不过有一些事情尚在公开范围内。比如阿特利帝国的现有皇室成员数量：核心成员十六人，普通成员一千九百三十二人。 核心成员不多，指三代直系血亲，包括太上皇一家、皇帝一家及皇子女一家的家庭。普通成员指旁系，或者三代以外直系。 言心大师据传具有皇室血统，德姆雷科知道的更多，碍于保密原则没有透露。“言心大师”是个艺名，本人真实身份是太上皇陛下亲叔叔的小儿子，可以算皇帝的堂叔公。 米兰能和他的精神力发生反应，德姆雷科才推测米兰具有皇室血统。同时他推测，米兰很有可能是普通成员血统，毕竟核心成员有什么大事都会见诸报端，往前推测米兰出生的年份，核心成员家庭并没有婴儿被盗的报道。关于婴儿降生倒是有一例——小皇子的低调出世。 至于普通皇室成员，因为人数较多，关注力度不够，米兰搜罗新闻比较费劲，但是依然没有看到有关报道。 不仅如此，他还搜索过自己出生前，帝国成员到联邦旅行的信息：“现实点，我们在地球上被发现的，地球离着帝国那么远，又是旅游景点，除了旅行，谁会把婴儿带过来？” 搜索的结果当然也没有任何收获。 米兰希望自己基因由于辐射变异，才偶然变成皇室血统，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帝国的事。但帝国方面显然不这么想。 想不到即使在两国关系差劲的时候，仍然有人探听米兰的身份。 “他们是为了确认我身份？然后呢？找我回去？”米兰有些郁闷，如果之前有寻找婴儿的任何报道，他还可以理解丢失孩子的父母焦急心情，在血缘上认亲也没关系。 当他发现没有任何相关消息的时候，猜到自己显然被放弃了，现在突然冒出来认亲是什么个意思？皇室很了不起？ 想想，阿特利帝国皇室了不起的人，也没几个。 当然，皇帝陛下必须位列前茅。 帝国现任皇帝，且不说他大器晚成，在别人都以为觉醒天赋无望的十七岁年纪，才激发出天赋技能并突飞猛进，是一位精神力八级体力强度七级的强者，今年刚刚度过一百零五岁生日，在平均寿命两百岁的时代，他正处于生命的黄金阶段。同时，作为高阶天赋者，衰老和死亡的年龄要比常人晚很多，这位皇帝大有可为。 正是由于在事业上大有可为，他对婚姻和子女并不特别在意，七十岁的时候才和一名大臣的女儿结婚，八十岁的时候妻子死于一场政治意外。或许正是因此，他考虑到配偶武力的重要性，几年后娶了第二任皇后，这位皇后号称“中星联邦之花”，是一位双六级强者。 然而第二次婚姻仅仅持续了几年，也宣告失败。那一年，皇后因产后抑郁发作，离开了人间，导致对小皇子的出生报道也低调了许多。 联邦宣布这场婚姻是一个“巨大的政治阴谋”，造成两国蜜月期结束，从那个时候起，双方开始大大小小的摩擦。 两国关系由暖变冷的节点，就是星历2030年。 米兰和班布出生的那一年。 米兰看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了一条花边新闻，号称现在的小皇子并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真正的皇子因为具有联邦血统，被秘密处理掉了。 “我会不会是皇子？”米兰想了想，然后就乐了，随后自己把这个猜想推翻，别的不说，皇后作为双六级天赋者，能从皇后眼皮子底下把婴儿带走，不现实；偷走以后跑到遥远的地球，更不现实；跑到地球还把他扔下，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基因变异，米兰更加倾向于某位皇室成员无意间发生的一|夜|情，不希望孩子存在又没敢下杀手，才让他活了下来。 这样的推测虽然冷血，但明显更加合乎逻辑。 ——皇室成员了不起，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有班布，有爸爸们，足够了。 米兰侧头望向并排而坐班布。 “没事，我们在一起。”班布捕捉到米兰的郁闷，停止了精神力交流，主动开口安慰。 米兰揉一把班布头毛：“当然我们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 “嗯。” “还有，我觉得身体有点不对劲，”米兰对这一天的课程深感无聊和无奈，“比起上课，我觉得尽快调整意识与身体的不协调更加重要，可能又要又突破，希望爸爸不要太吃惊。” “不会。”班布回答，并附上理由，“爸爸经过昨天的冲击，今天我们说什么都不会太吃惊。而且，加强练习，意味着我们可以光明正大逃课。” “这样正好可以晾一晾马克，打乱他们的安排，同时提高我们的实力，不怕他到时候动用武力。”米兰点头迎应和，“班布，你变得越来越主动了。” “因为先把所有事情解决掉，以后才能正大光明地偷懒。”对于班布来说当然能懒则懒，前提是把全部隐患出清，他才能毫无顾虑什么事都不干。 “我的班布真聪明。” “我的米兰也一样。” 前排开车的威尔几乎酸掉一口牙，这听起来有点像打情骂俏秀恩爱？两个小的昨天就有点不太对劲，以他主人班布的逻辑来看，不知道又在怎样异想天开。 还好他训练有素，飞车平稳地停进车库，颤都没颤一下。 他们回来的早，直接在地下训练场找到德姆雷科，二话不说，两个人合力，跟对方打了一场。以他俩的力量，没赢，但对方也打得很艰难。 原因无他：泄愤。只能是德姆雷科把帝国人的注意力引过来，目前米兰也请他不走，不打一顿怎么行。 倒是德姆雷科非常敏锐：“米兰天赋值又有突破的趋势。” “我也觉得不协调。”米兰并没有说找德姆雷科打一架的原因，他还不想打草惊蛇，就装着一无所知。 “你有意识，但是身体拖后腿，需要加练。”德姆雷科在训练方面很认真负责，“学校那边先请假。” “好的。”米兰回答，“我跟爸爸商量去。” 他在餐桌上提出，米纳早上也觉得米兰情况有些不对，天赋值要升级，当然比上课重要得多，当场拍板，先请了半个月假。 “我呢？”班布慢悠悠问。 “班布不去上课么？” “我也要突破。”班布非常简单的理由，把自己和米兰继续黏在一起。 “真的？” “是的。” 要不是知道班布从不撒谎，米纳真以为两个小的色迷心窍，考虑一下叮嘱：“升级突破要紧，别的——我是说所有的事情，都先放放。” “好的。”班布点头。 “爸爸，放心。”米兰在旁边应声，不管班布听没听懂米纳的意思，米兰是听懂了。 于是准备好试探的马克同学，第二天发现找不到人，邀请完全发不出去。足足过了半个月，他才见到正主。 在他表面郁闷实则更加郁闷的时候，米兰和班布开始了他们的天赋突破之旅。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后遗症 马克的速度非常快，第二天就发出了邀请。 但米兰和班布比他更快，第二天干脆就没来上课，理由“家里有事”。 突破天赋值，绝对是大事。 米兰两次突破，都是在十分危急的情况下发生的，一次是他以为宇盗阿奇要枪|杀班布，另一次是驾驶飞船在琉璃海营救鲁本。人在危急关头总会超水平发挥，他的天赋值都是这么被|逼|出来的。要是没有事后稳妥的巩固，留下暗伤的可能性非常大。 还好身边人都是行家里手，又有休养身体的条件，恢复到位，才没有造成伤害。 米兰在珠白星的几年，体力稳固上升，经过那一个长梦，以及和班布绑定的原因，精神力也飞速增长，距离突破只有一歩之遥。 现在不是生死攸关的危机时刻，尽管也靠激发身体以达到突破，但相对之前的激发方式，可称温和——德姆雷科、米纳、威尔三个高手轮流上阵，星网模拟作战加上医疗舱理疗激发，米兰双天赋都顺利升了一两级：精神力四级，体力强度三级。 和梦里双三级比起来，竟然有意外之喜——班布的精神力绑定功不可没。 这样的升级速度实在令人意外，离十六岁还有一年多，再努努力，他没准能再各升一级， 后续营养方面，小黑猫完成得也相当到位，半个月时间一到，米兰境界稳固，又是一个健健康康意气风发的大好少年。 班布悄没声儿也各升了一级，他几乎完全照搬米兰升级的所有反应。 有了处理米兰的经验，大家处理起他的升级可算一回生两回熟，就这么简简单单完成了突破。 两个儿子都是天赋者而且都有突破，高兴的米纳特地订了一家餐厅，全家吃大餐表示庆贺。 华耀星和其他宜居星球比起来，不算特别大，行政管理上直接划分了五十个大区。 米纳一家的位置在第十区，而这家餐厅也是第十区最好的一家。 餐厅的名字叫做海之梦，老板来自双鱼座星域m74星系，那里以鲜活海产品闻名，海之梦餐厅整体布置走海洋风格，主打菜肴为经典土著海鲜料理系列。 华耀星上有商业头脑的人不在少数，老板属于其中之一，打着返璞归真回归生命之源的噱头，加上水下餐厅的视觉体验确实一流，尽管服务费不菲，仍然有大批食客愿意来尝试。 整个餐厅都在水下，每个包间设计成水泡的形状，一个个不规则连接起来，就像一串横卧在水里，新鲜晶莹的海蓝葡萄。 米纳预定了视野最佳的包间，进门看着房间除了多出海洋装饰品之外，和其他餐厅没多大区别，但是当他按下门口一枚按钮后，天花板、墙壁和地板的遮蔽层无声滑开，隔着单向透明的水晶玻璃，可以饱览美丽的水下风光。 当然，也包括鲜活食材。这里把水族箱贴在水泡外壁供客人挑选，现挑现杀现做现吃，新鲜美味。 米兰看着一溜而走的乌黑硬骨鱼，张牙舞爪的帝王蟹，挨挨蹭蹭的粉红扫地鱼，还有活蹦乱跳的大螯虾，身上发凉。 “米兰，怎么了？”米纳觉得儿子有点僵硬。 “没……”米兰勉强笑笑。 桌子底下伸过来一只手，班布的。 鉴于自己在梦里曾经差点被做成一盘菜，米兰心有余悸，准确点说，感同身受。虽然他当时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场屠戮，然而光凭想象，更是吓人。他不怕死，也见过尸体，但是被做成菜被吃掉……与武力与天赋值均无关，这个心结需要解开。 就在他思想斗争的时候，班布握住他的手。 班布的体温一向偏低，然而此刻米兰的手更凉，米兰反握班布，每一次班布都默默站在他身边给他鼓励。 那些只是一个梦。 而且，弱肉强食，从古到今都是这个道理。想要不被吃，就变强吧。这个坎一定要跨过去。 米兰捏捏班布的手指，强迫自己说：“爸爸，我可以点大螯虾吗？” 班布说：“我也要。” 米纳乐了：“没问题。” 炸得香脆的大鳌虾端上来了，米兰叉着虾块儿，盯着外面的活虾，默默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随后咽了下去，再叉第二块，第三块，渐渐恢复了平常进食的速度和态度。 处于身体飞速生长发育阶段的少年人，放开了肚皮大吃特吃，可惜没有成年不能喝酒。 米纳看着吃得欢乐的两个儿子，心情颇好。 米兰借机提出要求，他想跳级，越过高中部分，直接上大学：“爸爸，我们可以参加升学考试和大学的入学考试的，已经选好了几个学校，都在华耀星。” 相处几个月下来，米纳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天才的人不可怕，既天才又努力的人才可怕”，他知道儿子米兰从小就聪明好学，现在仍然保持着好习惯，每天孜孜不倦的学习和训练，一天日程安排得虽然不算连轴转，也相当满，内容还十分丰富。 甚至许多青春期少男少女厌恶的学校和上课，难若天书的课程，绞尽脑汁的作业，对米兰而言完全算得上休假。 这样想来，米兰确实需要更高的自由度和更加合适的专业课。 再说班布，不显山不露水，可是米纳心里清楚，班布虽然情商差了点，智商绝对不会低于米兰。 既然孩子都能自己拿主意了，米纳于是问：“上大学以后，你们还有什么打算？” 米兰回答：“尽早拿到学位，视情况决定报考研究生。同时，练习机甲和格斗。到毕业之后，我和班布会加入基因研究所。在解决班布的基因隐患后，我们会去找德鲁克爸爸。”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米纳笑容既欣慰，又有点惆怅。不过他的惆怅转眼即逝，儿子这么努力，做老爸的当然要全力支持，想到这里，他表示：“有时间和爸爸的朋友们聚聚，聊聊天，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佣兵，遍布各领域，可以帮上忙。” 拓展人脉圈子是件好事，米兰点头：“谢谢爸爸！” 班布也说：“谢谢爸爸。” “你们两个。”米纳笑着摇摇头，“爸爸永远是你们的后盾。”就算儿子再强，他也是这两个孩子的老爸！ 米纳想开了，继续交流父子亲情。另一侧，威尔和德姆雷科也在闲聊。 小黑猫作为管家，并没有跟来。用他的话说，管家就是管理家里的一切内务，对外由保镖威尔负责足够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德姆雷科，话比平时更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几乎都是威尔在说话。 海格力斯话少是有原因的——他想和帝国继续联系，汇报米兰的近况，在班布的拦截下从来没有成功过。班布从拦截信号传送到拦截接应者出门，大包大揽。 起初两次联络失败，德姆雷科还不觉得有问题，这种情况又出现了两次，他知道不妥了，非常明智地抽身，继续进行他的业余爱好。 帝国方面，并没有联系不上的焦急。班布代替德姆雷科出面，两个人都是面瘫话少类型，又隔着光屏，真伪难辨。 ——只要班布想做一件什么事，就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因此，在他们去学校接受马克的邀请之前，班布就知道了他们订的餐厅以及对方做出的相关安排。 另外，他还从领事馆往来通讯中发现了一些不和谐声音。 有人的地方就有分歧，帝国内部也并非铁桶一块。一部分人认为皇室血统尊贵，应该不计一切代价送归帝国，另一部分人认为来路不明，是对皇室尊严的玷污和践踏，应该将之……扼杀？ 扼杀？班布眉毛动了动，还没判定准确的血统就要扼杀？ 如果德姆雷科不是倾向于“送归”而是“扼杀”，班布不介意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隐患。 现在他和米兰的天赋值都有所提高，很需要有人充当对手，班布在努力创造条件。 之所以是创造条件而不是解决问题，原因在于班布搜集的资料中，有69%以上提到，伴侣之间同进退，有利于感情升温和默契提高。班布就高亮标红了这件事的安排，等着和米兰同进退。 不过在那之前……班布站起来：“我去洗手间。” “我也去。”米兰条件反射，忙不迭也站起来，跟在班布后面走出去。 班布看向米兰，果不其然米兰情绪带着微微不安。 ——那个梦对米兰的影响依然存在。 海之梦餐厅包间内并没有洗手间设置，一方面为了保证最大程度的观景效果，另一方面为了避免意外事故——曾经有客人在包间内洗手间呕吐窒息，其他客人没有察觉，导致该餐厅摊上官司被迫倒闭。此后为了安全起见，大部分餐厅都只设立公共洗手间，光脑集中监控，发现格子间异常会主动通知工作人员。 公共洗手间在房间外不远处，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班布拉开拉链，对着章鱼型小便池放水，米兰在他旁边同时放水。 “我不会突然离开。”班布突兀而肯定地说。 对于变得善解人意的班布，米兰勉强笑笑：“人生总是很多意外。”去个洗手间的工夫，天人永隔，虽然是梦，可当时那种撕心裂肺天都塌下来的感觉，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班布思考一下：“你说得对。但不管什么意外，我还是不会突然离开。因为有你。” “和我打过招呼才离开？”米兰挑高一侧的眉毛，敏锐地捕捉到班布语言漏洞。 “也不。一定会征得你的同意。” “嗯。前提是要正式跟我说——不，书面申请。”米兰表示像班布这样不易分辨开玩笑还是真实意图的话，用书面申请更加令自己警醒，他才不要班布离开。 “好的，书面申请。”班布言听计从，又加上一句，“有精神力绑定，我们不会分开的。” “万一呢？”米兰很谨慎。 “我会找到你。” “很好。”米兰满意了，“要记住你答应我的，班布阁下。” “你也一样，米兰阁下。”班布强调，“我们是伴侣，相互的。” 对于班布的占有欲，米兰心里挺高兴：“当然我也一样，我们是伴侣。”“伴侣”这个词儿在他舌尖上转了转，蹦出口腔，感觉非一般的好。 忽然就听身后格子间的门“当”地一响。 米兰的第一反应：“还好已经放水完毕。”他没有露着小米兰应付意外情况的打算。 班布的第一反应：“小概率事件无处不在。” 这次，纯属巧合。 第一百六十七章 洗手间的意外 格子间的门没有打开，而是又“当当”锤响，伴着细碎的咒骂声和推拒声，还有细不可闻的“救救我……” 米兰在听到细碎声时，开启了天赋值——鉴于天赋者五感极强，平时都控制在一定范围，不然外界噪声能把人烦死。 这点声音普通人分辨不出，天赋者耳朵听的清清楚楚。 格子间一次容纳两个人的情况，虽不多见，也能想象。比如一个人喝多了去吐，另一个人在旁边扶着照顾之类。 如果仅仅是十四岁的少年米兰，大概会吃惊一下，但经过梦里十几年洗礼的上尉米兰，听到对话，立刻感觉不对，那声音明显不是友好交流，而且其中之一还有些耳熟。 公共洗手间遇上熟人的情况，虽不常见，也不罕见。 流通设备没有那么迅速将空气全部撤换，他捕捉到呕吐物、血液和体|液的味道。 热血少年的反应会冲过去砸门，米兰的反应是：报警。 从小就根深蒂固的习惯：有问题，报警。 他用口型向班布说了“报警”两个字，班布点头。 米兰则打开自己光脑，播放一段安保人员冲进来的脚步声：“开门，你们已经被包围，停止任何抵抗！” 格子间顿时没动静了一瞬间，而后挣扎声音大了起来。 米兰毫不犹豫展开精神力，“看到”格子间里一方紧紧压制着另一方扒裤子，被压制的少年满脸痛苦。 那少年看着面熟，但米兰不认识，不过少年穿着的那件校服他很熟——他们学校的。 既然是他的同学，又处于危险局面，米兰毫不犹豫对着强势的一方发起攻击——他现在精神力是四级，对付普通人要小心翼翼掌控力道，否则容易弄出植物人来。 沉闷的重物倒地声响起，又过了几秒钟，门上的锁才被颤抖的手指拉开，一个红褐色头发的少年衣冠不整，跌跌撞撞踉跄着出来，直接冲到洗手台吐了个天昏地暗。 格子间里倒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以一种怪异姿势堆在地上，裤子堆在小腿，屁|股撅着，大半个脑袋栽进马桶里。 那少年吐够了，稍微缓过劲来，抬头一看，愣住。 他明明听见外面一片嘈杂，可是周围并没有一个人！ 正在惊疑的时候，洗手间的大门才被推开，餐厅安保人员急冲冲跑进来：“发生什么事——天哪！” 少年把身上衣服裹紧，指着格子间那一团人渣，愤怒叫起来：“报警，赶快报警！他要强|奸我。” “我们就是接到报警才过来。”安保人员一听这种恶*故，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开餐厅的，竟然放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进来，这件事不好好处理，跟你们没完！”少年又吼，“给我一台光脑，我要找我爸爸！” 米兰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重要的事，他确定里面的人丧失攻击性，就跟班布离开了。 对他来讲这种小事不值一提，又涉及到别人*，更没公开宣扬。 第二天他们和米纳一起去了学校。 马克同学的邀请函终于发出去了，表达感谢的方式当然是请吃饭，地点定在华耀星一处高档餐厅，时间定在周末。 米兰表示很不巧，这一周他有安排。 “这一周都安排满了？”马克怀疑，“米兰，你可答应过我了。” “是的，所以下周？”米兰满怀歉意。 “我能知道理由吗？” “一周后，我有一场很重要的考试。”这件事瞒不住人，米兰也没有打算瞒，“很抱歉这个。” “不不不，是我没有考虑好，那么，时间定在下周六好吗？” “没问题。”米兰爽快拍板。 他们和爸爸一起到学校，就是和副校长商量考试的事，他俩打算跳级。 会客室里，副校长一脸不敢置信：“跳级？两个孩子？” “是的。”米纳微笑回答。听了米兰的打算，他问班布跳级行不行，班布回答“没问题”，于是米纳痛快拍板。 鉴于两个孩子属于未成年，跳级这样的“大事”当然需要监护人出面。 米兰打算凭真才实料考进大学，毕竟高中砸钱插班还算平常，大学的要求严格，他想从各个教授处搏个印象分，好多学点知识。对大多数人来说，“考进来”和“花钱进来”，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不同，尽管他有把握把印象扭转过来，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考大学的另一个目标在于人脉圈。 米纳本人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其实没上过大学，一成年就跑去当佣兵了，知识都是后来慢慢自行积累。德姆雷科和小黑猫则实打实都是专业出身，深刻明白在校园拓展社交圈子的重要性，在青涩年纪结下的友情无关利益，弥足珍贵，是一笔无形财富。 至于在校园里尝试迈向社会的第一步……还是算了，米兰和班布已经把同龄人甩出好几个星系。 学生提出跳级当然不能马上批准。副校长立刻叫来他俩现任班主任，以及高年级班主任，经过几方协商，一周后他们将会有一个单独的模拟考，通过了就直接进入高年级。 “一周足够了。”米兰回答，理工类的考试他完全不成问题，文史类需要背背书。 班布跟着点头。 “今天继续上课吗？” “要上的。”来都来了，上一天也无所谓。 上课不是主要目的，他俩主要目的在马克。 搞定马克之后，回家，开始了考前冲刺之旅。 两位小主人为了考试而发力，对于此事最忙碌的不是别人，而是管家小黑猫。 劳逸结合安排作息时间不归他管，营养搭配则是旁人不得涉足的领域。一日三餐加上点心夜宵，小黑猫绞尽脑汁运用各种方式帮助米兰和班布提高注意力，恢复精力。 另一方面，华耀星家教足够多，他继续砸下重金，从成千上万人中筛选，请来各科专家级教师开小灶，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他忙碌的时候，忽然接进一条陌生的光脑讯息，对方要求视频对话。 无论作为管家，还是蛇猫一窝的当家，小黑猫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接到陌生号码很常见，尤其他发布帖子寻找顶级家教，留的就是这个联络号。 小黑猫接通了光脑，光屏上出现一名带着金丝眼镜的小个子陌生男人，衣着整齐，衣领处打着小领结。 一看到对方穿着，小黑猫顿时打起精神：“您好。” 男人非常干脆利落一鞠躬：“伯曼先生。日安。”虽然神态严肃，但语气很有礼貌，看得出，骨子里还带着几分倨傲。 伯曼是小黑猫在华耀星使用的假名，他的外貌也稍微伪装过，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虽然他在红罂粟做向导不过十年，做宇盗实打实有二十几年了，为了安全，伪装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日安。”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很传统，小黑猫有了个猜想，他也不多说什么，等待对方继续。 “在下是管家费尔安，来自罗什舒亚尔府。”费尔安板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说话也十分程式化，“初次见面，见到您很荣幸。” 同行？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小黑猫想着，也面带微笑回答：“初次见面，见到您很荣幸，费尔安先生。” 打过招呼，费尔安开启了正式话题：“三天前，贵府上曾经到海之梦餐厅用餐。” 面对陌生人，小黑猫从来不缺乏戒心和耐心：“啊？费尔安先生对海之梦餐厅感兴趣？”他打太极。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费尔安虽然看着古板，心思却很敏感，“米兰阁下和班布·格林阁下在我家小主人受难的时候挺身报警，本应第一时间向贵府表示感谢，但处理罪魁祸首之事更加迫切，主人耽误了几天时间。现在罪犯落网，主人对米兰阁下的行为很是感激，请允许我方登门拜访，聊表谢意。”为了表示真实，他手指一划，点出一副图片，来自某个摄像头截屏，走廊背景，穿着打扮正是米兰班布两个人。米兰戴着助视镜，形象实在太容易辨认。 费尔安手指再一划，出现班布报警记录。 还有这事？能调出视频，找出米兰和班布的身份，费尔安的主人不是一般人。不知道是否查清自家的底细？ 虽然对方声称抱有善意，也不能马虎行事。不过既然对方愿意登门拜访，还算有诚意。小黑猫不动声色：“助人为乐的目的，并不在于报答。维护社会秩序是美德，任何有良知的公民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报警。” “不不，对于两位小先生来说，可能只是一次简单的报警。”费尔安脸上渗出一丝笑容，“但对于我家小主人来说，避免了人生最为难堪的事件发生，知恩图报，感谢是必须的。如果就这么过去，他和忘恩负义有什么区别。” “您客气了。”对方没有表现出其他企图，小黑猫便应下，“我会将这件事转告老师，稍候和您联系。”在华耀星，他给自己和威尔安排的身份是米纳的徒弟，鉴于米兰既是机甲战士又是机甲维修师，有徒弟这件事实在正常不过。 “静候佳音。”费尔安又微微鞠了一躬，切断了通讯。 他获得的资料里，这一家人四个月前抵达华耀星，机甲战士不是没钱没能力的职业，跟天赋者搞好关系更是有利可图，值得交好。 他的主人可是西蒙·罗什舒亚尔，华耀星九区警局局长。如果对方有这点常识的话就能猜到。 即使没有常识，小黑猫切断通讯后立刻就搜到相关信息，对方没有明白揭示身份，就证明这只是一次正常的私人拜访和感谢，危险性不高。私下交好也没什么坏处。 不过，如果主人不想见，他也有办法推卸掉就是了。 小黑猫看看钟，下午三点二十五分，黄油坚果小饼干三分钟前新鲜出炉，蜂蜜茶温度正好，订购的草莓上午刚刚送到——距离下午茶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推着餐车走向三楼的小书房。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失败的预测 虽说两个人都在复习，真正努力的只有米兰一个。 小黑猫送上下午茶，并没有立刻离开，使用最简洁的话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班布一块接一块吃着黄油坚果饼干，等米兰发话。 表面上米纳是一家之主，实际上当家做主的是米兰，小黑猫早就察觉这一事实。米兰想做什么事，会说服米纳。而班布根本用不着米兰说服就自动站队。班布想做什么，谁拦得住？ “只是顺手做了件好事。”米兰也有点惊讶，竟然无意中救了警局局长的小儿子，“既然是私人性质，时间就定在考试结束的晚上？我问问爸爸有没有安排？”他看向班布。 班布腮帮鼓鼓的，腾不出嘴，也不打算腾出嘴说话，只是点头。 ——点头之后开始搜罗相关资料。 西蒙·罗什舒亚尔，华耀星九区警局局长，一百四十五岁，快退休的年龄。妻子玛丽，已经退休，生有二女一子。大女儿安托瓦尼特曾在中星联邦首府阿特利星——和阿特利帝国同名，拼写上也只有尾字母“ie”和“y”的区别——外交部供职，已因公牺牲。二女儿卡特琳在华耀星一所机甲学院做副院长，已婚，丈夫是一家物流公司的总裁，小两口有一个十岁的儿子。 这次差点被侵犯的人，是西蒙的小儿子罗兰。罗兰十六岁，和他们同一所中学，今年毕业班。 跳级考试后，他们很有可能成为同班同学。 在看到这位警局局长家庭档案后，班布僵硬了十分之一秒钟。 他又遇上小概率事件了，西蒙本人不是重点，小儿子罗兰不是重点，两个女儿才是重点。 班布看了一眼米兰，又看了一眼小黑猫。 这种可能性小数点后六个零的小概率事件，放在小说里都不一定有人相信。班布想着，把文字整理了整理，继续发他的复仇文《我爱的人嫁给了人渣》，早有留言说他的文章太枯燥，除了主线什么都没有，这次他可以往里面添加其他元素了。 另外，他也可以发起读者讨论了。 班布很快地发了一个帖子《我配偶的救命恩人和我下属的老朋友出自一家，我对这家的其他人应该抱持什么态度？》 鉴于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米兰的生活，无法保证中立，进行民意调查便成为很重要的事情，可以作为观察参考依据。 米兰给爸爸发了条信息，米纳对于儿子出去吃个饭都能遇上意外感到不可思议，然而这确实没什么坏处，他也点头同意。 这件事就敲定下来，既然是私人礼节性拜访，就不需要端着架子做准备，米兰没太当回事，继续埋头苦读。 时间转眼就过，到了考试当天，米兰和班布和平时一样，起床，锻炼，早餐，上学。 喔，起床和锻炼之间还有早安吻，持续时间三分钟。 虽然两个人睡在一起，但是并没有发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身体上也没有留下什么心知肚明的痕迹，米纳舒心之余有一点担忧，他自己的青春期就是毛毛躁躁控制不住，这两个孩子那方面会不会…… 家长真不容易，总会为某件事想东想西，操碎了心。 还好小黑猫反应快，比米兰先一步读懂米纳眼中的疑虑，表示他们最近喝的都是去火气的凉茶，上个月体检也十分的健康。 这是题外话。 跳级考试采取全封闭式，每人一间教室，上午三科，下午两科，一天内搞定，当场出结果——当然有小黑猫暗中赞助的费用提供了效果加成。 结果毫无疑问。 第二天开始，米兰和班布就是高年级生了。 至于马克在班里找不到他俩，会不会跟着也跳级，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原先班主任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这两个虽然砸钱进来的，也是货真价实的好学生，他还没捂热，人家就走了！ 新出炉的班主任正好相反，嘴上说着谦虚客套的话，腰板挺得笔笔直，满面红光一片得意，好学生谁不爱？马上毕业去个好学校，这是从自己班上出来的，算自己的资历，算自己的教学成果！ 经历过大小风浪的米兰和班布，兴奋程度远不如他俩的爸爸米纳。孩子总归自己的好，哪怕外人觉得多么差劲，家长总能找到闪光点，更何况两个孩子实打实的优秀，米纳爸爸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他再高兴，也没忘记，今晚还有一个私人拜访。 家里要来客人，小黑猫责任重大。在征得班布同意后，客厅的布置，茶点的选择，从地毯到窗帘，从坐垫到插花，迅速营造出一个小富之家的氛围，显示出自己这一方的温和无害。 附带说一句，作为全能管家，小黑猫的室内装修设计风格多变，可以根据需要调整，有热情淳朴工人阶级风，有书香门第知识分子风，有丛林探险粗犷猎人风，有捉襟见肘没落世家风等等，如果必要，杀人如麻宇宙海盗风也在考虑范围，而且轻车熟路。 “班布，你好像很正式？”米兰看着换衣服的班布，感到好奇，一般情况下，班布不会特地做什么事。 “有没有过于正式？”班布转向米兰，他这身搭配完全参考星网的服装指南，蓝色格子衬衣，浅色休闲裤，这明明不是正式场合的服装。 “不是说衣着正式，而是态度。”米兰指出，“在没有特别约定的情况下，你注意到着装，表示态度很正式。” “要留个好印象。” “好印象？原因？” 班布想了想，回答：“因为他们做过好事，有渊源。” 小黑猫不可能不跟米兰讲对方的来历，米兰认为给警局局长以尊重，是必要的礼貌，但对方和己方是平等的，没有太过尊重到严阵以待的必要。不过既然班布说他们做过好事，米兰也就配合着换了一套休闲装。 班布盯着米兰身上和自己款式一样颜色近似的格子衬衫休闲裤：“情侣装？” “喜欢吗？”米兰问得很直白。 “喜欢。”班布回答得也很直接。 “那我们下楼吧。”米兰挑起唇角，看看时间，“他们快到了。” 约定时间晚上八点半。门铃准时响起，两扇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商务飞车减速驶入。 车上下来四男一女，其中一位正是管家费尔安。 他身后是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人，男人旁边是仪态端庄的女人，看起来是一对夫妇，另一边跟着少年罗兰和一个小男孩，怀里抱着两只扎着缎带的盒子。 小黑猫穿戴整齐出现，作为管家，先一步过来招呼：“费尔安先——先生。”声音忽然有了一个停顿。 周围光线充足，既非明亮刺眼，也非昏暗不明，小黑猫本人视力非常好，也没有任何老花眼青光眼的症状。 但是作为双二级天赋者，他莫名觉得心跳过快，手指不由自主颤抖，呼吸困难。 “伯曼先生。”费尔安点点头，微一皱眉，“怎么？” “请——随我来。”小黑猫急忙上前引路，脚步虚浮。 “有劳。” “班布？”米兰一抬头，看见班布突然表现出呆呆模样。 ——小黑猫那一瞬间精神力波动，剧烈程度大幅偏离正常值，足以令班布感觉不对，可知对本人的影响有多么严重。 之后小黑猫的表现更加说明了这一点，尤其当对方介绍这是史密斯一家，女人是卡特琳·史密斯，男人是特里斯坦·史密斯，小男孩叫做大卫·史密斯时，小黑猫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隐隐裂了一道缝。 班布分析得出，这绝对不是见到老朋友该有的情绪体验。难道因为失联太久的原因？或者是见面地点不对？还是闹过什么矛盾？没道理闹矛盾啊，这个男人虽然改过名，也改过履历，但他和小黑猫关系不是很好么？ 班布想到他发的帖子下面一堆回复，百分之九十都在说楼主应该趁热打铁，搞好双方关系，可是看小黑猫几乎失常的表现……班布决定继续贯彻一直以来的面瘫风格，不说话。 史密斯先生跟米纳寒暄了几句，双方落座。 小黑猫端上咖啡红茶和点心茶食，史密斯先生摸了一块，顿一顿，又摸了一块。 脸色忽然微不可察地有了些变化。 费尔安当先开口：“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管家费尔安，也是华耀星九区警局局长秘书。这是我的证件。” 他解释：“在米兰和班布的见义勇为下，我们抓捕了罪犯，他醒过来并且交待了整个罪行，我们从中获得了重要线索，破获一起大案。但是因为案件涉及到未成年人，罪犯的同伙又穷凶极恶，为了避免其迁怒，出于保护当事人原则，我们不能公开报道你们见义勇为的事迹，还请谅解。” 他的话十分有道理，被害人和报警人都是未成年，一旦公开信息，难免不被残余的罪犯同伙盯上，因此只能私下进行表彰。同时，他还随身带来了两张证书和奖章，以及奖金。 “警力有限，没有广大民众协同一心维护正义，社会可能变得冷漠混乱，无关其他，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他庄严敬礼。 在这种场面下，米兰也不由肃严起敬。 费尔安完成任务，之后聊天就轻松多了。 小黑猫换了些干果，特地在史密斯先生手边摆了一碟杏仁。 史密斯先生吃了一个，脸差点皱起来。 “我是替爸爸妈妈过来的，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方便四处走动。”卡特琳开口解释，费尔安为了公事，她可是为了私事，“感谢你们救了我唯一的弟弟。” 罗兰走上前，向米兰和班布正式鞠躬：“感谢你们在我最危急的时候帮了我一把，对你们来说可能是件小事，但这足以改变我的人生。”他没有很好地继承父亲西蒙的基因，至少和照片上威风凛凛的警局局长比起来是这样。他眉目柔和，肤色白皙，除了眼中偶尔闪过一丝锐利之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斯文俊俏。 小男孩大卫蹬蹬蹬跑过去，把两个小盒子分别交给米兰班布：“谢谢你们！” 史密斯夫妻俩看着大卫，目光是显而易见的关爱。 “谢谢。”米兰笑眯眯，他从来都擅长应付这个。 班布面瘫着脸，也说：“谢谢。” 大卫跑回爸爸身边坐下，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 卡特琳兴致勃勃开口：“两位高材生不仅品格高尚，听说还通过了跳级考试，罗兰能够和你们成为同学，真是太巧了，如果能成为朋友，就更好了。” 这是怕弟弟再遇到意外，过来招揽玩伴？米兰露出礼节性笑容应对着：“同学总要相互照应。我们年纪小，还要罗兰哥哥多帮助。” 罗兰立刻摆手，很爽快：“我是吊车尾，要说打架还行，别的就不行了。再说米兰你身手很棒啊。” 卡特琳点头同意：“天赋值起码二级以上了。”她看向米兰，“无意冒犯，这是我们根据从罪犯处检验到精神力残余，做出的推断，你们至少有一人是天赋者。”她笑眯眯的，加重了语气。 原来重头戏在这里。 米纳提高了警惕，米兰亦然。 第一百六十九章 虚惊 米兰反应速度很快。 他俩白天通过考试，晚上人家就知道考过了，消息如此灵通，没理由不知道他俩之前请了半个月假的事。 鉴于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打算，底牌不能一下子掀开，米兰脑子转了转，很配合装出一副“强作镇定”的样子，问：“啊？精神力残余？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吧？我刚刚学会控制没几天，都没实战过。” 十四到十六岁是普遍集中开发天赋值的最后冲刺阶段——过了十六岁天赋值开发会异常艰难，一般都以那个年龄为分水岭。有机甲战士的父亲，子女开发天赋值的可能性更高。 再说他们也没有非常刻意掩盖行踪，虽说现在重视*保护，作为警局局长，对方还是有能力查到家里购物状况的，一看药水和营养剂的采购量，也能推断出来。 罗兰听到这话，眼睛闪闪发亮。 米兰故意把自己说成开发天赋值没多久的情况，卡特琳果然相信了，笑容可掬：“没有没有，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就算把罪犯弄成植物人，也属于紧急避险。” “那就好。”米兰松了一口气。 卡特琳继续笑眯眯：“不知道米兰有没有想过，中学毕业后，选哪个方向深造？” “这个，目前还在考虑……” 史密斯先生忽然小小惊呼了一声，他的杯子不知怎么洒了，滚烫的咖啡把手烫红，西装也遭了殃。 小黑猫非常客气带他去换装收拾。 这个小插曲稍微打断了卡特琳，她关切地目送丈夫离开，才收回目光，微笑着自我介绍：“我是联邦七七机甲学院的副院长。我们跟白氏私立大学有合作关系，正在组织一场中学生走进大学校园的体验活动，欢迎你们来提前参观大学生活。我们今年新引进了各式机甲模拟器……” 她一边介绍，一边观察两个孩子的表情。 原来对方见猎心喜，给自己学院提前招揽人才。米兰微微笑着，表示了对于机甲学院的赞美。至于班布，一听见“新引进机甲模拟器”，立刻就动了品尝的念头。 他俩精神力磨合了一段时间，感觉不像一开始那么强烈，但米兰仍然捕捉到班布的想法，不动声色：“刚刚跳级成功，如果我们能跟上教学进度，还真想去看看。” 这话说得很漂亮，又不失主动权，能不能跟上教学进度完全靠他自己说了算。 卡特琳马上表示理解和支持，也不大力鼓吹什么。以她几十年和毛头小子打交道的经验判断，十几岁少年人，刚刚开启天赋值，又见义勇为，怎么看都是热血跳脱性子，到时候拿机甲格斗炫技，还怕他们不报考？ 而且这两个孩子的文化课成绩也很不错，好苗子到了哪里都是学院招揽对象。她逼急了给人留下相反的印象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卡特琳继续笑得很和蔼，不仅留下相关资料，还提供了自己的私人光脑号。 米兰一一道谢，也留下自己的光脑号码——他不留，对方想查，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而班布，除了听到有新物品，考虑食用性之外，一直在观察小黑猫尽管掩饰得好，但也频频走神的样子。 史密斯先生不是吃到苦杏仁，就是被烫手，足以说明这个人对小黑猫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也不是一般地招仇恨。 ——据说这叫余情未了？相爱相杀？ 他决定问问。 嗯，他是有伴侣的人，家里的事，他搞不定的情况下，要跟伴侣商量一下。而且有配偶的人，做什么事情也要尽量和家属报备一下。 班布打定主意。 史密斯一家还有罗兰没有呆很长时间，等史密斯先生外表打理完毕，就离开了。 小黑猫还装了一小盒饼干当做回礼，看史密斯先生稍微有点犹豫，直接递给罗兰。 米兰和爸爸道了晚安，在米纳又欣慰又带着点担忧的目光里。拉着班布上楼。 ——米纳也年轻过，当然知道所谓“情侣装”什么意思，更知道在忙碌过一段时间后终于有空的男人会做什么，他只能寄希望于两个人的自觉。 “米兰。” “班布。”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班布闭嘴，望着米兰。 米兰笑笑，伸手揉了一把他头毛：“想去机甲学院？” “参观。”班布想了想，加上限定条件，“看看最新的设备。体验一下。” “好的。那我们明天就联系她。”班布有个人爱好，米兰大力支持。至于体验完毕之后报不报考，那是另外一码事。 “还有一件事。” “嗯？”原本想趁着考完试放松，好好温存一番的米兰当机立断调整计划，解决班布的事最重要。 “他们之一有问题。” “什么？”米兰立刻把来人全部回想了一遍，“他们的目的不单纯？不是感谢加招揽？” “不，就这次拜访目的来说，没有问题。” “那就是其他方面？” “是的。”班布说，“米兰，如果一个人在意外情况下见到老朋友，会是什么反应？” “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很久没见，突然重逢，一定会很欣喜，还有感慨。”米兰说。 “如果两个很久没见的人一见面，一个单方面认出了另一个，之后表现大失常态，错误频出，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关系并不是非常好，要是相貌变化不大，怎么会认不出？甚至很可能一个把另一个忘记了。”米兰皱眉。 “所以其实感情没那么深？” “我觉得是这样。” “我明白了。”班布说，“小黑猫不对劲。他的失误率比平时增加了百分之三百。” “你是说小黑猫和……史密斯先生？”米兰回想了一下，整体气氛都不错，频频出状况的只有史密斯先生。小黑猫一向尽职尽责，那么…… “是的。”班布自从有海格力斯背黑锅，说话有底气很多，什么事情都可以往海格力斯身上推，“按照海格力斯的分析，小黑猫明显认识史密斯先生。但对方没有认出他。” “小黑猫脸上有伪装。”米兰提出反驳。 “可是声音、小动作、还有身体特征不会变。”班布也反驳，“精神力也不会变。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你。”而你也认出了我，光凭精神力就认出了我——这是班布始终没有搞清楚的议题。 分析着别人的事，中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米兰心情不能更好：“我也能认出你，但别人可没有像我们这样关系紧密。”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小黑猫的情绪激荡超出了正常值。 “我们问问小黑猫，如果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小黑猫是自己人，远近亲疏米兰分得很清楚，“不靠他们，机甲学院我们自己也能去。” “嗯。” 有问题就要尽快解决，拖延绝对不是米兰的性格，他俩直接去一楼，站在小黑猫的房间门前，抬手敲门。 “米兰班布……”拉开房门看见两位小主人，令小黑猫吃了一惊。他显然没想到两人会主动找过来。 米兰也吃了一惊。 在米兰印象中，小黑猫无论什么时候，都衣着整齐，态度温和，脸上带着不知疲倦的笑容。然而此刻，面前这个头发乱蓬蓬，一条袖子卷起一条放下，马甲扣子错位，脚上只有一只拖鞋的人，是谁？ 不仅如此，看脸色苍白，额头被冷汗浸湿，几缕头发贴在脑门上，眼睛还稍微发红，眼角有可疑水渍，神色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整个人仿佛大病一场般虚弱，是谁？ 小黑猫这幅样子，从未有过。 “班布，去拿杯热牛奶。”米兰反应迅速，“小黑猫，放松。”他毫不犹豫走进房间，看见地上乱糟糟的纸团和衣服，床上枕头被子床单胡乱卷在一起，这个房间的主人明显不对劲。 小黑猫一惊之下，也很快镇定下来：“抱歉，请给我五分钟。”声音也带着嘶哑。 米兰摇摇头：“放松。”说着，放开自己的精神力，轻柔地笼罩在小黑猫周围。 这种感觉是精神力抚慰，小黑猫察觉到对方传来的善意，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自己的防御圈。 他的精神力现场，形容起来和这房间一样，只有一个字：乱。 班布通过勘梦机，得知小黑猫的理想是安静美好田园生活。 然而现在在小黑猫的领域中，米兰感受到仿若经过一场战争，将平静美好的小镇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只剩断壁残桓，处处火烧痕迹，满目苍痍。地面寸草不生，坑坑洼洼，令人举步维艰。 就在这个时候，丝丝细雨洒了下来，软绵绵，然而持续。 春风化雨，将灰黑一点点洗涤，露出小镇原本颜色。雨水填满了洼地，汇成涓涓细流，冲走脏污浮土，渐渐露出下面的新芽嫩绿。 米兰很认真地，将对方绷紧的神经，紧张的情绪，悲伤痛苦不安纠结之类的负面影响，一点点洗掉。 看着小黑猫缓缓舒展的眉头，重返房间的班布果断把牛奶放到一边，拉起米兰的手。 没过一会儿，米兰收回自己精神力，小黑猫也张开双眼。 虽然他样子还是狼狈，但显然精神好多了。 十分钟后，小黑猫从洗手间出来，除了眼圈还有点红之外，看起来一切正常。 开口，首先道谢加道歉：“感谢两位主人对小黑猫的关心。今天晚上小黑猫失态了。”不仅仅因为米兰主动给他做疏导，也因为他俩发现异常，主动找过来的体贴。 “小黑猫遇上了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在洗手间的十分钟，小黑猫显然不仅仅把自己外表打理一番，也把思路梳理了一遍，露出惯常的微笑，“这点小意外，不会耽误工作的。如果不耽误主人的安排，小黑猫想讨个人情。” 他可不再是那个懵懂纯真一腔热血的少年人了。 第一百七十章 报答和报复 “你和史密斯先生有旧？” “是的。”小黑猫痛快承认，“他是我曾经的唯一的爱。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成为宇盗。但是，我遵守约定，而他背弃了我们的誓言。” ——原来不是老朋友而是爱人？这出乎班布意料。 同样出乎米兰意料，想想对方现在娶妻生子家庭美满，再想想孑然一身的小黑猫，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小黑猫会失态。 “他没有认出来你。”班布说。 “如果他彻底忘记我，还有可能是意外。但他没有忘记我的点心手艺，神态非常明显。烤小饼干我有独家秘方，外面绝对吃不到这种。”小黑猫说，“我也给了他机会，他就一点没有多问一句。”打翻茶杯去洗手间换衣服，这样两个人可以独处，而史密斯先生整个过程没有向他打听任何事。 “我会先了解这些年他的详细情况，然后决定是否动手。如果我要报复……”小黑猫比较犹豫，不过马上就坚决起来，“在不耽误主人安排的前提下，我一定会报复。” 坚持了三十几年的感情，无论生存多么艰难，他都忍了，甚至不得不出卖*，也要在那个地方等候。 有个人说，要做自由的宇盗，带他一起翱翔天际。他带着他跑到灰色星域定居，他听他的话准备做出一番事业，他在宇盗圈子里等他回来，但是他…… 起初约定的三年过去，他自己把时间翻了一倍，告诉自己说对方被事情耽误了，总会来的。 六年过去，他继续延长时间，虽然身边很多人都说希望不大，总会有的。 九年过去，见过了大量分分合合，他才醒悟对方大约真的不打算履约了。而不幸的，时间太久，他自己在灰色星域陷得太深，想抽身也出不来了。 就在他自己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他遇见了班布。 如果不是班布，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熊孩子兼强者向他伸出了手，他现在要么还在灰色星域的红罂粟会所做向导，要么早就死在会所附近藏污纳垢不为人注意的小巷。 绝对不会像现在，不用担心生命危险，不用担心生计，不用和不讲道理的人打交道，每天的生活虽然忙碌，但是轻松又快乐。 不过，这并不等于他会将之前的事忘记，更不等于他会释怀。尤其在联邦的地盘上遇见正主儿，人家在自己受苦受累的时候，生活美满幸福事业小有所成，甚至拖家带口夫妻和睦父子其乐融融。 小黑猫这口气能忍下去才怪。 就算他以往很天真善良，一颗心沉沉浮浮过了几十年，绝不会做滥好人默默退让。 班布看似发呆，实则搜到史密斯先生的过往，迅速在星网上发了另一条帖子《我配偶的救命恩人和我下属的负心情人是一家，我该抱持何种态度？在线等！急！》，把前因后果一说，坐等回复。 米兰再聪明也料不到班布的想法，他自己曾经以为失去了班布，当然知道思念是一种多么令人疯狂的情绪，对于小黑猫的决定，非常支持。 而且小黑猫明显不是没脑子的人，分得出轻重缓急，他也很放心。 “保护好自己。”米兰说，“小心些。” 班布点头，想了想，指出：“你还没休过年假。威尔和海格力斯也能帮上忙。”一方等候一方负心的场面，他只在资料里讲过，还真没亲身经历过，值得搜集资料。 ——说是海格力斯帮忙，其实出力的当然是班布，他刚刚搜出来的资料打包直接扔给海格力斯。 “威尔在忙格雷格的事，那边进展并不顺利。我会和海格力斯交流。”小黑猫得到允许，整个人显得明亮起来，“小黑猫不会被悲伤和愤怒控制住，请放心。” 至于他怎么去试探、去确认、去折腾史密斯先生，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放松了心情，两个人回到米兰房间。 米兰问班布：“放心了？” 班布点头：“嗯。” 米兰揉揉他，再问：“休息？” 班布摇头：“不行。” “嗯？”米兰表示疑问。 班布指指床头。 他俩第一次回房间的时候，摘下了光脑，现在两个人的光脑不断闪烁着，表示有未接来电和信息。 米兰拿起自己光脑查看历史记录，还不是一两通，这个陌生号码足足发了八个来电，最后才有一条信息：“嗨米兰，我是罗兰！这是我的号码，明天学校见！晚安！” 班布光脑除了同样的信息之外，还有别的内容——他真的是“在线等”，帖子有新回复都会给他自动提醒。 鉴于一个作者在短时间内发了两条类似的帖子，有人以为他在考虑大纲安排，也有人从中嗅出了相爱相杀的味道：“老朋友变负心汉？是爷们儿就灭了他！是姑娘就找人灭了他！” 大部分都说楼主要恩怨两清，客观公正就好，好人值得报答，坏人也要得到惩罚。 看来小黑猫的选择十分符合大众价值观，大众的意见和建议也值得采纳。 至于好人的报答……好人已经死了怎么办？班布认真询问。 忽然面前平均湿度增加了25%，平均温度增加了1.5c。 班布抬头，米兰换了一身睡衣，擦着头发：“班布，不准备睡觉？” 刚洗过澡的米兰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热气腾腾的好吃味道。 班布站起来，很自然抱了米兰一下。 这一下的持续时间大概有半分钟，并且有延长的趋势。 米兰推推他：“去洗澡。” “洗了又不能吃。”班布小声嘟囔。 “去洗澡！”米兰哭笑不得，他只是觉得天晚了该休息了而已。虽然有不纯洁的想法，但是并没有任何把不纯洁的想法付诸行动的打算。 班布放下光脑去洗手间，直到米兰睡熟前，他都没有心思去看光脑了。 怀里抱着香喷喷热乎乎的身体，同样也被热乎乎香喷喷地抱着，班布满意合上眼，开始看星网回帖。 海格力斯也凑过来：“班布啦班布，资料我都给小黑猫啦小黑猫。你打算怎么处理啦处理？”他今天换了一套东方复古式宽大的白色制服，脑袋上绑着白布条，上写“复仇”两个字表示自己的立场。 “小黑猫有什么要求，就去满足。”班布回答，“这是他个人事情。” “可是会涉及到你的报答啦报答。你那两个帖子我看过，那个救命恩人是谁，我能知道吗知道？” “警局局长的长女，安托瓦尼特。她的资料经过修改，写着因公殉职，但照片没变。”在数据化房间里一切皆有可能，班布毫无预兆地变成了一个红发女人，一双金黄色的猫儿眼，本应炯炯有神，但因为壳子里是班布，所以她板着一张面瘫脸，看起来有点瘆人。 海格力斯吓得往后一跳：“我见过她！” “嗯？”班布又变了回来。 “我的资料库里有她的数据，后来被科科清除掉，但是我有备份啦备份！”海格力斯得意洋洋，“我们飞船常备军方和皇室的私人数据，以供任务需要检测使用。她是皇后的亲卫队长啦亲卫队长！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啦事情！” “可是你没有米兰的数据。” “米兰是帝国人？真的吗真的吗？科科说的没错啦没错？” 班布问：“飞船常备军方和皇室私人数据，有没有皇帝和皇后的？” 海格力斯瞪大了眼睛，瞬间推断出班布的意思：“你是说，米兰的身份，是真的？”他飞快拉出两条加密dna。 “你自己看。”班布伸手把这两条dna拽过来，又凭空抓出另一串：“位点重合度证明亲缘关系，误判率在万分之零点零零零一。” “天啦天，我的主人竟然是一位小王子！货真价实的小王子啦小王子！”海格力斯一秒换装，穿着帝国仪仗队的白金绿三色圣诞树礼服，撒出漫天花雨，彩带飘扬，旗帜招展，二十一响礼炮齐鸣。 趁着他激动不已的时候，班布继续翻看回帖，等他抽风结束技能冷却。 回帖倾向一致，都建议楼主照顾死者的家属，包括物质方面和精神方面加以补偿。但对于补偿的力度，有不同声音，一批人倾向“救命之恩应该赔一条命，因此怎么补偿都不过分”，另一批人倾向“心意到就好，不要耽误自己的事”。双方人马互举理由，旁征博引，看去都很有道理。 “我能直接去问警局局长他最需要的是什么吗？”班布看完一串回复，抬头问海格力斯。 恰在此时，海格力斯也开口问班布：“——但是米兰为什么会在联邦啦联邦？现在的小皇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假的吗假的？”他没录入过小皇子的dna。 班布拿着海格力斯甩出的加密dna当钥匙，撬开帝国机密文件库，甩给海格力斯一堆官方保密资料，不仅仅是帝国的，还有联邦的：“政治阴谋，但是据推测是一场人为造成的误会。” 任何国家总有“多数派”和“少数派”，“鹰派”或“鸽派”，“执政党”和“在野党”之类的分别，人类天生就是群居动物，拉帮结派，抱成一团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好处。这种好处不仅仅指经济利益，还有其他。为了维护既得利益和争取更大利益，操纵控制大局，是必须的。 就像下棋，你来我往，不见硝烟，实则处处博弈。 而任何下棋的人，又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成为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呢？ 海格力斯瞬间读完官方信息，呆了：“被称为联邦与帝国交好的里程碑式的联姻，会是一场政治阴谋啦阴谋？难道就没有一点爱情成分啦成分？” “这个我没法判断。”班布表示遗憾，他能通过文字和影像资料排列事件发生顺序，也能通过一个人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判断当时的心理活动，但人的感情复杂，无法进行完全准确的判定。 即使在某一时刻的感情真挚发自肺腑，也不能说明这种感情的持续时间会有多长。 “海格力斯，我需要你的帮助。”班布发出邀请。 “尽管说啦尽管说！” “不，等等——”班布原本打算把整个故事让海格力斯改头换面写一遍，弄得面目全非后，讲给米兰听，看看米兰怎么想的。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精神力突然传来一丝丝震动：“海格力斯，先处理别的事。” “别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行程安排 尽管史密斯先生的问题属于小黑猫个人待处理事项，但涉及到警局局长一家，班布有监管的必要，他很轻松地掌控了他们所有人的光脑。 警局的防窃听手段比别的地方更加高超，然而在面对不是一个段位的对手面前，也不是坚不可摧——况且班布学到了黑客手段，更加肆无忌惮。 史密斯先生在深夜并没有睡觉，而是进行光脑搜索，查询“伯曼先生”和“杰瑞·怀特”的个人信息。 ——杰瑞·怀特是小黑猫的本名，自从当了宇盗以后他就没有再用过。 显然史密斯先生认出了小黑猫，只是没有当面承认，事后又偷偷摸摸着手调查。 “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啦表现！”海格力斯十分气愤。 “我会保持观察。”班布回应。 这个小插曲之后，他才和海格力斯商量如何将米兰的身世改头换面，让当事人自己决定怎么做。 再有就回到之前被海格力斯打断的问题上来：“我用什么方式进行报恩呢？” “观察者不是中立吗中立？” “但作为米兰的伴侣，我有责任和义务，对伴侣的救命恩人一家做出报答。”班布实事求是，“我不知道他家缺什么。按照社会标准衡量，他家也并不缺什么。而且我也不知道，付出到哪种程度最合适。他如果想做联邦总统，这个要求我需要满足吗？” “你可以问他们的孩子啦孩子！”海格力斯建议，“小孩子总是知道大人说什么要什么，可大人从来不拿小孩子当回事啦当回事。” “大卫？”班布提问，随后自己摇头否定，“不，应该是罗兰。” 罗兰是警局局长西蒙·罗什舒亚尔的小儿子，安托瓦尼特的亲兄弟，虽然他出生没多久长姐就已经故去，但正是这样，他才最有可能知道局长夫妇失去爱女后的缺憾。 “补偿除了给父母也可以给兄弟姐妹啦兄弟姐妹！卡特琳和丈夫是一起的，目前不好判定，你看罗兰缺什么，就帮罗兰完成心愿啦心愿！”海格力斯继续建议。 班布想起罗兰的几通未接视讯和信息，点头：“这个容易。” 第二天他们在教室见到罗兰，在满是陌生人的地方遇上熟悉面孔，很容易形成小圈子。 况且罗兰一大早就在教室里等，还主动凑上来打招呼：“米兰早上好，班布早上好。” “罗兰你好。”米兰点点头，“抱歉昨天我没有及时接收视讯。” “啊，没事没事。”罗兰很爽快，“不是不认我这个朋友就好啦。我昨晚其实打算问问你们几点到校，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餐，我家做的火腿煎蛋卷很好吃，明天尝尝？” “好呀。”米兰笑眯眯答应。 罗兰也乐呵呵：“那个，你们昨晚吃的小饼干，是哪里买的？” 问得好直接。 米兰稍微愣了愣，迅速回答：“那个我家伯曼叔叔做的，他手艺很好，明天给你带来。” “太好了！昨晚那盒我姐没有带走，我不知不觉就全给吃光了，不够啊！”罗兰感叹。 根据他面部表情和身体语言，班布判断他说的是真话。结合他收集的资料看，罗兰确实是个性子直接，没什么心机的人。 就以那天在海之梦险些被侮辱来说，换成软绵绵性子的人，大概首先想到自保，避免名誉受到损失，悄无声息把事情了结。而罗兰的做法相当张扬，斩钉截铁说“报警”，说自己差点被侵犯，丝毫不理会别人的异样目光。事后对他们进行感谢时，也十分干脆利落。 这种爱憎分明，心口如一的性格，相处起来会很省心。 米兰显然也觉察出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无疑十分轻松。 一天下来，放学时，他们和罗兰已经混熟到可以勾肩搭背的程度了——当然，这只是个比喻，米兰很技巧地说，他和班布刚刚开发天赋值，都比较敏感，身体被碰到，会不自觉进行反击，罗兰便不敢去碰他们任何一个。 米兰这反应，是考虑到上次光被同学围着，班布就把他拉进空教室吃了一顿醋，所以这次他自动自发谨慎了点，省得班布再突然把他拉走，说一堆情话，搞得他差点把持不住。 班布倒不介意，毕竟身体对他来说，不过是元素分子的排列组合，但米兰做什么总是有道理的，所以这是米兰的占有欲？嗯，他喜欢被米兰占有，当然要支持米兰的小爱好。 “说到天赋值，你们都是怎么开启天赋值的？”一边往校门走，罗兰看看周围没有同学注意，才小声问，随后又摆手解释，“当然，要是很私密，当我没问过。你们知道，我已经十六岁了，还没开启天赋值，爸爸和姐姐都是天赋者，他们觉得我不开启无所谓，可我觉得我应该最后冲刺一把，你懂得。” 他都十六岁了，还没有开启天赋值，尽管爸妈和姐姐一家都觉得没什么，顺其自然就好，但男孩子有哪个不希望能当个强者呢？过了十六岁生日，再不开启就没什么机会了。 他姐姐的机甲学院里面，所有机甲驾驶班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天赋者，每次去那里，他都很羡慕，可是他试过各种方法，都没成功过。白氏附中内，据他所知，一个天赋者都没有，现在面前一口气冒出了俩，还是刚刚开启天赋值的学弟，要说罗兰不羡慕嫉妒恨，绝不可能。要说他不想弄点技术层面的诀窍，更不可能。 他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到是为自己的形象加了分，对于直率而真诚的人，米兰一向抱有好感度，笑笑：“没有很私密，只是不好解释。简单说来就是厚积薄发，保持巅峰状态，在极限的时刻，激发人体潜能，这个过程很凶险，还好我父亲是机甲维修师也是机甲战士，经验丰富，我们才侥幸成功。至于别的途径，我就不太清楚了。” “厚积薄发，要到什么程度？” 米兰想了想，做出简单比喻：“就是……每天都累成狗的程度——你有没有观摩过机甲学院的学生训练？” “机甲操作班吗？天赋者的训练和普通人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但你试过按照他们的强度去做么？”米兰问，“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大概只能达到十分之一不到的训练量……我再去试试。”罗兰很痛快发出邀请，“跟我一起去机甲学院看看怎么样？这个周末？” “周末……” “——米兰你们答应我这周末的邀请了，可不能爽约！” 米兰一抬头，看见马克背着书包，一脸哀怨地从校门处跑过来：“米兰你们跳级了也不说一声，我找了一天，终于看见你们了。” 罗兰问：“这是你们的朋友？” “当然是，米兰救过我的命。”马克挠着脑袋，“我刚转学来第一天，就从楼梯栏杆翻过去了，要不是米兰接住我，没准会摔折几根骨头。” 罗兰的眼睛亮起来：“啊，我们算难兄难弟！米兰也救过我！” 他没什么心眼，马克可怀着目的，一听罗兰的话，立刻回应：“啊，是吗？天啊太巧了，米兰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同学！” “没错没错，学弟怎么称呼？” “我是马克，学长呢？” “我是罗兰。” “好啊，不过——”马克故意做出防卫姿态，“我在三周前就和米兰约好了，请他吃饭，感谢他救命之恩，罗兰学长不要跟我抢人呐。” “嗯……”罗兰一听米兰有约，果然犹豫起来，“要不，晚一天？” 他是很想让米兰帮忙看看他的训练问题，但人家有约，先来后到，只能再延期。 “开启天赋值，是你最强烈的愿望？” 一直很安静的班布突然插了句嘴。 罗兰一愣，点头：“当然。” 班布说：“吃饭在晚上。” 罗兰的眼睛再次亮起来。 米兰看向班布，好吧，他的班布喜欢把事情早点搞定，那么就早点搞定：“罗兰，我们可以周末白天去机甲学院参观吗？” “非常欢迎！”罗兰笑容明亮而灿烂。 “哎哎，我也能一起去吗？”马克表示好奇。 罗兰没多想：“米兰的朋友，没问题。” 于是周末行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 “班布？”米兰在回家路上才开口问。 班布眨眨眼：“参观，节约时间。” 米兰秒懂，笑眯眯揉他头毛：“好的。” 班布继续发邀请：“周日，约会？” “啊……”米兰动作停顿了一秒钟，“约会？”这可完全出乎他意料。 “伴侣，要约会。”班布郑重其事地解释，“我们确定关系以后，除了提升天赋值就是准备跳级考，还没有过一次正式的约会。” 米兰乐不可支：“好啊，内容呢？” “逛街，看电影，吃大餐。我都安排好，你只要答应和我约会。”班布毫不隐瞒行程，这也是他从星网上统计出来的最标准流程。 米兰笑了：“班布啊……”所以要把罗兰和马克的事集中在一天，不想让别的事情耽误他们的二人世界？ “嗯？” “我的班布真可爱。” “我的米兰也很可爱。”班布考虑一下，带着遗憾声明，“晚上到非公开场所，我要吻你。” “我也是。”米兰心情舒畅，抬手揉了班布一把。 现在在街上，不能吻，但是揉揉头毛什么的，没人会在意，是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因为我爱好你 “招生简章？”米兰看着光脑上显示的标题。 这倒不是卡特琳手笔，完全出自罗兰。 自从米兰答应他去机甲学院看看他训练情况，罗兰就十分积极，不仅发来机甲操作班的课程表，甚至还有授课老师的训练计划，期末考试考核标准等等。 招生简章就夹杂在这一堆打包好的文件里，这包文件甚至还有一份教师招聘公告。 米兰顺手点开招生简章看看要求。 他和班布结束了一天的学业和日常训练，穿着家居服，正舒舒服服地窝在大床上。 米兰半躺半坐，大腿枕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手感舒适。 “一起看。”班布建议。 “好。”米兰将光脑屏幕在正前方投射放大。 机甲学院的招生要求，可以说是所有学校里最高的。尤其是带着番号的机甲学院，招生要求更加严格。 没错，那是番号，不是编号。 七七机甲学院的上级主管部门不是教育部，而是国防部，学院本质上相当于军校。 学生将来都是为国效力的，因此学院待遇高，在校生衣食住行一律各种免费还有津贴，毕业后一律各种包分配，前途无限光明。 当然，享受权利就要承担责任，包分配的意思就是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必须为国效力。 同样出于这个原因，生源务必精挑细选。 七七机甲学院招生要求第一点：政治素质过硬，不仅仅是口头表态，凡是参加过非法集会或非法团体的一律不合格，受过纪律处分的也同样不合格。 “我们第一条就不过关。”米兰点点光屏，虽然不算非法集会，总能挂上非法团体的名字。 “没有证据就不算。”班布回答，“我们在红罂粟小学还没领到毕业证。” “领到了也不能联邦通用。”米兰接着班布的逻辑，“所以很遗憾我们第一轮会被刷下来。” “爸爸认识黑客。”班布出主意。 “认识黑客只能改变第一条，我在第二轮也一样会被刷下来。”米兰指指点点。 招生简章第二项条件：现场体检学生身体健康情况，不得有遗传病，甚至动过某种手术也在拒绝范围内，年龄身高体重均有限制，心率血压乃至红白细胞数也在统计范围，尤其双眼视力有要求。 “成年后可以做手术改变，但现在绝对会被淘汰。” “天赋者允许例外。”班布指着附加条件，“任何一项天赋值达到三级或以上，要求可以适当放宽。” “你想我去学机甲？或者你感兴趣？” 班布摇头，在米兰腿上伸了个懒腰：“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跟着你。” “班布——”米兰换了个姿势，躺下来搂着他，提起以前说过的话题，“作为伴侣，我当然喜欢你跟着我。不过你对将来的人生规划，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班布说：“除了跟着你，我没有别的打算。我什么都不缺——作为伴侣，我很喜欢你为我着想，所以我决定让你了解一下我的个人情况。” 米兰略感意外：“你的个人情况？”班布的个人情况，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首先是物质方面，经济基础是构成一个家庭的最基本因素。我的资产经理人是小黑猫，他的能力你清楚，我们之间有长达一百年的雇佣合同，可续约。”班布调出电子合同，轻松甩下一枚炸|弹。 米兰强忍内心的震惊，把整个合同看了一遍：“这么长的时限，他会接受？”班布订立合同时并没有乘人之危，条款相当公道，但一百年这种时间完全出乎意料。 “我在灰色星域救过他。”班布解释，“双方达成一致意见，你不用担心。有他负责经营，我们在一百年之内，都能保证中产阶级以上的生活水平。” “天……在灰色星域，我一直以为是威尔养家。”米兰注意到合同上的日期，那个时候，班布就和小黑猫签了合同，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救了小黑猫的命……米兰一把抱住班布，感慨，“很抱歉我那时候没有醒过来，辛苦你了。” 班布在米兰怀抱中腻了一会儿，冒出脑袋：“继续？” “好的。”米兰调整状态。 “我们并不需要为了生活奔波，只要跟着自己的爱好享受生活。在这个前提下，你作为我的爱好，我跟着你，有什么疑问？” “什么叫‘我作为你的爱好’……”刚调整过来状态的米兰，又一次感到晕眩。 被情话砸晕的那种。 偏偏班布就那么一脸面瘫：“因为我，爱好你。”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但米兰对这句话从来就没有抵抗力。 米兰顺手抓起枕头扔班布，是出于生气还是羞窘，显而易见。 班布大脑高速运转了千分之一秒，米兰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攻击手段，加上精神力世界里传来表示害羞和激动的情绪……果断将之标记为“打情骂俏”。 ——既然对方“打”了，那么他应该“骂”回去？ 于是班布开口：“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他找了很多爱情小说，这句话出现频率在28.44%，反响都很不错。 “——腾！” 米兰二话不说翻身坐起把他压到身下，通红着一张脸孔，咬牙切齿：“班布，你再说一遍？” 班布·完全不懂不作死就不会死·格林同学，眨巴着眼：“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被迫消音。 他被米兰咬了。 班布不假思索咬回去。 舐咬是一项技术活，比如牙齿应该怎样摩擦，才能达到痒酥酥但不痛的效果；双唇应该如何吸吮，才能完成通电一般的感受，而不留狼藉印痕；呼吸应该怎样调整，才能使得接吻悠长而持久，避免缺氧的窘迫局面；以及双手的辅助，如何爱抚，才能保证不会擦枪走火…… 呃，最后这一点，无论是米兰还是班布，真的没有办法保证。 要怪就怪手感太舒服，肌肤柔韧而弹性十足；要怪就怪读脸技能满点，眼神炙热充满渴望；要怪就怪情话太直白，想装作听不懂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还有肢体互相纠缠，你不放开我，我也不放开你，这么紧贴着，磨蹭着，磨蹭着，紧贴着，作为青春期发育健康的两名男性，在这样的刺激下如果没有任何反应，大概真的要改名叫某公公了。 而心情舒畅表达方式直接的两个人，也毫不扭捏，采取了退而求其次的方式： 动手，互助。 若干分钟后，两个少年先后发出了很愉快的声音，而后挤进洗手间。 又过了若干分钟，两个人脸红红地，神采奕奕地，带着清新沐浴露的香气走到——衣柜前。 ……换、床、单。 明明在讨论机甲学院，中途改变内容到班布介绍经济实力，这还说得过去。 后面跑题跑成了体力活，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米兰把话题捡回来：“好吧，在你找到更多爱好前，和我在一起。” “嗯。”班布点点头。 米兰拾起翻滚中落到床下的光脑：“继续看？” 没有来自彼此的“干扰”，他们浏览速度飞快。 第二天，小黑猫看到床单，露出了然表情，不显山不露水掩盖痕迹。转身就去订购了一些套子、喷雾、泡沫之类，又定制了一些猫耳、豹尾、兽爪、领结、护腕、羽毛笔、束缚绳之类，以及几部清新文艺小电影，集中放在两个人各自的床头柜。 一名称职的管家也不过如此。动物系……他纯属脑补。 当然这些东西没有被班布浪费，以至于他当月涨了津贴。他为什么能未卜先知，就见仁见智了。 转眼就是周末。 按照约定时间，米兰和班布站在七七机甲学院门口，打量。 他俩不是最早到的，马克早就背着个双肩包在这里晃荡了，一看见他俩，立刻跑过来：“早啊！” “早。” 这所学校的位置比较偏僻，两扇大门很是朴素地立在眼前，看去并不显眼。 然而内在可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 作为国家培养人才的重点基地，加上学院本身的性质，七七机甲学院的面积差不多赶上了别的星球四分之一个城区，其中一半都是机甲训练场。要知道再逼真的模拟训练器也只是“模拟”，正式作战的地形多变，单纯模拟虽然能达到99%以上的逼真程度，但现实操作从来不可或缺。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尽量创造好的练习环境，非常必要。 米兰和班布正在观察周围的时候，从门里驶出一辆飞车，缓缓停在他俩面前。 “欢迎来到七七机甲学院！”罗兰跳下飞车，殷勤拉开后门，“你们真准时！”他还是提前五分钟出来迎接的。 “你们好。”后座上坐着微笑的卡特琳，“欢迎你们的到来。” 对于弟弟和这两位少年成为朋友，卡特琳乐见其成。 尤其她听罗兰说，这两个人都是天赋者，而不仅仅是一位，想到全程一直默默当背景板的班布竟然也是天赋者，卡特琳简直出乎意料。这样的交好更加必要。 “听罗兰说，你们对机甲操作班的训练感兴趣，介绍一下，这位是机甲操作系的优秀学生，学生会外联部长秋晓湖，今年大三。”机甲学院和其他大学不同，采取七年制毕业管理，大三正是新生骨干。 坐在驾驶座上的妙龄少女回过头微微笑了笑，右颊露出一个酒窝：“你们好，叫我晓湖学姐就好。” “晓湖会带你们参观校园，还有一些开放的体验项目。”卡特琳介绍，“祝你们度过美好的一天。” “我相信会是印象深刻的一天。”米兰回应。 “我给你们登过记了，可以进入。”罗兰刚才下车直接去了门口的保卫处，兴冲冲跑回来，递给每人一枚银红色的徽章，“戴在胸前，表示身份。”他指指自己胸口，果然别着一个。 作为副院长，卡特琳说了几句话，中途就下车处理公务去了，秋晓湖驾驶飞车直接驶向一个方向。 作为学院的门面，当然要把最炫的东西拿出来现，好吸引来客——无论是学生报考还是领导视察，他们要去的就是那样一个地方，着重展示成果，而默默隐去获得成就的过程。 就像无数人倾倒于高难度机甲特技，可是又有多少人能体会到做出特技需要付出海量汗水和时间？ 另外，机甲学院采用军事化管理手段，有一些内部情况因涉密，绝对不能公开。罗兰从他姐姐那里拿到的资料，属于对外公开并不涉密的等级，才能让他打包带出。就连其中夹杂的训练计划，也不过是大众版，没有老师在教学中指点，计划书只能起到一半的效用。而教师的指点，无论在星网，还是在对外公布的材料里，都看不到。 班布之前做过调查工作，通过飞车行进路线以及秋晓湖的只言片语，能推测出目的地。 他暗暗吞口水。 罗兰则充满了期待。 而马克，忙着和米兰套近乎。 每个人都有事情做。 秋晓湖往后看看，每个人都系着安全带，她转回头来提醒：“请大家坐稳，我们的体验，从现在开始了。” 飞车猛然加速。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机甲对抗 “那里是体验展馆。”罗兰对机甲学院并不陌生，指着前方战舰模样的建筑介绍，“里面有机甲展示，还有机甲对抗。”机甲展示不仅展示原始机甲，也展示改装机甲和零件，机甲对抗不仅有个体对抗，还有战术模拟。 这完全是根据学院来的。机甲学院主要分三大院系：机甲操作，机甲后勤，机甲参谋。 众人羡慕的机甲战士，出自前者，生源要求最为严格；机甲维修师则出自后勤，体能要求稍低；而机甲参谋系主要研究战略战术，数据收集，资料归纳等，不亲身上阵，对天赋值不作要求，又被称作“镀金系”。 还没有完全靠近，飞车内部通讯器一闪一闪：“前方飞行物停止前进，前方飞行物停止前进，立刻通报身份，立刻通报身份，否则我舰将强制击落！重复一遍……” “ss5179请求入内。”秋晓湖按下通话钮，“请求人秋晓湖，学生编号mod7720440068。今日通行密语：雄鹰。” “飞车确认，学生身份确认，通行密语确认——同意进入。三号门准备就绪。” 扁平状的出入口敞开，像一张嘴巴。 考虑到车上有非天赋者，飞车并没有飙到极致，只保持着类似过山车俯冲一样的速度，直接扎了进去。 出入口的大小完全卡着飞车大小，两者之间最大距离不超过十公分。在高速行进的条件下能如此精准，如果不是自动驾驶，就十分凸显驾驶员的能力了。 米兰十分清晰地分辨出三号门门框上微弱的绿光，加上飞车突如其来的震感判断，在这一时刻，秋晓湖设置了自动对接。 长长的甬道依次闪起黄灯，眨眼的功夫，仿佛身处战舰之内。操作台、指令台、轨道上的工作人员均一身合体的绿色制服，看起来十分整齐。 “他们是轮岗的学生。”秋晓湖介绍，“无论哪个院系，都要在各种岗位上轮换工作，熟悉一切操作指令，我们很注重实践。当然，完成分内工作，会获得信用点，完成额外工作还有信用点加成。我们学院注重实践，非常有特色的一点就是不流通现金，毕业也不仅仅按学分，而是要考虑信用点。信用点有各种方式赚取，正常的上课考试轮岗等等，主要用于消费比如买零件，买设计图，请陪练等等。” “只修够学分，信用点不足的，或者信用点流通频率很低的，我们要考虑高分低能，有一些岗位会对这样的学生说‘不’。”秋晓湖继续说，“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大部分学长毕业时信用点有大量剩余，我们会按照1:100折合成银行信用额度。我们都知道，信用额度越高，无论是出行还是购物或者贷款，优惠力度越大。” 她这番话看似无关紧要，实际上处处透露出学院的优势和特色，吸引优秀人才报考。 “这里是校史展览，可别小看我们学院，很多名人在这里挥洒过青春的汗水。” 在经过一次硬着陆后，帮学弟们平复心情，培养憧憬的第一站，当然是学院介绍，建校历史，研究成果，历年荣誉，最高成就等等。 班布的目光落在名人榜上，3d光屏中，一位机甲战士270°回旋踢给对手致命ko，机甲舱门打开，红发如火，露出的脸真让人怀念。 “——这是我大姐安托瓦尼特。”罗兰介绍，“她是体力七级精神力六级天赋者，很强。可惜我出生后不久，她在一次秘密任务中，因公殉职了。虽然我没见过她，但爸爸妈妈现在也会提起。” “希望你也和她一样？” “不，他们只希望我平平安安长大，好好活下去。”罗兰耸肩，“他们对我开不开启天赋值都无所谓，所以我没有经过很艰苦的训练，大概达不到你们所说的厚积薄发——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和你姐姐一样？” “哪有她那么杰出，能当上警员就很好啦。你知道我爸爸是做什么的，身为家属，不能成为爸爸的弱点啊。”罗兰说得咬牙切齿，“我要亲手把那些罪犯一个个抓进监|狱！” 班布眨眨眼，陷入两难之中，安托瓦尼特的父母希望孩子平安长大，但是她的亲兄弟希望从事危险职业，他该满足谁？ 还好米兰及时表态：“能够保护家人，是很好的志向。”为保卫家庭而战，他喜欢。 ——嗯，听米兰的。 班布打定主意。 米兰又看看罗兰的头发，提出一个问题：“你姐姐卡特琳的头发，染过？” “嗯，她不喜欢张扬的颜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在研究基因，红发属于隐性遗传。”米兰回答，“可以推导全家人的发色。” “哇，米兰你懂得真多！” 第二站是机甲展示，包括近距离接触机甲，以及历年优秀学生的对战视频。 第三站就是重头戏——观摩实战。 毕竟看全息光影的效果，远没有近距离体验来的震撼。 在体验馆欣赏到的实战对抗属于表演赛。双方都是机甲操作系的学生，进行对抗也属于轮岗的一种岗位。 如果以为表演赛就是花架子，那可大错特错。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表演赛二者兼具，门道与热闹并存，着重于机甲驾驶技术演示和战术示范。 当然，场地有限，无法进行大型机甲组队对抗，他们采用三米高的等比例小型机甲，在竞技场内进行战斗，在走跑跳飞等基础动作的基础上，两两组合，发掘出空中行走、跑动转体等动作，无论是近距离格斗的刀剑还是远距离进攻的枪炮，都玩出了花样。 看着一架笨重的“犀牛”机甲在半空中做出轻盈的悬浮，双手后扬，头也不回向身后一架轻型“乔木”机甲回击，双枪火舌交错，打出交叉火力线，大家纷纷叫好。 轻型机甲并没有慌乱躲闪，而是不退反进，以毫厘之差，贴着火力线的边缘，突然往下一沉——机甲外壳火花四溅，然而突破硝烟，滑步冲到对方身下盲点，光剑一挑，分出十二道残影，角度刁钻，直接削向对手炮管。 就在大家以为犀牛凶多吉少时，笨重的机甲仿佛突然失去所有动力，像个大铁砣子直挺挺往地上砸——炮管炸出一片光影绚烂，反而会阻隔自己视线，不如直接硬抗。炮管无声缩入，仅凭自重和加速度就逼得乔木不得不避让。 犀牛以厚重的防护闻名，又被誉为“行走炮台”，乔木的攻击虽然犀利，但是以敏捷著称代价自然是减少防护，只能采取游斗方式。 然而一旦将对方带入自己的攻击节奏，致命一击也不是很困难。 双方战斗持续了足足三十分钟，最后以乔木付出80%的损伤率，击破犀牛驾驶舱告终。 一出精彩的反转。罗兰积极鼓掌。尤其亲手触摸机甲后，看到沉重的大家伙行动起来，这样帅气，罗兰止不住惊叹：“太厉害了！” 而其他参观者的反应……其实没有秋晓湖想象中那么大。 对于几年前就能驾驶机甲的人，甚至开飞船直面枪林弹雨的人来说，这场面确实算不了什么。 好在米兰总能发现闪光点。或者说，他天生对此就有高度敏感性。 加上他受到米纳德鲁克、威尔、德姆雷科三方面的经验提醒：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所以他也很虚心，作为一名对机甲有憧憬的少年，就算提的问题幼稚，也没有人笑话不是么？ 况且米兰在幼稚的问题中，也夹杂着他想要知道的内容——恰到好处地提出问题，表达质疑，及时回应并予以赞扬，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社交手段。 比如“犀牛的腿部推进器是采用斯派克f2型引擎，那怎么解决反向推动平衡？”，以及“在这种加速度情况下，乔木对驾驶员的精神力压迫成倍增加，用一根点对点减压弹簧解决问题，实在太巧妙了！”之类。 秋晓湖一开始招待他们视作重点招待的参观者以及潜在的学弟，谈得拢了，把“参观者”和“潜在”忘得七七八八。 班布跟着后面，默默记录：此处有监视器，此处是监视死角，此处有新鲜物品…… 作为学生会外联部长，秋晓湖接触的人很是不少，对班布这种全程面瘫脸的情况，也有应付心得。一般这样的少年属于慢热型，不需要特别热情，只要让他尝到甜头，就会废寝忘食跟过来。 再说，她的重点在于米兰，卡特琳院长着重强调，尽量把米兰争取成学弟。 “机甲实体对战很精彩，你们也可以亲自试试喔。”她笑嘻嘻地引着大家往模拟器训练室走，“这些今年学院新添置的机甲模拟器，打破了以往只能由天赋者操作的情况，特别设置修正场，将双方天赋值统一到一定水平，无论天赋者或非天赋者，均可以试验操作，仿真度高达99%。机甲模拟器不仅具有人机练习，以及双人对抗的基本内容，还能组队进行战斗，内置机甲类型也从原先的制式种类1748种，升级到2384种，并且可以使用个人改装机甲进行模拟战。” 班布不住点头。 秋晓湖继续介绍：“当然，如果对机甲对战感兴趣，想试试自己的水平，有两种途径，一种是人机测试，完成规定项目，在高分榜上有一席之地，都会获得奖励，打破榜上记录能够得到学校徽章和证书。第二种途径是选择对战，挑战学长们获得胜利，奖品是徽章和迷你机甲模型，拥有徽章，在报考学院的时候会给予优待。机甲模型则是可以遥控操作的完全仿真版。” 这种机甲模型价格高昂，由学院承担购买费用，但会扣除输掉的学长们的信用点，以示惩罚。想想，一个外人能把科班出身的你打败，证明你的训练远远不够，水平远远不足，需要刻苦努力拼命赶上。 ——当然这种几率很低，敢出来接受挑战的学长，代表学院的荣誉，没有真才实学绝对不敢出场。 另外，信用点在毕业时能换成社会一般适用的信用额度，信用额度比星币还硬通，花在购买机甲模型上，绝对得不偿失。一般的学生也不会托大，贸然参加挑战。 秋晓湖介绍完，走到一台舱盖大敞的空置机甲模拟器前：“谁来试试？”虽然她这么问，但是她的目光非常明确落在米兰身上。 “嗯，”班布看看米兰，马克也看看米兰，米兰顺应要求，笑笑，“好啊。我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新颖的东西。”他钻进模拟器的驾驶舱。 “把你的徽章嵌在这里。”秋晓湖指着操作台左上方的一块五厘米见方、泛着白光的面板，面板上有一个凹槽，和徽章完全契合。 面板上的白光转成绿色。 眼前跳出屏幕，一排排声明、注意事项和使用说明。 在米兰阅读使用说明的时候，秋晓湖也向班布、罗兰，还有存在感极低的马克同学发出邀请：“模拟器数量充足，你们可以一起试试。” “我去那边。”罗兰扬手，他有个做副院长的姐姐，早就申请到了模拟器长期使用许可，熟门熟路爬上了一架模拟器。 “啊谢谢！”马克欢呼一声，也找了个模拟器钻进去。 班布没急着行动。 他很认真地询问：“我能看看奖品吗？” ——如果是最新的机甲模型，一定要想办法，吃掉。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打还是不打不是个问题 什么都没开始就要看奖品，提出这种要求的人有三种可能：胸有成竹、自不量力、凑个热闹。 秋晓湖谨慎猜测，这位面瘫脸的小学弟尽管问话态度显得很像中间那一类，但实质上可能是最后那类。她心里下了定义，面上并不因为他的请求突兀而怠慢：“好呀。”说着，接通光脑，投放光屏，机甲型号眼花缭乱，“挑战胜利，可以从中选择一个。” “我能看看实物？” 看在罗什舒亚尔副院长的面上，秋晓湖联系模拟器训练室，说了几句话：“稍等一会，给你拿一台来看。” “好，谢谢。”道谢后，一向遵守规则的班布紧接着又问，“挑战成功一次可以选一个？两次两个？三次三个？全胜全部？” 如果有人挑战成功，紧接着挑战的话，迎战的学生水平当然会比之前那个高出一大截，不是学院心疼送出第二个仿真机甲模型，而是学院荣誉高于一切，不能让外人小瞧了去！ 再赢了，挑战第三个？这不说明学院技术差没能人么，怎么能忍……她耐着性子解释：“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一直挑战并取胜，可以理解为对学院的恶意挑衅，我们会采取交涉措施。” “为什么是恶意挑衅？” “能够战胜我们，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和练习根本不可能。如果是初次接触这些的人，别说对抗，操纵机甲行走就要花上一段时间适应。而能经常接触这些，有一定基础的人，肯定训练过。无论是家族式培训，还是其他机甲学校的学生，和普通人并不相同，我们在星网有交流平台，也有机甲大赛，哪些地方才是他们对抗的领域，而不是在这个体验馆里逞威风。不过——” 秋晓湖话锋一转：“我们对这种场面也有准备，有高手坐镇这里，不怕捣乱。” “要打几场，高手会出来？”班布努力研究钻空子的可能，在高手出来之前撤退，既不引人注意，又能得到好处。 至于他一个十四岁的中学生能战胜机甲学院的学员这件本身就很引人注目的事……反正他和米兰都是天赋者，赢一两次无关紧要吧。 这要不是罗什舒亚尔院长亲自带进来的人，秋晓湖绝对没办法保持和颜悦色：“一般不会超过三场。” “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班布继续他挑战秋晓湖神经之旅，“单人对抗和双人对抗和多人对抗，分别算作一场吧？机甲模型会给每个人吧？” “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是的。”秋晓湖解答完毕，正好看见智能服务机器人送来一具半米高的模型，机器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年青人。 不得不说机甲学院的学生身体素质高，相貌也都在平均值以上，这个年青人身材除了稍微矮了些，其他没得挑，典型东方人的长相，只可惜眉眼稍微细长了一些，看起来不太精神：“晓湖？真巧。” “卢栗，今天你们组值班？”秋晓湖显然和来人很熟，主动介绍，“这位是金卢栗，大四学长。这些是过来参观的中学生。”她指指几个模拟器以及班布，“都是罗兰的朋友们。这位小学弟叫班布。” “学弟好，欢迎来到七七机甲学院模拟体验馆。”金卢栗招呼着，“你们有谁战胜了我们吗？”秋晓湖要一个机甲模型，他这边在控制室没有发现谁挑战成功的记录，干脆跟过来看看。 “没有，小学弟想看看奖品实物，再进行挑战。” 金卢栗的目光投向班布：“学弟想要这个模型？” “学长好。这个，我能摸摸吗？”班布提出要求。 机甲模型摸一下也不会坏，金卢栗拿起模型交给他：“尽管看。” “谢谢。”班布很郑重。 金卢栗介绍：“这是二十年前联邦推出的信天翁系列机甲，采用经典的k887引擎，配以新式设计的能源控制回路，以持久的续航能力闻名。” “但第一代缺陷也很明显，回路缺乏有效散热系统。因此在长时间热武器输出后，短路的概率高达74.33%，已被信天翁2代所替换。”班布一边说，一边接过机甲，三秒后熟门熟路打开了主控仓，看看，很满意，“嗯，这是2代回路，新的。” 秋晓湖和金卢栗两个人，看向班布的目光顿时就不一样了。 能认出机甲型号并不新奇，能说出前后两代的区别也不奇怪，但是这么简单打开机甲，就不是初学者能做到的事了。要知道，这种机甲和市面上出售的大众化模型不同。外面的产品种类繁多，表面看起来和真正机甲一模一样，不过是空架子而已，内里都是雷同的：用一个简单的引擎控制。 学院的机甲模型，不仅外壳都和真正机甲材质相同，完全等比例缩小，内在则尽可能地复制内芯和各种驱动，除去官方保密的技术和武器之外，完全照搬原版。精细到能根据模型复制出一台真正的机甲——当然驱动力要大打折扣。 这么迅速找到主控仓并打开，如果之前没有接触过机甲，误打误撞的几率低到令人发指。 况且班布还很轻松对机甲进行评价，这绝对不属于误打误撞。 “学弟，你几年级了？”金卢栗很快反应过来。 “十二年级。” “有没有志愿报考我们学院？”一听是中学毕业班，金卢栗来了精神。这小学弟是个人才啊，虽然看上去年轻了一点，但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只要技术过硬，成为自己真正的学弟，参加他们小组，那么正好第二年他们就有望在学校的机甲大赛上拿到名次了。 ——不得不说他得知秋晓湖申请机甲模型时，就起了搜刮人才的心思，这才跟来看看的。 然而班布干脆利落打断了他的想象：“没有。” “啊——”金卢栗反应很快，“那打算报考哪家？荣耀警校？华耀联合机甲大学？” “波塞冬学院。”班布给出答案。 “嗯？波塞冬学院？”金卢栗茫然，“这是哪一家？不在华耀星上的机甲学院吗？” “就在第十区。华耀星最好的医科大学。”当初选定第十区落脚，就是充分考虑到米纳医疗和米兰上学都要离家近。 “医科？”别说金卢栗兴冲冲被浇了一盆凉水，就连秋晓湖也吃了一惊，“这么好的条件上医科，多可惜啊……” “那我还可以挑战吗？”班布眨巴眼睛。 刚才秋晓湖通过光脑展示了机甲模型的型号，经过他检验，发现仿真模型确实精巧而先进，这些又都是联邦机甲，有吃一吃的必要。 “你先试试机甲操控。”金卢栗并不气馁，马上想到另外一个方案：如果小学弟亲身体验过机甲的炫酷，大概会改变主意？ 于是他发出了邀请：“来挑战我怎么样，学长给你秀秀机甲的魅力。” “你是高手吗？”班布问话，听起来毫不客气。 他的目的是获得尽可能多的机甲模型，并不是和高手对战。 然而他这句问话，非常轻松地被金卢栗理解为“我要挑战强者”这种雄心壮志。 有这种志向，还去上医科大学真是太可惜了，他要努力把小学弟拉过来：“我在四年级个人对抗的胜率是68%，大概你还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水平，绝对中等以上，技术方面足够指导学弟了。班布，像个男子汉一样挑战我吧。” 回答他的是一声疑问：“挑战？班布？” 身边模拟器的舱门缓缓打开，米兰疑惑的声音随着本人一并冒出来。 “米兰。”班布打招呼。秋晓湖负责向金卢栗介绍：“这是米兰学弟。”又向米兰介绍，“这是金卢栗学长，今年大四。” “学长好。”米兰很有礼貌打个招呼，随后习惯性地发问：“班布，想和这位学长进行对抗？” “我想要仿真机甲模型，很多。”班布非常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顿一顿补充，“学长级别高，你来打。”这是个一举三得的主意，第一他不用自己动手；第二能达到原先目的；第三米兰刚升完天赋值，需要实战锻炼，能见缝插针是最好。 另外，趁他们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满足罗兰的愿望。 还有，大概他可以尝尝模拟器的一部分？ “好，交给我。”其实米兰也这么打算，以前在灰色星域，班布遇到麻烦，全都他出面搞定，现在只不过是挑战而已。 “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好玩么？”秋晓湖忍不住问。 在她印象里，能够进行对抗的地方可不多，这个机会很难得。星网虽然有模拟训练场，但只有头盔，没办法体验这种全方位操纵的感觉，况且星网机甲场馆只限成年人入内，少儿基本没机会。 大部分少年都会在这里流连忘返舍不得走，比如罗兰之类。像米兰这样，这么快就出来，都是对驾驶机甲完全没兴趣的。可是从之前和她聊天的情况看，米兰完全是个内行。 “很新奇，训练项目也很独特。”米兰评价，“我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用的模拟器。” 米兰说的是真话，他真的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么新颖先进的东西。 对此，他充满了新鲜感，也对正式学校的训练难度产生了好奇。上手就尝试了一项基本速度练习，感觉动作十分流畅。 不过米兰这次过来目的明确，不是为了报考机甲学院进行实地考察，而是因为班布想来参观。他本人并没有进行任何挑战对抗的打算，所以在模拟器玩了一下就出来。 模拟器的舱壁经过特殊设计，程序运行中具有隔离精神力抗干扰，防震，隔音等功能，因此米兰在舱门打开的时候，才听见金卢栗挑战班布。 ——大四的学长要挑战班布？ 模拟对战？格斗？现实对抗？ 米兰登时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米兰的败北 “请问金学长，我可以替班布迎战吗？”米兰转向金卢栗，邀请，“难得学长愿意指点我们，我从来没跟学长们对战过，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能错过。学长会好好指导我们的对不对？” 他的态度到是非常符合一般少年们的特点。机甲学院的学生，走出去一说自己身份，哪个同龄人不是双眼亮晶晶一副崇拜相？ 而且米兰说得很客气，是“指导”而不是“挑战”，充分放低了身段，给对方极大尊重。 虽然不是班布应答，金卢栗有点失望，按照惯例，他们当然不是随便就接受挑战的，起码单机训练要达到合格，不然每天光是应付挑战就忙不过来了。 但这次属于他主动邀战，而面前的小学弟对换人这件事，似乎很有把握？ 再有把握也只是中学生而已，况且米兰的态度很好，金卢栗没有多想：“好，我们开修正场。我的编号是7510，一会给你发信息，接收就可以——修正场房间有旁观模式，学弟也可以过来观摩修正场。”这是对着班布说的。 “多谢。”米兰道谢，重新钻进模拟器。 所谓修正场，就是通过波段干扰以降低精神力，通过大幅减低操作台的灵敏度以限制体能，从而将双方天赋值的差异抹杀。 打个比方，无论大海有多深多广，海滨浴场允许下海游泳的地方只有离岸五十米以内的距离，无论天赋者还是普通人，都只能发挥这么多。其实这样对天赋者的限制更大，因为天赋者在惯性思维下做出的动作，一旦限制住天赋值，身体就跟不上意识。 不过这些模拟器重点在于吸引新生，机甲学院也不全都是天赋者。而被限制住天赋值的学生如果连普通人都不如，那就直接卷铺盖回家吧。 “我可以去另一台模拟器吗？”班布看看没他什么事了，主动把机甲模型递给秋晓湖。 “好的。”秋晓湖更看好米兰一些，尤其米兰干脆利落的性格，她很欣赏。 “嗯。”其实班布并不在意观摩这件事，米兰输了才不正常。 不过作为伴侣，列席观摩是促进双方感情的途径，他“吃”东西很快，开场热身结束前一定能赶上。 秋晓湖自己也选了一台模拟器坐进去。 她的权限比来访者要高，输入指令后启用模拟器系统隐藏功能，面前屏幕立刻分成几个部分，显示的是这几个小学弟的情况数据——他们在模拟器训练，模拟器同时也搜集他们的身体数据，当然还有训练成果。 秋晓湖直接看向米兰的数据表，和其他人一比较，有个绿色的数据非常醒目。 “基础速度练习，系统评分a？”系统评分有sabcdf五档，s当然是特别优秀，余下依次为优秀、良好、一般、及格、不及格。一般来说刚接触机甲的学员，达到及格就超出预期水平了，大部分都是连及格线都摸不到的f。 秋晓湖克制着内心惊讶，察看详细数据：“完成度百分之百，熟练度百分之九十？” 想达成快速奔跑并完成速度练习可没那么简单，要知道“跑”不仅仅是一个动作，在现实中会牵动全身大部分肌肉，而在机甲操作中，涉及到站立、迈步、调整重心等动作的拆分；再精细一些，迈步又有提腿、伸腿、调整步伐幅度等单一动作。 而米兰竟然完成了，而且熟练度几乎接近完美，这不是好苗子什么才是好苗子？ 她迫不及待地找到修正场房间，进去一看，尘土飞扬——这是一张沙漠地形图。 双人对抗可以选择地图，不同地形图对机甲的要求也不同，金卢栗本着表演的想法，选了沙漠地形，这是一张一望无际，视野开阔的地图，非常适合观战。 烈日炎炎，黄沙万里。 一枚红色机甲犹如火流星一般，正从天空直坠而下，将另一枚挣扎中的蓝色机甲压进沙堆，接着就是一通海扁狂砸。 秋晓湖看一眼面板，双方生命值一短一长，相差几乎一倍。再看看场上动作笨拙的蓝色机甲，要不是红方特意留出空当令对方得以喘息，刚才这一波攻击就能把蓝方血线压到50%以下。 果然好苗子只是苗子，跟经过正规训练的学长不是一个层级的。 ——系统在没有特别设定的情况下，默认红方代表学院，蓝方代表外来者。 她转向班布，副院长介绍过这是兄弟俩，做哥哥的很维护弟弟，从米兰刚才挺身迎接挑战就能看出来。而做弟弟的，对这种场面却似乎显得……冷血了点？ 因为班布还是那张面瘫脸，一点着急或者关心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担心？”秋晓湖指指场中。 班布摇头：“不担心。” “挑战输了就没有模型了。”秋晓湖想起班布的执着。 “米兰不会输。”就实力而言米兰完全能够碾压，但米兰比较谨慎，会在碾压之前试探观摩，并且偷师。 当然最重要的是，通过精神力联结，班布能体会到米兰一开始的紧张慌乱以及之后的镇定自信，完全用不着担心。 他趁着这个时候正好摸鱼，精神力悄悄钻进罗兰的模拟器。 作为实打实的普通人，罗兰在训练中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但天赋者和普通人的差距就像一道鸿沟，那是他无论如何也翻不过去的坎。 “你想开启天赋值。”班布在屏幕里对着罗兰说，这是一句陈述句。 “米兰？”训练中途被硬生生掐断，罗兰手抖了一下，机甲做出个很扭曲的动作，直接扑倒。 “你想开启天赋值，我有独家开启天赋值的方法，但是你知道，这是保密的。”顶着米兰的脸，班布一点也不心虚：“在这里我们才能单独对话，离开模拟器，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今天的事，就是对着我，也不能说。”完全杜绝了对方找米兰核实的可能性。 罗兰眼睛闪闪亮，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开启天赋值的方法一定保密。” “首先，订立精神力契约。” “可是我没有精神力。”罗兰提出疑问。 “马上就有了。”班布的脸退到屏幕一角，训练表跳了出来占据屏幕正中，自动勾选了若干项目，“我都设定完毕，你照做就可以。激活概率是60%，如果这次不成功，也没有办法。” 当然这是根据星网统计数据得出的结果，班布一向尊重事实，至于真正效果么……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没办法，对于本人来说，看心情。 班布要做的，就是在他精神高亢，全身细胞活跃的时候，狠狠推他一把。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罗兰抖擞精神开始练习。 在等候罗兰热身完毕这一期间，班布收回注意力，看向米兰和金卢栗的战场。 不过，这次班布并没有如愿看到米兰获胜。 米兰的蓝色机甲一直被压着打，动作也有些不协调，直到血线降低至30%的时候，终于开始奋起反超，尤其有一波逆转爆发，一下子打掉金卢栗12%——这什么水平？这说明在足足十秒内，金卢栗被压着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蓝方一波又一波爆发，带走红方总计32%的生命，加上之前损耗的，红方生命值飞速降低至50%以下。 而可惜的是，前期防御太久，后续能量不足，导致最后蓝方落败，全程战斗时间24分28秒，双方血线永久停留在0和17%。 这已经很令秋晓湖惊讶了。而获胜的金卢栗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取胜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前期碾压实属正常，后面胜得这么艰难，他有种不是和新手对抗的感觉。 “学长太厉害了，”通讯器传来米兰兴奋而又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我也是天赋者，能领教学长在普通场的英姿么？” 金卢栗没有多想，实际上他对米兰的观感非常好——这个小学弟很强，值得培养：“普通场没有问题——稍微等一下。”他的机甲调转方向，对着观众席叫，“小班布，有没有改变主意，报考我们系？” 班布呆呆的没回应。事实上他在找米兰输掉的原因并且很快找到症结点——模拟器。 米兰的眉毛挑了起来，微微眯眼：“金学长，我们开普通场吧。” ——修正场一结束，精神力干扰解除，他的助视镜终于又能用了。 没错，即使是米兰也没想到，模拟器的精神力限制手段，竟然连助视镜也一并干扰了。 而且没有精神力，也没法辅助作战。 米兰眼前一片漆黑，全场都在盲打。 前期他被动挨打狼狈了点，后来倒不是没有机会反败为胜。不过那些招式实在未免太凶残，他还不想十分张扬。挑战输一局，自己这边什么损失都没有，并不要紧。至于班布的愿望，他有办法满足。 ——对，那就是开启普通场。 这次米兰选图，红蓝双方刷新在地图的对角线，地形图是现代化的热闹都市。 高楼林立，灯红酒绿，在夜幕的掩护下，肉眼很难发现对手的踪迹。 对米兰来说，夜色完全不是问题。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复制品立功了 机甲的主要战场在陆地和空中，而人类的习惯是白天作息。相比之下，夜战和水战都十分考校驾驶员的能力。 蓝色机甲稍微活动了几下手脚，借着黑夜的掩护，轻盈跃向对方。 十二分钟后，一地狼藉。 双方生命线分别停在4%和0，米兰是前者，险胜。 但金卢栗的表情，岂止根本不轻松，简直惊恐万状，额头冷汗哗啦啦直淌。 秋晓湖已经不能仅仅用惊讶来形容了，能战胜大四学长！在普通场！这个米兰天赋值要有多高！？ 天赋值就像女人的年龄和男人的工资，都属于个人*，不好随意打听，鉴于米兰取胜，秋晓湖第一反应当然是天赋值高级对低级的天然压制。 而金卢栗完全傻了，这一场拉锯战以米兰的偷袭开场，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跑到一边藏起来，出其不意再杀出……就是靠这个技术，双方血线下降缓慢，互有折损，在不知不觉中双双磨到了10%的警戒线以下。 再后来……大刀阔斧的一战，自己怎么就撞上摩天楼了呢？摩天楼平时很结实，怎么就塌了呢？塌了不要紧，怎么就砸到自己了呢？砸到自己损失不了多少生命，但是对方怎么就能见缝插针穷追猛打，那一串连击直到把自己生命清零了呢？ 对方五枚穿甲弹击在同一个地方，最后那一击，模拟器非常忠实地显出操作台往外冒黑烟，他差点弃舱而逃。 米兰当然是故意的，因为金学长邀战班布，先输一场，目前士气正旺，这个时候进行打击，效果更加显著。 同时，他可没有忘记班布的要求，多赢几场，收集机甲模型。 他有信心保持一种胜多败少的局面，让学长觉得只差一点点，继续勇猛和他对战，然后每次都差一点点。 学长的荷包会不会成功瘦身，他完全不予考虑。 金卢栗可没有想这么多。他感觉到这不是天赋值的问题，对方天赋值和自己差不多，大约在二三级水平，但对方对机甲的熟练度远远不像一名新手。 “打得真侥幸，金学长可不要小看我哟。”米兰表面险胜，实际才是游刃有余，“我们再认真比试一次？”他总给对方找理由。 金卢栗看着双方差不多的生命线，输给一个新人，还当着学妹和小学弟的面，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好。” 于是米兰又貌似惊险地赢了一局。 连输两场，金卢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偏偏双方差距不大，也就是一个爆发就能拿下的程度：“再来一场！” 米兰求之不得：“请学长多多指教。” 然后他又赢了。 这回，金卢栗的面子可真挂不住了：“你之前练过机甲吧？” “我爸爸是机甲战士，我从小就在机甲馆长大。”米兰主动给对方找台阶，他还建议，“学长，要不我们试试双人战？” 金卢栗当即拍板：“组队吧，继续修正场。” 谁知米兰果断拒绝：“抱歉，修正场实在打不了。” “为什么？”金卢栗追问，“说起来很奇怪，你在普通场比修正场厉害多了，是因为一开始被限制天赋值，不熟悉修正么？” “并不。”米兰也没什么好隐瞒，“修正的时候我的助视镜也受到影响，什么都看不见。” “你看不见？！”金卢栗提高声音重复一遍，他根本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 “是啊，剩余视力为零，我还有残疾证。”米兰的残疾证是到华耀星以后新办的。 金卢栗石化。 ——看不见的情况下，打下去他83%血量，在普通场赢他，也不算出乎意料的事。 他们的声音都在公共频道，秋晓湖也听到了，僵硬地转头，问班布：“你哥哥不是带的普通护目镜？”她还以为那是摆酷。 “不是。”班布非常淡定，“没有助视镜，他确实看不见。” “……天哪！”秋晓湖决定给副院长打报告，这个小学弟一定要留下来报考本校，无论任何代价！ 金卢栗还想说点什么，忽然手腕上光脑频闪，自动跳出一条信息。 能自动跳出的信息必然是设定的重要通知，他连忙打开一看，惊了：“晓湖，3749号模拟器异常。” 秋晓湖反应慢了半拍，然而也很快调整状态，她记得很清楚，3749号模拟器是罗兰那一台，罗兰是副院长的亲弟弟，可不能出事！ 两位学长急匆匆退出模拟器，米兰和班布也跟着退了出来。 班布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就是始作俑者。 模拟器舱门闪着表示危险的红灯，舱门正缓缓敞开，罗兰瘫在座位上，满身都是汗，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在他周围，充满不稳定的精神力。 金卢栗吃了一惊：“这是天赋值爆发！”他也认识罗兰，知道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而现在感觉到精神力。 罗兰目光在学长学姐脸上微一打转，望向稍微后面的米兰，露出一个虚弱而又开心无比的笑容，随后昏了过去。 “医生……”秋晓湖联系校医后，神情并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今天周末！本来值班的人就少，都在外头处理意外伤害！最近的赶过来也要半个小时！”她看着昏迷中的罗兰，不能确定罗兰还能支持多久。 天赋值爆发，如果不好好引导，打下扎实基础，对将来升级会产生阻抗反应，对平时应用也有不良影响。金卢栗和秋晓湖都具备急救知识，训练室也有应急事件处理流程。不过爆发天赋值的情况实在罕有，两名年轻人都是初次遇到这种情况，除了使用精神力在周围进行抚慰以外，也做不了什么。 米兰非常清楚天赋值突然爆发是多么难受的事，一伸手从空间钮掏出个东西：“学长，劳驾让一下。” “米兰，你这是……”金卢栗停顿了一下。 他就见米兰把一块“肥皂”贴上了罗兰额头，数据自动投放在空中，各项数值一个接一个跳出来。 “全自动诊疗仪？你们……”秋晓湖的疑问也自动消音，因为她看见了更多东西，还是大件大件的。 ——既然米兰出手了，班布也就默默地把悬浮式担架和医疗包掏了出来。 医疗包上大大的红十字图样，看起来十分专业。 秋晓湖并没有惊讶多久，就被米兰毅然打断：“学姐，请将这些数据传给医生。看看需要什么药物或者理疗方式。” “啊，好、好的。” 校医对于远程诊断并不陌生，有人提供数据传输真是再好不过，马上做出判断，同时询问：“你那边有没有x345型舒缓剂？” 秋晓湖立即转向班布，班布手里一枚空间钮，正在掏着什么——一只箱子？ 箱子打开，密密麻麻瓶瓶罐罐。班布翻找出个小小的喷雾瓶：“给，这个。” 这箱子是美杜莎医院瑟斯迪药箱的复制品。悬浮式担架和医疗包同样是复制品，来自琉璃海朱缇亚女医师。 ——怪不得弟弟要去学医，这套装备不能更专业了。金卢栗和秋晓湖同时想。 等舒缓剂发挥效力，校医也赶到现场，事态平息之后，他俩才后知后觉想到另一件事：这两个小学弟，竟然有空间钮！ 空间钮大多都是为了方便随身携带机甲而设计，跟空间技术扯上关系，价格可不低。一般人买不起，也没必要买，就连金卢栗也是租用学校的——这么小就有空间钮，要么是有钱任性，要么，那里面就有一架真正的机甲！ 一架自己的机甲啊……金卢栗心旷神怡。 天赋值爆发是大事，除了通知校医，秋晓湖不敢怠慢，还通知了副院长。 卡特琳接到消息又惊又喜，立刻放下手里所有事匆匆赶来。尽管全家都不觉得罗兰要以天赋者为奋斗目标，但小弟在十六岁生日后，还能爆发天赋值，那可不是喜出望外的事儿么。 她是天赋者，没有大姐体力六级精神力七级那么惊人，也有体力四级精神力五级的水平，闪电般冲过来，看到的就是躺在悬浮担架床上，生命体征平稳的罗兰。 “罗兰很好，这是天赋值爆发后的正常睡眠，精神力也安抚下来了，这几天需要设定营养舱，”校医是个帅气大叔，留着很有型的方形胡，和她打过招呼，“家里有的吧？” “有的，有的。”卡特琳连声答应。 “还有开启天赋值之后的一系列锻炼和注意事项，卡特琳你比我清楚。”校医笑笑，“正好不用移动他，直接带回家吧。” “好的，好的。”卡特琳点头，弟弟没事，她就放心了，这才有工夫仔细打量。她对学院非常了解，一眼就认出悬浮担架床不属于校医室，也不属于本校：“这是哪里来的？” 班布回答：“我的。” 校医解释：“这两个小朋友可帮了大忙了，他们随身带着医疗用品。第一时间给出罗兰的身体数据，还正好有应急药物。” “谢谢谢谢，”之前卡特琳对米兰班布只是一般客气，现在可就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了。 米兰谦虚：“罗兰也是我们的朋友，这点小忙义不容辞。先把罗兰安排好吧。” “嗯，车子就在外面。我们一起上车。”卡特琳邀请。 米兰对此无所谓，班布开口：“等等。” 卡特琳停下：“怎么？” 班布扭头看向秋晓湖，问：“奖品呢？三个。” 看见副院长对他俩这么重视，秋晓湖也不敢怠慢：“我们交换光脑号码，你要什么型号，我给你准备好，快递给你。” “好的，谢谢。”班布满意了，很有礼貌道谢。 站在一边的金卢栗反应过来，之前的兴奋刷地变成了惊恐——他一口气输了三场，三只仿真模型啊，这得花多少信用点！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赠品 “这么说，你和金卢栗四局三胜？”卡特琳安顿好罗兰，在车里和米兰班布聊天。 “侥幸而已，学长大概没想到我会偷袭。”米兰笑笑。 “第一场如果不是修正场，也不一定就输吧？看后面这场，你对机甲的熟练程度并不输于金卢栗。”卡特琳看到米兰选用的机甲类型，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迅速调整过来，指着光屏做评价。 她非常清楚模拟训练室的规定，秋晓湖也很快通过短讯，向她报告了这兄弟俩的表现，特别强调了米兰第一场失败完全出于盲打，而且即使是盲打都消耗了金卢栗五分之四的生命。 为了强调自己说话的真实性，秋晓湖还向她传输了对战视频——在观众席上录制的，从头到尾都不差。 对此，卡特琳的反应就是“捡到宝了一定要留下”，说话更是热情几分。 她从专业角度进行点评，作为机甲学院的副院长，眼光必须有，见解必须一针见血。 也因此，她说着说着，忽然笑着发问：“其实你没尽全力，对吗？金卢栗被你哄得团团转。” “以前跟着爸爸和叔叔练过，我的套路和学长不一样，学长不熟悉。”米兰没想到对方会录视频，他有信心瞒过学长学姐，但是他的段数比卡特琳还是差上几分，眼光都是凭借经验阅历堆起来的，卡特琳几十年见过多少阵仗，他目前还赶不上。 既然被看出来，他本着贼不走空的想法，开始向卡特琳请教专业问题。 这也正好合了卡特琳的胃口，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旁边的马克欣赏完视频，一脸崇拜望着米兰，花痴状赞叹：“真强大啊。”他试图和班布搭讪，“米兰真了不起，平时也有训练吗？” 既然马克和他们是一起的，她还顺便邀请了马克。 马克同样不以报考七七机甲学院为目的，并没有在模拟器呆很久就出来了，正看见米兰和班布帮忙处理罗兰的事，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非常自觉地以“不添乱”为己任，跑到训练室门口，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好几瓶水供大家分享。 卡特琳一邀请，他也顺便上了车。 米兰知道马克身份存疑，但忙着处理罗兰天赋值爆发后遗症，现在在卡特琳面前，都没法藏拙，只能见招拆招。 至于班布这边……班布是典型冷场体质，加上一开始还是班布提醒马克不对劲，米兰相信班布不会穿帮。 果然班布一板一眼回答：“有。” 说完这一个字就没下文了。 马克孜孜不倦继续发掘：“每天都训练吗？” 班布继续往外蹦字：“是。” “很辛苦吧？” “嗯。”这些情况德姆雷科都汇报过，他回答了也无关紧要。 “你们的妈妈会心疼的吧？”马克开始引导话题。 “不会。” 马克内心十分惆怅，班布的回答太实在了，实在得完全不按套路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没有妈妈，只有两个爸爸”，之后他顺理成章继续打听下去吗？ 好吧，今天晚上的宴请才是重头戏，他多说多错，目前要努力刷米兰和班布的好感度。 比如主动接过米兰喝空了水的瓶子，再递过一瓶新饮料之类。鉴于只有他背着双肩包，承载负重实在太正常。 只是他没有跟到最后。 光脑亮起，一个焦急的声音催他回家有点事，马克只好请司机把飞车停在路边，依依不舍下了车。马克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他花费心思，拿到了需要的东西。 班布看着自己手里喝了一半的水瓶，考虑他要不要把约会时间提前。 他当然知道马克确实有事，但这事和米兰关系紧密。而班布提出约会，一方面确实是个约会，另一方面也要在正常约会中穿插一些情报，给米兰透个底。 是让米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先经历事件，凭借自己的观感进行判断，再做引导；还是先把所有事情摊开在米兰面前，让米兰早有准备？班布在心里迅速权衡利弊，最终选定前者，以米兰本身为主导。 晚上那顿饭，看马克说的轻松，实际可没那么简单，领事馆里面两小撮人吵翻天了已经。还是静观其变，看米兰到时的自主选择吧。 班布拍板，行程安排不作改动。 结果就因为没改动，差点出了问题，那是他今晚的小麻烦了。 “米兰，班布·格林，你们好。” 在罗什舒亚尔宅，他们见到了华耀星第九区警局局长西蒙·罗什舒亚尔，在外面威风八面的西蒙局长，到了家里摇身一变而成关心孩子的西蒙老爸，完全没有架子，就像个和蔼可亲的邻家老伯。 和他相比，管家兼秘书的费尔安更加像警局局长。 罗兰的母亲身体不太好，最近一直卧床休养，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米兰很知趣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安顿好沉睡中的罗兰，已经是中午了，他们留下吃了顿便饭。 因为罗兰意外爆发天赋值，打断了他们的日程安排，米兰和班布多出一个下午的空闲时间，就变成了和西蒙老爷子聊天。 米兰见过大人物，没怯过场，班布更不知道怯场为何物，饭桌上气氛和谐一片。西蒙对这两个孩子，尤其是米兰，观感好的不一般。 这种好感，在他看到卡特琳播放的小视频时，达到了顶|点：“霜行啊……”他感叹。 “是的，民用低配霜行，改装版。”自从流落珠白星，米兰就一直使用霜行机甲，只是从最初的勉强驾驭，变成现在游刃有余的操控。加上最近那个长长的梦境，他对机甲的领悟和操控更上一层楼。 “喜欢这款？能把重型机甲玩出花样，下了不少苦功啊。真好，霜行的功能很强大，期待你拥有它的高级版。”西蒙赞叹，看向米兰的目光充满怀念。 “用久了，比较有心得，我也会努力获得高级版。”米兰不清楚为什么西蒙待他的态度又和蔼了几分，不过对方是老人家，老人家总有很多值得怀念的往事，有感而发，他也不觉得奇怪。 “米兰将来的志向是做什么？”西蒙感慨了一阵，换了话题，“做机甲战士？” “相比机甲而言，目前我对基因学的兴趣比较大，希望能报考波塞冬学院。” 波塞冬学院是华耀星有名的医科大学。 “医学院？”卡特琳先表达了诧异，“这么好的素质，去念医学院？” 米兰的目的当然是担心班布身体隐患，不过这事他哪会四处讲？他指指自己的助视镜，这是非常好的借口：“因为我本身基因突变带来视力缺陷，虽然成年以后动手术可以康复，但还是别的有基因缺陷的人，可没我这么好的运气。” 不同于卡特琳的失望，西蒙反而很欣慰：“研究基因啊，这个好，这个好，很安全。机甲当做业余爱好就好，就好。”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爸爸，你看米兰的战斗场面，这么好的人才不来机甲系，是损失啊。”卡特琳转而说服老爸。 西蒙笑呵呵：“米兰啊，陪我聊几句机甲话题。” “您说。” “大型战争中，机甲作战的优劣点大概有哪些？” “机动性强，隐蔽性强，但在大型战争中火力不足，最适合做尖刀的刀尖，具有标杆作用，以及斩首行动。”米兰言简意赅。 “茂生式加速急停的动作要领有哪些？” “关键在于掌握平衡，右脚跟的垂直角度在15°至18°之间。左手武器重量不能超过50公斤。” “来看这幅图，”西蒙调出光脑，“这场战役的突破点在哪里？” 米兰观察了一遍：“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佯攻中间，侧后方两翼包抄。” 西蒙继续问，米兰继续答…… 半小时后，西蒙转向卡特琳，说话一针见血：“你觉得他适合几年级？谁能教？” 卡特琳卡壳。 西蒙的问题涉及到机甲操作与维修，战术设计，战略思想，单兵作战和团队协作等等等等，米兰的回答可圈可点，就算不满百，拿个九十分以上轻而易举。 米兰微笑：“啊，这些都是兴趣爱好而已。” 西蒙闻言补刀：“看看人孩子，兴趣爱好都比你们正式学生强。” 卡特琳默默无语。 西蒙兴致勃勃：“米兰啊，确定不会报考机甲学院和军警校什么的对吧？” “是的。” “辛苦你陪我聊这么久，有个小东西送给你。” 他没用费尔安，而是自己起身去了书房，没过多久，两手托着一只大盒子缓缓走来。 “这……” 盒子里面是一架机甲模型，看起来稍有磨损，但十分干净整洁。 米兰和班布看着这架模型，不约而同地觉得眼熟。 米兰觉得眼熟的原因，在于这就是一架霜行。 班布觉得眼熟的原因，不仅仅在于模型外表，而是通过精神力他感觉到的内在——这和他吃过的第一只机甲一模一样。 “这是霜行，当年还是测试版，和现在的不太一样。看这里，藏着武器舱。还有这个装置，有了它，就能跃迁。”西蒙慢条斯理介绍着，“当年我大女儿安托瓦尼特是霜行的第一批试用者之一，这就是那时候的模型。” ——安托瓦尼特？这个名字米兰上午还听罗兰介绍过，他还验证了一下红发的基因遗传，印象深刻，知道这是一个为国捐躯的悲伤故事。 “爸爸，这可是您的珍藏。” “十几年了，自从她去世，我就没找到一个擅长机甲又不想干这行的。”西蒙坦然，“这是她的遗物。公务人员，有太多身不由己，尤其是机甲战士，风险高，往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这个，给你。” “啊……谢谢。”从西蒙寥寥三言两语中，米兰已经勾画出对方心灰意冷的感觉，也对老爷子希望家人平安有了切身体会，“我会好好保管它。” “嗯，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 “谢谢您。” 一老一小和乐融融，卡特琳暗暗磨了磨牙，把人弄到机甲学院，可不只有一个办法。 她绝不放弃这么好的人才。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会为我去死吗？ “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回到家里后，米兰对班布这么说。 “因为安托瓦尼特？” “嗯。因公殉职是崇高的行为，也是无奈的行为，我想，没有人不愿意活下去。尤其是家人。” “你说得对，但是，她有即使死亡也要做的事。” 班布对于安托瓦尼特的了解程度不是一般二般，当年他可是把对方整具尸体都分解了。 在他没有连接上星网之前，能知道米兰的身世，完全因为他吸收了对方的大脑，获得大量机密。 之后班布功能强大，使用黑客手段窃取联邦和帝国机密后，对安托瓦尼特了解的事情做出补充，才算比较完整地还原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安托瓦尼特作为阿特利帝国皇后陛下的护卫队长，在皇后还只是中星联邦一名普通外交人员时，两个人的关系就很要好。好到皇后出嫁，她打了调职报告，自请跟随。 她们的关系也好到皇后托孤的时候，她发誓拼了命也要保护婴儿平安。 她完成了她的誓言，从帝国返回联邦。 但是没有料到的是，联邦有一小撮人，和帝国的另一小撮人，狼狈为奸。 她带着小婴儿突破重重包围，最后无奈坠入地球。又用最后一点能量和体力护卫着婴儿，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仅凭这一点，罗什舒亚尔一家，就值得他另眼相看。 班布歪头看向米兰，当年的小婴儿茁壮成长，已经长成小小少年，甚至变成了他的伴侣。 “米兰。” “嗯。” “你会为了我去死吗？” 米兰诧异：“班布，你又想到什么了？我当然要努力让我们两个都活下去。” “在两者只能存一的情况下，你会让我死吗？”班布搬出极限条件。 “要看天灾*。天灾我没办法，*的话，如果我尽全力也没能保护到你，班布，我——不会死。”米兰郑重其事，“对不起，我要为你报仇，不计任何代价。” “我——”班布忽然卡住了，面瘫脸露出罕有的惊慌，他一向以理智分析现实为基础，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热衷于做这种无意义的假设了？明明在人类社会里，他死亡的概率要用10的负n次方来统计。而虚弱到需要米兰保护的情况，两百年内绝没有可能。 “班布！”米兰甚至不用读脸功能，就已经感到班布的不正常，“你怎么了？”伸手拉住班布手腕，“哪里不舒服？” 班布的体温微微升高，这是大量数据流运算带来的热量，他无意识地反抓住米兰：“我好像有点被同化……” “嗯？” “……让我冷静一下。”班布就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动作，足足一分钟。 “班布……”米兰提心吊胆。 班布挠挠头：“没事了，我刚刚想清楚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爱情可以改变自己。” “呃——你认真的？”如果说话的是别人，加上刚才那么反常的状态，米兰绝对甩手就走，但发话的是班布，米兰只稍微表达了一下疑问。 班布说：“米兰，我爱你。”主动伸手把米兰拉近，一头扎到对方怀里。 “班……喔，好吧，我也爱你。”米兰轻轻揉着班布头毛，感觉一片安心。 过了三分钟，班布抬起头来：“米兰，我要声明的是，你不会有任何保护不了我的机会。同时，我们都不会死。” “是的，没错，你说得对。”米兰安慰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安托瓦尼特，”班布说，“为了某个目的去死。”超越生命的光辉，他尊重对方。 米兰的想法和他很像：“我尊重这样的人，也能理解，但真要是落在自己家人身上……班布，答应我，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米兰郑重其事告诫。 “一定的。”班布毫不犹豫。 “很好。”米兰表示满意。 班布低头，伸手环抱，继续把脸埋在米兰怀里。 米兰也搂住他。 下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窗子洒在两个人身上，人形轮廓仿佛发着金光，一室静谧。 小黑猫敲门而入的时候，两个人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 班布是没想动，米兰是既然班布不动他也不动，扭头看向小黑猫：“什么事？” “有快递。”小黑猫波澜不惊，把身后的小车子露出来，上面整整齐齐三只盒子，“加急件，我就送上来了。” 班布一听就坐直了：“机甲模型。” 怀里忽然少了毛茸茸的脑袋，米兰收回手，向着小车走去。 秋晓湖反应迅速，快递也十分给力，班布很满意地拆开外包装，拿到陈列架上做摆设，准备乘人不注意吃掉复制。 “最近你有点累？”米兰看着小黑猫问，“需要休假吗？” “不不，我很好，私事而已。”小黑猫忙摆手，“你们都知道的。海格力斯的信息网非常有用。”通过信息网，他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找不着人的原因，不是我方不给力，实在敌人太狡猾，改名换姓改头换面还跑到联邦，怪不得找不到。 “注意身体。” “我会的。”小黑猫保证。 班布看着小黑猫离开，注意力继续在罗什舒亚尔一家身上打转。 西蒙老爷子只愿一家平安，这个不需要他帮忙也做得到。 他满足了罗兰开启天赋值的愿望，要不要也满足一下卡特琳的愿望？ 卡特琳的愿望是招收米兰当学生，这个不太现实……也不是不现实，只要他保证自己的基因没事就行，米兰在军事领域和政治方面的敏锐度及适应性出类拔萃，比做医学研究人员强多了。 但是要怎么解释？直接说出事情经过吗？考虑到人类的承受能力，班布默默否决。他也不打算继续隐瞒，现在米兰是他的伴侣，他要逐步对米兰敞开他的一切。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有目的性的引导性语言现在不适用。 况且，如果他直接解释这种超越人类文明程度的事，米兰好不容易才从梦境的后遗症里走出来，万一以为这是另一个梦，班布就真该找地方哭去了。 他还是慢慢来吧。 至于卡特琳的丈夫特里斯坦·史密斯……继续被小黑猫抢生意中。对于始乱终弃的人渣，小黑猫当年爱得多么热烈，恨起来也毫不客气。这件事既然没有请自己动手，他旁观就好。 对于不遵守诺言的人，班布表示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更不用提加以帮助了。 班布盘算着，脑中一处精神讯号发出了响动——来自帝国领事馆，联系德姆雷科。 这个信号早就被班布劫|持，他盯着机甲模型，实则神游天外。 “dna最新检测报告出来了，这是我们的皇子殿下！” “今晚我们一定要让殿下感受到帝国的气氛！” “虽然皇帝陛下还没有正式发文，但我们绝对不能怠慢！” “德姆雷科，你保护好殿下，t·b的人今天也在场！” “德姆雷科，把殿下的尺码发给我，我要准备礼服！” 班布调取摄像头回放，最终锁定马克小心翼翼把一个空水瓶上交的场面。空水瓶是今天他们喝过的，水瓶口残留细胞以及微量唾液，足以证明问题。 这么快就出结论，帝国还真有效率。 至于他们口中的“t·b”，是当年对中星联邦和阿特利帝国双方联姻的反对者，帝国首相大人。 再往下深挖，就会涉及到帝国首相和联邦国防部长的一些过往，一些阴谋阳谋的安排，一场泄愤逞私欲的大事件。 如果班布只是观察者，这些事件他写入记录也就够了，可他身份不同，那么……班布再次感到苦恼。 ——他是要报复对方呢？还是该感谢对方呢？ 前者，因为对方把米兰从父母身边夺走，并且令米兰遭受到辐射伤害；后者，通过小概率事件，最终他们把米兰送到自己身边。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件的主角是米兰，要听米兰的答案。 在晚上六点不到的时候，看见马克忽然出现在他们的别墅门口，班布一点也不惊讶。 “出了什么事？”约定的时间是七点半，米兰感觉十分诧异。 更加诧异的，是马克这一身打扮：小礼服，头发用发蜡整整齐齐梳起，皮鞋锃光瓦亮。 马克表情有点儿复杂，咽了一口口水：“那个，我忘记给你们礼服了。” ——吃个便饭要换礼服是什么意思？ “关于感谢你这件事，我觉得要重要对待，跟我妈妈一说，她觉得更得重要对待，下午我被叫回去就是因为这个，甚至礼服也要指定，还有，我家亲戚比较多……你就受累一次吧。”马克局促不安，带着讨好的表情，“米兰，给你添麻烦了。” 他递过一枚空间钮。 “递”这个动作很平常，不平常的是他的态度。 空间钮既不大，也不重，他双手捧着，规规矩矩送到米兰面前，足以说明有多么郑重其事。 米兰知道马克别有目的，目的在于确认自己身份，既然对方临时送来礼服，穿就是了。 当然穿之前他会仔细检查，看看礼服内部是不是藏着什么玄机。 不过对方这种态度，是不是有点过于小题大作？ 米兰神色不变接过空间钮：“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我和你们一起过去，七点的时候，会有车子来接。”马克微微弯腰，“需要我帮忙调整礼服吗？” 一旁的小黑猫恰到好处递上红茶：“马克先生，您请暂时休息一下。” ——作为一名被抢了生意的管家，小黑猫表示两位主人的礼服都是量身定做，要什么款有什么款，想怎么搭配就怎么搭配。 没有收到请柬，开场前一个小时才送礼服过来，这很明显不是一场合适的晚宴，小黑猫对于马克家庭的整体素养，表示十二万分的怀疑。 尽管心里觉得对方不过如此，但来者是客，让客人感觉受到怠慢，是管家的失职，小黑猫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继续送上饼干茶点。 马克一边坐下，一边摸了一块饼干，嚼了两口，忽然愣住。 他放下茶杯，把咬了一半的小饼干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嗅了嗅，又翻来覆去地观察表面色泽，掰开查看内部断面，扔进嘴里细细咀嚼：“这……” 他低头转了转眼珠，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抓住小黑猫的袖子：“这饼干是谁做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子式礼服 饼干有问题？ 小黑猫一秒就否决了这个答案。 原料是他选的，烤小饼干更是他的招牌手艺，完全由他经手，不可能出现任何食用方面的问题。主人自家吃，他会提供不同口味，比如班布喜欢甜牛奶味，米兰喜欢柠檬味，米纳喜欢香葱味等等。 招待来客，就一视同仁了：经典牛油曲奇，果仁小饼，蔓越莓小饼。 马克的手劲挺大，幸亏小黑猫是天赋者，很好地保持着风度：“马克先生，怎么了？” “带我去见他！这饼干做得不对！” 头一次有客人上门，吃饼干还觉得不对的，小黑猫仍保持得体微笑：“不同的厨师有不同配方，很遗憾这个不合您的口味……” “不！不是这个！”马克双手顺着小黑猫的袖管往下，改抓他的手，掰开手指，直接凑到眼前看。 这——小黑猫猛地缩手，谁想马克抓得死死的，整个人被拽到他身上。正好身后是小餐车，小黑猫被餐车一绊，踉跄后退几步，终于没站稳，倒在地毯上。 而马克也就跟着压在他身上，还在观察那双手，随后把自己的手掌张开，伸到小黑猫眼皮底下：“看到没有！都有痕迹！” “你们……”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米纳就看到地毯上面滚成一团的两个人，衣冠不整，神情慌张，姿势暧昧。 “先生，很抱歉。”小黑猫反应迅速，“这只是个意外。”对外他和米纳是师徒关系，“先生”一语双关，怎么说都不算错。 家里两个小的搞对象，米纳看见少年脸孔，很难不往那方面想，立即表明立场：“没关系，伯曼，你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不过对方未成年，你要把持住。”对未成年人出手，那是犯罪。 “你还没有结婚？”马克忽然问。 ——这种天马行空的关注方式跟班布有一拼。 小黑猫完全闹愣，这话题转得他有点跟不上：“马克……你可以先站起来吗？” “去你的房间！”马克起来是起来了，整个人挂在小黑猫身上，头也没回跟米纳说，“先生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抱歉。”小黑猫再次向米纳道歉，在米纳饶有兴味的目光下，携带一块大号人型橡皮膏，落荒而逃。 米纳抬头看看，楼梯上并排两个看热闹的脑袋，一个笑眯眯，一个面瘫脸：“爸爸。” “小黑猫这是怎么了？” “又遇上熟人了。”班布回答。 “‘又’？”米纳和米兰一齐看向班布。 班布说：“个人*，除非他愿意说。” “好吧好吧，你们不是准备去赴约吗？” “嗯，这就去换礼服。” “礼服？很正式的晚宴，快去准备吧。” “好的，爸爸。” 一楼客厅发生的事，米兰和班布确实都没想到。 小黑猫在做宇盗之前，是帝国公民这件事，班布早就知道，而米兰也通过班布知道了。况且从小黑猫的学识和举止来看，出身绝不会很一般。考虑到马克也是帝国领事馆派来的，熟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小黑猫不会又遇到麻烦吧？” “不算麻烦，他能解决。” “好。” 那是小黑猫的私事，班布压根就没担心过——如果对方搞不定向他求助，他就直接碾压过去，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俩拿着空间钮回到卧室，取出礼服盒子，大大小小总共二十几个，堆了一地。 礼服可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么简单，除去礼服本身，外套衬衣长裤领结腰封一应俱全，袖扣和皮鞋当然也不能少，连皮带袜子和手帕这些小物都配好了。 至于尺寸，下午班布刚刚冒充德姆雷科给对方发过去，保证误差不超过一点三毫米。 “这个是你的。”班布把最大的盒子递过去。 米兰接过，打开：“感觉好华丽，要做cosy吗？” 里面静静躺着一件绿色为主体丝丝浅金色点缀的礼服正装，平口式，双排扣。 虽然没有燕尾服那样特别郑重其事，但一般性的晚宴还是非常合适的。 值得一提的事情之一，这是帝国传统服装。 值得一提的事情之二，这身衣服，无论在联邦还是在帝国，有个众所周知的别称——王子式礼服。 对方为了不让米兰起疑，还同时提供了班布的礼服。 班布的盒子里，则是平口式单排扣礼服，绿色配银白色点缀，朴素了很多。 米兰只惊叹了一小会，就开始对全部盒子进行安全性检查，习惯性和班布讨论：“马克对我们的态度不一样，为什么？有大人物出场吗？” “也可能是你的身份确定。”班布指指礼服，“这算暗示。” 米兰检查的动作顿住。 “班布，这可不能乱说。” “没有乱说。” 米兰转过来，走到班布面前，郑重其事：“他们怎么想的，我们并不清楚，天上掉下的是馅饼还是□□，我们都必须小心应对。先装着一无所知，看看对方都什么反应，静观其变。如果情况不对劲，用武力最大程度震慑，一劳永逸。实在解决不了，就跑。” “你说得对。”这就是班布感觉米兰奇妙的地方。尽管没有接触过政治，米兰完全掌握了政客的精髓，能装就装，能忍就忍。不能忍就打，最厉害的牌永远在没有翻开之前，最厉害的大招永远是没有出手的那一刻。打不过就跑，宁死不屈是个什么东西，卷土重来才厉害。 “还有，”米兰以更郑重其事的态度，叮嘱，“不管我是谁，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变，记住？” 班布点头：“记住——还有，你也一样。” “你永远是我的班布，”米兰胡噜班布头毛，想了想“这次我们把德姆雷科也带上，看他接触些什么人，掏点情报出来。” “好的。”班布并无异议，“威尔也带上。”他低头发讯息。 礼服没有做任何手脚，换衣服这件事，对男生来说非常利落，转眼间两个人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彼此夸赞了对方的帅气，一起下楼——德姆雷科房间。 “我们有场很重要的晚宴，船长，你有必要一起来。”米兰简直不算邀请，而是直接要求了。 德姆雷科看到米兰的第一眼，目光就充满了惊讶与了然。 他点点头，行了个军礼：“请给我十分钟。” 通知德姆雷科后，两个人第二站来到米纳的房间。 “……和德姆雷科一起？”米纳看到米兰的装束，微笑的神情不由收敛，身体有点僵硬。他见多识广，这身衣服要不是cosy，代表什么意思很明确。米兰的身世他始终悬着一颗心，但现在看到米兰这样的装束，又是和帝国人一起出去……要被帝国认领了吗？之前不靠谱的猜测成真了吗？ “爸爸，”米兰主动扑过去抱住他，向他保证，“我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一定在门禁前回家！” 这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儿子”的另一种说法。 听见这句话，米纳发僵的身体放松下来：“嗯。” 第三站是小黑猫的房间。 走到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说话。鉴于在隔音良好的房门外都能听到声音，完全可以推测得知里面的人有多么激动。 零零碎碎的声音飘出来：“……杰瑞哥哥……爸妈很想你……没结婚……还不回去……你早就知道殿下……” 米兰抬起的手顿了顿，转向班布。 “我们过一会再来？”班布看看表，建议，“还有时间。” 米兰转身和他并肩走，低声问：“小黑猫带着目的来的？”要是那样，他对小黑猫的信任就得收回了。 班布摇头：“纯属巧合。” “那就好。”米兰顿了顿，想起另一件事，“威尔是不是帝国的？” 班布排列了一下逻辑关系，给米兰扔了个雷：“他是帝国潜入联邦执行任务的，但是任务早就取消了，目前他回不去。” “任务？” “格雷格。任务对象格雷格。” “因为格雷格生病而无法完成任务，所以留在这里？” “是的。” “——班布，你胆子太大了。” “但一切都没问题啊。”班布指指自己的脑袋，“有精神力契约。” 他逐步向米兰展示自己的强大。 “好吧，你喜欢就好。”米兰叹口气，“真不知道你瞒了我多少事。” “很多。”班布回应。 “什么？”米兰微微提高了声调。 “你不高兴？” “有点儿。” “别不高兴。” “我尽量。唔……”嘴巴被堵上，人被推到墙上，于是两个人顺应心意，进行了一番口腔细菌群落交换。 “现在感觉有没有好点？”班布最后在米兰嘴上咬了一口，问。 “班布，这都谁教给你的？”米兰舔舔嘴唇，看神态说不清是生气还是懊恼。 “你先回答我，这很重要。”班布非常认真。 “……你喜欢就好。”米兰无奈，他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正确处理爱侣的小脾气》，这本书不错，我传给你。” “班布……晚上回来再跟你说。”米兰扶额，为什么他做个梦就记住很多知识技能，班布做个梦，就满脑子都是儿童不宜？ 他们来到客厅，德姆雷科已经打理妥当，客厅的小餐车也被他收拾完毕，沉默的大个子笔直地站在那儿，向米兰行了个标准帝国式礼节。 米兰没有回礼：“船长，你想太多。” 德姆雷科摇头：“不会。”然后他沉默着，继续在客厅一角当透明人。 他俩还没在客厅坐稳，听见一楼一角有动静，小黑猫率先走出房间，身后黏着红眼圈的马克。 “我要准备晚饭。”小黑猫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无奈地说。 “我帮你！”马克兴致勃勃。 “布置餐桌……” “我会！”马克举手。 “料理食材……” “我没问题！”马克打包票。 小黑猫在厨房站住了：“你该完成你的工作。” “你不会告诉他们的，对吧？” “这点事，我即使不说，他们也都知道。”小黑猫严肃道，“主人很厉害，你不要挑战。”他说的主人指班布。 “我哪敢啊。”马克把他口中的“主人”理解为米兰，“哥，你未雨绸缪了吧，怪不得老妈说你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 “这我可做不了主——时间到了，你出去。”小黑猫准备一心二用，在做饭的同时，草拟封道歉信给班布和米兰。 “我会回来的！”马克兴高采烈。 这种兴奋，在他看到米兰后，戛然而止。 他吞了口口水：“殿……天啊，你真帅！” 尽管那个“殿”改口迅速，米兰还是听出了不一般。他哈哈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打算开一场cosy？我带人一起来不介意吧？” “当然不！”马克这才看见阴影里的德姆雷科，“一起来真是太好了！” “那我们走？” “嗯。” ——于是今晚，餐桌上只有米纳一个人用餐。 没有格雷格的原因很简单，格雷格被送进了疗养院。威尔找到了格雷格的母亲，但对方惊讶过后，对于格雷格并没有多少亲情，直接扔了一笔钱，告知威尔，格雷格已经成年，应独立出去。 鉴于格雷格的特殊性，威尔先将他送进疗养院。准备看看调理一段时间后，会不会好转。 而威尔今晚也被班布叫走了。 “孩子们长得太快，我这个当老爸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米纳精神有点低落。他有种辛辛苦苦养棵好白菜，结果被猪拱了的感觉。 “先生，他们永远是您的家人。”小黑猫不关心班布和米兰什么身份，他只知道在这个家里面，他被接纳得很好，呆得很舒服，“以小黑猫的经验，这种场合很不容易吃饱，小黑猫会去准备点夜宵，先生也来一份吗？” 小黑猫这个提议，实在太贴心了，米纳明白自己今晚大概会一直等两个孩子回来，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第一百八十章 晚宴的试探 两辆典雅的黑色飞车，一前一后驶到一座朴素的建筑物前，减速，停稳。 前面一辆是对方过来接的车，后面一辆是自家车，驾驶员威尔。 身着制服大衣的门童主动上前，拉开车门，克制自己的目光不去打量车上的人。 尽管他们也很好奇。 米兰下车，紧接着是班布，后面的车下来德姆雷科。 两扇大门前身着长制服的迎宾看见这一行人，原本就站得笔挺的身姿更加笔直，大声道：“米兰和班布·格林阁下到！” 语毕，看似沉重实则声控的门扇缓缓向内展开。欢快悠扬的音乐飘了出来。 马克偷偷看向米兰，就见米兰面不改色，毫不客气地一步迈了进去。 班布面瘫着脸，同样毫不客气地迈了进去。 通过全面监控，他对于有恶意和没恶意的阵营知道得不能更清楚详细，就看米兰接下来的表现了。 跟外面的朴实无华相比，建筑物内里设施简直一天一地。别说墙上和桌上各种奢华的装饰物，就看头顶那照明装置是一块悬浮在半空，无比巨大华丽的火山结晶，这绝对大手笔。 火山结晶本身也不太贵，不过足足十平米，厚达半米的这么大一块天然结晶，并且经过妙手切割，无论哪个角度都折射出明亮而又毫不刺眼的光线，真的不能按市价计算价格。 班布看着这大块火山结晶，瞬间记录下各项数据——他吃过小块，不用再吃这个大的，有数据就能仿造了。 宽敞的客厅内，或站或坐至少二十人，衣香鬓影，典雅雍容，一齐往门口看来。 “我来介绍，这是我的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哥哥、嫂子、堂伯、表哥、小姨、舅舅……”马克嘴角微微抽搐，经过刚才一番折腾，他现在不确定这种身份安排是否合理了。 “马克，你家的亲戚还真不少。”米兰态度自然地调侃。他很清楚，这些人基本上和马克没什么亲戚关系。 “啊，我是不叫他们这么郑重，但……”一脸惨不忍睹的马克连忙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来都来了。”米兰风度翩翩送上登门礼物，行礼，微笑，寒暄，应对试探游刃有余。 他拿出的作派，可不是在灰色星域当学生会长的作派，那必然带着一些市井气，再牛也不过是宇盗。梦里他见识过和经过的场面可不少，好歹他立过不少战功，现在的场面相比元帅授勋时的会场，完全小意思，不够看。 ——班布对勘梦机的训练成果表示欣慰。 “马克的亲戚们”并没有做出失礼的举动，交谈了诸如“今天天气不错”，“感谢对马克的照顾”，“恭喜跳级”，“希望玩的开心”之类的场面话，开餐时间到，饭厅大门敞开，大家鱼贯而入。 正装晚宴，食物绝对不会粗制滥造，上餐环节井然有序，相应的，餐桌礼节也繁琐得惊人。 “马克的母亲”满怀歉意：“我家亲戚有的比较独特。”她绝对不会说这是有人故意设绊子，想看米兰出丑。 “马克的父亲”挑唇微笑：“是米兰的话，没问题吧？”嗯，他就是故意设绊子的那群人之一。哪有正式晚宴不发邀请函的？不注明服装的？不列餐单的？ “承蒙款待，不胜荣幸，自然客随主便。”米兰不以为意。 事实也是如此，进入饭厅，在客人位置落座后，他的餐桌礼节完美得无可挑剔。 班布见怪不怪，自己同样一板一眼，举止得当，进退有度，除了面瘫脸不太说话以外，一切都很流畅自然。 马克忍不住给兄弟俩点了六十四个赞，同时给自己点了一排蜡——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想想之前碰上的人，联邦公民哪有这么巧的，就用了帝国人做管家呢？而且还能收留帝国的军官？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自己发现烤饼干的秘密，又怎么会找到素未谋面的亲人呢？真是好运气！一想到自己找出了失散多年杳无音信的二哥，马克就一阵激动，他差点忘记自己的本来任务。 马克摩挲着手掌边缘的一道薄茧，从小他就在点心房晃荡。家族秘制的饼干配方，在烤制前需要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对面糊进行处理，除了直系亲属外，不会教给别人。那个茧就是马克从小帮厨形成的，他全家人手上都有这个茧的痕迹。 而且趁着刚才闹腾，他也拿到了对方的头发，要是对方死不承认，他就把检测报告甩过去！ 不过——就从殿下这举止来看，大概早就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了吧？ 马克在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不对劲——突如其来的一阵风从眼前“嗖”地刮过，紧跟着听见“铛”的一声。 他回神，餐桌上的低声细语都不见，全场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米兰。 全自动调控的厅内，温度湿度风向风速都可调控，完全没可能无端卷起一阵风，而且又冷又急，好像奔着什么目标过去——目标！ 马克看向众人目光所落的地方：米兰三人。 刚刚开始吃主菜，主菜应选用大刀大叉。 米兰手上那只大号餐叉，端端正正扎进了餐桌，叉头没入三分之一，扎入点形成一个坑而不是一条线，说明叉子下面扎着东西。 尽管走复古风格，这张餐桌铺着洁白的桌布，丝毫不能掩盖下面是坚硬的合金桌面这一事实。 而米兰的姿势，稍微有些怪异：他微微站起，保持着探身的姿势——这一叉的位置，不在自己身前，而是在班布左手侧方。 晚宴采用长桌，座次安排通常是主人坐在窄的两端，男主人坐门边，女主人坐对边，其余宾客男女间隔而坐，米兰和班布的位置安排是面对面，很显然米兰这姿势，是给班布挡了一击。 而隔着一个席位，与米兰同侧的德姆雷科，此时的姿势也很标准：一个招财猫举拳头的造型。 倒不是他故意卖萌或者摆姿势等待拍照，他缓缓摊开手，手掌内一滩浓重的红色液体流下，掌中还有薄薄几片金属质感的残片。 米兰餐叉造就的小坑周围，也渗出红色液体。 “颜料弹。”德姆雷科下结论，他起身离席，一闪身已经来到门口，抓住一样东西。 米兰的目光，在确定班布没事后，顺着攻击的来路回顾，和德姆雷科不约而同地，将目标定在门口正在离开的一架悬浮式智能送餐光脑上。 这种送餐光脑非常普及，造型就是一间间带着机械旋翼的小房子，厨师将烹饪好的菜肴放入餐盘，摆在房子里，送餐光脑根据设定从厨房飞到饭厅，再由侍应生取出餐盘，一一分送到客人面前。 德姆雷科就抓住了那家光脑，并且简单粗暴地拧掉机械旋翼。 “您最好和德姆雷科共同检查一下那只光脑。”米兰对着门边“马克的父亲”点点头，“我想，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必须的。” “马克的父亲”面色凝重，盯着德姆雷科，心里想的什么不得而知，离席而去。 “一定会给您满意的解释。”“马克的母亲”脸色同样不好看，她眼神示意，有两位青年人立刻起身道歉，一起追去。 米兰看向班布，后者丝毫没有被意外影响到，主菜已经吃了一半，并且继续消灭中。 感觉到米兰在看他，班布抬头，依旧面瘫脸，舌头探出，把嘴角一点酱汁卷进去。 班布没反应，证明问题不严重，并且米兰很愿意满足班布对于食物的执着需求，于是他提出要求：“可以给我换一柄餐叉么？” 这就是在表态，暗示双方还可以继续保持友好局面的意思。 这种暗示，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懂得，一方面为殿下的沉着冷静有风度点赞，另一方面，以为这次晚宴搞砸了的人们迅速调整状态，只当这是一个小岔曲，很快又进入之前和乐融融的场面。 新的餐叉很快被拿上来，桌面上插着的那一把很快就被清理下去。 能在瞬间做出反应，米兰如此迅疾绝伦的动作和精准的控制力，成为一轮新的讨论话题。 之后，并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平平安安吃完了主菜，然后是甜品和饮品，班布展示了他良好的胃口，来者不拒。 期间，偶尔也有那么一两次突然卡壳。米兰见怪不怪，马克很不适应。 这一顿饭结束时，德姆雷科回来了，那两位“马克的亲戚”也回来了，显然没什么收获，而“马克的父亲”回来时面无表情。 他给出事件结论是：纯属意外，是个巧合。 有一个厨师助理，因为被厨师长斥责过而不忿，给厨师长负责的送餐光脑里面放进了装有颜料弹的喷弹装置，打算菜肴上桌前一刻，颜料弹打出，弄翻光脑，打翻菜肴并污染周围。 没想到他技术不行，装饰设定不合理，第一次喷弹没有成功，在上菜之后准备离开的时候才触动，所以…… 这种找替罪羊的手法，德姆雷科心知肚明，米兰也没有单纯到认为事情纯属巧合。对方在试探他的实力，他接着就是了，唯一不能原谅的是，对方竟然对班布动手。 米兰觉得有必要和海格力斯交流交流，据海格力斯说他很能干，班布很多小道消息都来自于他。 停泊在船坞的海格力斯主芯板稍微抖了一下。 时钟已经走到二十一点。 以往这时兄弟俩洗漱上床准备睡觉的时间，而他俩还没有回来。 米纳在客厅呆着，头上戴着星网头盔，有一搭没一搭接着机甲维修单。他在考虑，现在拿米兰的基因检测报告，拜托黑客朋友去搞对应帝国皇室的dna，还来不来得及？ 小黑猫也在客厅作陪，支着光脑屏幕写信。 忽然光脑亮起，星网和光脑挂钩，米纳几乎瞬间接通，露出米兰有些尴尬的脸孔：“爸爸，抱歉……” 第一百八十一章 似是故人来 米兰一接通米纳，看到爸爸脸上强忍的失落神色，马上明白爸爸一定误会了什么，立刻干脆利落解释：“抱歉，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个熟人，来家里借住一晚，提前跟爸爸打声招呼。” “熟人？” “老朋友了。爸爸别在意，我们很久没见，正好聊聊天。”米兰露出大大微笑，“还有，爸爸，今晚有夜宵吗？” “有，有！”米纳乐呵呵答应着，切断了通讯。 “我真傻，真的。”米纳退出星网，发现小黑猫疑惑地望过来，忍不住笑了，“小黑猫。” “先生？” “准备夜宵，再准备一间客房，我们有位客人，一会儿到。”米纳利落起身收拾。他刚刚是怎么了？完全没必要想东想西，真应该对儿子们多点信心的。 “好的。”从米纳轻快语气里，小黑猫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好心情，他微微鞠了一躬，返回厨房去准备芝士拼盘、金枪鱼三明治和土豆浓汤。 收起光脑，米兰看着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必须要说明的是，“相谈甚欢”仅仅是一个形容气氛和谐的词汇而已，“甚欢”绝对看得出来，而“相谈”就没那么明显了。 高级商务车的好处在于，有足够的空间，有两两相对的长座位，有酒水饮料小零食，有隔音板。 驾驶座上的人是德姆雷科，副驾上面睡着威尔。后面坐着三个人，马克不在其内。 在“马克的母亲”准备安排车辆送他们回去时，班布果断打断了这项安排：“威尔就可以。” “我们需要和德姆雷科商量一些事。”米兰露出微笑，话说到这地步，对方可不能再拦了。 随后他俩还跟马克全家合了个影。 今天列席的所有人，对这位“殿下”都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这次宴会的目的，对他们来说，已经算达到了。 不过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做，不属于米兰的考虑范围。米兰计划一坐进车里就马上联系海格力斯，合影发过去，看看能不能搞到照片上这些人的资料。 马克很殷勤地送他们上车，并表示他会常去拜访——于公他要和殿下搞好关系，于私他找到了在他出生前就离家出走的亲人——比如明天，能不能就去呢？ 班布表示：明天不行，他和米兰要约会。 在马克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米兰笑眯眯表示没错。 然而他刚登上飞车，就感觉不对！ “走。”班布感觉到他动作的停顿，低声说。 米兰二话不说上了车。 飞车驶离停靠站，驾驶座上的人扭过头来，微笑：“两位，好久不见。”简简单单的一句招呼，从他口中说出，声音美妙动听，宛若咏叹。 德姆雷科吃了一惊，立刻高度戒备，就要动手。 班布很平常地打招呼：“你好，晨曦。” 灰色星域“罂粟头骨”的宇盗头子，此时此刻出现在华耀星，出现在这几个人面前，米兰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而对班布来说，紧张才是不可能的：“你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有点琐事。”晨曦设定飞车自动驾驶功能，离开驾驶座，直接坐到后面，坐姿慵懒，完全没有在别人地盘的自觉，“很抱歉弄昏了你们的司机，现在可以叫醒他继续了。希望他在后备箱睡得安稳。”即使说着这样的话，声音仍然令人迷醉。 “晨曦阁下出现，并不只是想打晕我的保镖，那么，还有什么值得劳动大驾呢？”米兰“好奇”提问。 “小米兰的话术水平有很大提高啊。”晨曦微笑，抬手一抹，去了伪装，露出雌雄莫辩的俊美脸孔，金发耀眼，笑容温和，“虽然不是初次见面，小米兰大概第一次和我聊天吧。接下来的对话，你确定也要参加吗？” 时隔“多年”，米兰顿时察觉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以前他只知晨曦很强，但直到今天面对面，他才发现对方纵使收敛气势，比自己料想的也还要危险数倍。 对方是超级高手，天赋值目前没人清楚，能轻松放倒威尔而无人察觉，米兰十分清楚自己和对方实力相差悬殊，目前不宜动武。 看起来，晨曦懒洋洋地，也不像打算动武的样子。 但晨曦和班布有旧？这在米兰心里敲响了警钟。 “他是我的伴侣。”班布拉过米兰的手，“我们信息共享。” “恭喜恭喜，”晨曦对于十四五岁的少年当面宣称伴侣这件事，脸上没有丝毫诧异，“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只不过现在天有点晚，能借住一宿，将十分感谢。” “可以——但是要问爸爸。”班布转向米兰，“可以吗？” 明显晨曦和班布之间有什么，而且显然双方处在平等的位置上说话，能这么熟稔，显然双方关系是在灰色星域、自己没有留意的情况下发生的交集，而且交集得相当融洽。 米兰神色不变，拨通了米纳的光脑。要说他对班布明显的维护没感觉，那绝对不可能，但对外，这个面子一定要给足，有什么问题，关上门再审也不晚。 “还有夜宵款待？真是太周到了。”见米兰放下光脑，晨曦不由赞叹。 “登门礼呢？”班布毫不客气。 初次上门拜访要带礼物，贵重在其次，心意最重要。刚才米兰就给马克的母亲送了一件小摆饰，他第一次去拜访晨曦，也送过葡萄酒。 “就用情报代替，比如，这次餐桌上的意外事件，是谁做的。” “你。” 晨曦使用的是陈述语气，班布同样是陈述语气。玩情报，没有人比得上他。 “哎呀呀，果然被你发现了。”晨曦微微笑，并没有被抓包的紧张，他熟练地打开车内暗格，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未成年人不能饮酒，车上也就没有库存。 班布不接话，等下文。 晨曦轻轻抿了一口果汁。有一种人，就算喝水也能喝得高端优雅，让人怀疑杯子里装的是绝世佳酿。晨曦无疑是其中之一：“既然小班布这么聪明，我的来意，你也猜到了？” “猜不到。”班布说，“你和t·b有联系，受托过来试探加威慑，如有可能将危险迅速扼杀在萌芽，这一切需要暗中行动。但为什么你突然出现，我猜不到。” “你知道得已经足够多了。”晨曦感慨，“大概世界上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40%的事我都不知道。”班布给了他一个量化数字，并且指出，“你跑题了。” “好吧——你看，如果我不知道你，那么一切将和你说的一样，过来试探加威慑，考虑暗杀之类。但是，”他换了个姿势，舒服靠在座位上，“我们正巧认识，而我也领教过你的能力。这笔买卖，就不合算了。” “那么你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过来领略皇子殿下的丰采。”晨曦喝光果汁，笑意盈盈，“尽管在民间长大，皇子殿下仍然仪态端方，实力强劲，名不虚传。” 当着米兰的面，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 米兰大方微笑：“大概只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皇帝陛下正当壮年，自己有几个孩子会不清楚？纵然有内幕，知情人绝不会多，生死都无法确定，其中事情真相，众说纷纭，更加难以确定，晨曦阁下大可不必操之过急。”他扭过头，“我的伴侣很好，我对现状也很满意。如果有人想打破这种局面，我觉得，还是有一战之力。” “宇盗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对买卖的另一家实力评估，当然越早越好。”晨曦同样微笑，“我清楚皇子殿下的立场了，颇有灰色星域的风格。” 米兰的意思非常明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灭你满门。别的他一概不感兴趣。 “过奖，校长教育得好。”米兰回应，晨曦还是红苗圃小学的名誉校长。 飞车缓缓停进自家车库，威尔也醒了过来，发现晨曦后，愣了一秒钟，果断扭头，和德姆雷科不约而同去厨房觅食，避开这位据说脾气独特的高手——有班布在，威尔放心得很。 米兰班布连同晨曦，直接往餐厅走，小黑猫早就准备了新鲜芝士和热气腾腾的汤，自己站在外面迎接：“欢迎回来，晨……趁热吃点夜宵吧，阁下！”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晨曦，不过吃惊归吃惊，毕竟很机警，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没有直呼名字。 “晚上好，我的教务处主任。”晨曦微笑点头示意，“你的辞职申请我还没有批准，什么时候回去复职啊？” “阁下说笑了。”小黑猫毕恭毕敬，“这要看主人的安排。” “小班布？”晨曦扭头，问班布意见，“我觉得小黑猫可以培养一下。”他需要一个人作为自己和班布的联结点，这也能看出班布的立场，究竟是和宇盗一刀两断，还是互惠互利。 班布想了想：“兼职？特聘？名誉理事？” 优秀的管家在涉及到自身问题时，也会提出意见，小黑猫在旁边小心提醒：“主人，我是管家，要跟着主人。” 班布又想了想：“晨曦，你要在这里设立领事馆吗？”不离开华耀星不就行了。 领事馆是国家在别国设立的办事机构，他这么联想，无非从米兰这边得到启发，纯属现炒现卖。 “没有宇盗设立领事馆的先例，如果你需要，设一个也未尝不可。”晨曦一脸轻松，“每天收集情报，也不失为一个好点子。” “华耀星有你自己的情报点。”只要班布想知道，他就能知道。 “这你也知道，太令我惊讶了。”晨曦拍拍心口，小声惊呼，脸上紧张的表情一看就是装出来的，但美人做动作，即使再夸张，也非比一般地好看。 “阁下……”米纳有点卡壳。 对于自家儿子准时归来，米纳很欢迎，而他正好看到一位雌雄莫辩的美人，做出捧心皱眉楚楚可怜的神态，不由微微一顿，剩下的话都没有出口。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要和我离婚 米纳发愣，其实没有别的原因，实在是晨曦这张脸……太好看了，太显眼了，一时间仿佛整间屋子都被照亮一样。突然这么一个美人出现在眼前，还是儿子们的朋友，米纳自然要掂量掂量。 “爸爸，我们回来了。”米兰走上两步，给米纳结结实实的拥抱，“我说过会回来的。” 这既是他对米纳的保证，也暗示晨曦，对米纳应该采取怎么样的态度，对自己的立场又是怎么样的态度。 而晨曦本人除了相貌很有迷惑性之外，心思也十分灵活，他飞快调整面部表情，含笑主动伸手：“您好，伯父，我是班布和米兰的朋友，晨曦。”也不知他从哪里掏出一个扎着缎带的小盒子，“这么晚了过来打搅，真是不好意思。伯父不要见怪，我只是很久没见老朋友，有些激动，这才冒昧提出借宿的请求，请您不要介意。” “晨曦”并不是一个独特到独一无二的名字，如果不是特别标注或者特别敏感，绝对没有办法将这个人和宇盗头子联系起来。 况且现在他们身处远离灰色星域，远离星际飞船，治安良好，和平安宁的华耀星上，加上对方这么和气礼貌的态度，以及两个儿子很平常的举止，米纳暂时没有其他想法：“晚上好，晨曦。” 当晨曦想讨一个人欢心的时候，几乎没人能拒绝他的好意，就算经验丰富的米纳也一样。 当然，晨曦也没有非常下功夫讨米纳的欢心，多说多错，他赞美着主人的周到，对久违的兄弟俩进步神速表示惊讶和感慨，总之一顿夜宵下来，米纳并没有机会打听到他的过往。 夜宵后立即睡觉，通常会被称为不健康的生活习惯。 其实按照天赋者的体能，几天几夜不睡觉，并不算什么难事儿。 晨曦拉开客房的门，邀请：“长夜漫漫，旧友重聚，辜负时光不是太可惜？” 米兰微笑：“确实有点可惜，我和班布去换件衣服，稍后再过来。” 换衣服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得搞清班布的想法。 晨曦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请便。 米兰一回到房间就转过身，盯着班布。 班布面瘫脸，难得出现不安：“米兰？” “在今晚到来之前，我原以为，你胆子很大。”米兰声音听不出喜怒，“原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米兰，这是个意外。”班布说，“我原计划明天和你解释。”他确实瞒了米兰很多事，本来打算趁着约会的时机，慢慢透露的。 在星网上，无数数据说明，欺骗伴侣的性质十分严重。恋爱中的情侣，双方在不对等的状态下，实际上很容易缺乏安全感，任何一点小小的欺骗都会造成吵架、冷战、误会、心灵创伤等不良后果。 像他这样，在重大事件上对伴侣进行欺瞒，有高达62.4%的几率会导致婚姻解体。 班布原计划是给米兰一个完美的约会场景：逛街，吃饭，看电影。 因为根据心理学分析，在心情愉悦，吃饱喝足的时候，人的警惕性最低，最容易满足伴侣的要求，也最不容易发脾气。 在米兰吃饱之后，他通过电影的方式，向米兰暗示一些真相。米兰肯定会不高兴，但程度会不一样，对应措施也不一样：如果稍微不高兴，他就继续带米兰去玩去散心，如果非常不高兴，那么他就用适合未成年人的方式滚一回床单，让米兰感受到他的爱，再慢慢和米兰说明。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也没有料到晨曦会这么直接跟过来。 正如在飞车上他回答晨曦的话，世界上有40%的事，在没有事前监管和事后追索的情况下，他不知道。 班布虽然很能耐，也没法未卜先知，更没有监听监管所有人光脑的打算。他今天下午冒充德姆雷科和帝国领事馆方面联系时，才得知“t·b”的人会到现场的消息。立刻搜寻对方光脑，顺藤摸瓜搞清了晨曦和“t·b”有联系，以及双方各取所需的事。 至于晨曦在送餐光脑做的手脚，他几乎全程围观，之后晨曦选择通过乔装改扮，躲避摄像头盲区等手段离开现场，他就没有继续跟踪。 没想到晨曦竟然杀了个回马枪，还堂而皇之和米兰见面了。 既然已经见面，打定主意不想继续瞒着米兰的班布，也就没有采取任何规避手段。 他预测过米兰的反应，并且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 ——所谓的准备，就是摆出莉儿小姑娘眼泪汪汪的造型，眼巴巴地，可怜兮兮地，有错没错先道歉再说地，乖乖承认错误：“我错了。” 连头发丝儿都无精打采耷拉下来。 米兰不说话，嘴角一点变化都没有。 面对班布百试百灵的杀手锏造型而无动于衷，可见这是真生气了。 班布计算时间，半分钟过去，米兰仍然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他挨挨蹭蹭，挪到米兰跟前，三个指头拉着对方袖子，再次低声道歉：“米兰，我错了，你别生气。” 米兰仍然不说话。 班布高速运转，多线程运算，又过了半分钟。 根据数据库统计，除了道歉，还有另一种能消除人类戒备和怒意的方式：撒娇卖萌。 而最会撒娇卖萌的动物是…… 班布转身，在床头柜里翻了翻，他记得小黑猫有往里面放东西。 再折回来，蹲下，抱住米兰膝盖，抬头，继续道歉。 他眼中浮上水雾，语气里带了一点哭音：“我知道错了，米兰。我不会再瞒你了，你总要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吸吸鼻子，“不要不理我，不要和我离婚……喵？” 米兰心里那点散发怒气的小火苗，被他最后一句话弄得措手不及，表情差点绷不住裂了。 ——好端端的，还没结婚说什么离婚！ ——啊，不对，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 ——还有，最后那声“喵”是个什么意思！ 米兰淡淡地问：“虚心认错，屡教不改？”啊，班布头上的猫耳朵怎么这么萌——重点不对，班布什么时候这么狡猾！ “不不，知错就改。米兰，只要原谅我，你怎么都行，千万别和我离婚啊。”见米兰终于有所反应，班布连忙抱着米兰大腿，脑袋蹭蹭，看看卖萌成功，赶紧不忘补上一声，“喵？” ——面瘫脸做泫然欲泣的表情，已经杀伤力巨大，加上头顶毛茸茸可爱的小耳朵，主动放下身段抱大腿求抚摸…… 米兰有点挺不住。 偏偏，猫耳朵还颤了颤，抖了抖，往后抿着，软绵绵地趴了下去！ 小黑猫出品，必属精品，猫耳饰品可以动，完全仿真，趴下去表示猫儿紧张害怕的心情。 真的、很想、伸手揉一把！ 班布黑溜溜的眼睛还在专注盯着米兰，动动嘴唇：“喵？” 无论是扮猫咪，还是扮痴汉，一向老成稳重的弟弟突然转换风格，米兰实在受不了，叹了口气：“班布……” “喵？” “……说人话。” “喔。” “现在我想知道两件事。” “你说。”愿意交流就好，他还有机会解释。 “第一，你有没有受到过伤害；第二，将来，你会不会受到伤害。” “我……”班布忽然又呆了，按照一般逻辑，米兰不是应当质疑他的隐瞒和欺骗吗？他都做好把小电影调出来，以便同米兰秉烛夜谈的准备了，而米兰的问题竟然只和他人身安全有关？甚至连米兰自身的安全问题都没有考虑进去？ 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样全心全意的关怀，这样坚定的米兰，他的伴侣！ “米兰……” “嗯？” “米兰，你真好，我真幸福。” 米兰疑惑望着班布，结果——他看见了什么？ 他不用读脸了，但他完全怀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不是真实。 面瘫脸，笑了。 长久没有表情的面瘫脸一旦笑起来，杀伤力无比巨大。 并不是说班布笑起来不好看。要知道，班布这张脸虽然长得平凡，扔进人群就不大容易找出来，但他这么一笑，这么一挑眉，一勾唇，眼波流转，眉梢唇角竟然全是喜悦与满足，而幸福满满地，快要溢了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种微笑？ 米兰呆住。 在此时此刻之前，他认为最漂亮的笑来自晨曦。 在此时此刻，他保证这是世界第一的笑容。 但是还没结束。 班布带着这样的笑容，缓缓站起身，贴近米兰，压低了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时，米兰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都忍不住颤了一颤，有种立刻把对方按住亲吻的冲|动。 于是他顺应本心，上手拽过班布的衣领，吻了过去。 班布十分乖顺听话，随他动作，予取予求。 果然人类对于卖萌没有任何抵抗力，他默默在《讨好米兰小技巧》文件夹内标注了这一项，并且准备联系小黑猫，订制大量类似用品。 为之前小黑猫的高瞻远瞩点赞。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卖萌搞定一切 三分钟后。 床上两个人微微喘着气分开，稍微有点衣冠不整。 米兰支起胳膊，顺便把看似软成一摊泥的班布拉起来：“之前的回答呢？”他为自己的定力感到深深的担忧，趁还没有进行到下一步之前，红着脸，赶紧拾起话题。 “没有伤害。”班布干脆利落，“包括且不限于过去、现在、将来。”他头上两只耳朵已经竖起来了，抖啊抖转啊转的，精神抖擞。 “好班布。”说实话，米兰也没打算对班布怎么样。他只是被今晚班布和晨曦的熟稔，狠狠震惊了一把，反应不过来。 同时，后怕。 仅仅在飞车上那么短时间，他就觉得晨曦深不可测，不可为敌，而班布能和对方平起平坐，他担心老实厚道的班布被对方带到沟里，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米兰，别担心。只要你不生气，一切都好办。” “不，我只是觉得，还是不够强大啊，没有办法保护好你。”这其实是米兰最自责的地方。 “米兰，是我太早熟。”班布主动承认，“而且，因为你的保护，我才能这么强。米兰，我离不开你……”班布耳朵抖了抖，一头扎进米兰怀里。 “……咳咳，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换什么衣服，需要这么久？” 房门不知何时开了，晨曦倚在门口，一脸“原来是这么回事”的笑意。 “要不，我们明天再谈？”他继续微笑着，扔过来一小盒东西，“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这个时候，班布的反应比米兰还要快，一把抓住，看看，又把那盒东西扔回去：“今天就可以——谢谢，我有这个型号和口味的。” “其实我对你们的身材还是挺有兴趣的，记得……你们还是未成年？”晨曦玩味的目光在他和米兰之间游移。 班布回答得十分具有班布风格：“米兰是我的。我是米兰的。” “哦？你忍得住？” 米兰挺直了身体：“晨曦先生，五分钟后我们就可以谈。” 实在忍不住了，他觉得他要是不把话题拉回来，班布和晨曦的思维能跑到世界另一端去，于是果断起身送客。 “只有五分钟？”晨曦继续挑战米兰的神经，随后他在米兰作出反击前，恍然，“喔，抱歉，我想的有点多。” “请停止您的联想。” “哦，真遗憾。”晨曦欣然从命。就在米兰以为他会离开的时候，他笑眯眯地直接走到窗边，开窗，空间钮一抓，一辆线条流畅的摩托出现。 晨曦跳上摩托，挥挥手：“我觉得确实不该打扰下去，依然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有空光脑联系。” 从这两个少年的反应中，他已经看出了许多事，重点是两个人的关系以及两人之间主导者。 没错，作为为数不多的、清楚班布多么凶残又多么单纯的人，晨曦认为和班布对抗相当不明智，而这一路能看出，班布对米兰的保护态度十分明显，那么他在选择合作对象方面，当然更加偏向强者，能保证自己实力不受损，还能从中获利，一举两得。 目的既然达到，久留也没有意义。 在将一段珍贵的谈话录音发给班布后，晨曦干脆利落地走人。 相信他这次示好，班布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他来得突然，走得同样突然。 班布呆了呆，实则在查看光脑信息。 查阅完毕完毕，他看向窗外的感觉立刻就变了，以前逻辑契合的证据缺少的一环，被严丝合缝补上。 班布秒发：“谢谢。” 晨曦仿佛就在等着他的短讯，秒回：“人情。” “好。” “长期合作愉快。” “长期合作愉快。” 解决完晨曦的事，班布看看米兰，耳朵动了动，试探着提议：“呃，继续？” 米兰直接把他头顶猫耳摘下来往边上一扔，不行，班布戴着这个太犯规，他简直没法好好对话：“说吧。” “呃……”班布想了想，引导，“你说过，无论我什么样子，你都爱我。” 他指的是他本体，而米兰显然误会了，叹口气：“我做好了你背着我干大坏事的心理准备。” “也没有什么坏事。”班布决定从晨曦开始说，“我和晨曦是在灰色星域认识的，我想在他那里打个工，然后找到了合适的工作，相处得还算愉快。” “打工？” “嗯，在实验室，实验新点子之类。”班布回答，“我虽然不聪明，但是做事认真，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我有一个疑问，是什么让罂粟头骨的大当家注意到了你？”米兰一问就问到点子上，“如果因为湮灭，事后他没道理不和每个人接触。”而显然没有。 他们在灰色星域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真的不能算特别辛苦。 “因为——”班布终于说了实话，“因为我比较强。” “你？” 班布伸手去抓猫耳，准备继续卖萌扮痴汉抱大腿，被米兰眼疾手快地按住：“说明白。” 卖萌计划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班布蔫耷耷地：“事实上，米兰，你有没有感觉到，最近体力和精神力非常协调，而且在缓慢增长？” “这不是升级后的效果么？” 班布摇头：“这是从我们精神力绑定后开始的。” “精神力？绑定……”米兰合上眼感受了一下。 班布继续说：“绑定后，强势的一方会刺激弱势一方精神力的增长。” 这句话说的不能再明显，米兰又不傻，当然听出班布是个什么意思。然而他不得不重新想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领会错含义。 “班布，把你的精神力展开给我看看。”米兰命令。 “全部？”班布摇头，“不行，很危险。我可以给你看这个。” 他平摊手掌，举到米兰眼前，手掌空无一物。可是就在眨眼间，米兰眼前这掌中方寸之地的景象，发生了严重扭曲。 ——通过精神力，将空间变形，改变光线的路径。 这一手，米兰清楚自己做不到。不仅如此，就算他认识的人里，他也不认为谁能做到。 “我，很强。”班布看着惊呆的米兰，缓缓放下手掌，“但，我是异类。被识破，按照人类的排外思想和探索心理……你懂得，我……害怕。” “所以，很抱歉。”他低下头，默默往门外走。 拖拖拉拉的。 ——几乎是瞬间，手被拉住，人被拉回来。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米兰轻声说，“对不起。”在班布说出实情的那一刻，他深切的感到精神力领域深处的一阵战栗。 他的班布，在害怕。 他在逼班布。 他需要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面前的人，是他从小到大爱护着的人，从来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的人。 但是，现在，班布在害怕。 米兰第一反应就是不要让对方离开！ “米兰……”班布眼泪汪汪，十分感动。 “班布……”米兰轻轻揉着班布头毛。 “米兰……” “班布……” “米兰……” “班布……” “米兰……你真的不会和我离婚吧？”班布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话题。 米兰飞快缩回手：“……你角色变换太快了，我要考虑考虑。” “噢不！” “嗯？”米兰发出了一个单鼻音。 “——你说得对！是的，好的，没问题。”班布赶紧说，“按照常理，你有权利进行考虑，并提出条件。” 米兰心情愉悦：“具体的我在思考，就像你说的，按照常理，我应该有这样一段时间，用于单独冷静。” “好的，是的，没有问题，但我们也应该……定一个期限？” “嗯？”米兰再次发出一个单鼻音。 “——你说了算！” “先去洗澡。”米兰推他。 “可是……” “嗯？”第三次，单鼻音。 “——我马上就去！” 班布光速冲进浴室，水声哗哗响起。 米兰这才放松身体，倒在床上。 班布竟然这么强，可是，班布又那么乖。 做出和平常不一样的行为，甚至语无伦次，班布一定吓坏了。怪不得一直以来，都在努力强调他俩的关系，都在一直巴巴地跟在他身后，这是多没有安全感？ 想想班布之前说的，打算明天进行解释，所以也不算特别骗他，对吧？ 还那么可怜地，求不分手。 他怎么可能和班布分手？米兰一秒钟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他和班布从小就在一起生活，从来没有分开过，如果他都不能接受班布，班布那么呆，到外面被别人欺负了去可怎么好！ 这个人是他的。 嗯，是他的。 ——但不等于就此免予追究！ 米兰转身离开屋子，走进班布的房间，关门，上锁，洗澡，睡觉。 就算欺负班布，也得由他来欺负。 可是，欺负太狠了，班布会不会很伤心…… 半夜。 米兰在床上收获无精打采的面瘫猫一枚，不只有猫耳朵，还有猫尾巴，老长老长，缠在腰上毛茸茸的。 抬腿，果断踹。 班布骨碌碌滚到床下，尾巴尖尖颤了颤又抖了抖：“米兰……” “去守门。” “……喔。”耳朵耷下来，尾巴垂下来。 班布垂头丧气，乖乖蹲到门口。 过了两分又三十八秒，一床被子准确地从床上飞向他。 班布很开心地接了：“米兰，你真好，我真幸福。”抖开被子，乖乖裹在自己身上。 米兰叹口气：“……上来吧。” 下一秒怀里就是一沉。 他抱着软乎乎而微凉的班布，往怀里拢拢，连耳朵带头毛揉了两下，没多久便睡熟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第一次约会就上手 听着米兰平稳的呼吸声，班布也拢拢米兰。 天知道，当米兰说要考虑离婚问题的时候，自己精神力出现了异于寻常的波动，费了好大劲儿才给压下去。 果然爱一个人，智商就会降低，甚至语无伦次。 不过——米兰嘴上说要对他怎样，后来也没怎样不是么。无论稳定的精神力，还是刚才的肢体语言，都传达给他一个意思：不会离婚。 他的好米兰，他真捡到宝了，绝对不能放手。 班布很安心地继续准备约会行程。而且，似乎明天他还可以利用一下“t·b”的计划？ 啊，不，已经是“今天”了。 按照原计划，他要在早晨六点的时候，送、早、餐。 班布在米兰怀里待到五点半，偷了个早安吻，表了句白，把枕头塞进米兰怀里，自己溜出来。 米兰听到门锁响动后，翘了翘嘴角。 小黑猫已经在厨房等着了，看见班布，愣了愣，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班布点点头，第一件事就指着自己头顶，“还要更多，更好看的，更有趣的。”想了想，又说，“这个月发奖金。” “没问题。”小黑猫看着班布头顶没有卸掉的猫耳朵，以及乱糟糟的头毛，不由脑补了些儿童不宜的场面，心里了然，点头微笑。 班布这才回归正题：“材料都准备好了？” “是的，都在这里。”小黑猫拉开保鲜室和冷柜。 “好。” 小黑猫也动手准备早餐：“晨曦阁下需要什么样服务？” “他走了，不用准备。”班布不以为意。 “好的。”虽然惊讶，小黑猫并没多问，甚至连班布会不会听晨曦的建议，让他回灰色星域的事都不在意。 他看着班布一板一眼挽袖子系围裙的动作，丝毫不怀疑面前的人会不会厨艺：“米兰一定会喜欢的。” “我也这么希望。”班布抬头，“昨天他生气了，你说，提供什么样的早餐更合适？” “生气？”米兰并不会轻易生气，小黑猫试探着问，“难道班布做了什么事，惹米兰生气了？” “是啊。”班布说着，开始把面团揉成形状，“爱心形有没有很土？” “并不，最传统的也是最经典的。”小黑猫想了想，建议，“要不要加一碗清淡的粥，减轻肠道负担？” “米兰的肠道很健康，没有负担。” “如果方便的话，小黑猫可以知道米兰为什么生气么？” “因为在某些事上我骗了他，但他最后并没有特别反感。” 小黑猫望着班布一本正经的脸，不动声色地嗅嗅班布周身味道，用委婉的方式发问：“不是关于床上成年人才能做的运动方面？” “不是。”自己和米兰身体确实未成年，但要想成年，其实不过是线粒体多分裂几次的事。 那就是自己误会了：“按照米兰的性格，班布只要坦白就好了吧。” “可是今天一整天都是约会，要好好表现——全爱心大餐怎么样？” “小黑猫相信，无论班布做什么，米兰都会很开心。” “那就这么定了。”班布拍板，手指动了动，圆碟子立刻变成了心形。 等到六点整，米兰被班布唤醒，看到的就是——一张心形早餐桌，心形餐盘，心形杯子和碟子，心形小面包和煎蛋，心形培根和薯饼，心形草莓和圣女果，以及……在头顶上拼成心形的猫耳朵，以及绕到身前弯成心形的猫尾巴。 还是狸花猫的黑黄相间环状长尾巴。 “班布……”瞅瞅班布一本正经的表情，米兰想绷着脸，可惜没绷住，“爱心早餐？” “是的，尝尝？”班布示意。 米兰二话不说，拉过班布的嘴唇“尝”了一口，满意地看着面瘫猫傻呆呆愣在那里，自己开始慢条斯理地享用早餐。 等班布反应过来想继续的时候，米兰用一块薯饼堵住了他的嘴巴。 班布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好的复制者而非创造者，早餐口味中规中矩，不能说厨房杀手，可也没有多惊艳。 但做饭的人和吃饭的人彼此正处于热恋期，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调味料了。 “好吃。”米兰抹抹嘴，评价。 “那就好，我研究了造型对烹饪食物成熟度的影响，比起圆形和不规则形状来说，心形的难度在于末端容易过熟……” 班布又要往外蹦专业术语，米兰把餐盘一推：“接下来的行程？” “第十区步行街。很遗憾在这里需要驾照，我没有办法载你过去，威尔已经在车库整装待发……” 与此同时，米纳的房间，也摆上了一桌早餐，当然，形状正常。 “小黑猫？”米纳表示疑问。 “班布给米兰送早餐，他认为先生也要得到相应待遇，这是您的亲情向早餐。”小黑猫得体微笑。 “他们呢？” “约会去了。” “……”米纳扶额，“客人呢？” “有事提前离开了。” 米纳爸爸又要一个人度过周日了：“有了媳妇忘了娘……好像这句形容不太对？” “我能体会到先生的心情，”小黑猫眨眨眼，“无论如何，您都是一家人。” “没错。”米纳如果想不通这一点也白活了，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很正常，他拿起刀叉开始用餐，“班布做的？味道不错，他打算考厨师么？” “目前似乎并没有……” 他俩轻松随意聊着天，话题围绕着两个少年打转。 另一边，他们口中的主人公，米兰和班布，已经在去往购物街的路上了。 飞车稳稳当当，停在第十区步行街口，一前一后下来两个少年。 前面那个一张标志性面瘫脸，后面那个戴着很酷的墨镜。 “跟我来。” 班布拉着米兰，开始往步行街进发。米兰笑眯眯跟他一起走。 第十区步行街，名为街，而实际远远不止一条街，而是一条主干道加上两旁延伸的各条小路，整体形状像根鱼骨，慢慢地逛，基本能走五六个钟头。 尽管网购业务发达，但实体店的存在仍然不可或缺，尤其是对新鲜出炉的情侣而言，手牵着手压马路，是增进感情的不二法宝。 即使米兰和班布已经用不着继续增进感情，班布坚持认为这是情侣应该完成的恋爱副本任务之一，他和米兰进展实在太快，几乎直接跳过了恋爱阶段，他不想将来米兰有任何遗憾说“我们都没有好好恋爱过”，必须及时补上。 而米兰呢，他对班布的喜欢和爱，大概就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为原则。再说，一直以来愣愣呆呆的班布突然提出要玩一把浪漫，米兰怎么可能不开开心心跟着行动？ 基本上两个人的分工是这样的：班布把米兰领到一家店里，米兰负责挑挑挑，班布负责买买买，然后向下一家进发。两个人两手空空开始走，时不时地米兰身上换了什么新衣服，而班布手里就多出一个包——是的，大包小包提东西，也属于班布计划中的一环，尽管他有空间钮，绝对不用。 米兰也丝毫没有分担重量的举动，继续开心地挑来挑去。 很多东西买的都是双份，米兰绝对不会立刻说其中一份是给班布的。 至于品味什么的，属于浮云，米兰的乐趣在于看着班布老老实实按攻略一步一步走，班布的乐趣在于看着米兰挑挑挑一直到心满意足为止。 当然，按照恋爱逛街的攻略，各种小吃也少不了。 云彩冰激凌？买买买。造型系甜甜圈？买买买？奇异果夹心馅饼？买买买…… 情侣当街秀恩爱的表现之一：买买买。 情侣当街秀恩爱的表现之二：互相喂食，或者吃对方手里的东西。 情侣当街秀恩爱的表现之三：飞快舔掉爱人唇边的食物渍。 在班布第十五次看向米兰唇角，失望地发现米兰唇边干干净净后，有点不耐烦，这比他预计的时间长，不实施完毕，不利于进行下一步安排。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班布掰了一块奇异果馅饼，拿着馅儿最多的部分，往米兰唇边递，其直径略微大于米兰的嘴巴。 米兰很自然就着他的手咬下了馅饼，唇角果不其然粘上了果渍。班布舔舔嘴唇，当机立断凑上去用舌头一卷——卷空了。 “想亲就直接说。”米兰一点不好意思都没，“但是公众场合要注意。”他拉着班布随意拐进一条小巷子，再次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手里的馅饼都保持着原状。 这样似乎也达到了秀恩爱的目的，班布暗暗给自己的行事历上又打了一个勾。只不过，按照概率统计，另一半有90%以上会表现出害羞，米兰完全属于另外那10%——或许他会喜欢过来舔我？ 班布想着，拿手指抹了果酱在嘴角，眨巴着眼瞧米兰。 米兰愣愣，笑开了，拉着班布回到小巷子里，又过了好几分钟才出来，两个人嘴巴都有些红亮亮。 恋爱中的情侣没有智商，诚不我欺。 小吃吃多了，最直接的后遗症就是——午饭没什么胃口。 这里特指米兰，班布一向来者不拒。不过既然米兰吃饱了不想再吃，他就把这一项跳过去了——不管是什么饭，只要吃饱，听到坏消息后的怒气值就会降低。 他们下一站，电影院。 看电影，也正是班布想过的解释方式。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文不对题 看电影，属于复古风十足的情侣活动之一。 电影院不仅仅是播放既定电影的存在，除了新上映的大片之外，还能订制点播，也能播放顾客自己带来的私人小电影，影院配有私人房间，除了享有瓜子茶水待遇外，有旁观者模式，也有参与者模式，前者只是身临其境地观看，后者可以选定某个角色，采用全拟真视角，体会当时人物的动作。 米兰并没有多加考虑，他们是出来约会放松的，旁观就好。 两个人在前台进行登记确认——班布之前有预约，拿到磁卡，刷卡进入放映厅，舒舒服服偎在一张悬浮式双人沙发上，光线渐暗，再亮起来的时候，故事开始了。 电影在一片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酒会间，拉开序幕。 联邦国防部长的儿子，喜欢的是联邦首席外交官的长女。那位女性十四岁就升到了双六级的天赋强者，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如果儿子本人是个废柴，也还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他不是废柴，虽然没有双六级那么厉害，也是双五级天赋者。可惜的是，女强者不喜欢他，成功和这位女强者缔结婚姻的人，是帝国皇帝。 如果女强者的表情勉强，他还能找个理由说帝国仗势欺人，政治婚姻。再可惜的是，对方两情相悦，在这次酒会上，女强者为皇帝陛下的丰姿倾倒，而皇帝陛下也同样。他俩一见钟情。 如果这位皇帝也是个废柴，他还暗搓搓打算挑衅，结婚又怎样，还不是可以离婚，他心里那朵百合花永远那么美好。同样可惜的是，那位皇帝陛下，精神力八级体力强度七级，身经百战，有勇有谋，夫妻婚后关系好得蜜里调油。 儿子痴情不改，做父亲的当然心疼。连带着对女强者一家由爱生恨起来。 尤其国防部长身居高位，知道一些内幕，要为儿子报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为了打击政敌。 ——对，他看外交官不顺眼很久了。 这个时候，帝国的首相大人伸出橄榄枝。 嗯，还有，这位国防部长的名字叫做托马斯·彼得，有一个怀着目的出生的私生子格雷格。 帝国皇帝和联邦首席外交官的长女，看似美好的异国恋情，突破了身份的相爱，却处处充满陷阱和阴谋。两国联姻是新生活的开始，也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埋下隐患。再多的感情，也被有心人利用成为筹码，最后善良的都没有好下场……班布喜欢这么个阴暗的爱情政治片？ 好吧，只要班布喜欢。即使在约会应该甜蜜到满是粉红泡泡的气氛里，估计也只有班布会这么随心所欲。 初次安排约会，不熟悉流程也在米兰意料之中。他并不在意那些细节，因为这才是他的个人特色十足的班布。 他的，班布。 米兰搂着班布，直到他看到皇后怀孕，这才按下暂停，发现剧情刚刚进展到四分之一。 班布喜欢看这种剧？还是，以为我喜欢看这个？米兰看一眼班布，班布精神确实很集中，集中在——看自己？ 察觉到米兰的目光，班布回了个无辜眼神。 米兰思索着，端正了姿势，继续看下去。 两国之间暗流涌动，欺上瞒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的朋友转身成对手，圈套一环接一环。 皇后怀孕了，发现一向和联邦关系交好的皇帝陛下不对劲了。皇后作为一国之后，尤其作为孕妇，心思很难不敏感，她以为丈夫要对自己不利，要发起战争，要用自己的孩子进行研究。 因为她携带的基因可能会导致婴儿遗传病，而皇帝陛下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这个孩子不如…… 她怕了，她要抗争。 她英勇而忠诚的侍卫队长在她的命令下，带着婴儿逃离，而她拦住了皇帝。 测试版的机甲霜行急促跳过一个又一个跃迁点，最后坠毁。 皇帝这边得到的信息却是：皇后出于政治原因，将婴儿送回联邦，用以挟持自己，不由大怒。 于是悲剧产生。 皇后逝世，皇帝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名婴儿，作为小皇子抚养。皇帝对外公布这是他的儿子，容不下别人怀疑。至于为什么这么讲，也没有人敢询问。 ——独断，是导致他手下一些人不满的主要原因。以首相大人为首，这些人清楚真正的皇子去向，都守口如瓶。假皇子身份这个把柄，在没有使出来之前，将会使皇帝投鼠忌器。另外有些人，则暗中寻找丢失的婴儿，直到他们得知婴儿和侍卫队长双双丧生的噩耗。 而真正的婴儿还活着，被一个家庭收养，长大，开启天赋值，对一切懵懂不知，正准备考大学，安安心心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平静被打破，帝国有人认出了少年身份。 在验证了dna，证实真正皇子的存在后，帝国领事馆发生了一系列争执，是认领回国，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抑或……抹杀？ 全场结束，镜头定格在皇帝看到了桌上的亲子鉴定报告为止。 如果是米兰，该怎么选？ 米兰捻着下巴：“故事有点眼熟。” 当然不仅仅眼熟，这部电影由班布和海格力斯联合出品，勘梦机友情助攻，结合各种情报编纂而成，一切都很尊重事件发生经过。 除了两点——一、班布跳过了自己和安托瓦尼特见面的过程，场景从对方的死，一瞬间就变成婴儿被收养。二、婴儿没有兄弟姐妹，这是没有他的存在的米兰的生活。 灯光亮起，放映结束。 班布静静望着米兰，并没有问对方有什么感想。 读脸技能满点的米兰过了几分钟，慢慢回答：“很不满意。” “为什么？” “你要和我解释的，就只有这些？”米兰反问。 班布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嘎？” “我知道自己可能是那个殿下。”米兰实话实说，“德姆雷科和马克的反应，还有昨天晚宴大家的微妙态度，其中一定有隐情。即使像这场电影一样的情节，我也不感到奇怪。政治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公正，没有纯粹的感情因素，将来他们的打算，无非拉拢利用或者斩草除根，我并不关心，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我们一起去灰色星域做宇盗。” 班布愣愣看着他。 米兰叹口气：“身世不过那么一回事。既然母亲已经死了，亲生父亲对我不感兴趣，我没有在他们身边长大，也没有受过相关教育，而是阴差阳错成为一名普通人，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没有交集，就没有交集吧。双方都保持心知肚明沉默就好了。所以，这些并不是我急于知道的内容。” 他更想知道班布瞒着他的事情，昨天被班布迷晕头，光知道对方很强，还不清楚对方用什么方法搞到情报，今天他本来做好了看一段班布成长史，结果故事的主角变成自己。 “班布，我比较关心你怎么搞到这些情报。”米兰指指房间，“这个电影是你想告诉我的内容，而我想看你的故事，完整的故事。” “很长。”班布统计了一下，“时间不够。” 完整的故事要从他诞生之初开始，折合成人类社会的时间，基本数量单位根本不能用“年”或者“世纪”来计算，甚至都不是“宇宙年”——天文学上，一宇宙年相当于太阳绕银河一周的时间，大约等于2.25亿年。 班布找到的、人类史上最长的时间单位，是印度教记年的“卡尔巴”，一卡尔巴相当于43.2亿年。米兰用这么长的时间看他一生的故事？开什么玩笑。 “时间不够？” “是的。”班布解释，“通过视网膜摄取图像以获得信息的方式效率低下，所以时间不够。等将来你的精神力到一定程度，我将向你全面敞开。” “……好吧，你说的程度，是几级？” “超过现有最高等级很多，”现在公布的最高等级为十级，达到十级的强者从古到今一个都没有，只有一名九级强者表示，感觉到自己并没有达到最高点，因此应该设立十级的存在，班布统计一下，“如果按现有精神力等级划分方式，进行类比推算的话，至少应该是五十级。” “——五十级！”米兰这才惊悚了，“你是说，你的精神力，能够达到五十级？！” 班布盯着米兰：“你也能。”一边说，一边抓着米兰的手，“你说过，无论我什么样子，你都爱。” 我在展示我的强大，而你，不能害怕。 米兰感到精神力领域再次传来的一阵战栗。 “班布……”他习惯性揉揉班布头毛，打了个直球，“除了精神力，你没有别的事情瞒我？” “呃，有的。”班布老实承认，他自己能感觉到，米兰的情绪里并没有恐慌和害怕，那么他就能继续掉马了，“你是我的伴侣，我不会再瞒着你。但是故事太长，同样，通过声带摄取信息的方式，效率也十分低下，因此不适宜全部解释。而另一种‘你问我答’的形式，因为答案没有前后衔接铺垫，造成理解误差的可能性高达85.44%。我一直在想办法找到最有效率的方式，但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对于你的冲击性太大，在确定你能承受住之前，不能贸然使用。” “冲击性太大？”米兰皱眉头，想起那个长梦，“你说过，你不是肉蜥。” “我不是。” “你是人类吗？”米兰继续打直球，对待班布最有效的沟通方式。 而这种方式也确实起效了。 班布突然沉默。 他并没有采用各种卖萌扮可怜的表情，也没有进行解释，就那么沉默。 他拉着米兰的手，像死人一样冰凉。 第一百八十六到一百八十九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班布的彩蛋米兰要变强 沉默本身便说明问题。 米兰再次感到班布的精神力，正在不安波动中。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米兰神色不变，把僵硬状的班布拉到怀里，继续给对方揉头毛，“别怕啊别怕，我觉得只要别太离谱，我都能接受。” 作为弱小的人类的一方，要安慰强大的非人类的一方，这种情况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米兰再次充分展示了他强大的接受力，以及无与伦比的弟控属性。 《正确处理爱侣的小脾气》，那本班布传给他的书，他今天早上看过——趁班布去做早餐的时候，草草浏览，书里面强调的就是坦诚和勇于承认错误，求得原谅。 班布有承认错误的勇气，他也有原谅班布的勇气，关系的维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如果很离谱？”班布伸手抱住米兰的腰，小心而认真询问。 “离谱”并不是一种精准的描述，没法量化，具体离谱程度因人而异，要看个人阀值。就以蜥蜴举例，有人养蜥蜴做宠物，每天亲吻抚摸，有人见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哪个行为算离谱？ “如果很离谱……总要给我点时间适应。”米兰解释，“尽管我爱你，我也得承认，如果你突然变成另外的物种而不是现在的模样，太惊悚的话，我会忍不住进行攻击。”他想了想，跟班布商量，“如果条件允许，让我慢慢适应？” 班布思考了一分钟：“应该不算太惊悚。”他补充，“在人类寿命范围内，我都可以保持这样，也可以继续保持到你不喜欢为止。” “那你一定得告诉我，我怕认不出你。”米兰第一时间担心这个问题。 “不会的，我们精神力有绑定。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知道。”班布保证。这一点他始终感觉非常奇妙，即使米兰在昏迷状态，都能察觉他的存在，具体原理至今他还没搞清楚。 “……我是不是胆子太小了？”米兰自嘲地笑笑，“都不敢一下子看你原样。” “实际上，用眼睛看到的并不真实，我想等你强大起来，通过精神力，看到我真正的样子。”班布认真解释。 “好吧好吧，”米兰笑眯眯接着揉班布头毛，接着打直球，“你今天想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个？或者都要等我强大了才能说？为什么？” 直球的杀伤力一向巨大。 这种开放性问题，可供回答的空间十分宽广。 “我想给你展示全部的我，但是刚刚说过了，无论视听，获得信息效率非常低下。”班布说，“跟我结婚后，你慢慢地会变得和我一样强大。如果你和我一样强大，我们的交流就方便得多。” “没问题，要多久？要我做什么？”米兰问。 班布把他之前的纠结拿出来，征求米兰的意见：“变强，你想快点还是慢点？” “有区别？” “这一过程自然进展缓慢，但如果有应激*件进行激发，会十分迅速。可是应激*件对人的冲击力太大。” “快点就快点。”米兰毫不犹豫，当即拍板，“我觉得，什么冲击力都没有看着你死掉，或者你从肉蜥变成人类来得大。”而且昨天晚宴上的偷袭，他明白将来可能会面临一些不利局面，自己越强大，也就越有自由选择权。 班布眨眨眼：“好的，我明白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样心理准备？” “嗯，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件事。” “讲。” “截止到现在，帝国领事馆有更新信息，和我们有关。”班布问，“要不要一起看？” “要。”米兰不在意自己身份，但是在意班布。 班布提醒：“观影效果会比较粗糙。”因为制作仓促。 “没关系——所以你的情报怎么来的？” “黑进领事馆的摄像头和他们的光脑，监听监视。” “多久了？” “从德姆雷科偷偷和帝国领事馆联系开始。” 这么长时间……“班布，关于我的故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米兰敏锐捕捉疑点。 班布点头。 “一直不说，为什么？” “因为不是伴侣。”班布回答理所当然，“伴侣和任何人都不一样，是最亲近的、要陪伴一生的，不会有任何隐瞒。” 直球的杀伤力是相互的。 “我只是哥哥时，被你隐瞒了很多？” “很多。” 米兰叹口气，有些失落：“真伤心。” “对不起，但是兄弟和伴侣不同，再亲密的兄弟将来也会分别结婚组成各自家庭，这些事，不能说。”班布进行解释，“无论如何也不能。还好——我们结婚了。” “还好？”米兰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里微妙的庆幸，心又软了，“你也不想瞒我？” “是的。”班布说，“我很苦恼。逻辑运算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想不出。” 于是他又被米兰拉进怀里一通揉搓，被很好地安慰到。 这个时候，灯光才二次渐渐暗下去，屏幕亮起来。 往下看有惊喜。 是的，这还有个彩蛋。 在得知真正皇子的存在，并且试探其实力之后，支持方欢欣鼓舞，反对方暗潮涌动，晨曦在和米兰接触后，表态最近无暇顾及此事，“t·b”即首相大人派出了嫡系人马，准备将米兰控制住。 而控制米兰的方式，他们自己搞到情报进行分析，突破口在于米兰的兄弟班布。米兰对于班布的爱护，有目共睹，众人皆知。而班布也是米兰身边最“弱小”的人。 米兰侧头看了看班布：“他们要绑架你？” “是的。” “甚至在有必要的条件下，杀掉你，嫁祸给另一方？” “是这样没错。” “班布，你和他们比，谁强？”米兰严肃问。 班布有问必答：“我。” “那就好。”米兰松了口气，然而在看到对方选择的方式和武器装备时，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还有十秒，后面的暂时没时间看完了。”班布忽然出声。 “十秒？什么意思？”米兰一把抓住班布的手。 班布说：“他们的计划正在实施——这就是用视网膜获得信息效率低下的问题，看不完，先看到这里……”话音未落，突然光线明亮。 这么一交谈，正好十秒钟。 ——正在放映的影像消失。 米兰一愣。 房间响起敲门声：“客人，抱歉信号故障，需要重新传输数据，请您带着磁卡过来前台重新办理手续。为表歉意，我们的工作人员将带您的伙伴进入贵宾房。” 班布站起来，郑重望向米兰：“相信我们，都没事。” 米兰不傻，班布刚刚那番话，以及现在这态度很能说明问题：对方制定计划并开始行动了。但是他只看到一半，并不知道后面情节怎么发展，于是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班布摇头：“不，你留在这里。”顿一顿，解释，“你说的，要快点变强。” 米兰立刻明白过来，显然对方第一步要分开他们两个。不通过这种方式，也会用其他手段，不如将计就计，早点应付早点解决。 “这跟变强有关？好吧。你向我保证，不会死，不会离开，不会消失。”米兰说，“你发誓。”他可不想看着班布死，一次就够了。 “我发誓——我是你的伴侣，你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班布抱抱米兰，“我能感觉到你的精神力，你也能感觉到我，这是我们最牢固的连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真的很强，不会出事。” “再强也要小心。”米兰回抱。 班布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红色制服的侍者，其中一个领着班布离开，另一个领着米兰来到贵宾放映厅，请他稍等，自己去拿赠送的果盘小吃和饮料——鉴于看电影是一项复古活动，提供的果盘小吃也都是传统品种和口味。 和之前班布定的小包房不同，贵宾放映厅的沙发不是双人一字型，而是呈u字型，很显然这房间不单单用来观影，还兼具聊天聚会功能。 米兰坐在沙发正中，看时间，三分钟过去了，班布还没有回来。 而房门在敲响后滑开，侍者推着餐车进来，将果盘放在桌上，果汁瓶摆在米兰面前。 另外一瓶果汁，放在靠门的沙发那一侧。 有个人，轻轻坐下来。 米兰抬眼，来人同样一身红色制服，帽檐压得有些低。 侍者静悄悄退去，随手关上了门。 于是米兰也不说话，慢条斯理吃水果，小口小口喝果汁，在桌上把牙签摆出造型。 沉默，也是一种应对手段。 两个人玩了很久“谁先开口谁就输”的游戏，最后还是米兰故意做出频频看表的动作，对方才“嗤”地一笑：“别等了，你的兄弟一时半会来不了。”声音有些沙哑。 米兰笑：“我还以为过来谈话的，和我一样是位残障人士。”他刚刚的沉默，一方面是造势，另一方面也是在感觉班布传递过来的情绪，确实很平稳，没有任何波动。他运用精神力进行沟通，完全没有阻碍，这才放心大胆跟对方开聊。 “这是你的待客态度？” “不请自来算什么客人。而且，你们把班布控制了，会指望我有礼貌？”米兰继续拿牙签插苹果吃。 “小家伙，如果你再这么不客气，可想到后果？”来人说着，打了个响指，房间内部的播放器忽然转动起来，“我们看看现场直播。” 前方跳出3d屏幕，镜头有些晃动，出现的是班布面瘫脸，面瘫脸脑袋后面十公分不到的地方，是一支射线枪，能量槽灯光亮起，表示随时可以开枪。 米兰手里的牙签掉了下来，苹果块儿一路滚到了地上。 “班布，你真的没问题？”他连忙求证。 忽然米兰手腕上光脑有信号传来，视讯请求接入。 第一百八十七章一块苹果的约定任何严肃场景在班布面前就啥都不是了 因为约会，光脑调的震动，米兰一看，竟然是马克。 不是班布，他稍微失望了下。 现在这种场面显然不适合接通，他顺手点了拒绝。 马克的信息紧接着就冲了进来：“米兰！他们要对你们不利！我们派出人手保护你，已经在路上了！别害怕，他们的团队里也有我们的人手，会暗中保护你们！” 现在才出现，未免晚了点，是刚刚得知消息就赶过来，抑或是故意卡着点来？ 马克第二条信息也冲了进来：“不接视讯是因为他们吗？该死来晚一步！你们坚持一下，我们会在附近制造一起爆炸，转移他们注意力，趁乱救出你们。” 紧接着第三条：“我还会通知杰瑞哥哥——就是你们的管家，让他别急。” 要把事情闹大？完全没必要。 米兰又体会到被人架起来的感觉，无论善意还是恶意，他都不喜欢。 “喔，想求助？” 陌生来客恍然大悟状：“我到忘记这个了。”他从空间钮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圆球，“信号屏蔽器。”他解释，“这下我们可以不受打扰地，进行谈话了。” 米兰没理他，看起来是吓傻了的样子。 实际上光脑屏不屏蔽，对米兰而言作用不大，他正在精神力沟通中—— “啊，怎么？我很好。”班布坐在沙发椅上，一脸平静发问，低头捡了块饼干放嘴里，评价，“人造奶油，没有小黑猫做的好吃。” 他在前台办完手续后，被侍者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这里的人对他还算客气，提出的要求就是让他乖乖坐着吃东西，别乱动。 所以他一块接一块地吃饼干。 透过屏幕，米兰可以清晰看到，班布低头时，脑后的枪口也往下压了压，随着抬头动作，枪口又抬起来，始终不离。 “班布，你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我不危险。”班布通过星网接管了米兰房间的隐秘摄像头，看到米兰牙签掉落的一幕，“苹果很酸吗？”他看看自己面前的果盘，不好吃他就最后吃，好吃他就多要一份。他在字典里就没有“不吃”两个字。 米兰呼吸一窒：“你能看到我？” “他们把监控关了，不过我又重新打开了。”班布说，并且指示了摄像头所在方位。 这不是米兰关心的范畴，他更关心的是：“你知道有枪指着你？” “知道。” “还有什么别的武器？” 班布有一说一：“两只s32型大功率精神力干扰器，一把t115夜眼□□，三支射线枪。他们怀里还有两把小能量枪，六个能量夹，三枚塑料炸|弹，五枚压缩式炸|弹。”这些他都吃过，所以兴趣缺缺。 听着班布一样一样报告，米兰忍不住有点心惊肉跳：“你那里有多少人？” “六个。天赋值一级到三级不等，你需要他们详细信息吗？” “你也能搞到他们——不，不，别管那个，你确定自己没问题？” “完全没有。” “班布，那些可是热武器！” “嗯，你还想知道冷兵器？等我看看。”班布停顿不超过一秒，“四把刀。六把军用匕首藏在靴筒。三枚刀片，十八根针，都藏在领子里。还有一条腰带剑。”这些他也吃过，对于已经收集过的东西，吃不吃属于两可之间。 米兰咽了口口水，不是饿的，是紧张。 听班布的形容，有“怀里”、“靴筒”和“领子”，对方当然不可能把藏在领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只能证明班布通过某种方式得知。班布精神力传过来，依然十分平静，米兰相信班布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武器的威力，那么就一定有办法应付了：“你要小心。我不会激怒对方，但万一射线枪走火，你小命可就没了。” “不会。”班布眨眨眼，“事实上，我们相邻只有两个房间，能很快汇合。米兰，做你想做的，什么都行。” 他顿了一顿，补充提问：“还有，苹果真是酸的吗？” “咳。”坐在米兰侧前方的陌生来客，咳了一声，打断米兰的“呆若木鸡”。 见米兰很久没有回答，他暗自揣测，人有了弱点就好拿捏，果然这招管用，对方再怎么能耐，不过是没见过真正风浪的孩子而已。 ——米兰和班布的履历，在米纳那位黑客朋友的帮助下，非常乏善可陈，不过从绿叶镇到白羊座星域，再到华耀星。 德姆雷科送去的情报资料，当然详细得多，然而对灰色星域的事情也不算很清楚，但是一般人的注意力都在大人身上，谁想得到他们和宇盗头子的关系都不一般呢？ 尤其是一直闷声发大财的班布，虽然没有被完全忽略，但是被边缘化得厉害。 “现在，孩子，你愿意收敛态度，和我来一场和平友好的谈话了么？” “好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这位来自帝国的不怀好意的先生，您赢了，您想和我谈什么？”米兰做出一副不甘心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或者说，您怎样才愿意保证我弟弟的人身安全？先声明，我只是个小虾米，很多事我说了不算，您最好提一些我能做到的。” “聪明的孩子，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陌生来客摘下帽子，露出一张阳光英俊的面孔，“我喜欢聪明人，那么你可以猜猜我的来意，如果猜的不那么合我心意……”他侧过身，指指屏幕。 米兰清清楚楚看到，那支射线枪往班布的脑袋凑了凑！ 他的心也跟着抽了抽。 ——就算班布非常强，就算班布拍着胸脯保证万无一失，这也太危险。 米兰低头，伸手，叉了一块儿苹果，看起来就像在思考，实际上则是回答班布之前心心念念的问题：“班布，在我回答之后，你能安全地把身边的武器都收缴了吗？” “好的。”既然这是米兰的要求，班布想了想，尽管知道米兰对自己一向信任，还是多叮嘱：“别怕，我会很安全。” 米兰把苹果块儿放进嘴里，评价：“甜的。”他始终感到班布平稳的精神力，自己也不太紧张了。 “好。” 班布说完露出发呆的表情，屏幕忽然好像信号不好，水波纹一样荡开一大片，视线模糊。 没过五秒钟，恢复平静，画面上就只见射线枪干扰仪炸|弹匕首什么的，高高堆起一大堆。 只见武器堆，不见班布面瘫脸。 下一秒，武器堆动了一下，轰然倒坍。 好了，脸露出来了，腮帮鼓鼓的正在嚼东西，一只手还托着果盘。 这下米兰完全放心，咽下苹果，面对陌生来客：“嗯，要我不参与帝国所有事？” 丝毫不知道自己手下人已经悲剧的陌生来客笑笑：“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他此刻面对米兰，并不知道背后屏幕发生的事。 “那必定是要用我的名义去做些什么。”米兰说，“和我血缘上的父亲有关，并不是什么支持他的事，对吗？” 对方轻轻鼓掌：“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也知道，光授权不能解决全部问题。” “还要我在某些场合出面，说一些经你审阅批准的话。”米兰接口。 “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管理一个国家，有没有兴趣？”陌生来客对于米兰表现出来的种种，十分惊讶，也带着隐隐的忌惮。 兄弟被挟持，短时间内调整状态谈判，敏锐捕捉他的想法，思路清晰，言语富有条理，这是个人才……但是，聪明的人，也不好拿捏，谁知道会不会反咬一口呢？ 米兰现在说白了就是一把双刃剑，看他敢不敢用。 或者，用过之后，就地解决？ “很遗憾，我可以说‘不’吗？”米兰直接拒绝。 “说的这么干脆，你就不担心……”陌生来客微微回头，指向屏幕，忽地消声。 班布正拿着一把收缴过来的匕首，叉起苹果块儿往嘴里送。 米兰笑眯眯，非常有礼貌：“您是自己出去呢，还是我把您请出去呢？” 之前他小心翼翼怕班布受到伤害，才故作姿态，现在看到危险解除，证明班布确实很厉害，他信心满满，也就不打算继续和对方打太极了。 毕竟一边是刚刚透露身份的亲人，另一边是不怀好意的坏人，坏人打什么主意他还能从亲人那边得知，那么，再和坏人聊来聊去，又有什么意思？ 况且他还在约会中！为什么不和班布在一起，继续研究变强，或者其他什么话题呢？ 就班布的实力，完全可以横着走嘛。 陌生来客措手不及：“你、你们——” 米兰微笑着，继续下逐客令：“先生，请您离开。”起身送客。 “算你们厉害。”陌生来客瞳孔微缩，这变故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看来他们都忽略了这小子的弟弟。 有脑子，还有这样强悍的兄弟，这个人不知道还有什么底牌，留着，将来必定是心腹大患。 于是他面向米兰，缓缓起身：“打扰了。”一边说着，一边保持面向米兰的姿势，提高警惕，往门口走。 就在他拉开门的时候，忽然整个房间震了一震！ 火警长鸣。 马克所说的，另一方人马赶到并开始实施爆炸计划了。 米兰有点啼笑皆非，他这边基本搞定对方，这一趟马克真没必要来。 然而就在他分神的一霎那，脑中忽然嗡地一响——这是精神力受到攻击的表现。 同时，背上一凉。 子弹准确打入因受到精神震慑，导致反应慢了半拍的米兰身体。 特制压缩空气弹，在进入人体内会炸开，冲击内脏和骨骼，冲出人体的同时甚至会带走一大块组织。 ——足以打穿五级天赋者的胸膛。 刺客的瞄准十分精确。精神力震慑的时机把握也十分精准。 子弹从米兰上背部偏左的地方钻入，从胸口炸出，掀掉半块胸骨。 肺叶烂了一块，心脏也碎了一小半。 米兰全身一震，往前踉跄一步，胸口凉凉的。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到的就是自己飘着碎布条，肉沫骨渣一塌糊涂的胸腔，一只手都捂不过来。 满眼血红。 第一百八十八章让子弹飞我管你是个什么 下午，阳光正好。 小黑猫哼着歌，修剪庭院的灌木，将之做成胖墩墩可爱猫咪造型。尽管有自动修剪机器，只要将绿植整个扫描，设定3d图案，就能自动修葺，小黑猫明显还是更钟爱这种人工手段。 忽然他的光脑响起，一看来电，不禁有点头大。 “杰瑞哥哥……”马克一脸郑重其事，“这是公事，不是私事。”他飞快地解释，“……殿下遇到暗算了，我们正在救援中。”他报出电影院的地址。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多谢——先生！”小黑猫挂断光脑，一扭头，看见严肃的米纳。 “我们马上去。叫上威尔和船长做接应。”小黑猫接到马克光脑通讯的时候，米纳正好在屋里，因此全听到了。 有人和他抢儿子还不够，竟然算计他儿子，这种事怎么能忍？他一向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是！”这件事小黑猫本来也要向米纳汇报，让米纳安排决定的。 电影院爆炸现场远远围着一圈人，看着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其实伤害有限，除了造成建筑物中的一间异常狼藉外，只有寥寥几个人被浓烟呛到和被烫伤。 马克匆匆从一扇窗口探出头，看到车牌照，对着小黑猫招手：“这边！”他脸上一片苍白。 小黑猫打个冷战感觉不妙，一路上他和米纳不断拨打米兰班布的光脑，始终是“没有信号”，米纳心急如焚，驾着飞车一阵风停在窗前：“米兰和班布受伤了？” “米纳先生……”马克没想到来的不止小黑猫一个，一愣的功夫，米纳那身手练出来的，直接绕过了他冲进房间。 “米兰，班——”声音戛然而止。 血腥味儿浓重，地上确实淌着大量鲜血。 没有米兰，也没有班布。 有陌生人的尸体，脸上一片惊慌，胸口砸得稀烂。 还有……破碎的衣服和，肉末肉渣肉块。 肉块不可怕。跟肉块粘在一起的破碎衣服也不可怕，但这衣服是今天早上米兰穿出门的——这说明了什么！ 浅红色的肉，白色的骨碴，还有破碎的心脏，人心。 即使没有当过佣兵，没有见过血腥场面，米纳也很清楚，这种程度的开放伤，根本用不着任何急救了：没有心脏要怎么活下去！ “……基因检测报告出来了，和之前的吻合，是殿下。”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响起。 “……殿下？”米纳转过身，提高了声音，“他是我的儿子！”只在昨天出去，和帝国接触了一个晚上的儿子！ 米纳一把将对方领子揪住，整个人给按到墙上，气场全开：“他的身体在哪里？还有班布在哪里？” 他两眼赤红，整个人都疯狂了。关心则乱，失散这么多年，寻找了这么多年，这才重逢多久！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理智的，不是植物就是死人！ 小黑猫也从窗子里钻了进来，忍不住吸了口气，当机立断一转身，精神力直接向班布求助。 ——没错，在通讯联系不上的时候，他立刻想到班布曾在自己精神力世界出现的事。 心脏破碎，人可以活多久？ 左心室破裂，人将于数分钟内死亡，而右心室破裂，坚持的时间会长一些，也不会超过半小时。 血液奔涌而出，源源不绝，米兰喉间发出急促的“呵呵”声，死亡的降临如此短促突然，谁能想到。 十分钟前他还和班布拥抱，半个小时前他们在接吻，四个小时前他才刚刚吃过班布的爱心早餐，他们刚刚开始热恋期，几个月前才从各种颠簸流离状态中脱离，和米纳爸爸一起，过着稳定幸福的日子…… “真遗憾，你出门没有带贴身保镖的习惯。”陌生来客微笑，后果一次管够。 米兰回头，看到之前带他进来的那名侍者，从墙角挣扎着站起身，面容痛苦，嘴角带血。 ——这刺客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一开始看似离开却没有，收敛了气息潜伏在房间内，最后，一击得手。 稳、准、狠。 断送一个人的生命，轻而易举。 米兰也没有让对方好过，他在感觉不妙的同时，也集中精神力，向对方发起攻击，这是导致对方受伤的原因。 然而对方依然有余力端着枪，悄无声息地走向自己。 我要死了？ ——不！他不能死！ 他刚刚知道了班布的身份，还要和班布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他还没有找到德鲁克爸爸，他还不想让米纳爸爸更加伤心。 ……可是他就要死了啊…… 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刺客胸前爆出一蓬血花，倒了下去，一张面瘫脸出现。 班布。 米兰轻轻笑了：“我……要死了？” “怎么会。” 就在子弹穿出米兰胸口的一瞬间，班布心脏位置突兀一阵钻心疼痛，面瘫脸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很好，很好，他现在知道，在梦里他死去时，米兰是什么心情了。作为一名人类，米兰真是太了不起了。 天赋强者的生命比普通人顽强得多，天赋值高的高手，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只要大脑没有受到损伤，短时间内得到救治，存活下来的可能性相当大。就像他曾经把老爷奥利尔脑袋切下来再接上去，后来老爷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米兰想快一点变强，但现在班布十分后悔用这种刺激手段。 他一个凝神，就已经站到米兰身后，把自家伴侣搂在怀里。 “米兰，你不想死。” “是啊……” “你想和我结婚，想爱我，想天天看到我。” “嗯……” “用你的精神力，把身体补上。”班布说，“精神力刺激线粒体发育，加快细胞生长和新陈代谢，氧气我来提供，你只要专心想着恢复。” 他低下头，吻住他的伴侣。同时，拉过米兰双手，将之覆盖在破损的心脏上。 坚持住，米兰。 如果坚持不住…… 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摸到自己心脏？ 米兰忍着剧痛合上双眼，集中注意力。 他不想死，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坚持下去，精神力，精神力！ 在班布眼中，五色斑斓的精神力跳动着，点点光芒汇集在心脏，细胞生长，细胞分化，心肌纤维缓缓拉伸，神经和血管像树一样生长，红白细胞继续流动，瓣膜重新搭建，房室重新架构……慢慢地，一颗心脏在胸腔内有力跳动起来。 肺叶也不甘示弱，乃至上半身的肌肉、神经、骨骼，都缓慢而坚定地再生着，生长着。 转眼一地狼藉红红白白，都是因再生而置换下来、废弃的骨肉。 ……米兰大汗淋漓，张开眼睛，惊讶地看看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还有，尽管鲜血糊涂，但完好无缺的胸膛。 米兰这才比任何时候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能够使用这种奇妙手段的人，有多么不同寻常。 “班布？你……” 班布明显很紧张：“你说过，无论我是什么，你都爱。我不是肉蜥，也不是人类，但我们能以人类的方式生活下去。” “我管你是个什么。” 班布紧张到没反应过来，还在继续说：“……我们是伴侣啊。精神力婚姻契约已经稳固，人类社会十五亿年内，不会离……”婚字没有说完，他的嘴被米兰堵上了。 整个人被米兰四肢缠上了。 连同他的精神力，也被米兰精神力缠上了。 不仅如此，米兰能感到自己的精神力澎湃翻涌。没错，他变强了。变强以后，反而更加理解班布说的“强大”是什么意思，他和班布之间，依然有很大差距。 不过那不重要，他用变强的精神力缠着班布，努力再努力。 身体的纠缠还是小意思，班布还能把持住，身体是他做的，严格说来也是他的“身外之物”。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不太那啥，班布也能坚持的原因。 相较之下，精神力纠缠，可就……要了命了。 班布整个人刷地“燃”了起来。 他调整自己精神力状态，小心翼翼迎合着米兰，力图制造一场同频。 精神力同频的效果，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将会是场酣畅淋漓的狂风暴雨……等等！ 脚步声杂乱，又有人来了。 班布巧妙屏蔽了外界不让米兰听到：“我们离开。”他可不想中途被打断，那么绝对不会被打断的地方……身影原地消失。 而他俩离开时肯定不会做出整理房间的行为，这就是马克等人赶到后，看到的现场。 刺客是怎么伤害米兰的，班布也就让对方享受了一次同等程度待遇，至于掀掉胸骨炸掉心脏人还能不能活，呵呵。 那位自以为是的陌生来客以及他六名手下，处在莫名其妙的痛哭流涕中，见人即抱大腿，从小时候尿床到午饭吃了什么，事无巨细一路交代。 而米兰废弃的骨肉，很明显，遗骸。 班布屏蔽了外界一切，也就忘记了，米纳拨打光脑的可能性。 他抱着米兰，眨眼间倒在一张大床上，而大床的位置，在海格力斯号的卧室。 “班布……” “米兰……” 滚烫的身体，和，滚烫的精神力，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 佐拉星团琉璃海，有瑰丽的惊涛骇浪，宇宙尽头风暴海，有凶残的陨星风暴。 米兰在琉璃海驾驶飞船穿梭，在风暴海调整航线，经历过普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体会的美丽而又凶险的局势。 然而此时此刻，他才觉得以上两处地方，实在太温柔了。 班布的精神力展开，融化，包裹着他，灼烧着他，带着他在无边无际的空间穿梭驰骋，恣意来去。没有形体的拘束，没有范围的限制，自由自在。格斗的危险动作算什么，机甲的危险操作算什么，不断失重，超重，加速，减速，向心，离心……无规则的动作在捕捉到某处兴奋点之后，变得规律起来，脑中五颜六色烟花闪过，他“抓”着班布，忍不住发出了酣畅淋漓的叫声，也果不其然地“听”到班布愉快兴奋的回应。 精神力颤抖着，他们完成了一次同频交流。 原来不使用人类身体，也能达到愉悦的顶|峰。 第一百八十九章后来的事 “呼——” 经历过精神力的洗礼，回归肉|体，米兰竟然感觉有些沉重。 身上立刻压过来一具身体，班布眨巴着眼睛：“喜欢？作|爱？” 米兰点点头：“喜欢——但是暂停！”他看班布又露出想再来一次的表情，赶紧叫停。 班布舔嘴唇，带着点遗憾：“喔。”他刚刚挺爽的，米兰的精神力告诉他，对方也同样有爽到，这让他之前曾经担心的床上契合度问题毫无意义。 “我们刚刚是在……”米兰兴奋劲过后，理智回炉，“……□□！” “是啊。或者说，交|配——” “天啦，我答应过爸爸，未成年不可以！”米兰惊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刺激线粒体增长，你想要到几岁都可以。”对于刚刚拥有强大精神力的米兰来说，班布要做的就是指导他使用，“你看。” 他给米兰做示范，脸上退去婴儿肥，身体肉眼可见地抽条，肩膀变宽，肌肉增厚，喉结凸出，三角地带毛发浓密，小班布非常明显地长大…… 米兰明显关注另一件事：“——班布，你的衣服呢？” 班布只好眨眨眼，把衣服穿上：“米兰，到你了。” 米兰闭上眼睛，身体也开始慢慢抽条，几分钟之后，奇妙地看着自己手掌，再开口，声音变得低沉浑厚：“班布？” “怎么样？” “有点不太舒服，脸型有变化，需要换一个助视镜。”米兰说着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上，“还有衣服穿不了，怎么办？” 班布指指脑袋：“想。”他补充，“有两种办法，第一种，你想自己有正常的视神经就好了；第二种，你潜意识以为眼睛有问题，不要在意视神经，认为自己没问题，也好了。” “第一种我明白，就像刚才我修补自己心脏那样。第二种？”米兰问。 “第一种有形物，第二种无形物，需要更高的精神力掌控。”班布解释。 “我试试。”米兰一向不怕挑战高难度。 又过了几分钟，米兰摘下助视镜，揉揉眼睛，一把把班布拉到跟前，笑起来：“我还记得当初很坚决地要求，眼睛动手术后第一个看到你。” “是的，我记得。” “噢，班布。”米兰笑着揉他头毛，“你这么厉害，我很自卑啊。” “你会和我一样的，要不再来一次，再增强一点？”班布提议，“离回家还有时间。” 他一提回家，米兰跳起来：“回家……糟糕，忘记了！”死里逃生之后太激动，他完全忘记马克的三条短讯，最后一条说通知了小黑猫，这种大事小黑猫不会瞒爸爸，爸爸如果过来……“我们在海格力斯号，可是电影院那边怎么样了？” “那边……”班布还没来得及开口，精神力动了一下——小黑猫紧急求援。 “小黑猫。” 精神力传来回应，小黑猫十分欣喜，用最快的速度将现场汇报一遍：“……米纳先生以为米兰死了。” “他没有。我们在海格力斯号，马上就回去。” 和班布精神力融合后，米兰也能隐隐感到波动：“怎么了？” “爸爸在现场，以为你死了，我们马上过去。”班布拉过米兰的手。 精神力交流比语言和图像快了千万倍，米兰瞬间接受信息消化完毕，从班布处得知他俩离开后现场的混乱，眼珠一转：“等等，我们不过去。我给爸爸发条信息。” 他有了新打算。 “好的。” “先生！先生！”小黑猫没有说话，而是开启了自己最大精神力，进行冲击，“米兰没有死！米兰没有死！” “没有死？”米纳蓦地转头，精神力等级的压制极为明显。 “先生！他们现在在海格力斯号！有隐情！先生可以现在过去！”小黑猫忍着头疼，汇报。 米纳二话不说奔到窗边，机甲冲破云层，直上云霄，转眼不见。 米兰在同时打开了通讯，输入信息：“爸爸，我们都很好，这只是一个圈套。请在周围没人时打给我。” 机甲里是非常私密的空间，米纳第一时间拨通视讯，米兰也在第一时间接起——当然，他没有忘记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爸爸。” 班布也凑过来：“爸爸。” 亲眼看见两个儿子，米纳一瞬间脱了力，机甲在半空做出一个十分滑稽的动作，他赶紧补救，同时问：“身体怎么样？” “都很好。”米兰回答。 “我马上到。” 米纳的“红色英雄”还没有停稳，人就跳出来了，落地甚至踉跄了一下：“海格力斯！米兰和班布在哪里？” “在卧室。”海格力斯一边回答，一边催班布，“米纳快要来啦，你们抓紧时间啦抓紧时间！” “卧室？”米纳首先听到不是医疗舱，心里感到很满意，然而卧室这个场所，未免有些微妙。 “很快就好……”班布加大了力度和频率，米兰全身颤抖起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暧昧之极的呻|吟。 直到听见海格力斯的催促，他才从无边无际的海洋里回头上岸，感到自己全身无力，包括精神力都懒洋洋，赶紧推开班布爬起来，拢拢头发：“看看我怎么样。”一向是班布帮他检查仪容。 “比以前还要好。”班布表示肯定。 “好。”米兰说着活动手脚，拉开门走出去。 ——精神力按摩比精神力同频的感受一点不差，他就不该听班布建议做身体按摩！要适应身体放松筋骨，去打一场就好，让班布做按摩真是……差点又把持不住。 “米兰！”走廊一端，米纳身形在视网膜上留下重重残影，几乎瞬间冲来，抱住自己的小儿子，“吓到爸爸了。”他摸摸米兰胸口，心脏砰砰跳动，健康有力。米兰面色红润，看起来着实不错。 “我好好的啊。”米兰抬手抱住米纳，第一时间道歉，“很抱歉打扰到爸爸，华耀星上的事，是一个圈套。我和班布在海格力斯号上，都很安全。” “是的爸爸。”班布从米兰身后走出来，也被米纳拉进怀里一通揉搓。 揉搓过后，米纳才开始听他们讲述事情经过。 米兰编故事的能力比班布高多了，给出的解释是：昨天他们的朋友来访，透露消息，帝国领事馆有人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们将计就计，布置了一个圈套，让对方误以为米兰已经死了，这样将来就没有麻烦了。 “爸爸，我还只是一个基因报告，就折腾出这些事，明显是他们几方博弈的棋子，这样不舒服，我想一劳永逸改变，最好的方式就是死亡。” 米兰的思路虽然很正确，米纳还是思考了一下，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些骨肉？” “这是我研究基因学的成果，我培养了一些血和肉块，小黑猫负责和他们交涉，回收。” “但是基因检测报告……” “我们那位朋友也是很有名的黑客，就在昨天，更改了他们检测仪器的数据。”米兰面不改色，拿不在场的晨曦顶缸——就这方面来说，他和班布不愧是兄弟。 “但你假死，就不能再在华耀星上出现。”米纳也冷静下来，“先在这里呆几天，我做出伤心的表现，然后，我们搬回绿叶镇。整容手术并不困难，过几年你做完视力手术，摘了眼镜，相貌有变化，回来上大学也不会有人发现。” “大学不重要，爸爸，你们才重要。”米兰拥抱米纳，“我们全家可以没有顾虑地在一起生活了。还能驾驶海格力斯号，去找德鲁克爸爸。” 他上大学的目的在于研究班布的基因隐患，现在知道班布基因没隐患，这一条就毫不犹豫地划掉，寻找爸爸的日程自然主动提前。 “米兰……”米纳又感动又担心。 米兰有点不好意思：“爸爸，我们先处理眼下的事，好吗？” “好的，好的，没问题。”两个孩子平安无事，米纳就什么都好——这家人，在涉及到亲人的时候，总是容易方寸大乱。而联合起来算计别人，又特别同心协力。 一旦确定下一步怎么走，实施起来相当迅速。 米纳“悲痛”地返回，接受了儿子死亡的事实。班布则在洗手间被发现，因吸入了过量烟雾而窒息，幸好抢救及时，活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一个简单的追悼会和葬礼。 马克蔫搭搭的，他这次任务完全搞砸了。 罗兰清醒后得知这一噩耗，惊呆，他姐姐卡特琳扼腕叹息，天妒英才。 顺便说一句，罗兰的姐夫史密斯先生过的依然不那么顺遂，即使有个警局局长的岳父，他的几笔生意还是无可奈何地黄了，为此损失好几个大客户。猫是记仇的，对于抛弃它的人，仇恨哪容易消掉。当初做出的抛弃决定，现在就要承担后果。史密斯先生的霉运会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伴随着他。 同样扼腕叹息的还有美杜莎医院的瑟斯迪，他也很看好米兰的前程。 德姆雷科，他再也没有理由厚着脸皮呆下去，留在了帝国领事馆。 威尔也留在华耀星，一方面照顾格雷格，另一方面，班布给他派任务，观察记录华耀星的一切，继续经营搜集情报——班布在不久的将来，还是会杀回来继续吃吃吃的。 于是威尔更加努力工作。 而在海格力斯号上，成年的米兰和成年的班布并没有每天做那些成年人的事情。 班布向米兰展示他的一切，米兰充满新鲜感，孜孜不倦地学习着，吸收着，进步着，精神力稳步提高。 葬礼过后，米纳以伤心为由，宣布他要带着班布离开，出去换换心情。 他们离开华耀星不久，也到了去蝴蝶星团旅行的时间。 对于他们不乘坐自己而是别的飞船，海格力斯并无异议。他在全面整修过一遍后，投身蛇猫一窝旗下做物流，干的很快乐。 一架无人飞船，能不能单独进行交货的问题，小黑猫起初有所疑惑，班布予以肯定的答复：“没问题。”想了想，“要不你们签合同？” 没有威尔的帮忙，人手不足，小黑猫采纳了班布的建议。海格力斯领到了人生当中第一份正式工资，当场上缴——啊不，委托小黑猫代管。 他很好地融进了这个家。 现在只剩失散的德鲁克爸爸了。 现在的米兰，并不担心蝴蝶惨案的发生，他欣赏着蝴蝶星团的黑洞，突发奇想问班布：“我们可以从这里打开裂缝，把德鲁克爸爸拉出来么？” “理论上，可以。” “班布，我可以做吗？” “但是同时带来外星异兽的可能性高达67%。” “我们可以战斗。” “……米兰，观察者是中立的。不能干涉这些。” “所以不能么？” “不能主动这么做。” “好的，明白了。伴侣之间要互相帮助和扶持，班布，我想打开裂缝，我需要你的帮助。”米兰听明白班布话里的含义，立刻提出建议。 “荣幸之至。” 而遥远的，数十万光年另一端的阿特利帝国，英武的皇帝陛下盯着桌案上那份报告，嘴角微微挑了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全文完】 第187章 番外：相性100问 1.请问二位的名字是 米兰：米兰。曾用名星光。 班布：班布·格林。这个是目前的名字，曾用名三口，以及其他很多，但是我想你们不打算整篇整篇地阅读我的名字，甚至其中包括人类语言读不出来的名字。 2.二位的性别是 米兰：男。 班布：目前是男性。根据这个问卷的内容，我认为我有必要在前面加一个总限定——“在人类社会目前情况下”，不然每个问题都需要至少1mb的空间进行回答，对于人类短的可怜的寿命来说实在过于浪费。 3.二位年龄分别多大 米兰：14。实在不好意思这么长的文我们都还没长大…… 班布：14。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自己调节身体的年龄。 4.请问认为对方的性格怎么样 米兰：很好。 班布：很好。 5.最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米兰：呆萌。（微笑） 班布：我是凶萌，不是呆萌——我喜欢他喜欢我。 6.最不喜欢对方的哪一点 米兰：没有，哪里都挺可爱。 班布：没有。请去掉米兰的后半句。 7.二位有最难忘的往事吗 米兰：最难忘？在梦里他死了的时候。 班布：我是肉蜥，而他认出了我的时候。 8.那有没有最开心的往事 米兰：他从肉蜥变成人！ 班布：嗯，他和我做|爱的时候，开心到要爆|炸。 9.有没有讨厌的事情 米兰：有，当我发现我对他产生某种想法的时候，觉得自己很讨厌。 班布：没有。 10.二人有没有偷偷的约会过 米兰：没有，我们都是光明正大的。 班布：同上。 11.怎么称呼对方？ 米兰：班布。我们不用昵称，这就是最好的昵称。 班布：米兰。 12.希望被对方叫什么？ 米兰：米兰。 班布：班布。如果米兰喜欢，叫什么我无所谓。 13.如果要把对方举例成一种动物的话，是哪种动物？ 米兰：金毛。聪明，温顺，老实，重点是呆呆的很听话。 班布：边牧。聪明，优雅强壮，灵敏活泼，重点是他喜欢我。（这有什么逻辑关系么⊙﹏⊙b汗） （米兰表示，班布喜欢就好，逻辑算什么。） 14.如果要送对方礼物的话，会送什么呢？ 米兰：很新奇的东西他都喜欢，只是越来越不好找了。 班布：因为吃的越来越多了，吃过基本款，类似款就属于可吃可不吃。送米兰礼物，我会参考他最近的购物车，直接付款。 15.希望收到对方送什么礼物？ 米兰：什么都好呀。把班布自己送给我就最好了~ 班布：很新奇的东西，我还要继续吃吃吃。 16.对对方有什么不满吗？是怎么样的不满？ 米兰：喔，这个我要抱怨一下，有的时候班布的逻辑……他不太懂一些特定语境的句子，也不太懂一些暗示，所以偶尔就搞混了，会闹笑话。比如那一次，在肉蜥人的地盘，我说让他吃我，结果……（扶额）还真是“吃”啊。后来，我们好上了，我说我想“吃”他，他会真的把手指头掰下来，给我咬。不过，这样其实也挺萌的就是了。 班布：我已经加载了“暗示语模块”并不断更新，这种错误现在很少发生。没有对米兰的任何不满。 17.你有什么样的嗜好？ 米兰：玩机甲。逗班布。 班布：我嗜好米兰。 18.对方的嗜好为何？ 米兰：我以为他嗜好各种新奇有趣的东西。 班布：那是工作。米兰应该嗜好我吧？ 米兰：嗯，嗜好你。 19.请问你的毛病是什么？ 米兰：大概是……想太多？ 班布：没有，米兰很好，米兰的发散性思维阀值只有75，在30-80之间都属于正常范围，所以不是毛病。如果说米兰的毛病，我觉得没有。我的毛病是情商欠费，大家都知道。 20.讨厌对方对自己做什么事？ 米兰：目前班布没有对我做什么讨厌的事，我讨厌的话会直接告诉他，他会停止的。 班布：米兰做什么都不讨厌，我很愿意尝试新鲜事物。 21.会因为做了什么而导致让对方生气？ 米兰：这个……似乎没有过。 班布：我对米兰有过隐瞒，按照《正确处理爱侣的小脾气》那本书上说的，以及星网的数据统计，我的隐瞒，情节极为严重，性质极其恶劣，我已经做好长期负荆请罪的计划了，可是米兰的反应和我行为的严重性完全不成比例，也没有事后追溯，这件事我一直很奇怪……（被揉头毛） 米兰：（笑眯眯）你喜欢我就好了，想太多没必要知道吗？ 班布：好的。 22.两人至此是什么样的关系？ 米兰：伴侣关系。 班布：非常牢固且稳定的伴侣关系。 23.两人第一次约会是在什么地方？ 米兰：正式约会的话，就是不久前他约我吃饭逛街看电影。 班布：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算约会吗？那就是十四年前我抱起米兰的时候。 24.当时两人的气氛是？ 米兰：甜蜜。 班布：很和平。 25.当时进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米兰：在梦里该做的都做了。 班布：是的。 26.常去哪约会呢？ 米兰：精神力世界，非常奇妙的地方。 班布：是的。 27.在对方生日时，会做些什么？ 米兰：送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 班布：把他购物车里的订单都买下来。 28.是谁先告白的？ 米兰：我。 班布：他。 29.喜欢对方到什么样的程度？ 米兰：可以为他去死。 班布：嗯，喜欢到发展他成为我的伴侣。听起来没什么，但是高位面的待遇优厚到难以想象，一份入籍证明难求。你们知道将低位面的人发展到高位面需要多少道限制吗？三十万零九百二十五个条件，缺一条都不行。以人类的时间换算，十万年通过一个就算快了。 米兰：（惊讶）我入籍了？ 班布：没有，我还在排队申请。 30.那么，深爱着对方吗？ 米兰：是的。 班布：是的。 31.最怕被对方讲什么？ 米兰：嗯……我大概比较怕他说“这是亲情，不是爱情”，我觉得很对不起他，虽然我们没有血缘，他也答应和我在一起，但这是基于十几年来我们朝夕相处的关系，他有一天突然开窍说这只是亲情，我实在没法子反对。 班布：我不会——我最怕他说离婚，这就证明我之前的判断和推理全部都是错的，而且证明我对社会的观察力度还不够，就要加大力度去观察了，比如在每个星球加一个班布之类……还好他没说过。 32.怀疑对方好像出轨了！该怎么办？ 米兰：班布从来不主动引诱别人，一定是对方引诱他，好好跟他说说就行了。 班布：米兰不会出轨的，他喜欢什么样的角色我都能充当。 米兰：喔，班布放心，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而且你这样的只有你一个，所以你可以放心。 33.能原谅对方出轨吗？ 米兰：能。如有出轨，班布一定不是故意的，如果是，那我也没什么好说，分手了我们还能做兄弟。 班布：（泪汪汪）米兰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米兰：（给他揉头毛）乖，别卖萌。 34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该怎么做？ 米兰：赶过去找他，他一向准时。 班布：同上。 35.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个部位？ 米兰：身体啊……那就全身。 班布：限定身体的范围的话，就是心脏，无论用光学视角还是红外视角来看，都很漂亮。 36.对方是哪种的性感？ 米兰：班布呆萌呆萌的，就是性感了。 班布：米兰怎么看怎么性感，所以我将之定名为“米兰种的性感”。 37.什么时候两个人心跳不已？ 米兰：……随时。 班布：是的，随时，作为人类，这是常识。 38.会对对方说谎吗？说谎技术好吗？ 米兰：不会，因为没必要。对外的话，我说谎技术还不错？ 班布：我不会说谎。 米兰：因为他只会什么都不说。 班布：是的。 39.在做什么的时候会觉得最幸福？ 米兰：他爱我的时候。 班布：同上。 40.有吵过架吗？ 米兰：有。 班布：……有？有吗？ 米兰：（扶额）我觉得是吵架但你觉得不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只是不懂而已，跟你吵架有什么必要呢。 41.是怎么样的吵架呢？ 米兰：一些鸡毛蒜皮。 班布：……我完全不在状况啊。 42.怎么和好的？ 米兰：想开了就好了，没有和好，一直都好。 班布：一切听米兰的。 43.就算是来世，也想当恋人吗？ 米兰：（扭头问班布）我们有来世吗？ 班布：没有。 米兰：如果有，当然想，但是没有，想是没用的。 44.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米兰：他偶尔浪漫一下，或者因为我而紧张的时候。 班布：他揉我头毛和亲我的时候，他面对危险把我挡在身后的时候，他哭着说让我吃了他的时候……这个太多了，按照频率来说每天有四分之三的时间，我感觉自己是被爱的。 米兰：另外四分之一呢？ 班布：那时候你在睡觉。 45.什么时候会觉得对方是不是不爱自己了？ 米兰：没想过。 班布：他切断精神力联结，不理我的时候。 46.你会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 米兰：各种方式。 班布：跟着他。 47.适合对方的花是？ 米兰：蒲公英。不起眼，但很重要。 班布：玫瑰，必须是玫瑰。 48.两人之间有隐瞒什么事吗？ 米兰：没有吧，迟早都会知道。（问班布）有吗？ 班布：没有。你知道一个东西在哪里，它就不算丢。你知道什么时候会得到答案，就不算隐瞒。 49.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公认的还是机密？ 米兰：公认。 班布：必须公认。 50.是否觉得两人之间的爱是永恒的？ 米兰：我觉得是，班布大概觉得不是。 班布：嗯，永恒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至少十五亿年内我们的爱会很稳固。 米兰：等等，你一直强调这个，是不是因为升到高位面的申请需要排这么长时间队？ 班布：是的，那是最后一道关卡，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米兰：你会反悔么？ 班布：不会。 米兰：你觉得我会？ 班布：按照概率来说你不会，可是你身边的小概率事件太多了，我比较担心这次也是小概率事件。 米兰：负负得正你知道么？ 班布：我知道啊。 米兰：那你担心什么。 班布：对啊，米兰真聪明。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米兰：受。 班布：攻。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米兰：因为班布喜欢。 班布：因为米兰让我吃了他。 米兰：怎么，误会就是一开始产生的么？ 班布：这是误会？ 米兰：……好吧，你喜欢吗？ 班布：喜欢。 米兰：那就这样吧。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米兰：满意。 班布：满意。 54初次h的地点？ 米兰：梦里？ 班布：梦里。 55当时的感觉？ 米兰：痛并快乐着。 班布：从来没有过的兴奋愉悦。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米兰：很……努力？ 班布：迷人极了。性感指数爆表。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米兰：叫他的名字。 班布：我只叫出了“米”字，就被米兰扑倒了。 58每星期h的次数？ 米兰：未成年不可以h。 班布：精神力不受未成年限制。 米兰：精神力的h的话，就是七，不能再多了。 班布：听米兰的。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米兰：每晚一次就好。 班布：嗯，我会把时间调快的，比如每天四小时，这样你们都懂。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米兰：怎样？嗯……情投意合的h啊。 班布：或者你问花式？我配合度很高的。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米兰：腰。 班布：精神力内核。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米兰：用精神力缠住他，他就无处不敏感了。 班布：腰，每次蹭他，他的反应都很有趣。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米兰：让人爱不释手。 班布：米兰种的性感。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米兰：喜欢。 班布：喜欢啊。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米兰：床，躺在床上，然后进入精神力世界。 班布：是的。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米兰：暂时没想到，我没找到比精神力世界更美妙的地方。 班布：星网上有介绍蜜月胜地，我们可以一个一个试过来。（顺便把当地东西吃吃吃）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米兰：都有。 班布：是的。 68h时有什么约定么？ 米兰：不用约定，享受就好。 班布：同上。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米兰：没有。 班布：同上。 70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 米兰：（看一眼班布）其实我在情感上是支持的，但是理智上必须反对。 班布：因为你太爱我了？ 米兰：（稍微有点脸红）班布，不要在这个时候说情话。 班布：喔。（记录到文件夹后，抬头）肉|体只是暂时的，得到*是没有用的。 71如果对方被暴|徒强*了，您会怎麽做？ 米兰：我很好奇班布会被强*吗？ 班布：不会。 米兰：所以我不用做什么。 班布：米兰也不会。不过如果小概率事件再次发生，我会好好安慰米兰的。至于暴|徒，看米兰想怎样处置了。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米兰：会有一点。 班布：我不会。为什么。 米兰：大概还不够老夫老妻。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米兰：打晕他。 班布：把他交给米兰。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米兰：没有比较过，我觉得还好吧。 班布：同上。 75那麽对方呢？ 米兰：不得不承认他比我熟练…… 班布：因为我有资料库支持，米兰，我会信息共享的。即使你不熟练，我也很喜欢啊。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米兰：说他爱我。 班布：说什么都行。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米兰：认真。 班布：和平时不一样的性感。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米兰：不可以。 班布：不可以。 79您对s|m有兴趣吗？ 米兰：目前没有。 班布：呃，我对于道具很感兴趣。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米兰：目前我们都没有索求身体，而是精神力。 班布：不索求也没什么关系，米兰是我的。 81您对强*怎麽看？ 米兰：那是犯罪。 班布：是的。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米兰：没有什么比较痛苦的事。 班布：同上。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米兰：第一次，梦里，肉蜥星。 班布：第一次精神力h。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米兰：如果说梦里……算。 班布：必须算。 85那时攻方的表情？ 米兰：惊讶，然后很兴奋。 班布：我很纠结，因为关于“吃”实在不好掌握。 86攻方有过强*的行为吗？ 米兰：没有。 班布：没有。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米兰：跳过。 班布：嗯。 88对您来说，「作为h的理想对象」是？ 米兰：以前没想过，后来有班布，就很好了。 班布：米兰。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米兰：是的。 班布：不。 米兰：——？！ 班布：你比我理想的还要好。 米兰：……（脸红）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米兰：有。 班布：是的。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米兰：14岁，珠白星上。 班布：比米兰晚几个月，地点同上。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米兰：那时候没对象。 班布：同上。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裏呢？ 米兰：全身啊。 班布：吻我的脑子。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裏呢？ 米兰：喉结。 班布：够到哪里吻哪里。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米兰：叫他的名字，抓紧他，配合他。 班布：米兰做什么我都很高兴。 96h时您会想些什麽呢？ 米兰：除了怀疑班布为什么熟练以外，就想着h。 班布：想资料库，想米兰，想把现场记录下来加密保存。 97一晚h的次数是？ 米兰：一夜一次就够了。 班布：是的，一次可以一夜。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米兰：我们是精神力交流，不需要脱。 班布：米兰说，把手伸进睡衣里面摸摸就好。不然会把持不住的。 99对您而言h是？ 米兰：另一种感情交流方式，以及增强精神力的途径。 班布：米兰喜欢。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米兰：班布，我爱你。 班布：米兰，我可以吃吗？（指着作者手里的新式录音笔，他从一开始就盯了很久了） 第188章 【树洞】我要向男神告白，求祝福【脱水版】 发帖时间：星历2050年5月18日 1l： rt 楼主暗恋男神已经两年了，后天是520，终于下定决心去告白，求鼓励！求祝福！求支招！ 5l: 男神的定义那么多，全都符合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看我口型）——楼、主、的、男、神！ 不服来战！！！ 我家男神身高一米八，颜好气质佳，英俊潇洒，穿衣显瘦脱衣有八块腹肌，别问楼主为什么知道，男神1500米自由泳比赛破了大学生运动会记录——整整提高了两分钟！ 不不不，请相信楼主不是因为男神长得好看和运动技能满点而粉他的，虽然男神长得确实很帅，特别阳光的那种帅，一进门整个房间都blingbling闪亮亮的那种帅，捂脸，楼主又要花痴了…… 10l： 什么？我们是专业游泳队的？开什么玩笑，我们学校是艺术类院校，不是体校和军校！不是体校和军校！不是体校和军校！重要的事说三遍！ 多少体校的老师过来挖角啊，男神都婉拒了有木有！我家大男神意志就是那么坚定！ ……好吧，男神的专业是摄影，大概每天扛着摄影器材跑来跑去，能锻炼出健壮的体格吧…… 擦擦口水，言归正传。 我粉男神，要从男神进校开始……虽然我是学长，但不妨碍崇拜我学弟吧？年龄不是问题，况且我们只差两岁！ 男神今年大二，还没进校我们就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了。因为他进校时文化课考了全校第一，比第二名足足高出三百分！这什么概念？这是考一类学校也能录取的分数！听说这个分一出来，我们招生处的老师还以为人家填错了志愿，请示上级又和当事人打电话确认才放心。 嗯，不过，专业考试，男神似乎发挥失误，不那么理想……人无完人是不是，一定是老师眼花了！一定是摄影器材出问题了！一定是有人偷换设备了！ 不过男神的摄影作品确实……人像是很难拍的，尤其男神的模特还是个面瘫脸，看起来要多呆有多呆，我后来看到男神的那些个人像摄影作品，森森觉得男神他……尽力了。 ……好像你们都扒出男神是谁了？好吧，其实他很好扒的是吧？什么？他不帅吗？我敢说，你只要跟他说上三句话，就一定觉得他很帅！帅是从内而外的，不要那么肤浅！啊，我家男生是世界上最绅士的男人没有之一，他的帅内外兼修，比表面光鲜的帅还要绚烂耀眼！ 15l： 楼主又跑题了，流着鼻血把楼正回来。 第一次跟男神的交集，说实话，我挺狼狈的。 ……哎呀你们想什么呢，不是那种事！不是那方面的狼狈！就是、就是……公共卫生间的冲水装置坏掉了，我衣服弄脏了，光脑摘下来放后台桌上了，迎新会还有三分钟开场，而我是主持人。 就在我急得要撞墙的时候，男神进来了，看到了，毫不犹豫地把他外衣脱给我了！ 我发誓，那个时刻，他脱外套的姿势是宇宙最最最帅的！没有之一！ 迎新会很成功，男神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已经换了另外一件衣服。 我穿过他的外衣，怕他嫌脏，想买一件新的给他，你们猜怎么样——学长虽然不算特别有钱特别见过世面，可是把他外套扫描后传到星网上，竟然查、不、到、商、标！ 学长我只好挑了一件看起来差不多的送给他，他有点惊讶，笑着道谢。我说抱歉找不到同款，你们猜男神怎么说？ 他说这件衣服是他自己设计自己剪裁的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么牛啊啊啊啊！ 我要下楼跑圈，都别拦着我！ 不过从那以后我跟男神就渐渐混熟了，越接触越心惊，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 23l： 真的真的不是楼主在花痴啊，男神简直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啊！ 学业方面就不说了，他的笔记是考前标准模板，人手一份有木有！而且男神上课规矩到爆，我就没听过他逃课，也没听过他上课打瞌睡，老师都爱我男神！男神课余爱好不用说了，就凭他的服装设计技能和游泳技能，已经迷倒一大片人了！问题是，他还有很多技能树，很多！ 按理说一年级学生是进不了学生会的，他组织过一场活动，结果之后学生会天天缠着他求他加入啊啊啊啊！ 没错我男神又拒绝了，理由是想多花点时间在学业上，不过学生会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他也会帮的。 你们一定觉得这是大话对不对！但他是说真的！ 学生会都没有的门路，他都有！ 我们一个艺术类院校，能近距离接触最新款式的机甲写生，就是他给联系的！ 那些炫酷的机甲还能摆拍！想要机甲什么动作就做什么动作！一个个平时很酷很牛掰的机甲驾驶员，从来没有那么亲切过！据他们说，男神机甲玩得很好——男神也是天赋者！也、会、玩、机、甲！天啊我又要出去跑圈！ 呃，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他摄影模特的原型了，我一直以为是男神抓拍的问题，但其实……对方真就是个面瘫脸，一点都不带差的，面无表情，而且像个幽灵一样神出鬼没。 不过男神和他关系似乎很铁，揉揉他脑袋他就很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 楼主好想让男神揉揉我的脑袋，楼主每天早上都会洗头发，头发很好摸啊。 30l： 请原谅楼主动不动就花痴，男神他太完美了，还不是个高冷，这么亲民的男神已经连续两年评为我们学校最想嫁的人了，每年情书收到手软有木有！礼物是论箱的有木有！ ……好吧，楼主承认楼主有点小嫉妒——那也说明楼主有眼光对不对！ 好啦，楼主谢谢大家的祝福，也知道告白的成功率低到令人发指，可是，不试一回，楼主怎么能死心呢？ 就算告白不成功，楼主能和男神发生点什么，也是不错的选择对不对对不对？ 你们可以说楼主卑鄙，楼主就那么卑鄙，刚刚在星网订了药品，下一步就是去约男神，我的男神啊啊啊啊！ 55l： ……楼主浑身酸痛地回来报告进度了qaq 对，和你们想的一样，告白失败。 男神的理由真心不敢信啊，他才明明二十岁，为什么就已经结婚了！而且结婚两年了！年了！了！他是刚满十八岁就去登记的吗！！！ 他竟然点开光脑给楼主看他的结婚证书啊啊啊啊！ 可是他手上从来没戴过戒指，就算拿条链子穿着戒指挂脖子上也没有啊！连项坠照片都没有啊啊啊啊！装未婚装单身很好玩吗？玩吗？吗？ 我那个时候完全失态，指着他大声质问，他才很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因为有点心理阴影才不戴这些的，给大家造成误会了——啊啊啊男神为什么还这么暖啊qaq 然后楼主本着“一夜也好”的龌龊想法，悄悄把加了药水的酒递给男神了。 66l：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骂我，但楼主真的很想和男神发生点什么。 好吧，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个药被发现了。 男神根本没有喝酒，接过酒杯就很诚恳并且很隐晦地跟我说，其实他对医学和法律也有点研究的，他希望我好好过下去。 我脸色一定很难看，不过男神接着就把酒倒掉了，没报警，还是那么暖，呜呜呜qaq 楼主整个人都酥了。 78l： 是的，男神就这么放过我了，楼主有好奇什么样的人才会让男神迫不及待结婚，男神也没瞒着直接指给楼主看。 【图片.jpg】 抱歉配偶涉及*，所以楼主只有打马赛克。 男神表示不需要，他并不介意公开自己的婚姻情况和配偶，这样以后就不用再花时间和别人解释了【说这话时一脸甜蜜是要闹哪样啊(╯‵□′)╯︵┻━┻明明就想秀恩爱吧！ 但男神的法定配偶表示，必须打码，从头到脚都得打码——我都不清楚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理由是名人的私生活应该得到保护，并且他列举了不下二十条法律法规说服我。 他板着脸说话的时候，男神就在一边开心地笑，笑得那个温柔啊，从来没见过男神那么温柔，楼主的心都化了。 他们是一对儿，楼主相信。 90l： 你们没看错，男神的另一半也是男的。 楼主当然也是男的。 不知道男神在上面还是在下面，男神不告诉我啊。 男神的法定配偶，就叫他小法好了。 小法看样子想说什么，被男神及时捂嘴了。 然后小法看着我，男神主动说，让我先离开。 101l： 看体型明显男神是攻啊，难道不是？ 小法啊，长得大众脸啦，身材比男神差一个号。他们又不能生孩子，楼主实在想不到，看起来这么普通的一个人，怎么泡到男神的。 ——他们刚成年就结婚啊啊啊！这是楼主的极度怨念啊啊啊！ 220l： 楼主很久没有来树洞了，竟然还盖了这么多层？ 今天楼主受刺激了。 因为男神当着全校的面，在今年的迎新会上，给小法表白了。 男神说，一开始只是不想给小法添麻烦，才隐瞒了婚姻情况。不过他发现有人向小法表白，实在不想让大家给小法带来困扰，不如现在就公开。 他还说，报考我们学校的原因是以前身体问题，对于色彩搭配和鉴赏能力有所欠缺，现在他修够学分，今年可以提前毕业了。他可以跟小法进行下一步计划了，他们是轮流制定年度计划的，每三年变更一次主导权，接下来三年是小法说了算。 小法的表情一点都不惊讶，但是听男神说完，直接扑上去亲吻啊啊啊！ 呜呜呜，临走前还这么虐单身狗！ 我想静静。 =禁止挖坟，此帖已锁= 第189章 助教1 “助教？我还没死，并不需要什么该死的助教。”身材高大的机甲操作系教授，布莱克先生强忍愤怒，对着3d屏上笑眯眯的副校长，坚定拒绝，“我已经忙疯了，不需要任何人过来添乱。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是他的办公室，门上的铭牌亮堂堂，写着“机甲操作系米尔布莱克教授”字样，办公室除了一小块主控台以外，乱七八糟。机甲模型和文件纸张混在一起，咖啡杯里插着激光笔，椅子淹没在一大块不知什么织物下面……或许是毡毯？总之，看上去十分符合一位日理万机，匆匆忙忙的教授形象。 在他身侧的黑头发年青人，面瘫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低头研究脚下的碎纸片——一分钟前它们还是任命书和推荐信——仿佛这杂乱无章的纸屑构成了什么玄妙图案似的。 制造这堆碎纸片的元凶，布莱克教授，还在跟副校长金娜女士来回扯皮。 根据年青人的判断，虽然对方做出了撕毁推荐信和投诉这两样不礼貌行为，但是，通过这两种行为，更改自己已经成为助教的事实的概率，只有低得可怜的0.0035%，因此年青人不打算做出任何多余举动。 ——只不过默默收集着对方的各项生理数据而已。 果然，在十五分钟四十秒后，布莱克教授悻悻地挂断光脑，转而打量他：“好吧，好吧，这位……格林先生，既然你后台很硬，我没办法动你，希望你今后的表现也够硬。”既然他无法说服副校长改变主意往他身边插人，他就想办法给这位助教压力，直到对方主动退出好了。 布莱克教授按下控制台一枚按钮，办公室一整面墙变成透明的，外面是一间大厅，前方是控制台，下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十个模拟机甲训练舱。 ——机甲模拟教室。 “先去把模拟舱清洁检修一遍，明天有学生来上课。尽管今晚整个机甲馆因为线路检查而停电，相信格林先生也可以完成这个简单的任务？” “好的。”格林助教点头。 “清洁检修的方法和检验标准你自己可以查到，那么，明早八点我过来检查。有没有问题？”现在是下午六点半，要不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他理论上该在六点的时候下班。 当然实际上他的下班时间往往在深夜。 格林助教点头：“有问题。请求延长时间，降低检验标准。” “这只是个简单的清洁工作，你就没有办法了？”布莱克教授挑眉，“就这样还想当我助教？” “按照国家gq998-3标准程序进行清洁，每台机器耗时应为28分钟标准时长。在不考虑其他时间损耗，比如从一台模拟舱移动到另一台的时间，以及更换清洁工具的时间等，全部机器总耗时14小时。现在是下午18点35分，距离明早八点只有不到十三个半小时。”格林助教干巴巴地说。 布莱克教授死死盯着格林助教：“……你赢了。” “我们并没有进行任何比赛。”格林助教非常虚心，“或者有什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比赛？” 布莱克教授深深吸了口气，他是教授，是教授，是教授……“你喜欢比赛？”他想起了半个月后的十二校联盟机甲大赛，三年一次，今年他供职的凯德机甲学校是主办方。 格林助教的回答出乎意料：“作为助教，我需要喜欢比赛吗？” “……”布莱克教授深感跟对方无法沟通。 偏偏格林助教打开了随身记事本，诚恳地说：“您需要什么样的助教，我会调整。” “我不需要。”布莱克教授非常坚定，“我不需要任何助教出现在我眼前。” “但这与已知事实相矛盾，并不成立。”格林助教回答，“如果您坚持不需要助教这一职务，我将从另外一个方面解读这句话。” “说。” “我将站立在您身后，并保证始终不会出现在您的视野范围内。” 布莱克教授被气笑了：“行，行，就这样。” “别的要求呢？”格林助教孜孜不倦追问。 “没有其他要求了。如果你具备一个好脑子，就把学校关于助教的全部条件倒背如流，并且把我的招生标准、历年论文、授课笔记、课堂安全事项等一切跟本课有关的东西统统倒背如流。听着，教学有风险，我这门课有死亡指标。我不奢望你能帮上什么忙，只要你不给我添乱，以及保住你自己的小命！” “好的。”格林助教收起记事本，又确认，“关于清洁模拟舱的任务，是否调整后继续向我发布？” 布莱克深深吸了口气：“你——拿你的履历表来。” 格林助教指指脚下：“履历表建议采取数据传输模式，请您开放信箱的权限。”原本在金娜推荐信后面附着履历表，已经统统被撕成碎纸屑。 “……你的社会学课程一定糟糕透了。”布莱克教授嘟囔，翻看对方成绩单，果不其然发现那一项只是一个及格的友情分。 “这正是我申请社会实践的原因，助教既切合专业，又能做更多沟通工作，我希望在这个学期能够改变我沟通不畅的情况。”格林助教说，“鉴于在和我交谈过程中，您的肾上腺素不断增加，我可以认为目前我们的交流产生了阻碍？” “阻碍，很大的阻碍，请你自行解决。” “好的——那么关于清洁模拟舱……” “忘了那该死的模拟舱！”布莱克教授叫道，“明天早八点过来打扫场地，既然你是助教，课前准备由你来做。” “为导师效命是助教的责任，请问明天我们的课程内容？” “自己看课表。”布莱克教授利索收拾要带回去处理的文件资料，“现在下班……”忽然灯灭了。 “该死的！”布莱克教授骂了一句，打开光脑的辅助装置，照出前面一小片空地的光明。 ——等等，空地？就在三秒钟前，那个该死的助教还站在那里！ 布莱克教授屏息，猛地一转身——身后依然无人。 “该死的助教，你跑到哪儿去了？” “我在您身后，”格林助教回答突然响自他脑后一米处，“鉴于您和我已经达成共识，我将不会出现在您视野范围之内。” 布莱克教授气乐了：“好啊小子，你身手不错，天赋几级？是在向我示威吗？看我不——”他猛地转身。 依然不见人影。 布莱克教授的目光犀利起来：“小子，你还在我身后？” “是的。”格林助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出乎意料啊，出乎意料，你还有两把刷子。”布莱克教授啧了一声，“来吧，跟我斗上一场，证明你有助教的资质。” “这是一场什么性质的格斗？”格林助教请教，“流程和注意事项都是什么？格斗程度如何？” “格斗程度？” “是的，需要把你打倒或者打伤吗？或者要怎样？” “按照联盟机甲大赛的格斗标准，一方无力还击为止。怎么样，你行吗？”布莱克教授冷笑。 “这里放不开机甲。” “肉搏即可……”布莱克教授话还没说完，忽听身后光脑单调的嗡鸣响起。 系统自带，初始设定的提示音。 “请稍等一分钟。”格林助教说完，随后显然接通了对方，“米兰？” 有个口气轻快的男声响起：“我今天正好顺路经过凯德机甲学校，你已经启程回家了吗？要不要一起走？” 格林助教说出两个单词：“没有。要。” “那么我大约十五分钟后到，在正门等你？” “好的，足够了。”格林助教说完，挂断了通讯。 布莱克教授阴森森的声音响起：“从机甲馆到学校正门，在使用单人飞行器的情况下，所需时间为十分钟。小子，你想在五分钟以内打败我？” “并不是这样。”格林助教解释，“从这里到飞行器停靠站点，在断电的情况下，需要三分钟。” “那么还有两分钟，你用两分钟打败我？” “不——我可以和您面对面站着吗？我在背后偷袭您，对您来说并不公平。”格林助教诚恳提议。 “可以，来吧！” 两分钟后，布莱克教授昏昏沉沉，终于明白了格林助教的意思。 ——把他扛到他的飞行器里面，并且帮他设定去校医院的行驶路线，一共用了两分钟。 至于打败他，只用了一拳。 布莱克教授哼哼：“明天的课你来上，如果出了半点差错，我就开了你。”具有丰富搏击经验的他，根据经验判定，自己大概轻微脑震荡。 “好的。”格林助教的声音继续从身后响起，“您还有什么要求？” “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好的。” “还有，你可以出现在我视野范围之内。” “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 “班布格林。” “明天上课，保护好学生们，班布。为了机甲大赛，他们不能受伤。” “遵命。” 第190章 助教2 布莱克教授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机甲操作是一项危险的课程，需要体力和精神力协同运作，既要在人体承受范围以内进行训练，又要超过原有水平发起极限冲击。训练强度小不会产生积极效果，训练强度过大，拔苗助长适得其反。 半个月以后就是十二校联盟机甲大赛，作为主办方，凯德的实力不上不下处于尴尬位置，单人赛一直在四强徘徊，团体最好成绩是亚军。因此这一次校方情绪高涨，摩拳擦掌，许下重金、学分补偿和推荐信等种种承诺，无论如何要拿至少一个冠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因此当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洒下时，机甲馆里，学生已经到了一大半，十几个年轻人分成若干圈子，各自闲聊。 “怎么还不开门？”粗壮的大块头斯通最为急躁，“斯通已经等不及要试验新想出来的点子了。” “嘿，斯通，你今天也想被我打扁吗？”金发布朗悠闲地倚在门框上。 “同一个花招在斯通面前不能使两次！”斯通叫道。 “行了吧斯通，你和布朗的对抗，胜率永远只有30%！”褐色短发女孩儿宾歌叼着火腿面包走过来，“怎么今天还没有开放早自习？” “因为课表里没有附加早自习的内容。”走在她身后的黑发青年回答。他面瘫着脸，拖着一个滑轮旅行箱。 “新面孔！你是谁？送装备来的吗？插班的吗？要斯通教你做人吗？”大块头斯通晃了晃拳头。 “班布格林。不是。不需要。”黑发青年逐一回答，直接走到金发布朗身边，“劳驾让一让。” 布朗挑了挑眉毛，慢条斯理：“哦？不敢挑战斯通，转而挑战我吗？” “不。你挡住识别器，我无法开门。” “开门？” 布朗这才看见对方将光脑对准识别器，一片蓝光闪过，机甲模拟教室的大门无声无息滑开。 “你是谁？”斯通粗声粗气地问。 “班布格林。我是布莱克教授的助教。” “助教？天哪我们终于有助教了——我该表现得很激动吗？”宾歌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拍了拍面包屑。 “哥们儿，我觉得应该庆幸，毕竟每次被布莱克教授点名教做人，都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布朗双手一摊，“每次和他对战，我都欲死。” 斯通提醒：“可是，助教先生，你今天迟到了。你耽误了斯通的练习。” “没有。第一堂课早八点开始，七点三十分进入教室，没有迟到。”班布回答。 “布莱克教授总会在七点钟开门，让我们进去热身锻炼。”布朗说。 “教学手册上没有写，这是惯例吗？持续多久了？”班布打开记事本。 “这当然是惯例！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要比赛了！这么重要的比赛，一定要好好练习，打败那些从别处来的家伙！”斯通挥舞拳头叫起来。 班布点点头：“祝你成功。” “嘿，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这是必须的吗？”班布问。 “你这样说话很不友好啊，助教先生。再说，为了取得胜利，我们自觉加练有什么不对吗？” “自觉加练？你们都这么认为？”班布若有所思。 “当然。教授不在办公室吗？他没跟你说？” “不在。没有。”班布进入办公室，打开小小的主控台，随后走到教室最前方，在控制台上输入数据。三十个模拟操作舱微微嗡鸣，随时待命。控制台前方屏幕幽幽亮起，跳出按照模拟舱平面位置设定的三十幅空白表格，占据了几乎整面屏幕。 表格与模拟舱同步，列着今天的训练计划，空白部分等待学生们训练完毕自动出成绩。 “今天课程安排已经输入，请在热身后进入操作舱。” “热身？助教先生，你真的不和斯通来一局热热身吗？要知道，男人的友情往往从来一局开始，要融进我们，不打一架怎么行？”布朗笑着挑挑眉。 “这件事，教学手册也没有写。” “拜托——”宾歌笑嘻嘻地说，“教学手册只会教干巴巴的东西，不会告诉你怎么和学生交流感情的！” “嗯……是这样吗？”班布思考，“肉搏？” “肉搏？哈哈哈，这真是个好主意……”斯通说到一半，忽然被门口一个声音打断。 “斯通。” “啊，是教授！” 布莱克教授黑着脸：“全体热身。” “可是教授……” “如果你们还想尝尝连续旋转五分钟后接标准动作第五节，大可不必行动——班布会给你们准备好塑料袋和止吐药剂的。” “是，教授！” 看着学生热身完毕，一个个钻进模拟舱，布莱克教授转过身，郑重叮嘱：“——班布，不要和学生动手。” “好的。”班布点头。 “你会煮咖啡吗？”布莱克教授先看了看屏幕的安排，认为没有问题，这才转身进了办公室，不知道从哪一沓文件底下，翻出咖啡壶。 “美式咖啡？” “是的，给我一大杯黑咖啡，三块糖。你想喝什么口味自己煮。” “好的。”照顾教授确实属于助教范畴，班布小心翼翼在办公室挪出一块平地，开始煮咖啡。 三分钟后，满屋香气。 布莱克教授觉得助教还是有点用。 联想到昨天对方避开攻击，并从一个巧妙角度，一拳准确击中他迷走神经的武力值，他觉得这个助教还算可以接受。 幸好学生没有和他打起来，布莱克教授丝毫不怀疑助教的实力。 丝毫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斯通，在五分钟后通过内部联络器，向控制台提出问题：“我已经完成常规训练第一阶，为什么没有跳转到第二阶？” “没有吗？”布莱克教授看向代表斯通虚拟舱的表格，“——班布。” “教授。” “斯通的第一阶分数达到了94分，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练习。” “教学手册规定的分值是100。”班布说，“他们主动要求加练，于是我临时增加了强度。” “你？胡来！那只是理论数据！在第一阶段分数超过90就够了！后面还有四节，按照你的逻辑，是不是每一节都要100分？满分500？” “今年，十二校的平均数值是432，凯德是428，低于平均分。历年十二校的平均数据是401，凯德是405，高于平均分。我有理由认为学生们能够提高，至少与平均数值持平。” “还有半个月，时间不允许，这样加大强度是胡来！除非像那些贵族学校，随时补充药剂，训练后再及时进入营养舱全面恢复，才能提高学生续航能力！我已经连续八年向学校申请，该死的预算……什么，你有药剂？”布莱克教授在抱怨的时候听到班布说了一句话，立刻竖起耳朵，“你再说一遍！” “我有药剂。”班布重复。 “蛤？” “昨晚你说，他们不能受伤。”班布指指他带来的箱子，“所以我带药剂来。营养舱带不了，但是营养针剂也能起到85%以上的替代作用。” “真的？我可以看看？”布莱克教授紧张地搓着双手。 “可以。”班布拖过旅行箱，打开，拎出两个大盒子。 布莱克教授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天哪！你怎么能搞到这些！”他简直像狼一样，双眼冒出贪婪绿光，“这些足够用半个月！” “是的。” “呃，班布，可是我暂时支付不起这些费用。”布莱克摸摸这个盒子，又颠颠那个盒子，恋恋不舍地放下，开始讨论这个令人尴尬而又不得不提的事，“我需要养家，教授的津贴并不是那么富裕，你能接受分期付款吗？我可以付利息。” “机甲大赛的奖金的四分之一。” “嗯？” “机甲大赛团体赛第一名奖金一共10万星币，这些价值2.5万星币。加上其他投入，总计低于3.5万星币，而净利润将达到6.5万，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班布回答。 “你好大的胃口。”布莱克教授眼睛发亮。 “所以，提高强度？” “但是他们会不会有后遗症？”这是布莱克教授的最后一个问题。 “但是我们有营养剂。”这是班布的回答。 布莱克教授挥拳叫道：“干|死那帮小崽子！” 一个小时后，课间休息，哀鸿遍野。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学生们一边含着碇片，一边继续在模拟舱厮杀。直到他们大汗淋漓，瘫倒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操作舱顶上的红灯接二连三响起警报。 “极限值？好，注射营养剂！”布莱克教授拿着一支营养剂，阅读使用说明，发现很严峻的问题：“班布！这是最新型的营养剂？” “是的。” “该死，要在三分钟之内全部注射完毕！以往没这个限制——你有护理资格证吗？” “没有，不需要。”班布第二次打开旅行箱，拖出一支花里胡哨的……麻|醉|枪？ “改装过，可以容纳营养剂针筒，打在身上任何位置都有效。”班布主动进行解释，“而且采纳了轻弹输送装置，可以单发，也可以连发。” 他将一排营养剂填进“子|弹|带”，端起喷涂色彩十分奇特的枪，眯了眯眼睛。向着最近的操作舱走去。 开舱门。 开|枪。 走向下一处。 毫不犹豫。 布莱克教授看着他标准如教科书般的动作——事实上确实来自于教科书，皱起眉毛。 班布环绕教室一圈，用不了三分钟。 他枪口向下走回来，面瘫着脸，表示：“解决了。” 布莱克教授道：“履历表没有说你有军方背景。” “确实没有。” “那么你对枪械的熟悉，甚至改装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在童子军学的，童子军不教那一套！” 班布说：“枪不是我的，这是米兰的作品。”还是很久以前的作品，他只是拿来用。 “米兰是谁？” “我的法定伴侣。”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二十三岁？” “是的。” “已经结婚了？” “是的。” “真难以想象你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人。”布莱克教授喃喃道，能搞定这样一个怪人，对方要么也是怪人，要么一定很辛苦。 “我也难以想象。”班布回答。 “不过，”布莱克教授再次打量着对方手里五颜六色的麻|醉|枪，绞尽脑汁也没法对枪身外观做出任何有积极意义的评价，再想想这个奇特的助教本身，“……那位米兰的审美口味一定相当独特。” “确实相当独特。”班布非常同意，“谢谢您的夸奖。” ——跨越物种和位面的婚姻关系，还有比他们更加独特的吗？班布想。 ——我真的不是在夸奖啊！布莱克教授想。 根据社交原则，班布于是继续话题：“机甲大赛时我邀请米兰来，到时会介绍给教授。” “……我很期待。”布莱克教授的答话也只能向着官方社交用语靠拢。 “我也很期待。”这绝对不是官方社交用语，班布说，“和伴侣分享成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听起来你很自信？” “是的，我们获胜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 “这么高？”布莱克教授惊讶。 “要么赢，要么输，机甲大赛没有并列。”所以是百分之五十。 “你就不能说点靠谱的吗？”布莱克教授怒。 “然而概率在个体身上毫无意义。如果你坚持，那么按照历年各校成绩进行横向和纵向对比，加权统计……”班布调出光脑，手指飞舞，一行行数字眼花缭乱。 “直接说结果！”布莱克教授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凯德两项均胜的概率是3.4%，个人17%，团体23%。” “……谢谢，你成功打击了我。” “不客气。”班布理所当然。 “……” “您的神态表示，您有话要说？” 布莱克教授恼羞成怒：“对，我有话要说，还不去写明天的加训计划！” 第191章 助教3 3 “新来的助教真奇怪。”宾歌咬着冰淇淋小勺，和男朋友聊天，享受着难得不加训的夜晚。 明天其余十一校就都来齐了，明晚开幕式并抽签分组，后天比赛。因此现在加训毫无意义。布莱克教授尽管严厉，并非不懂“欲速不达”这个道理，十分干脆利落地给学生放了假。 宾歌跑来给男朋友塞邀请函——一个红底金字画着凯德机甲学校正门的纪念章，佩戴纪念章进入校园，验证身份观看比赛。 当然，姑娘感觉紧张时，和男朋友做做运动，也可以缓解压力。 他们身处一家非常典雅的咖啡馆里，这里紧挨着一所艺术类学院，很多学生和教授常常来这里聊天闲坐。 宾歌的男朋友托米是其中一员，今年大四，戴着装饰用无框眼镜，穿着花花绿绿衬衫，手上四个骷髅头戒指，在这家咖啡馆里永远只点干姜味浓缩咖啡加玉桂粉。 “奇怪？怎么个奇怪？” “机甲操作系的助教哎，就算水平赶不上教授，也得能打啊，可是从来没有进行过当堂示范，更没有跟我们对战过哪怕一次。”宾歌形容道，“不过他会用枪，哇塞，那一次他拿麻|醉|枪对着我的时候真是酷毙了……” “他拿麻|醉|枪对着你？”托米大惊失色。 “放心放心，枪里填的是营养剂啦。”宾歌连忙给托米顺毛，“他经常把教授气得暴躁是真的。我们每天都在打赌布莱克教授能忍受他多久，快半个月了，他还在。斯通发誓说，助教威胁过教授。” “这样的人一定有后台吧？”托米猜测，“不过你们教授不是特别厉害吗？这也能忍？” “所以才奇怪。你觉得呢？”宾歌打开光脑，给托米展示大家闲暇时偷拍的各种照片。 托米十分敏锐：“喔，他笑得真标准。” “标准？” “礼节性微笑，八颗牙齿。”托米指指嘴巴，“站立姿势也是十分标准的礼仪姿势，简直可以上教科书。以及他身上这件衣服……” “衣服怎么了？” “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不不，你别提醒我，让我想想。”托米喝了一口干姜咖啡，“这种领口和袖口设计十分独特，用料也很考究，我绝对有印象——对，就是他！”托米一拍大腿，冲窗外一个清秀瘦削的年轻人招手。 “嘿，祈苏，看这里！” 他大喊大叫引起咖啡馆其他客人注目，服务生看了看，准备在他二次大喊大叫时就提示对方离开。 还好托米没有喊第二次，清秀瘦削的年轻人也看到了他：“……托米？” “耽误你一分钟好吗？”托米招手，随后向宾歌解释，“这是我同学。” “他跟这件衣服有什么关系？”宾歌不解。 “马上你就知道了——祈苏，你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怎么了？” “这个人穿的衣服是不是眼熟？” “衣服？衣——这是男神的衣服！同款！搜遍星网我都没找到过一模一样的！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人在哪儿？我要买！一定要买下来送给哥哥！”祈苏两眼放光，语无伦次。 托米一脸无可救药惨不忍睹。 宾歌立刻发问：“男神？什么男神？为什么想买？” “我哥哥是男神脑残粉啊！”祈苏叫起来，“小姐，你知道照片里这个人是谁吗？他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 “等等，等等，你们俩先跟我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宾歌说，“两件事有关系吗？” “有，他哥哥暗恋的男神穿过这件同款。”托米说，“这样我就想起来了。不过祈苏你真的能肯定？” “当然肯定，我哥从光脑背景到床单都是男神，男神穿这件衣服的样子，他早就画了好几十遍。”祈苏很有把握。 “然后呢？”宾歌也不纠结助教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然后？他说他失恋了，因为男神结婚了。”祈苏耸耸肩，“其实我不太相信那件真的是同款，可能是另外一个爱慕男神的脑残粉仿制也说不定，不过有询问的机会，还是要把握住。” “你可真疼你哥。” “谁让他是我哥呢——所以，我可以吗？”祈苏指着照片问。 “可以可以，没问题啦，带你去都行。”宾歌忽然咯咯笑起来，“哈哈哈，一想到我们助教是你哥男神的脑残粉，我就忍不住想笑。他那张面瘫脸，那个一板一眼的性格，也会铺一屋子海报，连床单也换成那个男神的脸吗？他会抱着等身抱枕睡觉吗？一边幻想着男神对他做活塞运动？哈哈哈……对了，一会儿我给助教打个电话约时间见面，希望不要打断他和男神的约会，哈哈哈……” 然而宾歌不知道，她的助教并不会铺一屋子海报，床单也没有男神的脸，更不会抱着男神等身抱枕睡觉。 他都是直接抱着祈苏哥哥心目中的男神本人睡觉。 至于活塞运动这件事，在非人体结构时，无法采用现有人类语言描述，而使用人类的身体结构时，做和被做毫无疑问是相反的。 就在这个难得不加训的夜晚，助教和教授也在享受。 布莱克教授全家去餐厅大吃了一顿。 班布格林助教和他的法定伴侣也大吃了一顿。 红酒，配双层芝士大虾披萨。 很怪异的搭配。 但有什么关系呢，两人都喜欢就好。 “感觉怎么样？”米兰有点小紧张。 班布擦擦嘴巴，开始说：“这次面粉和上次相比，产地未变，考虑到新旧面粉的区别，每张饼底你可以再多加12克水。大虾来自伽马星域‘沸腾’星系的23号行星，芝士则是去年k星带来的纪念款，里面混了昨天新买的帕森干酪，比例是十一比一。” “bingo！答对。”米兰笑眯眯送上一个吻。 他很喜欢跟班布玩“猜猜看”的游戏，简直乐此不疲。班布就像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号宝库，蛮有趣。 班布表示，尽管理智上他认为只有45.37%的可能性正确理解米兰的动机，但情感上，看到米兰很高兴，他也觉得很高兴，尤其之后米兰亲他的概率是100%，目前为止无一例外，令他非常愉悦。 当然，同时令他愉悦的还有红酒。 并不是红酒的口感如何，而是餐桌出现红酒后，两人发生亲密接触的概率为88.32%，剩下的11.68%来自于各种突发情况和意外。 亲密接触啊……班布有点蠢蠢欲动。 生理上和心理上，双方面同时蠢蠢欲动。 米兰一看班布盯着红酒眼神放空舌尖轻舔嘴唇，立刻就明白班布什么意思了。说实话他对于两个人成为法定伴侣这件事确实惊讶了很长时间，到现在他们结婚都五年了，真是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不过想想吧，从出生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和班布分开过，由兄弟转为伴侣，似乎非常理所当然——无论怎样都是一家人。 还真有意思，米兰喝光高脚杯里最后一点红酒，看着傻呆呆的班布，张开怀抱。 这是米兰的暗示。班布从善如流走过去，两人交换深吻。 深吻不需要统计秒数，以感觉为准——班布关于这方面的理论经验趋近于无穷，但是理论经验有什么用呢？如果米兰不感觉到身心愉悦的话，无疑班布就是个失败者。 因此在这方面，班布非常诚恳地一直做着统计，并且随时发问，无比求到准确的数值。这种情况持续了五个月十八天，终于交出完美答卷——被米兰毙了。 米兰说，不要管统计也不要管概率，跟着感觉走。 米兰在班布开口前，又及时说，感觉也不要管准确性和误差，无论有什么不了解，慢慢来总会明白，而我们有足够长的时间慢慢来。 米兰看见班布似乎又要提出疑问，于是抛出杀手锏，你是愿意理论演算那些问题，还是愿意跟我一起实践？ 班布最擅长做二选一。 选择标准极为不客观，极为简单粗暴：哪边有米兰，选哪边。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微调着——他们相处得太久，在一起的太自然，原本也不需要做什么大变动——直到现在。 窗帘变暗，灯光调成柔和又温暖，优雅的乐曲不知什么时候环绕整间小屋，浴缸放了足够多的热水，柑橘精油蒸发着清爽香气，大床也调成了微震模式……光脑设定的单调铃声突兀响起。 “……你的学生来电。”米兰中止了这个吻，提醒。 “我……可以不接吗？”跟着感觉走，班布此刻的感觉说不应该接。 “班布——”米兰揉着对方头毛，就算两个人一样高，他也喜欢揉，“你也说过想拿个第一。” “可是现在是休息时间。” “趁你接电话的时候，我可以去洗个澡啊。” “……好。” 第192章 助教4 4 “宾歌的助教，你能帮帮忙吗？”光脑上面不是宾歌的脸，而是一个年轻男人，额头青了一片。 “你是谁？” “我是宾歌的男朋友，托米。” “第一，现在不是授课时间，在非授课时间助教没有帮忙的义务。第二……”班布干巴巴地解释。 托米粗暴打断：“助教先生，请听我说完。”他焦急地道，“宾歌和外校学生打赌，去了星网虚拟竞技场！” 这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班布问。 “赌注是缺席十二校机甲联赛！”托米说，“那些学生是过来参加十二校机甲联赛的！” “参赛选手私下赌斗约战是违规的，双方应该取消参赛资格，下一届也禁赛，同时没收所有赌资。”班布继续干巴巴背条例。 “先生！那帮家伙看不起凯德！看不起宾歌！看不起凯德的机甲课！助教先生，这是为了荣誉的战斗！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帮忙！” “教职员工私下参加约斗也是违规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目的是使用正常手段分开他们！”托米急急分辨，“他们约的是星网，我不想宾歌在虚拟竞技场受到伤害，只要外界有足够的刺激，星网为保护使用者安全，会强制登出。这样出于不可抗力的意外，双方都不会受伤，也不用履行赌约！” “这个和我有关？” “是的！宾歌说，您有一支麻|醉|枪！” “被枪|械击中，属于外界强烈刺激。但是，你只要打昏她就可以。”班布说，“最有效率。” 托米脱口而出：“不行，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和‘不能打晕她’，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班布表示不解。 “虚拟舱她自己设定了模式，禁止打扰，积极防御，我一旦碰触，就会被三千伏高压电击穿。” “别人开舱门呢？” “……一千二百伏。” “这和麻|醉|枪有什么关系？” “远程攻击！破坏虚拟舱的蓄电池，只要打一个孔就够了！然后我断掉电闸，虚拟舱的紧急预警机制启动，备用电池可以使用三分钟，足够她主动出来。然后我再给她一□□，一觉睡到天亮！” “所以只要断电？”班布确认。 “断电，以及让她睡觉。” 班布吸吸鼻子，满屋清香的柑橘味儿。 移动的“柑橘”正裹着睡袍，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留在这里，有芬芳的、甜美的、善解人意的柑橘先生。 出去解围，他能得到什么？ 这样二选一的题目实在没什么挑战性。 “现在我要确定一件事。” “助教先生，您说。” “你确定是对方先开口挑衅的吗？” “千真万确！可以调出伊丽莎白咖啡馆和宾利第七大街的摄像头作证！” “明白了，房间号。” “房间号？” “竞技场房间号。” “——嘎？” “宾歌的虚拟竞技场房间号。” “助教先生去做什么？” “当然是赢得胜利。”以及通知对方带队老师。 “可是宾歌说，助教先生的武力值……” “不是武力值问题。”班布说，“现在，给我房间号。” ——的确不是武力值问题。 “学生惹麻烦了？”跟班布聊天并不会影响他在同时处理数据，因此米兰很自然地发问。 “不算□□烦。”班布解决问题的手段一向十分简单粗暴寻根溯源，“我要去星网。” “好吧。”米兰伸了个懒腰，“大概会多久？” “最多一个小时。”班布发出邀请，“一起去？”在星网作|爱也很舒服不是么。 米兰挑挑眉毛：“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心思被看穿的班布：“……好的。” 他和米兰双双进入星网，去中止这一场赌斗。 与此同时，在虚拟竞技场上，两架轻型机甲正战成一团。 这张虚拟地图的名字叫末日废墟，顾名思义讲的是资源枯竭，末世到来，人类逃离行星，大城市被废弃，成为众多猫科犬科以及啮齿类变异生物的聚居区……这些介绍当然无关紧要，重点在末日废墟对于辐射强度有加成，而且有几率触发“变异生物的追杀”，即第三方干扰。 宾歌的座驾是一架红白相间机甲，火月三型。特点是敏捷和远程。 对方使用一架十分狰狞的黑色机甲，陨石四代。特点无疑是力量和攻击性。 火月能避开陨石，慢慢磨掉对方的能量，火月胜。陨石捕捉到火月痕迹，一击就能令机甲失去动力，陨石胜。 道理就是如此简单，然而胜负输赢要是这么简单就决定了，举行十二校机甲大赛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双方直接报机甲参数和学生成绩单就行了。 双方正胶着着，房间响起了警报。 警报意味着竞技场房间强制关闭，所有活动必须强行中断，如果她们没有主动离开，也会马上被传输到外面。 “谁？”陨石里面坐着的是个白皮肤栗色卷发的姑娘，脸上有几点雀斑，她狠狠捶了一下控制台。 ——发生冲突的双方都是女孩子，这就是托米无法当场拉架阻止赌局的重要原因。再说，他只是个艺术系而已，上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谁？”火月里面的宾歌也十分恼怒。 姑娘们只好退出房间。 “宾歌。” “卡莲娜。”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平板，后者激动。 赌局是双方的，一旦摆上台面，宾歌自然也面临处罚。 两败俱伤，无疑便宜了其余十所学校。 通过星网收集证据，甄别学生身份，直接将视频资料打包……排查这件事是否背后有人授意，是否有隐藏摄录，是否是既得利益者……情报收集工作完毕，班布才向对方带队老师发送了数据包，争取双方达成共识把这件事摆平。 对方来自阿米莉亚机甲学院，带队老师拜尔德，是一个劲瘦的中年男人，褐发，目光锐利，胡须十分有型。 “助教？”宾歌疑惑。 “老师！”卡莲娜惊呼。 她身边有两个男生，看来已经被拜尔德教训过一通，低着头不说话。 “令人失望，真是令人失望！”拜尔德老师说，“私下约战！在联赛就要召开的时候私下约战！竟然还赌|博！你们把公平公正公开的竞技精神看成什么了！太令我失望了！回去每人写五十行检查！纯手写！超过十个单词跟星网范文一样就重写！” 他声色俱厉地训了三个学生一通，这才转身感谢班布：“哦，来自凯德的助教，多亏你能顾全大局，控制场面，并且及时把这两头小母狮子分开，” “这样的话，重写的概率是99.75%。如果不限定单词语序和句子内容的话，十个以上单词很容易重合。”班布提醒。 “不要计较那些细节，他们知道我的意思就行。”拜尔德回答，“低调处理，拯救了我的学生和学校名誉，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班布拒绝：“谢谢，今晚我还有其他事。”比如他的柑橘先生。 “柑橘先生”米兰正被一个年轻人围着要照片和签名——“男神男神！我叫祈苏，我哥哥是你的脑残粉！” 托米则忙着向宾歌赔罪。 “有什么事能比男人的友谊更重要？”拜尔德挤挤眼睛。 班布说：“男人的家庭。” “家庭？”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拜尔德意料。 班布说：“事实上，今天我们休假，我和我的伴侣刚刚喝完红酒，准备去洗澡，就接到了求助来电。” ——休假，伴侣，红酒，洗澡。 接下来当然应该发生持续若干小时的、很重要的事。 拜尔德秒懂：“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的事情确实非常、非常重要！那么下次有机会再约？” “好的。”班布没有任何异议。 祈苏那边，则爆发出一阵惊叫：“什么！他是你的伴侣？怎么可能！” 这一嗓子造成的动静太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那里。 “怎么回事？”宾歌不明所以。 托米傻傻回答：“我同学的男神和你的助教是伴侣。” “男神？他？”宾歌看了看，不得不承认米兰又阳光又帅气，看起来确实养眼，但是——“他和我们面瘫脸的助教是情侣关系？” “不是情侣，是法定伴侣。”班布更正。 米兰微笑着，重复肯定：“是伴侣，法定的。” “……” 于是五分钟后，班布和米兰两个人肩并肩，调整着舒服的姿势，躺在大床上，准备继续先前的事情。 在开始之前，米兰搂着班布的脖子，微笑着问：“班布，我有几个问题，你解释一下。” “嗯？” “你——为什么把床单图案换成我的脸？” “……” “墙壁和天花板也都是我的三维投影。还有这个，”米兰松开手，拽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等身抱枕，“我知道你很喜欢我的身体比例，但是抱枕印着全|裸的我，感觉实在太怪异了。”好歹留条内裤给他吧？ 班布：“据统计，这是一种高调秀恩爱方式。” 通过星网，收集摄像头视频作为证据，对班布来说，实在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当然在收集证据的过程中，班布也知道了祈苏和托米的交谈内容，以及宾歌的十分胆大的猜想，于是……布置这样的房间简直手到擒来。 米兰哭笑不得：“班布，这样不合适。” “为什么？喜欢不就是要时时刻刻想占有吗？我想尝试一下满屋子都是你的感觉。” 米兰胡乱揉着他头毛：“可是，真实的我就在你身边，时时刻刻都在，你为什么要抱抱枕呢？或者你乐于和它相亲相爱？” “……” 班布果断以行动证明，他只乐于和米兰本人相亲相爱。 第193章 助教5 5 “我觉得排着队绕圈走，还拿着小旗子晃呀晃，实在傻透了。”宾歌小声抱怨。 “斯通早就觉得傻透了。”斯通声音稍大，他赶紧往主席台坐着的布莱克教授处扫了一眼，看见教授没反应，这才用自认为的小声继续嘟囔，“有这个工夫，斯通更愿意在竞技场流汗。” “老兄，我们现在就在竞技场流汗，轻松些，不过是开幕式环场一周而已。”布朗对这种场合显然适应良好，面带微笑，时不时来一个飞吻。 “谢谢你的提醒，让我想到这种傻乎乎的事我们还要在闭幕式上经历一次，我就想请假。”宾歌说，“我可以去磨校医，让他给我开病假条。” “得了吧宾歌，谁不知道上次你发烧42度，还能在擂台打败三个家伙。再说校医没那么眼瘸。” “因为我有唯一一种校医也没办法治的病啊。”宾歌得意哼笑。 “什么？我也要请病假。宾歌，你告诉我，我请你吃饭，去乔安之家吃牛排怎么样！” “告诉你也没有用。”金发布朗插嘴。 “为什么？” “因为你没长那个定期流血的器官，亲爱的斯通，你想和宾歌做姐妹吗？”布朗继续面带微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斯通拿小旗子砸布朗，宾歌在一边咯咯笑起来。 “这帮小崽子们。”布莱克教授额角青筋跳动，同样从牙缝里往外蹦单词，“愚蠢的开幕式！不能安安静静抽个签就结束么！” “那不符合流程。”班布在他身边小声提醒。 “愚蠢的流程。”相对学生在开幕式上打打闹闹，布莱克教授更加关心抽签分组，尤其是团体赛。 十二校分为abcd四组，每组三家各打两场，按胜负场及小分统计名次，四组第一进入四强，同样统计小分排名，一四名、二三名分别举行两场半决赛，胜者决赛争登顶，负者争季军。 凯德如果在小组赛遇见强队，就连四强也挣不到了。要知道历年来他们的最好成绩都只是亚军。 “该死的抽签，我讨厌抽签。”布莱克教授五指握拳，下意识攥紧。 “抽签只是随机行为，您以往的表现，确实对随机行为具有相当强烈的厌恶感。”班布说，“这并不能帮助队伍取得胜利。” “不、不是这个原因。”布莱克教授咬牙切齿，“抽签时幸运女神从来不在我这一边！” 真的，别人买彩票好几年里总能中几块钱，他买彩票从来都没中过哪怕一次安慰奖。 班布目光充满了怀念：“这让我想起了我爸爸，幸运女神也从来没有眷顾过他。”米纳爸爸买彩票，同样只是为社会福利事业献爱心，“但我爸爸从来没有像您这样，强烈地厌恶这种随机行为。” “哦？他是怎么做的？” “既然是随机产生的，那就随机结束吧。”班布回答，“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只要前进。” “听起来很带感。”布莱克教授评价，“他一定是个很豁达的人。” “确实是的。”班布说，“谢谢您的夸奖。” “也谢谢你没有什么作用的安慰，我去了。”布莱克教授站起来，大步走向竞技场正中。 “祝你好运。”班布回答。 c组，凯德机甲学校，阿米莉亚机甲学院，三123言情星传统机甲学院。 阿米莉亚老牌劲旅，历史上连续三年团体赛第一。 三123言情星后起之秀，上上届亚军，上届冠军。 两校的带队老师，拜尔德和身材高大的丁一对视一眼，视线交织，噼里啪啦往外蹦火花：“这是强者的较量！”两人异口同声。 布莱克教授的脸，黑得就像他的姓氏。 明明第一场是凯德对阿米莉亚，拜尔德看自己的目光实在客气的不能再虚伪，脸上就差写着“你们输定了”几个字。 两场连负，难道就是凯德的最终命运？ 团体赛，从第一场开始一直到最后，每个队最少打两场小组赛，最多四场。每个队每天一场或轮空，最后一天总决赛。 个人赛同样抽签分四组，机甲馆划分为四个相同区域，同时进行选拔。当然，会和团体赛错开。毕竟两赛都报名的选手，是学校最为优秀的学生。 一般学生对战，时长大约为半小时，因此从早七点到晚八点，机甲馆安排了十二个时段，相当于每天有四十八对学生对战。十二个学校，平均每校二十八人，一轮选拔赛花三天半，第二轮递减……九天内决出八强，随后八进四…… 光脑系统飞快地根据报名宣布了对战表。 明天是他们团队第一战，宾歌布朗和斯通都没有选拔赛，作为团战的主力，他们要集中精力拿下这一局。 两战全胜，自然进入四强，但是也有互为胜负的时候。团战是十人小队，到时候按击杀的人头分排列名次。 布莱克教授本人并没有狂妄到笃定凯德一定两战全胜——无论是他一直以来的运气，还是事实，接连挑战两家强校并获胜，真是天方夜谭。 能战胜阿米莉亚或三123言情城，凯德就能拿出去宣传了，再获得名次……醒醒吧，布莱克教授认为最理想的状态，便是一胜一负，但将第一场拿下，在第二场尽可能地多击杀对方。 开幕式结束，学生散了，布莱克教授带着班布回到办公室。 加班。 班布看着参赛名单，逐条调出对方老师特点、选手优劣点、机甲型号功能、历年使用过的阵型等等，还有一些视频。 团体赛中，老师们只作为场外指导，进场之后，一切还要靠学生自己随机应变。前期准备就是场外指导要做的工作。 “这视频你怎么弄到的？”布莱克教授惊讶，这是阿米莉亚的学生，在虚拟竞技场的战斗录像。 “通过星网。”班布解释。 “好样的！非常好，非常好！”布莱克教授夸赞，随后指着另外一段文字，“但是为什么你连他们的恋爱史都找出来了？” “您说过要搜集所有资料。” “但我不需要他们看牙医的病历记录！我也对拜尔德五岁还尿床的事一点都没兴趣！”布莱克教授原本就暴躁，此刻更加暴跳如雷，“跟机甲无关的统统清理掉！清理掉！” “好的。” 屏幕简洁了许多。 布莱克教授在一旁盯着屏幕，心里一点点往下沉。 十一所学校的资料，早就躺在光脑里。不过所获得的信息也很有限。 鉴于每三年机甲大赛举办一次，而学校是五年制，意味着每名学生最多参加两次。 一般来说能参加的学生以二三四年级居多，直到最后看见参赛名单，才能针对性地制定计划。 布莱克教授的目光重点落在带队老师拜尔德身上：“他擅长532攻击性阵型，上来火力覆盖，小崽子们够呛。” “但是团战有能量限制，他们攻击过猛，我们就能打防守反击。” “布朗做主攻，宾歌也做主攻，斯通耐不住挑衅，得压一压。” “还有赛前选图，我们提交三幅，对方提交三幅，系统随机三幅……班布，你去提交。” “明早最后检查模拟舱，绝对不能让那些外校的家伙挑出一点儿毛病！” “还有需要进行实战模拟……设计参数，高一点没关系。” “……不对。这样完全不行。” 布莱克教授大步在机甲模拟教室来来回回地走，不断思考，偶尔在屏幕上画来画去，想到什么说什么。 班布全程保持沉默，面前光标闪烁，飞速整理记录。 时间飞逝。 忽然光脑下面弹出一条信息。 班布点了同意。 三分钟后，机甲模拟教室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带来热咖啡和甜甜圈的香气。 布莱克教授停下，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你来干什么？你是谁？” “夜宵，加班必备。”班布解释，“米兰，这是布莱克教授；教授，这是我的伴侣，米兰。” “这里可是机甲馆！锁着门你怎么进来的？” 班布愕然：“怎么，不能用办公室主控台打开大门吗？教学手册并没有说过。” “不可能！”布莱克教授盯着班布，“主控台都没这功能，你怎么办到的？” “一个简易程序。”班布一边回答，一边走向米兰，两人交换轻吻。 再不近人情的布莱克教授，看着年青人亲吻，也没法立刻发火。 他的目光转向门口：“谁？出来！” ——宾歌。 “你来做什么？” “教授，我是来提供情报的。”宾歌扬了扬手臂上的光脑，“阿米莉亚学院的情报。” “你？拿来瞧瞧。” ——末日废墟。 ——狰狞的黑色陨石四代。 ——卡莲娜的脸。 ——隐隐传出的异国腔调的咒骂：“……该死的凯德女人……” 布莱克教授转向班布：“这跟之前你给我展示的片段视频一模一样。” 班布沉稳回答：“是的。” “喔，助教，你竟然已经给教授了？教授竟然没有骂我？”宾歌有些不敢置信。 “骂你？为什么——宾歌！”布莱克教授终于留意到这视频下面的日期，反应过来，“你、你怎么能私斗！这会被禁赛！” “嗯，教授……为了打探情报，用一点手段，也是相当正常的吧？”宾歌嬉皮笑脸，往班布身后蹭，企图拉个靠山。 “班布？你——知道？”布莱克教授转向助教，上下打量。 班布说：“我阻止了他们。” 布莱克教授立刻将目光移到宾歌身上：“你、你们没受伤吧？” “很好啊。”宾歌莫名其妙，“我们在打到一半的时候，房间出故障了，没有分出胜负。” “……班布，你怎么阻止的？” “我伪造了一个bug，植入竞技场程序，运行到你们的房间，对上密钥后报警。”班布解释。 想到班布刚刚植入了一个什么程序就能打开机甲馆大门……算了。 而宾歌和卡莲娜的对战……布莱克教授是耿直，但他不迂腐。 “下不为例。” “是！教授！”宾歌蹦蹦跳跳，“我睡不着，可以跟你们一起研究战术吗？” “回去睡觉！”布莱克教授赶人。 “人家来都来了，睡在模拟舱也行，不同意的话，我还有睡袋！”这姑娘亮出身后大包，装备随身携带。 “十二点必须回去！” “好吧好吧。”宾歌说着，心想能拖一时是一时，她原本打算到了机甲馆门口，再跟教授撒泼打滚请求开门。谁知道正好碰上送夜宵的米兰，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了.为了避免教授再叫她走，她赶紧抓住机会：“教授，我们明天要用343和433阵型吗？稳扎稳打？” 既然宾歌都来了，布莱克教授也只好把她容纳到讨论组：“你和卡莲娜对战的感觉怎样？” “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班布默默把咖啡和甜甜圈递给两人。给宾歌的，是他自己那份。 随后继续记录。 米兰默默坐在他身边，时不时掰一小块奶油甜甜圈，直接塞进他嘴里，也时不时和他分享自己手里的热咖啡。 偶尔小声交谈。 布莱克教授无意中一抬头，正好看见班布一边输入，一边张大嘴巴等投喂。 而米兰，笑眯眯将最后一口甜甜圈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分享，还帮忙擦干净班布唇角碎屑。 看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布莱克教授毫不怀疑，如果这里没有自己和宾歌，俩小年轻立刻能亲到一块儿去。 没头脑的毛头小子，就像接吻鱼……他刚把注意力转回屏幕，忽然宾歌一动，手一撑，碰倒了主控台旁边的一叠文件。 文件上还有一只咖啡杯。 布莱克教授办公室一向杂乱无章，找地方放东西相当有难度，因此文件变成杯垫并不罕见。 只是—— 如果杯子里没有咖啡就好了。 如果主控台电源处的防水做得再周密一点就好了。 可惜，这不是严格按照教学手册布置的机甲模拟教室，而是布莱克教授的私人办公室——再次重复一遍，一向杂乱无章。 电源插头有点儿松。 噼啪火花一闪，办公室一片漆黑。 “该死！” 稀里哗啦。 “啊——” 第194章 助教6 6 紧急避险用的安全灯，幽幽亮起绿光。 电力抢修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小机器人接到故障报告就开始出动。布莱克教授的关注点在于——“班布，一切数据有没有保存？” “呃……”按照正常统计，突然断电，数据没有保存的概率是99.75%， 但班布在准备随主流统计结果，进行回答时，米兰捏了他一下。 于是班布改口：“——有保存。” “很好！”布莱克教授说，“还好今晚要研究的也接近尾声，不用等抢修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晚上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团体赛都在晚饭后，这是提高收视率的需要。 “等等！” 宾歌痛苦地抬起一只手。 “教授，我刚才扭到脚了，你有弹性绷带吗？”突然断电，她一紧张，加上办公室乱七八糟的障碍…… 果然，找什么借口就会遇上什么事儿。她在开幕式时，还跟斯通说过，打算请病假，结果现在身体真出问题了。 扭脚其实是个程度很模糊的伤。说严重，可能歇一会儿就好，说不严重，可能第二天脚踝肿的像个馒头。 但现在校医院显然下班了。 “去市医院。”布莱克教授绝对不可能让宾歌裹着弹性绷带回去，除非他打算明天一输到底。 “我来吧。”米兰同时说话。 他蹲了下去：“我学过医，学过运动损伤急救——班布，过来看看骨头和韧带情况。” 他心安理得把班布当x光机使，班布也十分配合。 “怎样？” “韧带拉伤，推荐泡一小时医疗舱。” “饮水机在哪儿？”米兰毫不犹豫地脱下浅色衬衫，干脆利落撕开，浸满冷水。随后他给宾歌脱下小皮鞋，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包好脚踝，还打了一个十分标准漂亮的蝴蝶结。 布莱克教授全程负责用光脑的手电筒功能照明，看着那个漂亮的蝴蝶结，眼睛又微微眯了眯——这种打结手法，再想想之前那支改装过的麻|醉|枪…… 他忍不住多看了米兰两眼，后者的衬衫已经牺牲，此刻露着上身，肌肉线条健美流畅，腹部隐隐可见六块腹肌，卡其色休闲裤和皮鞋看起来很合身，皮带扣的标识太显眼了，珊瑚牌？ “珊瑚”是一家著名珠宝店的品牌。 在珠宝店买珠宝，譬如戒指袖口领带夹之类，没什么奇怪的，但很少有人会专程在珠宝店买条皮带。如果买了，只能说随意看中，而顺手为之。 一般这样的人，买东西只看心情，不看品牌和性价比。在他们眼里，“喜欢”就是最好的性价比。这也说明，这位助教的经济状况确实相当不错，难怪弄药剂轻而易举。 ——明天一定要赢，他还欠助教两万五千星币！ 一想到自己的负债，布莱克教授战意熊熊。 再看自己的得意学生……宾歌，你在助教伴侣怀里那副见鬼的表情是怎么个意思？ 宾歌自己都震惊了。 她刚说了声谢谢，想扶着对方站起来走出去，米兰一手从她肋下穿过，另一手穿过她膝窝，丝毫不费力气，就把她横抱起来。 宾歌看着瘦，然而个儿高，肌肉块儿也不少，体重……体重是女人永远的秘密。不过她脊背贴着对方手臂这个姿势，很容易判断出对方是真有力气还是逞强，米兰胳膊都不带抖的，绝对轻轻松松。 班布帮她拿着鞋子和装备，请示：“教授，我们带宾歌去医院，您在这里监督检修？” “好。”布莱克教授也没客气，“宾歌，一定要痊愈，在医疗舱躺一夜都行，记住了吗？” “是的教授！” 米兰向布莱克教授道别，这才迈开步子往外走：“飞车在外面。我来开。” “好。”班布一点儿异议都没有。 米兰抱着宾歌一直走进停车坪，没换过姿势。 他走到车子侧边，车门打开，放好宾歌，绕到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这辆车车身以幻影黑和帝王金为主，线条抽象，喷涂得又大气又酷炫。 宾歌十分羡慕：“这是你的车？宝贝儿真酷！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熔岩黑龙！”她说的是最近特别火爆的一部连续剧里面，大开金手指的主角坐骑，能上天入地，甚至帮助主角泡妞。 “谢谢。” 见班布在副驾上拉好安全带，米兰驶出停车坪。 一分钟后宾歌就失望了。 因为米兰开车风格，和“酷炫”两个字非常、非常不搭边儿。 没超速、没突然变道、看见信号灯果断减速、看见其他飞车一律避让…… “我可以开一次吗？就一次！我有驾照的！” “这车只是看上去拉风。”米兰完全明白她什么想法，“实际和外面最普通的家庭用小型飞车没区别。” “……米兰，我可以叫你米兰吗？你平时喜欢健身吗？玩机甲吗？”宾歌套近乎。 米兰微笑着一一回答。 两人就当前流行趋势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交流，宾歌赞叹，她从来没想到，助教那么一板一眼，伴侣竟然不是个古怪geek，身材好，风度好，知识面广，谈吐有趣，真是……“啊啊啊，要不是我有男朋友，我都要追求你了！”宾歌故意夸张地捂着胸口，开玩笑地说，“助教先生，怪不得你一直藏着伴侣。他在酒吧和海滩一定会被姑娘小伙们团团围住，出不去的。” “谢谢你的赞扬。”米兰继续稳稳开着车。 “说真的，我现在特别羡慕班布助教，他这辈子的好运一定都用在和你结婚上啦！” “事实相反。”米兰放缓了车速，一个转弯，停入车位，“遇上班布，才是我这一辈子的好运气。” 班布点点头：“我也一样。”他解下安全带，往米兰处挪了挪，两人很自然地轻轻一吻。 “哦哦，你们不能在我面前秀恩爱，我的眼睛都要被你们闪瞎啦！”宾歌捂着脸，露着大大的手指缝。 米兰依然抱起宾歌，班布先一步进入医院。 “没有预约行吗？”宾歌刚刚想到这个问题，表示担心。 “班布能搞定。”米兰一点也不担心。 “……宾歌女士？您在一个月之前预约，今晚使用医疗舱。”前台护士翻看着预约记录，也觉得不同寻常，毕竟深夜预约这种事实在罕见，“同时您也申请了一台轮椅，就在身后。” “……”宾歌惊奇地看着米兰，后者微笑。 宾歌十分有默契地闭上嘴巴。 “全身营养？”看到医疗舱显示的数据，宾歌又吓了一跳，“这些药剂都很贵，都是自费！” “这些是前期投入的必须成本。”班布解释，“提供最好的外部条件，你们只要全力发挥。” “如果我们输了？” “输了的话，全体要打工480-600小时，每人。” “每人？”宾歌震惊，“他对我们吼，如果不能胜利，就要我们集体去做外楼的擦玻璃工，是真的？” “是的，包括但不限于擦玻璃工，也可以选择擦车或者清洗机甲。教授的临时工是做机甲数据建模，如果他需要助手，你们也可以报名。” “天哪天哪，等等——”宾歌说，“难道打工的还包括教授？” “包括。”班布回答，“他承担了二分之一。” “我觉得压力很大。” “压力是动力。”班布在合上医疗舱盖子之前，停了三秒钟，问，“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宾歌一愣：“难道不是竞技精神第一吗？” 班布点点头，盖上了盖子。 “明天会是很艰难的一仗？”米兰问。 班布点头：“胜率不足30%。” ——在他不出手的情况下。 但他对“挫败感”这种东西的定义一向与众不同，米兰也知道这一点：“你完成助教的工作了吗？” “完成了。” “所以剩下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但是理论上，作为班级成员，我应该为此感觉抱歉。”班布说。 “好啦班布，你忘记以前统计我们的事情，好多都是小概率，但最后结果呢？” “你说得对。” 只是第二天，小概率事件并没有发生。 凯德7:10负于阿米莉亚。 最后一个倒下的是火月三，宾歌的机甲。 她一己之力击毁了对方两架机甲，差点就获得本场“火力王”称号。但是阿米莉亚实力雄厚，及时变阵，掩护了其他机甲，又借助阵型抢占高地…… 总之，全军覆没，开门不吉，场外一片低迷。 下一场再不胜，也就是他们最后一程。 即使胜利，也要看人头分，才能确定是否有继续征战的机会。 每当这种需要运气的时刻到来，布莱克教授的脸色就继续如同他的姓氏。 “米兰，我们需要一个吉祥物。” “好啊。为了集体荣誉感？” “是的，你同意了？” “同意？” “是的。” “……你看着我这么长时间，其实你的意思……”米兰指了指自己。 “米兰，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幸运的人。”班布大言不惭地说。 “噢，班布……” 第195章 助教7 7 班布始终是个旁观者，不能做出什么超乎常理的事。但米兰可以。 米兰在这个宇宙里出生、长大，是人类文明的一份子，属于这个时代。 因此毫无疑问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即使违法乱纪——那也是他和社会公权力的斗争。他有这个自由，也承担相应后果。 面对米兰的询问“为什么要我做吉祥物”，班布回答：“为了取胜。” “照这个趋势判断，我的投资和收益不成比例。”他进一步解释要米兰加入的原因，“我们要赢。” 米兰想了想，提出另一个问题：“班布，你喜欢助教这个工作吗？或者说，你觉得跟学生们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我可以用分析的方法解释吗？” “可以。” “一、对履历表的填充有实际意义，将会提升信赖度五个百分点。二、教授和学生的积极评价，对于拓宽人际关系有用，提升幅度在5%-22%之间。三、有助于社会经验的丰富和补充，但是这一部分占比很少，低于1%——你知道的，孤证和个例需要反复验证才行。” 米兰笑：“所以依然是实用主义？” “实用主义。那么，你的条件？” “我这算是提供友情帮助呢？还是签订合约呢？”米兰反问。 这是一个需要慎重回答的问题。班布开始处理现有信息，汇总、综合、输出答案。整体仍然会有一两秒钟滞后时间，因此外在表现又是呆呆发愣。 米兰微笑，他就喜欢看班布面瘫着脸，呆呆盯着他的样子。 班布根据一直以来的概率统计，筛选出答案：“你说了算。” 随后他说：“第781次了，统计结果和我的直觉指向同一个答案。” “答案是我说了算？” “因为你说得很有道理。”班布解释，“所以我听你的。” 米兰笑眯眯：“班布呀班布，你一定会宠坏你的伴侣。” “那很好，非常好，正合我意。”班布回答，“这是身为伴侣的骄傲——所以你一定会加入？” “逻辑完全正确。”米兰说，“可是我能提供什么呢？除了吉祥物？” 班布坦然答：“你会有办法的。” 米兰继续笑眯眯：“要是我不同意呢？” 班布说：“那我就再想办法。” 米兰想了想：“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开始的问题。” 他审视地望着班布：“你说需要一个吉祥物，一个幸运星——班布，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把‘幸运’当回事过。” “……是的。” “尽管后来的分析是你一向风格，但后面的合理性不能掩饰前面的不合理。”米兰有点小得意，“所以这不是你真正的意思表示。” 班布举手投降：“布莱克教授的任务。”他很诚实。 “——嗯？”米兰果不其然地挑挑眉 布莱克教授在输掉团战后，就郑重其事拜托班布，能不能请米兰场外援助一下。 不为别的，机甲学校的孩子们，和真正军校出身的孩子们，差距非常大。 如果没有差距，这一次就是十二校机甲实战大赛，而不是虚拟机甲大赛了。 布莱克教授觉得米兰不平凡，无论是处理突发事件的反应力还是改装枪|械的能力，以及看似不显眼实际很流弊的体力，无不带着军人的特征。 因此，他请班布委婉地邀请米兰想想办法。 班布查询了“委婉”一词含义——不能直接说出要求，而是用含蓄婉转的方式表述，以达到原本的目的。 布莱克教授的出发点是好意和谨慎。 然而班布在一些含糊的概括性的指令下，执行起来就会莫名其妙，令人啼笑皆非。 “我认为‘幸运’是一个很恰当的、委婉的切入点。”班布解释，“但是失败了。” “因为我和班布一起生活了足够久，你要把我对你的了解也统计进去。”米兰揉揉他，“而且，你从来不求人。” 这倒是真的，班布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米兰很聪明。” “班布也很可爱。” 米兰揉够班布，这才开口：“明天是阿米莉亚对三123言情星？后天是三123言情星对凯德？” “是的。”班布已经做出了七种补救措施方案，不过既然米兰问，那就是答应了。 “其实我们运气还不错，至少有一天休息时间。” “怎么做？”班布诚恳请教。 “战略战术的指挥是谁？布莱克教授？” “是的。” “昨晚我看了凯德和阿米莉亚各自团战的视频，你介意我看他们之前的训练数据以及三123言情星的视频吗？” 班布摇头：“你现在就开始吗？” “开始。” 海量数据传入。 布莱克教授的阅读速度跟米兰没法比。尽管他要“全部资料”，班布提供给他的也只有给米兰的十分之一，原因很简单：看不完。 米兰花了一个小时看资料。又花了半个小时看了班布的各种建议——问班布比上星网查阅要快。 班布给出的参考建议也比给布莱克教授的多，原因同样简单：米兰是双三级天赋者，更有能力，布莱克教授做不到的，米兰能。 当然，因为跟米兰在一起研究，不必考虑是否违背所谓的竞技精神，所以班布的资料更全面，而米兰的收获更多。 在各种综合对比后，米兰叹了口气：“班布，三123言情星不好打。如果说阿米莉亚擅长硬攻，三123言情星更擅长计算和谋略，而且是阳谋。明知道是圈套，还不得不往下跳的那种阳谋。” 班布点头：“战术布局60%出自《标准作战手册（三）2040年增订版》，20%出自《百年经典战役》，18%出自《回忆录：帝国伟大而渺小的领袖》。余下2%属于意外。” “对应战术……”米兰想了想，“走吧，有个理论上的构想，我们去找布莱克教授。” 布莱克教授听了米兰的建议，吃惊地睁大眼睛：“没想到……真没想到……只是实际操作方面……” 米兰的破冰点和布莱克教授想象中完全不同。他认为米兰会做出新的战术部署，然而，没有。 临阵磨枪虽然有一定道理，然而战术意识确实不是一天就能养成的。 只好在战术外下功夫。 “班布可以完成。”米兰毫不犹豫推荐班布，“这是助教的职责吧。” “是的，配合教授调整数据精度。” “我们来试试？” “好。”布莱克教授点头同意。 十分钟后。 他看着模拟对战结果，咬着牙说，“我一定会去现场为阿米莉亚助威。有地下赌局没有？” 阿米莉亚和三123言情星的比赛，今晚开始。 如果阿米莉亚获胜，毫无疑问，小组赛提前出线。 班布回答：“私下设赌局是非法的。” “然而它一定存在。”布莱克教授说，“我要押半个月薪水，这场阿米莉亚胜三123言情星。” “您的运气只是巧合，并不能影响比赛的最终成绩。”班布说。 “我还有别的方法吗？违背竞技精神的办法统统不能用！” 尽管布莱克教授迫切希望阿米莉亚输掉，但他根本看不起场外那些龌龊手段。 还好，大概他一向的坏运气继续稳定发挥着作用。最后他输掉了半个月薪水。阿米莉亚一胜一负积16分。 明晚，三123言情星对凯德。 “来吧，试试你们的新武器！” “新武器？” 进行常规训练到一半，斯通已经粗声粗气问出来：“教授，斯通没有感觉到武器强度有任何提升！” 其他学生同感。 不仅攻击力没有提升，防御力也没有任何改变。 “继续，不要停！”布莱克教授吼回去。 “是！” 直到结束训练前一分钟，大家还是不太明白。 但是心细的布朗首先发现了问题，不由吹了声口哨：“教授，这怎么想到的？” 布莱克教授说：“这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万岁！”宾歌也发现了。 “秘密武器万岁！但什么是秘密武器？”斯通仍然不解。 “噢斯通……算了，你知不知道问题不大……” “嘿，你想跟斯通打架吗？” 布莱克教授兴奋地搓着两手：“班布是怎么做到的？” 班布想了想，简化语言：“插入一个程序。” “干得漂亮！” “但我们取胜的概率依然低于50%，你还要去地下赌局下注吗？”班布提醒。 布莱克教授咬着牙根：“要！再押半个月薪水！” 所谓小分排名次，指的是人头分。 譬如第一场阿米莉亚和凯德十比七，意思是最后阿米莉亚损失七个人，凯德全军覆没，损失十个人。 看着分数就知道打得多惨烈。 第二场阿米莉亚对三123言情星，双方则只打出了六比七的分数，阿米莉亚付出七个人的代价，将三123言情星六人送下战场。 剩下三架的机甲不能抗衡对方的原因很简单——“能量”。 团战时，双方能量是一个固定数字，也可以用进度条表示，当进度条归零时，机甲变废铁。 机甲被摧毁，算一个人头分，机甲没能量，也算一个人头分。 三123言情星面对阿米莉亚疾风暴雨般的攻击，稳扎稳打，精打细算，将能量的使用控制到了最后一位。 最后阿米莉亚机甲失去能量，三123言情星也没有能力继续摧毁，是以以七比六收场。 留在战场上的、废铁一般的阿米莉亚机甲，无声控诉着三123言情星的算计。 能量用罄，比摧毁机甲，更令人感到沮丧。 阿米莉亚的带队老师拜尔德怒气冲冲离开现场，这一场令他十分窝火。阿米莉亚一共获得十六分。如果下一场三123言情星能获得胜利，阿米莉亚妥妥地出局。如果三123言情星没有胜利但拿到九分，按照胜负场算，阿米莉亚同样出局。 下一场，东道主凯德，实力……他们能留下三123言情星几个人？四个？五个？六个？ “凯德机甲学校？阿米莉亚都能给他们剃光头，你们觉得这是一场怎样的胜利？”三123言情星学院带队老师丁一器宇轩昂，自信满满，“记得我们的战术吗？” “磨死他们！” 他们是这样说的，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诱敌、圈套、陷阱、以点带面，以多打少……一切如他们所愿。 “凯德机甲的能量差不多了，他们在进行最后的疯狂，顶住这一波！” “看，他们哑火了！” “哈哈哈，我们赢定了！” “等等——” 原本以为能量耗尽而哑火的机甲炮口，重新亮起橙色光芒。 宾歌冷笑着，火月三屹立在焦黑的土地上。 “这姑娘是个人才。”丁一在场外盯着屏幕，“试着接触下，看看能不能争取……还有阿米莉亚的卡莲娜。” 其他十一校在个人和团体赛里面比较出类拔萃的选手，他都有所记录。 至于本校的胜负……他还是很讲究竞技精神的。 第196章 助教8 8 九比十。 三123言情星的选手打破头也想不到，为什么他们会功亏一篑，败在最后一击。 按照他们的统计，凯德机甲的能量应该已经耗尽。 每一次射击、每一次跳跃、每一次开启防护罩，都会消耗能量。预判对手能量残余，是所有参赛选手都必不可少的基本常识。这一基础手段，被三123言情星发挥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也正好给米兰钻空子的机会——他让班布调高了数据的精度，拓展了小数点的位数。 虚拟机甲一切靠数字控制，有四舍五入。举例来说，一次普通射击，在仪表盘上，显示消耗能量是0.1。然而实际可能是0.05，0.09，也可能是0.11，0.14……这些在四舍五入后，都是0.1。 两次普通射击，粗略统计0.1x2，仪表盘显示0.2。 但是两次0.05的普通射击，消耗能量，只有0.1；两次0.14的射击，消耗的实际能量则是0.28，接近0.3。 一次普通射击就差这么多。 能量，在数字精度的控制下，点滴保留。 尽管没有更换新武器，但相当于提高了武器的能量转化率。 因此宾歌的火月三最后能量充足，充足到将胜利从对方手上硬生生抢夺过来。 她是英雄！ 布朗和斯通是英雄！ 团战的大家都是英雄！ 我们赢了！我们是四强！ 学生们齐声欢呼。 《阿米莉亚和三123言情星爆冷出局！》 《冉冉升起的新星：凯德机甲学校！》 “下一仗还能这么打吗？”尽管布莱克教授疑似又输了半个月薪水，但他神采奕奕，完全不将这点钱放在心上。 确实，虽然只拿到四强的席位，但是能击败想也不敢想的强校，又凭借人头分出线，凯德在星网上面的排名一下子如火箭般蹿升，校长已经许诺，年终奖金一定给他包个厚厚的红包。如果进半决赛，再发一个，进决赛，还发，登顶，直接涨工资。 重赏之下，布莱克教授没有得意忘形——他还欠着班布钱，他还欠着米兰的人情。 米兰是个天才，他认为，能迅速找准问题关键点并作出相应对策，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实际上，当然不是。 米兰看的资料远远比他看的多，米兰思考问题的眼光比他广，杂七杂八的知识储备虽然米兰不一定比他多，但身边还有个百事通班布。 哪来那么多天才，米兰或许聪明，但他的成绩都是勤奋刻苦打拼来的。 米兰没说自己以前出身，布莱克教授也不是好打听别人*的八卦男，他关心的只有输赢。 ——还是符合竞技精神的输赢。 “干掉强校，我们获胜的几率终于超过60%。”班布统计数据，“后天对抗苏特学校，他们综合排名一向和我们不相上下。” “给我准备资料。” “好。” “还有，邀请米兰。” “他要等一会儿才到。” “与他原先的安排发生冲突了吗？我确实应该先预约。”布莱克教授稍微自责。 “不算冲突。”班布解释，“他正在家里烤巧克力纸杯蛋糕当夜宵，等会儿还要去买咖啡，然后就送过来。” “这是看资料还是送夜宵？” “送夜宵。”班布回答，“但和看资料不冲突。” “懂战术，懂技术，待人温和，还会烤蛋糕……你的伴侣真优秀。”布莱克教授真心实意赞叹。 “谢谢夸奖。”班布回答，“米兰很棒。” “米兰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要小心啊，别让人挖了墙角。” “但是他已经和我签订结婚契约了。” “结婚契约只是两行电子签名，婚姻不仅仅靠契约维持，班布。” “当然，确实。” “班布，我们先开始整理资料。” “好。” 这一次米兰依然带着咖啡香气，拎着蛋糕盒，不紧不慢出现在教室门口：“教授，晚上好——班布。” “你好米兰。”布莱克教授接过咖啡。 “米兰。” “一起看资料吗？”布莱克教授邀请。 “米兰和我一起看可以吗？”班布问。 “嗯？” “教授，二十分钟前你刚刚说过，‘米兰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要小心啊，别让人挖了墙角’。” “班布！”这是布莱克教授愤怒的声音。 “班布……”这是米兰哭笑不得的声音。 “那么我可以和米兰一起看资料了吗？”班布请示。 “看吧看吧——我应该带美子一起来。”布莱克教授嘟囔着喝了一口咖啡，“我的太太也是很有魅力的女人。而且我女儿也十岁了。” “您的夫人和女儿一定很美好吧，她们喜欢纸杯蛋糕吗？我做了很多，可以再带些过来。”米兰笑。 “哦？哦……谢谢。” 短暂的聊天过后，继续攻克资料。 “这一次我们可以采用532阵型了。苏特学校在两场比赛里都极为保守，我们撕开他的防御，长驱直入。”布莱克教授模拟着战局，“你觉得呢，米兰？” “是的好主意。”米兰说，“利用地形优势，将他们打懵。”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布莱克教授点头。 “……等一下。”米兰看着屏幕上苏特王牌主力刘易斯的机甲“生命之盾”，叫了暂停，“班布，你有没有觉得他的动作有些奇怪？” 班布看清视频拍摄时间：“你等等。”他“愣”了片刻，从星网逛一圈回来，果然搜集到隐藏资料。 “但是这个没办法展示。”米兰双手在键盘上留下残影。 “确实，证据来源非法，被判定无效的可能性超过65%，怎么办？”班布问。 米兰想了想：“赛后吧。班布一定有能力找出问题的对吗？” “当然。” “班布真可爱。” “米兰也很好。” “嘿，你们两个，先别打情骂俏，顾及一下正事？”布莱克教授叫，“明天胜利一定得是我们的！” 然而这一次，凯德失败了。 前面都很顺利，就在口袋收拢，准备最后一击时，火月三突然哑火，倒在“生命之盾”脚下。 苏特展开全面反攻，终于获胜。 而凯德一方的机甲模拟舱，亮起红灯，鸣响着报警。 布莱克教授直接从座位上跳起，跑到舱门口，吓了一跳。 ——宾歌昏迷中。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医生呢？医生！” “用脑过度，太劳累导致精神受到冲击，她需要休息。” “等等。”班布喊住场地另一端欢乐的苏特学生。 尤其对方簇拥着的，立下大功的王牌主力，刘易斯。 “先生，你是谁？”刘易斯是个很健美的高个子男生。 “我叫班布格林，凯德机甲学校布莱克教授的助教。”班布自我介绍，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见到你。” 刘易斯稍微迟疑着：“呃，很高兴见到你。” 他和班布握手，手心温暖干燥。 随后——被班布一把按在地上：“别动。” 学生们惊呼起来。 布莱克教授一回头，又惊又怒：“你在干什么？”这是因为比赛失利而泄愤吗？班布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这是给学校抹黑！ 在他冲过去拉开班布之前，场内的安保人员也一拥齐上，试图分开班布和刘易斯。 苏特的学生也在努力解救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就在这时，混乱的人群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班布被刘易斯高举过头。 场中所有人，不约而同感到脑中刺痛！ 探测天赋值的机器闪烁起来。 “天赋者！他是天赋者！” 天赋者有体力强度和精神强度之分，各自也有级数区分，无论哪一类，即便最低的一级，都拥有远超正常人的能力：体力或者精神力。 十二校机甲联赛，参赛须知第一条：仅限非天赋者报名。 天赋者和非天赋者的对抗，不叫比赛，叫单方面碾压。 刘易斯无疑是隐瞒能力的天赋者，不知道他怎么瞒过探测器，但在比赛紧要关头，使用精神力偷袭宾歌，尽管只有短短一瞬，还是被班布成功截取了证据。 取得证据就要使用。 刘易斯，参赛资格自始无效。 苏特，团战成绩作废，名次由小组排名第二的学院顶上。 而作为这场输掉的比赛的直接受害者，凯德直接晋级，后天将与另一家洛丹机甲学院争夺冠亚军。 但是，尽管能够晋级，布莱克教授却无法高兴。 ——团战主力宾歌，还在昏迷。 明天上午，她还有一场挑战赛。 布莱克教授头上乌云压顶，脸色继续像他姓氏一样。 “哦？这么快就发现刘易斯是天赋者？还找出了证据？”三123言情星的带队老师丁一，饶有兴致地看着视频回放，“想不到还能有这么一个收获……试试接触一下，走进遭受挫折的少年内心什么的。在民间的天赋者可不多，每一个都值得好好把握。” “丁教授，刘易斯一个人离开寝室了。”随队秘书是个看起来很严谨的斯文男子，清了清喉咙，“我们正在跟踪。” “看出他要去哪里了吗？” “方向是凯德的机甲馆——有没有可能是报复？他身上带着匕首。” “报复？因为凯德的助教当场揭发他？”丁一想了想，“那助教什么来历，查查。” 第197章 助教9 9 米兰把飞车停好，拎着蛋糕盒和咖啡，刚从车里出来，就被一个人从身后袭击了。 对方十分不专业地试图从后面卡住米兰的脖子，米兰两只手都占着，只好一脚反踢。 第一脚推开对方挟制，第二脚踢飞对方匕首，第三脚直接将人按到地上。 “你是……刘易斯？” 地上的人一脸抓狂：“为什么，我的精神力控制对你没有效？为什么？” 米兰不答反问：“进行精神力控制，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危及他们的生命。天赋者的你，在这么晚的时间出现在这里，又做出这种偷袭行为，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你不知道吗？我被取消资格！成为全校的笑柄！”刘易斯面孔扭曲，“该死的助教毁了我的荣誉！我一定要报复！” “如果你不愿意作弊，有谁能强迫呢？”米兰说，“那些因你违反竞技精神而被淘汰的选手，不该得到公正待遇吗？天赋者原本就比普通人强，你的舞台，不应该在虚拟机甲上。” “可是这已经成了我一辈子的污点！一辈子！” “我深表遗憾。”米兰说，“不过既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你要做的，难道不是吸取教训吗？” 刘易斯嚎啕大哭。 从调查证据到取消成绩，大赛组委会临时加班，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做出处罚决定。 刘易斯一夜没睡。第二天的挑战赛更没有他的份。他将自己关在寝室里整整一天。终于下了决心。 他是一个新晋天赋者，在报名机甲大赛之后，才开发出天赋值。 他本应该享受到更好的待遇，但是他的教授请求他继续下去。 为了学校的荣耀，为了他个人的荣耀。为了许许多多的奖金和有分量的推荐信。 但是这些被凯德的助教毁了。 不仅毁了，这个污点将会在他的学籍档案里，跟随他一辈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凯德的助教。 刘易斯十分后悔，然而后悔已经毫无用处。 带队教授也收到了处罚，但对刘易斯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明天晚上凯德和洛丹学院争冠亚军，今晚凯德的人可能还在办公室研究对策。 如果对方不在，算是逃出一劫，如果在就是上天也给他这个报仇机会！ 刘易斯看见有飞车过来，猜测有人探班，准备打昏来人，好混进机甲馆。 他的计划确实不错。 执行也很完美。 只不过目标给他造成了认知上的错误。 米兰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咖啡和蛋糕交到一只手上，腾出手来给班布发信息。 通知自己会晚点到。顺便问问班布，需不需要报警。 尽管自己没事，但那是因为米兰能应付。 如果换成一个真正送外卖的小弟，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宾歌今天上午缺席了挑战赛，很遗憾。明天她恢复不过来，不能上场的话，布朗打主力还是差一点，尤其是斯通在配合度方面不给力，敏捷度不够，太容易成为靶子……出了什么事？”布莱克教授看见班布站起来。 “米兰在停车坪。”班布说，“有人要袭击我，被他抓住了。” 布莱克教授吓了一跳：“袭击？” “刘易斯，我昨天揭发他，他想报复。”班布说，“因为他目标是我，米兰询问我是否需要报警。” “天哪，这样的危险分子，赶快报警处理！”布莱克教授非常紧张，“他可是天赋者，米兰怎么样？受伤没有！” “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班布说。 “那还不快叫救护车！”布莱克教授大叫。 “叫救护车？为什么？”班布好奇。 “你不是说很不好的消息？”布莱克教授问。 “奶油糊了跟救护车有什么关系？”班布请教。 “那么大的事……奶油糊了？等等，你再说一遍！” “奶油糊了。米兰今天做的裱花蛋糕，他说图案很漂亮。现在看不到了。”班布惋惜。 “你——”布莱克教授捂着胸口，“我觉得自己会被你吓短命。米兰怎么忍得了你。” “首先，适当的肾上腺素有助于提高机体反应力，保持机体活性。”班布更正，“其次，米兰不需要忍，如果他不接受，会主动跟我讨论是不是需要调整……” “停停停，现在不是听你们秀恩爱的时候，赶紧去看看！” 布莱克教授预想的场面是一地狼藉，碎片四溅，飞车掀翻，衣服撕裂，鲜血满地。 他急匆匆跑到停车坪，一看。 刘易斯在停车坪哭得像个被凌虐的孩子，一脸眼泪鼻涕痕迹。 米兰给他一杯加了很多糖和牛奶的咖啡，还有一块蛋糕。 两人坐在停车坪上，背靠车身，肩并着肩吃小蛋糕，嘴角一圈白花花的奶油渍，跟郊游野餐没什么两样。 米兰向他招了招手：“教授。” 连发型都没乱。 “你……”布莱克教授猜到米兰强悍，没猜到是这么一个强悍法，他及时收回问候的话，“刘易斯？” 米兰身旁的刘易斯咽下最后一口蛋糕，紧张起来：“布莱克教授。” “米兰。”班布打招呼，他直接打开蛋糕盒子，“果然奶油糊掉了。” 转向刘易斯，“这是你的原因。” “但是班布可以推测出原样对不对？”米兰微笑，“先解决这边的事，再聊蛋糕？” 班布回答：“好的。” 他看向刘易斯：“两个选择，一，我报警，一切在警局备案。” “不！”刘易斯连连摇头，“助教先生，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从今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么二，我们私了。”班布说，“你付出代价，换取我不报警。” “什么代价？”刘易斯问。 班布看看米兰：“他付出什么比较合适？” 米兰提议：“需要让他去窃取洛丹学院的情报，或者把主力学生打一顿吗？” 班布看向刘易斯：“明天中午的时候，把他们的主力打到昏迷。” 后者瞪圆了眼睛：“什么！你们要我……” “你选择吧。”米兰飞快向布莱克教授使了个眼色。 正在疑惑的布莱克教授，秒懂。 随即他不由感叹米兰的良苦用心。 如果刘易斯真的答应这么做，那么可以确定，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果他不答应，那么竞技精神还在，良心还在，值得放他一马。 就看刘易斯怎么选。 刘易斯显然被米兰和班布的条件弄得十分纠结。 他不断地小口抿着咖啡，掩盖内心紧张情绪。 米兰也不催促，将另一杯热咖啡递给布莱克教授，又递过去一块蛋糕，自己则和班布你一口我一口分享美味。 刘易斯的咖啡快见底了。 最后他狠狠一捏纸杯，粗声粗气地说：“你们……你们报警吧。我已经错了一次，绝对不会再错第二次！” 米兰松了口气。 布莱克教授也松了口气。 米兰：“你的诚实为你赢得了机会，我会说服班布不报警。” “……我？”刘易斯不敢置信。 “是的，你是个好小伙儿。”米兰说，“回去休息吧，那个记录将是你重新振作的里程碑。” 看着刘易斯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班布说：“米兰，他没有造成任何人身损害和足够额度的财产损害，警察不会受理，训诫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足够额度的财产损害？有财产损害？”布莱克教授又紧张起来，“把什么财产打坏了？” “糊掉的奶油蛋糕。”米兰非常清楚班布每个单词的含义，“好了，虽然糊掉但不影响口感，今晚我们继续？战术要有大调整吗？” “确实如此……”布莱克教授坚定认为，跟班布纠缠不如跟米兰讨论战术，于是他果断跟随米兰的话题，说了下去。 班布模拟着奶油糊掉前的模样，米兰画了一片很漂亮的薰衣草田，用淡黄围边做装饰，跟昨天家里新摆放的花束一个品种。 薰衣草田里，有一个地方色度深了1.2%。 那里画着两颗心。 那个部分已经被他俩分着吃掉了。 米兰总是会想出很多小惊喜。 班布看着和布莱克教授并肩而行的米兰，他们轮流安排生活，下一个三年，他也要这么配合米兰。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轮流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等等。 有人调查他的资料？ 要说在星网上追踪目标的速度，班布敢称第二，就没有人能自称第一了。 细小的数据流悄然逆流而上，绕过层层防火墙和伪装，最后落在一个名为“乔治华盛顿”的账户里。 再往上查，此人已注销。 但这不是一个未激活的用户，班布眼也不眨，继续追寻，看到了“高见辉”的名字，继而对比照片，经辨认，照片和三星的随队秘书相似度为99.997%，可以认为就是本人。 但随队秘书的履历上写的是“西门庸”。 三星里面大有问题。 班布默默记录下来，跟在米兰和布莱克教授身后，继续看他们讨论明天的安排。 “教授，刘易斯的表情和动作都轻松不少。建议更换拉拢策略。”随队秘书西门庸，或者说，高见辉，向丁一汇报。 “哦？有人先一步成为他的指路明灯吗？” “恐怕是这样。”高见辉回答，“另外，凯德那名助理的资料也发给您了，履历看起来没有异常。能揭发天赋者，或许是出于过高的警戒心。” “这样啊，他看起来是一个神经质的人吗？” “是的。” 丁一笑了：“这个世界，疯子都是天才……” 第198章 助教10 10 洛丹学院。 洛丹学院不是强校，也不是弱旅。这样的学校资料相当平庸，因此从中筛选出要点比较费力。 布莱克教授决定，即使宾歌清醒过来，也不要冒险上场，毕竟人脑是非常重要而脆弱的器官，受到天赋者的精神力伤害，光是医疗舱积极修复并不够，需要一段时间休养。 他尽管渴望胜利和荣誉，但如果这荣誉的建立，要以损坏一名姑娘的健康为代价，他宁可不要。 再说，没有宾歌，也不一定会输。 他们已经获得了出乎意料的好成绩，虽然目前只拿到了决赛入场券，但是爆冷淘汰三星已经证明了实力不是么？目前最差的成绩也是亚军，提前完成校方下达的指标。 况且还有班布精打细算给他们节省下来的能量，他们可以战得更持久一些，赢面更大一些。 “没有宾歌，我们也要赢！”斯通吼。 大家关于冠亚军的猜测，基本在四六开和五五开之间浮动，证明外界认为双方差距确实不明显。 就在比赛开始的前三个小时，宾歌醒了。 她知道自己错过个人赛。 她知道布莱克教授不安排她参加团战。 宾歌的反应相当强烈。三年一次的机甲大赛，她错过这一次就没机会了。 布莱克教授表示不行。 宾歌从医疗舱爬出来，强硬道：“我没问题！现在跟他们对打，他们都赢不了我！” 她央求布莱克教授：“我保证，一旦比赛结束立刻躺医疗舱好不好？我不会有事的，已经睡得足够多了，营养药剂也全部吸收了。教授，我们辛辛苦苦拼搏了半年，不就是为了今晚吗？你忍心看着你的奖金从眼前溜走吗？” ……这关奖金什么事！ 好吧，虽然和奖金有关，但这也不足以成为理由。 “我不能冒险。”布莱克教授说，“哪怕你为此痛恨我一辈子，我也绝对不会拿你的健康开玩笑。” “教授！”宾歌大叫，“你不让我出场，我就把你参加地下赌局的事说出来！” 布莱克教授怒目而视：“你——” “没有证据。”班布说，“很遗憾，现金交易，没有证据。” “真的？”布莱克教授不敢置信地问。 “是的。”班布回答，“取证难度大，警方得不偿失，以你的能力查不到任何证据。” “助教，你怎么能帮着教授说话！”宾歌生气，“那天晚上你明明站在我这边！”她说的是和卡莲娜赌斗私局那次。 班布说：“现在让你上场，对凯德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我给你充足的理由，你能接受吗？” “你说。” 班布说：“未成年人经受天赋者的精神力突然刺激后，有百分之十的几率激发本身的天赋值。宾歌，你要觉醒天赋值，不能继续参加机甲大赛。” 暴怒中的宾歌愣住：“……天赋值？” 紧张中的布莱克教授愣住：“觉醒天赋？” 班布继续说：“参加团战，脑波活跃且注意力高度集中，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在团战中觉醒天赋，天赋者参加的比赛不算成绩，宾歌，你确定要冒这个风险，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宾歌愣住。 这个理由实在不能太充分。 当晚。 凯德对洛丹。 宾歌坐在观众席上，男朋友托米去洗手间了。 因为缺少宾歌，又是出乎意料的决赛，凯德并没有以常用的433阵型开场，而是采用了532式攻击队列。 意图十分简单：打爆对方。 洛丹同样采用了奔放的战术，对于他们来说，强敌阿米莉亚和三星不在，自己能打入决赛，也算完成了校方的指标，最差是个亚军，可是万一胜了呢？ 人们常说决赛无好局，那是因为双方都小心翼翼。现在这两个学校都超额完成校方的目标，为什么还要背着包袱呢？心里没压力，一轻松起来，打得就更加奔放了。 宾歌紧张地看着场中3d投影，双方正在对轰，布朗很明显犯了一个小错，被对方抓住机会占据上风。 “笨死了呀！”她不满地皱眉。如果是她，一定不会在两次攻击间隔时用手|雷清场，那是控场手段，不是压制手段！ “真差劲！”身边左侧坐着一个瘦高的男生，突然叫了起来。 他一直很安静，突然这么一嗓子，宾歌不满地扭头看着他。 “啊，对不起。”男生有礼貌地向她道歉，“如果凯德不是用□□清|场，而是在攻击间隔点粒子炮的话，我觉得胜面会更大一些。” 宾歌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可惜今天他们的主力不在，我很看好那架火月三。”男生盯着3d投影，说，“如果它在的话，一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时机。” 宾歌往下拉了拉棒球帽，唇角露出一个微笑：“我也很喜欢火月三。” “啊，那你一定是果缤纷。”男生说，“我们为火月三的宾歌建立了后援团，粉丝就叫果缤纷。连招牌灯箱都弄好了。只可惜……”他叹了口气，“教授真讨厌，我听说宾歌早就醒来了，为什么不让她上场。” “或许是因为她受的伤比较重？” “得了吧，学校的医疗舱还有什么伤害治不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说出去。我同学的叔叔是凯德董事会的秘书，他说，不让宾歌上场，是校方出于政治因素考虑，叫博弈什么的。如果宾歌出场，肯定能迅速解决战斗，但凯德这一场必须给洛丹面子，即使取胜，也不能太轻松。这样明年洛丹董事会就跟凯德合作……这些都是保密的，从校长到教授都不会告诉我们，而是编一些乱七八糟的谎话，是不是很悲哀？” 那人又坐了一会儿，离开时还塞给宾歌一枚印着火月三机甲的徽章。 漂亮而骄傲的火月三。 宾歌机械地接过徽章。 又过了一阵，她男朋友才回来。 他原本应该很快回来的，只是在半路被一个女生认错人，解释了半天才脱身。 宾歌后半场一直强打精神，若有所思。 凯德与洛丹，双方残兵败卒几乎靠对砍取胜，战局果然十分惨烈。 凯德赢了。 九比十。 洛丹提前耗尽能量，凯德拿下最后一击。 他们是冠军！ “哦天哪！”布莱克教授挥舞拳头，狠狠捏扁了一个纸杯，顾忌着公众形象，激动得差点骂出粗口。 胜利！冠军！凯德！哦，天哪！ 百年一遇！ 观众席里的有些学生们没他这么好忍耐度，尖叫声已经飚出来了：“凯德万岁！凯德万岁！” 大家都疯狂得失去理智了，队员们从模拟舱中一出来，立刻被潮水般的人群淹没。 金发布朗，大块头斯通，以及班布都被轮番以人海战术抛起又接住。布莱克教授虽然暂时安全，但看着学生们高涨的情绪，想来离他沦陷也用不了几分钟。 然而宾歌却没有之前那样激动。 布莱克教授，班布助教，究竟是签了秘密协议瞒着她，还是身边那个男生在造谣？ 可是人家为什么要造谣？没有道理啊，人家又不认识她，还让她保守秘密。 现在去问教授吗？教授会告诉她吗？ 或者……问助教？ 宾歌盯着班布，心里打着主意。助教看起来一直都很呆，也没有显示出什么特别过人之处。她只要等助教落单，威逼利诱，助教会坦白的吧？ 哦对了助教会用枪……可谁没事会随身带着枪？ 宾歌觉得自己成功率很高，事不宜迟，说干就干。她跟男朋友托米打了声招呼，往队员方向跑去。 那个给她徽章的男生，倚在机甲馆高高看台的最上方，看着宾歌跑过去，不由微微挑了挑嘴角。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会生根发芽。 只要宾歌对凯德失去兴趣，那么再努努力…… 与此同时，卡莲娜在个人赛获胜后，也听到了一些来自“我同学的亲戚的朋友的秘密”。 关于她的阿米莉亚在团体赛上败给三星，是因为三星和阿米莉亚达成共识，一场表演赛，后面隐藏着利益交换。甚至领队拜尔德教授，也为了达成这项利益交换，而故意给了她错误的战术指令。 那个透露“秘密”的人还说，学生是学校的东西，所以只能听学校安排，而且一颗有思想的棋子是危险的棋子，因此学校一定会隐瞒真相。 卡莲娜对此嗤之以鼻。 但同样，只要心里稍微有一丝怀疑的念头，卡莲娜就觉得拜尔德教授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不然为什么她明明在个人赛取得了好成绩，拜尔德教授却在感叹宾歌的缺席呢？ 她对母校隐隐失望。 不仅卡莲娜，在机甲大赛里表现突出的学生，无论胜出或者败北，多多少少，都听到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大部分人对他们的母校产生了失望甚至仇恨的情绪。 三星的丁一教授，笑眯眯地撒开了网。 第199章 助教11 11 “格林助教！格林助教！”宾歌努力地挤进欢乐的人群之中。 “嘿宾歌！我们赢了！赢了！”斯通拉住她，“宾歌也来了，我们的宾歌！” 于是宾歌也享受了一把被大家举起抛高高的过程，才得以脱身。 她凑到班布面前：“格林助教！能打扰你几分钟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谈谈。” “跟学生谈话也是助教的职责。”班布回答，“很高兴你愿意跟我谈。我和教授打个招呼，我们就可以离开。” “不不，不需要这么麻烦，就几分钟，甚至都不会耽误你看他们上台领奖！”宾歌说。 “好的。”班布点点头。 宾歌拉着班布离开大部队，左走右走，穿过一道道门，人越来越少，一直来到机甲馆的顶层。 “格林助教。”宾歌停下脚步。 “宾歌。”班布问，“天台有80%的可能性是重要谈话场所，你想和我说什么？” “恭喜你们经过艰苦的奋斗，贡献了一场精彩的比赛。”宾歌说。 班布干巴巴地回答：“谢谢。但是宾歌，荣耀有你一份，你不需要使用这个开场白。” “但是这和我有关！有很重要的关系！” “好吧，你继续。”班布从善如流。 “关于这一次我没有上场的事。”宾歌说，“我没有觉醒天赋值，对吗？” “是的。目前是这样。” “所以你为什么要撒谎骗我？” “我没有撒谎。” “没有？” “我只是说了几率。”班布解释。几率就意味着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 “但结果显然不符合你的几率。格林助教，校方给你的薪水是多少？”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根据聘用合同，薪金是保密的。” “是不是合同条款也都保密？学校和你的各种协议都保密？” “百分之三十的内容需要保密。” “布莱克教授也是这样吗？” “是的。” “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三十，就是你们骗我的理由？你们违反了竞技精神！”宾歌说，“我要检举你们！” “等等，如果我没有漏掉你所有语句的话，这几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吗？”班布问，“百分之三十的保密内容属于校方合同通用条例，在政府劳动部经过备案审批，完全合法。我没有对你撒过谎。没有违反任何竞技精神。你检举被受理的可能性是99.7%，但是检举不通过的可能性是99.9%。所以你为什么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完成一件成功率低到可以忽略的事？” 宾歌心里本来就乱七八糟，听班布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十分烦躁：“闭嘴！你敢说你们不是因为校方指令才不让我上场的？” 班布说：“敢。” 宾歌凶狠地瞪着班布：“再说一遍？” 于是班布又说：“敢。”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 “那要怎样你才能相信？”班布说，“我可以配合你。” 宾歌哼了一声：“你那么自信，除非你绑住双手双脚倒吊在护栏外面！” 如果被吊起来离地面五十米还不能让助教说真话，她就要怀疑从机甲馆天台掉下去会不会摔死人了。 她预测助教有三种可能的反应：一胆怯倒退，二虚张声势，三假意答应她后寻找机会逃跑。 对此她有一种极为有效的应对办法——抓住对方强迫对方服从。 尽管助教比她高，但是她更加敏捷，一定没有问题的。 “格林助教，你要是不敢，就跟我说实——” “绳子在哪里？”班布打断她。 “你不会是先假装答应，吸引我过去，然后再跟我搏斗吧？”宾歌满眼警惕。 “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班布还是那句话，“你提条件，我尽量配合。” “你真的敢？”宾歌疑惑了。 “绳子在哪里？”班布往四周看了看，“你甚至没有带工具。这很不专业。”他评论着，解下了自己的领带。 先把领带系在栏杆最下方。 领带长度有限，打个死结后就没多长了。 班布坐在栏杆上看看自己脚踝，明显没法再缠一圈。 他问：“缠手腕行吗？” 宾歌目瞪口呆，她没想过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事实上她以为自己能卡着助教脖子，将对方按在栏杆上逼问，已经算最好的可能了。 接下来一幕令她惊呆——这个助教竟然翻过了栏杆！ 五十米！五十米啊！没有任何防护！ 宾歌猛地冲上去：“格林助教你在做什么？” 班布将宾歌的沉默理解为默认，于是很自然翻过去，左手抓着栏杆，手口并用，在自己左手腕上，打了一个结。 然后他才说话：“这是一个折衷的办法。” 说完就松开了左手。 脚下五十米，是水泥地面。 整个人和栏杆之间，全凭那条细细的领带维系。 “根据领带的强度和人体承受力推算，我有一分钟时间，你想让我说什么？” 宾歌结结巴巴：“你、你们受到校方董事会的指使，为了跟洛丹达成秘密协议，换取好处，所以这次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才决定不让我上场，是真的吗？” “假的。”班布说，“我完全没有接到任何指使，至于秘密协议……”他停顿了几秒钟，搜集数据后回答，“也没有任何秘密协议。” “你、你确定？不让我上场，并不是因为外界的干涉和影响？” “我确定。” “布莱克教授呢？他有没有受到指使？” “完全没有。”班布问，“我能上去了吗？” “好。”宾歌连忙伏在栏杆上，伸手去拉班布。 栏杆很高，她不得不探出大半个身子。 “——天哪！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从宾歌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宾歌的男朋友托米！ 他见宾歌拉着助教好久都没回来，于是四处找。 宾歌背着男朋友过来“威胁”班布，听见托米质问，不由吓了一跳，手一滑，脚也一滑。 一阵天旋地转。 宾歌整个人都吊在班布右手上。 “啊啊啊啊啊！”她尖叫。 托米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过去救援：“宾歌坚持住！格林助教坚持住！” “我们可以坚持。”班布说，“但是领带坚持不了那么久。现在这个平衡的状态可以保持三十秒，如果打破平衡，突然用力的话，两秒半。” “啊？”托米焦急万分。 “为什么要突然用力？”宾歌问。 “因为你需要上去。”班布说，“做好着陆准备，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他一把抡起宾歌，甩进天台。 因为突如其来的拉力，领带断了。 托米看着这一幕简直傻眼。 他顾不得去扶自己的女朋友，扑到栏杆上，看着班布往下坠落：“助教！” 宾歌也惊呆了，她顾不上别的，连滚带爬回到栏杆前面：“助教！” 五十米高空，自由落体的时间大约为三秒。 班布看了看周围，没人。 于是他大声喊出一个单词：“米兰！” 一道黑金色的光唰地掠过，在视网膜留下残影。 车顶大敞。 班布坐在副驾位置，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黑金色飞车空中一个悬停，缓缓升起，与栏杆同高。 米兰向着瞠目结舌的宾歌和托米招招手：“你们没受伤吧？” “这……”宾歌双腿一软，缓缓滑到地上。 她终于感到害怕。 “……所以说，你是听到小道消息，产生了怀疑，才决定找班布对质？”米兰听完宾歌的讲述，思索着，“散播莫须有的消息，这听起来很像一个圈套。” “圈套？” “是的，你不觉得他跟你搭话的时间太巧合了吗？偏偏托米不在，偏偏托米被缠住，偏偏一个知道小道消息的人坐在你旁边，甚至他还不认识你。”米兰说，“而你那个时候既激动于比赛，又因为不能上场而失落，心情正是不稳定的时候，所以很容易被人影响不是么。你想想，如果平时有人这么说布莱克教授，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打回去……教授一直对我们很好，他很努力，又加班，又弄营养剂，想各种办法让我们取胜……如果联赛是个圈套，教授一开始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拼。”宾歌承认自己当时热血上涌，确实昏了头，“对不起，格林助教，我不该怀疑你和教授。” 班布很迅速地回答：“没关系。” 宾歌想想刚才的惊险，又一阵后怕：“幸亏你没事。米兰到的真及时。” “还有那辆飞车，酷毙了。”托米插嘴。 “那速度真的酷毙了！你一定当过赛车手！” 米兰笑着摆手，想了想，把话题拽回来：“这是一件没法查证的事。你也不可能找到源头当面质疑。只是现在对方的目的不明确……班布，你能查查么？” 班布回答：“能。” 过了三秒钟后，他说：“跟你搭话的人不是十二校里的正式学生。同时我还有另外一个消息——米兰，这件事需要上报吗？” 班布问得奇怪。 只有米兰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揉揉班布脑袋：“助教发现异常，及时向学校汇报，属于职责范围内应该做的。” “好。”班布点头。 宾歌感觉奇怪：“异常？什么异常？” “包括你在内，有一百八十五名优秀学生受到类似小道消息的影响，其中九十二名对这次联赛乃至学校产生了厌恶和抵触心理。这不是偶然的，而是一次早有预谋的事件。”班布说，“宾歌，你愿意作证吗？” “预谋？事件？我愿意！” 第200章 助教12 12 像宾歌这样，主动找教授求证的人并不多。 正如米兰的分析，这种所谓小道消息，十分难以查证。这么幼稚的挑拨其实很有技术含量。 它的高明之处在于三点，其一，牢牢抓住受害人的心理。 人类通常习惯于推卸责任以减轻压力，将成功归结于自己努力，将失败归结为受到外界干扰。即使在劝慰朋友时，我们也会如此归因。几乎没有人对获胜的好友说“你纯属运气”，而几乎所有人会对失败的好友说“你已经尽力了”。 因此，当那些优秀的年轻人在比赛失利时，证明不是自身出了问题，而是外界因素所致，他们的情绪自然会被吸引过去。将责任归结到外部。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这就是丁一散播的种种谣言，听起来“可信”的原因。 其二，传播的时机，在失利的时候及时摆出这一条小道消息，出于“无利害关系第三方”之口，无疑增加了可信度。 第三，人们往往被第一印象所左右，即使一个错误信息在出现后立即被别人纠正，如果受害人一开始已经先入为主相信了这条谣言，那么别人的纠正信息不但不会起作用，还适得其反，会加深受害人对纠正信息来源的不信任。 简言之，出于“推卸责任”“减轻压力”和“先入为主”的因素，不少人相信了这个谣言。 要纠正这个谣言，需要强大可信的力量。 宾歌很幸运，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班布。否则以布莱克教授的火爆脾气，两人肯定当场吵成一团。在激烈争吵时，人总是控制不住言行，从而裂缝更大。 还好她遇上的是班布。自有一套逻辑体系的班布。 随后又是米兰帮她分析解释了这一切，冲动的激|情过去，理智重新回笼，宾歌才感到害怕。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下一步要研究的事情了。 “我们来模拟一下。”米兰说，“宾歌，假定你和班布发生了争吵，你认为他欺骗了你，会怎样？” 宾歌想了想，回答：“我会很讨厌格林助教，讨厌布莱克教授。” “然后呢？” “别人每次提到凯德的胜利，我就会很讨厌……我讨厌学校。” “讨厌学校，你会做什么？”米兰继续问。 “学校不让做什么，我就故意做什么呗。”宾歌说，“因为学校的不公正，让我失去了荣誉，我要想办法揭发他们，揭露真相，联名上书，要求校董作出解释拿出证据。” “显然这种‘不存在的协议’根本无法拿出。对吧？” 宾歌点点头：“那我就认定了学校有欺骗行为。并且向公众披露这一事件，将信息公开到社会层面，换取大家的支持。但是这又有什么用？” 米兰说：“用处很大。你的情况有人相信，有人反对，无论相信还是反对，这都可能引发一场社会讨论。而如果很多学生不约而同这么做，这绝对会是一场有预谋的社会性大事件，从而上升到政治层面。掌握舆论风向的人，即使与此事无关，往往会出于利己目的，将这件事扩大影响。这样，有心人操纵舆论获得他想要的结果，而你，只是一个□□，没有人关注事件本身，而是关注利用这件事能获取的好处，换言之，你们都被消费了。” 宾歌瞪大了眼睛，显然成年人的世界她还没有真正接触到：“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出于政治原因？要知道，学生历来是最容易鼓动和操纵的团体。至于什么政治原因……”米兰摊手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但这件事确实值得校方重视。” 班布带着宾歌，向布莱克教授介绍了情况。 布莱克教授吃了一惊：“有这种谣言？” “是的，校方应当重视这一问题。”班布说，“尽管我查到宾歌的情况并非个例，但是无法解释情报来源，证言的可信度会受到质疑。” 布莱克教授看向他的得意学生：“宾歌……” “教授我错了。”宾歌结结巴巴地说，“我不该怀疑你们，更不该试图威胁格林助教。” “威胁？”布莱克教授呼吸一窒，“你威胁班布？天哪，你、你——没有被他怎么样吧？” 宾歌惊讶：“教授你这么清楚格林助教的厉害啊！” 布莱克教授心有余悸：“好了，回到主题上来。宾歌，有人故意刺激你，散播谣言，是这样吗？” “是的。米兰说这可能是一起社会性大事件。” “好的，我知道了，我们这就去向校董会说明情况，班布你也一起来。” 校方重视这一情报，然而，正如班布所分析的那样，证据不足。 “教授，校董会和其他学校沟通这个问题吗？” “会的。这牵扯到校董和学校的名誉，他们不会置之不理。” “还要等多久？”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不过别担心，宾歌，我们一定会处理好。政治不应该把你们牵扯进来。”布莱克教授说，“回去和同学们分享喜悦吧。” “好的教授。” “……但是帮不上忙，很烦人啊。明知道是个阴谋又不能戳破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宾歌向她的男朋友托米吐槽。 他们参加了庆祝会，散场后，宾歌和托米出来吹风——小情侣们，这个时候拉拉扯扯是常事。 “别想那么多，教授和校董在呢。”托米安慰她，岔开话题，“格林助教和米兰都很厉害，我还是第一见这么好的车技。” “第一次我坐那辆车，米兰的速度像个树懒。”宾歌也笑，“他答应我周末开车兜风，我期待极了。” “喂喂，是答应了我们。”托米竭力哄她开心，“据说每天晚上他会给教授和助教开小灶带夜宵，真的吗？怪不得祈苏说米兰是他哥哥的男神。格林助教真幸福。” “是啊是啊，将来你也会给我开小灶带夜宵吗？” “虽然我厨艺不佳，不过一定随叫随到，我的女、王、大、人！”托米举手发誓，“只要你喜欢！” “哦，托米，虽然我喜欢，但你的厨艺……你说过，小学时在家里烧坏三个锅子了？”宾歌哈哈笑。 “但是以我的机智，立刻装作锅子被邻居借走，然后迅速买了一模一样的，家里人没一个发现。”托米洋洋得意。 “我总觉得你妈妈应该发现了，只是假装不知道，毕竟你是为了庆祝她生日才下厨。你妈妈真是一个好母亲。”宾歌说，她很喜欢托米一家。 托米见女友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不由松了口气：“嗯，后来我觉得她是假装不知道……” 谁知宾歌突然转向他：“嘿，托米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搞清那些人的目的！”宾歌说，“假装！” “什么假装？” “就是我假装被他们骗了，然后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宾歌跳起来，“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托米吓着了，“宾歌，你只是一个学生！” “但我已经看穿了一切！”宾歌说，“听着，我受到了对方的戏弄，现在我要报复回去，这是正当防卫！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揍你！” 她冲着托米挥了挥拳头。 半个小时后。 “……班布，你的来电。”米兰推推身上的人。 “噢，不……” “助教的职责。”米兰提醒。 “好吧。我可以用虚拟形象吗？”班布妥协。 “助教的职责。”米兰拉长了声音，哧溜一下躺进浴缸底，用无数泡泡把自己遮起来。 一只*的手，从水里伸出，接通了光脑。 屏幕另一头是托米。 举着一块写字板。 板子上写着：“宾歌要装作被骗，去接触对方取得信任。求帮助！” 随后他擦掉，继续写：“她不许我说出去，否则就揍我。你也千万别说是我透露的，不然我死定了！” “所以你用写的吗？”班布评价，“托米，你很聪明。完全避开了风险。” “怎么办？”托米放下写字板，“她手里线索是那个人给她的火月三徽章，正在根据徽章查找对方。” “那不是徽章，里面是个小窃听器兼定位仪。”班布说，“她一直拿着徽章的吗？” “啊？”托米大惊失色，“那那伙人不就早有准备了？格林助教，你帮帮宾歌！” 窃听器，可以听到宾歌和所有人的交谈。 定位仪，可以确定宾歌的位置，随时制造偶遇。 班布看看泡泡下面的米兰。 后者冒出脑袋：“这是大事，班布。” 在掌握大量数据的情况下，他俩简直就是先知。 也正因为先知，各种证据都没办法说明来源，所以不能跳过各种中间环节，直接将罪魁祸首送到台前。 “首先保护宾歌。”米兰说。 “没错，保护学生的生命安全和人身自由，是助教的义务。”班布回答。 第201章 助教13 13 “宾歌的头脑和勇气都不错。只是很可惜，她已经完全站到我们的对立面去了。”三星的随队秘书，本名高见辉，化名西门庸的男人，正向丁一汇报此事，“我们认为，保险起见，应该不再和她进行联络。放弃一棵树木，才能得到大片森林。” “这只是一个小女孩。”丁一却兴致盎然，“越是挣扎的猎物，越能引发猎手的兴趣，不是么？” “可这会影响到我们原定计划。我们只是奉命扰乱这片星域，给新一任候选人打压政敌寻找借口，”高见辉说，“不应该暴露自己的目标。” “其他小棋子们什么情况？”丁一没有回答，而是提问。 高见辉愣了一下，随即汇报：“我们接触了一百八十五名优秀学生，其中四十人完全嗤之以鼻，五十三人意图不明，九十二人态度明显动摇，可以进一步发展。” “其中有多少人试图求证？” “六十八。”高见辉说。 “多少人，采用直接的、激烈的手段，向校方、教授和助教求证？” “二十九。” “那么，问题来了。”丁一慢条斯理地，将目光从光脑屏幕收回，问高见辉，“使用粗暴手段未果，经过校方解释后，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坚定站在我们对立面的，甚至想将功补过的小棋子，还剩下几个？” 高见辉翻了翻资料：“只有——宾歌。” “所以，为什么不看看这个小女孩，会走到哪一步呢？”丁一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原本以为是无趣的一次行动，现在我觉得有意思极了。我将亲自会见她，让她以为自己行动一切顺利的时候，生生斩断她的希望，让她再也回不来。然后欣赏这朵娇艳的鲜花一点点枯萎，那将是多么美好而充满激情的事……” “我们要带走她？” “当然，由我把她带走。你忘记我们真正的身份了吗？政客？那些政客怎么可能征服我们？”丁一冷笑，“再说政治也要流血的，那帮政客们都忘了吗？” “是。” “还有，似乎宾歌的那个助教很有趣，我对他这种思维方式感觉有点耳熟。你再查查。” “是。” “……这种人心理有问题。”米兰评价，“反社会型人格。” 他挨着班布，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听完了全程。 ——班布的各种小手段，层出不穷，相当可靠。 丁一的目的明确了，他是被一方政客拉拢，以打击政治对手。 丁一的身份也明确了，绝对不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这样一来，宾歌的安危确实很令人担忧。 “这并不是问题。”班布说。 “对你来说不是问题。”米兰更正，“考虑到大家的接受能力和事件的合理性，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幸亏米兰在身边，不然，班布想到的最有效方式，就是把宾歌打晕，一直到三星离开为止。 这样一来，无论是宾歌的生命安全，还是人身自由，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一向按逻辑但不按常理出牌，简单粗暴，百分百有效。 米兰觉得不妥。 “确实，直接打晕她，她和作为助教的我的关系会很僵硬，这不利于安定团结和谐的教学环境。”班布说，“但我可以偷偷打晕她？” 米兰哭笑不得：“这样一来，可能永远成为她的一个心结。毕竟之前她做出过对你很不友好的行为，并且怀疑了教授。” “但是她并没有对我造成伤害。” “换成别的人，伤害是肯定的。”米兰说，“宾歌是一个爱恨分明的女孩子，这件事她不解决，没办法释然。所以她才会主动去找对方算账不是么。” “学生的身心健康都很重要。”班布表示同意，为了宾歌的身心健康，他决定换一种效率比较低下的保护方式，“□□？” “哦，班布，一般这会被认为变态的。”米兰乐不可支。 班布不回答，在排列组合各种可能性，五秒钟后拿出最终方案：“既然丁一说，要在最后击碎宾歌的希望，考虑到这类型人的偏执性格，直到最后一刻才会真正动手。因此我们只要在最后一刻出现？” “以及，争取宾歌的信任，或许可以成为阳谋。比如给她按上双面间谍的称呼，我想她一定很开心。毕竟我们不好解释能够及时出场的原因。” “是的，阻拦她和帮助她相比，后者的效率将提高50.77%。”班布统计出结论，“成功率提升31.25%。” “那我们就行动起来，”米兰想了想，“保险起见，我们还要拉上一个人。” “谁？” “教授。不然很多行动不方便展开。” 班布模拟了一下布莱克教授加入的场景：“效率可提升17.14%，就这么决定。” 布莱克教授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第二反应是暴怒。 “……胡来！一个个都胡来！宾歌真出危险怎么办！” “她生命垂危的可能性只有0.17%。”班布干巴巴地说。 “你这么确定？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谁给你的胆子，敢拿概率确定一个人的生死？无论概率多低，不存在百分之零，宾歌就有死亡的风险！就算你有一百条理由也不成立！”布莱克教授口沫横飞，“宾歌呢？把她找来！我要好好给她上一堂人身安全课！” “教授，喝杯水。”米兰适时递上纸杯，“我们对宾歌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些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在目的没有达到前，不会对宾歌做什么。这正是一个收集证据的机会。” “那我也不能让宾歌去冒险，一个学生，应该离那些肮脏的算计越远越好！” “如果她是孤军奋战，我十分赞同您的观点，但是现在她身后有我们的支持，教授，我们三个成年人，就失去勇气和胆量了么？” “这不是勇气和胆量的问题。我们甚至连他们的身份都不能确认！” “我能。”班布摆弄着办公室主控台，打开屏幕。 在和米兰商量后，他决定向对方透露一些情报。 “我侵入了学校的防护光脑。”班布说，“调取了昨天的学生出入记录。” “你竟然侵入学校光脑！”布莱克教授惊叫，“那是非法行为！” “在宾歌和他人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甚至危害到社会公共秩序时，教授你会这么做吗？”米兰问。 “……好吧该死的，说说你的发现！”布莱克教授一直以来都正直而不迂腐，用大家熟悉的归纳分类法，他属于混乱善良阵营。 “具体筛选过程省略。”班布说，“根据宾歌的描述，对方相貌如下。”他调出了摄像头记录。 学校不可能因为一条既没造成损害后果，又非紧急情况的小道消息而立刻报警，而“根据宾歌的叙述对照嫌疑人”的工作量很大，目前也没有结果。 但是班布能查出来，这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这个人名叫赖斯不莱梅。他不在十二校里。”班布说，“准确地说，他的最高学历是八年级，曾因敲诈勒索同学，被判社区一百五十小时。后来因为抢劫未遂，被判服刑三年。之后他的记录一片空白，现在显示一个月前服刑完毕，但看他的样子明显不是这样。” “这样一个有前科的人……”布莱克教授沉吟着，忽然瞪大眼睛看向班布，“你还入侵了星网社会保障部？”不然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班布提醒：“宾歌有危险。” “好吧好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注意点不要被网警抓住。”这不是简单的违法问题了，侵入国家部门，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如果被抓了，班布至少面临十年刑期。 班布向布莱克教授保证：“不会被网警抓住。” ——按照联邦的法律，如果把班布这些年入侵过的网络部门统计次数，保守估计大概得判个七八百年。 “好吧，继续。” “尽管他不是任何一所学校的学生，但是他有十四条信息来自一名老师，西门庸。” “西门庸？” “这个人。”班布又调出头像。 “三星！”布莱克教授脱口而出，“所以现在宾歌应该去了三星的地方！” “不一定。”米兰回答。 “是的，下面我们来看火月三徽章。”班布点开另一张图片，“这是一枚有计数功能的徽章。” “计数？什么意思？” “手指在触摸徽章表面时，会产生电容感应，形成振荡回路，产生高电平输出，计数一次。达到一定次数时，徽章会开启其他功能。” “宾歌呢？” “她关了光脑的即时通讯。” 宾歌在校外一处平平无奇的公寓楼门口停了下来。 她决定去冒险后，把玩着火月三徽章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为怎么联系对方而头痛。谁知没过多久，徽章仿佛知道她想法似的，从中传出一阵听起来像事先录好的声音。 那段话大意是为所有在竞赛里获得不公正待遇的人抱不平，请大家前去某处，主办人有证据证明学校的不公，凭借证据，大家可以讨论如何向学校施压，伸张正义等等。 宾歌看了一下时间，正好午夜。 宾歌并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摩挲徽章次数够多所激活的，她猜测对方挑在这个时间，很可能估计到自己受了打击半夜睡不着觉。 但不管怎样，她重新和对方取得了联系。 联系地点就在小巷子里公寓楼的一个单元。 宾歌迈步走进了公寓楼。 保险起见，她也打开了光脑的录音和同步备份装置。 第202章 助教14 14 给宾歌开门的是那个塞给她徽章的男生，赖斯不莱梅。 “你好，你是……哦天哪！乔恩——乔恩！你猜在这里看见了谁！”赖斯大声说着，嘴巴张成一个o。 宾歌忍着厌恶，努力自然地打招呼：“你好，我是宾歌。我——可以进去吗？” “请进请进……啊啊啊啊啊，我激动得简直不能呼吸！”赖斯连忙让开位子，“您就是我的女神，请随意挑选您的宝座！” 宾歌打量这件不大的屋子，出乎她意料，这里布置得既简洁又现代，各种机甲零件和模型分门别类，摆放得井井有条，看起来很像一个实验室或者研究室。 而墙上不断变化的就是火月三全方位立体图。 还有一张她和火月三的虚拟合影。 要不是她知道这是一场骗局，一定会认为这是她的后援会大本营。 能下大力气为自己准备这样的房间，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女神，能给我签个名吗？”赖斯已经拿着一张制作精美的海报，十分殷勤地小跑过来，蹲在她面前。 宾歌签了。 赖斯又举起光脑：“女神，求合照！” 宾歌想着如果对方敢搂她，她就猛击对方要害。 还好赖斯只是规规矩矩站在她身边，对着光脑。 于是宾歌勉强咧开嘴，扯出一个假笑。 “女神……女神……”赖斯“开心”得几乎要飞起，而宾歌越发不自然了。 “……女神？”忽然柔和而低沉的声音响起。 仅仅一个单词，宾歌就被夺去了全部注意力，不由沿着声音方向抬起头。 她看见一位身材高大，四肢匀称的年青人，穿着一件整洁的浅色衬衣，灰色休闲裤，软底皮鞋，缓步从套间里面走出来。 他生着一张轮廓鲜明的英俊脸孔，黑色卷发浓密，修剪有型，身上有股清爽的味道。 这个人看见宾歌，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是女神。晚上好，我叫乔恩，这是我的朋友赖斯，他太激动了，请您原谅这些微的失礼。” 他彬彬有礼，显得非常有修养。 “这也是骗子？骗子的素质都这么高了？”宾歌心里嘀咕着，迅速调整心情打招呼，“你好乔恩。” “女神需要喝什么吗？蔓越莓汁？奇奇果汁？还是香橙汽水？”乔恩走到门口吧台，旋转旋钮，从墙面浮出一个几个底部安着水龙头的大罐子。 “这些都是我喜欢的口味。”宾歌惊讶。 “当然，这里可是火月三应援会！”赖斯大叫着，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 “奇奇果汁……谢谢。还有，叫我宾歌就好。”宾歌接过马克杯，开始找切入点，她一路上都想好开场白了，“我听见了这个徽章的录音，好奇你们想做什么？” 赖斯叫了一声：“徽章！天啊，女神，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宾歌说：“这是你塞给我的，记得么，团战时，坐在你旁边的那个女生。” 她其实并不太懂迂回，直接开口指出核心问题：“你说过，我被他们故意放弃了。所以我想找到证据。” “很理智的行为，”乔恩也捧了一个马克杯，坐在她斜对面，“事实上，我这边有证据。” 宾歌一愣。 “他叔叔是凯德董事会秘书。”赖斯介绍，“这情报就是他告诉我的。” 宾歌吃了一惊。 乔恩说：“只是证据不在我手上，在我叔叔那，我们没法携带或者复制，所以你要看只能跟我偷偷去叔叔那里看。只不过——”他犹豫，“太晚了，我觉得不□□全。事实上，我们成立后援会，就是想研究怎么从我叔叔那里拿到资料，我叔叔看得很严的。” 这、这些要都是假的，也太能演了。 ——不过只要她回去查查凯德校董会秘书，对方就会露馅！ 宾歌暗自为自己的机灵点了个赞，很配合地露出惋惜失望的表情：“这样啊……” 乔恩点点头，刚刚要开口说话，忽然腕上的光脑响起：“……抱歉，我接个通讯。” 他将光脑点开，大概是之前设置的缘故，光脑直接跳出了投射屏幕。 屏幕上的人，宾歌一看就呆住：“这、这是……” 那个斯文的中年人，不就是凯德校董会的秘书？她认识！因为每次下达通知时，都是这个人出镜，几乎所有学生都认识！ 宾歌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乔恩眼疾手快取消了光屏弹出，一边往里间走，宾歌很清楚地听见他打招呼：“叔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校董会秘书真的是他叔叔？赖斯和乔恩没有骗她？ “嘿，女神，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赖斯凑过来表决心，“要不是乔恩拦着我，我真的很想去找那帮校董们干上一架——我能跟你碰个杯吗？” “哦哦，好的。”宾歌有点心不在焉，不过还是打起精神继续，“乔恩告诉你有证据的吗？” “没错，他很厉害，已经是他叔叔的半个助手了……” 两个人聊着天，乔恩走回来，为宾歌续了一杯果汁，继续先前的话题：“真的宾歌，我很想帮助你。但是请你理解，我不能公开站出来，因为叔叔只是奉命行事，他不能为此丢了工作——就是他刚刚来电，他很关心我，我不能利用他的好意。所以……只能想一些不那么光明的手段，我找了赖斯做帮手，还在找其他人。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我加入。”宾歌毫不犹豫拍板。 乔恩摇头：“抱歉，宾歌，我不可能让你去，风险太大。我们如果失败，我还可能解释这是一场恶作剧，但是你被发现，事态就不止那么简单了。” 他对宾歌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耐心劝说，其中不乏感情牌和逻辑牌，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不要冒险”。 宾歌果断拒绝：“第一，这是我的事。第二，我不可能抛弃同伴！”她说，“共同进退，不然我真的会揍你们。”比划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啊，这是火月三的绝杀崩击！”赖斯叫起来，“女神我支持你！” “赖斯你站我这一边！” “当然，我和女神同在！” “二比一，我们走。”宾歌利索起身，“给我地图。” 乔恩愣了愣，终于感叹：“宾歌，你比我想象得还要雷厉风行。” 宾歌扬起笑脸，回答：“欢迎加入。” …… 与此同时，布莱克教授的办公室。 “什么！他们向着星际港去了？！宾歌被绑架了吗？跟抢劫犯在一起，她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毫无疑问，最着急的人是布莱克教授。 现在他已经对班布入侵星网的事不再大惊小怪了，既然班布能入侵到政务网络部门，入侵个人光脑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具体步骤？谁在乎！他只要保证宾歌的人身安全！ 办公室的大屏幕上，代表宾歌光脑的红点正一闪一闪地，往星际港移动。 “他们要带宾歌离开！不行，必须报警！” “教授，这会打草惊蛇。”阻止他的，是米兰。 一直很容易沟通的、很懂得轻重缓急的米兰。 “你支持他冒险？我不能拿学生的性命开玩笑！” “不不，”米兰说，“教授，我向你保证，目前为止宾歌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因为对方的计划只展开了一半，绝对不会现在露出真面目。” “但是宾歌一个人，被带去星际港！马上就要去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到了太空，我们动手更容易。”班布回答，“离开大气层进入宇宙，在无人区，对方暴露底细，我们能够一网打尽。” 事实上，发现宾歌去了星际港，班布心里无疑更加愉快。 在行星表面，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干坏事”，当然不如在太空里，更少目击者，更不用掩饰。 “怎么可能！难道你认识宇警吗？你们这是去哪儿？” “教授，我和班布去星际港。” “我也去。”布莱克教授站起来，“除非你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教授，你在三十年内变成尸体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七。” “不要跟我秀你那可怜的幽默感，要去一起。”布莱克教授没好气地说。 米兰犹豫一下：“如果教授能保密的话……” “当然，我当然能——怎么你们有自己的小秘密吗？我并不感兴趣，宾歌快到星际港了，下一步说不定就被送进集装箱！快去救她！” “班布，你觉得？” 在一些大事上，米兰一定要问过班布的想法。 班布说：“一个人没关系。如果他不能保密，我就揍他。”这完全复制前不久宾歌威胁托米时的话。 “……”布莱克教授不得不沮丧地承认，他打不过班布。 “那我们走吧，教授。” 然而当他们刚刚踏出机甲教室，就看见门口坐着一个人。 ——托米。 “我就知道留在这里有用，你们要出发救宾歌，我可是他男朋友，一定要去！”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除非你们——啊不，不是你班布，也不是米兰——除非教授能打赢我。” “小子，你在耽误时间。” “教授……”托米嬉皮笑脸刚开口，突然眼前就是一个急速袭来的拳头。 他刚一扭头，肚子上就挨了狠狠一脚。 后脑也被手刀砍中，托米咕咚一声摔倒，眼冒金星，口吐白沫。 布莱克教授哼了一声，他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走吧！” 自己刚刚的要挟被托米使出来，布莱克教授非常不爽。 更不爽的是，托米狡猾地避开了班布和米兰两个厉害人物，这叫什么，欺软怕硬吗？ 他一把老骨头不假，但能当上机甲系的教授，也不是吃素的！ “教授，你这是双重标准。”班布明确指出。 “去他的双重标准！” 第203章 助教15 赖斯开着飞车，载着乔恩和宾歌，飞快向星际港方向驶去。 “你叔叔不住在凯德的员工社区里面吗？”宾歌不傻，认识路，顿时提高了警惕。 “不在那里。他和我婶婶结婚后，就搬到婶婶的地方来住了。因为不想让婶婶上班还要早起，他宁愿自己早起——所以我才说，叔叔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他失去工作。”乔恩解释，“我婶婶在星际港上班，是个宇宙战舰迷，他们的房子其实是一艘报废的小型宇宙飞船，停泊在星运港里。” “哇哦！这么酷！乔恩，你可从来没对我说过！”赖斯惊呼。 “现在你知道了。”乔恩回答一句。 “等等，既然是住宅，为什么他会带着那么重要的文件回家？不是要保密的吗？” 乔恩继续跟宾歌解释，“已签署的重要文件当然需要保密，它们都在学校保险柜里锁着。但是叔叔会把工作带回家里完成，起草及整理文件等工作，他常常使用家里的小型光脑，那上面会留下痕迹。” “所以我们过去拷贝？” “不，你先看看再说。”乔恩认真地向宾歌解释，“我真的不能让叔叔失去工作，即使你是女神，即使赖斯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他态度诚恳，轻轻皱着眉，一脸担忧。 不得不说这进退两难的示弱形象，很好地激起了宾歌同情心。 总算宾歌还没有被冲昏头脑，她想了一个自以为很灵巧的回答：“我们见机行事吧。” “好的。刚才电话是叔叔让我给他送一块加密u盾，我会跟婶婶说，你们是陪我拿东西的同学……”乔恩开始认真布置。 宾歌认真听着，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 她觉得自己的任务实在太重要，既要找出乔恩的破绽，又要配合乔恩行事，还得保护好自己，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飞车的挡板慢悠悠升起，不知何时，将车窗遮挡严实。 直到赖斯将飞车停稳熄火，全神贯注投入的宾歌才惊觉已经来到目的地。 自己马上就要完成一项壮举了，她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在乔恩含笑邀请下踏出飞车。 走出车库，宾歌立刻震惊——这房子是怎么布置的？为什么车库前面是一条狭窄走廊？ 乔恩小声提醒：“这是飞船。” “哦，是的，我忘记这是飞船了。”宾歌点点头，“下一步我们去哪里？” “先去和婶婶打个招呼。”乔恩回答，“走这边。” “好的。”宾歌回答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一阵颤动，“这是怎么了？” 她差点摔倒，还好扶住了墙。 “因为这艘船占了一个泊位，所以周围的船停靠或者起航时，会产生共振。”乔恩摊手，无奈道，“原本他们可以把船拖到陆地，但是婶婶喜欢这种微微震动感觉，好像飞船真的在起航，所以我的叔叔……你懂得。” “你叔叔对婶婶真好。” “是啊。”乔恩和赖斯一前一后，带着她拐个弯，指着慢慢亮起的舷窗，介绍，“你看，连窗口都换成显示屏，模拟真正飞船外部的景色……现在似乎是起飞？叔叔做的很精细，看上去和真的一模一样。” “确实和真的一模一样……好吧乔恩，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宾歌停下脚步，“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谈。” 于是乔恩也停下来，温和地问：“我的意思？开诚布公？你——明白什么了？” 说话的时候，他向赖斯使了个眼色。 后者缓缓摸向腰间，做出警戒动作。 “他们带宾歌上了飞船！把人带到自己地盘，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尽管布莱克教授被米兰飙车弄得七荤八素，仍然紧紧盯着仪表盘上的小红点，“飞船出闸口了，要走了！怎么办！我必须报警！” 米兰说：“班布，你保护教授。”不知道他按动什么地方，黑金色飞车一阵轻微晃动。 “保护我？为什么——”布莱克教授话说了一半就自动消音。 他和班布并排坐在后边，班布听完米兰的话，立刻一把拉住他，往自己前面一拽。 车内嗖嗖嗖翻出各种仪表盘和控制台，就连身下的座位也变窄拉长，转眼间宽敞的车厢变得拥挤狭窄密不透风。 “安全带。”班布重新给他系上，不是简单的斜跨式，而是……“机甲护带？” “坐稳没有？”米兰问。 “可以。”班布替布莱克教授回答，顺手将一只头盔扣在对方头上。 随着他的回答，布莱克教授身体猛地向后一倒，简直死死贴在班布身上，很显然，车子加速了。 “这是辆什么车！”体内的平衡系统告诉他现在这车正偏离正常轨道，往高空飞去，“你们有高空驾驶许可证吗！” 高空和低空当然对飞行器要求不同，飞得越高，低温和辐射的风险越大，对于车辆的安全性能和驾驶员资质都有限定。 “手续齐备。”米兰说。 “不确切。”班布说。 “不确切是什么意思？” “常规将飞车通行区域划分的低空和高空，只是人们的通俗说法，普通飞车的低空行驶高度在一千米以下，这包括了超低空和低空没错。高空行驶高度限定在一千米到三千米，这只是车管所的规定。事实上一千米到七千米属于中空，七千到一万五千米才属于高空，一万五千米以上是超……” “谢谢你的科普，跟我关心的重点有半点关系吗？”布莱克教授感觉身体还在倾斜，毫无疑问飞车继续爬升中，按照这个速度……布莱克教授展现了他良好的基础知识，“一分钟之内我们会进平流层！” “是的。”班布说，“然后是中间层、电离层和散逸层。” “冲出大气层？飞车会解体！我们都会死——这是什么？” “浓缩氧气锭片，觉得缺氧时含在舌头底下。一粒可使用十到十五分钟。”班布回答，“温度问题可以通过暖气调节。另外，需要更正一点，现在这不是飞车，解体的可能性只有百万分之零点零一。” “不是飞车？” “是的，这是机甲。”米兰轻松地说，“他叫赫尔墨斯。” 班布介绍：“米兰有机甲师的证书，机甲手续齐备，证件都没有过期，刚刚已经用信用担保办理了临时升空通行证。因此我们离开行星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行为，我们一向都很遵纪守法。” “遵纪守法……你们突破星网，从政务职能部门调取保密材料，放任学生冒险，甚至还藏了一台机甲……真是遵纪守法。”布莱克教授小声嘟囔。 他不傻，震惊过后想到的是保存体力，何必大声嚷嚷。 同样，他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机甲能追上他们的飞船吗？” “如果没有教授，可以。”班布解释，“但是教授不是天赋者，身体无法承担加速度带来的伤害。” “说得好像你是天赋者……你是？！”布莱克教授嘴里的锭片差点掉出来。 班布点头。 布莱克教授完全忘记十五秒钟前自己“要保存体力”的想法，忍不住大叫出声：“怎么可能！” 米兰有机甲师证书，必定是天赋者，但班布……除了最开始给自己一拳之外，就没有展示过什么超乎寻常的力量，这也是个天赋者？ 班布回答：“尽管是小概率事件，但确实有发生的可能性——十五分钟后海格力斯过来汇合，做好进闸准备。” “海格力斯？汇合？进闸？进什么闸？” “飞船。” “我们就这么大模大样地上敌方飞船？” “当然是我们的飞船，海格力斯号。” “你——你们竟然还有飞船！”布莱克教授嘴里的锭片又有掉落趋势。 “飞船也是手续齐备的，证件都没有过期。”班布主动说明。 “……算了，你随意就好。”布莱克教授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看错了，班布哪里是个行为古怪不合群的实习助教，这明明是个有钱有闲的家伙，扮猪吃虎，体验生活。 ——但是，现在就需要这样有钱有闲的人，才能安全拯救他的学生！ 十五分钟内，可能发生什么事？ 听到宾歌要“开诚布公谈谈”之后，乔恩和赖斯提高戒备——这姑娘够聪明，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宾歌看着乔恩：“是的，自从在公寓的时候，你就开始强调你叔叔的不容易，在飞车上也说他很辛苦顾家，在这里也说他和你婶婶十分恩爱，强调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乔恩挑了挑眉毛。 宾歌说：“你不就是想保护好你叔叔吗？我答应你，真的，我发誓！他不会丢了工作的！” 乔恩微微一怔。 随即他笑起来：“宾歌，你真可爱。” “可爱？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只是一架淘汰的老旧飞船，舷窗只是播放的视频吧？”乔恩微笑。 “你说什么！”宾歌吃惊地扭头看一眼舷窗。 不用乔恩解释了，微微的超重感，正在提醒宾歌真相。 她扑到舷窗上，看到下面一片灯火通明，看形状，那是正在离她而去的星际港。 “你们骗我！” “我也确实阻止过你，”乔恩微笑地摊开双手，“但你要求跟来，甚至威胁揍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这一切都是骗局？” “当然，亲爱的小姐。” “为什么要这么骗我？” “骗你？哦，我想你误会了自己的重要程度，我们还不至于费尽心机只为骗你这么个小姑娘，你只是渔网里的一条鱼而已。而渔网，撒向大海，收获颇丰。”乔恩依然微笑。 此刻他彬彬有礼的脸，看起来无比虚伪可恶。 第204章 助教16 16 宾歌估算着乔恩的武力值，又估算着赖斯的武力值。 她感觉自己够呛能一口气打赢两个。 好在全程开着光脑，这就是将来的证据。 “你要把我怎样？”她问。 “不怎样。我想，我们十分欢迎美丽的女孩子来作客。”乔恩问，“要来杯鸡尾酒吗？” “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 “目的？喔，这是政治机密，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是你认为在听到之后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呢？”乔恩反问，“另外，小姐您不留下光脑吗？” “这……这……我要离开！马上！” 她扭头就往来路跑，被赖斯一把抓住：“小姑娘，你——唔！” 宾歌狠狠给他一记过肩摔，往停放飞车的地方奔去，那扇门她记得，只要坐上飞车…… 她拧开了门。 她坐进飞车。 她准备撞开车库，冲出去。 乔恩不紧不慢走进来，倚着门口：“我们已经到太空里了，外面没有空气，你确定要离开？” “你……”宾歌咬着嘴唇，一脚油门向乔恩撞去。 “所以不如来喝杯鸡尾酒——”乔恩随意地往墙上一按，“很遗憾，驾着飞车撞我的可能性也不存在呢。” 不知他触动哪个装置，飞车瞬间熄火，控制面板一片漆黑。 宾歌狠狠捶着飞车：“可恶！可恶！可恶！” “或者，你比较喜欢粗暴些的邀请方式？”乔恩看了赖斯一眼。 后者已经揉着肩膀走过来，一翻手，露出黑黝黝的枪管。 一枪，就打穿了飞车玻璃，贴着宾歌头发丝擦了过去。 玻璃碎成颗粒，宾歌瞳孔紧缩：“枪！你们竟然有枪！” “这样太粗暴了。”乔恩批评，“对一位勇敢的女孩子来说，这里有很多值得她冒险的地方。” 赖斯立刻收起枪。 乔恩转身离开：“我们应该去喝杯酒，然后等着这位女孩儿和我们坐下好好聊聊。当然，宾歌，我会给你准备一杯女士鸡尾酒的。” 宾歌看着两个人消失在视线之内，忍不住瘫倒在座位上。 她必须承认，当枪口指向自己的时候，紧张得全身都在发抖。 深深呼吸了几次，宾歌决定报警。 ——然而光脑已经被屏蔽了，没有一格信号。 她瞪着光脑，看看四周，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困住，不知道要被带到什么地方，更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 宾歌真正害怕起来。 但害怕显然无济于事，她确定光脑被屏蔽之后，开始翻找飞车，终于翻出一根笨重的撬杆，用作防身。 提着撬杆，她小心翼翼走出车库。 走廊上空无一人。 舷窗显示，她已经离开行星了。 宾歌忽然觉得身后一凉。 她猛地回头，看见走廊上方落下闸门，贴着她的身体，将她和车库隔开。 在她前方十米处，另一块闸门也缓缓落下。 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乔恩的声音：“两扇闸门形成的空间是密封的，可以抽离空气，亲爱的姑娘，你不想走得快一点儿吗？” “跑！”宾歌拔腿就跑。 她连滚带爬堪堪冲过离地只有一米高的闸门时，听见乔恩建议她：“好姑娘，不看看前面吗？” 前方，又一道闸门！ 宾歌吸了口气，抬头四望。 乔恩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或者你觉得现在这个位置是很好的长眠之地？” 宾歌找到声音来源，一撬杆打碎通讯器，猛地往前冲去。 她冲过前方，发现岔路——岔路也有闸门，只是下落的速度不同。 宾歌一秒钟不到就往看起来比较明亮的通道跑去。 狼狈地跑出不知多远，跑到不知什么地方，跑了不知多久，宾歌两条腿越发沉重，短发贴在前额，嗓子干涩，气管嘶嘶地疼，头昏眼花。 前方只有不到四十公分的空隙。 她拼命往前一钻——撞在了门上。 身前身后的闸门统统封闭了。 宾歌一个翻滚，脊背贴着墙壁，惊恐看向四周。 她拼命撬动、拼命捶打面前的闸门，撬杆在金属表面留下浅浅痕迹。 她就要死在这里吗？因为缺氧？ 而且也不会有一个人知道她死在这里？！ 脑子里像是火山爆发，一波一波岩浆往外涌。身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捶得一下比一下狠。 突然她手上一轻！ 闸门竟然被她生生砸出一个洞！ 宾歌大喜过望，正要再接再厉，突然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骨骼刺痛，肌肉麻痹，连一根小手指都无法弯曲。 这下糟糕了……怎么会……。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视野模糊一片，明明靠着墙，身体却一会儿好像落在虚空一片，一会儿又好像十分沉重， 爸爸、妈妈、托米、斯通和布朗、米兰和助教，还有教授…… ——视野被一张又黑又臭的脸庞占据。 “我都出现幻觉了……为什么临死前看到的是教授……”宾歌无力地胡思乱想。 “宾歌s蕾科丝金同学！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以及一周后交给我一篇不少于二十英寸的检讨！现在，好好睡觉！” 宾歌咧着嘴巴沉入梦乡。 米兰将一次性注射针头从宾歌胳膊上拔出：“好了，营养剂有安眠成分，她需要充足的睡眠。” “你确定只是天赋值爆发导致的后遗症，，没有其他不良反应？” “我可以保证。”米兰将宾歌轻轻放入医疗舱，熟练注入营养液。 “谢谢你，米兰，我是说，你和班布。”布莱克教授松了口气，“你放心，只要宾歌安全，我没有任何好奇心。” 他们现在在海格力斯号上。 布莱克教授见识了这艘外表毫不起眼的飞船内部装修后，一个字也没问。 显然他进入的是平时从没踏足过的地方。在别人地盘，就遵守别人的规矩。布莱克教授很懂。 我们说过，他是一位正直而不迂腐的教授。 因此，进入飞船，米兰将班布一个人留在机甲里时，布莱克教授也很知情识趣地，不再多问。 然而就算他自以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当米兰带着他，花了五分钟时间，慢慢走到医务室里时，布莱克教授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他看到了宾歌，筋疲力尽的宾歌？！ 米兰将一块肥皂样的东西盖在宾歌头上，没过几秒钟已经得出对方天赋值爆发的结论，立刻一针药剂推进去。宾歌在清醒与昏迷之间，全然分不清眼前是真实还是虚幻，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班布没问题吧？”看到学生没事，布莱克教授转而关心起助教。 “他有分寸。”米兰说，“我们只要喝喝茶等他就好。我看看海格力斯还有什么储备粮……啊，这里有些姜饼和马卡龙。” “谢谢。”布莱克教授在飞船的休息室坐下，刚刚坐稳，飞行机器人就拖着小点心过来了。 随后，有个一米二高、身体胖嘟嘟的小型服务机器人，顶着一套茶具走来。 托盘里，一套金银掐丝珐琅玫瑰茶具，样式之古朴，工艺之精湛，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这个盘子顶在机器人圆溜溜的脑袋上，真的能呆住？ 布莱克教授于是伸手帮忙拿托盘，将茶具放在桌上。 机器人顶端投出三维屏幕，里面一个身着传统英伦三件套燕尾服的金发美男，一手放在身后，向他鞠了一躬：“感谢您的援手，海格力斯将竭诚为您服务啦服务！教授，果然您和传闻中的一样啊一样，看起来冷硬不容易接近，实际是位心地善良的绅士啦绅士！您认真负责的态度、您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思想，以及明知不可而一定为之的大无畏气魄，都证明了您是一位老牌绅士啦绅士！因此我认为最适合您的一定是红茶啦红茶！您希望来一杯什么样的茶呢？我这里有八种茶，其中三种经典口味，三种改良口味，以及两种创新口味……” 他一边说，一边挥挥手，屏幕上出现数种不同产地不同口味不同功效的茶叶。 布莱克教授对这些并不讲究，他单纯觉得这个人工智能……废话真多。 海格力斯号上，两人喝茶。 在另外一边，宾歌原先的位置上，出现了另外一个“宾歌”。 顶着宾歌的外表，班布表示毫无压力。 他置换宾歌的过程，也就是他“吃”的过程。宾歌出现的幻觉，百分之九十五都不是幻觉。 班布有点怀念地舔舔嘴唇，他好几年没有收集飞船实际数据了。不过，一想到后面还有更多的、崭崭新数据等待他搜集，他不由期待起来。 而且想想对方的身份！意味着有无数经过改装的东西！这些数据不会出现在星网里，去实地考察收集真是个好主意！ 班布模拟着宾歌动作姿势，躺好。 十五分钟后，他感到前面的门开了。 不是两侧闸门，而是斜前方，一扇紧紧关闭的门。 柔和温暖的40w扩散性电离光线，伴随五十年前开鲁星庄园恶魔之眼威士忌释放出的乙醇味道，还有低于10分贝的人类笑声，刺激着班布的感官。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昏迷的可能性是88.32%。 但如果班布继续昏迷，一直等待下去，明天会耽误他出勤。 全勤奖金很重要，他说过这个月工资要用来买礼物，礼物价格已经将全勤奖金包含在内。 不可言而无信。 因此班布站起来，走进门。 正对着飞船的主人，端着一杯威士忌悠然坐在沙发里的乔恩。 ——或者说，三123言情星的带队老师，丁一。 第205章 助教17 17 班布已经将这艘小型宇宙飞船“吃掉”并复制好了，现在他顶着宾歌的脸，慢慢向室内走去。 他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沙发上坐下，看着斜对面的丁一，看看丁一身后站着的赖斯，视线又落在桌上那杯鲜艳的热带风暴女士鸡尾酒上——丁一说过这是给宾歌准备的？那么他可以喝？ 于是班布拿起来喝了。 口渴时喝水的喝法。 喝光鸡尾酒以后，他看桌上还有一盘配餐奶酪，于是叉了一块吃掉。 他见丁一没有阻止，又拿一块。 第三块。 第四块。 第五块。 …… “嘿，你傻的吗？”赖斯看着“宾歌”不言不语把奶酪扫荡下去一小半，忍不住出声。 他早就不装脑残粉了，刚刚也是他冲着宾歌来了一枪。 但是看看现在，这姑娘竟然不把自己和主人放在眼里，简直莫名其妙，不可容忍！ 要知道，大部分坏人很喜欢看到好人惊恐惧怕的眼神，此时赖斯没有达到心理满足，又要帮主人问话，所以他说得十分不客气。 “宾歌”看他一眼，回答：“并没有。” “——哦？”丁一微微挑高了声音，“那么，宾歌小姐对于鸡尾酒有什么看法吗？” 这一句是他的试探。 在听到“宾歌”回答时，丁一眼神立刻有所改变，变得微妙起来。 在他眼中，宾歌的形象无疑十分狼狈——头发被汗水粘在脸上，乱糟糟一片。衣服在摸爬滚打中变得脏兮兮皱巴巴，还掉了枚扣子。小牛皮靴上面黑一道灰一道。 然而这个“宾歌”在狼狈之中，又带着一丝违和。 ——缺乏凶巴巴或者惊惧警惕的眼神，平静得让人不安。 尤其在回答赖斯时，实在太……随意了。 这是一个小姑娘，处在绝境时应该有的神态动作？ 尽管丁一一向胆大妄为，喜欢挑战，不代表他就是个鲁莽的人，同时他对宾歌这种沉稳十分好奇。 同时他想起五分钟前，眼前似乎水波漾开一样的虚幻感觉，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说调酒师都有个人风格，而且每瓶酒和水果都不一样，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未经专门培训，喝不出调制鸡尾酒微妙区别。而这种所谓的“微妙”，也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被当时的情绪及周围环境所左右……以下省略一百七十个字。 “宾歌”思考片刻——考虑到目前自己扮演宾歌的角色，班布并没有详细分析，只回答：“这杯酒味道很大路。” 这个评价非常客观，也非常明显——绝对不是宾歌的风格。 听到回答，丁一的眼神更加微妙。 回答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冷静的态度。 这就有意思了。片刻前惊慌失措的人，片刻前鲁莽冒失的人，现在这样平静，是什么造成的呢？ 丁一微笑：“你看起来已经不担心了。” “宾歌”说：“是的。” “是什么重新赋予了你信心和勇气？据我所知，现在飞船还没有中止使用信号干扰器。”丁一笑道，“还是我们的女孩儿准备孤注一掷，做出什么大事？” “宾歌”回答：“这取决于你。” “我？洗耳恭听。”丁一丝毫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饶有兴趣地换了个姿势。 “宾歌”将最后一块奶酪吃完，才说：“你想把我带走。” “确实是这样。” “所以我跟你走，这有什么问题？” “你……” 猫捉老鼠游戏有趣之处在于，作为捕猎者的猫对于老鼠各种欲擒故纵的戏弄。当一只猫放开爪子底下的老鼠后，老鼠慌张乱跑，才是猫喜欢的游戏模式。 现在，老鼠不跑了，甚至也不反抗了，猫怎么办？ ——猫笑眯眯地，准备用爪牙刺激。 丁一笑眯眯地：“姑娘，你清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非常清楚。”跟着丁一走，走到哪儿，就吃到哪儿。 丁一再问：“你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有心理准备了？” “十足的心理准备。”吃到什么都好，绝不挑食，这样的心理准备还不够？ 丁一笑：“那么你来喝一杯？” 他晃动手上的威士忌方杯，赖斯将酒倒满。 纯黑威士忌的度数：七十八度。 方杯容量大约两百五十毫升，装满了琥珀色麦芽辐射纯黑威士忌，散发天然烟熏和橡木的味道。 乙醇含量：78%。 这一杯子满满的酒，放在“宾歌”面前。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挑衅。 更是一种挑战。 连丁一自己也只倒了浅浅一杯底而已。他和赖斯此刻最希望看到的，无疑是宾歌的犹豫和变脸。 “完全喝光吗？”“宾歌”看起来果然有所犹豫。 “是的。” “宾歌”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依然是喝水的喝法，喝完还打了个小嗝。 大量摄入乙醇，对身体有极大伤害。乙醇先是刺激肠胃，随后少部分通过汗液呼吸和尿液排出体外，大部分依靠肝脏进行分解转化。肝脏以每小时10毫升的速度，首先将乙醇去氢氧化成乙醛，再次脱氢氧化后转化为乙酸，最后氧化成二氧化碳和水。在这个过程中，对肝脏造成极大负担…… 到了班布这里，直接吸取热量，乙醇不需要转化为二氧化碳和水，直接分解为碳氢氧，一步到位。 就这么简单。 “小姐，真是抱歉，我小看您了。”看着宾歌将方杯面不改色放在桌上，丁一这才诧异了。 他不着痕迹地指令船长加速飞行。 “宾歌”对此的回答是：“不客气。” 干巴巴的。 毫无诚意。 “还要来一杯吗？” “我可以？” “请随意。” 于是班布将空杯往前面推了推，然后喝掉满杯酒。 丁一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人，第二次悄悄命令飞船加速。 班布眼睛一亮，“飞船加速”和“喝干威士忌”之间存在某种关联？至于验证方式……他再次把空杯往前推推。 一个人干翻一瓶七十八度的威士忌后，他看着丁一，等着第三次加速飞船。 他这样做有他的道理——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零五分，飞船航行到基地，算上跃迁时间，一共需要五小时。但是早上七点钟他要到校打卡记考勤，再不快一些，损失全勤奖，礼物就泡汤了。 丁一当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想，看着“宾歌”完全没有醉意的样子，更加警惕：“宾歌小姐知道我们的身份？” “是的。” “竟然知道啊，就不好奇带队老师拥有飞船吗？” “带队老师可以没有飞船。但是宇盗有。” 赖斯举起射线枪：“你——” “这么有底气？我都看不出来你有什么杀手锏。”丁一微笑着，“那么我们可用来测试一下……” “宾歌”忽然扳着沙发背，连人带沙发翻了个个儿。 沙发上多出一道深深的裂痕，冒着青烟。 班布从沙发底下一路翻滚到墙角，紧贴墙壁，弓着背，梗着脖子，一条腿平伸一条腿蜷起，两只手臂呈九十度角张开，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定格。 丁一已经消失在面前，门外整齐划一的机械声响起，随即数十道激光射线将小小的房间织成一张立体的网。 每条线所经之路，不是一个洞，就是一道口子。 这意味着班布要想离开这里，要么从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缝隙里钻出来，要么被激光射线刺穿。 正是这些射线，让班布的姿势变得十分可笑。也让丁一的眼神危险起来——密集的激光射线没有伤到对方哪怕一根头发丝，要说侥幸得多么自欺欺人。 “还有半小时进入跃迁点，在那之前把她解决。”丁一一边往主控室走，一边盯着手上光脑监视器。 射线开始移动切割，将空间压缩得更小更加零碎。 丁一拉近摄像头，准备欣赏女孩儿因为被切割而扭曲的面孔。 下一秒，他看见了扭曲的“宾歌”。 好像一条软绵绵的青虫，沿着草茎蠕动爬行，不知怎么就到了门口。 丁一大惊。 赖斯站在一排射线发生器后面，惊恐万分地连射。 “宾歌”高高跃起，一脚把赖斯踹翻在地。 赖斯显然没料到对手这么厉害，直接就给踹晕过去。 班布看看那排射线发生器，看看射线枪，很遗憾地表示这些他已经收集过样本了，没有吃的必要。 最好是去储藏室？或者，先前那架飞车？似乎被改装过，值得收集。他看看两旁已经打开的通道门，往一个方向走去。 “封住！”这一次丁一没有心思进行猫抓老鼠的游戏，一道道闸门迅速落下，正好将人拦在两扇闸门之中，他毫不犹豫地立即开启空气抽离功能。 再牛逼的人，也需要呼吸。 再牛逼的人，也没法赤手空拳拆门。 丁一很确定“宾歌”没有拿走射线枪，没有搬走激光发生器，赤手空拳的状态，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氧气浓度下降了一个百分点。 距离跃迁还有二十分钟。 氧气浓度下降了十个百分点。 距离跃迁还有十九分半。 丁一满意地看着“宾歌”坐在门口，低着头抱着膝盖不动了。 “老大，后面有一艘奇怪的飞船！”从主控制室发出紧急预警。 “飞船？做什么的？” “它、它在攻击我们！” “是宾歌的同伙！快，加速！不要恋战，过了跃迁点就是我们地盘了！” 班布看起来当然“束手无策”。 不代表他实际没有办法。 只要跃迁过去，到了对方地盘…… 他充满期待。 第206章 助教18 “什么！要催促他们跃迁？一旦进入跃迁点，班布怎么办？他还回得来？”布莱克教授吃惊。 “安心啦安心！班布一点事都没有！”海格力斯得意洋洋，“他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啦生意！”他换上了复古式海盗装，蒙着一只眼睛，挥舞弯刀，“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冲啊！” 布莱克教授看向米兰，他对于这个人工智能感到莫名其妙，怎么看都是米兰更靠谱些。 米兰给他添了一杯茶，安慰：“教授放心，海格力斯一向很稳，无论在追逐还是发射炮弹，都不会影响到我们。”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班布没问题。”米兰继续说，“他要求攻击，打算早些将飞船赶进跃迁点。” “我们也一起去吗？” “不，我们可以返航。不会等多久的。”米兰笑笑。 “但是他怎么回来？”布莱克教授表示怀疑。 “他会有办法的。” “他连对面要去哪里都不知道……他知道？”布莱克教授看见米兰点头，错愕半晌，叹气，“你们这些年青人啊，太出乎意料，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奇迹我都不会惊讶了。” “没有奇迹，”米兰笑笑回答，“这些曾经是日常。班布偶尔活动筋骨也很好啊。” “我觉得自己的心理阴影大了很多。这样的人才，在凯德不会干多久吧？上层社会才是你们应该呆的地方。” “他不会轻易中止合同，而且要是觉得有趣就会待下去，他是个很严谨的人，不会撒谎，说有趣就一定有趣。” “有趣我并没有看出来，严谨，严谨过头。有时候对话令人抓狂。” “嗯，他已经进步很多啦。” “你一点也没有受不了他的时候？”布莱克教授好奇。 米兰笑：“我怎么会受不了他，他提问只是因为不理解，代入他的逻辑进行解释，很简单啊。” “你真是好伴侣。” “嘿嘿。” “对了，那边要去什么地方，方便透露吗？” “一个隐秘基地，代号逆风——教授，您答应保密了不是吗？”米兰说，“他们实际的身份是宇盗。” 布莱克教授手抖了抖，然而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这些人，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宇盗，但是看米兰说话的架势，就像在聊天气聊球赛聊今天晚上吃小羊排，轻描淡写。布莱克教授终于完全放弃对班布的担心。 他俩说话的时候，海格力斯已经射出三炮。 丁一的飞船左摇右晃，奋力向跃迁点冲去。 光环一闪而没。 跃迁点的稳定性不佳，因此在附近不宜开火，不宜距离过近，不宜变速，不宜……种种限制。 身后追过来的飞船因为投鼠忌器，果然没有继续开火追踪。 进入跃迁点后，各种设施功能暂停，伴随而来的是长时间枯燥旅行。跃迁对于普通人的身体伤害几乎是致命的，如果不是天赋者，就要进入休眠保护舱。 丁一当然不是天赋者。 逆风宇盗团接到的单子只是对付政客，散播流言，自认用不到天赋者的手段，也就让作为智囊的丁一出面。 想不到百密一疏，这个宾歌出乎意料地是块硬骨头，不好啃。 尽管丁一有把握宾歌不是天赋者——要是天赋者，一出手他肯定给跪——他也不想在自己进入休眠舱后，被宾歌消无声息地干掉。因此一击不中后，丁一不仅仅抽离空气，还往隔断中加了催眠气体。 一下子就宰了宾歌？那不符合他的美学。 尤其现在对方还那么平静。 再说再硬的硬骨头，在跃迁时也得躺，这就是丁一下令飞船加速的原因。 就算在跃迁过程中没躺，出了跃迁点，就是逆风宇盗团的地盘，就算宾歌的同伙追过来，他也能高枕无忧。 丁一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看着密闭空间内氧气缺乏到一定程度，同时催眠气体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后，确定宾歌昏迷中，没有反抗能力，这才放心大胆地派出赖斯，用电网和手铐铁链双管齐下，把人捆得结结实实，扔进最牢固的小黑屋，自己安心去休眠。 当然，在休眠前，他没忘记叫同伙接应。 难得跃迁一次。 难得飞船上没人看着他，可以大模大样明目张胆行事。 班布默默记录着各种数据，顺便捞些新鲜的东西吃一吃。 丁一和丁一的飞船在他看来简直完全不设防，真是体贴的主人。 两个小时一晃就过。 飞船顺利无比冲出了跃迁点。 “吃”得心满意足的班布重新合上双眼。 丁一顺利和同伙接头，三架飞船防备着从跃迁点可能冲出救援宾歌的船只，并肩往临时基地飞去。 所谓临时基地，是一艘千人战舰。宇盗的大本营都在灰色星域，平时开出战舰溜达，相中一票干一票。 “后面没有人啊，丁一你谨慎过头了吧哈哈哈。”过来接应的，他的同伙，一脑袋金毛的厚嘴唇棕肤人坎迪嬉笑着说。 “你懂什么，有备无患。”丁一走到小黑屋，居高临下看着“宾歌”。 “老大，下一步怎么办？”赖斯请示。 “把战利品带到刑室审问……”丁一后半截话被突然打断。 “——欸？丁一你换口味了？这小妞儿长得不是你的菜啊。”光脑上，坎迪一脸好奇。 “你是不知道这小妞儿的火辣。”丁一说，“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搞到。” “这么厉害？那我也得尝尝味道，等等我过去。” “不行，目前还不清楚她身后站着谁，先不能轻举妄动。” “审讯？刑讯？我最爱这一套！马上过去！” 真遗憾，不是我们过去。 班布想。 他算了算时间，照这个速度，还是有点勉强。 于是…… 海格力斯号上：“啊啊啊，班布在叫我，米兰米兰，我要过去一下，你们在这里随意啦随意！教授晚安啦晚安！” 丁一飞船上：“该死的，为什么会突然加速！启动自检程序！” 丁一同伙坎迪的飞船上：“卧槽，我们被劫持了！求援！求援！” “等等！这方向……朝着临基去？” “宾歌”被电网“电”醒。 “这究竟是他妈的怎么一回事！你是什么人！你的同伙在哪里！”赖斯口沫横飞，挥舞着九尾电鞭。 九尾电鞭来源于上古时代海盗的九尾猫刑具，一根鞭子分出九个叉，抽一下相当于抽九下，更别提电击装置。 “宾歌”好像傻了一样，没有回答。 “不然我划伤你漂亮的脸蛋儿！”赖斯亮出匕首。 “宾歌”继续好像傻了一样，呆愣愣的不知回答。 “还是，你喜欢□□到死？”赖斯一把拉开裤链，“让哥哥满足你怎么样啊哈哈哈！鉴定鉴定哥哥的厉害！” “宾歌”眨眨眼，回过神来，回答：“直径三十五毫米，长度一百六十九毫米，往左偏了八度，两侧不对称比例一比一点零零九，轻微□□，颜色不正，有使用过度痕迹，肾虚。鉴定完毕。需要提供医疗报告吗？” “你——死到临头还敢这么讲话！”赖斯自取其辱，又气又急，九尾电鞭一鞭又一鞭狠狠抽向“宾歌”。 ——就知道不是每人都能接受鉴定结果。班布淡定。 “宾歌”一淡定，赖斯觉得不对劲了，没道理电鞭抽在身上都没反应……电压不足吗？ 丁一和坎迪努力取回飞船掌控权，未果。 没有人能从海格力斯手上抢控制权，人工智能厉害如斯。只要海格力斯一打响指，分分钟船上武器把丁一轰成渣渣。 海格力斯当然没那么干，飞船甚至连空气循环系统也没有停止。 然而这就更加令人恐慌了。 什么最可怕，未知的敌人最可怕，因为无法预料下一步对方会打什么牌。 “搞定那个女人没有！”丁一呵斥。 “我会很快搞定她！”赖斯继续挥鞭，电压已经上到两百五十伏。 “宾歌”依然没反应。 赖斯越来越焦躁，忽然举起射线枪：“老大，我要给她点苦头吃吃。” “嗯。” 射线命中“宾歌”肩膀，烧出一个通透小洞。 “宾歌”看起来依然呆呆的。 赖斯忍无可忍，长长匕首一挥，砍下“宾歌”一根手指头。 “向外广播，再不放开对飞船的控制，我们就杀了她！”坎迪大叫。 “我们的人在路上，”丁一突然提出一个问题，“要是飞船主动向他们开火怎么办？不行，不能靠近临基！” 坎迪大惊：“但是我们无法改变航向。” “动力系统无法关闭，按照这个速度，还有一小时进入临基。临基不会同意失控的飞船进入，实在不行，只能弃船。” “飞船出入口能手动打开！” “通知接应我们的兄弟，有干扰器启动干扰器，截断所有信号通路……好了？” 就在恐慌的时候，突然拿回控制权了？ 丁一将信将疑，手动操作了几次，一点问题也没有。 “真是见鬼了……” 见鬼倒不至于。 就在他们加速离开后，从跃迁点里跳出三艘狭长战舰。 默默地跟在丁一飞船后面，远远缀着。 战舰前部喷绘着一朵火红罂|粟花，歪歪斜斜，从骷髅的黑色眼窝里冒出来，妖艳地绽放。 ——罂粟头骨宇盗团。 第207章 助教19 丁一对身后潜在的危险一无所知。 确定飞船恢复听从指令后，他急匆匆打开光脑，找他的随队秘书西门庸：“宾歌的资料真实吗？” 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还没结束，而事情的关键节点就在宾歌身上。 西门庸回答：“完全真实。老大，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严重。”丁一说，“她发生过什么特殊事件，或者参加过什么特训？” “并没有。”西门庸十分肯定。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丁一眯起眼睛。 排除一切疑点，留下的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这个宾歌不是本人。 班布呆呆看着气急败坏的赖斯，他走神是有原因的，自从和米兰建立起婚姻关系，他当然也要安排自己工作，不然拿什么养家糊口。 建立情报网和人脉关系，是融入社会必须要做的事情。 借助人脉，制造事件，他可以安心地浑水摸鱼。 是的，主动制造事件浑水摸鱼，比被动接受更加方便，只要在大概率里，就不算他高位面观察者失职。 尤其是处在灰色星域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的宇盗。 同样，班布叫海格力斯控制飞船，而不是他自己亲身上阵，也是这个缘故。 “宾歌”满身鲜血，等待飞船进入逆风宇盗团的临时基地。 那可是一艘千人战舰。还有各种各样经过改造的机甲……都是他期待的。 “你不是宾歌，到底是谁？”丁一来到被刑讯的“宾歌”面前质问。 班布眨眨眼，自己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既然被认出来，他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叫班布格林。” ——一点挣扎都没有地承认了？刚才问她同伙时，可是砍了她一个手指也没听见回答。 这么爽快，丁一反而不相信。 “班布格林？凯德的助教？这是什么新式伪装？”赖斯不敢相信。 他还拿着“宾歌”的一根手指头。 就在他质疑的时候，这根手指头凭空蒸发。 冒着丝丝白气，一点点缩小，就这么消失掉。 丁一看着面前一点儿血污都没有的班布：“这是什么技术！你是……天赋者？” 一向有问必答的班布点头：“我是。” 丁一和赖斯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普通人跟天赋者打起来，没有赢的道理。 赖斯吓唬道：“就算你能制服我们，也逃不出逆风宇盗团的追杀！” “逆风宇盗团，灰色星域宇盗团排行19，总人数1087，天赋者比例47.34%，战舰数目7。”班布开始往外报数据。 丁一脑子里飞快地算计着，维持表情，忽然笑了一声：“格林助教，这是一场误会。” 很明显，大变活人他领教了，班布身上刚才那些伤痕就像丝毫不存在，这是天赋者什么本领，丁一不想知道，重要的是保住自己小命，同时打听班布的用意。 班布想了想，对方确实将自己误会成宾歌，于是非常“配合”地回答：“是的。” 这句话在丁一听来，就是愿意和解的意思。 ——这才是真正的误会。 “格林助教乔装成宾歌的用意是什么呢？”丁一说，“如果早说宾歌是助教的人，我完全不会对她出手啊。” “她一直就是我的学生。”班布说，“但是你们动了手。” “那么，为了表示歉意……”丁一顿了一下，“可以邀请阁下去我们临时基地作客吗？” 班布眼睛亮起来：“好。”早知道这么容易，他就不弄那么多旁枝末节了。 “格林助教的天赋值是几级呢？”丁一问，“我们需要安排相应人手接待。” 班布回答：“双三级。” 丁一瞳孔忍不住缩了一下：“凯德真是卧虎藏龙。” 班布实话实说：“没有，就我一个。” “格林助教真是不同凡响。” 班布点点头：“谢谢夸奖。” 丁一叫赖斯赶紧请班布到贵宾室休息，自己悄悄联系西门庸彻查班布底细，又通知临时基地做好准备。 体力和精神力双三级，这是逆风宇盗团头目的级别。还好这个格林助教一直都呆呆的，也没动手，应该容易对付。 班布确实很容易对付——他的目光集中在满满一盘巧克力奶酪上。 这让忐忑的赖斯松了口气。 另一边，丁一也松了口气——临基上有天赋者，双三级双四级都有，班布不听话就往死里揍。 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没错，丁一已经动了杀心，现在做的一切只是缓兵之计，削减班布敌意而已。 “那么，刚才的飞船不听指令，是你的原因？”丁一开始打听情况，看看有没有后顾之忧。 班布想想，虽然事情是海格力斯做的，但根本原因确实在自己，于是点头。 “你没有朋友跟着一起来吗？先前的飞船受你控制？” “是的。”教授是教授，米兰是伴侣，不属于朋友。而且确实是他召唤海格力斯来着。 “不会追过来吗？” “不会。” 丁一更加放心了。 他放心得有点早。 班布表示海格力斯不会追过来，没说其他飞船不会追过来。 接到他的坐标提示，罂粟头骨的战舰开始分散包围行动，绕背，将逆风宇盗团的临时基地暗暗围住。 领头的战列舰上，老爷嘿嘿奸笑。 帮助他们扩大收入，班布这个小子还是蛮厉害的嘛。 黑吃黑，一般黑。这种乱序的地方，谁拳头大谁就赢。 老爷在等待班布的信号。 没过多久，用作临时基地的千人战舰出现在雷达上，又过了不久，飞船钻进闸口。 天赋者和机甲列队迎接。 一是显示尊重，二是彰显实力。 第三，至少有五支□□，三架近战机甲在0.01秒内可以集中轰掉班布的脑袋。 甚至限制天赋者的振荡器也安排了最大功率的型号。 列阵最前面的人是临基二把手，一个双四级的天赋者。 班布下了船。 脚步轻快，神态轻松。 “格林先生。”二把手迎上来。 “你好，稍等。”班布点点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以一个十分不礼貌的姿势，弯腰撅屁股。 就在他双手触到临基甲板的一瞬间，以双手为中心，水波晕染荡漾。 班布是一个简单直白的人，作事从来直奔主题，没有寒暄。 水波一圈圈漾开，扩散，从甲板到墙壁，无论钢铁还是塑料，小到尘埃大到能量反应堆，被统统圈住，一起震荡。 二把手大惊，集中精神力直接攻击。 临基上的天赋者就在他弯腰的时候也觉得不对劲，反应过来，机甲开火——不、不对！身体怎么轻了？ 一刹那，所有的武器失去效用。 然而也只有一刹那。 他们的手指按到控制台，他们的机甲接到指令，无数枪炮喷出火焰激光射线，将班布所在三米之内，全方位覆盖成一片硝烟。 就在这个时候，战舰轻轻一晃，警报长鸣！ ——敌袭！ 班布弯腰的时候，逆风宇盗团在集火他这个人。 班布弯腰的同时，老爷收到了指令，集火的是战舰。 开火！ 粒子炮荧荧白光划过浩瀚星空，仿若拖着长尾的彗星，直奔临基！ “防护罩开起来！该死的！汇报受损状况！罂粟头骨？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逆风宇盗团临基里面，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手忙脚乱。 班布所在的地方，硝烟散尽。 他轻轻打了个小嗝，看看面前一脸卧槽的二把手，目的已经达到，后续基本和他没关系。 宇盗的一切都是无序状态，摩擦和吞并时有发生。在这样的火并中浑水摸鱼，既满足了他的收集需要，也满足了社交需要——晨曦一直跟他合作追求共赢，这次接盘显然相当愉快。 班布通过正常渠道，获得他想要的实物资料。晨曦通过他的帮助，收获一艘千人战舰。 不仅如此，作为回报，晨曦答应给他些新鲜东西，总体而言班布赚到了。 老爷重重击了一下扶手：“干得漂亮！” 在班布“吃掉”临基的时候，防护罩不可避免地有一瞬消失，就在这个空档，老爷的三枚粒子炮纷纷命中，造成的损伤无比严重，损坏了一个侧翼引擎，一个主引擎，一个主要通风口，舰身有倾覆的趋势。 班布的定位功能之强大，老爷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和班布作对是危险的，但是，在忍受班布无厘头的追问和逻辑后，跟班布一起共事，又是十二分愉悦的。 机甲蜂拥而出，战机速度稍慢。罂粟头骨的宇盗们嗷嗷叫着，准备倾巢出动，攻占临基。 但是千人战舰也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目前尽管损失惨重，但是武器没有坏，还有三门主炮，十四门副炮，各种大大小小的枪炮不计其数。 另一个主引擎也还完好，要是开足马力跑，未尝没有溜走的机会。 临基开始反击。 一时间方圆数千万立方公里，战火铺天盖地。 但总的来说，临基败退只是时间问题。 “班布，”老爷对着光屏哈哈大笑，“你别让我轰下来！” 在他眼中，班布坐在一间主控室里，指挥安排。 实际上，班布这边正面对不知所措的临基二把手，问：“要继续吗？” “继续？什么意思？” 二把手简直惊悚。 班布说：“就是继续轰炸我。”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和罂粟头骨什么关系？” “我叫班布格林。合作。”班布回答。 “你们的目的！” “吞并，显而易见。” “你就不怕逆风的报复！” “你们打不过。”班布说的虽然可气，但却是真理。 “我要杀了你啊啊啊！”二把手火力全开。 “大事不妙，求援。”丁一匆匆忙忙往飞船主控室里跑。 他反应相当快。 就在班布被攻击的同时，他拔腿冲进飞船——开玩笑，自己参与天赋者的战斗，是嫌活得命长吗？ 赖斯直接被气浪掀翻，丁一安然无恙。 飞船开启防护罩，避免被战舰的震动所波及。 “老大！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他直接接通一把手的通讯。 一把手看见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你这个把敌人带进来的叛徒！” 临基都有位置干扰功能，能被这么精准地击中，没有内应简直无法想象。 丁一慌了神：“老大……” “灭了他！要不灭了你！”一把手没空和丁一聊天，切换画面，忙着跟得意洋洋的老爷扯皮去了。 “情况不妙啊。”丁一看着一把手的急切，心里下了判断。 他可不想死在混战中，所以不如安安稳稳呆在飞船里…… 突然他的房间门被打开。 丁一惊恐地发现，班布站在门口。 “你要做什么！” 班布说：“开船。”外面，二把手早就晕成一块柔软的面团。 “现在出去，会被炮火轰成流星！” “不会。”班布想了想，“或许你更想和这里共存亡？那么我可以借用这艘船吗？” “我……” 小小的飞船在无数激光射线粒子电离波的交织下，躲过各种机甲零件和残骸，摇摇晃晃飞出了船坞。 没有冲进战场，而是向局外飞去。 “我们要去哪里？” 班布报了一个坐标。 “那里什么也没有啊。”丁一嘟囔。 话音刚落，雷达冒出提示音。 一艘灰扑扑的、朴素之极的飞船出现在视野里。 船首是两个花体字母：一条蛇状的s，一只猫状的k。 “这是黑市杂货商人的飞船。”丁一认识这个sk标记，“蛇猫一窝”杂货店。 杂货店的意思就是什么都能搞到。 蛇猫一窝在灰色星域开了很多分店，售卖不同货品，用罗马数字加以区分。其中最有名的是第二分店：武器专卖sk2。 宇盗没有不知道sk2大名的。 “他们发送通讯来了！” “是的。接通。”班布下命令。 丁一不敢怠慢。 屏幕上跳出一张喜悦的面孔，打招呼：“主人，好久不见。” 班布点头：“你好，小黑猫。” 小黑猫询问：“主人要过来吗？” “是的。” “这艘飞船也要处理掉吗？”小黑猫把丁一的飞船当作战利品。 “它有主人。”班布说，“我只是借用。” “好的，我明白了，这就开始构建通道。”小黑猫发出指令。 丁一机械地操纵飞船。 跟罂粟头骨合作，被蛇猫一窝的黑猫先生称为主人…… 丁一总算想起，在灰色星域里面，这几年崛起了一伙宇盗商人。他们的幕后老板，据传说，是一个不懂交流为何物，很让人头大的角色。 但是，很强。 强到什么程度，很少人亲眼见识。 不过有一些佐证。 其一，和对方关系最近也最好的人，是罂粟头骨宇盗团的老大晨曦，罂粟头骨现在是灰色星域最强大的三家宇盗团之一，能让晨曦刮目相看的人，要说没有能耐，谁信？ 其二，据说这个幕后老板曾经一个人干翻一艘战舰。 丁一始终以为那是夸张的传言，直到他亲身体验。 怪不得一开始觉得对方的思维方式有点耳熟，他根本想象不到，大名鼎鼎的“威尼兔”会在凯德当助教好吗！ “……丁一？丁一？” 丁一打了个哆嗦：“威尼兔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班布看了看丁一：“你柜子里好像很多奶酪？我可以带走一点吗？” “请您随意！”冷汗浸透丁一的后背。 于是班布心满意足地抱着奶酪走了。 走、走了？ 这么简单？这么痛快？这么容易？一定有阴谋！ 玩惯了心眼，随时都在算计的丁一，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一团爆炸将主控制室照亮。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丁一大惊。 他的坐标，正好是逆风宇盗团溃败的方向。 丁一小小的飞船裹在溃败大军里，被流弹击中。 “——果然有阴谋啊啊啊！” …… 第二天，宾歌在医院醒来，发现世界与以往不同。 布莱克教授说，她因为天赋爆发，被送进医院，她口中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 “天赋爆发时，人脑要重新整合处理大量信息，会造成短时间记忆错乱，分不清梦境和真实是很正常的。”医生说，“恭喜你成为天赋者。” 天赋者可以获得更多资源。 宾歌很快被另外几家机甲学校相中，接到橄榄枝。只要她一毕业，就能过去深造。 “年轻真好啊。”布莱克教授赞叹。 他们舒舒服服坐在酒吧露台上，为了宾歌的成绩，为了机甲大赛的成就而欣慰、而犒劳自己。 “是啊。”班布附和，“要来一点奶酪吗？” “谢谢。”布莱克教授放下酒杯，从碟子里拿了一块。 “谢谢。”米兰从班布手里叼走一块。 “怎么想起请客？”布莱克教授问。 “因为他保住了全勤奖。”米兰笑。 “我听说班布要用这个月的工资加奖金买礼物，米兰收到什么礼物了吗？”布莱克教授好奇。 重点是他想知道，行事一直出乎意料的班布，究竟会买什么送给伴侣。 “玫瑰。”米兰笑眯眯回答。 “玫瑰？”这一次又出乎布莱克教授的意料，竟然是这么普通平凡的东西吗？ “很多玫瑰。”米兰形容，“很漂亮，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布莱克教授没有异议，无论花钱还是花心思，伴侣之间的爱才是最重要的。 班布刚要开口细化“玫瑰”的含义，被米兰一个眼神拦住。 ——私密地方的立体玫瑰纹身活性改造，这种项目就不要说出来吓坏教授了吧。 至于效果嘛……谁用谁知道。 嘿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