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养成攻略》 ☆、第 1 章 赵凤坐在木栅栏围城的小院中,手里的粗布衣裳在搓衣板上用力的揉了几下,听着隔壁又传来男子呜呜的哭声,只气的把湿衣服往木盆里头一扔,嘴里没好气道:“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怂样。” 话才说完,从隔壁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六十岁开外的婆子,是赵村老李家的婆子,这村里头最热心的人。只见她一边走一边回头望那房里看了一眼,开口道:“二狗他娘,你别着急,我再去把郎中请来,给如月再瞧一瞧,这孩子还小,若是能留住一条命也是好的。” 赵凤这时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出来,隔壁人家很惨是不错,可她现在顾不得同情别人,得先同情同情自己。说起来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别人穿越不是当公主小姐,贵女嫡妻的,偏她穿越到了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村子里来,家徒四壁也就算了,这原身的死因,也恨不得让她买一块豆腐一头撞死。不过眼下就这家里的光景,只怕多余买豆腐的铜板也没有呢! 原来这原身名叫赵彩凤,和隔壁村的林家一小就结了娃娃亲,只等着成年了把事情办一办,也就完事儿了。可谁知道那短命鬼竟然活到了十六岁就开始病了起来,林家眼见着儿子活不成了,就急忙连蒙带拐的撺掇着赵家把婚事给办了,正好可以冲一冲,二十两银子的聘礼也送了,可谁知道轿子抬到半路上的时候,林家那小子就咽气了。这赵彩凤年轻轻的闺女,还没过门就守了望门寡,这在当地可是极不吉利的事情,所以退亲的轿子还没抬到家门口呢,她一个想不开,投河死了。 她死了原也不打紧,可作为二十一世纪高知青年的赵凤却莫名其妙的来了。赵凤认命的揉了揉手中拿几件快要被她搓破的粗布衣服,抬头的时候还像往常一样反射性的想要抬一抬眼镜,忽然就想起自己这会儿已经不是赵凤了,而是叫赵彩凤了。赵彩凤年方十五,豆蔻年华,从来没经历过高考的压榨,目测视力能达到1.5…… 赵凤叹了一口气,从今以后,她就是这守了望门寡的赵彩凤了。 院子里没有井,所以的衣服都要到院外半里地之外的河边上过干净,但是之前赵彩凤投的就是那条河,所以赵彩凤的母亲,守寡的杨氏不敢再让赵彩凤一个人过去,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又直接奔河里去了。 这时候李阿婆已经到了赵家门口,看见赵彩凤在门口洗衣服,就上前打起了招呼,自从赵彩凤被人从河里救起来之后,在家里病了一场,又鲜少出门,所以李阿婆瞧见她的时候,还带着 几分小心翼翼,深怕触到了赵彩凤的伤心事,弄的大家伙心里不痛快。 “彩凤,身子可好了?弟妹们都在家不?你娘在家不?” 新的赵彩凤对这赵家村的人实在不算熟悉,但按照她观念里的想法,这些个古代的农民,应该都比较淳朴才对,所以见她来搭讪,也没有露冷脸,只是不咸不淡的回道:“弟妹们都在家呢,我娘下地去了。” 这赵家村最大的地主是赵地主家,但是赵地主迷上了大烟,这天地卖的卖,租的租,李阿婆的儿子是个能干的,如今她们家也成了赵家村的富户了,李阿婆说起话,腰杆挺得笔直,一张长着皱纹的圆脸看上去倒也和蔼可亲,就是那双小眼睛一个劲儿的在赵彩凤的脸上瞄来瞄去的。 不得不说,赵彩凤可是这赵家村的美人啊,比起前些年赵老地主从牛家庄娶回来的方巧儿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赵彩凤那时候年纪小,没准还真能给赵老地主给惦记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漂亮姑娘,有几个命不硬的,那个方姨娘也不过就嫁过来小半年,赵老爷就蹬腿了。如今赵彩凤也是个苦命的,好端端的弄出来一个望门寡来。 李阿婆看着赵彩凤的眼神就带着几分同情,又往她们家门口走了几步,这时候隔壁宋家的许氏从屋里头走出来,瞧见李阿婆还没走远呢,只急忙从木栅栏里走了出来,上前喊住了李阿婆道:“李奶奶,我想着,这大夫不如还是不请了,我们家也剩不下几个银子了,这钱要是都花在了治病上头,万一孩子去了,连一身体面的衣裳都没有,我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父母。” 许氏说着,只又哭了起来,瞧见赵彩凤在院子里坐着呢,才稍稍收敛了一点,从袖中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李阿婆道:“李奶奶,这里还有几两碎银子,麻烦你家全大兄弟去城里,买一口薄皮棺材回来,剩下的,给孩子做一身体面衣裳吧。” 李阿婆听许氏这么说,也只点头应了,不免眼眶又红了几分起来,待正要走的时候,忽然一个年轻男子从那破茅草屋里头给冲了出来,只几步上前,拦住了李阿婆道:“如月还没死呢,娘你不能这么做,李大叔说了,明儿他会去京城走一遭,去请了宝善堂的大夫来给如月瞧病,如月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你别傻了,请宝善堂的大夫,你知道得花多少钱吗?你爹留下的那些钱是给你考科举用的,要是全搭在这上头了,我们这家子怎么过?我们大人饿肚子也就算了,你忍心让宝哥儿挨饿吗?” 这一席话说的那 人半点反驳的言语也崩不出来,赵彩凤朝着那人的跟前看了一眼,顿时就忍不住要笑出来,只见那男子虽然长得瘦瘦高高的,但是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形容样貌看起来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不过就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偏生那话说的这般义正言辞,真是瞧着极不和谐的很。 那人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道:“钱没了,可以再赚回来,可是人没了,宝哥儿就没有娘了。”这话才说完,那人的眼眶就哗啦啦的落下了泪来,赵彩凤一听这呜咽声,就知道刚刚在那屋里传出来的哭声都是拜他所赐的了。不过也是,不过就是个高中生,这就要死了老婆,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 李阿婆听了这话就有些为难了,只扭头看了一眼许氏,开口道:“二狗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看那孩子的情形,终究是不好了,只怕也是熬不过这一关的,不如这样,这些棺材寿衣,我先备着,省得孩子一闭眼,什么都没有,倒是让人心疼。至于你说的宝善堂的大夫吗?我家全哥儿明儿倒确实要去一趟京城里头,虽说隔壁村刘家的闺女如今是宝善堂的大少奶奶,可跟我们赵家村还差远了,能不能请来,也不知道,倒是去试一试,若是大夫肯来,那就把大夫带回来,咱们再让大夫瞧一瞧,毕竟姑娘还年轻呢!” 赵彩凤这会儿听得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哪里有喊生过孩子的女人还叫姑娘的,不过她这几天光顾着郁闷自己的事情了,也没来得及管别人家的闲事,自然是不知道的。 原来这宋二狗口中的如月并非是他的媳妇,而是许氏娘家的侄女,前年因为许家欠下了地主家的租子,所以这如月被邻村的地主给看上了,抢回家给儿子当了半年的小老婆,他那地主儿子可是有原配夫人在的,这不去年发山洪的时候,地主和地主儿子都给山洪冲走了,这丧事还没办完呢,原配夫人就把许如月给赶了出来,偏生她的爹娘也在山洪中横死了,所以许如月走投无路,就来投奔了自己的亲姑姑许氏。 所以,她们口中的宝哥儿,其实并不是这宋二狗的儿子,这许如月也不是宋二狗的媳妇,偏生宋二狗倒是一个多情之人,小时候又和这如月青梅竹马的,所以一直想着娶她进门,奈何许如月还守着父母的孝,三年之内不能改嫁,所以这成亲的事情就这样耽误了下来,可谁知道这一耽误,倒是又要耽误出一条性命出来了。 许如月生下了宝哥儿之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好,病病歪歪下不了地,前不久村里头农忙,这宋二狗又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她勉强起来每日烧茶 煮饭,又要照顾自己的孩子,不过一月劳碌下来,这病就又重了几分。 赵彩凤听杨氏说了那隔壁宋家的事情,倒是也忍不住对他们家多了几分同情,杨氏瞧见这几日从来不过问别人家事情的闺女忽然问起了这个事情,心里头也是一阵高兴,只劝慰道:“彩凤,我前几日听说有个跟你一样守了望门寡的姑娘,最后还嫁到了大户人家当少奶奶呢,彩凤,你又生得不丑,年纪也不大,千万别想不开,这活着以后才能有好日过啊” 赵彩凤瞧了一眼杨氏,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眼角却早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她没穿越前过了年也就三十了呢,怎么那时候还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孩子模样…… 杨氏给赵彩凤又添了一碗粥,拿筷子夹了一块酱菜在她的碗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个大儿子一个小儿子,并远处在地上草席上爬来爬去的小女儿,开口道:“你们大姐姐这几天病着,要多吃一些的。” 赵彩凤想了想,拿起粥碗,将里面能数得出米粒的粥分到两个弟弟的碗里头。 其实在经历了几天这样的事情之后,赵彩凤发现,前世她的减肥理念完全是错的,什么运动啊、代餐啊、郑多燕啊,哪里有比直接饿肚子更管用的减肥方法?虽然这个身子已经瘦得剩不下几两肉了,可看着下头的弟妹们,她实在张不开口,就算张开了口,也咽不下去呢! 前年的山洪死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赵家当家赵老大,原本这赵家还有一个老爷爷的,听说儿子死了,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那时候杨氏还不知道自己还怀着小的,等把男人和公公的丧事给办了,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还留着一个呢!原本这次赵彩凤嫁人,村里头就有人说呢,父亲死了是要守孝三年的,可如今刚过两年赵彩凤就要出嫁,怪不得她男人死在她出嫁的半路上呢,一定是赵老大觉得女婿不孝顺,所以干脆把他给弄去了亲自在身边调*教去了。 杨氏对这说法将信将疑的,去佛堂里烧了几次高香,如今见赵彩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也放下了心来。正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外头喊着杨氏。赵彩凤一听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应该是隔壁许氏的声音,杨氏在田里累了一天,这会儿正迈不动腿呢,赵彩凤便先迎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请多多支持,喜欢的要点收藏哟~~ ☆、第 2 章 却说一家人正吃着晚饭,赵彩凤虽然这几天刚穿越过来,还有些水土不服、还食不知味,但是也不得不祭这五脏庙,不然半夜叫唤的连她自己都睡不着。这时候听见门外有人叫唤,正好也吃的七七八八的,所以就放下了碗筷,迎了出去。赵彩凤一看,正是隔壁的宋大娘。 许氏瞧见是赵彩凤出来,脸上稍稍有些尴尬,只笑着道:“彩凤啊,你娘呢?” “我娘里面坐着呢,这一天在地里怪累的。”赵彩凤其实很想为杨氏分担,但是她上回背着杨氏拿了一回锄头,结果差点儿把自己的大脚趾给锄掉了,从此以后她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在家里带孩子了。 许氏依旧还是带着尴尬的笑,稍稍抬眸看了一眼赵彩凤,硬着头皮道:“我家的鸡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没下出个蛋来,宝哥儿饿了一天了,我想给他做个鸡蛋羹吃的……” 许氏把来意说明白了,赵彩凤就知道了,他们两家前院后院都靠在一起,家里头养了几只鸡,每天下几个蛋都时常会交流一下。不过赵彩凤刚醒那会儿,知道宋家的鸡也不少,后来没几天就越来越少了。如今今天竟然没有鸡下蛋,只怕是后院已经没剩下几只鸡了。 赵彩凤今天煮粥的时候,瞧了一眼一旁的竹篮,里头倒是有好几个鸡蛋的,她并不像小孩子一样嘴馋,反正该吃的好东西,上辈子也都吃尽了,总不至于对着几个鸡蛋流口水。不过听杨氏说,这一篮子的鸡蛋是要存着给老三当束脩的,这个时代的人全靠科举翻身,她小时候学过《范进中举》,里头的秀才即便考不中进士,就是中了举人,那都可以鸡犬升天的了。所以,对于杨氏要把老三送去上私塾,她心里是很同意的。 至于老二么……也不知道是杨氏怀孩子的时候吃错了药,还是后来孩子小病了没在意,如今已经十四岁了,这智商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所以虽然老二叫赵文,但他这辈子只怕文不起来了,老三按排行叫赵武,倒是真的要从文了这是。 虽然一个鸡蛋算不得什么,可是赵彩凤如今还没进入角色,总觉得赵家的东西也不是她自己的东西,不好做这主,所以干脆让许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进去问杨氏道:“娘,许大娘来借个鸡蛋,说是宝哥儿今儿还没吃什么东西,想做个鸡蛋羹吃。” 想想现代的孩子,再穷再苦,好歹还有三聚氰胺奶喝呢,这古代的孩子要是没了母乳,那可真是要饿死的节奏啊!杨氏闻言,果然忙应道:“那你快从篮子里拿两个过来给许大娘送过去,让她 好好给宝哥儿蒸一个蛋羹吃。” 其实杨氏现在还奶着老四赵彩蝶,但是她又在外头忙,奶水也不丰厚,所以也不够跑去给宝哥儿吃一顿好的了,便只这么吩咐赵彩凤。从赵彩凤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杨氏是一个极好的人,是一个有着中国传统美德的劳动妇女,在家里任劳任怨,如今虽然守寡了,养着四个儿女,却也从来没说一句累的,赵彩凤是打心眼里佩服她的。 赵彩凤这几日每日睡醒的时候,都想着睁开眼的时候是自家房里的那张大床,可每次最后睁眼看见的都是这赵家房顶的几根茅草。日子久了,她也觉得似乎是回不去了。所以便开始有心想一些办法,看看能不能让这家里的日子过好一些。 可是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对于一个学法医鉴定的现代人来说,赵彩凤一点儿穿越的专业特长都没有,她的那个专业,明显就不是古代常用专业。看着自己纳出来坑坑洼洼的鞋底,赵彩凤自我安慰道:“只要没把针留在这鞋底里祸害人,都是好的。” 这日她正在院子里借着阳光做针线,就瞧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其实那马车也算不得豪华吧,比起古装剧里头那些豪门府第的马车还是寒酸了些,可这样的马车停在他们赵家村这样一个连瓦房都没有几间的村子里头,那也绝对能称得上豪华了。 赵彩凤如今已经适应了不带眼镜的日子了,远远就瞧见那宋二狗引了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往这边来,原来通往他们两家的路太窄了,马车进不来,所以他们只能徒步走进来了。 待那两人越走越近,赵彩凤才看清那蓝衣男子有多帅气,他大约有二十五六的样子,但是看起来沉稳英俊,除了身子有些单薄,并没有那种健美之美外,简直是赵彩凤心中完美男人的化身,不过如今她穿越到了这样的人家,对着这种男人,不过也就是流几滴口水而已了。 他们两人从赵彩凤门口经过的时候,赵彩凤才又看清了一点,把视线移到宋二狗的脸上,其实宋二狗也不算丑,但是一个没长开的孩子,站在一个成熟的成年男子身边,用赵彩凤这样一个剩女毒辣的眼光下,高低立见。 赵彩凤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针线,听见宋二狗彬彬有礼的对那来人道:“能请到杜太医亲自前来,宋某真是三生有幸,只可惜家中简陋,让杜太医见笑了。” 别看那人穿着华丽,但脸上倒是神色淡淡,并没有半分嫌贫爱富的做派,只开口道:“无碍,先进去瞧一瞧病人的好。” 赵彩凤见人进去了,便也没再仔细看,可没过多久,忽然瞧见许氏从房里走出来,脸上神色悲戚,一时没绷住,站在院子里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赵彩凤前天也去瞧过那个病人,按照她的判断,那姑娘的病也确实没得治了,这时候见宋家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连太医都请来了,还只是哭,想必是真的没救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宋二狗送了杜太医出来,脸色已没了刚才那带着几分希望的样子,一下子阴沉了不少,只听杜太医劝说道:“夫人的病已是药石罔效了,只怕再好的药也救不过来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一直强自按捺住哭声的许氏这时候哭的更凄惨了起来,宋二狗这时候双眸通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了起来,但还是强自忍住了悲伤,继续道:“多谢杜太医肯跑这一趟,你的恩情,明轩没齿难忘。”说完这句,那人眼中的泪也已夺眶而出。 赵彩凤这时候才听清楚他的自称,原来这宋二狗还有除了宋二狗之外别的名字。她早就奇怪了,听说宋二狗还是一个秀才,就这二狗的名字,岂不是要让教书先生炸毛…… 这时候整个宋家都处在一片悲伤之中,赵彩凤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分明是想过去安慰几句的,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都快死了,说什么也都是废话了。 送走了杜太医,这时候赵家村老老少少的人都过来瞧许如月,虽说许如月并没有和宋明轩正经成婚,但毕竟在赵家村住了这么长时间,和几个小媳妇之间的关系都不错,大家看她如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一样,也都忍不住红了眼,又不想勾起她伤心,所以大家伙没坐多久,就都走了。 临走的时候,王家的三姑娘在赵彩凤的门口停留了半刻,见赵彩凤忙进忙出的做晚饭,只开口道:“彩凤,我爹说王府的庄子上打算请几个粗使丫鬟,你要是想去的话,我让我爹带上你一起去瞧一瞧,如今我原来的二婶子成了我原来姑父的续弦了,那庄子我姑父管着呢,好歹还能说的上几句话,听说王府里头每年还到庄子上选丫鬟呢,要是弄不好还有机会进王府去呢!” 赵彩凤从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中得知,她和这王家三姑娘是手帕交,两人要好的很,能有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了,可是赵彩凤一想起自己这痴呆的弟弟,走路还走不稳的妹妹,以及算起来最懂事不过也才□□岁的赵武,还是摇了摇头。 “我家里头没人,要是我走了,我娘又要下地,又要带孩子,脱不开身,到了农忙的 时候,还要去给赵地主家当短工,家里没有个烧茶煮饭的人怎么行呢!” 王燕听赵彩凤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她可是真心想帮着赵彩凤才特意过来说的,可彩凤家目前这光景,也确实抽不开个人手。 “不然你再跟你娘说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今年难得庄子上那几家佃户家里都没有丫头,这才到外面来找的呢,要是错过了,以后可没这么好的差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大家多多留言是我最大的码字动力,谢谢亲们~~ ☆、第 3 章 赵彩凤当然也知道王燕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当她离开之后,赵彩凤对去庄子当上丫鬟做了一个可行性分析。她今年已经十五了,王燕小她两岁,才十三。按照她前世看的那些宅斗小说上面讲的,大户人家一般都挑比较小的小丫鬟买,一是为了买回去之后年纪小好调*教,二是为了培养丫鬟的气质,很多大户人家的丫鬟出来能比小户人家的小姐看着还高贵。 可按照赵彩凤和王燕的年纪,明摆着是做不成那种丫鬟了,那只能做在庄子上服侍的粗使丫鬟,就算是主人家来巡查的时候,也不见得就能在跟前端茶递水,无非就是做一些洒扫的粗使活计罢了。这种丫鬟最累人不说,钱还拿的最少,虽然收入稳定,可等过了几年,放回来了就是一个老姑娘。虽然赵彩凤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当一个老姑娘了,但是主动剩女和被动剩女到底是有区别的。 赵彩凤想来想去,自己还是不能去,虽然眼下她还没想明白能做一个什么营生,可过几天她也总会想起来的,万一想起来了,自己还在庄子上做丫鬟呢,反倒就不自由了。这年头能做一个有自由之身的良民那都是祖上积德的事情,这也是赵彩凤觉得现状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一种感叹。 灶台上熬着小米粥,昨天杨氏从田里头摘了一把青菜回来,虽然上面都是被小虫咬过的洞洞,但是赵彩凤本着有机食品分外营养的想法,一一洗干净了,用菜刀切碎了,放到了粥里头,这才开了两滚,已经有淡淡的菜香出来了。吃了这么多天白粥加酱瓜的赵彩凤一时没忍住,肚子咕噜一声,居然叫了起来。 怪不得古人有一碗饭饿死英雄汉的说法,这吃不饱肚子当真是让人觉得很忧伤的一件事情。昨天见杨氏痛快的给了许氏两个鸡蛋,也知道她们这两个寡妇平常很是互相照应的,没想到小小的一个赵家村,寡妇还扎堆了。加上那个快活不成的和宋家的老奶奶,她们五个寡妇凑一桌麻将还嫌人多呢! 赵彩凤熬好了粥,见杨氏还没带着老二赵文回来,就让赵武先看着赵彩蝶,自己寻了一只看上去好一点的碗,盛了一碗粥给隔壁送过去。赵彩凤观察了一天,今儿宋家的烟囱就没冒过烟,大人也不打紧,这小孩子可是饿不得。难得今儿熬了像样的菜粥,她寻思着就打算给许氏送一碗过去,好歹让娃儿给吃饱了。 赵彩凤端着粥到宋家院子里的时候,来瞧过许如月的人都先后走了,许氏这会儿也伤心过了,神色淡淡的,见赵彩凤端了一碗粥进来,忙不迭道:“怎么好意思又让你们送吃的过来 。” 赵彩凤便笑着道:“方才听见宝哥儿哭呢,许是饿了,正好我家里刚熬了热粥,就端过来给他一碗。” 许氏看着那一碗粥,心里到底是感激的,这宋家除了宝哥儿一个小娃儿之外,还有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奶奶,平常也弹动不得,赵彩凤上次来的时候见过,所以盛粥的时候故意多了一口,这样孩子吃不完,正好老太太也能吃一些。 许氏接过了碗,赵彩凤等着她把粥到出来之后再把碗拿回去,实在是家里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碗,所以也只好先等一等了,好在宋家的后院有一口井,许氏洗起来也很快。赵彩凤瞧见许氏拿着碗出去,正预备略等等,就听见里头房里有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开口道:“是赵家妹子来了吗?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赵彩凤知道这许如月的病,横竖不过就是这两天光景,现如今她还能说出一句整话来,大概也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想想她不过十七岁的样子,就要死了,这真是可怜。赵彩凤便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撩起了挡在面前的一块土黄色门帘布,往里头进去。 房里头搭着一个台面,放着很多瓶瓶罐罐的,许如月就躺在炕上,里头还有一个大约十来个月的孩子,正安然睡在她的边上。她看见赵彩凤进来,勉强撑了撑身子,却没能起来,赵彩凤连忙上前道:“你快躺下吧,好生歇着。” 赵彩凤没穿越前看的都是死人,难得看到几回快死的人,反倒觉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一时间就有些冷场了。许如月如今瘦得已是皮包骨头,见了赵彩凤,眉梢却还透出些许的笑意,只开口道:“以前常听姑母说,隔壁赵家妹子是个好模样,如今当真是越发出挑了。” 赵彩凤瞧着她这说一句喘三下的光景,都什么时候来,还竟想着聊什么长相,莫非还真的要同我闲聊不成?赵彩凤正想接她的话茬,却听她继续道:“只可惜,和我一样,是个苦命的人儿。” 赵彩凤看了眼许如月,心想我好歹比你还强些,至少还活的好好的身体倍儿棒,至于别的那些,如今也是不敢想的。正说话间许氏已经洗好了碗,见许如月拖着赵彩凤说话,便开口道:“你歇着吧,还有几个力气说话,快别折腾了。” 许如月这时候却只是摇头,忽然一把拉住了赵彩凤手说:“我表哥虽然木讷了些,可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我这辈子怕是瞧不见他过好日子了,赵家妹子,你若愿意,我倒是可以给你保个媒,让我那表哥娶了你如何。” 赵彩凤 哪里知道这一碗粥居然引发了如此惨案,吓得差点儿就临阵脱逃,幸好她也算是素来镇静的人,才没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但那许如月一双瘦成了鸡爪一样的手一直拽着她的衣襟,也一时间没办法脱身。 “这哪行呢,许姐姐是病糊涂了吧,等过年出了孝,你就要和二狗哥办喜事了,这时候怎么乱说这些浑话呢!” 赵彩凤给许氏递了个眼色,许氏方明白过来,只急忙道:“乖孩子,你又吓想了,你和二狗虽然没成礼,可你在我心中已经是我们老宋家的人了,再不能乱说这些话,一会儿让二狗听见了,可要不高兴了,彩凤还是黄花闺女的,你这样说,让她怎么好意思呢!”许氏虽然这样劝着,可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心里却忍不住有了和许如月一样的想法。赵彩凤虽然如今算是守了望门寡,名声上不太好听,可这跟她自己压根也没什么关系,当时那边提亲的人没说清楚男方家的病情,这才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已经够可怜的娃儿了,弄的又是投水又是病的,如今好容易好了些,也是该把以前的事情放一放了。 许如月这会儿已经没了什么力气,松开了抓住赵彩凤的手,只伸手摸了摸躺在她身边熟睡的宝哥儿的脸颊,干涸的双眸中涌上了热泪,似乎完全没有把许氏和赵彩凤的话听进去,自顾自道:“我没有什么好求的,只求你善待我们家宝哥儿,他没爹没娘的,以后要怎么活呢……我的宝哥儿要怎么活呢……” 说话间许如月的气就弱了下来,赵彩凤本能的就上去翻了一下许如月的眼皮,只见她的双眸微微睁开,瞳孔已经开始放大,赵彩凤一惊,急忙喊了许氏道:“许大娘,快去打水来,只怕许姐姐熬不过今晚了。” 许氏闻言,捂着嘴哭了起来,只急忙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二狗,你表妹不行了。” 这时候两人都忘了方才许如月说的一番话,赵彩凤伸手摸了一下许如月的手,还带着温度,但再她耳边喊了几句,却已经是半点反应也没有了。宝哥儿还在边上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如月就要咽气,总不能让个孩子和一个死人睡在一起,赵彩凤想了想,伸手把宝哥儿抱了起来,打横抱在怀中。宝哥儿这会儿正睡的香甜,感觉到有人抱他,便又往怀里钻了钻,模样甚是可爱。赵彩凤只觉得鼻子有些酸,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这时候宋明轩正好从门外进来,就瞧见赵彩凤抱着孩子,满眼含泪的模样,顿时就有了些愣怔。 许如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许氏请了李婆子过来, 把一早准备好的寿衣鞋袜都拿了出来,又请了村里有经验专门帮人操办丧事的人来,大家伙等在外头厅里,等着许如月咽气。这时候杨氏也已经回来,和许氏两个人一起帮许如月擦身子,赵彩凤一手抱着宝哥儿,一手抱着自己的妹妹彩蝶,坐在厅里头的小凳子上等着里头的消息。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光景,房里头传来许氏撕心裂肺的哭声,等在大厅里的众人虽然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都带着几分伤心,赵彩凤这时候也觉得分外伤心,一半是为了许如月,另一半却是为了自己,也不知道穿越到这样一个医学不发达的时代,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寿终正寝。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求留言也蛮累的,说法红包有怕举报==,咋办,还是发吧~~ ☆、第 4 章 许如月的丧事办的很简朴,可再简朴该少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在宋家停灵五天之后,李阿婆托自己儿子想了办法,在许如月娘家的方庙村找了一块坟地,正好就在许如月父母坟头的边上,也好让许如月入土为安了。 原本宋家是想让许如月就埋在赵家村宋家祖坟那块地里的,可许如月并没有和宋明轩完礼,自然算不得宋家人,且宋家和住在桥北宋家老宅的人又不交好,据说是已故的宋老大和原来的几个兄弟闹的不开心,且宋老太爷又偏袒续弦的那几个儿子,宋老大搬出了宋家的祖宅,自立门户了。如今宋老大死了,留下许氏一人,娘家又不兴旺,她也指望不上那些小叔子,而宋老大一母同胞的两个妹子,都嫁出了赵家村,因为不待见后娘,也渐渐少了联系。 宋家本来就贫苦,办完了许如月的丧事,原本就一贫如洗的家里越发没了一点生气,许氏坐在堂前的一张破旧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儿子宋明轩从里头出来,他眼睛浮肿,双眸带着血丝,一看就是几日未睡的样子,这时候瞧见许氏愣怔怔的坐在里头,只当没看见一样往右边他平常看书的次间里去了。 许氏便叫住了他:“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没把你表妹葬在宋家,可是你那几个叔伯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们毕竟还没有走过明礼,她还算不得是我们宋家的人,若是葬了进去,确实也不合情理,况且这事情怎么都还要你爷爷点头,当初你爹下葬,他都是那副样子,你还能指望他们会让宋家的祖坟里葬一个外姓人吗?” 宋明轩抬起头看了许氏一眼,愣是没有说话,但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幽怨,许氏瞧他这副样子,忍不住落下泪来,捶着胸口道:“原也是我命哭,你舅舅舅母死了之后,我原本以为我们一家合力,以后总能有好日过,你安心念书,如月又会针线,再加上你爹的那些积蓄,我们娘俩死活也是要把你供出来的,可如今倒好,银子全花光了,人也没了,还欠了好几家的外债,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入秋就是乡试了,你拿什么去考举人去?” 宋明轩看见自己的母亲这般样子,也早已泪流满面,只跪下来道:“娘,是孩儿不孝,可是孩儿实在舍不得月表妹,孩儿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如何能舍得她年纪轻轻就去了呢!” “这世上难道就你一个人舍不得她?只是她这病,是治不好的。”许氏见自己儿子跪在地上哭的伤心,也不忍心苛责他,只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道:“好了,这日子再穷还是要过下去的,若是没有宝哥儿,我去附近的庄子上打个短工 ,也算是个营生,如今倒是迈不开腿了,你又从小不会农活,我更是走不开,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我细细想了想,我们这家里,当真还缺一个人。” 许氏虽然对许如月的死很伤心,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相反的,这几日忙过之后,她把那天许如月临死前说的话想了想,发现许如月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的。如今赵彩凤守了望门寡,想要再嫁,也是难上加难的,除非对方人家不在乎她这过往,可如今真正不在乎的人家又能有几家呢?可自己家虽然穷,但儿子是秀才,以后没准还能考上举人,眼下正是家里度难关的时候,也就不计较这些了,好歹赵彩凤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也放心些。许氏的如意算盘打的极好,她料定了杨氏肯定会应下这门亲事的,却不知道赵彩凤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赵彩凤了。 宋明轩听许氏这么说,当即就拉下了脸道:“月表妹尸骨未寒,我如何能做这等事情,断然是万万不可的!” 许氏见宋明轩不肯,只忙道:“你以为这是我的主意吗?这是你月表妹的主意,人她都帮你看好了,就是隔壁的彩凤,你若是不嫌弃她是个望门寡的,等你月表妹过了七七,我就帮你求去?” 宋明轩只急忙摇头道:“娘,此事万万不可。” 许氏倒是没料到宋明轩会连赵彩凤也看不上,以为他嫌弃她是望门寡,便开口道:“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也信这些东西,如何就嫌弃起你彩凤妹子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宋明轩急得直跺脚:“我如何敢嫌弃彩凤妹子,可如今我不过就是一个穷秀才,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彩凤妹子青春年少,一进门就让她带上一个拖油瓶,这不是耽误了人家吗?” “这有什么好耽误的,她在自己家也还不是带孩子吗?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三个一样是带。”许氏这会儿心里头已有了念想,便打算等着许如月过完了七七,就去提这件事情,宋明轩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 赵彩凤这几日在家里也没闲着,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找一个合适的营生,把这一家人的生活改善起来。这日正巧杨氏攒了两篮子的鸡蛋,这天气往热里头走,鸡蛋时间长了也就摆不住了,所以杨氏便带着赵彩凤,去了离这边最近的河桥镇上赶集。 河桥镇虽然也是个不小的镇子,但是赶集也不是天天有的,一个月也只有缝一的三天,才有大集市。赵彩凤这还是第一次在古代赶集,虽然前世看书的时候听说赶集都是要走 几十里山路的,可当赵彩凤抄着一篮子鸡蛋走完十几里山路的时候,她还是头一次觉得原来写书的作者也没算太夸张。 河桥镇在两座山的峡谷中间,又靠近附近的几个庄子,虽然地方不大,但也还算繁华,赵彩凤和杨氏天没大亮就开始走,走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杨氏熟门熟路的把鸡蛋卖给了一个酒楼,便带着赵彩凤到处逛一逛,买一些油盐酱醋回去。两人一路上只啃了干粮,这会儿早已经饿了,这时候杨氏带着赵彩凤来到一处面摊边上,靠近了面摊才喊道:“爹娘,今儿生意可好?” 赵彩凤抬起头,看见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人正在一旁的木案上拉面,另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在一旁下面条,面摊很捡漏,不过就一个炉子一口锅,边上放着几张小桌子,是给客人吃面用的。 “刚忙过了午市,这会儿正歇着呢,今儿你怎么出来晚了。”杨氏的老爹杨老头问道。 “彩凤说想跟我一起出来,所以路上就多歇了一会儿。” 赵彩凤听了这话,未免就有些脸红了,原来杨氏是因为照顾自己,才一路上停了好几次的,不过也是,这一路走来,自己脸上分明就写着“我很累”三个大字呢。 杨老头看了一眼彩凤,眼里有些心疼,这时候杨老太已经端了一碗热面条上来,送到了杨氏和赵彩凤的跟前道:“趁着你弟弟和弟媳妇不在,你们快吃吧,我方才偷偷的藏了一勺子肉末,就放在这面下头呢!” 当那碗热腾腾的肉卤面端到自己跟前的时候,赵彩凤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这时候杨氏递了筷子过来,对她道:“彩凤,快吃吧。” 赵彩凤瞧着杨老太只端了一碗面来,又听见方才她说的话,心里便有些明白了,她大概是有一个吝啬的舅舅,以至于杨氏回娘家吃一碗面都要背着他们。赵彩凤也抽了一双筷子给杨氏,虽然她以前是一个很有洁癖的人,可是和填饱肚子相比,这些旧习惯似乎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娘,咱一起吃吧。” 杨氏瞧着赵彩凤的样子,心里一阵高兴,母女俩个就着一只碗吃起了面来。这会儿正好没什么客人,杨老太就坐在两人对面,和她们闲聊了起来。 “听说你们村王大虎的闺女去了恭王府的庄子上当丫鬟了,凤姐儿,那燕姐儿可是你的好姐妹,她二婶如今是庄头刘老三的续弦,你有没有让她问问,他们庄子上还缺人不?” 小地方没啥新闻,但凡 有一点,倒是比微博传播的还快,赵彩凤听到这个,没来由就噎了一下,她都差不多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我好像听她说起过,说是去庄上做粗使丫鬟的,还要不要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家里头人多脱不开身,我也就没问了。” 杨老太听了,脸上便透出了几分可惜,只开口道:“你应该问问的,要是有个正经差事,也比呆在家里强些,你娘一个人如何养得了你们四个!” 这话没说错,赵彩凤也正愁这事儿呢,可她初来乍到的,还没完全适应古代生活,况且又没自带灵泉空间什么的,再大的志向也要慢慢开始。 “姥姥说的话是没错,我也正想找个活,看看能不能既照顾家里头,又能赚些银子。”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依我看你还是老实些,趁着这几年你这事情没淡,没人敢向你提亲,不如出去找个活计,给你娘分担分担。” 天底下没有不心疼闺女的娘,所以杨老太这么说,赵彩凤也很理解,只听杨老太又继续说道:“蝶姐儿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人家了,就在这河桥镇上,不是本地人,是前几年来这镇上做小生意的,家里虽然算不上富贵,可好歹有生意傍身,养一个孩子也是不成话下的,你若是愿意,过几日就把蝶姐儿抱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半夜更新且又是这个标题,求不打死~~~ ☆、第 5 章 赵彩凤听这两老的意思,竟是要把老四赵彩蝶送人去,而且这事儿似乎杨氏也是知道的。赵彩凤这几日穿越过来,虽然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每日里在家里帮忙照顾那几个孩子,也生出了几分感情,这会子听杨老太提起这个来,顿时就不答应了,只放下筷子,转头问杨氏道:“娘,你真的要把小四送人吗?她才刚会走路,前两日才会喊娘呢!” “这会子送人最好,既不吃奶了,也会走路,不然养熟了,你们越发就舍不得了。”杨老太只开口道。 “家里就差小四这一口吃的吗?”赵彩凤虽然知道家里头清苦,但还没到食不果腹的地步,她如今都习惯了一天只吃两顿,顿顿都是小米粥的日子了,觉得熬一熬也能过下去,真的没必要弄到卖儿卖女的田地。 “这事情我也想了很久了,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为了一个小四把你困在家里,以后小三要上私塾,家里的开销还要大,光靠我一个人,实在有些应付不来。”杨氏说的是实话,她这样没日没夜的干,身子也是吃不消的,古代是男尊社会,为了赵武那个摸不着边的将来,把赵彩蝶卖了这种事情,古代人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赵彩凤心里却还是不忍心的很,孩子卖掉说的轻巧,以后却不是自己家的人了,是死是活都和赵家没关系,她虽是个现代人,也不至于冷血至此。 “娘,咱再想想其他办法,总不至于山穷水尽了吧?”赵彩凤心想这会儿有杨老太在杨氏耳边吹耳边风,没准杨氏又要心动了,所以只好采取缓兵之计,等回去之后再好好的再劝一劝杨氏。 杨老太见赵彩凤拦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赵彩蝶是他们家的孩子,自己也不好插口,只略略的叹了一口气。这时候杨老头拉完了一团面条,洗了手走过来,在他们娘两的面前坐了下来,蹙眉道:“实在不行,也别送老三去念什么私塾,把他送到我的面摊上来,当我几年的学徒,以后好歹还能会个手艺,这年头多的是念了十几二十年还考不出个屁的穷书生,你们家也费不起这些银子,不如存下来做些正经生意。” 赵彩凤倒是觉得杨老头这话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在古代学好一门技术可是傍身的好物,若不是赵彩凤没选好专业,也不至于穿越了过来连自己的营生都搞不定,早知道自己会穿越,当初就应该选农业学,少不得也要每天看tv-7致富经节目,现在好了,两眼一抓瞎,啥都弄不成了。赵彩凤正郁闷了,这时候摊子上又来了几个吃面条的人,杨老太和杨老爷 又忙了起来,等他们下完了面条,客人们都吃上了,才又把赵彩凤和杨氏吃得基本只剩下面汤的碗端了过去,将那铁锅里头剩下的面条又加了一些进来。 赵彩凤这会儿已经吃的七八成饱了,便把面碗推给了杨氏。瞧这光景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吃一碗面条都不容易,大约也可以知道杨老太夫妇其实也是不当家的,能在这么多客人里头俭省出一碗给自己闺女吃,也是不容易的了。 “舅舅去哪儿了?他怎么不在摊子上?”赵彩凤瞧着老两口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推测那个吝啬的舅舅估计就在这附近,便装作随口问道。 果然赵彩凤一提起舅舅两个字,杨老头脸上就透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来,只开口道:“这个时候他还能到哪儿去,还不是去前头八仙楼里面吃酒去了,一上午赚的银子,也不够他这一顿开销的。” 杨老太的脸上也不好看,但是没像杨老头这样直接就开口数落,见又有客人来,索性也不发话了,直接站起来去招呼客人了。赵彩凤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短短她们娘两吃一碗面的光景,倒是来了五六个客人了,况且这时候已经过了午市,方才若是在饭点上,没准人还更多些。其实要是能开这样一个面摊,也不错的样子。方才赵彩凤也细细看了,只要一辆手推车,一个炉子,一口铁锅加几张凳子椅子就够了,按照这里的物价,成本应该不会很贵。 不过她如今也只是想一想,毕竟拉面也是技术活,以前她上班的地方下面就有一家兰州拉面馆,她的确是在那边吃过几年的刀削面和拉面,每天也看着那拉面小哥不停的拉,但当真说起来,自己却也从来没拉过。不过眼下杨老头倒是一个现成的师傅,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教自己了。赵彩凤正一门心思的琢磨事情的时候,杨氏的面条也已经吃完了,杨老太上前收了碗筷,杨氏便走过去要给杨老太洗碗,杨老太忙推开她道:“你快走吧,别一会儿让你兄弟看见了,回头跟那丧门星说了,又啰嗦一顿了。” 杨氏见杨老太这么说,便也不抢着做事了,只道:“爹娘,那我就带着彩凤先走了,等下次赶集再来看你老。” 杨氏正转身要走,杨老太刚拉好了一碗面条下锅,便急忙喊住了杨氏,从衣襟里头掏了一个纸包出来,递给杨氏道:“这是我给孩子们买的猫耳朵,就知道你今儿会过来,在胸口捂一早上了,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杨氏也不推辞,接过了那纸包,放到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裹里头,谢过了杨老头,两人开始往 赵家村赶路。 这一路上赵彩凤有意无意的就跟杨氏闲聊了几句,她对之前这个身体的记性零零碎碎的,这时候听杨氏又说了一遍,就更加清楚明白了。 原来赵彩凤这位吝啬的便宜舅舅还是杨老头和杨老太的老来子,今年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最是好吃懒做,又素来喜欢乱勾搭人,竟然把河桥镇上最不知廉耻的女人给勾搭回家了,那女的原来是西街豆腐坊家的养女,从小就抛头露面的出来做生意,这也不打紧,可关键是看见了男人就喜欢乱勾搭一气,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竟选了杨氏的弟弟嫁了,嫁过门不过八个月,就生了一个小子出来,一家人虽然高兴,奈何那小子长得不像赵彩凤的舅舅,不过这些都是大家伙私下里说的,明面上谁也不敢说。 因的这个事情,杨老头原本就不争气的儿子越发不争气了起来,每天只知道喝酒赌钱,原本这面摊还有一个门面,也只被他给赌输了。那豆腐西施知道了这个事情,更是寻死觅活的,动不动就说要抱着孩子投河,更或者拿着菜刀抹脖子,闹得家里头不可开交,所以杨氏还有一个姐姐,嫁的人家还算不错的,早已经不和娘家来往了。 杨氏起先嫁给赵老大的时候,赵老大在赵家村当赵地主的短工头头,家里头其实还过得去,更胜在赵老大人老实,杨氏也就同意了,且赵老大年轻时候就死了娘,又没有嫡亲的兄弟,几个姐姐也都已经嫁人了。杨氏进门不用受婆婆的气,只有一个公公和杨老头又是故交,最是和气的人,杨老太看中了这一点,才把杨氏给了赵老大的。可谁知道这赵老大究竟也是一个福薄的,前年山洪,赵家村几个男人去方庙村帮忙,别人都回来了,唯独赵老大一个人却没回来,过了好些日子,赵老大的尸首才被人从山谷中找回来,那时候都已经泡得不成样子了,可杨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男人。 赵彩凤和杨氏走累了,坐在山路边上的一块山石上歇脚,从这个地方望下去,赵家村就在山谷之中,这时候太阳还没落山,但已经有几户人家开始做晚饭了,赵彩凤想起生前在现代的时候,闲暇时她也喜欢开着车往这样的小山村里头,来体验一下农家乐,可如今到好,只有农家,没有乐了。赵彩凤看看自己的双手,这样一双手去种地的可能性真的是太小了,只怕还是得学一些技术活。 两人起身又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后面有赶车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却是王燕的哥哥王鹰,他是村里头有名的大块头,这几年王家在赵家村过的不错,王家二叔虽然去的早,可王 家的二婶子熊大胆勾搭上了隔壁牛家庄的刘老三,原本的亲家变成了一家人,那刘老三可了不得,如今管着京城恭王府的一处庄子,日子过的可红火了。因为勾搭上了这一层关系,王家在赵家村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王鹰瞧见杨氏母女正在徒步回村,这山路不好走,两人想必已经走的有些累了,便上前道:“赵家婶子,上车来坐吧。”那牛车上装着箩筐包裹,虽然拥挤的很,好在杨氏和赵彩凤都是小身板,也还能挤得上去。赵彩凤这会儿早已经脚底心冒火了,也顾不得许多,便想搭这么一个顺风车。杨氏一开始还有些顾虑,最后瞧见赵彩凤实在招架不住了,便也答应了下来,两人一同在王鹰的牛车上坐了下来,高高兴兴的往山下云雾中的赵家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下次我要让女主穿个好的!!!当我的女主太可怜了都…… ☆、第 6 章 说起来赵凤穿越之后,唯一觉得还算满意的,也就是这赵彩凤的容貌和身条子了,不光年轻貌美,还外加身材窈窕,□□的,这让在现代想尽了办法就差去垫硅胶的赵凤终于找回了一些自信。可偏生这样的容貌却这样的命苦,还真是应验了那句红颜薄命的老话了。 其实这赵家村的男子都知道赵彩凤长得好,奈何他们也知道赵彩凤从小就定了亲,所以再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如今赵彩凤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他们又想有些非分之想,只怕家里头人也忌讳,未必就能遂了他们的心思,所以现在整个赵家村的人其实都在观望,看最后这赵彩凤到底还嫁不嫁人?到底会嫁给什么人?反正至少不可能是自家儿子就成了。 “彩凤,上回燕儿跟你说的那个事情,你怎么不应呢?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知道,燕儿才去,恭王府的老太君正巧上庄子上来玩,瞧见燕儿灵巧,如今已经让燕儿上恭王府使唤去了,这才半个月功夫呢,她如今每个月还有一吊钱呢,比我赚的还多。”王燕和王鹰是兄妹,这事情自然和王鹰说起过,可谁知这事情杨氏并不知情,所以听王鹰这么说,顿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时候赵彩凤也开始后悔怎么就上了贼车了,这样一来这事情准要说破的,果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那边杨氏就已经问道:“鹰哥儿说的是什么事情,我竟没听彩凤提起过?” 王鹰也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这天山掉馅儿饼的事情居然赵彩凤压根没有和杨氏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半日也没说话,那边赵彩凤见瞒不住了,这才开口道:“前一阵子燕儿是跟我说过这事情,说是她二婶的庄子上差两个粗使丫鬟,问我去不去,可我想这家里头老二老三老四都离不开人,娘你又天天外去下地,所以就没应下来。” 杨氏一时间只觉得跟天打雷劈一样,心痛的脸都皱了起来,赵彩凤看她的脸色,就像是强忍着要把自己打一顿的冲动,慢慢憋出一句话来:“你这傻孩子,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你怎么就没应下来,就算你不想应,好歹也要跟我这个做娘的商量商量,老二老三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如今也唯有老四还要人带着,过几日等老四走了,你再托人捎个信儿,问问那边还要不要人吧!” 王鹰听杨氏这么说,便知道她是很想让赵彩凤去了,又听她说什么等老四走了,便觉得有些奇怪,这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奶娃子能走到哪儿去?难不成?王鹰正一边赶车一边听那两人说话,果然有听见赵彩凤开口道:“娘,老四还这 么小,我不同意你把她送人,过几日我就想办法出去赚银子,但是在我走之前,一定会把老四安排妥当的,她是我们赵家的孩子,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其实赵彩凤知道杨氏自己也舍不得,奈何这日子当真过的清苦,一时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而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赵彩凤这个劳动力从带孩子事情中解放出来,只要赵彩凤能空出时间做些能赚银子的事情,那么赵彩蝶才有可能不被送人。但是一旦赵彩凤不带孩子了,那么赵彩蝶要给谁带呢?这还真是死结一样的一件事情。 杨氏听赵彩凤说话的口气有些硬,也知道她是真心舍不得赵彩蝶,心里又更难受了几分,只开口道:“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想,老三已经九岁了,连个大字也不认识,别的孩子九岁都够考童生去了。” 杨氏铁了心要让赵武走科举之路,看来为了这件事情,她是做什么都愿意了。赵彩凤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开解她的理由,便道:“娘你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能想出来的。” 王鹰坐在车前头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确实觉得她们不容易,便只开口道:“彩凤你别着急,我过几日给燕儿带个话,问问看她原来庄子上还缺不缺人,若是缺的话,咱去求一求二婶子,总能让你过去的。” 赵彩凤实在没打算去当丫鬟,不过见他这样热心,也没拒绝,只笑着道:“那就有劳王大哥了。”她说话的时候微微一笑,王鹰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只觉得心都是软软的。 杨氏和赵彩凤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日落西山了,杨氏临走的时候给三个孩子做了煎饼,这会儿揭开锅盖一看,里面还剩下一个没动,赵文还跟以前一样坐在凳子上发呆,赵武已经揣着小篮子回来,里面放满了山坡山的野草,如今赵家穷的快揭不开锅了,所以后院养的这些鸡,全靠山头上的野草过活了。 杨氏见小儿子这么乖巧懂事,只接过他的篮子问道:“你妹子呢?怎么房里不见她。” 赵武便回道:“中午的时候妹子不肯吃饼,哭的厉害,隔壁的许大娘就把她抱了过去,和宝哥儿一起喝了一些小米粥,我出门的时候看见她和宝哥儿一起睡在陈阿婆的炕上呢。” 宋家老奶奶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照看两个孩子的能耐也是有的,杨氏听赵武这么说,也稍微放下了心,喊了赵彩凤去隔壁把赵彩蝶抱回来。两家的栅栏虽然是各自开口的,可中间公用的一部分只有一道,上头原本就开了一 个小门,赵彩凤为了方便,就直接将那小门给打开了,从旁边走过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赵彩凤过去的时候,就瞧见左里间窗户下面放着一张书桌,这个时辰光线昏暗,可宋明轩还在那边看书,他的手边并没有纸和墨,但是手里却捏着一支笔,赵彩凤无意往里头瞟了一眼,见他案前放了一碟白水,他竟是拿毛笔蘸了白水在书桌上写字,等那书桌干了,原来的水迹也就看不见了。 穷的连纸和墨也买不起,看来这宋家和他们赵家真的是半斤八两了。 赵彩凤进屋里去抱彩蝶的时候,陈阿婆也跟着拄着拐杖出来,见了赵彩凤便道:“彩凤,帮我到后院打一桶水吧,后面灶房外头的水缸里没水了。” 赵彩凤便丢下了赵彩蝶出去给陈阿婆打水,那井台只有一尺来高,上面用木头做了一个大盖子,大抵是怕孩子没事会过去玩,为了安全考虑才按上的,赵彩凤这十几岁的身板把它拿下来还花了不小的力气。 赵彩凤以前从来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但这次她破天荒的就把水给打满了一整缸。等陈阿婆拄着拐杖出来的时候,就瞧见缸里有了满满的一缸水,陈阿婆谢过了赵彩凤,从米缸里头挖了一小勺的小米出来,那清水洗了起来。 赵彩凤见陈阿婆腿脚不方便,便索性蹲到了灶膛里头,帮她把火给点上了,一时间烟雾弥漫,赵彩凤又被呛得咳了好几声。好在古代的空气很清新,每天就烧茶煮饭的时候被浓烟熏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大碍的。 陈阿婆见赵彩凤咳嗽得厉害,便道:“彩凤,你回去把,我让我们家二狗来生火就好了,这事情难不倒他。” 赵彩凤闻言只扑哧笑了起来,陈阿婆特意强调这事情难不倒他,那么看来这事情以前对他来说其实还是蛮难的,不过素来都有老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考不上举人进士,那还真就是百无一用了,顶多也就做一个教书先生,还没准没什么人愿意请他呢! “阿婆你放心吧,这事儿也难不倒我。”赵彩凤生好了火,到前头客堂里领赵彩蝶回家,经过那房间的时候,瞧见宋明轩还在那边用功,只是古代书上的字再大,这个时辰也看不清了。 “天都黑了,你还看什么呢?别状元没考上,白瞎了一双眼睛。”赵彩凤以前可是出名的学霸,高考的时候更是以全市前五的成绩考进了名校,再她看来学习是要讲究方法的,比如这会儿没了光线,看书就会吃力,时间长了还伤眼睛,一举两失。 宋明轩没料到自己窗前会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来,只吓了一跳,想来也是因为看书看得太入迷了,一时没注意到有人经过。这时候被赵彩凤一提醒,他也觉得光线有些暗淡,只伸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想要解解乏,宋明轩分明长着一张尚未成熟的脸,但举手投足却又异常严肃老成,让赵彩凤觉得很有趣,兴许古代的读书人大多都是这样的。 宋明轩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想起那日许氏跟他说的话,只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急忙低头道:“多谢。” 赵彩凤哪里知道宋明轩这时候心里头的弯弯绕,只觉得古人就算讲礼数,可他们这小山村里头应该也不受那些什么礼教所管制,用得着说一句话就脸红这样吗?赵彩凤也不去理会他,只道:“后头正做晚饭呢,灶膛边上火光亮,你可以去那边看书,不过要当心火星子飞出来,把你的书烧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也算是第一次男女主聊天吧==,于是我也就不多说了,上一章留言又是0蛋,看来我真的就是一个冰山体了,不然你们点个赞也好呀~~~~ ☆、第 7 章 赵彩凤走了之后,宋明轩果然就拿着书往后面的灶房去了,陈阿婆瞧见宋明轩拿着一本书过来,只急忙道:“你跑来这里添什么乱,等好了自然喊了你过来吃,趁着这会儿宝哥儿还睡着,你多看会儿书去。” 宋明轩也明白奶奶的好意,只是如今天色黑实在看不清书上的字,便开口道:“房里黑洞洞的,不如这灶膛前亮堂,我特意过来看书,您老到一旁歇会儿吧。” 陈阿婆听宋明轩这么说,才明白了过来,只让出她坐着的一小截板凳,指着边上道:“来这儿坐,不用你烧火,你又不会做饭,一会儿等开了,把你娘早上割回来的菜洗一洗,切碎了放在一起熬,加一些盐巴,就成了,你在这儿看着火,我去外头洗菜去。” 这会儿的北方还没能种稻子,大家说口中的粥都是小米粥,条件好一些的人家可以吃上白面,用白面做成馒头饽饽窝窝头什么的,就着热汤喝一碗,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条件不好的人家,吃不起白面,只能吃小米粥,这小米还都是旧年自己家田里头种的,因没有麦子卖得出价钱,所以才留着自己吃的,没想到如今也算是靠着度过了难关。 赵彩凤回了自己家,瞧见杨氏正在灶台上揉着玉米面,灶上烧了一窝热水,看样子今儿是打算给他们家开开荤,让孩子们吃一回窝窝头了。其实她们今儿回来,除了买了玉米面之外,还买了一些面粉的,但是赵彩凤也瞧见了面粉和这玉米面的价格,所以那些面粉,也不知道要被杨氏藏到什么时候呢! 果然,今晚一家人吃的是窝窝头,杨氏的手艺不错,虽然这古代的面实在是粗得很,但是杨氏做出来的窝窝头还真有几分以前在超市里买的粗粮窝窝头的感觉,只是以前赵彩凤吃这些是为了减肥,如今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杨氏做了大约有二十来个窝窝头,够他们一家吃上好几天的,在灶台上整整排了一整排,看着还挺壮观的。但是窝窝头毕竟太硬了,并不适合牙齿还没长全的赵彩蝶吃,所以杨氏单独用热水把窝窝头煮软了,在边上细心的喂着赵彩蝶。 赵彩凤如今养小了胃,吃了一个窝窝头就饱了,歇下来打算洗漱碗筷的时候,被杨氏给喊住了道:“彩凤,你去隔壁杂物间的米槽里面,看看还有没有麦子?” 赵彩凤昨天去取小米的时候瞧见过,那底下还有大概一拳头深的麦子,虽然赵彩凤不知道这麦子怎么吃,但是既然杨氏发话问起,便回道:“还有大约一拳头深。” 杨氏只叹了一 口气道:“你去瓦一升过来,一会儿我舂了,然后拿一拳头买回来的好面粉混合了,一会儿我和好了,明儿早上可以给你们做面条吃。” 赵彩凤明白了杨氏的意思,便去厨房边上的杂物房里头拿了一升的麦子过来。赵家有一个舂臼,这东西赵彩凤倒是认识,是以前在历史书上见过的,但是怎么用她也不太明白。杨氏示意她过来抱着赵彩蝶继续喂饭,自己则到角落里,找出了一个底部嵌着石块的木桩子出来,开始舂起了麦子来。 赵彩凤其实研究过那木桩子很久了,但从来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用处,这时候瞧见杨氏用起来,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是派这个用场的。但是杨氏毕竟是女人,那木桩下面坠着石块,铁定是很重的,不过舂了百十来下,她的额头上就已经落下了汗水来了。赵彩凤瞧着过意不去,让赵武带着吃完了的赵彩蝶去外头玩,自己想到跟前帮杨氏一把。 杨氏也不客气,如今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的闺女,她不靠她,还能靠谁,所以就将手里的舂子递给了赵彩凤,赵彩凤压根没料到这东西居然这样重,还没接稳,整个身子都感觉被坠得要往那舂臼里面倒进去了。一旁的赵文看着好玩,就哈哈的笑了起来。赵彩凤看了眼赵文,虽然是个傻子,奈何四肢发达的很,索性朝着他招招手道:“二弟你过来,拿着这根棍子往这舂臼里面砸,把这麦子砸成细细的粉,咱们明天早上就有早饭吃了,砸不细,那可就没早饭吃了。” 杨氏瞧见赵彩凤这样对赵文说,只笑着道:“你何必哄他,他也未必能听懂?” 赵彩凤想想也是,便换了一种说法,自己揉揉肚子,指着那窝窝头,又指着这舂臼里的麦子,说:“那东西就是这个做的,好吃吗?好吃就砸!” 这回赵文还当真听懂了一样,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只一个劲的点头,嘴里含含糊糊的应了。男孩子的力气果真是比女孩子大,赵文虽然比赵彩凤还小了一岁多,但是这舂子抓在手上实实的,一下去力道比杨氏还大。 杨氏这会儿也放下心来,只嘱咐赵彩凤看着赵文干活,自己去前头找两个小的,让他们早一点洗洗睡觉。 因为没什么钱点灯油,赵彩凤从灶膛里拿了一根未烧尽的木棍,给赵文照着,瞧他一下一下的舂下去,看着麦子变成细腻的面粉,感觉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可是这老这么舂也不是个办法啊,这样下去这赵文的一双胳膊也是吃不消的,他现在不懂事,这才骗他干一次活,以后要是他胳膊疼了起来,肯定不愿意做第 二次的。赵彩凤想了想,觉得改良一下这个舂子和舂臼。 外头杨氏出来的时候,天上正星光皎洁,这时候正是四五月的天,不冷不热,杨氏就瞧见宋明轩手里拿着一个一根树枝,正在教赵武认字,而赵彩蝶正和宝哥儿一起,在边上的一张破席子上爬来爬去玩耍。 杨氏瞧见赵武很用功认字的模样,又看看全然不懂事却又那么乖巧的小女儿,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起来。 这时候许氏正好从屋里头出来,瞧见杨氏正站在屋檐下发愣,只开口喊道:“大妹子,你过来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说说。” 她们两人都年轻守寡,平常也经常互相帮衬,感情是极好的,杨氏瞧见许氏这样一本正经的找自己说话,也知道大抵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便理了理鬓角,跟着许氏去了后院里头。 两家的后院虽然也各自分开,但中间的木栅栏早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如今又没有男人修葺,眼看着就要倒了。 “宋家嫂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两也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了。”杨氏瞧见许氏眉间微微有些皱纹,以为是她又遇上了什么为难事儿,只先开口问道。 “这话我说出来不难,只怕大妹子你生气罢了。” “好端端的,我能生什么气呢!我这辈子的气也生得不少了,男人没了,闺女好好的又守了望门寡,如今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生气的呢!”杨氏说起赵彩凤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叹息起来,赵彩凤原本要嫁的那户人家,在朝山村还是个富户,虽然知道那家孩子从小身子骨不太好,可也未料到是要去冲喜的去,当时媒人来说亲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他家的老太太只要不行了,怕再耽误下去又要守三年,这样的话两个孩子年纪都大了,也耽误不起,杨氏想着对方也是为了孩子考虑,所以觉得虽然赵老大的孝期还没到,他应该也不会怪罪,所以才应下来,谁知道轿子竟然没进门,新郎官就咽气了…… 杨氏想到这里,心里头还带着几分愤恨,一气之下连那家人给的二十两银子的彩礼都退回去了。不过杨氏痛定思痛之后,觉得赵彩凤这一次虽然守了望门寡,可也总比真的到了那户人家,没两天就真的守了寡强,按照这里的风俗,要是真守了寡,再改嫁可就更难了,就算真的改嫁了,也免不了被人嚼舌根,那熊大胆是素来厉害角色,又找了个有能耐的,村里的人赶着巴结她,这才看着风光,其实背地里嚼她舌根的人,可不少呢! 杨氏现在只盼着时间过的快一 些,让村里人早些淡忘了这件事,到时候哪怕给赵彩凤找一户远一些的婆家,总也好过一辈子守寡。 许氏瞧见杨氏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杨氏为赵彩凤的事情犯愁,便笑着道:“我今儿为的就是彩凤的事情……”许氏说了半句,又停了下来,只抬起头看着杨氏,眼神中闪烁着无比的真诚;“大妹子,我是看着彩凤长大的,这姑娘模样好,心性也好,在这赵家村也是头一份的,如今遭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光彩了些,但也不至于没了后路。” 杨氏也是个聪明人,见许氏这么说,心里头微微也有了些想法,只问道:“大嫂子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作者有话要说:紧急求助,因为评论太少,和收藏不成比例,我被投诉刷分了==,请各位恩人赏赐个留言吧……要哭了== ☆、第 8 章 许氏见杨氏问的直接,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忸怩,况且方才她的话多少也透露了一些玄机,这会儿再遮遮掩掩也不像话,所以干脆一股脑的将那天许如月临死前说的那一番话原原本本的全说给了杨氏听。杨氏听到一半的时候,心里已经微微有些心动,但终究没露在脸上。 说起来宋家虽然如今也是家徒四壁,可好歹宋明轩是赵家村的两大秀才之一,另一个秀才是熊大胆的儿子,如今他们家发达了,他都到京城里头念书去了,以后没准就能考上个举人也未可知。而第二个,便是宋家的宋明轩,宋明轩从小就喜欢读书,十二岁的时候考上了童生,后来家里头没银子,他辍学了两年,两年后又开始念书,结果又一下子考上了秀才,第二年虽然考举人落第了,但那时候宋明轩只有十五岁,要是能考上那就是天才了,所以今年秋天的这一次乡试,宋明轩是打定了主意要冲刺一把的,可偏偏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连给他买纸和墨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许氏说完这些话,也稍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我们家二狗木讷了一些,你们家彩凤模样好,让她嫁过来是委屈了一些,可是我们家二狗也有我们家二狗的好处。”宋明轩小时候身子不好,所以陈阿婆给他取了个小名叫二狗,希望他能跟小猫小狗一样容易养活,所以虽然宋明轩有大名,但是大家伙还是喜欢喊他宋二狗。 “嫂子你说哪里的话,光你们不在乎彩凤身上这腌臜事情,我都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今整个赵家村的人谁不想看彩凤的笑话,不是我说,我们家彩凤的人品相貌哪里就输给别人了?奈何还就是命苦了些,只是上回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次却不敢造次了,横竖也不敢在孝期里头做这样的事情,还是等她爹的孝期过了,咱再提这事如何?” 许氏听杨氏的意思是应了下来,心里稍稍放下心来,想想还有一年半赵彩凤也就出孝了,到时候若是宋明轩能高中举人,正好还可以堵着那群村民的嘴,到时候他们没准还说赵彩凤是个旺夫的呢! “既这样,那这事儿咱两就算是这么商定了吧,彩凤脸皮子薄,你可以以后再慢慢同她说,上回如月提起的时候,她就闹了一个大红脸,况且她那事情也过去不久,只怕心里还有疙瘩,如今只盼着我们家二狗这一次秋试能高中,当上举人老爷,到时候再给你家彩凤下聘,看看还有谁敢说风凉话!” 许氏这一番话说的杨氏是心花怒发,心里头就有一种赵彩凤明儿就当上了举人夫人的错觉,只连眉梢都翘了起来。 等她从宋家客堂里出来,瞧见宝哥儿还在地上的草席上爬来爬去的时候,才想起宋家还有一个拖油瓶呢!只是这赵家村人人都知道这宝哥儿不是宋明轩的儿子,所以她刚才被许氏说的一时高兴了,居然忘了宝哥儿的存在!这样想一想,赵彩凤能嫁给宋明轩是不假,可连带着她也要做着宝哥儿的后妈了! 杨氏稍稍找回了一些自我,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又站在门口想了好一阵子,这才想明白过来。赵彩凤如今沾了这望门寡的名声,以后要想还嫁的好,可能性也不大,宋明轩虽然如今是个穷秀才还带着个拖油瓶,但万一他要是真的中了举人呢?那彩凤可就真的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夫人了,到时候彩凤当了举人夫人,也能呼奴唤婢了,多养一个孩子算什么?杨氏想到了这一点,顿时也觉得心里头又平顺了一些,便推门进去了。 这时候赵彩凤已经哄了赵武和赵彩蝶睡觉了,自己正打了热水坐在小凳子上泡脚。赵家太穷了,只有一个大木盆,一家人的脚都放在一起泡,这让一向有些洁癖的赵彩凤很是郁闷,所以她规定赵文是最后一个洗脚的,这样第二天一早,赵彩凤可以端着木盆到河边上再把木盆给洗干净。 杨氏进来,瞧见赵彩凤坐在那边,娇小秀气的脸上带着放松的神色,虽然她也隐约觉得闺女自从投水之后和以前略有些不同,但是看着闺女一天比一天的开朗,杨氏心里头也高兴。不过许氏说的没错,这事儿不能先让赵彩凤知道了,不然的话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要是怕起羞来,不肯再往宋家去倒是不好了。 赵彩凤正好也有事情要找杨氏,所以见杨氏进来,便开口道:“娘您坐。” “彩凤是有什么话说吗?这一本正经的。”杨氏就着赵彩凤身边的小墩子坐了下来,伸手搂着赵彩凤的头,让她微微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赵彩凤对这个姿势其实是很反感的,但是杨氏素来喜欢这样,好像只有这么抱着,才能体现这种母女间的关爱,久而久之赵彩凤也倒习惯了。 “娘,我们家虽然穷,还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这几日想了想,不如我们也做一些小生意什么的,再镇上卖卖,我瞧着姥爷和姥姥的面摊子生意就很好,一碗面十五文,一天下来少说也可以有一两银子的收入,扣除成本人工,一天纯收入也能有三百文,一个月就是九两银子的收入呢!” 杨氏以前没出嫁的时候,在面条店里头帮过几天忙,一天下来的收入确实和赵彩凤说的差不多,那时候老两口就凭这一家面 条店,养活了三个孩子,当时在河桥镇上,还算是过的好的,一年下来有上百两银子的收入,省俭一些,一年还能存下个二三十两的银子呢。可她万万没想到,赵彩凤只今儿去了一回,坐一会儿,吃了一碗面,就已经把帐算的这么清楚,着实让自己吃惊不少。 “你倒是算的精细,收入却也差不多有这些,只是你那个舅舅,你也知道的,成天喝酒赌钱,但凡有些银子,也都被他给糟蹋了,如今你姥姥姥爷,也不过就是辛苦度日罢了。” “我怎么不知道,自家闺女回娘家吃一碗面条,姥姥和姥爷还精打细算着呢,生怕被舅舅知道一样,可见我那舅舅是有多小气的。”赵彩凤看了一眼木盆里自己泡的红彤彤的双脚,开口道:“我是想和姥爷学拉面,就是不知道姥爷会不会答应,之前听姥爷说,他是想教小三拉面的,可小三是要念书考科举的,自然是没有空去学的,老二那脑子也学不会,不如我去学罢了。” 赵彩凤也不知道她提出这个想法是不是大逆不道,她现在想的就是赶紧找一门自己可以快速学会的手艺,好解决家里的温饱。况且在这样的年代,能提供给女孩子学的手艺实在是不多,最正统的大约也只有学刺绣了,可那东西也不是三天两头能学会的,只怕等学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年纪了。 “这个……”杨氏有些为难了,他们杨家拉面的手艺其实是传男不传女的,所以杨老头说要教老三拉面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当然首要原因确实是赵武要念书,但其次的原因是,这事情要是让她那个兄弟知道了,只怕又要闹出事情来,更别说如今赵彩凤想要学,那是更不可能的。 赵彩凤瞧见杨氏这眉心的皱纹都快写出个川字了,就知道这事情肯定是相当的为难的,只试探道:“怎么?老三能学?我是个闺女所以我就不能学?” “也不是不能,只是不能让你舅舅知道,只怕也不方便吧。” 赵彩凤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不过她是现代的应试形人才,学东西还是很快的,只要不是有什么秘方,估计她偷师起来也不会很慢,偷偷的学也不是没可能。 “我就看看,不当着面学。”赵彩凤只斩钉截铁道:“横竖赵家村也没有先生,到时候少不得要给老三在河桥镇上找私塾,只怕要住在人家先生家里头,到时候我在镇上照应着,也放心。” 赵家村确实没有私塾先生,最近的私塾离赵家村还有十几里地,是在朝山村,但是杨氏并不想让赵武去那边, 因为原来和赵彩结亲的那家也有两个儿子在那边私塾里头,到时候赵武去了,别说是去念书的了,只怕是天天去打架的,所以杨氏确实打算把赵武送到镇上去念私塾。 赵彩凤接着道:“至于彩蝶,先让隔壁的陈阿婆带一阵子,等熬过这半年,我把手艺学上手了,改明儿我跟着王鹰的车去县城里头看看,能不能在县城里找个地方住下,把小生意做起来。” 杨氏听赵彩凤说的轻巧,心里终究不放心道:“做生意哪里有你想的这样简单,你呀,还是乖乖的在家带好了弟妹们,别的事情你少操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昨天给我留言的亲,从来不知道留言太少了也是举报刷分的理由……这让我们这种冰山体质的人如何自处呢==红包虽小,聊表心意,留下足迹,平安如意~~ ☆、第 9 章 杨氏因为方才听了许氏的那一番话,忽然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这时候也再没提起说要把赵彩蝶送人的事情了。赵彩凤也觉得杨氏从外面进来之后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便问道:“娘,你怎么才出去了一趟,回来整个人都精神了?” 杨氏知道赵彩凤聪明,只怕自己说漏了嘴就不好了,便急忙起身道:“你胡说什么,我去后面灶房里头看看你弟弟的面舂好了没有。”赵彩凤见杨氏着急要走,便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拿了一块棉布擦干了自己的脚,端了木盆到门外倒洗脚水。因为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所以赵彩凤并没有把鞋袜穿戴整齐,只是趿着鞋跟往外走。 山村里的空气到了晚上就分外的清新,赵彩凤将洗脚水泼在门前的小路上,忽然见不远处槐树下似乎有一个人影动了一下,她伸着脖子辨认了一下,等那人从树影下走出来的时候,借着月光,赵彩凤才认出来这就是她那穷秀才邻居宋明轩。 宋明轩显然对在门外遇上赵彩凤也很是意外,况且这时候赵彩凤的样子,也确实不得不让宋明轩意外,只见赵彩凤的裤管挽到了小腿肚的中间,露出一截白皙均匀的小腿,尤其是那细细的脚踝,总让人有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宋明轩的视线不自觉的就停留在了赵彩凤的脚踝上,这大晚上的,除了月光,便只有赵彩凤脚踝上的这一片白皙,让人觉得有些亮堂了。 赵彩凤此时腰里还顶着一个木盆,瞧见宋明轩愣在自己跟前,便大大咧咧道:“你,这么晚还没睡?” 不说话么,有些尴尬,怎么说起话来,越发尴尬了呢?赵彩凤深深觉得自己这搭讪的本事真是逊毙了,人家一个大活人站在跟前呢,那自然是没有睡的,自己还问什么问呢! “是啊。”宋明轩尴尬一笑,目光离开赵彩凤白皙的小腿肚子,微微扭过头,把握在手中的书卷揉了揉,“你不也还没睡吗?” 赵彩凤闻言,只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心道看来这秀才的搭讪手法也有待提高,他这么一问,倒是让自己怎么回答好呢?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在睡不睡的问题上转不出来。赵彩凤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看见宋明轩手上的书卷,便笑着问道:“这月亮底下也能看书吗?” 提起看书宋明轩显然兴奋了几分,只开口道:“能啊,从初十开始,只要天气好,这月亮底下就能看书,若是天气不好就看不见了。” 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今晚的月色,的确已经是大半个圆了,很符合宋明轩看书的标准,只是这月光再 亮,终究还是没有点一盏油灯在旁边看的容易。 赵彩凤那也是经历过九年制义务教育,接受过高考特训的人,自然知道考前冲刺的重要性,眼下虽然才四月份,到八月份秋试其实也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放在现代,教室的墙角早已经开始放上高考倒计时了,这样的学习条件,这宋明轩要是还能考上,那就真的是天才了。 “你去睡吧,这种天气大约丑时末刻就天亮了,你这会儿在月亮底下看书,还不如早些起来赶早看书呢。” “这几日丑时末刻天还没亮,一般要到卯时初刻天才会亮起来。”宋明轩见赵彩凤和他说了几句话,顿时也不像刚才那样紧张,稍微放松了一点心情回道。 赵彩凤也不过就是按照自己的生活经验总结了一下,她哪里知道宋明轩对太阳升起的时间掌握的如此之精准,真是堪称追着太阳的男人……赵彩凤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可她忘了自己如今不是那三十岁的老姑娘了,而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所以这一笑之下,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俏皮的神色来,顿时又让宋明轩红了脸颊。 正当两人又为冷场感到尴尬的时候,只听杨氏在房里喊起了赵彩凤,赵彩凤便忙不急和宋明轩打招呼,抱着一个木盆先回去了。她的脚上趿着布鞋,走起来有啪踏啪踏的声音,宋明轩只觉得那声音就像是拍打在自己心口上一样,让他又生了几分紧张。 赵彩凤回到房里,才知道赵文舂米舂的满手都长血泡了。原来赵文因为蠢笨,所以杨氏从来不让他做什么家务事情,生怕做不好反而添乱,所以赵文才空长了一身肉什么事情也不会做,手心连个老茧也没有。今儿赵彩凤拉扯他干活,那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因为赵文自己也觉得好玩,所以就难免用力过猛,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木桩子把手心都磨出血泡了。 杨氏点了一盏油灯过来,拿了绣花针在火星上稍稍的烤了一下,逐一刺破了赵文掌心的血泡,将淤血都放出来之后,打了水洗净,为他包扎了起来。偏生赵文还是个很皮实的孩子,并不知道疼,瞧见杨氏心疼,还嘿嘿的傻笑了几声。 杨氏一边给赵文用粗布包扎一起来,一边对赵彩凤道:“你以后可不能再让你弟弟干活,瞧他的掌心都磨破了。” 赵彩凤知道杨氏辛苦,一人养活全家确实不容易,便开口道:“娘,我知道你是为了老二好,可是老二一眨眼也大了,就算你是打算了养他一辈子,那你以后老了,他该怎么办?我让老二干活,并不是欺 负他,只是想他就算别的不会,好歹以后能生活自理,不要让娘时时记挂着他。” 杨氏给赵文包扎好了,让他自己出去打水洗漱,只拉着赵彩凤的手道:“娘现在还做得动,等过一阵子,就到了农忙的时候,到时候我和你许大娘一起去给地主家打一段时间的短工,就能熬到秋收了。” 赵彩凤被杨氏握着手,依稀能感觉到她掌心的老茧,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忍来,觉得自己空读了那么多的书,研究生都毕业了,可是到了古代,连最起码一个能养活自己的营生都没有,顿时又郁闷了几分,只想了想道:“娘,你就让我去跟姥爷学拉面吧,我不想在家里呆着,也不想当丫鬟服侍人,我有手有脚,自己养活自己,不想看人脸色吃饭。” 杨氏见赵彩凤一再坚持,倒也不太忍心拒绝了,毕竟许氏说媒这件事情,她不想让赵彩凤马上知道,省得她不愿意,所以便半推半就道:“你既然认真存了这心思,那我改明儿去问问你姥爷,能不能让你在他的摊子上帮忙,只是学拉面这回事,可千万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提起来。” 赵彩凤当然知道这里所谓的外人,自然是她那小气舅舅,于是便点点头道:“你放心,就是当着姥爷姥姥的面,我也不提,我就是去帮忙的!” 赵彩凤虽然定下来想去杨老头面摊上帮忙的事情,但是因为赶集十天才有一回,所以并没有着急去镇上,在去之前,她先要把赵彩蝶给安顿好,虽然从昨晚开始杨氏并没有再提起要把赵彩蝶送人的话,但是也要把她安置好了,赵彩凤才能安心的去镇上。 杨氏一早就去了田里,这种日子中午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不适合在田里长期劳作,所以只能早晚下地。赵彩凤起来的时候发现灶上已经蒸上了馒头,虽然加了自家舂的面粉,吃上去没那么细腻了,但赵彩凤也慢慢开始习惯了这种粗粮。 就着一碗白开水吃过了早饭之后,赵彩凤把一家人的脏衣服捡了一下,端着木盆打算去河边洗衣服,正这时候忽然听见院子里面赵彩蝶哇哇的哭了起来,赵彩凤出去一看,见赵彩蝶浑身上下都沾着一种黏黏的、黄黄的、臭臭的东西,就连小脸上还沾了一点。只听赵武从屋外跑进来,瞧见赵彩蝶这个样子,哈哈大笑道:“小妹又跌到牛粪里头去了。” 赵彩凤顿时眼前一亮,心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牛粪?她好像在书上看到过,这牛粪看起来脏不拉兮的,其实还是一种燃料呢!赵彩凤顿时就有了主意,问赵武道:“小武,你知道咱们赵家村一 共有几头牛吗?平常这些牛都出门吗?” 赵武平常和村里的男孩们一起野惯了,家家户户的事情都很熟悉,但是赵彩凤冷不防问起来,他还当真要想一想了。只见赵武眯着眼睛想了半日,开口道:“我们村一共有十头牛,白天的时候都在村口的那条小溪边上的岸边吃草,到了晚上各家各户的人才把牛牵回去。” 赵彩凤一听,这些牛并没有养在牛圈里,那实在太好了,方便收集牛粪。 “小武,姐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今天带着家里的箩筐,去那牛群出没的地方,只要瞧见那边有晒干的牛粪,全部都给我捡回来。” 赵武一听,不得了了,姐姐自从投河醒过来之后,做事情就奇奇怪怪的,这会儿又让捡牛粪,简直是…… “姐,不要把,你要那么多牛粪干嘛?咱茅房里的大粪已经够浇菜地用的了。” 赵彩凤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一阵反胃,她也是穿越了以后才知道,原来古人真的是直接就用大粪浇菜地当肥料的,可最后,那些菜全进了他们兄妹几个的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还有一章,请打分后点击下一章……咳咳咳 ☆、第 10 章 赵武虽然不理解,但对赵彩凤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便从家里带了一把扫帚,一个小簸箕,哼哧哼哧的去了村里人放牛的地方捡牛粪去了。 赵彩凤看着赵彩蝶那一身牛粪,郁闷的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天气还不热,要是直接用凉水洗澡,肯定会冻出毛病的,况且在这种人家,若是生病了那肯定是没有银子请大夫的,所以即便是一场感冒,都很可能是夺命的大病。赵彩凤想了想,就算是浪费柴火,也要烧热水给妹妹洗澡才是呢。 赵彩凤搬了一张凳子,让赵彩蝶在后院坐着,先帮她把手洗干净了,拿了半个馒头过来给她吃,嘱咐她千万别再身上其他地方蹭来蹭去,等姐姐烧热了水就给她洗澡。赵彩蝶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知道自己摔脏了,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几乎都要哭出来,拿着馒头咬了一口,听话的点头。 赵彩凤的水才烧开,赵彩蝶的半个馒头也已经下肚了。赵彩凤装了满满一盆的热水,急忙把赵彩蝶的衣服给脱了。索性刚才灶房里面生了柴火,所以这时候屋子里都暖融融的,赵彩蝶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高兴的在水里直扑腾,一个劲的咯咯咯笑着。赵彩凤照着赵彩蝶洗干净的笑脸上亲了一口,看着赵彩蝶大眼睛巴眨巴眨的可爱模样,想起昨天说要把她给送人,还真的越发舍不得了。 替赵彩蝶洗完了澡,赵彩凤一看时间,差不多也快到杨氏回来的时辰了。赵家中午不开火,一般直接吃干粮,赵彩凤只要把水烧开了,一会儿有热水喝就行了。赵家的后院里头有纺车,上头还接着线,以前赵彩凤只有在博物馆见过,自然是不知道怎么用的,但是赵彩凤心里觉得原来的赵彩凤是肯定会用的,这会儿她得想办法偷偷的学会了才行,奈何这几日杨氏一直忙进忙出的,从来就没有碰过这东西。 赵彩凤在纺车跟前坐了一小会儿,伸手摸了摸这里,又看了看那里,还是觉得不大敢碰。正着时候,隔壁陈阿婆拄着拐杖出来,瞧见赵彩凤在纺车前摸来摸去的样子,只笑着道:“丫头,你还没学会纺车呢?上回你娘就说你,快出嫁的人,连块像样的布都不会织,那怎么行呢!” 赵彩凤没预料到自己这个原身也当真是不会用纺车的,便索性顺着陈阿婆的话往下说道:“阿婆,你教教我吧,我想趁这几天空,把织布给学会了,虽然这会儿正往夏天去,还用不着,但是我瞧着小蝶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小武以前的旧衣服,女娃娃应该打扮漂亮一些才是的。” “还是姑娘家有心思,你说的可不是呢! 再说我们家宝哥儿出生,你娘就拿了不少以前武哥儿的衣服过来,所以蝶姐儿瞧着还真没衣服穿了,我家里倒是有几块小花布的,奈何我这眼睛实在做不了针线了,你许大娘又忙,我也就没提起,既然你说了,那正巧了,我去把那花布拿出来,你拿了给蝶姐儿做几件夏天里穿的衣服吧,小姑娘要穿着小花裙子才漂亮的。”陈阿婆说着,还没等赵彩凤反应过来,就又拄着拐杖往门里头去了。接着赵彩凤就听见陈阿婆二狗二狗的叫着,赵彩凤原本想偷偷摸摸学个织布的,结果也没学成。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陈阿婆出来,这边杨氏倒是和许氏一起回来了,两个村妇一起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头上包着的包头布上都沾了灰尘,杨氏瞧见赵彩凤,就忙问她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瞧见我们家老三在小溪的牛群边上捡牛粪呢,说是你让捡的,你让他捡那些牛粪做什么呢?” 赵彩凤也不好直接说她知道牛粪可以燃烧,直接可以做燃料用,于是就开口道:“今儿早上小蝶在门口的牛粪里栽了跟头,所以我让小武去小溪边上把牛粪捡了,省得他们下次去那边玩,踩一脚牛粪回来。” 杨氏只笑着道:“他们也不常去那边玩,你如今倒是越发会指派你弟弟了。” 不多时,赵武已经捡了一簸箕的牛粪,他力气小拿不动,所以就回来喊了赵文一起,两个人合力把牛粪给搬了回来,赵彩凤在院子里找了一块地方,让两人把牛粪一块一块的夹出来,平摊在太阳底下晒干。 做完这些的时候,赵彩凤瞧见许氏从隔壁的大门口出来,直接走了小门回到赵家,手里还拿着一整块的花布,只喊了赵彩凤过去道:“丫头,这块花布你拿着,马上天热了,正好够你和蝶姐儿一人做一条裙子的。” 那花布是豆绿色的,上面夹杂着一些白色的小花,摸上去虽然不是滑溜溜的,但已经比普通的棉布少粗糙很多。赵彩凤看看这块布,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心想这一块布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肯定也算是价值不菲的了。 “许大娘,瞧你客气的,这布我可不能收,你还是留着以后给宝哥儿做衣服用吧。” “宝哥儿是男娃,哪用得着这些,再说宝哥儿的衣服都是你们家武哥儿穿下来的,够他穿呢,你拿去做裙子就是啦。”许氏说着,只把这面料往赵彩凤的怀里塞,赵彩凤不想收,就和许氏推搡了两三回,这时候正好杨氏从屋里出来,瞧见了这面料,便觉得既然许氏已经把赵彩凤当媳妇看,那么婆婆给媳妇 一块面料做新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是便笑着道:“彩凤,你许大娘给你,你就收下吧,这两年你个头也窜的快,只怕去年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是要给你添两件新衣服了,况且你要去你姥爷的摊子上帮忙,也不能穿得太不像样了,那镇上的人穿的可都是体面的。” “怎么?彩凤要去河桥镇上给她姥爷的面摊帮忙吗?”许氏听杨氏这么说,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今她都把赵彩凤当成是他们家的人了,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杨氏只笑着道:“正是呢,你也知道,彩凤她爹没去的时候,彩凤也从来不下地做农活的,这地里的东西,她也确实不会,就想着能不能学些别的手艺,先到镇上在我老爹的摊子上干一阵子,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营生。” 许氏只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大户人家那种姑娘家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概念,所以对于杨氏的这个决定也很是赞同。别的不说,听说杨家姥爷子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做过厨房掌勺的,想必厨艺是不错的,如今在家里,每日除了吃小米粥汤就是窝窝头,光会做这两样,实在算不得有什么厨艺。 “这样也好,到镇上住一阵子也好。”镇上的人不知道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赵彩凤出去一阵子,等再回来的时候,这事情兴许也就淡了。 杨氏送了布料从赵家回来,看见宋明轩在房里看书,可脸上的眉头却还是皱着的。 “我说你表妹已经死了,那块面料你留着也没用,还不如送给彩凤让她做件新衣裳呢,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以后考虑,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宋明轩梗着脖子不说话,许氏见他这副样子,只叹了一口气,坐在他后面的炕上,伸手摸了一把正熟睡的宝哥儿,缓缓开口道:“我昨晚已经把你和彩凤的事情同彩凤她娘说了,她也赞同。不是我说,若是没有宝哥儿,就算我们家穷一些,你好歹还是个秀才,也不至于找不到媳妇,可宝哥儿是你表妹留下的,我总不能把他送去别人家去?咱家要自己养这孩子,就必须得找个肯接纳这孩子的姑娘。这事情我也想好了,趁着宝哥儿还小,以后他就喊了你们爹娘,这样他长大了,也不会让人瞧不起,至于如月的事情,咱们也不用对这孩子讲了。” 宋明轩听完杨氏这一席话,越发觉得无力反驳,也看不进去书,扭头瞧见宝哥儿熟睡的脸庞,一时心乱如麻。 赵彩凤哪里知道她的终身大事老早在莫名其妙中被杨氏和许氏都给算计好了。不过赵彩凤作为一个穿越女,自然 也是不明白古代女人对做媒和嫁闺女这种事情的热情程度的,她下午主要的事情,是打算改装一个比较省力的舂臼。 因为赵文的手磨破了皮,所以家里必须有别人担负起磨面粉的任务,家里有没有石磨,只能用舂臼自己捣,而杨氏每日辛劳,晚上要是还要舂面粉的话,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剩下唯一一个还可用的劳力,就是赵彩凤自己了。可是看看自己虽然不细皮嫩肉,但是至少没有满手老茧的掌心,赵彩凤还是决定用智慧战胜一切。 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翘起地球。如今只要能翘起木桩,让前头绑着嵌着石头的木桩砸到舂臼里就好了,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儿。赵彩凤还记得高中时候学习杠杆原理的时候,还做到过一道“舂米对”的习题,虽然上面没有全部的构造图,但是大致的造型还是有的,不过这事儿她自己是完成不了的,得画一个图纸,找村里头的木匠帮忙做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彩凤要做的东西是这个: 原理如下: ☆、第 11 章 赵彩凤找了一根树枝,在院子里的沙地上先画了几遍图纸的样稿,按照记忆中的想法,又稍作了些修改,直到觉得这东西已经像模像样的时候,才想着要拿纸笔马上给画下来,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家里哪里会有纸笔呢? 赵彩凤想了想,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会儿她算是体会到了,宋明轩是个秀才,虽然他这几天用清水写字,但是家里头不可能连一张纸也找不出来的。只是,看着他平常那副酸不拉几的模样,肯不肯借给她纸也两说了。说实话这个年代的造纸技术其实也不怎么样,虽然赵彩凤还没瞧见过纸,但是想象一下,肯定也不会比现代在市面上卖得最差的手纸好到哪里去的。 杨氏吃过了中饭,见日头不大,就带着赵文去山上打野草去了,赵武在房里带赵彩蝶,两个人玩累了,各自倒在了炕上睡了,赵彩凤又挺着急做这个东西出来的,毕竟每天晚上捶麦子这是一个体力活,赵文的持久性实在太差,赵彩凤又舍不得杨氏累坏了,自己上又没这力气,所以她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就去找宋明轩借纸去了。反正这山里头人家,也没什么好避嫌的,横竖自己也没穿越到那种要避嫌的人家去。 赵彩凤想通了这一点,也越发豁达了起来,她原本就是穿越过来了,也没指望跟这里的姑娘一样十五六岁就嫁出去,所以虽然如今的身份是个守了望门寡的姑娘,但至少她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有压力,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才能让家里的日子过的好起来。 宋明轩仍旧在左边房间窗户下的书桌前看书,手里依旧是一支蘸清水的毛笔,毛笔头上的毫毛都已经分叉了,看样子也是用了好久的。赵彩凤就从小门上走了过去,在窗台跟前探着半个身子问他:“你家里连墨和纸也没有吗?你这样写能记得住吗?” 宋明轩显然是看书看的正专注,哪里想到自己的这个邻居居然又过来串门了,赵彩凤没出事之前,一直是一个比较怕羞的姑娘,两家虽然是邻居,但是两个人也从来没单独在一起聊天超过十句话,可这几日加起来,两个人也聊了不止十句了。 一想起今天被许氏送走的那块花布面料,宋明轩还觉得有些舍不得。那块面料是他去年赶集的时候,从自己买笔墨纸砚的银子里省俭出来,买给如月做新衣服的,结果如月新衣服没做出来,人就已经走了。 宋明轩想起这些,心里又忍不住酸涩了起来。说起来他和如月之间,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男女私情,不过是小时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且 又见她这般遭遇,便多心疼了几分。想当初她虽然被人抢要了去当地主儿子的小妾,可是那地主家的儿子看起来倒并不像是不成材的,对如月也算疼爱,那时候他也是真心祝福如月的,可谁知道一场意外,把一切都破坏了。 宋明轩想起了小时候的情分,便觉得不能这样丢下如月。如月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他当时是全心全意的想对如月好,也曾梦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金榜题名,将来和如月过上红**袖添香、举案齐眉的日子。在他看来,夫妻双方到不说要多少男女私情,但必要相互扶持,互相体谅才好。 宋明轩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总归是他和如月都没有这样的缘分,最后才不能共同走下去。待宋明轩再抬头时,就瞧见赵彩凤正睁大着眼睛看他,赵彩凤是赵家村数一数二的姑娘,容貌虽说比不上城里头那些体面人家的小姐,但是在赵家村绝对是一朵村花。且那些小姐无非就是人靠衣装,赵彩凤若是也能捡几件像样的衣服穿上,定是不输谁的。宋明轩这样一想,又觉得今儿那花布送给了赵彩凤原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他留着也不过就是压箱底而已。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没仔细听自己的话,又觉得自己拐弯抹角的问他家有没有纸也确实弯弯绕了些,索性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宋大哥,你家有纸和笔吗?能否借我一用?等下次赶集,我买了还你。” 赵彩凤虽然没有和这种酸腐文人打交道的经验,但是从前世的经验来看,一般这样的文人都是比较小气的,单纯来要东西只怕不会给,需得借才行。宋明轩这回算是听清楚了赵彩凤的话,也没问她要了纸笔做什么,倒是先搁下了毛笔,转身往房里头角落的一个五斗柜里翻了起来。 宋明轩从里头翻出一小叠发黄的宣纸,上头还有蛀虫的斑点,看样子是有些时日没舍得用了。他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拿到书桌前放下,又将那碗里头的清水倒了一点至一旁的砚台中,正要开始拿着墨碾磨起来的时候,听见赵彩凤道:“我会磨墨,我自己来吧。” 宋明轩便从窗子里递了砚台出去给赵彩凤,砚台并不轻,赵彩凤原本以为她一只手就能接住的,待探得了砚台的重量,只好两只手一起捧了起来。宋家的院子里有一方石桌,石桌的边上是一棵梧桐树,平常天气好的时候,宋明轩也会在这石桌上看一会儿书,这会儿赵彩凤就把砚台放在这石桌上。 这时刚吃过午饭,宝哥儿和陈阿婆都在睡觉,院子里 静悄悄的,宋明轩便亲自拿了宣纸送出来。赵彩凤接过宋明轩递过来的宣纸,在石桌上铺好了,又将那墨稍微磨的浓厚了一些,从宋明轩的手里接了毛笔,开始画她的“舂米对”。 宋明轩没着急走,他这会儿也有了些兴趣,在他的记忆中,赵彩凤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今儿破天荒找他借纸他就觉得奇怪了,所以他很想留下来看看赵彩凤到底想做些什么。 赵彩凤并没有搭理宋明轩,在她看来,她今天做的事情自然也是瞒不住的,所以她也没打算瞒着什么人,而且人慢慢改变也是需要过程的,这总过程让别人见证一下,也比忽然间就这样自己改变了要强。 赵彩凤前世没有学过画画,毛笔也用的不怎么好,所以画画的时候难免就有些手抖,她想了想,索性放下了笔来。在地上重新捡了一根树枝,对着院子里的沙地写写画画了半天。宋明轩饶有兴趣的看着,忽然觉得她话的这东西似乎有些意思。但他又不太好意思上前攀谈,所以就拧着眉头自己琢磨。 赵彩凤在地上画完了,将手里的树枝丢到一旁,只开口道:“宋大哥,你帮我把这地上的画用毛笔誊到纸上可好,我不会用毛笔。” 宋明轩虽然还没完全领悟赵彩凤画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至少赵彩凤知道了她自己不会用毛笔这个事实。 宋明轩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笔,又往地上看了一眼,稍稍疑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瞧着好像是木头做的。” 赵彩凤便又重新捡了方才的树枝,一边指着一边向宋明轩讲解:“这里是一个支点,我加上了一根木棍,正好固定在这个架子中间,左右的两根木桩子要稍微长一些,到时候固定在泥土里面,上面装一个横梁,这样人就可以趴在这上边,只要踩动这木棍,前面的木桩就会翘起来,然后那石头就可以打到舂臼里,里面的麦子就可以磨成粉了。” 赵彩凤说着,只皱眉道:“我们家也没有牲口,那大石磨又贵,也买不起,昨晚赵文才舂了一回麦子,手心就磨出了血泡,只好想这样一个办法,好减轻我娘的负担。” 宋明轩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是白念的,虽说平常都只看和科举有关的书,但是一些杂记科普常识类的书,他也曾看见过,好像确实在哪本书里头曾经看见过类似的装置,听说南方人吃大米的多,那边比较普及,在这里倒是很少见。 宋明轩画好了之后,还将各个部位的连接图化成了立体的形状,在纸的角落里都标注了出来,赵彩凤 凑上前去一看,即使她说得不够清楚,只怕木匠看了这图也该会做了,果然这个年头,多读书总归是有好处的。 赵彩凤有些兴奋的看着宋明轩把图纸画好了,高兴的凑上吹了两口气,等那墨迹快些干燥,只听宋明轩道:“这两根木桩瞧着挺笨重的,我们家后院正好有两根,兴许能派得上用场,不如就拿去用吧。” 其实赵彩凤倒是不稀罕几根木头的,他们家后面没几步路就是山坡,上面多的是木头,不过听说那山头也是地主家的,偷木头被人发现也是要挨打的,虽然赵彩凤想趁着月黑风高去试试的,但是有了宋明轩这句话,她倒也没必要冒这个险了。 “那感情好,我就把这东西做在院子里头,平常我家不用的时候,你们家也可以用,你还能趴在这一边看书一边干活,岂不是方便?” 这话正合宋明轩的心意,他原本也想帮家里做些事情,奈何秋试近了,他前一阵子因为如月的病,已经荒废了不少时日,如今好容易有了闲暇可以看书,许氏和陈阿婆是一点儿活也不肯让他干,他看着老娘辛苦,心里头也确实不忍心。 如今要真的有了这样好的工具,他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帮家里舂一些米面出来,那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为什么晋江要把读者留言算积分呢…………我安安静静码字,你们高高兴兴看文就好了,非要留言啊,积分啊……真是头疼!! 各位客官,心心好吧~~赏句话吧~~ ☆、第 12 章 赵彩凤将宋明轩画好的图纸卷了起来,往自家房里看了一眼,赵武和赵彩蝶还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宋明轩瞧见她的样子,想必也是着急把这东西做出来,便自告奋勇开口道:“彩凤妹妹若是想去找钱木匠,那就去吧,等小武醒了,我跟他说一声。” 赵彩凤倒不是对宋明轩不信任,只是他看起书来那聚精会神的模样,到时候只怕又忘了自己答应过的事情了。宋明轩见赵彩凤瞧他的眼神中透着几分不信任,便皱着眉头道:“彩凤妹妹放心,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记的。” 赵彩凤眉梢一挑,视线扫过宋明轩道:“彩凤妹妹、彩凤妹妹,谁是你妹妹了。” 宋明轩被赵彩凤这么一说,又忍不住红了脸颊,他原先和赵彩凤说话不多,且每次都有外人在场,所以并没有意识到相互称谓这件事。许氏平常喊赵彩凤的时候,不是说你赵家妹子,就是说你彩凤妹妹,所以他一时不察,也就跟着这么说了,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如今听赵彩凤这么一说,当真还觉得有些唐突了。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的脸一时间又可以开染坊了,也不难为他了,想来这古代读书人除了迂腐一些,似乎脸皮也比常人更薄几分。 “行了,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可别忘了。” 赵彩凤回了自己屋子,拿篮子挑了十来个鸡蛋挎在手上,听说赵家村的钱木匠是个鳏夫,家里头并没有女眷,他平常除了帮村里人做木工之外,淡季的时候还会上山打些猎物,就用那些猎物皮毛换一些米粮。赵家如今也是一穷二白,除了几个鸡蛋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既然是求人办事,空着手上门自然是失礼的,所以赵彩凤还是一咬牙,拿了几个鸡蛋当本钱。 说起来这还是赵彩凤穿越来之后,第一次公然在村里面走动。不过她刚从家门口出来,走过自家门口的小石桥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原来的赵彩凤会这样二话没说就投河了。这古代的村民说起闲话来,还当真是一点儿也不避嫌呢! “快看快看,赵家那丫头出门了。” “有什么好看的,长得再好看她也是望门寡。” “以前也没瞧出来她是这命啊,怪不得她老爹前年死了呢,一开始还以为是她娘命硬,如今可算想明白了,原来是她呢!” “我说来旺媳妇,你这长嘴还是真是毒啊,这人家病得快死的时候才想到娶媳妇,没活过来怨得了谁啊?” “李奶奶 ,那可别说,我还真认识冲喜冲活过来的呢,这能怪谁,只怪她自己命硬罢了!”来旺媳妇又看了一眼赵彩凤,还是还是忍不住多嘴了几句。其实这也不能怪来旺媳妇,只怪赵彩凤确实长的太好,在赵家村那是数一数二的俊俏,偏生一小的时候就定下了亲事,所以这赵家村的男孩子们看的到吃不到。 而来旺家的小儿子,如今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前几天媒婆才上门说了几个亲事,来旺媳妇心里觉着都不错,可偏生她儿子不喜欢,说是长得太丑,要得像赵彩凤这样的才好。这可不是气坏了自己老娘吗?这赵彩凤长的再好,如今沾了望门寡这名头,如何能娶进门呢?是以今儿瞧见了赵彩凤,她就忍不住要落井下石几句了。 “你要真这么说,那感情好,听说你爹不是病得快死了吗?你娘也去了好些年了,不如你提议让你爹续个弦,冲一冲,没准你爹还能多活个十几二十年呢!”李阿婆平常和赵、宋两家走得近,所以言语上就多维护了赵彩凤几句。 这来旺媳妇的大儿子水根媳妇这会儿也正在边上呢,听了李阿婆这话,一时没绷住,便笑了出来。来旺媳妇冷着一张脸怒斥道:“你笑什么?衣服洗好了还不赶紧回去,娃还在家里等着你奶呢!” 水根媳妇听了,忙不迭道:“我出门时候才奶过孩子,这会儿怕是还在睡觉呢!” 来旺媳妇见儿媳妇也不给自己这个面子,只涨红了脸道:“要你多嘴。” 水根媳妇也不敢真的跟自己的婆婆顶针,便只低头应了,端着个木盆站了起来。这时候赵彩凤也走的近了,大家越发瞧清楚了她的样子,这女大十八变,眼瞅着赵彩凤比之前又漂亮了几分。 赵彩凤方才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就瞧见她们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她只当自己没听见而已,说起来她们议论了的,也不过是从前的那个赵彩凤,实在和自己是没有多少关联。 水根媳妇这时候端着木盆上了岸,瞧见赵彩凤便招呼道:“彩凤,这是要去哪儿呢?许久不见你出来走动了,身子可好些了。” 赵彩凤对于这个村里的人和事虽然知道一些,奈何多少还有些浑浑噩噩,便笑着道:“早好了,这不家里正有事情,要请钱木匠帮忙,所以过去找他一下。” 水根媳妇听赵彩凤这么说,不免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只笑问道:“是家里要添东西吗?钱木匠的手艺可是这几个村子最好的了,当年他给牛家庄刘家打的那几十台嫁妆,那可叫一个好呀,我那时候 虽然小,也跟着去瞧了。” 水根媳妇估摸着赵家如今这光景,只怕也添不起什么东西,况且那时候赵彩凤出嫁的太着急了,可是一件嫁妆都没有备下,如今见她要做东西,难免心中就有些疑惑,便故意试探了试探。 赵彩凤穿越过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平常和杨氏他们闲聊,也经常会听见他们说起隔壁牛家庄刘家的事情,说是刘家生了一个闺女,七岁上头就会给人接生,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稳婆了,后来嫁给了京城宝善堂的少东家,别提命有多好了。 说起那少东家,赵彩凤倒是见过一面的,就是上次来给许如月诊脉的那个英俊男子,当时赵彩凤心里还在想,这么好看的男子,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如今再想一想,那个刘家闺女的来历,只怕和自己有些相似。 想到这里赵彩凤就又自怨自艾了起来,人家好歹选对了专业,就算穿越过来了还能发挥特长,自己倒好了,空为学霸,来了这里还是两眼一抓瞎。 “钱木匠这么厉害,这回只怕是要大材小用了,我就是让他做个寻常东西而已。”赵彩凤朝着水根媳妇笑了笑,看着她手里端着的一大盆衣服,故意加快了脚步:“我这事儿有些着急,这就先走了。” 赵彩凤脚步轻快,一会儿就把水根媳妇给甩了下来,这时候李阿婆和她婆婆也上了岸,便过来问她:“你刚才和她都说些什么呢?瞧她这么着急就走了,看着倒是像有急事一样。” “可不是呢,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听说是要请钱木匠做活呢。”水根媳妇没得到赵彩凤的好脸,脸上也露出些许鄙夷的神情来,只笑着道:“她一个姑娘家的,大白天往人家鳏夫家走,也真不够避嫌的。” 李阿婆见这婆媳俩又开始毒舌了起来,也不高兴和他们为伍,只开口道:“省省口水吧,那钱木匠的老婆都死了十几年了,你俩这会子才担心人家家里头事情,只怕也迟了。” 来旺媳妇知道李阿婆那张嘴的厉害,便给水根媳妇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噤了声,跟着李阿婆往回走。 两人回了自己家,来旺媳妇才开口道:“那个李奶奶也真是的,赵家给了她什么好处,处处维护着她们,那杨氏年轻时候就跟狐狸精一样,如今生了一个女儿,就跟她一个磨子似的。” 原来来旺媳妇年轻时候就喜欢赵老大,后来赵老大去了镇上打工,认识了杨氏之后,便跟杨氏结了亲,来旺媳妇一伤心就嫁给了来旺,第二年就生下了水根,当时 大家都夸来旺媳妇好生养,来旺媳妇才稍稍出了一口气,后来杨氏过了两三年才怀上了孩子,只生下了一个姑娘,来旺媳妇这才觉得自己彻底把杨氏打败了,从此不把杨氏放在心上,可谁知道如今自己的儿子却看上了杨氏的女儿,这让她如何不闹心。 水根媳妇听了婆婆这个话,倒是有些不理解,她嫁入孙家不久,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见婆婆这么讨厌赵彩凤,只以为就是水牛喜欢赵彩凤这事情给惹的,只开口道:“婆婆你放心,水牛那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等我再介绍几个相貌好一些的人,保证他就把那赵彩凤给忘了。” 来旺媳妇只点点头道:“那你得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你二弟叫水牛,这脾气也跟牛一样,万一他要是做出个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让赵家那丫头赖上来了,那我们老孙家可要吃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的时间大约在刘七巧开产科之后6-7年,这个时候七巧已经事业有成,儿女成群了,但是彩凤才刚刚来~~专业没选好没关系,咱慢慢来,同为穿越女,必定要争气! 另外,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至早上10点~~ ☆、第 13 章 赵彩凤哪里知道,她不过就是出门一趟,倒是连累的孙家婆媳动了半天的脑子。而赵彩凤这会儿,才刚刚走到钱木匠家门口。钱木匠家在村子的最东头,他又是一个鳏夫,自然和村里的人鲜少来往。 说起来钱木匠想要再找个老婆也不是啥难事儿,离这儿不远的方庙村,可是远近闻名的寡妇村,赵彩凤听许氏提起过,那里十几年前曾经开过一处矿山,后来因为出了大事情,一下子死了有六七十个矿工,这三五八村的壮汉差不多都快死绝了。尤其是方庙村,谁家没有死了儿子和汉子的。 许氏说起这事情,还忍不住落下泪来,前年方庙村发山洪,有人就说那是原来矿山的地方又塌方了。但那个矿山早已经被遗弃了多年,官府的人便没有深究,只以天灾人祸下了定论,所以死了的村民,并没有拿到几两抚恤的银子。 扯了这一大箩筐远的,其实就是想说一件事情,这钱木匠没娶续弦,肯定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应该自己不需要吧。赵彩凤心里头对着鳏居了十几年的木匠还挺有兴趣的,主要是想看看他左手有没有蜕皮…… 赵彩凤想起这些,便觉得自己的思想太晦暗了,忍不住板起脸,清了清嗓子。她站在门口就听见里头有刨木头的声音,便提着嗓门喊道:“钱大叔在家吗?” 里面的人并没有马上回答,倒是刨木头的声音先停了下来,紧接着赵彩凤才听见一个阴沉的声音开口道:“门没锁,进来吧。” 赵彩凤这时候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她也是头一回没带着银子就想来做生意,这对于从小就诚恳老实、从来不坑蒙拐骗,深谙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赵彩凤来说,还是头一着呢。 赵彩凤推开门,揣着个小篮子,脸上堆着笑道:“钱大叔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在称呼上热络几分,总是没错的。 钱木匠和赵彩凤心目中的形象倒也差不多,络腮胡子、虎背熊腰的,一双目光炯炯有神,除了看上去比赵彩凤想象的似乎精明干练一点,还是很符合一个木匠的形象的。 院子里堆着一堆的刨花,这会儿开门时风一吹,便散的满院子都是,赵彩凤忙不迭回头将那院门关上,只听钱木匠问道:“赵家姑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钱木匠虽然不谙世事,但是对于赵彩凤因为望门寡被退了回来投河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的。此时她一个小寡妇,来找他一个老鳏夫,实在让人怀疑的紧。虽然这山村里面民风淳朴,但是赵彩凤这个身份,即 便是大白天,也是不方便来他家的,所以他得问个清楚。 “钱大叔,我来是想让大叔帮忙给我家做个东西,不知道大叔这几天是否有空?”赵彩凤先降低了姿态开口问道。 钱木匠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有点意思了,虽说赵家村的人请他去做木工那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但一般他在赵家村接的也都是打嫁妆的生意,如今这赵彩凤还没嫁出去呢,平白无故的,难道赵家还有闲钱给家里添置家具? “你想让我做什么东西,你说吧,我做好了给你家送去。”杨氏是寡妇,他是鳏夫,要真的跑他们家里做,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那只怕不行,那东西笨重的很,只怕做好了,我也没力气拿回家。”赵彩凤也知道这钱木匠心里头想什么,奈何那东西还真的得现成做,不说别的,要把那两根木桩在土里面固定住,那也是得男人才有力气做的事情,赵家和宋家加起来倒是有四个男人,可惜一个是书生,一个是傻子,一个是毛孩,还有一个还是奶娃子。这样子的阵容,还真的没办法把这东西按好。 “是什么东西,这么重?”钱木匠放下手里的木刨,走到一旁的水缸里打了一瓢水洗手,饶有兴趣的问起了赵彩凤。 赵彩凤这会儿也算没进门时候那样紧张了,只开口道:“其实也不算什么难的东西,钱大叔你看一眼就明白了。” 赵彩凤拿着宋明轩画的图字,在钱木匠的面前展开,钱木匠本来就是个木匠,里面很多关于力学的原理,他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一看这图纸,便拍手称赞道:“这是个好东西呀,谁想出来的,难为还画的这样细致。” 赵彩凤知道这要是说自己画出来,钱木匠只怕也不会相信,便笑道:“这是我家隔壁的宋秀才的。” “怪不得呢!终究是读书人,才有这样的脑子,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过这样的办法来。”钱木匠看着手中的图纸,一时间已有些小兴奋,只拿了两根木棍比划了起来,发现真的和图纸上话的一样,这若是真的能做出来,当真可以大大的减轻人力了。 钱木匠看着这图纸,又抬眸看了一眼赵彩凤,一派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彩凤眉梢微微一动,只笑着道:“宋大哥除了让我把这图纸带给钱大叔,还有些话也要我一并带给钱大叔。” “那你快说!”钱木匠焦急问道。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他说他家最近办了白事,手上有些吃紧,所以就画了这 个图纸出来,想请钱大叔做做看,若是能做出来的话,这图纸就送给钱大叔了,只是以后若是有别人也请钱大叔做这个东西的话,能把赚的钱分他五成。” 赵彩凤是从现代来的,自然知道知识产权也是要收费的,虽然她如今也是偷古人的精华,奈何她也找不到那个古人上缴知识产权费了,所以这费用,就先自己收一收了。 钱木匠想了想,觉得这办法可行,况且宋秀才家如今的光景,整个赵家村的人谁不知道,且不说他将来能不能考上举人,便是作为一个村子里的村民,互相帮助那也是应该的:“那感情好,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我就过去,先帮你家做一个试试看。” 赵彩凤完全没想到钱木匠答应的这么痛快,便只笑着把篮子里的鸡蛋往前推了推道:“也不好意思让钱大叔白帮忙,这些鸡蛋就当是工钱吧,你也知道我们两家如今实在是……”赵彩凤的话没说完,脸上已经露出了难色。钱木匠自然是知道的,只笑道:“不用了不用了,这东西若真的能做成了,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好东西啊,你要这样客气,那可就小看了我呢!” 赵彩凤哪里知道这村里人这么实诚,居然还就说不要就不要了,只急忙道:“那可不行,你要是不收下,我也不好意思跑这一趟,若是我娘知道了,也定然会说我的。”赵彩凤不等说完,只忙不迭就放下篮子跑了。她刚才说了好大一通的话,还问人家收了知识产权费,这会儿要是钱木匠还不收她的鸡蛋,她可真的要不好意思了。 赵彩凤从钱木匠家出来,脸上还觉得热辣辣的,毕竟她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做生意。按照她的想法,除了有钱买驴子磨墨的人家,这村里大多数人家还都是靠人力自己舂麦子的,所以这东西要推广起来其实不难,而且这东西机巧的很,不管大人小孩都能踩得动,这样就大大解放了劳动力,家里的小孩也能帮上忙了。 赵彩凤想到这里,还颇觉得沾沾自喜,那手指点了一下这村里的农户,再加上隔壁牛家庄的,还有不远的方庙村、朝山村、李子村,大大小小也有个百来户的农家,不说多,每两户人家做一个,也要做五十来个,按照五五分成来算,应该也有不少银子。 赵彩凤想到这里,只略略叹了一口气,想要赚钱说起来也确实不是简单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穿越女,她坚信自己应该能有足够的智慧,让赵家的日子稍微过的好一些。赵彩凤回到赵家的时候,杨氏和赵文都已经回来了,杨氏听说赵彩凤去了钱木匠家,只开口问道:“你去 钱木匠家做什么?我们家也不没什么东西要做。” 说没什么东西要做,其实也就是杨氏这么觉得而已,对于赵彩凤来说,房间里的柜门掉下来了,也该修一修了、厨房的烧火凳折了一条腿,也该补上了,就连窗户上的木栏都烂了几根,也应该给重新添上。家里头没个顶用的男人,说起来还真是挺不方便的,可是再想想宋家,虽算得上养了个男人,似乎也没起到什么大作用。 “娘啊,你就别问了,等明儿钱木匠来过,给家里弄好了,你就知道了。”赵彩凤也不想跟杨氏啰嗦,她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要去跟宋秀才商量一下,两人对号了口供,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东西是她设计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文向来不爱开太大的金手指,所以,你们跟着我一起慢慢赚银子吧~~~争取在秀才考上状元前,彩凤能赚多一些银子!!握拳! ☆、第 14 章 杨氏见赵彩凤没说,便也不问了,她素来疼爱这个女儿,又知道她聪明,若不是自己错信了林家的人,害得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这会儿只怕多的是想求娶赵彩凤的人呢! 杨氏只叹了一口气,郁郁道:“都是我不好,那时候一心想着要送老三去私塾,林家送来二十两银子,我眼瞅着这就够老三好几年的束脩了,心里一高兴,就把你给耽误了,如今我这心里头悔啊……”杨氏说着,忍不住又擦起了眼泪来。 赵彩凤倒是第一次听杨氏提起这个,原来她守寡竟是因为这个缘故,那就不奇怪了,不说古代的人,就是现代人,也多得是重男轻女的家长,杨氏为了让儿子早些上私塾,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不算意外。 “那银子呢?”赵彩凤问道。 “那天你被人抬回来,我气糊涂了,银子当场就砸媒婆脸上了,早知道我应该留着的,这样也好给你们添补些东西。”杨氏只感叹道。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只拍手叫好道:“娘,你这么做才解气呢,二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以后我给你赚二百两回来,你等着。” 杨氏把梗在心里的话和赵彩凤说开了,心里便觉得痛快了几分:“这件事本就怪我,一时贪那二十两银子,我若不是被这银子冲昏了头脑,何至于耽误了你一辈子,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你弟弟的束脩咱娘两慢慢攒,等攒够了再让他去念书也不迟,他若是有这个天分,就算迟一点念书,也耽误不了什么,但若是再为了银子做错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赵彩凤见杨氏说的动情,也知道她是真的知道错了,毕竟从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也可以看出杨氏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娘,你说的对,咱们娘两一起努力,总有办法把弟弟送进私塾去的。” 杨氏这会儿心情好了许多,只从鸡蛋篮子里摸了两个鸡蛋出来,想炒一个嫩嫩的鸡蛋给孩子们添菜,她的手才探进鸡蛋篮子,便知道里面的鸡蛋少了。赵彩凤只抓了抓脑门,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去钱木匠家,也不好意思空手去,所以就……” 杨氏只笑道:“你说的对,请人办事,当然不能空手去。” 难得杨氏做了炒鸡蛋,一家人吃的都很满意,就连赵彩蝶也也多吃了两口小米汤。吃过了晚饭,赵武带着赵彩蝶在房里玩,赵文跟着杨氏累了一下午,洗了洗便睡了。 杨氏坐在门口,就着门外的月光做针线,赵彩凤看着她眯着眼睛的样子, 着实很不忍心,便从院子角落里头捡了一块牛粪出来。这牛粪晒了好几天了,早已经硬邦邦闻不到臭味了,赵彩凤便用火折子将牛粪给点着了。 “娘,你过来这边坐吧,好歹有些亮光。”杨氏瞧着赵彩凤也不知道点了什么黑乎乎的一团,结果那东西还果真烧了起来,可又不像柴火一样,烧一会儿就灭了,便觉得奇怪了起来,只挪了凳子过去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竟能烧得这样旺?” 赵彩凤便笑道:“这就是那天我让小武捡的牛粪啊。” 杨氏只点点头,奇怪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牛粪能烧起来的呢?” “这个么……这个……”赵彩凤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杨氏,忽然见到宋明轩也从隔壁的房里出来,到院子里找月光呢,于是便笑着开口道:“是宋大哥告诉我的呀,他说牛粪可以烧的呢!” 宋明轩这时候手里正拿着书卷,一副所有所思的表情,也没听清赵彩凤说什么,只一脸迷茫的抬起头来,便瞧见杨氏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道:“果然还是你宋大哥有学问,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呢!” 赵彩凤见杨氏被蒙混了过去,便捡了一块牛粪,拿着火折子去隔壁找宋明轩。赵彩凤先将牛粪在地上点着了,然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石桌边上的宋明轩,开口道:“宋大哥,你过来这边坐吧。” 赵彩凤有事要求宋明轩,所以态度特别谦和,称呼也从刚开始的送秀才变成了如今的宋大哥。其实赵彩凤也想明白了,叫宋秀才确实有些见外了些,这些年他们都是邻里,以前的赵彩凤难保也是这么喊宋明轩的。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在自家院子里生起了火,脸上神色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这会儿正需要光源,便没有多想,只挪了凳子坐到那火堆的边上。宋明轩见那火堆下面黑漆漆的一团,上头并没有盖上柴火,便也有些奇怪,只小声问道:“你用什么点的火?” 赵彩凤往自己家院子堆牛粪的角落指了指,宋明轩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刚刚才靠近了一些的凳子又往远处挪了挪,开口道:“什么?这些是牛粪?” 赵彩凤怕他太大声给杨氏听见了,连忙压低了嗓子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可告诉我娘,这点牛粪的办法还是你告诉我的呢!”赵彩凤眨了眨眼皮,往宋明轩脸上看了一眼,见他对着那燃烧的牛粪,一脸复杂的表情,他既期待着牛粪带给他的光明,又觉得这牛粪似乎是真的脏了些,一时只不敢靠近。 “你放心好了,晒了 这么多天,早就没有臭味了,牛是吃草的,又不像我们人,吃的是五谷荤腥,拉出来的才臭呢。” 见赵彩凤毫无顾忌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宋明轩越发就觉得,以前对赵彩凤的认识真的是弄错了,如今看来,赵彩凤毕竟是山村里的姑娘,长得再好看,也免不了这些山野村民的粗俗。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火已经烧了有一小阵子了,倒还真是没闻到臭味呢!宋明轩想了想,稍稍往火堆边上靠了靠,正要翻开书卷继续看书,却听赵彩凤开口道:“宋大哥,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宋明轩抬起头,眯眼看着赵彩凤,这姑娘真是话越来越多了,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所以就忙不迭的凑上来了?宋明轩这时候心里倒是有几分担忧了,如月刚去世不久,他又要准备秋闱,其他的事情,这个时候他还真的没有心思去想呢。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因为想到了那一层事情,所以宋明轩的话语中便多了一份戒心。赵彩凤自然是听出宋明轩这口气中的心思,可她没想到宋明轩想得那么远,她只当宋明轩胆小,怕她害了他一样。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啦,你也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能想出做那个舂米对完全就是一时脑子活跃了起来,只怕说出去也没有什么人相信的,所以我跟钱木匠说,那个舂米对是你想出来的,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可以按着我们那个舂米对的样子给别人家做,但是得到的工钱要和你分一半。”赵彩凤说完,瞟了宋明轩一眼,瞧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急忙道:“到时候你拿了钱木匠的银子,可要给我哟,要是你觉得吃亏了,那我也可以分给你一层,如何?” 宋明轩这回算是知道赵彩凤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了,他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倒也有几分佩服起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东西是你想出来的,生意也是你跟钱木匠谈的,钱自然是归你的,你放心好了。” 赵彩凤见宋明轩终于答应了,只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宋大哥,那你安心准备科举吧,若是晚上天太黑,看不见,就只管到我们院子里取牛粪,管够!” 赵彩凤说完,笑嘻嘻的就回了自家院子,宋明轩目送赵彩凤离去,嘴角不由露出一些笑意来,看来他原先是太过只记挂着看书了,居然没发现自己家隔壁住了这样一个可爱的邻居。宋明轩摇了摇头,就着燃烧牛粪发出来的光亮,看起了书来。 赵彩凤回到自己家院子里的时候,杨氏的衣服已经缝了一半了。因为上次和许氏私下里已 经定下了赵彩凤和宋明轩的事情,杨氏对于赵彩凤去找宋明轩是半点也不拦着了,她这会儿就巴望着这两个孩子能自己看对眼了,也省得她和许氏再多费口舌。 “彩凤,来,你试试这衣服怎么样?”料子正是许氏晌午送过来的那一块,虽说电视上看见的古人的衣服繁复的很,但是古代穷人穿的衣服还是很简单的,杨氏一晚上就缝了半件上装了,只让赵彩凤过去比了比,开口道:“果然还是要人靠衣装啊,这块花布面料穿在你身上可当真好看呢!” 宋明轩听见杨氏这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鬼使神差一般抬起头,往赵家院子里看了一眼,只见赵彩凤身上穿着那花布缝制的小夹衫,月光下那张脸越发让人觉得秀气动人,宋明轩这会儿子又觉得,方才他觉得赵彩凤粗俗,没准只是个错觉罢了。再说了……赵彩凤说的也是大实话,实话本来就是会难听些的……宋明轩这心里头想来想去的,等视线再回到书卷上的时候,才发现这么长的时间,他居然连书页子都没翻过,当真是……浪费牛粪啊!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晋江留言要算积分呢,真是闹心啊--,恨不得把你们潜水党全部拉出来各大三十大板以泄心头之恨……我曾经信誓旦旦的想,入v的时候我要十更。。。可这样每天一两个人留言,我能不能坚持到v啊!!哎吐血!! ☆、第 15 章 第二天一早,钱木匠就背着箩筐,带着他吃饭的家伙上赵家来做舂米对来了。昨晚他自己也认真研究了一宿,发现这东西看似精巧,其实原理简单的很,所以在家里动手,先做了一个小模型出来,此时他来到赵家,先把那个模型拿出来放在院子里,用手一按,再松开,前头的木棍就砸了下来,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来。 杨氏从里面出来,见了钱木匠还有几分羞涩,毕竟他们一个是寡妇,一个是鳏夫,走的太近了也是不好的。杨氏向赵彩凤交代了几声,便拿了锄头,走到隔壁喊了许氏一起下地去了。 赵彩凤出来,瞧见钱木匠一宿就做出一个模型来,便当真觉得这古代的能工巧匠还是真了不起,而在古代能掌握一份有用的技术,也确实是谋生的好办法。 赵文瞧见那个模型,也不知道是什么,看见赵彩凤用手在顶头按了两下,也跟着用力按了一下,再松开的时候,前面的木桩子砸下来,小坑就慢慢的变大了。 “嘿嘿……”赵文笑着指着那东西,拉着赵彩凤看,赵彩凤知道他心智不全,便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看见了,同他说:“老二,你自己玩去,我和钱大叔有话要说。” 赵文对赵彩凤这个大姐姐言听计从,只笑嘻嘻的就自己玩去了。那边钱木匠便开口道:“丫头,你瞧瞧这东西是这么做的吗?” 赵彩凤又细细的看了一眼那模型,检查了一下上面各处的活络程度,点头道:“好像就是这东西,钱大叔,你可真能干,这才一晚上,就做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出来。” 钱木匠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笑道:“这不我也没做过,怕头一次做出来不好,所以先弄了一个小的试试水,要是能成,我今儿就放心了。”钱木匠说着放下了身上的背篓,从里面拿了木刨、锤子、锯子等工具出来,“你想把那东西按哪儿?我们先找个地方,量一下尺寸。” 赵彩凤见钱木匠考虑的很周到,便点了点头,在自家院子里看了一圈,赵家的院子不大,左边堆放着经验累月积攒下来的木柴,角落里又放慢的牛粪,右边的院子稍微空了一些,可没有那么宽敞,要是弄在右边,少不得拆下和宋家隔开的那一片快烂的木栅栏。可这事儿得经过宋家同意不可,她也不想因此就弄出一些邻里纠纷来。 正这个时候,宋明轩听见外头有男人的声音,估摸着是钱木匠来了,也正好跑出来看热闹。他昨儿虽然依样画葫芦,画出了这么个东西,但是对这个东西是否真如赵彩凤说的 那般好用,还是抱有一丝怀疑的态度的,所以也趁机出来看看,见两人正在选地方,便也忍不住扫了一下自家院子。 若是两户人家没有那木栅栏拦着,其实也是挺宽敞的,但是如今隔开了,就显得彼此的院落都小了一些。 宋明轩看了一眼那木栅栏上开着的小门,好像这几日从来没有关过,便忍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依我看,就把这个木栅栏拆了,把这东西放在两家中间,一来也剩了一些地方,二来我们两家人谁用也都方便。” 赵彩凤没料到宋明轩自己投了一根橄榄枝过来,便抬头问钱木匠道:“钱大叔,你看宋大哥的主意怎么样?咱们就竖着放,人朝着路那边,这样也敞亮些,倘若宋大哥想一边看书一边干活,那也合适。” 钱木匠拿着粗制麻绳蹲下来量了一下,定了一个点,点点头道:“我看行,底下两个木桩子就按在这儿,后面正好还留了一道人走路的缝儿,也不影响走动。” 赵彩凤便也跟着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下吧,本来这木栅栏都烂得不成样子了,瞧着也不好看,这样一收拾,院子倒是大了许多。” 赵彩凤不是古代人,哪里知道这拆墙是有避讳的,这两家人家中间的墙拆了,外头人看起来,便是两家并成了一家。钱木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事儿是宋明轩自己说的,这赵家村的人别人不知道,他一个念过书的秀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况且这图纸明明是宋秀才画的,但是去请自己来的却是赵彩凤。 钱木匠见宋明轩自己提出拆栅栏,便误以为他们两家私下里就已经商量好了。 宋明轩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头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不该如此唐突的。他向来是一个守孝道的人,况且许氏丧夫多年,将宋明轩姐弟拉扯长大也不容易,所以宋明轩向来对许氏的从无半点忤逆。便是上次许氏跟他提及赵彩凤的事情,他虽然嘴上没松口,可自己私下里想过之后,心里对赵彩凤的看法,却早已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了。只是如今如月刚死,他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 钱木匠量好了尺寸,在赵家院子里挑选了几根得用的木头,拿着家伙便要开始做了起来,宋明轩这时候内心却还是有些矛盾的。他抬起头,正巧看见赵彩凤脸上那纯真的笑容,宋明轩的心里就又多了一丝迷茫,难道她真的不清楚,这拆墙意味着什么? “这木桩打了下去,再想移可就不方便了,你们俩若是都同意,那我可要开始挖坑了。”钱 木匠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并无半点忸怩之态,反倒是宋明轩,眉头稍稍拧着,似乎是生了一些游移。钱木匠便在心里头数落宋明轩:不就是一个穷秀才吗?赵彩凤虽然守了望门寡,可人家的容貌还摆在这边呢,你带着个拖油瓶,难不成还嫌弃她呢? 宋明轩想来想去,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妥,正要反悔的时候,却听赵彩凤开口道:“就这样定下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哪里方便摆哪里好了。” 宋明轩抬起头盯着赵彩凤看了一眼,她的脸上透着一丝豪爽,在晨光下显得生机勃勃的,看着便让人生了几分亲近。宋明轩终是没再多纠结,只开口道:“那就听赵家妹子的吧。” 赵彩凤睨了一眼宋明轩,这回好歹他没喊“彩凤妹妹”。不然两人的关系可就撇不清了,可赵彩凤才不知道,就在刚才,宋明轩早已经做了一个让两人永远撇不清关系的决定了。 钱木匠开始做起了木工,宋明轩也进屋读书去了,但今日他的心绪似乎是特别的烦乱,翻了半天的书却也念不出来,只气得把书本合上了,拿毛笔蘸了清水,默写起书上的内容来了。 外头传来赵彩凤清脆的声音,宋明轩又忍不住探出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脸颊烧红了一样,放下笔,走到客堂里头,角落里供着如月的灵位,宋明轩点了一支香,在许如月的灵位前拱了三下,走上前将香插在跟前的香炉里头,看着灵位,一本正经道:“如月,你若在天有灵,保佑我此次秋闱得中。” 赵彩凤在院子里帮钱木匠打下手,赵文在外面玩了一圈,被村里几个调皮的小孩一顿欺负,哭着鼻子又回来了。 赵彩凤刚来的时候,遇上这种事情还要出去跟那群小孩争几句,给赵文讨回公道,不过基本上都处于出师未捷身先死,因为这村里头小孩大多没啥教养,赵彩凤还没开口呢,人家一口一个赵寡妇喊的赵彩凤心烦,所以后来赵彩凤就采取暴力方式,拿着大笤帚直接扔出去,那帮小孩才知道害怕。但是时间长了,赵彩凤也习惯了,杨氏更是劝赵彩凤,老二就是这个样子,你能帮他一次,还能帮他一辈子吗? “老二,别哭了,来这边看钱大叔做木工。”赵彩凤喊了赵文过去,拿起刨花在放在嘴巴下面一吹,满院子飞了起来。赵文见了,顿时就破涕而笑了,只高高兴兴的抓了一把刨花用力一吹,因为力气太大,一吸气的时候全跑到嘴里了。赵彩凤伸手擦他脸上的刨花,笑着道:“你就不能小点力气,快去后头洗一洗去。” 钱木匠看着赵文离去,问赵彩凤:“丫头,你弟弟这是好不了了吧?”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这种先天性的傻子,就算是在现代只怕也难治好了,更不用说这医疗条件如此贫瘠的古代了。 “也许吧,不过其实还好,就是没正常人聪明,比起小孩子,还是好一些的。”赵彩凤如今既然用了这个赵彩凤的身子,该承担的责任也要承担起来,作为长姐,她有义务好好对待赵文。 赵文不一会儿就洗好了,又跑到前面来玩耍,伸着脖子往钱木匠那个箩筐里头看了几眼,又在那边玩那个舂米对的模型,一副好奇的模样。钱木匠刨了一会儿木花,拿砂纸将木头擦的滑溜溜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蹲在一旁的赵文,提议道:“丫头,要不然就叫老二跟我学木工如何?这本就是笨人做的事情,不过就是手脚麻利、力气大一些,没准他还能学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宋秀才其实一点儿也不呆啊,便宜媳妇他会不要么,22233 ☆、第 16 章 赵彩凤死也没想到,赵文的命里还有这造化。钱木匠的木工活做的好,远近闻名,想要跟着他当学徒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可钱木匠愣是从来没收过学徒,说是自己还年轻,没想过要收学徒的事情。 赵彩凤冷眼瞧着,这钱木匠少说也有四十开外的样子了,在现代四十岁的男人或许真的能算上年轻,在古代四十岁的人,可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所以赵彩凤料定了钱木匠这么说其实就是推脱,就跟他当了十几年的鳏夫不续弦一样的道理。 不过赵彩凤虽然是家中长姐,这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杨氏素来心疼儿女,未必肯让赵文去受苦也未可知。但是赵彩凤却觉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赵文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傻不愣鸡的吃喝等死,杨氏总有一天也有照顾不了他的时候,而自己,虽然如今也在尽力改变,但似乎成效也不大,作为一个穿越女,赵彩凤自己也在摸索中前进。 “钱大叔有这样的想法,是老二的福气,要是我能做主,只怕这会儿就让老二给您磕头拜师了。”赵彩凤嘴角含笑道:“不过家里的事情,还是我娘说了算,等我娘回来了,我再问问她,不过钱大叔您可不能反悔呀。” 赵彩凤觉得钱木匠长相老实安全,顿时也多了一分好感,一旁的赵文听了,便一叠声道:“我要学木工、我要学木工!” 这时候赵武正巧哄睡着了赵彩蝶,从房里头出来,听见他们说的话,只急忙跑到前面,向钱木匠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道:“求钱大叔也收我为徒吧,我会好好学木工的,将来我就能照顾我哥哥了。” 赵彩凤伸手在赵武的头顶上拍了一把,开口道:“你着急个什么劲儿,人家钱大叔又没看上你,再说了,娘辛辛苦苦存了银子,是想让你去上私塾的,我可说了,这木工轮不上你来学。” 赵武拧着头道:“宋大哥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为什么不能学木工?” 赵彩凤只笑着,拉长了声音道:“哎,既然他这么说,他怎么不去干其他三百五十九行呢?非要去念书去考什么科举?他读书读多了成书呆子了,难道你也呆了不成?” 赵武一脸不解的看着赵彩凤,继续反驳:“大姐,既然你说读书读多了会成书呆子,那你和娘为什么非要我去念书呢?我可不想成书呆子。” 赵彩凤还真是低估了赵武的语言能力,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一旁的钱木匠早已经笑了出来,“书呆子那是指那些光 会读书,其他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人,小武你这么聪明的娃,就算念再多的书,也不会成书呆子的,将来考上了状元,给你娘封个诰命,光宗耀祖。” 赵武听钱木匠这样说,倒是觉得有些向往来,状元那些都是戏文里听说的,后来听杨氏说,隔壁的宋大哥将来就是要考状元的人。 赵武瞧着他每天就捧着一本书,什么都不干,还熬的瘦成一个竹竿子的模样,就知道念书其实未必就是一件清闲事儿,所以杨氏一直想让他去念书,其实他自己心里还不太愿意呢!他若是知道杨氏为了这个,害了他姐姐一辈子,也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 舂米对不是什么复杂的机械,知道了原理做起来挺容易的。在钱木匠的帮助下,赵彩凤按好了舂臼,腿放在那木桩顶头一用力,身子就跟着上来了。虽然踩下去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力气,但是比起用手抓着木棍往下舂,这种撅屁股用力的办法简直就方便多了。赵彩凤当下就舀了一升的麦子,放到前面的舂臼里面,让赵文上来试试。赵文瞧见有新玩意儿玩,兴奋的不得了,趴在上头一蹬一松,一蹬一松,不一会儿前头舂臼里头的麦子就变成了麦粉了。 “果真成了!”连钱木匠都兴奋的拿着斧子欢呼了一声,伸手抓了一小把的麦粉,开口道:“不错不错,确实省力很多,只怕这样的东西,家家户户都要备一个才好呢!” 赵彩凤便笑着道:“钱大叔,那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呀。” 钱木匠点头道:“忘不了忘不了,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五五分成,这样吧,这几天我就带着这模型,上附近的几个庄子里头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要做的。不过这东西做了出来,到底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赵彩凤想了想,这东西在她们那个世界叫舂米对,但是既然这里没有,那自然可以取一个别的名字,于是便问钱木匠道:“钱大叔,你说这东西叫什么好呢?我可是想不出来。” “怎么让我想呢,得让画出这东西的人说才好,不如我们去问问宋秀才?” “不用了吧,他这会儿看书呢,还等着考状元呢,这种小事,咱还是自己想算了。” 钱木匠觉得有道理,便拧眉想了想道:“不如就叫状元舂?你说如何?” 赵彩凤一听,噗嗤笑了出来,也跟着想了想,开口道:“这会儿宋大哥还没中状元呢,咱可不能这么说,不如先叫秀才舂,等要是有朝一日,宋大哥真的能金榜题名了,再给这东 西改个名字也成啊。” “秀才舂,听着似乎不错?”钱木匠只练练点头道:“好好好,那就秀才舂,这样我去说的时候也好说。” 钱木匠花了一个晌午把这秀才舂做好了,没等杨氏回来,辞别的赵彩凤就先走了。赵彩凤原本是想请钱木匠留下来吃一顿便饭的,但是想想家里头实在没什么像样的吃食,所以也就算了。 中午的时候,赵彩凤用秀才舂舂出来的麦粉,混合了一些镇上买的面粉,自己揉了一个面团,用棉被捂住了发酵。赵彩凤这是看了杨氏做了几次面点之后,自己才稍微会动手一些的。她原本打算给家里人弄面条吃,后来发现还如不做花卷的好,面条发的不多,这一团面一人一碗就吃光了,要是做花卷,至少晚饭也有着落了。 赵彩凤让赵武去外头地里割了一些菜回来,用清水洗干净了,切碎抹上盐巴,然后把面皮摊平了,将抹盐的菜叶子涂在了面皮上,一层层的卷起来,切成了小块。这时候赵文的水也已经烧开了,赵彩凤端上了蒸笼,将花卷放在里头,开始蒸了起来。 前世赵彩凤虽然没学过厨艺,但好在她是个吃货,对于吃也是相当有研究的,只是古代食材稀缺,所以想做出一些好吃的东西,确实也比较困难。 赵彩凤心里还想着,等什么时候家里的鸡蛋有盈余的时候,她要亲手做一次鸡蛋灌饼吃呢,那种在现代算得上廉价的美味,没想到到了古代,连闻也没闻到过……除了鸡蛋灌饼,还有煎饼果子,杂粮煎饼……赵彩凤想到这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了,她这手里的菜刀一时没把关,蹭破了手指上的一层皮。 赵武瞧见赵彩凤挂彩了,吓了一大跳,急忙往外头嚷嚷:“陈阿婆,你家有干净的布吗?我姐姐手指受伤了。” 赵彩凤压根没把这些小伤放在心里,只用嘴唇自己咻了咻,便觉得无碍了。幸好那把菜刀是赵家常用的,上头一点儿锈迹也没有,不然来个破伤风什么的,赵彩凤觉得自己没准就可以回现代去了。 赵彩凤翘着手指把剩下的花卷放入了蒸笼里头,嘱咐赵武好好烧火,自己到外头找干净的布包扎一下。这时候上头的血又开始流出来,赵彩凤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赵武带着宋明轩,正往他们家后院来。 赵彩凤翘着一根流血的手指,看见宋明轩有些焦急的眼神,又瞧了一眼赵武,开口道:“小武,宋大哥在看书呢,你没事去麻烦他干嘛呢?” “我找陈阿婆借块干净布,宋大哥 自己要来的。” 宋明轩哪里知道这未来的小叔子居然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自己,顿时脸就红了一半,支支吾吾道:“那个……是,是我奶奶让我过来看看的,你没事吧?” “没事啊!”赵彩凤摇了摇流血的手指。 宋明轩见她手指动得还算伶俐,知道应该是没伤到筋骨,但是流这么多血出来,小孩子看了肯定是会害怕的,所以便拿了手里的一块干净帕子,开口道:“你坐下来,我帮你包扎一下。” 赵家的后院里放着几个木墩子,是平时杨氏在后院干活时候坐着的,赵彩凤便就着木墩子坐了下来,伸手取了宋明轩手里的手帕,“我自己包吧。” 宋明轩一时尴尬,也不好意思唐突,便由着赵彩凤去了。但是赵彩凤说完这话后就后悔了,她伤得是手指,并不是别的地方,若是想用一只手包扎伤口,免不了得张开嘴用牙咬着手帕,这动作光想象一下就知道有多粗犷了。 赵彩凤想了想,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赵武:“小武,你过来帮我包扎。” 正这个时候,房里头一直熟睡的赵彩蝶忽然就哭了起来…… ☆、第 17 章 赵武原本听了赵彩凤的话,已经打算过去替她包扎伤口了,可谁知赵彩蝶这一声哭得正是时候,赵武生生就止住了脚步,拧着眉头喊:“姐,不好了,妹子哭啦!” 赵武对这妹子那是相当的好,要知道赵文是个傻子,赵彩凤没投河之前,时常帮着杨氏忙里忙外,所以带赵彩蝶的事情从来就是赵武一个人做的。因此他已经到了听到赵彩蝶的哭声就起条件反射的地步了。还没等赵彩凤开口,那小子就一溜烟进门了。 赵彩凤看着手上还没递出去的帕子,拧着眉头郁闷,赵武这个妹控,真是有了妹妹就没了姐姐。赵彩凤想了想,正想张嘴咬了手帕包扎起来,那边宋明轩又开口了:“那个,还是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咱们邻里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赵彩凤难得听宋明轩这么解释,虽然这解释充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但是对于现代女性赵彩凤来说,其实她真的是不在乎的,她之所以一开始不同意,是觉得宋明轩每次见她总是红着脸,深怕这包扎一下,弄出些什么事情来,反倒说不清楚了。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脸上的绯红似乎渐渐褪去了,况且这会儿也没有别人,她们两个虽说是孤男寡女光天化日,至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赵彩凤把手帕递给了宋明轩,伸着手指道:“不过就是一道小口子,没什么大事的。” 宋明轩起先只看见伤口上的血,待赵彩凤把手指伸了过去,才瞧见破皮的地方,正好在指节的弯曲处,上头皮肉有些开裂,伤口看上去并不浅。宋明轩拧了拧眉头,没先坐下包扎,反而先回了他自己家里去。 赵彩凤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只伸着脖子,小声数落:“不想包扎还乱献什么殷勤,瞧了一眼就走了,到底有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哪?” 赵彩凤也不去里他,见灶膛里头的火有些小了,便翘着手指头,往灶膛里头添柴火。火势旺了起来,赵彩凤把最后一笼花卷也放在上头蒸了起来,手指弯里的伤口熏着了热气,又冒出血来。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还在那边忙活,只开口道:“你怎么不坐下呢,手上受伤了还这样不安生,需知小伤不治,会酿成大祸的。” 宋明轩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更是显出了几分着急来,原来他方才回去,是去拿了一个小瓷瓶出来,里头放着常用的金创药。这乡下人家都是靠着田地吃饭,体力劳动多了,自然会有一些磕磕碰碰,所以宋家还备有金疮药。 赵彩凤见他脸色忽然阴沉了下 来,不过好在他是个读书人,手上力气倒是轻柔的很,撒上了金疮药,把手帕叠好了,小心翼翼的卷了几圈包扎好了之后,还嘱咐道:“这两日不要沾水,过几天就好了。” 赵彩凤明显能感觉他说话的与其都带着几分伤感,便问道:“如月姐的病,就是小病拖成了大病吧?” 其实乡下人家病死的人,多半也都是这个原因。古代并没有什么环境污染转基因,吃的东西是粗粮,虽说营养欠缺一些,但胜在全天然,而且乡下人运动多,身子骨硬朗的多,一般也就生一些小毛小病。 但是乡下人穷,生病看不起大夫,听杨氏说,这村子里大多数人生病了就请隔壁村的野郎中看一看,药方子也不是现开的,就是他配好的一包一包的,随便什么病,吃的都是一样的药包,也不知道里头的药材是不是也一样。 先头几年还有寡妇生了痈病,结果郎中说她是怀了孩子,好端端的清白没了,那寡妇投河死了。 赵彩凤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只觉得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要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于像杨氏这样生了四个孩子还如此□□的,真乃福星高照了。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这话,只默默点了点头。赵彩凤知道触及了他的伤心事儿,也不再追问,只道:“宝哥儿呢?这会儿快吃午饭了,还睡着吗?” “坐在扁里头,在前院和老太太一起剥豆子呢。” 赵彩凤点了点头,翘着手指站起来,宋明轩见赵彩凤站了起来,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只收了东西往家里去。 赵彩凤便叫住了他道:“宋大娘一早跟着我娘出门了,你们中午吃什么?” 宋明轩在家的任务就是读圣贤书,至于吃什么?他还当真不知道,一般都是许氏和陈阿婆做什么,他就吃什么。若是有一顿她们没喊他,那他也就不吃了。 陈阿婆腿脚不方便,许氏很少让她张罗饭食,除非许氏出门的时间太长,大人饿一顿没问题,可是宝哥儿总要吃,所以陈阿婆便是腿脚不方便,也是要起来做些吃的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一脸迷茫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揭开了蒸笼盖子,拿筷子在花卷上戳了几下,软绵绵,白花花的花卷上冒着呼呼的热气,上头沾着菜叶子,一股鲜嫩清香的味道便传了出来。宋明轩早上只喝了一碗小米粥,这会儿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经得起这种香味的熏陶,只才片刻功夫,肚子就忍不住 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赵彩凤尖着手指快速的取了四个花卷出来,放在一旁的饭篓子里,递给宋明轩道:“拿回去和陈阿婆分着吃吧,至于一会儿宝哥儿,等他睡醒了抱他过来,今儿我给彩蝶蒸鸡蛋羹,她一个人也吃不掉一整个,正好两个孩子分一分吧。” 虽然赵家也是穷得叮当响,但是看着孩子挨饿,赵彩凤还不至于狠心到这份上。 宋明轩冷不防被赵彩凤塞了一篓子的花卷到怀里。又想起方才那不听使唤的五脏庙,一瞬间窘迫难当,脸又已经涨得通红的。可他又不能违心的说自己不饿,便只咽了咽口水道:“谢、谢过赵家妹子了。” 赵彩凤见他说的是赵家妹子,并没有再说那肉麻兮兮的彩凤妹妹,也就忍了。 杨氏和许氏今儿是去了赵地主家打短工,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地主家虽然现在不必从前,但还是赵家村最大的地主,这会儿又正是玉米收成的时节,所以杨氏和许氏去赵地主家收玉米去了。 三人一行刚刚过了小桥,瞧见李阿婆正从他们两家人的方向走来,李阿婆和宋家关系还算不错,见许氏和杨氏两人一同回来,脸上便笑出了花来,只上前道:“宋家嫂子、赵老大媳妇,这天大的喜事也不说一声,还白让我为你家二狗操心,我今儿回了一趟我娘家,我娘家的弟媳妇还让我给我那侄女做媒,我原想着二狗不错,还是个秀才,没准以后还能中状元呢,才起了个心思,你们两家倒是连栅栏都拆了。” 杨氏听李阿婆这么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宋家和赵家中间隔着的栅栏,都已经好些年了,从来没动过,怎么可能拆了呢? “李奶奶,你弄错了吧?我们今儿出门的时候,那栅栏还好好的呢,怎么可能会拆了呢?” “我怎么会弄错呢,我刚从娘家回来,才经过你们两家门口,你们两家不光栅栏拆了,中间还按了一个好玩意儿,这会儿子二狗正在上头边看书边舂米呢,好些小孩子没瞧见过这东西,都在那边看热闹呢。” 杨氏一听了不得了,这李阿婆说的头头是道,没准就是真的了,可这事儿她还没同赵彩凤直说呢,怎么着栅栏就先拆了呢?许氏这会儿心里倒是偷偷的高兴,眉梢都透出了喜色来,只问道:“我家二狗边看书还边干活?真有这样的事情?” 宋明轩在念书方面,其实还是有些天赋的,若不是从小私塾的先生说他必成大器,宋家也不会砸锅卖铁还供着他。可乡下人家,全 靠劳力过活,以前宋老爹在的时候还好,有个有劳力的男人,一家老小的生活也有个依仗,现在宋老爹不在,许氏一个人其实真的很是吃紧。可眼见宋明轩就快要去考举人了,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许氏心里头早已经想好了,等宋明轩考过了这一科,若是能考上举人,那自然是最好的,皆大欢喜。若是这一科没中,以后家里还能不能供他,还两说呢。毕竟如今宋明轩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也要承担起他的责任来,阿宝也要靠他养大。 “可不是呢,二狗真是争气啊,一边看书还不忘了干活,几个小孩子在那边叽叽喳喳的吵,他只当没事人一样,我瞧着这光景,今年他准能高中!”赵家村多少年都没出过举人了,这要是能出一个举人来,全村的人都跟着张脸,李阿婆说到这里也眉飞色舞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也算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吧…… ☆、第 18 章 赵家和宋家两户人家,都是后来分家之后,从祖宅里分出来的人家,所以并不靠在村里头,而是在靠近村口的地方,门口正好有一条小溪,小溪上两座桥,一座是往村里头去的,另外一座正好是往村外头去的。所以赵家村往来的人都要从赵家和宋家门口过。 赵彩凤当初想把这个舂米对放在门口,为得就是让更多的人瞧见,只要瞧见了,大家觉得好,势必会去找钱木匠做,这三村八里的,也就只有钱木匠这一个木匠,到时候钱木匠的生意好,她也就有跟多的利钱可以收。 果不其然,这东西才在家里头按了小半天,村里头的孩子就都觉得好玩,过来看热闹了。当然这其中赵武也是功不可没的,他只去小溪边上放牛的地方吼了一声,那些贪玩的孩子们便丢下牛往赵家来了。 宋明轩原本是打算趁着许氏不在家,舂一些麦粉出来,晚上等许氏回来了好做些汤饼吃的,可谁知道他还没舂几下呢,赵家村的这些毛孩子就全过来看热闹了。 好在宋明轩在这群孩子中间是极其有威望的,谁叫他是秀才呢。 这群孩子对宋明轩也是很害怕的,因为但凡是上过私塾的,爹娘在训话的时候总会说:“有本事也考一个秀才回来,让你爹娘长长脸。”因此……宋明轩在孩子们中间有着绝对的震慑力,再调皮的孩子,在他面前也忍不住文静了几分。 “宋大哥,这是啥玩意儿,你这样用脚蹬来蹬去的,不累吗?”孩子们都是属猴的,看了半天早已经跃跃欲试了。宋明轩这会儿也早已经被吵得看不进去书了,只从舂米对上下来,看着那几个孩子道:“不然,你们也上去试试?” 那几个孩子虽然皮实,终究还是怕弄坏了这种新玩意,便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赵武道:“小武,这是你家的东西,你先上。” 赵武站在一旁早也已经看红了眼,听大家这么说,便够着木棍子,踩着那个踏脚,身子往上一用力蹬,小身子就整个上去了。 他身子比较轻,稍稍用了一下力气,见前头的木杵并没有翘起来,便索性咬牙将身子整个挂在木棍子把手上,双脚用力往下一蹬,那木杵果然就敲了起来。赵武心下一喜,稍稍送脚,木杵便噗通一声往舂臼里面砸了下去。 小孩子们见赵武跟一个瘦猴一样,都能使动这东西,便纷纷都上来试了一试,除了几个实在身量太小,人都够不上去的之外,大多数孩子都能轻而易举的把这个舂米对用起来。 这会儿外 头人多,赵彩凤不便出去,省得一露面又要被几个调皮的孩子喊赵寡妇,索性就呆在后院里头,拿着针线纳起了鞋底。做别的东西,以赵彩凤现在的功力还有些困难,不过纳鞋底倒是还能做一下的。 赵彩凤隔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只怕过不了多久,钱木匠就该上门送银子了。 且说杨氏和许氏两人听了李阿婆的话就分外的疑惑,所以一路上就走的快了许多。等回到自己家里头一看,满院子的毛孩,一个接着一个玩起了他们家院子里的新玩意儿。杨氏走进院子一看,原来和宋家院子里隔着的那一条木栅栏果真是没有了。 许氏眉梢透出一丝笑意,悄悄的回了自己家,瞧见宋明轩正在窗户下看书,边开口试探道:“怎么和赵家院子隔开的栅栏没了?你瞧见了没有?” 许氏哪里不知道这拆栅栏的事情还是宋明轩自己提出的呢,许氏只知宋明轩是及其重礼数的人,这种事情他必然是很在意的,如今他一声不响的在房里看书,深怕是赵家自作主张,反而让自己儿子心里不自在了,所以才特意过来小声询问。 “那栅栏都烂了,所以就拆了。”宋明轩为了这事情,今日一整天多少有些不安,如今见许氏又来问他,心里便越发心烦了起来,只侧着身子,随口回了一句。 许氏瞧宋明轩这样子,分明就是动气的样子,越发觉得是自己猜对了,只笑着道:“人家都已经先把墙拆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彩凤是个好姑娘,你能攀上她,是你的福分呢,别心里头不知足了,你若真不服气,就好生加油,考个举人回来,反正这事情如今也还没有挑明,到时候你中了举人,心气高了,想要找更好的姻缘了,我也不拦着你,横竖丢得是我的老脸。” 宋明轩见许氏越说越离谱了起来,只气呼呼道:“我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娘你也太看扁了我,我如今不接纳彩凤妹子,是因为如月才刚去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便是我和如月并没有夫妻之实,她总在我们家住了这一场,我也不想对不起她,替她守上这一年,也是个礼数。至于彩凤……”宋明轩顿了顿,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总觉得赵彩凤自从这场变故之后,性情有些改了,可究竟哪里改了,他也说不清楚,只因为之前两人各自有婚约,从未多说过半句话而已。 许氏本就是用了一番激将法,想逼着宋明轩把心里话说一说,如今见宋明轩这么说,只忙不迭继续问道:“彩凤怎么了?” 宋明轩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彩凤妹子 已经遭遇了不幸,如今也不过才过去一两个月,只怕也还需要淡一淡,况且如今我只是一个穷秀才,有什么脸面去求娶她,还不如等些时日,若是侥幸能中个举人,再来求娶她,到时候也好堵了那些背地里刻薄她的那些人的嘴。” 许氏万万没想到,这几日看似宋明轩还同往日一样看书识字,其实心里头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听他把这一席话说了出来,只笑着道:“我的儿啊,你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再好不过了,眼下赵家既然已经把栅栏给拆了,你又何必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 宋明轩见老娘还在误会这事情,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道:“娘,这栅栏是我让拆的,不是彩凤让拆的。” 许氏一听,只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什么?是你让拆的?你让拆你干嘛还挂着一张脸?害我白担心一场。” “我让拆着栅栏的时候,彩凤妹子也在场,可她似乎并不知道这拆栅栏的意思,我是怕她万一知道了,以为我们老宋家故意坑她,所以才担心呢!”宋明轩是读书人,向来崇尚光明磊落,所以今儿一整天为了这事情都神不守舍,只觉得有见事情在心里头搁着难受,便一天没个好脸色。 许氏只哈哈笑道:“算了吧,这赵家村的人,有几个人不知道这拆墙的意思?你彩凤妹子能不知道?她只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罢了,再说你再不济,那也是个秀才,没准她心里也有这意思呢,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省省这心思,好好念你的书去吧。” 杨氏回到家里,见赵彩凤安置好了舂米对,做好了花卷,又把赵彩蝶收拾的干干净净在炕上睡觉,顿时就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瞧着几个毛孩子还在外头玩那舂米的东西,只笑着问道:“这东西钱木匠给做好了?” 赵彩凤今儿心情不错,见杨氏回来,便想起了钱木匠要收赵文做徒弟的事情:“娘,有个事儿要跟你说呢!” 杨氏见赵彩凤眉飞色舞的,心里便估摸着到底什么事情能让赵彩凤这么高兴,难道是因为这栅栏被拆了的原因?杨氏心想,若是赵彩凤这么欢喜这栅栏被拆了,只怕和宋明轩的婚事大抵也不会太反对了。 “你说吧,我听着呢,到底是什么高兴事儿,也让我跟着一起乐乐。”杨氏接过赵彩凤手里的鞋底,纳了起来。 赵彩凤便起身打了水去洗手,她微微翘起食指,瞧着自己的这双手,她这双手上连老茧也没有几个,就说明其实以前在家的时候,杨氏也是很心疼赵彩凤, 极少让她出门干农活的。 杨氏这样一个女的,要养四个儿女,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况且赵文还是一个脑子不好的,并不能帮衬多少,若以后赵文真的跟着钱木匠学手艺,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是钱木匠说,他想收个徒弟,觉得二弟不错,让我问问娘的意思。” 杨氏正纳鞋底,闻言只愣了片刻,复又抬起头,直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钱木匠要收二老当徒弟?你莫不是听错了吧?把老三听成了老二?” 赵彩凤只摆摆手道:“老三倒是想拜师呢,只可惜钱木匠看上的确实是老二。” 杨氏显然被这天上砸下来的馅儿饼给砸晕了,半天没什么反应,过了片刻才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二弟,他平常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呢,如何会学木工?钱木匠若是一时兴起,真的收了老二当徒弟,以后可是要后悔的。” 赵彩凤也是真服了杨氏了,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她还能往外推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宋秀才:昨天一个留言也没有,我被作者大大打一宿== 苏苏:你没魅力所以小天使都不留言,给我跪搓衣板…… 宋秀才吸鼻子下跪,小声的:那还不是你我把写太………………烂…烂……(被拍飞,以上回音) ☆、第 19 章 杨氏的顾虑,赵彩凤一开始也是有的,但是她一会儿也就想通了。 首先,钱木匠看着并不像是坏人,并没有要坑蒙拐骗的样子;其次,赵文虽然脑子不好使,其实说白了只是脑子发育不健全,还处于儿童时期,但是很多东西,小孩子学起来没准比大人还快些;第三,赵家如今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赵文确实也要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下,将来也可以自力更生。 赵彩凤把这三点都分析清楚了,杨氏看了一眼谁在炕上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只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弟弟妹妹还小,如今我也只能靠你们两个了。” 赵彩凤拉着赵文坐在一旁,问他:“二弟,明儿你跟着钱大叔去学木工,你愿不愿意?” 赵文想起早上钱木匠在院子里做木工活的时候,弄的满院子的刨花漫天飞,一下子兴奋的直点头,他向来话说不清楚几句,但是点头摇头都很利落。 杨氏伸手摸了摸赵文的头顶,柔声道:“你要是真去了,那可要上心学,钱木匠一个人习惯了,你要记得给他烧茶煮饭,你是当学徒的,不能懒散,明白吗?有什么不懂就开口问,别什么都憋在心里,有人欺负你,你就忍着,只别再哭鼻子了,你都是大人了。” 赵文一个劲的点头,杨氏见他很听得懂自己的话,便也松口答应了。 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去后院打了水洗漱。 到外面院子里的时候,瞧见宋明轩正坐在那石墩子上看书,这时候晚上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他披着一件粗布麻衣,就着月光看书,身形萧索。 赵彩凤想了想,只望自己家堆牛粪的地方走过去,捡起一整块的牛粪,跟扔飞盘一样扔了过去,正好就落在那石桌的正中央。宋明轩吓了一跳,抬起头便瞧见赵彩凤站在隔壁的院子里。 赵彩凤看见宋明轩这股认真劲儿,就想起了当年自己备考高考时候的光景了,便深觉有些同情,说话的口气也好了不少:“天气冷,月亮又暗,点上牛粪既可以取暖,还可以照明,岂不是一举两得,难道你是嫌弃这牛粪太脏了?其实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平常吃的那些五谷杂粮,哪一样没浇过这些玩意儿?” 宋明轩原本就已经要被赵彩凤给说服了,可生生败在了这最后一句上头。他抬起头,脸颊有些僵硬的看了赵彩凤一眼,这分明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怎么每次说话都能直白到让人无法招架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的脸色似乎有些变了,也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就拉了拉衣服,转身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昨天在赵家玩过舂米对的两个孩子就带着各自的父母来赵家看新玩意儿了。听赵彩凤说着东西是宋明轩想出来的,纷纷都夸奖宋明轩聪明,只说念过书考上了秀才的人,就是不一样。 赵彩凤又介绍了那两家人去找钱木匠,等杨氏吃过了早饭,和许氏一起去赵地主家打短工之后,赵彩凤这才挽了一些从镇上买的白面,又添了几个鸡蛋,带着赵文往钱木匠家去拜师学艺去了。 这时候正是河边上最热闹的时候,几家媳妇都在河边上洗衣服。赵家村也就屁点大,一些小事情不消个半天功夫,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比如赵家和宋家拆了栅栏这事情,今儿一早全赵家村的人就都知道了。 水根媳妇这时候正跟另外几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起在河边洗衣服,见赵彩凤提着篮子,带着赵文往这边来,便笑着道:“这几天赵家可热闹了,听说昨儿钱木匠给她家做了一个什么秀才舂的东西,可以让人站着舂米的,今儿她又出门,也不知道做什么去。” 这时候李阿婆的孙媳妇翠花开口道:“我听我家太婆说,赵家和宋家中间的木栅栏都拆了呢,我听我太婆的意思,是说他们两家只打算两家凑一家呢!” 这时候水根媳妇又笑了起来:“两家凑一家,怎么凑?寡妇也能凑一起吗?” “你傻啦?这彩凤和宋秀才不正好一对儿吗?” “宋秀才能要个寡妇?”水根媳妇也疑惑了,水根媳妇和如月是一个村的,从小也算是和如月玩到大的,听翠花这么说,只摇头道:“宋二狗不会这样不是人吧?如月才死几天呢,就勾搭上隔壁寡妇了,这男人,还有一个是好东西吗?” 赵家村的人虽然知道宝哥儿不是宋明轩的种,但是如月在宋家住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们料定了宋明轩跟她之间肯定是有了苟且的。所以听说这两家如今拆了栅栏,便又当成是天大的事情说了起来。 “怎么就不能要寡妇呢?”那边王家媳妇也搭腔道:“实话告诉你们,我那堂叔家的小叔子对彩凤也有几分意思呢,前不久给小姑子张罗差事的时候,还想着彩凤呢,只可惜人家不领情,当场就回绝了,我那时候还觉得奇怪,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她咋不要呢,原来是抱着秀才爷的大腿了。”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水 根媳妇却没笑,心里只咯噔一下,感情这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还有那么多人心心念念的念着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她正想说自家小叔水牛也是这心思,只听王家媳妇继续道:“不过依我看这事儿也成不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怕就算我那小叔子提出天来,我那堂叔和堂婶也不会答应的。” 水根媳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水牛牵着牛从桥那边过来,正瞧见赵彩凤挎着篮子往这边走。水牛瞧见赵彩凤,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赵彩凤知道她是孙家的小儿子,其他的就不太知道了,但是从原来的记忆中,赵彩凤依稀得知这孙家似乎和赵家不太对盘,所以两人狭路相逢,赵彩凤便站在桥头,等他先过去。 水牛赶着牛往这边来,桥这边的小溪边上有着肥美的水草,整个赵家村的牛都往这边来吃草。谁知道水牛到了桥头,瞧见赵彩凤之后却不走了,直着眼珠子看着赵彩凤,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就打定主意要嫁给那个穷秀才了吗?他虽然是个秀才,可是家里头穷得叮当响,还有一个拖油瓶的儿子,你何必非要嫁他呢?” 赵彩凤一听这话,差点儿就直接炸毛了。 这时候桥下小溪边的几个年轻媳妇也只相互使眼色:“水根媳妇,那不是你小叔子水牛吗?她拦着彩凤的去路这是做什么?” 水根媳妇抬头一看,可不就是水牛正挡着道呢,她心里早就知道水牛有这念想,要不是婆婆一个劲的拦着,只怕早就要请了人去赵家提亲了,如今把赵彩凤堵在路口,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呢!水根媳妇毕竟对婆婆有几分害怕,生怕水牛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这河边的洗衣服的人可都瞧见她这个嫂子在场呢,这要是不拦着,回去准会被婆婆数落。 水根媳妇便扔了手上的衣服,站起来喊:“水牛,你把牛放好了就快点回去,你哥还等着你下地呢!” 水牛瞧见有人喊他,只偏了偏头,见是自己嫂子,也不理她了,只又上前一步,拦着赵彩凤道:“你怎么不说话呢,我哪里比不上那穷秀才了,以前你有婚约,我争不过也就算了,如今我可不怕了。” 赵彩凤睁大了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水牛,长的人高马大的,皮肤黝黑,脸上神色看着有些呆滞,大眼睛浓眉毛,嘴唇有些厚,倒确实是赵彩凤心里相像的农村人的长相,只可惜……她看见这样的人就觉得浑身难受。 赵彩凤往后面退了两步,一不 小心就踩了赵文一脚,赵文虽然是个傻子,但也能看出这水牛来者不善,便挡在了赵彩凤的跟前,梗着脖子喊:“水牛,你让开!” 水牛压根没把赵文当一回事,直接嬉皮笑脸的对赵文说:“赵老二,以后我当你姐夫如何?保证以后咱们村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赵彩凤听了这话就越发觉得来气,这世上还果真有这样不害臊的人! 赵彩凤把赵文拉到了一旁,抬起头看着水牛道:“我爱嫁谁嫁谁,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边瞎掰掰?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嫁给宋二狗了?你们这样随便造谣算是个什么事儿?怎么如今我守了望门寡,一个都想来落井下石了?”赵彩凤故意抬高了声线,让河边上那群女的也听见她的话。虽然她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每次瞧见杨氏一脸抱歉又忧愁的样子,赵彩凤也是不好受的。 这时候水根媳妇早已经走了过来,听赵彩凤这么说,便单手叉腰,单手指着赵彩凤的鼻子笑骂道:“你们赵家和宋家的隔墙都拆了,难道我家水牛说错了吗?你一个望门寡的寡妇,不安安分分的守着,如月才死了几天,你就勾搭过去,你还有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写起骂街我就觉得挺精神的--,咳咳,难道我已经开始迈向老妇女的行列了么…… ☆、第 20 章 赵彩凤听了水根媳妇的话便觉得话中有话,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她真的犯了什么这古代的禁忌,那宋明轩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秀才呢,况且看着他平常那酸腐样子,也不像是有花花肠子要算计人的样子? 赵彩凤于是便腰杆子一停,一巴掌拍开了水根媳妇的手指道:“大家伙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一面说我是望门寡,一面又说我乱勾搭人,明眼人可都看着呢,明明是他跑过来挡了我的道儿。”赵彩凤一边说着,眼皮子一翻往水牛那边看过去。 那水牛平日里哪里见过赵彩凤这等泼辣的样子,平素赵彩凤在赵家村村民眼中,那可是鲜花一样娇滴滴的人,虽说是村里姑娘,却也矜持贵重的很,水牛就是瞧上了她这一点,才敢厚着脸皮说这事情。 他料定了赵彩凤因为守了望门寡投河,如今只要给些她好处,她心肠一软也就从了,哪里知道赵家居然不声不响的拆了和宋家的栅栏,眼看着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孙水牛自己也没料到,赵彩会说出这些话来,这简直让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赵彩凤瞧他那憋着一股子劲儿没处使的模样,就知道他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只冷笑了一声道:“孙水牛,就算我赵彩凤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嫁给你呀,你这样理直气壮的站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纵着你家嫂子,跑来我跟前诬陷我清白又是什么意思?”赵彩凤说着,将怀里的竹篮往赵文的手中一推,捋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细瘦的胳膊肘来,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模样。 这时候赵彩凤其实心里头也在打鼓,她对着古人的性格也没摸清楚,万一这孙水牛是个未开化的暴民,当真抡起拳头揍她,她也没辙。所以赵彩凤比划了一个以前跟着局里的同事学过的专门防狼的绝招,要是孙水牛敢动手,她一招就能把他撂倒。 孙水牛见一下子没唬住了赵彩凤,脸上越发觉得没了脸面。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以能挟制住女人为荣,他一小就垂涎赵彩凤的美色,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揩过多少油水,只可惜赵彩凤那时候有婚约的,他无可奈何。 如今好容易赵彩凤的未婚夫死了,原本以为她得了望门寡的外号,又死了一回没死成,这要是冒出一个想娶她的人来,还不定要感恩戴德到哪种地步呢!所以这孙水牛一边求着自己老娘松口,一边心里暗暗高兴,总觉得这回把赵彩凤娶回家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可谁知道他的事儿还没一撇呢,赵家和宋家中间隔开的栅栏倒是先拆了,他心里头一急,难免就有些着急上火了,正巧 遇见了赵彩凤,便忍不住质问了一番。 “彩凤,我是真心想对你好的,我又不嫌弃你望门寡,可你怎么能不说一声就和那宋秀才好上了呢?那宋秀才有什么好的?连一只鸡也杀不起来,整日里让他老娘媳妇养着,就是窝囊废一只,你跟着他还要替他养儿子,你图个什么?”孙水牛这会儿算是稍微清醒了一点,发现赵彩凤靠唬是唬不住的,得靠着哄,所以他说话也就软声软气了一些。 可赵彩凤才没心思跟他瞎掰扯:“行了,省着你的心思,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吧,别说我没看上你,我连宋秀才也没看上,少在这儿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孙水牛一听,顿时觉得不对了,只开口道:“你没看上宋秀才,那你们两家的木栅栏怎么拆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姓宋的那个小子拆的?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去!” 赵彩凤这会子总算是听出了一些门道,感情这事情出在那木栅栏上,她这时候再想一想昨天钱木匠跟她反复确认这栅栏的事情,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懂了! 赵彩凤想了想,也顾不上去钱木匠家拜师学艺了,只跺了一脚跟对孙水牛道:“我的事情你少管,你要是敢去动宋秀才,我也跟你没完!” 赵彩凤说这句话到不是护着宋明轩,只是这孙水牛看着实在不像是什么好货。宋明轩因为要准备乡试,这几天正不眠不休的用功,万一让这粗人去吵一架,扰了读书的心思就不好了,对于从小就深谙考试精髓的赵彩凤来说,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领着赵文折回了赵家,赵彩凤在两家门口站了一会儿,虽然还是两栋各三间的茅草房,但是因为中间没了栅栏,且过道又窄,远远的看着到真的像是一家人一样。 赵彩凤正纳闷呢,就瞧见宋家的大姑奶奶从门里头出来,许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几年前就嫁人了,那时候宋大叔还在,选的婆家条件不算差,所以如今隔三差五也会回来住几天,看看许氏和宋明轩。 宋家大姑奶奶从门口出来,就瞧见赵彩凤正在外院子外头,便脸上堆笑道:“是彩凤回来了?这一大早了是去了哪儿呀?” 赵彩凤和她见过两次,说起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的光景,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拖着一截鼻涕,那孩子一双眼睛机灵着呢,见了赵彩凤张嘴就喊了一声舅妈。 赵彩凤这时候才醒悟了过来,这时候她已经被怒意充斥了头脑,也已经顾不上去维护宋明轩读书的心思,大声对着 里头的宋明轩喊道:“你出来,说说这是咋回事儿吧?” 原来刚才宋家大姑奶奶回娘家,看见家里头和赵家的栅栏没了。宋明轩虽然是个榆木疙瘩,但是面对宋家大姑奶奶的逼问,也只好将如月临死前的话和许氏的打算跟她说了一说。 宋家大姑奶奶和赵彩凤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关系极好,又知道赵彩凤是个心思细腻的好姑娘,也很赞成这段姻缘,便跟儿子开了个玩笑说:“这回你是真有舅妈了。”谁知那小子记性太好,瞧见赵彩凤回来,还当真嘴甜叫了一声。 “彩凤,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的就生气了呢?”宋家大姑奶奶劝慰着,赵彩凤从来以好性子著称,除了别人欺负赵文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出去帮腔以外,平常最是温婉,可今儿瞧她那模样,分明是上火了。 “大姐,你别管这事儿,我问他呢!”赵彩凤几步走到宋明轩的窗子底下,见宋明轩正在那边坐着,一张脸却已黑了三分,显然他也没料到赵彩凤会动这么大的火气。 “你问他什么呀?你若不答应,怎么着墙也就拆了,你别说你在赵家村住了这么些年,不知道这拆墙头的意思?”宋家大姑奶奶到底心疼自己弟弟,上赶着就把话挑明了。 赵彩凤这会儿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气呼呼隔着窗看着宋明轩,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其实赵彩凤压根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那一道墙既然放着不方便,那拆了也就拆了,可她偏生不喜欢被人这样蒙在鼓里,倒是让她气愤的很。 宋明轩这时候也坐不住了,只站起来,和赵彩凤一窗之隔,看着赵彩凤道:“我原以为你知道,如今却是我想错了,赵家妹子既然觉得这样不好,那我们再把墙架起来,也是一样的。” “好呀,架起来,你说架哪儿,木桩子都已经埋在土里了,这墙还能有别的去处吗?”赵彩凤倒是要看看这宋明轩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关系,既然这木桩子放在了中间,那这栅栏往我们家院子里让一尺,把那舂米的家伙放在你们院子里就好了,这样总可以的。” 宋明轩人瘦,年纪小身条子也没长周全,如今又是一副死人表情,说话的时候眼里透着几分懊恼和郁结,憋着一股气,倒是赵彩凤瞧着他这个样子,反倒觉得自己像在是欺负人一样,顿时也没了什么心情。 她本来气的也不是别人传闲言碎语,而是气自己居然不知道别人为什么穿闲言碎语,如今弄清楚了,赵彩凤的气也消了一半了 ,只开口道:“那我告诉你,这栅栏是你说要拆的,你可知道这是要担名声的,我横竖守了望门寡,指不定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你可不一样,你要是靠上了举人,只怕城里的姑娘还排队等着呢,到时候你再想把这墙架起来,只怕就晚了。” 赵彩凤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个时代嫁人生子,所以担什么名声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关系,没准还能帮她自己避一避烂桃花,所以这件事对她来说当真是无所谓的紧。可是宋明轩就不一样了,他死了个青梅竹马,又招惹了一个寡妇,以后要是考上了举人想找一门好亲事,这些可都是黑历史啊!他要真是个有脑子的,也应该知道沾上赵彩凤是多么的不应该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完,心里头憋着的那股气忽然就松散了下来,他一开始瞧见赵彩凤信誓旦旦的过来兴师问罪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不愿意呢!可方才她这一席话,分明说的不是不愿意,而是怕自己给吃了暗亏。这样一想,像赵彩凤这样肯为自己思量的人,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亲人,还能有谁呢? 宋明轩忽然就觉得一阵感动,只哽咽了嗓子道:“你也太把我宋明轩看扁了,我这辈子也就只拆过着一道墙而已,如今我孑然一身,自然不能向你许诺什么,今日我便当着我姐姐的面向你立个誓,我宋明轩中举之日,便是娶你之时,若是有违此誓,便如此笔!”宋明轩说着,伸手拿起书桌上那一支用开叉的毛笔,双手一折,断成了两节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要成长了,知道要娶媳妇了== ☆、第 21 章 宋明轩一时激动把自己的毛笔都给折了,赵彩凤非常了解做这件事情需要多大的勇气,尤其是对于一个靠笔杆子吃饭的读书人来说。 赵彩凤当法医的时候,谁要是碰她的工作包她也是要跟人拼命的,每一个人对于自己的职业工具,总有一些特别的情愫。就比如做寿司的人特别看重自己切三文鱼的刀,而书法家特别珍重自己的联系书法的笔。况且……宋明轩这支毛笔,似乎是赵彩凤穿越过来到现在为止,她看见宋明轩用过的唯一一支笔。 宋家大姑奶奶一看宋明轩这架势,只嗔怪道:“你好端端的,把笔折了做什么?这不吉利!” 宋明轩却没有理会她,只还隔窗看着赵彩凤,一双眼中含着几分倔强,一字一句道:“赵家妹子如今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赵彩凤还当真被宋明轩这一番举动给震惊了不少,也着实佩服他折笔的勇气,只是赵彩凤当真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和任何人有上牵挂,她也受不住这种男权社会里面,女人做低服小的派头。不过见宋明轩这么坚持,又有宋大姑奶奶看着,要是事情闹大了也不好,虽然如今看似自己吃了一个暗亏,但是好歹宋明轩也可以当一个挡箭牌,来挡一挡像孙水牛这样的烂桃花,似乎还有些作用。 赵彩凤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行了,我不爱你这样子,发誓就发誓,还折什么笔,你家是有多少笔?够你折的?你折的时候不觉显,这会儿也该心疼了吧?我瞧着你这笔头都开花了也舍不得扔,想必你也是没笔了,如今折了可更好了,直接用树枝吧!” 宋明轩本就是一个耿直的男子,又带着几分认命的情义,对赵彩凤虽说不是真的动心颇深,却也早已放在了心上,如今见她尽挑一些玩笑话数落自己,更觉得有几分羞涩,倒似打情骂俏一般,于是便矮下了声音道:“家里还有笔,只是舍不得用,想等着下场子的时候再用新笔,也好有个好兆头。” 赵彩凤在现代的时候是学霸,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一直单身,但是她骨子里其实很欣赏那些学识渊博却又不失风度的人。宋明轩虽然还没到那个境地,但是他那少年老成的模样,总让赵彩凤觉得有些忍俊不禁。一方面觉得他只是一个孩子,可另一方他的行为举止却没有半点孩子的模样,这让赵彩凤觉得相当矛盾,也不知道古代的人是怎么长的。 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松散了下来,宋家大少奶奶也松了一口气,便笑着对宋明轩道:“我这出来也半日了,就先回去了,一会儿你跟娘说 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宋明轩原本已经在房里送过一回大姑奶奶了,这会子她又说起了,便索性从房里出来,又送了一回。赵彩凤这时候也不好意思杵着不动,两人便鬼使神差一样,把宋家大姑奶奶一起送到了门口,宋大姑奶奶回头道:“你们都回去吧,二狗快看书去吧。” 赵彩凤听见宋家大姑奶奶又叫起了二狗,忍不住就要笑出来,她实在无法忍受宋明轩这样一个看似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被人叫做二狗。可宋明轩却一点儿也没有动怒的意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大外甥的脑袋,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宋家大姑奶奶走远了,宋明轩这才回过头,笑着道:“宋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什么?”宋明轩有些不解问道。 “你都这么大了,他们一个个还二狗二狗的叫你,多别扭?”赵彩凤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了,宋明轩这么大了,好歹有一些自己的脾气呢,到底是怎么容忍别人喊他这样一个名字的。 宋明轩这时候倒是淡然的很,只开口道:“我小时候身子不好,郎中说未必能养大了,所以阿婆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说是好养活,说来也奇怪,自从我叫了宋二狗,身子果真比以前结实多了,所以大家伙都这么叫我,我也习惯了。” 赵彩凤微微皱眉,要习惯这样一个名字,其实也不简单呢。只听宋明轩继续道:“我大了之后,也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原本想让他们都改了的,可后来进了私塾,念了书之后,又通达了起来,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长辈所赐,无非就是为了我长命百岁,是对我的一番爱护,我却只因觉得它难听,便忤逆长辈的一番好意,便是我的不孝了。” 赵彩凤听完宋明轩这一段话,也觉得有些不置可否,不过就是一个难听的名字而已,也让他讲出这样一番大道理来,还当真是个读书人。 宋明轩回到自己的房里,在书桌前坐下,一手拿起书本,一手拿起折断了的半只笔,开始念起书来。赵彩凤忽然觉得他这种认真念书的样子,其实也挺动人的,便伸手将他桌上半截断了的笔管取了出来。幸好这笔管子长,剩下的半截磨平了,还可以再做一支新笔的。 赵彩凤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自己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一番纠缠下来,火气没了,还想着给他做起毛笔来了,莫不是自己疯了不成? 可此时的宋明轩却已经开始用功起来了,他并没有抬头看赵彩 凤,沉醉在自己的学习中,赵彩凤想了想,忽然就有些赌气了,心里便起了这个念想:叫你说大话,说什么考中了举人就来娶我,那我倒是要仔细看看,你当真是不是说话算数?你若敢娶,我便敢嫁! 赵彩凤存了这个心里,便也不纠结为什么想要为宋明轩做毛笔的事情了。这村子里山羊不多,想取些羊毫来做毛笔,还要跑上两里路,到村外的山上去找山羊,赵彩凤刚刚才出门遇见鬼,这会儿正不想出门,所以在家里先把那笔管子给磨好了。正这个时候,赵武抱着赵彩蝶从房里出来,高高兴兴道:“姐,你看我给小四扎的鬏儿,多好看呀!”赵彩凤眉眼一亮,有了! 虽然古时候有百日剃胎毛的习俗,但是赵家这样的人家,穷都穷死了,哪里会在意这些习俗,所以赵彩蝶头上的头发还是原封的胎发。 以前就听说用胎发做毛笔最柔软细滑,写出来的字也流畅秀丽,赵彩凤想到这里,边笑眯眯的抱着赵彩蝶在膝盖上坐下来,伸手抚摸着赵彩蝶柔软细密的胎毛,小声道:“乖小蝶,姐姐借你一簇头发用用如何?反正你这头发过不了多久也要剪的,就让姐姐剪一小撮下来如何?” 赵彩蝶这会儿才十几个月大,因为营养不良才刚刚会走路说话,此时也听不大懂赵彩凤的意思,便胡乱的点了点头,赵彩凤拿起剪刀,将赵武给赵彩蝶扎的这一小戳的头发小心翼翼的剪了下来,用红绳子扎紧了。 赵武并不知赵彩凤为什么这么做,所以就留下来看了起来,见赵彩凤将赵彩蝶的那一小撮胎发整理的平顺光滑,然后扎成一个小扫把一样的大小,塞入方才她拿回来的半截笔管中,眼看着一支笔就这样做成了。 胎发柔软细滑,赵彩凤沾了水在掌心试了一下,笔尖并不开叉。赵武见了,只兴高采烈道:“姐,你做了一支笔哎,这支笔是给我的吗?” 赵家只有赵武一人张罗着要去上私塾,他自然会有此一问,赵彩凤想了想,只摇头道:“想的美,字还没学会几个呢,就想着要笔了,这是给宋大哥做的。” 赵武闻言,一张小脸顿时就皱了起来,只嘟囔着道:“姐,你真的要嫁给宋大哥了吗?今儿二毛和臭蛋还问我呢,说我们家什么时候办喜事,我咋不知道这事情呢?姐,你啥时候跟宋大哥就看对眼了呢?” 赵彩凤瞪了赵武一眼,“再废话看我不打你,你今儿什么时候出去过,我怎么不知道?” “就大早上呀,我没出去,是二毛带着臭蛋来我家看那 米舂子呢!姐,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管宋大哥叫姐夫啦?回头我去上私塾,我就可以告诉那些人,我姐夫可是个秀才!” 赵彩凤不等赵武把话说完,劈头就给了他一个爆栗,没好气道:“你少给我胡咧咧,我告诉你,这事儿外面人说不打紧,你可不能乱说,如月姐才死多久,小心她回来找你!” 赵武一听,吓得当即两腿都发抖了起来,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缩着脖子道:“姐,我不敢了,求你让如月姐别回来!” 赵彩凤见他那小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去,把这笔给你宋大哥宋过去,就说谢谢他这么久教你认字,明白吗?” 赵武接了笔,高高兴兴往外去,才走了几步,忽然就回过头问道:“姐,还用说些别的吗?” “别的用得着你说吗?少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咱彩凤其实还是很心灵手巧的呢~~~ ☆、第 22 章 赵彩凤原本气呼呼的回来,可经过这一番折腾,火气早已经消了,转身瞧见赵文还揣着篮子,坐在门外的石墩子上,便整了整衣服道:“走吧,这会儿去钱木匠家走一趟,回来还够时间做个中饭。” 赵彩凤领着赵文又往钱木匠家去,这会儿小溪边洗衣服的媳妇婆子都已经散了,如果到了这个时辰才出门洗衣服,会被村里人说三道四的,这乡里乡亲的村民,最重的也不过就是个名声。 赵彩凤才走到家门口的小桥边上,就瞧见孙水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桥下冒了出来。孙水牛人高马大,脸皮又黑,说赵彩凤一点儿也不怕那也不是真话,只不过赵彩凤毕竟多活了几年,又是现代人,所以即便见了这样的阵势,稍微镇定一些罢了。 孙水牛这会子倒是一点儿没有之前那种理直气壮盘问的架势了,稍稍服软了一些,开口道:“彩凤,我刚才那是急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明儿一早,我就去你家,把你家和宋家的那栅栏给装起来,这也不是啥大事儿,我明儿一早就去。” 赵彩凤见孙水牛这模样也觉得好笑,不过她更不想和这样的人纠缠不清,所以便开口道:“这事儿你也别忙了,我们家的事儿和你没关系,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说了,我们赵家和宋家四个寡妇住一堆,你也不怕晦气?” 孙水牛其实就是贪恋赵彩凤的模样,说起来这三村八里的,还真的难找到一个像赵彩凤这等模样的人了,若不是一小有了婚约,指不定又多少媒婆来提亲呢!如今可好了,赵彩凤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可身份却一眨眼变成了一个望门寡了。冲着这名头,能有几个人还敢来碰她?孙水牛却是一个大胆的,并不忌讳这些,所以就越发厚脸皮贴上来了。 “我就娶你一个,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孙水牛梗着脖子开口。 赵彩凤便笑了起来道:“怎么和你没关系,你也知道我二弟是个傻的,将来并不能娶媳妇生孩子孝敬我母亲,我另外一对弟妹也还小,难道让我弃他们不顾,自己嫁人去?你若是想娶我也行,那就入赘到我们赵家,帮我孝顺母亲抚养弟妹,我就嫁你了!” 赵彩凤这一席话把孙水牛说的面红耳赤,入赘这事情在古代可是会被人瞧不起的,入赘的女婿将来就算生了孩子,孩子也是跟着母亲姓的,这简直就是践踏男人的尊严,如何能答应。 孙水牛也不知赵彩凤如今变成这样的邻牙利齿,只气的胸口起伏道:“我倒不相信,难道姓宋的就愿意入赘了?你说 这话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就你如今这望门寡的身份,有人要你你都要烧高香了。” 孙水牛果然是一个经不住激将法的,这一说就恼了,赵彩凤便笑着道:“这事儿就不牢您操心了,横竖你也管不着!” 赵彩凤说完,带着赵文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往前头去了,走了小半里路,赵彩凤这才回过头,看着各自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赵文,语重心长道:“老二,姐刚才不是故意要说你的,你也瞧见那孙水牛,看见我们家如今不如意,就来逼姐,姐就是随口一说,别人都说你是我的傻弟弟,可我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如今你去给钱木匠当学徒,只要你老实本分,安心学习,将来有了手艺,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姐就替你找媳妇,咱照样儿女成群!” 赵文其实不是傻,只是智商底下,赵彩凤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想起了以前一些事情,便知道赵文是小时候一次发热烧过了头,大抵是因此烧坏了脑袋了,所以智力低下,说白了还是古代落后的医疗水平耽误了他而已,所以对于赵文,赵彩凤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厌烦,反倒有时候觉得他安静的可怜,很想真心实意的帮他。 赵文听见赵彩凤这么说,一张稚气的脸上顿时也乐开了花,只一个劲的笑着点头,赵彩凤见他并不在意方才她说的话,心下也稍微好过了些,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继续往钱木匠家去。 且说赵武得了赵彩凤做的那一管胎发笔,便高高兴兴去找宋明轩去了。 平常赵家姐妹是很少去找宋明轩的,因为杨氏有专门跟他们说过,宋明轩是将来要考状元的人,等闲没什么事情,千万别去耽误他看书。平常宋明轩晚上出来放风的时候,会教赵武认一些字,让他背一背三字经。现如今先生收学生也是要看资质的,若是赵武一点儿读书人的气质也没有,赵家就算给的起束脩的钱,先生也未必肯花这个心思教他。所以宋明轩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帮助赵武将来能安然过了先生的面试。 赵武其实对读书还是很向往的,宋明轩中秀才那会子,村里头好写人都送了贺礼过来,有好几家人上赶着要和宋家结亲,那时候许如月还没被地主家占了,所以宋家一应都没有答应,原本就是想着能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的意外,如月没嫁入宋家,宋明轩的婚事也就这么被耽误了下来。 赵武这会儿才九岁,个子刚刚过宋家的窗口,宋明轩正看书看的入神,抬起头就瞅见赵武的头顶,便问道:“小武,你躲在我窗外面做什么呢 !” 赵武原本是想惦着脚尖瞧宋明轩这会儿子在干什么的,没想到被抓个正着,他手里又握着一根笔杆,一双手扒着窗棂,被宋明轩这么一吓,手里的笔杆就滚到了宋明轩面前的书桌上去了。 宋明轩如何不熟悉这一管笔杆,刚才他收拾书桌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这管笔管不见了,原来他也打算放起来,等下头的笔若是怀了,可以将下面的毫毛塞进去,或者还能用上一阵子,可等他再看见这跟笔管的时候,却已经成了一支笔了。 宋明轩瞧见这笔管里装着的黑色毛发,只吓了一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长这么大,头发除了自动脱落的,也从没敢用剪子剪过半寸。可眼看着这半寸长的笔尖,宋明轩越发就感动了起来,还没等他发问,那边赵武就开口道:“这是我姐让我给你的,说是让我谢谢宋大哥平日里教我读书认字。” 宋明轩便好奇追问:“那你姐有没有什么别的话让你带给我?” 赵武想了想,只摇摇头道:“我姐说让我少多嘴。” 宋明轩忍俊不禁,又问:“这笔是你姐自己做的吗?” 赵武点头:“我姐做的,头发是小蝶的,我好容易给小蝶扎了一个鬏,被我姐给剪了,一会儿娘回来,指不定还怎么数落我姐呢!” 宋明轩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就明快了起来,顿时觉得心情愉快,只笑着道:“告诉你姐,以后若是还用得着,就过来剪宝哥儿的头发吧,他的胎发也没剃过,且男孩子头发难看些也无所谓的。” 赵武只拍着大腿道:“早没想到呢!可怜我家小蝶了,白白少了一小撮头发。” 赵彩凤和赵文到钱木匠家的时候,钱木匠背着个工具篓,正好从外面回来,见赵彩凤回来只高高兴兴的招呼道:“彩凤,正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我今儿一早去隔壁的几个庄子上绕了一圈,拿你这个秀才舂拿出去给庄头长工们看了一圈,眼下正是收麦子的时节,隔壁庄头一下子定了二十架,嘱咐我明儿就去他们的庄上干活,所以我这就回来,整理一些随常的衣物,打算在人家庄子上住几日呢!” 赵彩凤听钱木匠这么说,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她也没料到这舂米对会推广的这么快,不过现在想一想,其实也正常。古代主要劳作全部靠人力,如今有一个东西可以稍微节省一些人力,肯定备受推崇。赵彩凤看着钱木匠,将手里的篮子紧了紧,开口道:“钱大叔,我今儿是带老二来拜师的,你昨儿说的话还算数吗? ” 赵文的条件确实不好,没准还真的跟杨氏说的那样,钱木匠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隔了一夜没准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况且钱木匠才接了这么大一宗生意,还顾不顾得上这事情还未可知,所以赵彩凤开口的时候,多少还是带着一些迟疑的。 谁知钱木匠一听,越发就来了精神头,只开口道:“好呀,我原本心里还想着,这二十个秀才舂,我一个人做少不得要半个多月,正想找在村里找个短工,跟我一起过去,到时候银子安短工的钱另算,若是老二当真愿意跟着我当学徒,这短工的钱也剩了,只管跟着我过去,至少吃喝都是庄子里头包下的。” 赵彩凤闻言便松了一口气,只笑着道:“那实在太好了,就是不知道是那家的庄子,路远不远?” 钱木匠便道:“路不远,就是方庙村隔壁的林家庄,是京城宝善堂杜家的庄子,我给他们庄上干过好多散工,从没坑蒙拐骗过,你放心好了。” 赵彩凤见钱木匠说的那个庄子似乎听起来也靠得住,也放下心来,只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晚上跟我娘说一声,就让老二跟你去吧,我们今儿先回去,给他准备几套换洗的衣服,明儿一早就在村口的石桥上等您。” 钱木匠见赵彩凤又提了鸡蛋过来,只推拒道:“我这一出门小半个月,这鸡蛋放着也没人吃,没得便宜了蚊子,你还是先带回去吧,我明天先带着老二过去,等安顿下来了,再捎信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个毛笔制作工艺,咳咳,你们就当是做了一个毛刷子吧==,希望小宋考举人的时候不要用才好,不然…… ☆、第 23 章 晚上给赵文收拾行装的时候,杨氏才说起了钱木匠的一些事情,赵彩凤这才知道,原来钱木匠对赵家这样热络,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钱木匠以前并不是赵家村人,十几年前来赵家村的时候,她老婆怀着孩子,没地方落脚,是赵彩凤他爹托人在村里子弄了一块地出来,几个村里人一起给他家建了一座小院,后来钱木匠的老婆难产死了,留下一个孩子下来,那时候赵文也才出生,杨氏奶水多,就在家里奶了那孩子一阵子。再后来,钱木匠出了一趟远门,再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就不再他身边了。 “那孩子去哪儿了呢?”赵彩凤倒是对这故事很感兴趣,只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氏是一个很安静的女人,有着传统妇女任劳任怨的精神,她也不像很多村里媳妇婆子还嚼舌根,但是赵彩凤问她,她便也如实说了几句:“我听你爹说,钱木匠的媳妇是一个官家小姐,后来钱木匠觉得自己养不活那孩子,所以把那孩子给了他姥爷和姥姥,如今那孩子也要有十四岁了,还是个姑娘家,那时候你爹还说,那孩子既然吃过我的奶,少不得也是我们半个闺女,想给你弟弟求来当媳妇的,如今你弟弟又是一个傻的,那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家,想来这世上的事情,总也预料不到。” 赵彩凤只点点头,再想一想钱木匠那看着有些沉闷的样子,也觉得若是个女孩子,跟着他长大也确实委屈了一些,若是她姥姥姥爷是好人,没准还能过的舒坦些。 “这些事你可不要出去乱说,这都是别人家的家事,我们虽然知道,若是乱说了也是不好的。”杨氏壮年守寡,养着四个孩子很不容易,寡妇最怕被人数落品性不好,所以她平常和村里头的男人都很少交际,以至于钱木匠来赵家做木工,她一早就出门去了,为得就是少惹上是非。 赵彩凤只点点头道:“我肯定不会乱说出去,我说怎么钱木匠对二弟这样关照,原来是想着要当女婿的,如今当不成了,当个徒弟也不错。” 杨氏这儿已经收拾好了赵文的衣服,瞧见有一条裤子的膝盖上开了一道口子,便拿着针线想缝补起来,这时候房里并没有点灯,黑压压的。杨氏便凑到窗口穿起针线,可今儿偏天气也不好,外头乌云盖着月光,哪里能看得见。 赵彩凤瞧杨氏虚着眼睛穿了半天也没见穿进去,便走上前拿了过来,往外头看了一眼,见宋明轩这会儿正蹲在石桌边上,用牛粪生了一堆小火,一边看书,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赵 彩凤这会儿已经揭过了晌午那事儿,她也不是个怕羞的人,便拿着针线衣服往宋家的院子里去,在石桌边上的石墩子上坐下了,借着火光穿针引线。 宋明轩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赵彩凤已经坐在了自己边上。火光照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微微泛黄,赵彩凤这时候却不想理宋明轩,只将线穿好了,便开始缝补了起来。 说实话她的针线活确实做的不够好,可惜这时候外头起风了,让杨氏在这院里做针线,要是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那边杨氏原等着赵彩凤穿好了针线回去,这会子抬头一看,两人一蹲一坐靠着火堆,一个看书,一个缝衣服,怎么看怎么像小夫妻,她便也不想过去凑热闹了。 赵彩凤的食指还受着伤,虽然手帕解开了,但是做针线的时候还是翘着指头。她又是不大会针线的,每每针头出来的时候,总是压不住,少不得在指尖戳上一下,就疼的她自己直吸冷气。 宋明轩一开始还姑且能专心致志的看书,但是在赵彩凤连着吸了三四口冷气之后,便开始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赵彩凤。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不会做针线的女人,不过就是缝一条小缝儿,居然还戳了那么多次指尖。赵彩凤半天没听见宋明轩翻书的声音,只忍不住抬起头,却正好瞧见宋明轩正一丝不苟的看着自己。赵彩凤没得就觉得脸色有些发烫了,稍稍偏了偏身子,没好气道:“看你的书去。” 宋明轩忍不住低下头笑了下,反倒觉得这样的赵彩凤越发生动可爱,索性放下了书,拍了拍赵彩凤的膝盖。 赵彩凤放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宋明轩就趁机将她手中的针线、旧衣服给拿了过来,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借着火光缝了起来。 “缝衣服心思要细,毛毛躁躁的就容易戳到手指,这个地方是膝盖头,不能就这样合起来,不然穿着也不舒服,得剪一块颜色相近的布,贴上去,缝好了之后又平整又舒服。”宋明轩说着,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赵彩凤才想起方才杨氏剪下来的一小块豆腐大小的布块,原来是做这个用的。 赵彩凤小声哼了一声,往房里把那布块拿了出来,递给了宋明轩。宋明轩还果真像模像样的缝了起来。 赵彩凤趁着宋明轩缝衣服的档口,低头看了一眼宋明轩读的书。封面上写着《论语》两个字。作为现代穿越来的赵彩凤,虽然没有通读过论语,但也知道里面的几篇文章。 赵彩凤伸手摸 了摸已经有些皱的封面,瞧着上头的每一页都已经被摸的又软又熟,想必宋明轩已经可以对这本书倒背如流了。 赵彩凤托着腮帮子,问宋明轩:“听说半部《论语》,就可以治天下了,是不是真的?” 宋明轩正专心致志的再缝衣服,听见赵彩凤这么问了一句,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似是专心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说话,天下之大,岂是一本书可以涵盖。” “那你为什么要读书呢?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你这俗话哪里听来的,我怎么没听过?”宋明轩重新开始做针线,听见赵彩凤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却含着几分惊喜,只开口道:“你这话倒是说的有些意思,读万卷书,怎么就不如行万里路了?” 赵彩凤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穿帮了,这是个什么朝代她也没弄清楚,自己以前知道的一些“俗话”,没准到了这里就会变成“惊世骇俗”的话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我长听人说见多识广,那你这样老窝在家里看书,肯定不如那些可以到处游历的公子哥懂的多,你知道的东西,都是书里面,可是书里没写的,你可不就不知道了。” 宋明轩此时脸上已经燃起了淡淡的兴奋,眉梢都挑了起来,看着赵彩凤的眼神充满了一种恰逢知己的惺惺相惜感,只开口道:“你这句话说的很对,我是羡慕那些可以到处游历的学子,所以我才要用功读书,争取能早日考上功名,到时候能温饱家中老小,还能到各地某个职位,也好到处瞧一瞧。依我看,读书这件事,若是已经做了,便要坚持不懈,若是半途而废,倒不如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好。” 赵彩凤挑眉瞧了宋明轩一眼,小子还有几分骨气嘛,倒是要看看你能考个什么子丑寅卯出来。赵彩凤瞧宋明轩谈到这些就健谈了起来,也不跟晌午似的,为了那些破事儿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还折了一支笔,倒觉得这样的他还有几分可爱,便又问他:“那依你的看法,那些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举人的秀才还有可取了?难道这就叫坚持不懈?我怎么瞧着把一家老小都快给拖死了……” 赵彩凤一边说一边观察者宋明轩的神情面色,却见他眉梢微微蹙了一下,再低头的时候,便瞧见他手指尖上冒出了一滴血珠来。宋明轩将补好的裤子递给赵彩凤,脸上又流露出了一本正经的眼神,只开口道:“我若这次不能中举,必定不再拖累一家老小,自己出去找一 个营生。” 宋明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已经憋的通红的,赵彩凤心道,这下好了,不过是句玩笑话,这又对号入座了。明明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孩子,怎么就那么认死扣呢!赵彩凤把裤子往怀里一搂,站起来道:“瞧你这话说的前后矛盾的,一会儿说要坚持不懈,一会儿又说不拖累家里,我看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没个半点准头,不跟你说了。” 宋明轩没料到赵彩凤这下子就恼了,也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又戳到了她,可听赵彩凤说的又那么在理,分明就是自己的不对,只又急的站起来,眼见四下无人,一把将赵彩凤拉住了道:“彩凤妹子,我……我哪里说错了?” “你哪里说错了,你不知道,难道我知道?”赵彩凤嗔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抽出了手来,才发现他的手心一片冰凉,也不知怎么又气了几分,开口道:“大冷的天,你少在这儿磨洋工了,改明儿着了风寒,只怕连场子都下不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打情骂俏吗?咳咳 ☆、第 24 章 赵彩凤拿着衣服进去,杨氏坐在炕上问她:“你跟二狗都说些什么呢?” 赵彩凤皱着眉头道:“娘,你以后别叫他二狗了,他有名有姓的,你们非二狗二狗的叫,万一他要真中了举人,人家阅卷的人知道他叫宋二狗,也不敢让他当举人啊!” 杨氏一听,信以为真道:“真的啊?那我以后不叫他二狗了。” 赵彩凤将赵文的换洗衣物都整理好了,洗漱过后,便躺在床上想起了事情来。 杨氏累了一天,早早就睡着了,其他几个弟妹也都睡的安稳,只有几只一样不困的蚊子,在房里嗡嗡嗡的飞来飞去。赵彩凤翻了一个身,一时还真有些睡不着了,明儿赵文倒是有出路了,可她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在家闲着,得抽空往镇上去一次,跟杨老头和杨老太商量一下她学拉面的事情。 如今墙也拆了,反正自己也烙上了秀才夫人的烙印了,秀才夫人怎么说也比望门寡强一些,先就这么过吧……赵彩凤乐观的想。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赵文之后,杨氏又跟着许氏一起去赵地主家打短工。许氏开口便问杨氏道:“昨儿晚上我家二狗和彩凤到底怎么了?两人好像是吵架了,你听见没有?” 杨氏顺着后脑勺抓了抓头皮,只拧眉道:“没把,我家彩凤可没见生气,还告诉我以后不能管你们二狗叫二狗,说将来考官要是知道二狗有这名字,会笑话二狗的。” 许氏一听,低低笑道:“还是你家彩凤知道心疼我家二狗,不对,心疼我家明轩。等今儿我们上工回去,我告诉他奶奶,让她以后也改口叫明轩。” 宋明轩昨儿晚上也没睡好,赵彩凤是着急想生计的事情,宋明轩却是想了一晚上的赵彩凤,今儿一早瞧见放在书桌上的那胎发笔,心里头又想了起来,宋明轩恨极了这样的自己,以前对如月的时候,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迷心了。 宋明轩出门在后院洗了一把冷水脸,又进门给如月上了一柱香,这才稍稍的安稳了下来,潜心看起了书来。 转眼又过去好几天的光景,这几日赵彩凤和宋明轩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宋明轩是忙着看书,赵彩凤则是在杨氏的带领下,跟着一起往赵地主家的玉米地去收玉米去了。 赵彩凤这还是头一次干农活,当她站在玉米地边上,看着一望无垠的比她人还高了好一截的玉米地之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前世向往已久 的归隐田园的生活啊,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分配给赵彩凤的工作是剥玉米皮,然后把玉米连成串,到时候就可以挂在墙上,把整整几面墙都挂满。赵地主家原本是赵家村最大的地主,但是子孙不孝,把祖上的基业败得差不多了。 以前赵家村除了村民的土地,剩下的地都是赵地主家的,如今就分了各家各户的,所以赵家的长工也没有几个,到了收成的时节,只能靠招短工来做活。 女人的工钱又比男人便宜些,所以杨氏和许氏两人就和赵地主说好了,包下了这一片玉米地的采摘和整理工作。 一开始几天杨氏和许氏起早贪黑,原本以为能忙过来的,但是后面忙了几日,才发现两个人竟也忙不过来,杨氏便提议让赵彩凤过来帮衬一些时日,赵家两个孩子就让陈阿婆带着。 赵彩凤听说有活干,一开始还觉得很兴奋,毕竟这是她穿越到这里之后,第一次下地,等到了田埂上她才知道,原来她要做的活并不用下地。 杨氏和许氏掰下玉米送到田埂上,赵彩凤把玉米壳剥下来,用绳子串起来就算完事儿了。这伙计听起来很轻松,可是赵彩凤才干了半天,手指就已经磨破皮了。 看着曾经被针线□□,如今又被玉米壳□□的手指,赵彩凤真是疼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十指连心啊! 杨氏心疼闺女,瞧见赵彩凤手指都磨破皮了,只心疼道:“彩凤你一边歇着去吧。” 许氏毕竟是婆婆心思,见了彩凤这样,只笑着道:“彩凤,头一次做是这样的,以后等生出了老茧来,就不疼了。”其实许氏这话说的虽然实在了点,但也算不上刻薄,她给宋明轩娶媳妇为得就是能找一个出得了厅堂、下的了田埂的人,只怕以前如月也没少跟着她下地,况且人家如月手工活又好,许氏能看上赵彩凤,无非也就是想着今后能有一个撑起宋家的人来。 杨氏听许氏这么说,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宋明轩考不上举人,依然在家吃闲饭念书,赵彩凤少不了有一天也要像她们一样,日日在这田埂底下晒太阳干农活的。 赵彩凤也不置气,毕竟要怪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没穿成富家大小姐,偏生穿到这样一个穷人家来了。况且杨氏和许氏都是苦命人,大中午两人在玉米地里面掰玉米,这滋味也确实不好受。 “我歇一会儿,等一会儿少疼些了就继续。”赵彩凤其实也郁闷,你说要穿到这样的人家也无所谓了, 好歹别给我一个金尊玉贵的身子,如今这赵彩凤的身子,还当真应了一句老话: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许氏毕竟也是不忍心的,解了自己的包头巾下来,递给赵彩凤道:“用这个把手指扎起来,这样少疼一些。” 于是赵彩凤就扎着两块包头巾,继续着自己“向往已久的田园生活”。 晚上正要遇上要下雨,杨氏和许氏便提早回去了,几个人跑到小桥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凭空劈了一个闷雷下来,大雨就跟倒下来的一样。许氏杨氏都撒丫子一样的往家里头跑,赵彩凤也只能紧跟其后,天知道她这累了一整天,脚底下早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赵彩凤再一次鄙视了一下这身子。 外头的雨下的太大了,朦朦胧胧的一片雨雾,连人影也瞧不清楚,雷又一声接着一声的,赵彩凤正是忍无可忍了,恨不得冲着老天喊一声,你有本事给我来一下,把我劈回去了也算完事儿了。 宋明轩这会儿也没闲着,瞧见变天的时候,把两家人晒着的东西都收进了堂屋,才把东西都放好,外面几个闪电下来,雨点就劈头盖脸的落下来了。 杨氏和许氏真可谓是一对好姐妹,跑的可真够快的,等她们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赵彩凤没跟上来。杨氏急着要出去找,那边宋明轩不等她们两个商量妥当,只撑了一把老黄伞,就往雨里跑了出去。 赵彩凤原本也跑得挺快的,但是下桥的时候滑了一下,那时候穿的布鞋又没有防滑的功能,这一打滑人就差点儿滑到河里去了。幸亏边上有一截草还算扎实,赵彩凤抓住了那草,好容易给爬了起来,满身都是黄泥水了。 这时候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赵彩凤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手指上的伤口又疼的钻心,可她现在满脸是水,也弄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在这总狼狈的状态下,即使是一个三十岁的成熟女性,也忍不住要失声痛哭了。 正在这时候,赵彩凤忽然发现雨变小了,等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发现其实外头的雨并没有变小,而只是自己头顶的雨变小时,就看见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暴雨下眯着眼睛,为她撑起一把伞来。 宋明轩……姑且称他为十七八岁的少年吧,这时候看起来却似乎比平常高大了一些,他一手打着伞,一手弯腰把赵彩凤从地上拉起来,可惜地太滑,赵彩凤使了几次力气,还是没能爬起来。边上正是川流不息的河水,这么大的雨随时都会引发山洪。宋明轩丢下了雨伞, 背对着赵彩凤,弯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背上。 赵彩凤这时候也鬼使神差的就趴在了宋明轩的背上,即使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雨给淋湿了,但是体温仍旧通过单薄的衣物传递给了对方,赵彩凤用手不争气的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泪水混合物,只见宋明轩捡起了雨伞,递给赵彩凤道:“地太滑了,我背你回去吧!” 这会儿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了,赵彩凤一手接了伞,盖在两人的头顶上,一手圈着宋明轩的脖子,靠在他肩头上,认命的让他把自己背回去。赵彩凤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世加起来,第一次这样背自己的,除了自己的父亲,居然是这个十八岁的孩子……她到现在都还是改不掉要用孩子来形容宋明轩,虽然宋明轩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孩子。 宋明轩毕竟是个读书人,体力有限,这一小段的路也已经累的他气喘吁吁,额露青筋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瞧见他那硬着头皮背自己的样子,赵彩凤还觉得蛮享受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小时候,非要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然后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将恋爱进行到底…… ☆、第 25 章 从小桥边到赵家的路并不远,但是路上太滑,宋明轩也不敢走的太快。 大风大雨的,即便两人的头顶都盖着一把大黄伞,但还是大雨还是把两人浇灌的湿湿的,半点用处也没有。 宋明轩好容易把赵彩凤送到了家门口,赵彩凤往房里看了一眼,里头也没比外头的雨小到哪里去。 左边房里炕上的地方正好在漏雨,赵小三捧着平常家里用的大木盆,卷着铺盖正在那边接雨水。前头放着脚盆,后面放着夜壶,中间还垫着一张油布。这是赵家唯一一个必须要保持干净的地方,不然他们一家晚上就没地方睡觉了。 杨氏从里面换了衣服出来,见赵彩凤和宋明轩都浑身湿透了,只急忙道:“彩凤快去换一身衣服,我到后院里头煮一碗姜汤,一会儿你们两个都喝一碗。” 赵彩凤被杨氏这么一提,才觉得身上有些冷,她原本想谢一番宋明轩的,但是回头是看见宋明轩那一头长发被雨水淋的光秃秃的贴在脑门上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随手在墙上抓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了宋明轩。 宋明轩见赵彩凤转身,她身上的衣物早已经湿透了,只贴身包裹在身上,十五岁正是少女最青涩诱人的时光,宋明轩稍微垂下眸子,却还是无意间撇过了赵彩凤的胸口。 那个时代并没有胸罩这种好物,□□下垂问题困扰着大多数的已婚女性,但是对于刚刚发育且发育还未完善的小姑娘们,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担忧,赵彩凤的胸部虽小,但造型秀气挺翘,且上头一点樱红挺立,散发着让人心猿意马的魔力。 宋明轩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在赵彩凤发现他异常之前,落荒而逃。 赵彩凤从屋里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外头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是风还没有停。杨氏喊了赵彩凤去后头灶房和姜汤,她打了四大碗姜汤,因为没有红糖,所以这是百分之百的纯正姜汤。赵彩凤喝了两口,就觉得胸口热辣辣的,只听杨氏开口道:“你把这两碗给宋大娘和明轩送过去吧。” 杨氏以前都叫宋明轩二狗,可在赵彩凤提出异议之后,果然就改成了明轩,但是这喊的这样亲切,总让赵彩凤听得有些别扭。赵彩凤心里暗暗想,杨氏肯定是知道这拆墙头是什么意思的呢,还以为她这回傍上了秀才老爷,没准心里偷着乐呢! 赵彩凤把姜汤送过去的时候,宋家正忙的不可开交的,原来宋家的房顶是茅草的当然,赵家也是…… 方才风太大 ,一不小心就把赵家的房顶给刮掉了,幸好被挂掉房顶的不是宋明轩的那间,不然他的那些书本、藏得都长虫子的纸头只怕都要遭殃了。 许氏正在里面扫水,宋明轩怀里抱着哭闹不止的宝哥儿,在门口看了眼里面的情形。陈阿婆拄着拐杖,拖着一条腿从里面出来,哭哭啼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哎……” 赵彩凤急忙把姜汤放在了桌上,上去扶着陈阿婆出来,见她身上的衣服也潮湿了,便开口道:“阿婆,你趁热喝点姜汤,小心着凉了。” 陈阿婆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看见赵彩凤越发就老泪纵横的厉害:“彩凤,咱家这日子没法过了,这该如何是好呀!” 赵彩凤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场面,她这回穿越当真是运气爆棚了,所有倒霉的事情她都碰上了,她能知道如何是好,她自己也不愁了。可话虽如此,看着老太太干枯的脸上落下眼泪,赵彩凤还是很不忍心的:“阿婆你别难过,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等宋大个中了举人,咱家也盖一个瓦房住住,到时候再大的风,别说吹跑房顶,就连一片瓦都不会飞的。” 陈阿婆听见赵彩凤这么说,心情果然就平复了很多,稍稍控制了一点情绪,就听见宝哥儿还在那边哭闹,便抬起头道:“二狗,来,把孩子给我,你看书去。” 宋明轩把孩子递给陈阿婆,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身上还穿着方才那件湿衣服,虽说现在已经是五月天了,但是这大雨倾盆的,湿衣服在身上穿那么久,肯定不好受。 赵彩凤只转身,把宝哥儿接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哄了起来,又抬头对宋明轩道:“你怎么穿着湿衣服就抱小孩了,你病了不打紧,小孩子病了可就难办了。”赵彩凤这也不是吓唬宋明轩,这古代的医疗条件,小孩子病了难道要灌中药吗?到时候只怕那哭声不比杀猪好上多少,她想一想都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宋明轩果然就反应了过来,只急忙要回自己房间换衣服,赵彩凤便又喊住了他道:“等等,先把这姜汤喝下去。” 宋明轩一口灌下了姜汤,那边许氏也把房间清理的差不多了,出来的时候也是一副愁眉苦脸:“他奶奶,今晚只怕我们一家子要挤一挤了,床铺都湿了,睡不起来的。” 陈阿婆稍稍平复的心情又郁闷起来了,伸手抹了一把老泪,只开口道:“我就地上打个地铺就好了,让二狗带着宝哥儿睡吧。” 说起来也奇怪,方才宝哥儿在宋明轩的怀里时 又哭又闹,这会儿赵彩凤抱着他,就不哭了,只含着大拇指,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赵彩凤,好像是在认人呢。 赵彩凤瞧着宝哥儿那比一般孩子要大一点的脑袋,就知道这娃营养不良。想想也就知道了,许如月身子不好,自然奶水不多,这年头小孩子也没有什么辅食,最好不过就是鸡蛋羹了,而且还不一定天天能吃到,真是两个字:作孽!三个字:真作孽! 宝哥儿在赵彩凤的胸口蹭了好几把,就算赵彩凤再迟钝,好像也有些明白这小子的心思了……俗话说,有奶便是娘,可怜赵彩凤有的只是乳*房,并不是奶==。 陈阿婆瞧见宝哥儿那个样子,只又伤心道:“孩子是饿了呢,今儿一天也没吃多少东西,原本想着晚上给做鸡蛋羹的,结果院里的母鸡又没下蛋!” 母鸡没下蛋,这听起来是多么残忍的一个噩耗啊……赵彩凤想了想,见孩子在她怀里也乖巧,索性就抱着他道:“大娘,我先把宝哥儿带回去,等你们安顿好了再抱过来吧。” 宋家这会儿一时半刻只怕也没心思生火做饭,但看着宝哥儿在她胸口蹭来蹭去的速度,小家伙只怕是饿过头了。赵彩凤抱着宝哥儿回去,从碗罩下面的碗里掰了小半个花卷,用热水沾着喂起了孩子。 “可怜的娃啊……”赵彩凤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虽然也吃不到那些人间美味了,可毕竟自己也曾经吃到过。赵彩凤从来没想过,曾经拥有对于她来说,也变得如此让人羡慕。 杨氏从前头进来,瞧见赵彩凤在喂孩子,只笑着道:“哟,宝哥儿还挺喜欢吃花卷的呀,瞧他吃的多香呀。” 赵彩凤那小帕子给宝哥儿擦擦嘴道:“一天没好好吃一顿了,能不香嘛!” 杨氏又叹了一口气:“陈阿婆腿脚不方便,又带着几个孩子,没法张罗吃喝那也没办法。” 不一会儿,宝哥儿就吃饱了,在赵彩凤的怀里打起了盹,赵彩凤便把他抱到了前头,和赵彩蝶睡在了一起。她和杨氏两人稍微将门口打扫了一下,杨氏趁着天还没全黑,拿着针线在门口缝衣服,想把赵彩凤那件衣服给赶出来,好让她过几天赶集的时候能穿上新衣服。 这时候李阿婆揣着一个小篮子从赵家门口走过,跟杨氏和赵彩凤打过了招呼之后,径自去了宋家。才进门就看见宋家掀了的房顶,只笑着道:“这回我可是来巧了。” 李阿婆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青花布小袋子,摆在了桌上,接着道:“这是钱 木匠托我儿子带回来的,说是给二狗的一半分红,他想着你家急用钱,就让先带回来了。” 许氏并不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之间的约定,闻言只纳闷道:“钱木匠和我家明轩有做什么生意吗?哪里有什么分红钱,我怎么不知道?” 李阿婆只笑着道:“亏你还是做娘的,这秀才舂可不是你家二狗想出来的,钱木匠如今接了大货了,要给人做好几十个,大抵也是为了这才那银子给你家二狗的吧!”李阿婆说着,只笑着道:“终究还是念书好,念书的人脑子活,我前一阵还跟我家老大说了,得让小的们去念书,不说别的,就是考不上秀才举人,也强过将来当睁眼瞎呀。” 许氏听宋明轩说过,那米舂是赵彩凤请钱木匠做的,如今听李阿婆说的又是另外一番话,自然有些疑惑,她正要问个明白呢,宋明轩正好从里面出来,听李阿婆说明了来意,只谢过了。李阿婆见事情已经办妥了,就高高兴兴的先走了。 许氏便忙不急的问宋明轩:“这银子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还有人给你送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日子过的苦哈哈,但是还算有乐趣,是不是? ☆、第 26 章 宋明轩见自己老娘问起了这个问题,便开口道:“这是彩凤和钱木匠约定的,说是可以让钱木匠给别人也做这秀才舂,就是每做一个,要从中收一些利钱。” 许氏从来没听说过这也能收钱的,只睁大眼睛问道:“这咋还能收银子呢?万一钱木匠不肯,偷偷还给别人做,那彩凤也不知道啊?” 宋明轩对赵彩凤能收到这样一笔银子也觉得很纳闷,但是这事儿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然赵彩凤这是叫遇上了钱木匠,若是换了其他人,这比知识产权费只怕就难收了。 宋明轩见李阿婆走远了,便拿着银子要去给赵彩凤送过去,许氏瞧着自己光秃秃的房顶,再看看宋明轩手里的荷包,脸上生出了一丝不舍来。 “明轩,要么你先跟彩凤说一句,就说这银子我们先借了用一用,等过两日我在赵地主家结了账,就还上,总不能让宝哥儿和你奶奶睡露天吧?” 宋明轩握着荷包的手一紧,穷人家没什么钱,对银子也越发敏感看重,宋明轩只捏了一下,就约莫估计出里面大约也就是一两银子半吊钱的样子。 “娘,这可不行,我和彩凤说好了,这钱木匠的银子一送来,就给她送过去的,我们家难,难道她们家就不难吗?我们家好歹就宝哥儿一个娃,他们家可是三个娃,比我们家更吃紧!”宋明轩只说着,便起身要走。 许氏自然知道宋明轩说的是实话,可眼下也确实是宋家又难,原先的那些积蓄早已经给许如月看病的时候花销空了,如今宋家真的是半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更何况再过两个月,宋明轩就要进京赶考了,到时候这银子从那边出,许氏还没想明白呢! “哎,你要送过去就送吧,少不得你前脚送过去,我后脚借出来,你也知道,你爹和你那几个叔叔不是一个娘养的,你爷爷虽然还建在,可何尝管过我们一日?当年你中了秀才,才想着让你去祠堂那边磕头,这两年越发冷淡了,我娘家人又死光了,如今能帮的上你的,也就只有这几个热心邻居了。李奶奶人好,可她在家也不做主,总不能老让人家帮衬我们,我心里也不是徒这几两银子,就是想着借生不如借熟,你若是不愿意,一会儿我再去跟彩凤她娘说。” 许氏这话说的也很在理,屋顶没了,不修是不可能的,要修就要钱,没钱只能借,如今能借钱的人家,也只剩下赵家了。话说到了这份上,宋明轩自然也是明白的,但他是个读书人,有着读书人特有的坚持和酸腐,很多事情也确 实没法开口。 最终,宋明轩还是没战胜自己的意志,拿着钱往赵家送过去了。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李阿婆去宋家是送钱去的,她也没想到,钱木匠这么信守承诺,这么快就给自己送来了银子。宋明轩把钱放在赵家堂屋里的八仙桌上,赵家也就这张八仙桌像样一些,只可惜配着的长凳都不怎么好,只有两张是勉强可以坐人的。 赵彩凤想起宋家那刚刚被风刮走的房顶,又看了眼宋明轩放下的银子,倒是对宋明轩佩服了几分了。 这眼看都无瓦遮头了,他还能在第一时间把钱给自己送过来,这读书人的品性到底还是有的。赵彩凤伸手,想把那银子收到自己的怀里,手心按住那荷包的时候,宋明轩脸上的表情忽然松动了一下。 赵彩凤偷偷的抿了抿嘴,心道:小样,就知道你想借钱吧!赵彩凤把宋明轩的犹豫和挣扎净收眼底,只清了清嗓子,将钱挪到了自己跟前,笑着道:“这钱来的正好,过几天我正要跟我娘去镇上赶集,你有什么要带的,我给你带回来。” 宋明轩能有什么要带的,眼前宋家要解决的是房顶问题,连房顶都没银子修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买别的。 宋明轩尴尬的抬起头,看着赵彩凤,欲言又止。 赵彩凤见他打死都不开口,那憋得满脸通红的小样简直快让自己绷不住了,只能强忍着问道:“你家的房顶坏了,修房顶要些什么东西?我去镇上给你们带回来?” 赵彩凤虽然不是演技派的,可这句话也是说的关怀备至,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脸皮发烫,又低下头,声音也变的小了一些:“家里目前还没有银子修房顶,等过一阵子我娘收了地主家短工的银子,再修也不迟。” 赵彩凤听他这么说,却还是一字不提借钱的事情,只睁大眼睛道:“怎么?现在不修?马上就是梅雨季节了,这六月天,娃娃脸,说下雨就下雨,你总不能在家还当落汤□□?”赵彩凤这会子都替他着急了,方才还觉得他老实,这会子已经觉得他老实过头了。这性子要是不改一改,以后就算考上了举人入了仕途,只怕也是要被人排挤的。 宋明轩内心早已经被折磨的没一处是完整的了,赵彩凤每一次提问就像在他伤口撒盐一样,可他万万没想到,赵彩凤这么做都是故意的,宋明轩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想借了这银子修房顶,只是……” “只是什么?”赵彩凤急忙开口问他,感觉自己都快被 他弄的憋不住了,哪有这样等着人开口借银子的,不等宋明轩接着说下去,赵彩凤只继续道:“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 宋明轩被赵彩凤给说中了,脸皮滚烫低着头,他原本就长的白皙羞赧,这个样子越发让人觉得青涩可爱,也只有这种时候,赵彩凤才觉得宋明轩有些孩子气。 “我知道,你们读书人向来是不喜欢为五斗米折腰的,但是你要知道,吃米的不光只有你一个人,你一个人挨饿受冻都无所谓,可是你肩头有一家老小,让他们跟着你挨饿受冻,那你就是酸腐,没本事!”赵彩凤抬起头,看见宋明轩依旧是一副小鸡啄米聆听训斥的样子,又接着道:“你有没有本事,这会儿姑且还不知道,但是你的酸腐,我倒是看出几分来了。” 赵彩凤说完,打开了荷包,将里面的半吊钱取了出来,剩下的推到了宋明轩的跟前道:“这一两银子借你,不过我事先说明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宋明轩这时候才抬起头,看着赵彩凤的眼神中已经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他实在没想到赵彩凤能说出这么一袭让他一个读了十多年书的人都辩驳不起来的话。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眼底多了几分热切,只拿了她推过来的荷包,重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备考的!” 赵彩凤撇过脸不去看宋明轩,低下头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些羞涩,也没理他,就悄悄的瞥着他往门外去了。 第二天,宋家就请了搭房顶的工匠过来,重新把房顶修了修,赵彩凤站在房子下头问那工匠:“师傅,麻烦你看看边上两间的房顶烂了没有?要是烂了一起揭了换新的。” 宋明轩正在边舂米边看书,闻言正要拦着,那边赵彩凤只横了他一眼,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果然那工匠发现另外两间房的屋顶也烂了,茅草顶的房子就是这样,用个一两年就烂得不成样子了,好在便宜,修起来也容易。 “那一起换新的吧,您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省得过几天一场雨下来,又要请您跑一趟!” 那工匠闻言,笑哈哈道:“还是小媳妇你说的有道理!” 宋明轩听见那工匠喊赵彩凤小媳妇,整个脸都涨得通红,倒是赵彩凤跟没事人一样,还跟着那工匠说笑聊天。 赵彩凤笑着进了房间,这会儿正好是正午,她便拎着篮子去给杨氏和许氏送午饭去,昨儿干粮刚吃完了,今儿一早杨氏又走的早。她心疼赵彩凤手上磨破 了皮,所以没让她早上跟着一起去,只让她中午给她送吃的过去,再留下来帮忙。 赵彩凤才走到门口,便瞧见宋明轩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见赵彩凤开了木栅栏要往外去,只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开口叫住了她:“彩凤,这东西……”上头工匠还在修房顶,宋明轩更觉得不好意思,只走了几步,将他手里的一样东西递给了赵彩凤。 赵彩凤一看,原来是两个布套子,还带着一个大拇指,虽然比起现代的手套这东西做的不算精致,但是套着这东西,剥玉米壳应该会好很多。赵彩凤笑着道了声谢,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宋明轩身上的长衫似乎比以前短了不少,怪不得今天看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赵彩凤瞧了一眼她手中的套子,顿时就明白了,只又低下头,笑得也比方才更妩媚了几分:“傻子,你把衣服剪了出门不怕被人笑话吗?” 宋明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短了一截的衣襟,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平常鲜少出门,留一件可以出门穿的衣服就够了,也不打紧。”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比起冷帅狂霸拽的男主,我还是喜欢小宋这样的暖男啊~~~ ☆、第27章 赵彩凤去给杨氏送午饭这一路上,难得心情很是愉快。 自从她穿越之后,终于发现有些前世她可能永远不会接触的成语,其实是多么真是的写照,比如穷困潦倒、比如迫于生计。 赵彩凤最近除了再想怎么赚钱之外,就是在想怎么回去,当然后一个问题只是想想而已,根本找不到任何答案。但是今日,她走在乡间的田埂小道上,手里跟这赵家村所有的村姑一样,挎着小篮子,一路上脸上带着笑跟村民们打着招呼走过,忽然发现其实只要不时时跟前世的日子对比,这样的日子其实也还过的下去,至少不用担心第二天会遇上什么死因不明的尸体,也不用想着职称考试又要熬几个通宵。 李阿婆正在自己家门口做针线活,难得看见赵彩凤出门,便笑着招呼道:“彩凤,给你娘送吃的去?” 赵彩凤现在也已经看开了,想让这些村里的八卦村妇不八卦,就跟让煮熟的鸭子飞上天一样难,所以如今她也不在乎她们说她什么望门寡了,反正她又不是真的赵彩凤,想通了这一点赵彩凤对这些闲言碎语就完全不在乎了。 “是呢,我娘给赵地主家打短工呢,早上没来得及带上干粮。”赵彩凤人长的美,以前比较内向,在村里头不算热络,谁知道经历了这一难,反倒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外人只当是赵彩凤变懂事了,谁又能知道赵彩凤压根是换了一个芯子。 “你娘一个人拉扯你们四个不容易,幸好如今你大了,也能帮上忙了,对了,明儿你全叔要往镇上去换东西,听你娘说你们也要去,我让他用牛车带你们一程吧。”李阿婆向来热心,且又喜欢赵彩凤,要不是她的大孙子已经娶亲,两个小的还跟赵小三一般大,只怕她也是想要赵彩凤做孙媳妇的。 “那感情好,明儿一早我和我娘就在村口的小桥上等着李叔了。”赵彩凤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到了古代,赵彩凤才理解出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的真意了。牛车虽然也不快,但是至少不要靠脚走路,从赵家村到河桥镇,徒步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赵彩凤也是在走过一次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样持久,这要摆在现代,妥妥的能拿下每日运动第一名啊! 杨氏和许氏吃过了窝窝头,两人在玉米地里面休息了一会儿,赵彩凤便趁着这会儿空挡,带着手套剥起了玉米壳。 宋明轩的针线活说起来还真是比赵彩凤拿得出手,赵彩凤瞧了一眼这手套,心里觉得很是满意。 许氏往 赵彩凤的手上看了一眼,想起今儿一早起来瞧见自家儿子短了的衣襟,顿时也明白了。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那小子一开始还不答应呢,这会儿子倒是知道疼媳妇了。 许氏拿胳膊肘杵了杨氏一下,神神秘秘的凑到杨氏耳边,往赵彩凤那边指了指:“瞧见没有,我家明轩给彩凤做的,我昨儿才说彩凤剥玉米剥的手上都蜕皮了,那孩子连书也不看了,剪了自己的衣襟做起这东西来,我原本还不知道这事做什么用的呢!” 杨氏一看,心下也是大喜,只眉开眼笑道:“我也担心我家彩凤脸皮薄呢,没想到她这几天也没说什么,我估摸着这事情准能成,咱们俩也该存些银子了,等过一阵子,咱们两家都出了孝,得把孩子的亲事办一办,不然村里人都瞧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许氏只贼笑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只要两个孩子真心喜欢,我心里也就放心了,我家明轩是个老实人,又听话,不瞒你说,一开始我是真怕他不答应啊!” 杨氏这会儿也是喜上眉梢,只点头道:“这下好了,不用我们操心了。” 赵彩凤把玉米剥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天黑了,杨氏和许氏从玉米地里出来,擦了一把汗道:“总算干完了,等我把这些都运回去,赵地主家就能给钱了。” 运玉米的车是一个独轮车,许氏把绳子挂在肩膀上,赵彩凤和杨氏两个人帮忙把玉米装上去。 其实这独轮车也是最让赵彩凤无语的一样运输工具了,你都有银子做一个轮子了,怎么就剩不下银子再做一个轮子呢?非要这样东倒西歪的,有什么好呢!不过话虽这么说,赵彩凤还是乖乖的把玉米都装了上去,三个人一起推着车往赵地主家去。 赵地主家原本是这一片的大地主,据说和赵彩凤家还是一个祖宗,但是年代久远,现在已经够不上沾亲带故的了。赵彩凤也是第一次来赵地主家,远远的就看见好大一片宅子。杨氏说这里头住的人都是赵地主家近枝的亲戚,虽然赵家村有很多姓赵的,但只有住在这一片的,才和赵地主家沾的上关系。 进了这一片宅子,就和村里其他分散的人家不一样了,有一种小型古村落的感觉,村口不远处有一个祠堂,再往里头走还有一间私塾,但是里面桌椅败落,很显然很多年没有人来教书了。杨氏说赵家祖上很有钱,才摊了这么大一个盘子,可惜如今已经已大不如前了,赵彩凤看看房子,确实也是很多年没修的样子了。 三人把小推车堆到了赵地主家 的后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有人在里面骂骂咧咧道:“一亩地收多少麦子难道我不知道,分明是你们偷拿回家了,还跟我装,仔细我在你们家门口瞧见了,给你们好看!” 最近农忙,赵地主家长工不够,所以都承包给了当地的村民收割,杨氏和许氏包下了玉米地,自然有别的人包下了小麦地。 “今年雨水少,麦子都是空的,能收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我家又不是没有麦子地,难不成我家院子里的麦子都是你们家的?”另外一个比刚才声音还要大的中年妇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一说话就是泼妇骂街的口气,战斗力也算是爆棚了。 “周婶子,就你家那一片麦子地,能收几斤麦子,你快别笑话人了,你家要是有盈余,水牛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找不到老婆,吵着要娶村口那望门寡进门了,只可惜连她也瞧不上你儿子,那天可有的是人看见,赵彩凤在那边把你儿子呼来喝去的,养个儿子这么没出息,你也算是造化了!” 来旺媳妇姓周,和她年纪相当的人喜欢喊她一声周婶子。赵彩凤听到这里,完全明白了,感情这就是那天挡着他道儿的水牛的娘呢! “你少造你娘的谣,你没瞧见宋家和赵家中间的墙都拆了吗?宋家要望门寡,我老孙家可不要,我家水牛没娶媳妇,那是他眼界高,没看上可心的!” 许氏何尝是省油的等,年轻守寡,把孩子拉扯长大不泼辣些怎么行,听了这话,立时就跳了起来,把独轮车往墙根上一靠,挽着袖子就进去骂了起来:“你说谁望门寡呢,你说谁?我告诉你,来旺媳妇,我告诉你,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娘家就在方庙村,林家那小子病的七死八活你能不知道?你一个村的人也不说跟赵家嫂子通个气,任着人家闺女嫁过去守寡,你这是什么人呐?感情不是你家闺女你不心疼啊?活该你家水牛一辈子娶不上老婆,就算娶上了老婆,生个孩子也没□□!” 赵彩凤这回算是领教到了,看来平常许氏对待自己的态度,那还真是亲婆婆的态度了,就这战斗力,只有甘拜下风的料了。赵彩凤又想起许如月临死前,许氏虽然伤心,但还是去了银子给她办了一个体面丧礼,越发觉得守寡的女人,真心不容易。 来旺媳妇见了许氏骂得难听,越发就来劲了,捋着袖子撑着腰杆子,指着鼻子道:“我才不稀罕这望门寡呢,你们一家子寡妇,谁沾上了谁倒霉!” 赵彩凤这会子也是听不下去了,骂她可以,但是连杨氏一起骂了,简直是忍无可忍啊!她气 急了起来,又不会像许氏那样泼妇骂街,眼见着车上的玉米扎成串,拎起一串往来旺媳妇身上砸了过去。 来旺媳妇一时躲避不及,哎呦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好踩上了后面的一根玉米棒子,往前滑了两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就连方才骂人的媳妇都笑了起来道:“活该你的死婆子,坑我家麦子,没好报应!” 来旺媳妇一时就恼了,可是见她们人多势众,也不好反击,只闷哼了一声,好容易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拿了方才那婆子数出来了一吊钱,一叠声咒骂着就走了。 杨氏只叹了一口气,把地上的玉米捡了起来,劝许氏道:“大嫂子你何必这么生气呢,这些闲话难道还听得少吗?” 许氏只哼了一声:“背着我说也就算了,当着面的可不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赵彩凤也附和道:“就是,大娘说的对!” 杨氏见她们婆媳一条心,只无奈摇了摇头。 ☆、第28章 原来那跟来旺媳妇吵架的,是赵地主婶子,也算得上是半个地主婆了。以前这些事情哪里用到她亲自出马,可惜赵家在老地主的手里败得差不多了,这赵地主又染了和他老爹一样的毛病,就爱抽上两口。要不是他婶子看着赵地主那孩子着实可怜,才不愿意给他张罗这些事儿。偏生赵地主自己的媳妇,是以前河桥镇上员外家的闺女,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不说了,还是个娇贵身子,如今二十几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不经事,管不住男人也就算了,孩子也丢着不管,就只管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以前喜欢和家里的长工眉来眼去,被赵地主撞见了,把家里的长工赶的一个不剩。这不到了农忙的日子,人手就不够了。 那赵地主家又是这赵家村的富户,辈分又高,所以大家都喊她一声赵大婶。赵大婶看了一眼赵彩凤,心里头很是可惜,若不是赵彩凤和赵地主家是同宗的,这样的姑娘何以便宜了外村人!不过如今她守了望门寡,也没人敢惦记上了。古代人对这个还是很忌讳的,所以当赵婶子瞧见许氏不但不忌讳,还站出来帮赵彩凤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佩服许氏的。 称过了重量,取了工钱,这连续十几天努力总共才换了不到两吊钱,赵彩凤也算是对这廉价的劳动力无语了。可从杨氏欣慰的眼神中能瞧出来,赵婶子给的这些银子不算少了。 杨氏和许氏辞别了赵婶子,和赵彩凤一起回家,回家才不及坐下来歇一会儿,杨氏就让赵彩凤数一半的铜钱给许氏送过去。 赵彩凤明明也有帮忙,杨氏却不贪那一份银子,只开口道:“你大娘家困难,我们作为相邻,理应帮衬着点的。我们家还有些银子,再加上明儿卖了鸡蛋,也够在镇上采购些东西的了。” 赵彩凤听了,便提醒杨氏道:“娘,你明儿可要跟姥爷说一下我的事情,这农忙也过去了,我老呆在家也不是事儿,你瞧瞧,你们两个人在田里头忙了十来天,还不顶姥爷家面摊子上两天的钱呢,虽然还要扣掉成本,可那也比这体力活强些!” 杨氏也觉得赵彩凤说的有道理,如今赵老二跟着钱木匠学木工去了,赵老三又向来懂事,让他看着赵彩蝶也没啥问题,等凑够了银子,交了束脩,赵老三也可以念书去了。杨氏想起这些,心里就觉得欣慰了起来,只笑着起来道:“我们家的难关,可算要过去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难关,何至于耽误了赵彩凤,杨氏想到这里,又想起今儿来旺媳妇骂赵彩凤的话,心里又难过了起来。 赵彩 凤见杨氏这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难过的表情,为了哄她开心一点,便假装不高兴道:“娘,你当我不知道呢!你私下里早就跟许大娘说好了的吧?” “啊?说好了什么?”杨氏想起这事情,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头一回瞒着女儿让她出嫁,接过就没遇上好运,这一次她是铁了心想缓缓说的,没想到女儿居然就猜到了。 “没说的话那我可让钱大叔回来的时候,把我们两家中间的栅栏给架起来咯?”赵彩凤玩笑道。 杨氏瞧着越发聪明伶俐的女儿,只叹了一口气道:“是娘不好,这事儿没跟你商量,娘是怕你那事情才过去,心里头不痛快,再说了,如月也才过去,只怕你宋大哥心里头也不痛快,你们两个小的都不痛快,我们怎么好提呢,少不得瞎操心一场了,如今见你们这样要好,我和你许大娘也算放心了。” 赵彩凤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她哪里就跟宋明轩要好了? “娘,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要好了?”赵彩凤说着,脸上就有些烧起来了,前世谈恋爱的经验不充分,原本以为对付个正太绰绰有余的,可盖不住这两个老寡妇瞎掺和啊! 杨氏见赵彩凤这样,知道她是怕羞了,只笑着道:“好了,我不说了,反正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快把钱给许大娘送过去,然后到门口荷塘边上割一些韭菜来,你姥爷最喜欢吃韭菜盒子,我多做一些,明儿给他带过去。” 杨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儿,就这样还惦记着老爹喜欢吃韭菜盒子,想起上回和杨氏两人合吃的那一碗面,赵彩凤又把那个吝啬的舅舅狠狠鄙视了一顿! 在古代一两银子大约就是一千个铜板,也就是一吊钱,但贫民百姓通用一般都是铜钱。所以当赵彩凤拿着一吊钱去找许氏的时候,许氏便开口道:“没料到今儿就能把地里的活给结了,早知道昨儿也不让明轩借银子了,倒是让他回来好一阵臊呢!” 赵彩凤想起昨儿宋明轩借钱的样子,想必许氏说的好一阵子臊肯定是延续了很长时间,再那么臊的情况下还能想着给自己做一副手套,也算他有良心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这有什么好臊的呢,自家邻居本来就要互相帮衬着点的。”赵彩凤想了想,还是把银子放在了桌上道:“大娘,我的钱不着急还,眼下正是你们家要存银子的时候,再过两个月宋大哥也要进京赶考了,总不能连个路费也没有,还有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花银子,您还是先留着吧!” 许氏听 赵彩凤这么说,只千恩万谢道:“那感情好,不过这银子你也别给我了,明儿你们不是要去镇上吗?直接给明轩带些纸笔回来吧,我也不懂这些,就瞧见他整日里沾水写字,这写下来的字留不住,也不知道他写的好不好,少不得要留几篇,到时候进京的时候让同学师友瞧一瞧,看看他是个什么水平,心里也好有数。” 赵彩凤听了许氏这一席话,心里还真是觉得以前把许氏给看扁了呢!没想到她还有这个见识,大概是家有考生,也练出来了。她本想把钱收下的,可想了想还是回绝了。 “不然让宋大哥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也不知道他少些什么,索性一起买了回来,这去一趟镇上也不容易,正巧明儿李叔赶着牛车去呢!” 许氏本想推辞,可又觉得赵彩凤说的有几分道理,便扯着嗓子问宋明轩道:“明轩,彩凤说让你明儿和她们一起上镇上赶集去,你去不去?” 宋明轩方才瞧见赵彩凤在他窗口一闪而过,也知道赵彩凤来了,所以他这会儿压根没读进去书,只听着她们在外头说话,听到赵彩凤邀请他明天一起去镇上赶集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人傻笑了一起来。他平常是再严肃不过的一个人,发现自己这点异常之后,就急忙收敛了起来,沉着声音,压抑着自己的一些小兴奋道:“既然这样,那就去一趟吧。” 赵彩凤往里头瞟了一眼,也没听出来宋明轩这语气中的闷骚来,倒是笑着应了,“那好,明儿卯时在村口的小桥边上等着。” 许氏只笑道:“哪里要去村口的小桥边上,家门口一起走罢了。” 晚上的时候,杨氏做了韭菜盒子,一家人难得吃了一顿饱饭,赵彩凤觉得,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吃的第一顿好吃的,虽然韭菜馅儿里面半点肉末也没有,但那个香啊,还是忍不住让自己的食欲爆发了一次。 杨氏洗漱完之后,拿出了赵彩凤的衣服又做了起来,这几天太忙,收尾的工作一直没做,今儿才算稍微有些精神,就一气赶了出来。赵彩凤在身上比了比,豆绿色的料子,上头织着白色的小花,穿上了整个人都鲜亮了几分。 杨氏越看越喜欢,只笑着道:“要是你爹还在,瞧见你这样子,准又要说,丫头可比你出落的好看呢!” 赵彩凤知道杨氏心里头想念起了赵老大,但赵老大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共鸣的,所以便笑着安慰道:“娘,咱如今先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了,爹在天有灵,也会为我们高兴的。” 杨氏只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抬起头看着赵彩凤道:“只希望上天保佑,能让你宋大哥这一科中了,到时候你嫁了个举人老爷,看那起子小人还敢在你的背后说三到四的。” 赵彩凤知道这些闲言碎语带杨氏来说始终是心结,说起来她做了这样一件事情,害死了自己的亲闺女不说,还连累的她莫名其妙的就来了这里,原本真是罪不可恕的,可赵彩凤就是狠不下这心恨她。将心比心吧,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 “娘,你别老把这些事情放心上,舌头长在别人嘴里,他们爱说让她们说去,我们把日子过好了就成,我听说之前村里的熊寡妇改嫁,不也被人说三到底的吗?如今人家成了庄头夫人,还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呢!娘你想一想,要是宋大哥真的考上了举人,那你可就是举人老爷的丈母娘了,多威风,到时候看谁还敢说三道四的!” 虽然用这个来安慰杨氏似乎有些早了,可赵彩凤不得不感叹,这一招相当有用,杨氏听了,果然破涕为笑。 ☆、第29章 第二天一早,在杨氏的一再坚持下,赵彩凤穿了杨氏昨晚才给她做好的新衣裳出门。她们两人一人揣着一篮子的鸡蛋,才出门就瞧见宋明轩已经背着一个书篓子,在门口等两人了。 宋明轩今日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褂子,上头并没有补丁,应该是宋明轩口中所谓可以穿出门的衣服。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他平常比较严肃,再加上消瘦,所以看上去让人有一种拉长了脸的感觉。但今日赵彩凤只要仔细看,就知道宋明轩其实眼底还是有着淡淡的笑意的。 “都打点好了,那就走吧。”杨氏一发话,三人就往门外去了。宋明轩很自觉的跟在杨氏和赵彩凤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大家伙来到小桥边的时候,看见李阿婆的儿子正巧赶着牛车来了,上头坐着她媳妇一人,还有大把的空位。 赵彩凤和杨氏便坐在了后面的车板上,宋明轩把书篓放了下来,坐在李全边上那个也许可以称之为“副驾驶”的位置上。 在车上坐定下来了,几个人和李全媳妇就打开了话匣子。 “彩凤,你这身衣服真好看,这料子摸上去滑滑的,你这模样看着哪里像是村里的姑娘,分明是城里的小姐呢!”李家一家人都很热心,李全媳妇说话又好听,哄的杨氏都高兴了起来,只笑着道:“小时候有个和尚打从我们家门口过,见了彩凤也说,这姑娘将来肯定是当少奶奶的命呢!” “可不是呢!”李全媳妇扭头看了一眼前面安安静静坐在牛车上的宋明轩,凑到杨氏跟前小声道:“不是我说,宋家这小子我看着不赖,这回你家彩凤没准因祸得福了呢!” 赵彩凤就不明白了,一穷二白的烂秀才一个,有那么吃香的吗?更何况家里还带着一个不是亲生的拖油瓶……这条件还能算得上不赖? 杨氏笑得腼腆,但是当着赵彩凤的面儿也不好明说,只压低了声音道:“大妹子,你是不知道,为了他两的事儿,我和许嫂子可没少操心,如今瞧着两个孩子心里也有些意思,也就放心了。” 李全媳妇便笑着道:“这就叫好事多磨啊,也是缘分,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合,彩凤那男人好好的就死了,才没几个月,二狗的表妹也没了呢!” 杨氏细细想来,还真和李全媳妇说的一样,心下就越发高兴了。赵彩凤也是佩服这李泉媳妇的巧嘴了,就两个这么倒霉这事儿,被她说的好像是多幸运一样,感情不经历这些,赵彩凤和宋明轩还走到一起去呢! 不对!这会儿也还 没走到一起呢!反正赵彩凤有言在先,宋明轩没考上举人,休想提娶媳妇的事情,等宋明轩真的考上了举人,按照古时候男人的尿性,做陈世美的人也是不少的,顶多到时候他自己没脸提出来退亲,赵彩凤自己提就是了,只要那时候赵家的日子能过好了,有没有一个两条腿的男人,又有什么打紧的。 “你说的是呢,细想来还真是这里。”杨氏一向细腻,即便高兴也就是淡淡的笑一笑,那李全媳妇又道:“过两天就是初一了,我去朝山庙上香,你要不是也去一趟?再叫上许大姐,你们俩给二狗好好的上一柱状元香,保佑他今年好高中啊!” “啊哟,要不是你说,我差点儿忘了这事情,很是很是,我喊了彩凤跟我一起去,人多力量大些。”杨氏只连连点头道。 赵彩凤听见这句人多力量大,只差点儿憋的背过气去,强忍着那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佛祖要也能懂得人多力量大的道理,那就奇怪了。 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虽然牛车走的不快,但也不觉得无聊。前头赶车的李全也和宋明轩说起了话来。 “二狗,进京赶考的银子都备好了吗?有什么不凑手的,只管跟叔开口,别苦了自己。” “银子正备着呢,到那个时候只怕也差不多了,要是差在问李叔您借一些,就是什么时候能还上,我自己也说不准。”宋明轩其实对这一科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是他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也这么说。 今年事情太多,如月又病得厉害,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开春,这好几个月其实都是荒废的。读书这东西讲究循序渐进,熟能生巧,况且宋明轩没有银子上县学,很多资料也是残缺的,就这比起一般的考生,他就差了好一截了。 虽说县学里头束脩有朝廷供给,但是自己吃用的银子也是少不了的,且里面不免有很多豪门富户的公子哥,不好好念书,竟是去混玩的,搞得学堂乌烟瘴气的,所以宋明轩去过一年之后,就不想再去了,也能剩下一笔银子。 “你进京打算住哪儿?这时候也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上回我去京城的时候,那客栈的老板说,如今外地的考生都已经到了,这大小的客栈都快满员了,连私家宅院都已经少之又少了,你这会子不先找个住的地方,去了京城可不是要露宿街头了?”李全平常在乡里收一些瓜果蔬菜,隔三差五去一趟京城卖给酒楼,所以消息也灵通些许。 这一点宋明轩其实还真的没料到,从赵家村到京城,做马车至少要三四个时辰 的样子,说起来是不远,但是考试三场又分了好几天,也不可能来回跑,少不得要在京城住上个小半个月,要真是露宿街头,那也不可能。 “这我到还真的没想到,只想着到时候去了,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哪怕简陋些也无所谓。” 李全闻言,只笑着道:“你也别着急了,这样吧,我跟哪家买我们村菜的酒楼老板说一声,他们酒楼后面有几间柴房停干净的,我平常去晚了来不及回来,都在那边讲究一晚上,我瞧着还能住人,反正八月里也不太冷,你带上铺盖,凑合个十天半月吧。” 宋明轩闻言,一时都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就坐在车上给李全作起揖来,一个劲儿道:“李叔,这让我如何谢你才好呢!” 李全看了宋明轩一眼,叹息:“当年我小的时候,你爹就这样罩着我,如今我自然也要照顾你的,不过你小子将来要是有出息了,可别忘了我,咱们赵家村这些年是没落了,连个像样的举人也没出过,原先赵地主家祖上还请私塾,让整个村的孩子都上学去,如今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李全说完,忽然就顿了一下,开口道:“你说我家二虎是不是读书的料子?眼瞅着这也十来岁了,在家里厌得慌,皮的我脑门子冒烟!” 宋明轩只笑着道:“皮的孩子脑子活络,没准还是读书的料,念书也是可以改心性的,我娘说我小时候就跟猴子头一样,后来念了私塾,先生严厉,才好了些。” “照你这么说,那我也得给我家二虎备一份束脩了。” 宋明轩便道:“赵大婶想把小武送去镇上的私塾,这几天我正叫他念三字经,不然明儿你让二虎一起来学吧,小孩子有个玩伴学起来还快些。” 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过其实三字经这种东西,学了真的有用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镇上,河桥镇平常也不热闹,只有赶集的时候人才多一些,到了镇口李全夫妇就跟赵彩凤她们分开了,他们是驾着牛车来的,少不得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装上了东西就没地方坐了,所以一会儿回去,他们还得靠十一路。 赵彩凤跟着杨氏一起,还和以前一样,把鸡蛋先卖给了酒楼,然后买一些细的面粉,赵彩凤瞧见这边的米店也有卖大米的,不过瞧了一眼价格,赵彩凤决定她还是吃小米粥啃馒头的好。没想到杨氏却在这米的跟前停了下来,当然她是停在了糙米的面前,而不是珍珠米的跟前。 杨氏挣扎了良久,拿着米斗里的竹升挖了小半升,让掌柜的给称了一下,笑着对赵彩凤道:“这糙米虽然看着没珍珠米白,但是回家用舂臼舂一下,外头的壳可以喂鸡,里面的米熬成粥喝,最好不过了,如今宝哥儿和小蝶都大了,是要开始吃些五谷了,你小时候,你爹也经常给你买。” 赵彩凤听杨氏这口气,这糙米是轮不到自己了,不过她都吃了三十年的白米饭了,少吃几口也没什么,杨氏见赵彩凤不说什么,只跟着点头,便又笑着道:“这东西我们这儿种不起来,只有南方才有,所以精贵了些,不过我们平常是的小米和高粱也和这个差不多的。” 赵彩凤这下也无语了,难道她脸上羡慕的表情这么明显吗?让杨氏不经又解释了这么多句? ☆、第30章 宋明轩并没有和赵彩凤母女分开走,虽然他在这镇上也算很熟悉,但是一会儿大家伙一起走回去,好歹也有个伴,所以宋明轩一路就跟着赵彩凤她们。见杨氏买了一些糙米,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想了想,也弯腰拿起了那个打米的竹升。 赵彩凤如今对宋家的经济状况很是了解,瞧他这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没有多余的钱买糙米,但是杨氏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不给宝哥儿买上一些。赵彩凤见了,便伸手夺了他手里的竹升,笑着道:“我娘买那么多,是跟宝哥儿一起吃的,小孩子能吃多少一点点,每天熬那么一口,还浪费我家柴火呢,你还是留着银子,买你的笔墨吧。” 宋明轩瞧着赵彩凤这样子,也就乖乖的听话了,只又看了一眼那糙米和那上头标的银子,默默的想,若是一会儿他买完了笔墨还有的多,就过来也给宝哥儿买上一些。 去完了杂货铺,放在以前杨氏就带着赵彩凤去杨老头的面摊上吃面了,但是今儿坐的牛车过来,总比走路快了许多,所以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两人便跟着宋明轩一起去了卖文房四宝的店里头。 一来,赵武马上就要上私塾了,杨氏也要过来瞧一瞧价格,二来,赵彩凤也对这个挺有兴趣的,想知道在这年头读书,算不上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那掌柜的看见宋明轩过来,果然脸上并没有心花怒放的表情,只是稍微挤出了一丝笑道:“宋秀才,好久不见了,家里的东西都用完了?” 掌柜的说这句好久不见可真是一点儿不假,他这边的几个熟客,哪一个不是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买一次东西的,唯独这宋明轩,买一次东西能隔上半年才来第二次,偏生他买的还很少,不过就是店里头最廉价的那几样纸笔。 就连赵彩凤都听出了掌柜的言语中的不敬之处来,但是宋明轩却依旧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全然没在意掌柜的对他的态度,只开口道:“嗯,家里的东西用光了,想再来添两样东西,给我两支羊毫小楷,再来一百张毛边纸,墨的话,就用最便宜的哪一种好了。” 这三样东西加起来大概二百文钱,但是对于宋明轩来说,却也是不少的银子了,他得存着银两上京赶考,可京城的笔墨纸砚肯定比河桥镇上的更贵。 赵彩凤瞧见那掌柜的转身在里头的货架上找了片刻,趁着宋明轩还在看别的的时候,他把一叠毛边纸给收了起来,放到了柜台的下面,却转身对宋明轩道:“宋秀才,实在不好意思,毛边纸卖光了,最 近进京赶考的秀才颇多,我原先的库存也不够用了,不然你还是别的买吧。” 毛边纸是边角料,价格是正常宣纸的一半,但是书写效果其实差不多,对于宋明轩这样的穷书生来说,是再实惠不过的东西了。掌柜的这么做,分明就是想让他买更贵的那一种。 赵彩凤看在眼里,如何不明白掌柜的意思。赵彩凤和杨氏进来的时候,虽然和宋明轩走在一起,可却互相没有招呼,因此那掌柜的并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赵彩凤这会儿也打算按兵不动,但看掌柜的如何说服宋明轩。 宋明轩虽然很想要买纸,可是价格一下子翻了一倍,他如何承受的起,正蹙眉郁闷的时候,瞧见赵彩凤朝他稍稍的摇了摇头。宋明轩虽然不解,可他一向听话,再加上最近赵彩凤就跟改了性子一样,越发厉害了,他也不敢忤逆她,生怕她生气,于是便回了掌柜的道:“那我还是不要了,就买墨和笔吧!” 掌柜的没预料宋明轩竟然真的如此一毛不拔,脸上越发不好看了,只收了银子,嘴里冷笑道:“我倒头一次听说不用纸的秀才,宋秀才只怕锦绣文章都在腹中呢!” 赵彩凤使了眼色让宋明轩出去,杨氏才要去喊宋明轩,被赵彩凤拉住了道:“娘,你看看这笔怎么样?眼看着小三就要上私塾了,我们得给他准备些笔墨才好。” 杨氏被赵彩凤一打岔,也便忘记了宋明轩,只低头看着柜台里的那支笔道:“瞧着倒是挺好的,贵不贵?” 赵彩凤便向掌柜的打探了起来,今日她穿了一身新衣服,且容貌秀丽,瞧着就跟大户人家的俏丫鬟一样,掌柜见了,只笑着问道:“姑娘要什么?” 赵彩凤便挺着胸膛,低着头在柜台上看了片刻,最后才满脸堆笑道:“掌柜的好,我弟弟这就要上私塾了,您也知道小孩子不会写字,上好的宣纸给他用也浪费了,你这儿有什么纸合适小孩子涂鸦用的,我买些回去。” 掌柜的见赵彩凤谈吐不凡的样子,越发就来劲了,只笑着迎上去,把方才藏了起来的毛边纸拿了出来道:“这毛边纸小孩子涂鸦最好,既便宜又实惠。” 赵彩凤瞧着那一叠大概有百来张的样子,便阔气道:“既然这样,那这一整叠就都给我吧。” 赵彩凤买完了毛边纸,那掌柜的才想起她没买笔和墨,只问道:“姑娘不买笔墨吗?” 赵彩凤只笑着道:“才想起来,笔墨家里头还有呢,等过几日需要了,再来问掌柜的买吧。” 瞧着赵彩凤笑容可掬的样子,掌柜的也只跟着陪笑道是。 杨氏跟着赵彩凤出了文房店,杨氏才恍然大悟道:“彩凤,咱家哪里来的笔和墨啊?少不得买点回去。” 赵彩凤一手抱着毛边纸,一手拉着杨氏道:“娘你着急什么,小三还没进私塾呢,等他真上了学,再买也不迟的。” 这时候宋明轩见她们两人出来,只忙就迎了上去,才走到跟前,赵彩凤就把怀里的毛边纸迎面塞给了宋明轩道:“也真不知道你是笨还是老实,没瞧见那掌柜的使坏呢,怎么没半点脾气!” 宋明轩接了赵彩凤认过来的毛边纸看了一眼,脸早已红了一大半,只开口道:“他若不肯卖我,我又如何强买强卖。”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觉得宋明轩说的也有道理,再瞧了一眼他那面白胳膊细的样子,只怕和那掌柜的理论,也理论不出什么来,不过就是受气罢了。 三人买齐了东西,便打算往杨老头的面摊那边去了,才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就瞧见有人一边跑一边喊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杨家老头要杀儿媳妇了。” 杨老头在这河桥镇上生活了一辈子,左邻右里的人都喊他一声杨老头,所以杨氏一听,便知道说的是自己的老爹,只哎呀喊了一声,忙不迭就撒开了丫子飞跑起来道:“彩凤,快去看看,你姥爷家出事了。” 赵彩凤总共就来过这一次河桥镇,也不认识路,听杨氏这么说,便急忙就跟着杨氏飞奔了起来,两人跑到一处开阔地的时候,才瞧见一堆人正围着看热闹。 杨氏只忙挤了进去,便瞧见杨老头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正要朝着跌倒的一个年轻媳妇砍过去,另一边杨老太只跪在地上酷酷求着杨老头,声嘶力竭道:“老爷子,儿子已经没了,你再杀了这个扫把星也没用啊!” 杨氏一看正是自己的父母,只推开了人群,挤进去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振兴怎么没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这时候看人闹的人越发多了,杨老头这时候已经忍无可忍,只狠狠的握住了手里的菜刀,往前推了一下道:“你别着急,等我杀了这扫把星给振兴报仇了,我再告诉你不迟!” 杨老太见状,哪里肯松手,只越发哭的厉害道:“老爷子,没了儿子我们还有闺女呢,杀了这扫把星你还要替她偿命呢!” 杨氏闻言,也只跪下来抱着杨老头的腰道:“爹,有话好好说,你可别气着自己 了。” 这时候杨老头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原先一股怒意积出来的力气也散的差不多了,忽然就一松手,菜刀堪堪要落下来,被眼疾手快的宋明轩给接住了,几个人见杨老头的身子倒了下来,只忙不迭喊道:“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您!” 那年轻媳妇见状,只哭了几声,悄悄的就挤出人群跑了。赵彩凤只对着那背影看了一眼,跟着杨氏和杨老头一起,去看杨老头去了。赵彩凤前世虽然不是医生,却也懂得一些急救手法,这一看就是杨老头被那扫把星给气急了,心脏病突发的迹象。 赵彩凤只连忙让杨氏和杨老太将杨老头给平放了下来,解开杨老头胸口的衣服,伸手在杨老头的胸口做起了心脏复苏。 幸好杨老头的症状并不是非常严重,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样子,杨老头微微睁开了眼睛。赵彩凤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正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 赵彩凤连忙就干笑了两声,看着宋明轩,厚着脸皮大声道:“宋大哥教的救人办法可真有效啊,哈哈哈。”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第31章 幸好大家都在关注杨老头的身子,也并没有在意到赵彩凤和宋明轩的动静。杨氏和杨老头合力将杨老头扶起来,这时候杨老头还不能走路,宋明轩便取下了身上背着的书篓,递给赵彩凤,上前矮下身子要去背杨老头。 杨老头虽然年纪大,可他身上结实的很,实头头的,宋明轩虽然长的高,却根竹竿一样,瘦的后背的蝴蝶骨都膈得人胸口疼。这是赵彩凤被宋明轩背过一次之后的真实感受。不过看见宋明轩这样自觉的显示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赵彩凤还是挺欣慰的。 宋明轩背上了杨老头,步子果然沉重了不少,杨老太和杨氏两人各扶着一边,杨老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赵彩凤,问杨氏:“这小伙子是……?” “是隔壁宋大嫂家的。” 杨老太连连点头:“哦哦,就是那个今年要去考举人的对吧?这怎么好意思让他背着呢!” 赵彩凤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个社会对男人太宽容,对女人太严厉,宋明轩就背个老头算什么了,于是便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不背难道让我们背吗?” 三人的身高显然都不符合背杨老头的条件,杨老太见赵彩凤说话也不避嫌,又见杨氏脸上神色淡淡的,心里头便有些数了。 宋明轩毕竟力气小,只背了一段就喘得不行了,索性杨老头这时候已经可以自己迈开腿了,所以杨氏便和杨老太扶着他一起走。赵彩凤从袖中拿了一块帕子出来,丢到宋明轩的手里,自己背着他的书篓往前走,宋明轩便看着赵彩凤的背影,低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觉得心里头反倒有几分甜丝丝的。 众人去了杨老头家,才发现家里还躺着个死人呢,尸体就架在小院里的门板上,一个看着和赵武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跪在尸体的跟前,头上戴着白布麻绳,身子瑟缩发抖。 杨氏虽然和她弟弟关系不好,可如今看着他成了一具尸体躺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杨老头扶着墙一路往里头走,在门口的一张杌子上坐了下来,杨老太只神色淡然道:“昨儿晌午,你弟弟和往常一样出去喝酒,到了晚上还没回来,我跟你爹出去找了半宿,在镇外的河边找到了他,县衙里的仵作也瞧过了,说你弟弟是喝多了酒,自己不小心摔在了石头上,给摔死的。” 赵彩凤前世就是当法医的,可以说这事情才是她的拿手本事,喝醉酒要摔死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得要相当大的巧合性。 比如说 她曾经就检查到过一具尸体,是死者喝醉酒以后,踩到了空的窨井盖,摔下去造成后脑出血而亡。这件事情政府部门最终买单,但是像这样的事情,现代都那么稀少,更何况是古代了。而且一个喝醉酒的人,没事往镇外的河边跑,又是为了什么呢? 赵彩凤只觉得疑点重重,但是她又不能直接把这些疑点说出来,便开口问道:“姥姥,舅舅平常喝多了酒,也会去镇外吗?” “去什么镇外啊,平常若是喝多了,最多就是懒醉在路上,或者是在家里炕上挺尸,没事去镇外做什么!”杨老太对这个儿子也是失望透顶,这会儿话语中还带着几分怨恨。 赵彩凤稍稍往前靠了靠,虽然尸体上头盖着被单,但是还是有一股浓重的酒味透出来。赵彩凤只稍稍皱了皱眉头,又问:“姥姥,舅舅的寿衣可换上了?” 杨老太又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他今天会死,哪里来的寿衣,刚交代个隔壁的周婆子去张罗,只怕要到午后才能做好呢。” 赵彩凤这时候就有些了然了,若是喝醉酒的人,隔了一夜,这时候身上的酒味也少了许多,但杨振兴的身上却还有着浓重的酒气,那就说明一句话,杨振兴除了喝酒,肯定身上还沾上了不少酒。这种情况就比较难说了,很多喝醉酒的人,没有自制能力,喝酒的时候喝一半倒一半也不是没有,但像杨振兴这样全身都泛着酒气的,只能说他倒得酒还不少呢。 宋明轩这时候也早已喘完了,听赵彩凤问了这两句,便也开口道:“这也奇怪了,既然杨大叔平常不去镇外,喝醉了酒自然更不可能去镇外了,老太太,你可知道昨儿和杨大叔喝酒的是什么人?不如请了他们来问问,也好知道杨大叔为什么要去镇外。” 赵彩凤闻言,只扭头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脸上神色也带着几分疑惑,心里便稍稍赞许了一番,只跟着道:“对啊?姥姥你去问过了没有?” 杨老太直开口道:“他都是一个人喝闷酒,哪里来什么朋友,那些酒肉朋友,也没一个会管他的死活。” 赵彩凤略略点头,这时候若是她有一把手术刀,能剖开杨振兴的胃看一眼,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可古代人似乎很讲究遗体的完整性,所以解剖尸体这种办法,似乎在这里也行不通。赵彩凤只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又想起方才她舅妈那落荒而逃的样子,疑心就更重了。 “姥姥,姥爷为什么要杀舅妈呢?舅舅的死,怎么说也是意外,也不能怪到舅妈一个人身上。” 杨老太闻言,只一个劲的摇头,嘴里狠狠道:“若不是杀人要偿命,我一早就杀了她,要不是因为她,你舅舅也不至于这样整日借酒浇愁。”杨老太看了一眼跪在尸体跟前的那孩子,终究还是没狠下心肠,只低下头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命苦的儿子啊……我的儿子。” 杨氏听杨老太哭了起来,也跟着一起哭了,这哭声一下子就此起彼伏了起来。这时候外头正好有人进来,见了杨氏母女便道:“二丫头也回来了?你爹娘正到处托人给你送信呢,你回来就好了。” 那人说着,把手里的一套寿衣递给了杨氏道:“也算巧合,棺材铺里还就剩下这半匹布了,正好做成了一套,你们也别哭了,快给振兴张罗张罗,让他安安心心的去吧。” 杨氏接了衣服,去厨房烧热水来,她担心赵彩凤害怕,便让她去烧水,赵彩凤哪里会怕死人,瞧见宋明轩在一旁坐着没事干,便喊了他去烧水,又道:“一会儿烧完了水,你先回去吧,这儿也没你什么事儿了。” 赵彩凤刚来的时候,因为一切不太熟悉,所以话也少很多,但经过了这一段时日,早已经适应了下来,言语中就越发有了几分让人不可抗拒的霸道,宋明轩对她,还真的越发就有些言听计从的样子了。 宋明轩走到厨房门口,只转身对赵彩凤道:“我瞧着你舅舅死得有些蹊跷,再狠心的女人,死了男人那也是要守寡的,我看你那舅母,脸上倒是半点伤心的神色也没有。” 赵彩凤压根就没去观察她舅母的表情,没想到宋明轩却如此细致,顿时让赵彩凤打开了眼界,见宋明轩也这么说,便索性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我也觉得是,喝醉酒了没事去镇外做什么?除非是有人喊他去的,只怕喊他出去的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宋明轩点了点头,钻到厨房里烧水,赵彩凤则又到了院中,看着杨老太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床单,只见脸上一点儿的伤口也没有,赵彩凤便忍住问道:“不是说舅舅是摔死的吗?怎么脸上没有伤口。” 杨老太只开口道:“伤口在后头呢。” 赵彩凤便凑上去看了一眼,果然见枕头上沾着血迹,原来刚才床单盖得太严实,给遮住了。 赵彩凤一时忍不住好奇心,只走上去,伸手摸了一把尸体的头部,只觉得头上的骨头像是全部碎了一样,竟然是软的。她一时好奇,将他的头微微往边上一扭,只见尸体的后脑勺上,分明有两处伤口。 赵彩凤这 时候都要笑出来了,这样拙劣的手段,这地方上的仵作竟然没看出来。这时候宋明轩端着一盆热水出来,见赵彩凤站在那边发呆,也走了过去,赵彩凤瞧见他过来,只拧着眉头,装作一脸疑惑道:“倒是奇怪了,舅舅是摔死的,怎么后脑勺上有两处伤口呢,难不成舅舅第一次摔了没死,爬起来之后又摔了一跤,这才摔死了?” 宋明轩却不傻,听赵彩凤这么说,直接接口道:“怎么可能呢?再说喝醉酒的人最易向前摔,这伤口却是在后脑勺,实在是让人疑惑的很呢!” 杨老头方才被宋明轩背了一小段,心里只觉得这个男孩子虽然清瘦,但是看着却老实厚道,如今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抬头问道:“这位公子,你……方才说什么?” 宋明轩忙道:“我是赵大婶隔壁家的邻居,老爷子喊我一声明轩就好了,我只是觉得,杨大叔死的有些蹊跷,只怕那仵作并没有查探清楚。” ☆、第32章 谁家也不愿意平白无故死个儿子,况且杨振兴毕竟是杨老头的老来子,虽说埋怨了这么多年,可养儿子还是为了将来老了能有个指望,如今说没就没了,杨老头气也是真的,但更多的还是心疼。所以听宋明轩这么说,一下子就勾起了杨老头的疑心了。 “小伙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仵作还会骗我们不成?他骗我们他有啥好处呢?”杨老头颤颤巍巍的从杌子上站起来,凑过来看了一眼杨振兴的尸体,赵彩凤见他脚底还打抖呢,只忙上来扶了起来道:“姥爷,您别着急先,我们听他慢慢说。” 宋明轩瞅了赵彩凤一样,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阴阴的,怎么总感觉她给自己下套似得。 再说了,方才自己也是听了她那套言论才怀疑起来了,这下反倒成了自己的事情。不过宋明轩想了想,不管赵彩凤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的怀疑都很正确,所以他只走上去,伸出他平常写字的手,稍稍移动了一下尸体的后脑勺,开口道:“老爷子您看,杨大叔的后脑有两处伤口,我们且看他伤口的位置,是在后脑上面靠近头顶的地方,这个地方一般摔跤是很难摔到的,除非是有比他高的人,从后面拿着重物砸过去,才会有这样一个伤口。” 宋明轩说着,手指又微微一动,将另外一处伤口展现在杨老头的面前,继续道:“您看,这边还有另外一个伤口,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杨大叔会连摔两次呢?杨大叔喝醉了酒,假设他是一跤摔死的,那么后脑勺应该只有一个伤口,但假设杨大叔一跤没摔死,那他第一跤摔过之后,第二跤因为脚下不稳,摔下去的力道肯定还没有第一跤重,所以第二跤应该轻很多。可是我看了一下伤口,这第二个伤口才是足以毙命的,这么说来,岂不是很不合理?” 赵彩凤听宋明轩分析的有理有据,也暗暗惊奇,说起来她虽然是当法医的,但是她们法医讲究的是科学根据,很少会用这种推理的办法,一般都是用事实证明真相。但是方才她听宋明轩这一段分析,虽然理论居多,但是却细致入微,竟然可以作为呈堂证供,顿时有一种要对他刮目相看的感觉了。 “宋大哥说的有道理!”赵彩凤略略眯了眯眼睛,看着杨氏为杨振兴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叫他儿子给他擦身子。这里的习俗,儿女死了爹娘是不能插手的,所以这些事情只能由杨氏和他儿子来做。虽然赵彩凤也觉得他这儿子长的跟杨振兴不太像,但是好歹叫了这么多年的爹了,总有些感情。 把杨振兴身上沾酒的衣服脱掉之后,酒 气果然小了很多,赵彩凤稍稍朝尸体边上靠了靠,假装去看他头上的伤口,略略闻了一下他嘴里的气息,的确还有酒味。但是他摔死的迹象已经有了疑点,那么是真的喝醉酒还是假的喝醉酒自然也不是仵作说了算的。不过赵彩凤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觉得,杨振兴肯定是他杀的,好端端的一个人,喝醉酒了不回家,跑去镇外做什么呢? 这时候杨氏已经帮杨振兴收敛完成,瞧见赵彩凤还在边上站着,只开口道:“彩凤,你胆子小,带着你表弟到边上去吧。” 赵彩凤差点儿把这事情给忘了,原先那个赵彩凤据说胆子很小,并不敢看这些死人什么的。赵彩凤生怕露馅,只想了想开口道:“娘,我没事,舅舅是亲人,亲人死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也信了几分,把水倒了,去房里找了白布竹竿,挂起灵堂来了。宋明轩这时候却没有再说话,只坐在杨老头的边上,杨老头看着穿上了寿衣的儿子,一把老泪纵横,扑过去伏在尸体上,捶着门板哭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明轩见杨老头这样,只忙上去扶住了杨老头道:“老爷子,你若是也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那咱们一张状书告上去,给杨大叔讨回公道。” 赵彩凤平时对宋明轩的看法就是谦谦君子,实在没想到他还有几分血性,顿时也来了兴致,只跟着附和道:“对,讨回公道,不能让舅舅就这么白死了。” 杨氏这会儿正从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白布,听见赵彩凤说的话,只忙问道:“你在说什么呢?你舅舅怎么就白死了!” 赵彩凤这时候觉得宋明轩脑子不错,很有为她背黑锅的潜力,所以便开口道:“是宋大哥说的,舅舅死的冤枉,可能不是自己摔死的呢!” 方才宋明轩分析伤口的时候,杨氏也没怎么听,但这时候听赵彩凤说的真切,也就问了起来:“当真的?那是不是可以上衙门告啊!”杨老头和杨老太刚死了儿子,杨氏这会儿算是他们的依靠,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 杨老头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只咬着牙关道:“咱告!就告那娼妇扫把星!” 赵彩凤也不知道杨老头对自己的儿媳妇为什么这么有怨恨,但她其实也很明白,每日里看着一个长得跟自己儿子不像的孙子,确实很有心理压力,长期下来形成心理病症也未可知。 但她是现代人,深知一个人被杀都不 是单纯简单的,况且宋明轩刚才有一点分析的很正确,从杨振兴后脑勺上的伤口看,应该是一个比他高的人,在身后用利器砸中他而造成的,方才赵彩凤也看见了那豆腐西施的身高,显然她没有杀人的可行性,如果她不是凶手,就很可能是帮凶。 赵彩凤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男孩,不过□□岁的样子,老子死了,老娘跑了,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过了。赵彩凤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他:“国强,你娘平常出门吗?都跟什么人在一起?” 那孩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眼神中带着几分戒备和疑惑,赵彩凤心里便笑了起来,这么一个小孩子还懂装深沉了,看来定然是小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赵彩凤只和颜悦色的朝他笑了笑,开口道:“你娘被你爷爷给吓跑了,一会儿姐姐去帮你找她回来,你不告诉我你娘爱跟什么人在一起,我去哪儿找去呢?” 那孩子忽然低下头,纤瘦的脖子却梗得笔直,倔强道:“我娘不会回来了,我爹说我娘成天想着跟人跑,如今我爹死了,我娘就更不会回来了。” 果然是一个饱经风霜和命运多舛的孩子啊! 赵彩凤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句,只揉了揉他的脑门道:“只要你说出你娘平常爱跟什么人在一起,她就跑不远,怎么,难道你要做没爹没娘的孩子吗?” “我跟没爹没娘的孩子,本来也就没什么区别,我爹每天都骂我是小杂种,说我是我娘和外面野男人生的。”小孩子说话并没有多少怨气,但是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反倒让赵彩凤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是乖孩子,这么懂事,如今你爹没了,他以后也不会骂你了,你上去给他磕个头吧。” 杨国强走上去,跪在杨振兴的尸体前磕了一个响头,脸上带着几分负气的表情。 另外一边,宋明轩早已经拿出了笔墨纸砚,就着院子里一处堆放杂物的平台,将那毛边纸摊平了,开始写起的状书。 赵彩凤走过去瞧了一眼,宋明轩写着一手蝇头小楷,竟是非常之秀气。她以前看史书的时候就听说,书法对于考科举的人很重要,很多考官相当看重书法,反而对文章本身的要求会放宽,宋明轩的这一手书法,只怕会给自己加分不少。赵彩凤想起他每日里捻着毛笔在窗台下用白水写字的模样,这时候想来,却也觉得很是生动的。 写状书是有固定格式的,文笔还在其次,主要是要写陈情诉状的来由,赵彩凤看了 一下宋明轩的行文笔墨,倒是简明流畅,只忍不住点了点头,嘴里小声赞许:“字不错,状书也写的不错。” 有些小事情不过就是无心之举,赵彩凤来了这古代这么久,早已经忘了要伪装了,况且平常在家里的时候,鲜少有见到字的时候,这时候偶然瞧见了一次,结果竟忘了自己穿越的是一个不识字的村姑。 “你知道我写了什么?”宋明轩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看向赵彩凤。 赵彩凤猛然明白过来自己露馅了,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想了良久才插科打诨道:“谁认识字了,不就是夸你一句字写的好看,就得意了?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赵彩凤当然不知道,以前自己是个老姑娘,即使做出这样的表情和举动,也是相当没有诱惑力的,可如今这皮囊不过十五,正是最青春年少的时光,偏生又长得好看,所以在宋明轩看来,这样的赵彩凤真是前所未有的动人。 宋明轩忽觉得心里有一头小鹿奔的飞快,他忙低下头,蘸饱了墨水,继续落笔。 ☆、第33章 河桥镇虽然叫做镇,但它却名副其实是一个县城,县衙就在离杨家三条街外的县府路上。因为靠近京城,且民风淳朴,所以这一带很少有谋财害命的官司,百姓们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却很安稳。 宋明轩洋洋洒洒的写完了状书,从右到左默读了一遍,抬起头的时候瞧见赵彩凤已经去给杨氏打下手扎灵堂了,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有些怕赵彩凤,总觉得她跟以前变了样一样的。不过其实宋明轩对于以前的赵彩凤,除了很文静以外,也确实没别的印象了。 他那时候是足不出户的看书,赵彩凤是足不出户的带孩子,两个人连话都没说几句,谈何熟悉呢?不过说真的,宋明轩还是挺喜欢现在的赵彩凤的,宋明轩觉得,兴许是赵彩凤经历了这一次事情,所以已经将心打开了,反而就活得比以前潇洒了。可是自己呢,仿佛还在固步自封。 赵彩凤帮着杨氏打理好了灵堂,杨氏正想去隔壁周婆子家,让她请了镇上专门承办丧事的鼓乐队来。 乡下人家办个丧尸也要热闹,这是习俗。杨氏还没跨出门口,杨老头就把她喊住了道:“你去喊几个男人来,咱不办这丧事了,咱把你弟弟的尸体抬回县衙去,问问那仵作,你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杨氏一听这话,就知道杨老头是打定了主意要讨公道了,也只挺起了腰杆子,点头道:“那行,我这就喊人去,咱不能让振兴白死了。” 杨氏说完,又补问了一句:“只是,咱告谁呢?难不成真的告弟媳妇?这没凭没据的,他们也不信我们啊?” 宋明轩这时候已经写好了状书,只笑着道:“我写的是告仵作不按实给出死因,我私下里想了想,那仵作这么做,只怕不是巧合,若他一贯就是这么验尸的,只怕他也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仵作,留着也是草菅人命,不如让县老爷撤了他才好呢。”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宋明轩的脑子这么活络,看来这书呆子不可貌相,以前是自己小看了他。 杨老头想了想,心里却是不服,只问道:“单告这仵作,那害死我儿子的凶手岂不是没事?” 赵彩凤这时候也有一点憋不住了,这聪明才智都让宋明轩给占去了,自己好歹还是一个高知穿越女,真是活的憋屈。于是便笑着道:“姥爷放心,若那个仵作真的是受人之托这样办事的,他自己漏了馅儿,自然也不会保着别人了,到时候少不得顺藤摸瓜,一条绳子上都出来,一个都 少不了的。” 宋明轩没料到赵彩凤居然猜出了他的想法,越发就兴奋了起来,只忍不住扭头又多看了她一眼,一时又脸红了起来。 杨老头一个劲儿的点头,只夸奖道:“果真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像我是再也想不出来的,咱就这么办!” 不一会儿,杨氏便喊了几个年轻力壮的邻居过来,这些人大多和杨振兴差不多岁数,又是杨老头和杨老太看着长大的,如今知道杨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很是同情,一个个都说愿意帮忙,四个大汉一人一个角抬起了睡着尸体的门板,赵彩凤扶着杨老头,宋明轩背上了自己的书篓,拿着状书,后面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县衙去了。 这河桥镇有些年份没出人命官司了,平常县太爷审理的大多都是偷鸡摸狗、家庭纠纷等案子。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位县太爷也很会捣糨糊,每次一到审理不清的时候就各大五十大板,这个办法屡试不爽,以至于时间长了,这县衙的门槛都落灰了。 今日忽然听见有人击鼓鸣冤,顿时就精神大振,慌忙让师爷出去看了,那师爷一看,居然是杨家人来了,急急忙忙就进去回禀道:“大人,是杨老头带着一群乡民来了,还把杨振兴的尸首也给抬来了。” 县太爷一听,放下笔管站起来道:“怎么又抬来了?不是说让领回去了吗?你办的什么事儿?” 那师爷平常也是闲散惯了,一味知道拍县太爷的马屁,只开口道:“大人,我是按您的吩咐办了啊,连结案的陈词都写好了,那杨老头看过了以后,按了手印就把尸体给领回去了,我哪里知道他们怎么又来了呢?” 县太爷只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道:“算了,别管了,出去瞧瞧。”因为河桥镇离京城大约百来里路,所以这里并不像别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县太爷等于半个土皇帝,县太爷为了自己的乌纱,少不得也要摆出一副勤政爱民的模样,所以便喊了捕快师爷,迅速的摆起了架子,升堂审理。 众人只把杨振兴的尸体摆在了公堂上,杨老头跪下来道:“青天大老爷,我儿子冤枉啊,他不是摔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县太爷一听,也只吓出半身冷汗来,出了人命官司可是要上报朝廷的,弄不好还要影响绩效考核,他在这河桥镇呆了好些年了,正等着朝廷发布的调令,听说是要去一个江南鱼米之乡的,要是因为这事儿黄了,只怕是要抱憾终生。 县太爷一下子意识到这件事情的 重要性,只调整呼吸,惊堂木一拍,开口道:“杨老头,你说说看,你的冤屈何在?一早分明就是你领了尸体回家,如今不过半日,怎么就说你儿子是被人害死的呢?” 杨老头毕竟年纪大了,惊堂木一响身子都打哆嗦,赵彩凤等人又被拦在了公堂外面,只能远远的站在门口看着,索性宋明轩站在一旁,见杨老头有些怯场,便开口道:“梁大人,这里有一份状书,是状告县衙仵作玩忽职守、草菅人命的。” 县太爷见公堂上还站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又是一拍惊堂木,抬头道:“堂上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赵彩凤听了他这两句台词,差点儿就要笑出来了,果然古装电视里的台词也不是空穴来风的,原来县太爷审案还真这么审。 宋明轩却是一点儿不怕惊堂木的,只朝着县太爷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堂上河桥镇赵家村宋明轩,乙未年秀才案首,梁大人可还记得,晚生和贵公子是同窗。” 赵彩凤一听,不得了了,果然不能小看这宋明轩,居然还是秀才案首,只有考第一名才能叫案首呢!!! 赵彩凤虽然也贵为学霸,但是在这种重要考试中,却从来没有拿过案首,简直是给穿越女丢脸啊!看来宋明轩这土著学霸,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那县太爷只伸出脖子,仔细打量了宋明轩一眼,这才点点头道:“哦,原来是你啊!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了,你这么空闲跑来给人打官司?” 在古代状师可不是什么体面职业,大多数都是一些考不上功名,只能靠嘴巴吃饭的文人。谁要当了壮师,等于就告诉别人自己考科举失败,只怕要改行了。 可是宋明轩这样的案首,怎么可能考不上呢?所以县太爷才被他吓的差点儿下巴掉下来,要知道一个县里中了举人,那是整个县的荣耀,这几个月县太爷除了坐镇县衙之外,跑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县学。只要自己手下这一批才子能多中几个举人,绩效考评上面的就会有一些好评,谁知道正是这个关键的时候,种子选手宋明轩居然跑来给人打起了官司。 宋明轩见县太爷认出了他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避开了秋闱的事情,只开口道:“这杨振兴是我邻家的亲戚,死得有些不明不白,还请县太爷明察,还他一个清白。” 县太爷一看是熟人,顿时就改了态度,捻着山羊胡子道:“那你说一说,到底哪里不明不白,我先听一听。” 宋明轩 便道:“还请县太爷传了给杨振兴验尸的仵作上来。” 说起来在县衙当仵作还真是一个闲差,像河桥镇这个几年没出人命官司的地方,仵作是不寻常见到尸体的。 这位马仵作,平常看得最多的不是人的尸体,而是动物的尸体,比如这只鸡是被赵家的狗咬死的,还是被陈家的牛顶死的,还是被自家的鸡给啄死的。兴许看多了动物的尸体,看起人尸来,也会有些失手的。 不一会儿,马仵作就到了,他长着一张方脸,面色黝黑,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见这么多人在公堂里面站着,便有些疑惑跪了下来,问县太爷道:“大人,传小人上堂有何吩咐?” 县太爷指了只堂上杨振兴的尸体,开口道:“喏,你再说一说,他是怎么死的?有人说你看走眼了。” 赵彩凤只隐约觉得那仵作的身子僵了一下,视线下移的时候,就瞧见他放在背后的手握紧了拳头,这些小细节坐在他面前的县太爷看不见,可是站在堂外的赵彩凤却看的一清二楚。 只听那仵作顿了半刻,开口道:“大人明察,这杨振兴的尸体,是小人检查的,他头上有伤口,身上有酒气,发现他的地方是在镇外的河边,边上有一大块染血的石头,手里还捧着半坛子酒,按照小人推算,他应该是喝醉酒以后,到城外走在河边的时候,不小心摔在了石头上,摔死的。” ☆、第34章 赵彩凤按照马仵作的话,顿时就又想出了两个疑点,可惜她进不去公堂,也不能在门口大声喧哗,不然的话只怕会被那县太爷判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到时候屁股受罪就不好了。 赵彩凤正着急怎么把这些细节告诉里头的人,只听宋明轩向着县太爷拱了拱手,开口道:“梁大人,从方才马仵作的话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但是还有几处疑惑不明,还请马仵作给晚生解惑。” 县太爷点头应了,宋明轩便侧过了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仵作,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脸上的神情很严肃,端得是一派老成,配上他白嫩的皮肉,就有些让人觉得违和了。也许是大人装久了,他真的不当自己是孩子了,所以才会有这样娴熟老练的动作,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都白白糟蹋了。 宋明轩接着开口道:“第一,马仵作只说死者的后脑勺有伤口,敢问是几个伤口?第二,既然死者的伤口在后脑勺,那么他应该是往后摔的,敢问喝醉酒的人,有几个走路是往后摔的?第三,假设死者往后摔成立,有几个人摔倒了手里还抱着酒坛子的?” 马仵作闻言,顿时就涨红了脸颊,只申辩道:“酒鬼当然是抱着酒坛子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抱着酒坛子。” 宋明轩这时候脸上却有了一些笑容,只低下头问:“马仵作还没告诉我,死者的后脑勺有几个伤口?” 马仵作愣了片刻,脸上顿时出现死灰一样的颜色,赵彩凤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宋明轩带着几分得意的眸中,也能猜得出来这时候马仵作的脸色。 宋明轩问的不错,死者后脑勺有两个伤口,那么如果是自己摔死的,必定有一个挣扎爬起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又怎么可能还捧着个酒坛子呢?方才在杨家的时候,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酒坛子的存在,所以一直没想明白,这会儿听着马仵作说了出来,才真叫是马脚大漏。 县太爷见马仵作这挣扎的样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只开口道:“人家宋案首问你话呢,你快回答,马大龙,你是这些年闲饭吃多了,连这些本事都没了,叫你瞅一眼人怎么死的,你还给我瞅出了冤案来?” 那马仵作抬起头,皱起一双粗黑的一字眉,似乎是在给县太爷使眼色,县太爷只惊堂木一拍,逼问道:“本县问你,你身为仵作,为何连这杨振兴的死因都看不出来了?” 马仵作被惊堂木唬得一跳,低下头下了半日决心,才抬起头道:“大人,这可是你逼我说的,今儿一 早你家小舅子来找我,说他昨晚约了杨振兴喝酒,谁知道那杨振兴喝多了,跑到镇外给摔死了,他害怕的不行,只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千万别说出去,我一听既然人是自己摔死的,又有银子拿,就让衙门的人弄了回来,随便检查了一下伤口,写了一个尸检报告,大人,银子我可以交出来,但我是真没想到这是谋财害命的官司啊,这杨振兴本来就好那一口,喝多了摔死也不是没可能,您开恩饶了小的吧!” 马仵作说完,只一个劲的磕起了头来,额头上早已经落下汗珠来了。县太爷一听也傻了,他那小舅子算是这河桥镇的一霸了,要不是有他兜着,只怕早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又沾上这事情,可又是重罪,县太爷的额头上也跟着汗如雨下了起来。 宋明轩见闻,只拱手道:“大人,既然马仵作供出了疑犯,还请大人将嫌疑犯提上堂来审问,到底为何要杀了这杨振兴。” 县太爷愣了愣,只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身对师爷道:“去把舅老爷拿来,对了,这事情别让夫人知道,省得她哭爹喊娘的。” 宋明轩对县太爷还算熟悉,知道他并非是贪官污吏,不过就是品性中庸而已,从这些年治理河桥镇的政绩也能看出来,他也是胆小怕事的主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关乎自己的仕途,虽是亲小舅子,也未必敢偏私,故而便开口夸赞道:“梁大人真是大义灭亲,让人佩服。” 赵彩凤在堂外听见这一句,只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当初还担心他品性太过迂腐耿直,会不会没法适应官场,如今看来,自己还真是杞人忧天的那一个了。 果然没过多久,县太爷家的小舅子就被捕快和师爷羁押了过来,平素他在河桥镇作威作福,人人都称他一声福爷。 福爷见了如此阵势,虽然是害怕,却也撞着胆量,跪下来陪笑道:“姐……姐夫,你这是做什么呢,咱们一家人好说话,你怎么还请上了秦师爷来绑我呢!” 县太爷惊堂木拍的砰砰的,只厉声道:“公堂之上,只有官民,没有亲疏,你少跟本官套近乎。” 那人见这一招不管用了,只哭丧着鼻子道:“姐夫,你咋这样啊,一会儿我告诉大姐,说你欺负我!伙同外人一起整我!” 这县太爷什么都好,唯独有一个毛病,河桥镇人人知晓,那就是惧内。原来他也是屡试不中的类型,中了举人之后就再没有考上什么,幸好老丈人家殷实,是这一带的大户人家,所以给他捐了一个官,在这河 桥镇上当了好些年的师爷,县太爷高升之后,又保举他做了知县,才有了如今的前程,说起来也是靠了婆家的支持。所以以前小舅子是地头蛇,他偏私些也是有的,可如今人命关天,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县太爷也不敢造次了。 “你给我跪好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买通马仵作,掩盖杨振兴的死因?” 福爷闻言,脸上便露出了狰狞的怒容,只狠狠盯着那马仵作道:“好你个兔崽子,你拿了老子的银子,就这样替老子办事儿?” 这福爷长的像瘦猴一样,却震慑住了人高马大的马仵作,那马仵作只忍不住往后面退了退,惧怕道:“福爷,这人命关天的事情,瞒不住啦,杨振兴到底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 福爷红着一双眼睛,恨不得要过去咬上马仵作一口,那边县太爷只开口道:“小福子,你说吧,杨振兴怎么死的?你说了以后别的事情也不用多想,爹娘自有我来奉养,孩子我也替你养了,除了你那媳妇我不敢要之外,你一切放心。” 福爷被几个捕快按着,脸上带着几分怒容,瞪着县太爷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官,好好的县太爷不做,审起一家人来了,你知道你这官哪里来的吗?是我们家用银子给你买的!我呸……” 县太爷被自己的小舅子骂得狗血淋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宋明轩却没有笑,只一本正经道:“梁大人,这胡福藐视公堂、亵渎朝廷命官,这两条就已经是重罪了,按照大雍律例,应施以杖刑三十,还请大人用刑。” 县太爷魂还没回来呢,听宋明轩这么说,身子颤了一下,算是回魂了,便开口道:“拉下去,先用刑,打完了再继续审问。” 那福爷本就是纨绔,身上没几两肉,板子才打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招架不住了,只觉得这一顿板子下去,一样要送命,还不如老实交代的好,遂哭喊着道:“我……我说……我说……” 县太爷见他终于肯说了,忙令捕快停手,将他拖了进来,丢在堂上,只问道:“你快说,你和这杨振兴有什么仇恨,要谋害于他?” 福爷吃痛,皱着眉头道:“我能跟他有什么仇怨,是他那婆娘,嫌弃他没出息,不想跟他过了,说他整日喝醉酒了回家,不是打她就是打孩子,我没法只好就帮她把他给解决了。” 众人只听得一头雾水,连县太爷也不解问道:“他打婆娘那是他的事情,他又没打你婆娘,你何必去帮那婆娘解决?” 福爷苦着脸,臀部隐隐作痛,只哭丧着脸道:“那婆娘生的儿子是我的,她说我若不帮她,她就要领着儿子来胡家认祖归宗。” 县太爷这下也算明白了,胡老太爷是这个地方的元老了,向来性子耿直,对这个儿子已经是忍无可忍了,若是知道胡福在外面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胡福也是没有活路的。 杨老头听了这些话,如梦初醒,只愣愣的看着杨振兴的尸体,老泪纵横道:“儿啊,你养了九年的儿子,果然不是你的骨肉,这叫什么事儿啊!” 公堂外面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家听了这么劲爆的真相,纷纷唏嘘不已,杨老太闻言,只眼睛一白就要往地上倒去,幸好被赵彩凤和杨氏一人一边扶了起来,只听她嘴里喃喃道:“我们老杨家这下算是绝后了……” 赵彩凤心里也叹息,她在现代是独生子女,这一穿越过来,她们家也绝后了。赵彩凤想到这里,只觉得鼻腔酸涩了起来,竟不知不觉就落下了泪来。 ☆、第35章 宋明轩头一次当状师,没想到就这样大获全胜,他自己原本就是很沉闷的人,也不知刚才怎么一口气说了那么许多话出来,这时候再回想一下,还真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宋明轩脸上便多了一些笑意,也不知为什么很想要有人跟自己共鸣一下,就转身往门口的公堂上看了一眼,谁知竟看见低着头偷偷抹眼泪的赵彩凤。 美人垂泪,这是让人多么揪心的画面啊! 赵彩凤身上穿着他原本珍藏着一心想给别人的花布面料衣裳,站在公堂的门口,夕阳染的她面颊微红,眉宇间都是橙黄的颜色,那种温暖和酸涩感直接就撞在了宋明轩的心头。这样一个花骨朵一样美好的姑娘,却因为莫须有的寡妇罪名,被邻里唾弃。宋明轩觉得心口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样,口干舌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擦干了眼泪的赵彩凤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站在远处正“偷看”自己的宋明轩。她的脸色一板,顿时生出几分威严来,没穿越之前,赵彩凤只要这个样子,都能吓坏那一群想要开她玩笑的后辈小帅哥们。 果然这一招非常之有效,等赵彩凤移回视线的时候,见宋明轩早已经调转了脑袋,再不敢看她了。 宋明轩这时候心里却心虚的很,以前如月看他的时候,他只觉得那目光暖暖的,心里很安定。念书考科举,无非就是为了奔一个好前程,做不做好官两说,至少让家里人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那时候这是他的第一目标。但赵彩凤看他的时候,这种暖暖的感觉却变了,变的心惊肉跳一样,就像是上了考场猛然发现题目是以前做过的,但是答案却实在想不出来那种紧张,让人又悔恨又欣喜。 过了良久,宋明轩才调整好这个心态,再抬头看赵彩凤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正常。捕快押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福爷离去,随行看热闹的人都在夸赞县太爷不是个昏官。 宋明轩朝着县太爷拱了拱手,一脸赤忱的开口道:“梁大人如此明察秋毫、大义灭亲真是让晚生佩服。” 县太爷只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宋案首,家门不幸,本官也只是做自己的分内事而已,你秋闱在即,还是安心回去备考吧,若是有什么困难,只管去县学找周夫子,他好写日子没见你,也常念着你。” 宋明轩在县学就读的时候成绩优秀,所以那里的先生都记着他,只是县学的风气实在不算好,所以宋明轩还是婉拒道:“不用了,晚生在家备考,也是一样的,今日的事情,要多 谢县太爷主持公道。” 宋明轩有功名在身,可以不跪县官,平明百姓却不能,大家见宋明轩对着县太爷行礼,纷纷就跪了下来,恩颂道:“大人明察秋毫、大义灭亲,实乃百姓之福啊!” 杨老头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念叨着:“大人是好官啊,清官啊!” 梁大人做了这么多年县太爷,头一次受百民拥戴,顿时觉得头上的乌纱又重了几分,只亲自上前,把杨老头扶了起来,脸上神色严肃,劝慰道:“老人家,节哀顺变。” 杨老头再一次抹了一把泪水,一个劲的点头,梁大人这才转身,在宋明轩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宋案首,秋闱要努力啊,明年只怕我要调任了,希望在调任之前听见你的好消息。” 宋明轩顿时觉得责任重大,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振兴的丧事办的不算隆重,但还是请了专门管丧事的鼓乐队来吹吹打打,这个习俗几千年没有改,赵彩凤也终于理解为什么现代人扫墓还要放鞭炮了。 到了晚上,众人都已经累趴下了,杨老头因为儿子沉冤得雪,被杨氏劝着去睡觉了,杨老太身子也不好,所以一起睡了。古时候有风俗,灵堂里不能没有人守夜,所以这守夜的任务就交给了杨氏、赵彩凤还有宋明轩了。 也是凑巧,从衙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李全夫妇,所以就托他们带了信给许氏,说是赵彩凤母女要在镇上料理完了丧事再回去,宋明轩也会在镇上逗留两日。 这一整天忙的没有停歇,到了半夜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赵彩凤来了这古代还是第一次熬夜,幸好天气不冷,坐在草垛上靠着墙也能眯一会儿。 灵堂里点着油盏,虽然光线不亮,但看书也已经绰绰有余了,所以宋明轩拿着一本书,就在赵彩凤对面的墙根下坐着,两人中间隔着一具尸体。 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肚子咕噜噜的乱叫,杨氏见了,只笑着道:“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吧,这到天亮还有些时辰呢。” 古代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天黑的时间估算一下,这时候顶多才有个十点半,连半夜都还没挨到的,这要真的熬一宿,可不真的要饿死了。 赵彩凤只连连点头,杨氏站起来的时候,脚尖差点儿碰到睡在草垛里的杨国强,不对……他现在应该叫胡国强才对了。 赵彩凤他们走了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没管,案子既然审理清楚,且又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理应由县太爷 呈书上报,由刑部统一量刑,最后是死是关,尚且不知。赵彩凤看了一下这孩子,长的白白净净的,睡觉都皱着眉头,可想而知他的童年有多艰辛。 “哎……”赵彩凤叹了一口气,家里的三个弟妹已经够自己受的了,这孩子既然上头有自己的嫡亲祖父祖母,不如还是让他认祖归宗的好。 宋明轩听见赵彩凤的叹气声,变抬起了头,隔着尸体上盖着的团花被面,觉得赵彩凤眉眼从来没这么温暖过。 “宝哥儿的祖母也在呢,当初如月被赶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是后来才知道的,赵家村的人都知道宝哥儿不是我的儿子,可他们方庙村的人却都以为宝哥儿是我和如月生的。” 宋明轩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让赵彩凤很不理解,再看一眼宋明轩那豆芽菜一样的身板,若真想生儿子,还是再等两年吧。 “孩子亲奶奶在,那你们怎么不把孩子送回去呢?怎么说那户人家好歹也是地主家,总比你家富裕些,你瞧宝哥儿现在这样子,跟你一样瘦猴似的。”小孩子营养不良,容易影响发育,宝哥儿现在就是头大身子小,长此以往,肯定对身体有危害的。 宋明轩低下头,睫毛在眼睑上落下阴影,只叹息道:“我娘也这么跟我说过,可我想着,这么小的孩子,他又不懂事,在我家虽说缺衣少食,但至少不会不管他,万一他回去之后,也不知道他那个嫡母怎样对他,能不能有活路还两说呢。” 宋明轩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还真有些慈父的样子,赵彩凤想了想,宋明轩想的还是对的。若真容得下他,当初那女人也不会赶走如月,只怕她赶走如月的时候未必不知道她已经有了生孕,如今瞒着上头,无非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如月怀了个孩子。那宝哥儿回去,就是送死去的。 “行了,反正小孩子吃的也不多,拉扯拉扯也就大了,他长大了,总归也是管你喊爹的。”赵彩凤说完这句话,又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脚跟头的杨……不胡国强,终于明白了宋明轩的意思。 这小子自己穷的纸笔都买不起了,还有这恻隐之心呢,总算是读书没读狗肚子里。赵彩凤就又叹了一口气,杨老头家的事情,她也是做不了主的,等她叹完气抬头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已经低下头,在看自己手上的书了。 杨家的客堂小的很,布置成灵堂就跟显得狭小阴森,赵彩凤从墙上拿了一件挂着的衣服,盖在了杨国强的身上。 大人作孽小孩受罪,古往今来 都是这个道理。 没过多久,杨氏走从屋外走了进来,对赵彩凤道:“彩凤,你带着明显去厨房吃面条去,我端出来不方便,我先在这里守着。” 赵彩凤拍了一下屁股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才回头喊宋明轩,只见他扶着墙爬起来,走路还有些艰难。 赵彩凤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是坐的时间长了,腿麻了。赵彩凤对今日宋明轩的表现很满意,且这时候并没有外人,所以就折回去,扶着他的手臂道:“你没事吧?” 宋明轩顿时就又涨红了脸,抿着嘴摇头,赵彩凤抬起头,这才发现宋明轩是一个高个子的瘦子,居然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还多。赵彩凤见他不说话,便开口问他:“哪条腿麻了?” 宋明轩并不知道赵彩凤要做什么,只老实回答:“左边。” 赵彩凤便松开了宋明轩的胳膊,蹲下来伸手在宋明轩的小腿肚上按摩了起来。她做法医的时候,有时候对着地上的尸体一研究就是几个小时,等站起来的时候不光腿脚发麻,更甚至头晕眼花,谁知道如今这赵彩凤的身子,倒是不怕这些了。 ☆、第36章 指腹上不轻不重的力度传导到宋明轩的腿肚子上,隔着薄薄的面料,让宋明轩觉得自己的腿也跟发热了一样,一时间定在了原地,连步子都不会挪了。 过了一小会儿,赵彩凤才拍拍手站起来道:“你走走试试看,应该好了。” 她原本差点儿说这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血液不流通所致的,但是想一想作为现在的赵彩凤来讲,知道这些才奇怪了呢。况且这两日她已经有点忘形了,其他人都不在意,这宋明轩可聪明着呢,万一被他看出些什么来,也是不好的。 宋明轩这时候哪有心思胡思乱想,视线只一直停留在赵彩凤的脊背上,等赵彩凤抬头的时候,他才慌忙就移开了视线,颇有一种做错事的小孩子被人发现的心虚感。 宋明轩动了动腿,果然不像针扎一样的疼了,这时候赵彩凤也不扶他了,只自己一个人往厨房那边去,宋明轩又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其实让她扶着的感觉好像还很不错。 发现自己越想越歪的宋明轩顿时就醒悟过来,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换上的严肃的神色,跟着赵彩凤进了厨房。 厨房的门框很矮,宋明轩这个个头要弯腰进来,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上面放着两碗面条,赵彩凤很自觉的选了小一些的那一碗坐了下来,满意的喝了一口面汤。舒爽暖和的感觉顿时从口中传遍全身,让人精神一振。 赵彩凤吃了两口面,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宋明轩也坐了下来。他吃面的样子很优雅,比以前电视上看到的富家公子的做派还要优雅,他绝对不会吸面条,发出咻咻的声音,而是实打实的夹一筷子面,吃掉了然后再夹另一筷子。 赵彩凤第一次知道,原来吃面也可以吃的这样好看,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吧……而这一切,肯定不是许氏教的,那么肯定是在书上学的了。 虽然古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但赵彩凤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宋明轩:“宋大哥,你今儿在公堂说的说的那些,竟然把仵作都给说的答不上话来了,瞧你平常只蒙头看书,没想到还有这能耐,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桌子大约有一米宽,这个长度足以让宋明轩抬头看赵彩凤而不觉得太紧张,他只吃完了嘴里的面条,点点头道:“也不全是,是在书上看到的,前朝有一个姓谭的仵作,写了一本《仵作实录》,把他当仵作那些年接过的所有案子都写在了里头,我在县学念书的时候,看过这本书就记住了。” 只是看过,所以就记住了,赵彩凤不得不承认宋明轩真的是很聪明,可他平常偏偏还是一副死读书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就要往书呆子去联想。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我见你说的头头是道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赵彩凤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像赞许,可宋明轩却好像收到的表扬一样,脸颊微微泛红。他最近确实读书读的很乱,脑子有时候浑浑噩噩,今天遇到这件事情,开阔了思维想一想,也是一件好事。宋明轩只笑着道:“其实若不是你提醒,只怕你舅舅这会儿还沉冤未雪呢,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我不过就是嘴皮子上得意了一些。” 别瞧着宋明轩平常寡言少语的,其实都是因为和对方不熟悉,再加上要腾出时间看书,所以听见他说话的时候不多,其实要是跟人熟识了,他的话也是不少的。今儿从赵家村来河桥镇这一路上,他和李全两个人就有说有笑的。 赵彩凤又吃了几口面条,发现杨老头拉的面确实比杨氏做的好吃,杨氏不会拉面,只会做刀削面,吃起来没有杨老头的面劲道。如今杨振兴死了,杨家也没有男丁了,赵彩凤这么一想,觉得杨老头肯定愿意教自己拉面了。只是现在杨家这样的光景,杨老头有没有心情开面摊还两说呢。 赵彩凤想到这里,又觉得前路有些迷茫,宋明轩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也不好意思在开口,两人便安安静静的把面吃完了。 在灵堂里守了一眼,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跟乌眼鸡一样的,一大早隔壁的周婆子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还没推开院门呢,就听她在外头喊道:“老杨头,振兴媳妇死了!上吊死了!” 杨氏正在院里扫地,闻言只丢了扫把开门把周婆子给放进来,问道:“你说谁死了?” “振兴媳妇,国强他娘啊,昨天县衙的捕快到处抓她,她不是逃跑了吗?今儿一早发现在五树坡后面的破庙里上吊自杀了!” 杨氏只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脸上还带着几分厌恶道:“死了也活该,她爹娘也是倒霉,养了她这样一个闺女。” 周婆子走进来,只左右看了一眼,像是在找东西一样,见杨氏不语,只问道:“国强去哪儿了?那孩子你们预备怎么办呢?” 说道这事情杨氏心里头还真没底,她自己拖着四个孩子,累死累活的,自然是不想让家里再有负担的。但这事儿还得要看杨老头和杨老头的想法。 “我也不清楚,看两老的意思吧,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况且胡 家那边,也没说要来领人,这要是冒冒失失送过去,只怕也是丢人现眼,这事儿已经弄的人尽皆知的,两老脸上也不光彩。” 那周婆子道:“我看着国强长大,这孩子可人疼呢,可惜父母都是不长进的,怪可怜的。”周婆子说完这些话,再没别的事,见时辰尚早,便开口道:“我先去张罗坟地的事情,去问问价钱,要是办好了,也能让你弟弟早些入土为安。” 杨氏只忙不迭谢过了,进门的时候瞧见杨国强跪在杨振兴的尸体跟前,蹙着眉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赵彩凤在外面洗了一个脸回来,到厨房拿了两个窝窝头,招呼宋明轩吃了,又拿着一个窝窝头递给杨国强,那孩子虽然接在了手中,却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吃,只还是跪着一动不动。 这时候杨老头从外头进来,见了杨国强欲言又止,只侧过头又抹了一把老泪,开口道:“孩子,我老杨家是没这个福分,如今已是绝后了,一会儿我把你送去胡员外家,他们家家底殷实,你回去也不会过的这样清苦,你既是他们家的孩子,少不得他们也会好好待你的,以前你爹待你不好,如今看在他已经闭眼的份上,你也就原谅了他,给他磕了这个头,我就带你走吧。” 那孩子忽然呜哇一声哭了起来,手里的窝窝头掉在地上,竟是扑过去,趴在了杨振兴的尸体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身子抽得都不像话。赵彩凤只觉得眼底湿漉漉的,忙不迭用手背擦了擦脸颊。 那边杨老头只继续道:“你是好孩子,是我们老杨家亏待你了。” 这话说的杨国强抽的更厉害了,嘴里含含糊糊的喊着爹,赵彩凤心想,其实杨振兴可能私下里还是很疼这个儿子的,但这些事情已经无人知晓了。 这时候杨老太揣着一个布包,在门口道:“老头子,孩子的衣服已经收拾好了。” 杨老头只点了点头,又像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你傻啦,孩子是要回胡家享福去了,这些破衣服带回去也只有给他们擦地板用,不如就留着给小三子穿好了。” 杨老太听了这话,一时没憋住,也捂着嘴呜咽了几声。 这时候杨国强已经不哭了,从杨振兴的尸体前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道:“爷爷奶奶,你们不用送我过去了,胡家我认得,那地方以前我娘带我去过好几次,就是不敢进去。” 原来这孩子一直都知道……赵彩凤听了这话,越发觉得他可怜。不过杨老头确实身体也不好,又是这样伤心的 场面,只怕他也经不住。赵彩凤只想了想道:“姥姥,姥爷,你们在家歇着吧,一会儿邻里都要来吊唁,家里没个主人家也不像话,我和宋大哥送国强过去就行了,你们两老放心吧。” 虽说不是亲生的,可毕竟从小养大,也是心头肉一样的疼爱过,杨老头忍不住和杨老太包头痛哭。那边宋明轩便接了杨老太手里的包裹,上去牵着杨国强的手。 说实话以前赵彩凤觉得宋明轩还是一个孩子,不堪大用,但经过昨天的事情,赵彩凤发现,宋明轩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他毕竟还是个男孩子,有时候还是顶一些作用的,最关键是他脑子还很够用。 这么一想,昨天她在文房店里头,未必就没瞧见那掌柜的使坏,赵彩凤和宋明轩一前一后的走着,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便随口问道:“我说,你昨儿到底有没有看见那个掌柜的把纸藏起来啊?” 宋明轩没曾想赵彩凤这时候会问道这个事情,一时便也没反应过来,只如实回道:“看见了。” 赵彩凤闻言,只气的在他身后狠狠的跺了一脚,发现宋明轩不止聪明!简直还很狡猾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胡家是河桥镇上的富户,祖上是地主人家,到了胡老太爷这一代,捐了一个乡绅,在河桥镇上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可惜胡老爷的儿子不成材,所以便找了梁大人这样一个女婿,没想到倒是投资成功了。梁大人虽然读书上也不是一把好手,但难得在官场上有些经验,十几年的师爷做下来,如今也混到了一个县令。 有一个当县令的乘龙快婿,胡老爷就越发得意了起来,在加上儿子不成器,他也就渐渐不管儿子,只关着自己的几个外孙和孙子了。 昨儿出了这事情,梁大人还当真没捡到好果子吃。在公堂上他是得了百姓的称颂,回到家里少不得跪了一宿搓衣板了。奈何这事情已经发生,也没有任何的回环余地了,胡老爷气的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最后扯着声音喊:“那逆子……那逆子就让他死在外面吧。” 这不今儿一早,梁大人还没去县府衙应卯,胡家的下人就把他给喊了过去。胡老爷一宿没睡,从头发到眉毛胡子,都好像比往常更白了一些。他闺女县太爷夫人服侍在一旁,看着梁大人狠狠的瞪了一眼,一副母老虎要发威去趋势。胡老爷喝了梁夫人递过去的药,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我和敬仪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县太爷夫人福身推了出去,胡老爷靠在床上,指着一旁的桌椅让梁大人坐下:“敬仪,我昨晚一宿没睡啊,阿福他不是个人,可那孩子是无辜的,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怎好让他再流落在外呢!” 梁大人这时候也是头皮发麻,今儿一早就有人去县衙禀报,说是找到了豆腐西施的尸体了,眼下这光景一个人犯已经畏罪自杀了,胡福这事情,若是如实上报了顺天府,只怕活命的机会也不大,况且这时候正是他要升迁的时候,要是因为这个事情牵连了自己,更是得不偿失。 胡老爷想了想继续道:“阿福的事情,你就听天由命吧,你科举屡试不第,好不容易能爬到这一步也不容易,我们胡家也算是靠着你在这河桥镇上有些名望,若不是你这么些年睁一眼闭一眼的,阿福也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梁大人一向觉得老丈人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且他年少是又依仗着胡家才有了今日,所以在老丈人面前一向都是毕恭毕敬的,如今听老丈人这么说,顿时觉得这些年在老婆跟前低声下气的都值了。 “岳父您别这么说,我要不是您老,我哪里能有今天,上头的明诏虽然没下来,但是孔大人跟 我说过,南边有个县不错,让我过去呆上几年,江南那可是鱼米之乡,我还想着带上您和岳母,一起过去住上几年呢。” 胡老爷只摇了摇头道:“我这一辈子都在这河桥镇上过,也觉得不差了,江南虽好,终究是路太远了,况且你兄弟虽然不在了,我跟前还有几个孩子,只是如今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办一下。” 梁大人见胡老爷说的一本正经,也只一本正经道:“岳父请吩咐。” “那孩子,去年开庙会的时候我见过,确实跟阿福有几分相似,他们住在鸡笼胡同,难得出来,所以我们这边人没常见,若是见了,只怕这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了。” 梁大人一边点头,一边问:“岳父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胡老爷便道:“你或者亲自去,或者派个人去,把那孩子接回来吧。终究是你兄弟的种。” 梁大人只点了点头,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虽然胡老爷白得了个大孙子,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喜事。 “那行,那小婿这就去安排。” 梁大人正要去出,外头老管家只跑了进来道:“老爷,那孩子来了!” 胡老爷先是一愣,随机问道:“是哪个孩子?是那个吗?” 老管家只一个劲点头:“可不是,就是鸡笼胡同杨老头家的那个,这会儿正在厅里呢,老太太已经亲自迎过去了。” 原来这胡福家里娶了个老婆,也是出了名的厉害,且胡老爷又家教甚严,并不准让他三妻四妾的。所以这胡福在外头坏事做尽了,在家里却不敢半点的忤逆,相反还和梁大人一样,有些惧内。 他虽外头有一个儿子,也不敢说,也不敢带回家,偏生他自己的儿子身子骨又不好,从小就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所以出了这事情,他老婆刘氏哭得天翻地覆的,但胡家老太太还是忍不住迎了出去。不管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终究也是他们胡家的子孙。 胡老太太出来一看,那孩子长脸方耳正,眉头黑密,看着很沉稳,虽然只有□□岁的样子,但一点儿都没有胆怯怕生的模样,站在堂上坦坦荡荡的,倒是有胡老爷年少时几分样貌,顿时心里就欢喜了起来,只忙喊坐。 赵彩凤伸手摸了摸杨国强的头顶,只怕从今天起,他就该改名就胡国强了。 这认亲的场景,赵彩凤也是两辈子才头一招经历,站在别人家的客厅里,终究有些词穷。那边宋明轩只开口道:“老太 太,这就是胡大爷的儿子。” 胡老太太昨儿没去公堂,自然不知道把他儿子揪出来的人就是宋明轩,见他送了自己的孙子回来,便只点头谢道:“你们坐吧,这孩子……”胡老太太又瞧了一眼杨国强,眼里是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神色。 赵彩凤也不想劝他去喊奶奶什么的,毕竟要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接受完全陌生的人,还要一些时间。只是让赵彩凤没想到的是,她没开口劝,杨国强却自己跪下来,朝着胡老太太磕了一个响头,直气身子道:“老太太请受孙儿一拜。” 宋明轩瞧见杨国强磕了头,只微微一笑。赵彩凤瞧见宋明轩的脸上的笑容,想起方才他们两个人走在前面,宋明轩一路都在跟杨国强低头说话,只怕这些都是宋明轩教他的呢。 “快……快起来吧,我的乖孙儿。”胡老太太哪经得起这么一声,顿时眼中蓄满了泪水,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只让丫鬟扶着亲自站起来,走到杨国强身边弯腰将他扶了起来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国强,国富民强的意思。”杨国强答的口齿清晰。 这边胡老太太还没接话,就听见外头胡老也拄着拐杖走近了的声音,人还没瞧见便听他说道:“名字倒是取得不赖,也不用改了,以后你就叫胡国强好了。” 胡老爷进来,仔细的把孩子打量了一遍,虽然清瘦些,但跟胡福当真是相像的很。胡老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宋明轩中案首的那年,他还派人给宋家送过喜饼,胡老爷自己科举不成,却很看重这些能读书的后生,所以对宋明轩也是记忆犹新。 “宋案首做状师倒也是一把好手。”自己的儿子不成人,也不能怪别人。胡老爷虽然难受,可还是打心眼里佩服宋明轩的。 宋明轩见梁大人和胡老爷都在,只忙向两人行过了礼数。胡国强便开口道:“多谢老爷赐名。” 胡老也看见胡国强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知道他过的清苦,只吩咐下人道:“带大少爷去换一身衣服。” 赵彩凤瞧见两位老人对胡国强都和颜悦色,心下也稍微放宽了一点心。只稍稍抬头给宋明轩使了一个眼色,这人也送到了,亲也认了,他们俩也该回去了。 胡老爷见下人带着胡国强走了,只忙请宋明轩坐下,那边胡老太太虽然难过没了儿子,可新得了一个孙子好歹有些安慰,就跟着下人一起去看孙子去了。 丫鬟送过了茶,宋明轩谦让 了一回,仍坐下跟他们说话,赵彩凤便也只好跟着坐下,那边胡老爷便开口道:“宋案首此次可是要去京城备考了?” 宋明轩忙拱手回道:“正是在家备考,预备过两个月进京。” 胡老爷说着,只微微颔首,扭头吩咐了身边的老管家一声,那老管家便躬身推到了一旁的里间,不多时捧了一个红漆木匣出来,胡老爷只开口道:“我素来看重你们读书人,这几两银子,就全当是你送我孙儿回来的谢礼,应该够你上京的盘缠。” 宋明轩一听,忙起身推拒道:“不不不,胡老爷,您太见外了,送令孙回来,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 赵彩凤明白宋明轩这况且后面的意思,若不是宋明轩半路杀出来,凭杨老头和杨老太,谁能想到自己儿子是被人害死的呢?所以对于胡家来说,宋明轩肯定是没干好事的。如今胡老爷却还要赠他盘缠,他当然觉得受之有愧了。 但赵彩凤却不这么想,人有难处那是正常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宋明轩这一科若是能金榜题名,那他就没浪费这些银子。几文钱憋死英雄汉这种事情,赵彩凤不想它发生在宋明轩的身上。便是在现代,家庭条件好的考生,也总是比家庭条件差的考生多一些优势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看看排位,不掉就继续更。。。 ☆、第38章 胡老爷见宋明轩实在不肯收,也知道他素来是耿直谦逊之人,只怕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瞧见赵彩凤也在堂上,两人既然一同前来,只怕也是关系不一般,便索性开口道:“这银子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这位姑娘和你一起过来,自然也有她的一半。” 赵彩凤正在想如何劝宋明轩收下这些银子,如今见胡老爷脑子这般灵活,也有了注意,便顺着胡老爷的话道:“没想到胡老爷是如此慷慨大量之人,那这银子我就收下了,多谢胡老爷。” 胡老爷没预料这位姑娘如此爽快,可看她谈吐举止,又分明不像是贪财小人,便也只挤出了一些笑,只点头道:“那姑娘收着吧。” 木匣子送到赵彩凤的手里,眼看着赵彩凤就要接过来了,宋明轩急了,可他又不好意思当着人面给赵彩凤难看,所以郁闷的脸都变色了。 赵彩凤冷眼瞥过他的样子,心里顿觉得好笑,想激一激他,便故意开口道:“胡老爷放心,一会儿回去我就把一半的银子给宋大娘,告诉她这是胡老爷给宋大哥的谢礼,宋大娘一定会感激胡老爷的。” 宋明轩闻言,果真是脸皮涨的通红的,他昨天在公堂上义正词严的时候都没这个样子,如今被一个小丫鬟弄的说不出话来,倒是让梁大人都觉得好笑起来。可一想到这宋明轩昨天害得他不得不大义灭亲,虽然得到了百姓的拥戴,但是回家跪了一晚上的搓衣板,梁大人也就笑不出来了。 人也送到了,钱也收下了,赵彩凤便起身告辞了。宋明轩这时候又着急了,心想赵彩凤这人怎么这样呢,才拿了银子就要走了。可是见赵彩凤没有半点要留下来的意思,他也只好跟着起身告辞了。 老管家将两人送到了胡家门外,赵彩凤手里抱着一个钱匣子,瞧着宋明轩那一脸不自在,顺手把那钱匣子往他的手里一撂,只开口道:“自己拿着吧。” 宋明轩出了胡家大门,才算少了些尴尬,见赵彩凤把匣子塞了回来,只开口道:“你给我做什么,这不是你要的吗?” “对啊,是我要的,可这里面有一半,胡老爷说是给你的。”赵彩凤在前面走了几步,见宋明轩没跟上来,便转身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还有这几分不自在,只笑着道:“我是女的,你的男的,就算这里面有一半是我的东西,让你帮我拿着,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宋明轩只觉得无言以对,只好悻悻的捧着匣子,跟在赵彩凤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会儿,宋明轩才开口道:“你 收了人家的银子,转眼拍拍屁股就走了,这有失礼数。” 其实宋明轩私下里觉得,对赵彩凤说这些没准她也不懂,一个村姑她能懂什么叫礼数吗?可这几天他和赵彩凤接触下来,又觉得赵彩凤并不像是没有礼数的人。 “你懂礼数你就再回去呆着。”赵彩凤撂下一句话,瞥了眼宋明轩继续道:“这眨眼就要到中午了,你还指望他们留着你吃中饭呢?再说了,一会儿国强换了衣服出来,瞧见我们还在那里,心里肯定不好受。”赵彩凤总算明白了一点,智商高的人情商不一定高,像自己这样情智双高的人,那也是很少的。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一解释,也觉得分外有道理,他在公堂上也算是巧舌如簧的,可是怎么到了赵彩凤的面前,好像说什么她都能反驳过来,完全没有丝毫战斗力了。 赵彩凤见他不纠结方才的那个事情了,这才开始给他做心里疏导:“你别瞧我收这银子收的快,就看不起我,我这是帮你呢!” 宋明轩只低着头不说话。说实话,他听见胡老爷说要资助他进京的时候确实也心动过,但是……再心动那也是别人家的银子,而他宋明轩必定是要凭自己的努力,去考科举的。他心里为了这个事情,甚至对于方才赵彩凤的做法,还有着一些鄙视,当然他是不敢说出来,也不敢表现在面上的。 “你家里如今还剩几两银子,我虽然不知道,但肯定是不多了,如今正是你家最艰难的时候,有人雪中送炭了,你不要,也是对的……但是……”赵彩凤说道这里,就停下了脚步,等着宋明轩走过来,宋明轩也听的真切,正等着赵彩凤的后文,可见她忽然不说了,便开口问道:“但是什么?” 赵彩凤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灵动瞥了宋明轩一眼,只开口道:“你口口声声要让宋大娘和阿婆过上好日子,却要她为了你考科举这样劳心劳力的凑银子,你忍心吗?” 被赵彩凤这么一说,宋明轩又觉得自己无言以对了,只听赵彩凤继续道:“对,你觉得这银子受之有愧,但是只要你努力上进,这一科能高中,那么胡老爷这些银子就没浪费,将来你中了举人,总有个进项,慢慢偿还就是了,非要拧着这几分的骨气,把家里人累出个好歹,算什么事儿呢?” 不得不佩服赵彩凤的口才,这宋明轩越听,越觉得赵彩凤说的有道理,他方才明明也找了几个想要收下银子的理由,可到最后还是被自己给推翻了。 宋明轩低下头,觉得有些惭愧。赵彩凤最 喜欢看见宋明轩这副小鸡啄米的样子,大男孩一个了,平常严肃的跟个老夫子,被人一教训倒还有几分孩子气,赵彩凤觉得这样的宋明轩特别有趣,就跟得了中二病的学生一样,带着几分叛逆的执拗。 “行了,这银子你好好捧着,回去赵家村,我帮你向宋大娘解释,一会儿你看看里面多少钱,若是有多的,就去文房店里面买一些好的笔墨吧,有句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赵彩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回可真是露了大馅儿了,这种有内涵有逼格的俗语,怎么可能是她这样的村姑会说的话呢! 果然,从宋明轩的眼中,赵彩凤再一次看见了惊喜和疑惑,赵彩凤想了想,这事情越描越黑,于是只急忙道:“快走快走,姥爷家还忙着呢!” 杨振兴平常人缘不好,鸡笼胡同里没几个人乐意跟他交往的,但是杨老头一家在这边住了好几十年了,大家对他们老两口都很敬重,且如今他们老年丧子,最是一件让人悲痛的事情,所以邻里之间来的人还不少。 赵彩凤和宋明轩回去的时候,就瞧见杨老太在门口唉声叹气的,赵彩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上去问杨氏,杨氏这才拉着她到角落里开口道:“方才有人带话来,你大姨说家里有事儿走不开,就不来送你舅舅下葬了。” 赵彩凤也知道杨老头除了杨氏还有另外一个闺女,也知道那闺女似乎嫁的不错,但她并不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那个大姨有什么事情,能连回来看一眼都走不开,这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杨氏脸上只淡淡道:“你那大姨也是寒心了,当年为了你舅舅,我和她两个人都没什么嫁妆,你爹还好,并不敢小看我,可你大姨那户人家并不好相与,这些年她好容易熬了出来,只怕是不想再和娘家有什么瓜葛了。” 杨氏总是把别人想的太善心了些,这种事情就算以前再不对,人死了回来看一眼,那也是应该的。赵彩凤只想了想道:“娘你也别难过了,横竖姥姥姥爷还有我们呢,舅舅没了,咱以后带着姥姥姥爷一起过。” 这句话并不是赵彩凤信口雌黄说出来的,昨晚她就想了半宿,对于赵彩凤来说,杨老头不光是她的姥爷,更是一个技术股啊!会拉面,听说以前还是厨子,开了几十年的面条摊还能养活三个儿女,就知道他的手艺肯定不错的。这样的技术人员,放在现代那可是要重金招聘的,况且如今老两口没了儿子,除了依仗杨氏,也确实没有别的出路了。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眼底早已经含满了感激与惊讶,她昨晚也为了这个事情心烦,作为女儿,她不得不奉养爹娘,可是杨氏自己也不容易,还拉扯着四个孩子呢,这要是再多一对老人,这后面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还真的要好好计较计较了。她原本觉得赵彩凤肯定不支持,却没有想到赵彩凤自己也有这个主意。 “彩凤,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答应让姥姥姥爷跟我们一起过?”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如今除了我们,姥姥姥爷能指望谁?再说了,我不是说了吗?我想学拉面的。” 杨氏闻言,只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好好,你这样上进,你姥爷肯定愿意教你的。” 赵彩凤如今也不担心杨老头藏着掖着了,他儿子都死了,这手艺总是要找个人传下去的,赵彩凤唯一担心的事情,拉面是个体力活,她如今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拉起来,看来得事先练一练臂力的好。 ☆、第39章 杨振兴的丧事办的很简朴,他这样死也不算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最让那些邻里同情杨老头两老的事,就是养了九年的孙子,一眨眼成了别人家的。杨老头为了这事情没少掉眼泪,虽然他们从杨国强出生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世,可该照顾该喜欢的,他们也一样没落下,孩子毕竟是一家人的希望。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家人的希望也就全落空了。 杨振兴的尸首在家里放了三天,葬在了镇外的坟地上。梁大人也派了手下的人送了抚恤的银子来,钱是小事,但毕竟也显示出县太爷的宽厚来。 宋明轩因为这个事情,在河桥镇耽误了三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他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赵彩凤也知道他归心似箭了。 现在的日子对于宋明轩来说,那可精贵的很呢,少复习一天考试的时候就会多一分的风险。宋明轩想了想,也确实不能在耽误了,从坟地上回来的时候,宋明轩把胡老爷送他的匣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对围着的一家人开口道:“这银子是胡老爷当日给我们把国强送回去的谢礼,我和彩凤一人一半的。” 赵彩凤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老实的人,那天她不过是帮着胡老爷让他把钱收下,没想到他就当真了。 宋明轩打开匣子,见里头放着五个银锭子,每个总有十两银子重,总共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对于像宋明轩这样的家庭,那可真就是一笔巨款了! 宋明轩显然也是被这里头的银子给吓了一跳,他平常笔杆子握的比较多,对这银子的重量却摸的不太熟悉,当时只觉得捧着挺重的,但确实没想到居然有五十两这么多。 “这……”宋明轩看了一眼这银子,顿时就震惊了。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还是整锭整锭的。 “什么这啊那啊的,这银子可没我的份儿,你少在这儿说了,胡姥爷是如何给你这银子的,你不会不知道吧?”赵彩凤也是无功不受禄的性子,她虽然看着挺眼热的,但这银子是给宋明轩考科举用的,她再穷也不至于要这银子。 宋明轩看着这么多的银子,一时有些失神了。 “这银子是因为胡老爷听说你要进京赶考,所以嘱咐下人特意给你的,你不肯收下,胡老爷才改口说是给我们一人一半的,我不过就是顺着他的意思来,好让你收下银子罢了。”赵彩凤说完,杨氏和杨老头杨老太也都明白了。 他们虽然看着这些银子都眼热,但绝不是贪财的人。况且这两日趁着赵彩凤和宋明轩不 在的时候,杨氏已经把他们两个的事情告诉了老两口。杨老头最喜欢读书人,见宋明轩又长的一表人才,心里早就把他当一家人了。 “傻孩子,这可是你上京的银子,快收起来吧,这两日你为了我们家的事情忙里忙外的,我还没空谢你呢,这会子你又拿出这些银子来做什么?”杨老头蹲在门口,那手里的烟杆在墙头磕了一下,慢悠悠的开口。 杨氏也跟着道:“明轩,彩凤都这么说了,这银子我们不能收,你都拿着吧。” 宋明轩却是没料到胡老爷会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银子,这些银子他一个人拿也确实觉得烫手,况且他之前考秀才的时候,不过才花销了十两银子不到,这五十两银子要怎么花?他还没想明白呢…… 看着宋明轩一脸迷茫的样子,赵彩凤只笑着道:“行了,你要是真觉得这银子太多了,那我就帮你收着点,反正你有哪些花销我也知道,一会儿你回去之前,先去那个文房店里头再买一些你要用的东西,这两个月就不用再到镇上来了,怪耽误时间的,另外如今你有了银子,也别去住什么柴房了,酒楼里白天晚上的客人那么多,你怎么看书温习,不如让李大叔找个像样的清静地方,租上一个月,你也好安安静静的看书。” 宋明轩哪里知道赵彩凤能为他想的这样周到,有些事情,他连自己都还没有开始想呢。考秀才的时候在县学,要求也没有考举人那么高,那时候他只在亲戚家借住了几宿就过来了。 后来第二年去考举人的时候,那时候他年纪小,跟着他们有经验的穷考生一起去的,因为没钱,所以在客栈里头找了一个通铺,别说看书了,晚上的呼噜声那真是叫人振聋发聩,他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只是,这些事情他自己知道也就罢了,赵彩凤怎么都能想到呢!其实这些事情,对于现代学霸赵彩凤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当年她高考的时候,她家就在考点外面租了一个单室套,在那边足足住了小半年呢。很多事情有备无患,优异的成绩有时候不仅仅要依靠个人天赋,后天的帮助也是很有作用的。 “这么说来,这些银子还未必够你一趟去京城考试的花销呢,你这孩子,跟我们还客气什么?”杨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类型,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 宋明轩脸上却还是依旧老神情,只皱着眉头这这那那了半点,最后赵彩凤一锤定音道:“行了,让李大叔给你找房子的事情,你也不必张罗了,到时候我去说罢了。”租房 子这种事情里面的门道还挺多的,宋明轩一心备考,这些事情哪里会放在心上,少不得等去了京城之后,才发现自己要露宿街头了。 杨氏以前从来没觉得赵彩凤这样能干,但自从投河被救上来之后,赵彩凤就比以前能干也懂事了很多。杨氏只当是自己闺女因为受了挫折,所以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做父母有哪个不盼着儿女好的,所以虽然赵彩凤如今和之前大不相同,但杨氏对她是一点儿也不怀疑的。 宋明轩依旧红着脸,他抬起头正好就看见杨氏瞧着他的眼神,如今这一家子,只怕除了赵彩凤,其他人都已经把他当女婿看了。 宋明轩这时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倒是一脸淡然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些话,也不过就是真心想帮他,并没有像杨氏这样,热络的让他有些尴尬。 “这个……”宋明轩还想开口,赵彩凤又开口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从明天开始就好好复习备考,你要知道,这五十两银子你不是白得了,以后你高中之后,定然是要连本带利的还给胡老爷的,这可就是背在你身上的债了,为了还债,你也得头悬梁锥刺股了!” 宋明轩被赵彩凤说的一愣一愣的,杨氏也不知道赵彩凤什么时候也能出口成章了,不过她听着有道理,就跟着点头。宋明轩想了想,还是觉得无话可说,便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听你的吧。” 赵彩凤点了点头,伸手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只开口道:“别的先不着急买,先去香烛店里面,买几打蜡烛,打几斤灯油,我家的牛粪都要被你烧光了,你还真好意思呢!” 宋明轩哪里知道赵彩凤会忽然提到这个,只抿着唇,脸皮涨得通红。 这一耽误就是好几天,但杨氏却还不能跟着赵彩凤他们回去,杨振兴刚死,只留下杨老头和杨老太两个人在镇上住着,杨氏很不放心。赵彩凤想了想,只出了一个主意道:“娘你先在这边陪姥姥姥爷几天,我回去给老三收拾一下,家里的银子只怕也差不多快够老三念私塾了,改明儿我让村里人把老三带出来,让他就在姥姥姥爷家住下,顺带念书,陪着两老。” 杨氏觉得这办法可行,又嘱咐了赵彩凤几句:“那我就在镇上等着老三过来,你看看这两日有什么人要上镇上来,给打个招呼,让他们带老三一程。” 赵彩凤穿越之后最大的感慨就是这句话:远亲不如近邻啊!在现代的时候,她在自己租的房子里住了三年,也没跟对面的住客说上几句话,更别提互 相帮衬着了,可眼下她能依靠的,却只有这些都苦哈哈的邻里了。 回去的山路不好走,赵彩凤别的都还好说,只是走路当真是不厉害的。宋明轩却很持久,别看他瘦,他走起路来,腿长步子大,输出稳定的很。不过能看得出来,为了等赵彩凤,宋明轩已经故意降低了频率和速度了。 宋明轩心里头感激赵彩凤,他以前考科举的时候,总觉得分外寂寞,因为很多事情许氏是不懂的,大家都以为进了京城,在那考场里头坐上三天,出来就应该是个举人老爷了。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到京城只是第一步而已,要考上却是难上加难。很多考生提前半年就在京城住着,那边有上好的书院,还有国子监里头的先生,跟他们切磋文章,可能几天就有几年的精进了,但是这些机会,宋明轩都没有。 作为一个草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考考考! 作者有话要说:《雍史——宋相国列传》:吾妻彩凤,年少聪慧,以牛粪为媒,助吾苦读,此事甚觉难忘,天下学子当共勉之。 ☆、第40章 作为一个草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考考考! 但是,宋明轩发现,这几天和赵彩凤接触下来,赵彩凤似乎很理解他的这种心境,而且在念书方面,赵彩凤出的那些主意都非常不错。 宋明轩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拖着脚步的赵彩凤,开口道:“彩凤,我们在路边歇一会儿,吃些干粮吧?” 赵彩凤早就想这么干了,不过她现在最想的一件事情其实还是早点回家,作为一个现代人,三天没有洗澡换内衣内裤,她都觉得自己快死了有没有啊! 赵彩凤点了点头,走到路旁的一根树桩上坐了下来,她们刚刚走过了一段山路,这一段的路还算平整,要走到赵家村的话,大概还需要半个多时辰,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 赵彩凤坐下来,弯腰用小拳头捶着自己的小腿,这让宋明轩想起了那日赵彩凤给他捏腿的场景,顿时只觉得脑袋轰隆一下热了起来,又脸红的恨不得钻个洞消失了算了。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的背阴,这时候宋明轩扭着脑袋,递了一个水囊给赵彩凤。 赵彩凤平常不爱喝水,又觉得背着累,所以把水囊留给了杨氏,可这会儿赵彩凤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了,见宋明轩主动把水递了过来,便接过了,拔下木塞子喝了几口也没把塞子盖上,直接就递给了宋明轩。 这水囊刚刚被赵彩凤喝过,虽然并没有直接接触什么,可这是间接接吻的道理,宋明轩还是懂的,所以看着那喝水口上亮晶晶的东西,宋明轩一时不能判断这到底是水囊里的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喝不喝啊?老让我这么举着?”其实赵彩凤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她发现宋明轩只有在怕羞的时候,才是男孩子的模样,这种调戏让赵彩凤觉得心情愉快,反正她是不喜欢看见宋明轩那一脸老成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孩子嘛,这样多可爱? 宋明轩见赵彩凤并没有要收回去的想法,便红着脸把水囊接了过去,就着喝了两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明轩总觉得这水囊里的水,似乎也比之前他带的要好喝很多了。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加快步伐,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了赵家村。 赵家村屁点大一样的地方,不过幸好这时候正是村民做晚饭的时间,大家也并没有在意赵彩凤是和谁一起回来的。 赵彩凤回到家,发现赵文也在家里面。她有大半个月没瞧见赵文了,发现他晒的很黑,脸上似乎 没有原来那样饱满了,可看起来也不像原来那样傻了。 赵彩凤正说怎么自己家里没别人,就听见赵武从隔壁宋家冲了出来,大声喊道:“姐,你终于回来呢!娘呢,娘回来了吗?” “娘没回来,你姥爷家出了点事情,娘要在那边照应几天。”赵彩凤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厨房看了一下灶台,见灶台上干干净净的,也知道这几天并没有开火,果然赵武就老实交代道:“有人来家里传话了,说舅舅去世了,你和娘都回不来了,许大娘就让我带着妹妹这两天在她家吃饭,我有帮大娘烧火,还有割草喂鸡。” 赵彩凤揉了揉赵武的脑袋,这个弟弟她真是太喜欢了,又乖巧又懂事,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这也是让赵彩凤觉得自己要安心接受穿越事实,留下来奋斗的一个原因吧。 这时候许氏从隔壁过来,见赵彩凤坐在客堂里,边开口道:“彩凤,时候不早了,你今儿也别开火了,到我们家吃顿便饭吧。” 赵彩凤这时候也没得选择了,就答应了下来,况且宋明轩那些银子的事情,少不得要跟许氏交代一下。 回来的时候宋明轩去文房店又买了一些笔墨纸砚,这会子都跟宝贝一样的收了起来。虽然他很舍不得,但在赵彩凤的坚持下,还是买了几打蜡烛。又再赵彩凤的建议下,去药铺买了一些熏蚊虫的蚊香。 宋明轩也真是佩服赵彩凤了,居然能想得这样周到。往后这日子一天天的热了,乡下人家蚊虫成群,这也是宋明轩讨厌夏天的一个原因,可他没想到赵彩凤能连这一点都给他想到了。 宋明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了起来,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放松的,又带着几分感慨的笑。他整理好东西,走到外头客堂里,看见角落里供着的他爹还有如月的灵位,上前点了一支香,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如月……也许真的是你上天有灵,临死前还给我指了这一条明路,只是……宋明轩内心多少还有些纠结,他想起赵彩凤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分明觉得,她那样子,其实并不像是喜欢自己。 宋明轩去后院洗了一把脸,回房换了一身衣裳,瞧见赵彩凤一家都来了。 宋家客堂里有一张八仙桌,寻常不怎么用,只有过忌日的时候搬出来用一用,今儿倒是难得搬了出来,几个人围成一圈坐了下来。 许氏做了韭菜炒鸡蛋,虽然赵彩凤觉得改名叫韭菜炒鸡蛋沫比较恰当,但孩子们都吃的非常开心,小米粥喝得那叫一个香 啊。 赵文吃完了晚饭,放下筷子对赵彩凤道:“姐,我明天一早还要跟师傅走呢。” “去哪儿?”赵文出去了大半个月,回来说话都顺溜了,这让赵彩凤很欣慰,虽然他脸上那股子傻样还没改,但至少不像以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他不是正常人。 “不知道。”好吧问了等于没问,赵彩凤也没辄了,赵文继续道:“师父让我在村口小桥边等他,说带我去赚钱。” 赵彩凤见他说的还算清楚,便也没再继续问了,明天少不得起个早,把他送到村口的小桥边,这样也能见一面钱木匠,问问赵文现在的情况,真要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那还是让他在家里呆着算了。 “行了,你先回去洗洗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赵文点点头,先走了,赵武看看赵彩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走,赵彩凤便把他喊住了:“小武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杨氏不在,赵彩凤还真觉得有点长姐如母的样子,只继续道:“我跟娘商量好了,送你去镇上的私塾念书,姥姥姥爷没了舅舅,身边连个照应的人也没有,你去念书也不用你照应他们,不过就是给他们老两口做个伴儿,明儿我就给你收拾东西,你早些过去,娘就可以早些回来了。” 赵武一听,只你开问道:“那小蝶咋办,我走了家里谁带她呀!” 这时候陈阿婆正拄着拐杖从后院走进来,闻言便道:“小蝶跟宝哥儿玩的好的很呢,我替你看着,你好好念书去,将来也考个秀才回来,给你娘争气。” 赵武闻言,立刻垂下了脑袋,撅嘴道:“我怕我太笨,不能向宋大哥一样上进,要是念不好怎么办?” 赵彩凤只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笑着道:“笨就笨鸟先飞,谁一生下来就会念书的,要是老二聪明,还能轮到你,别在这儿怂了,好好想想,怎么能让先生收你吧!” 古时候私塾虽然没有现在的私立学校一样严格,但是有些先生收学生也是要看资质的,要是向赵文那样的,只怕跑遍了京城也未必有先生收他的,但是赵武还算聪明,这头一关应该不会那么难过。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宋明轩终于开口:“你别着急让小武去镇上,这两天我给他补一补,先背个《三字经》,再练一下书法基础,握笔,姿势,简单的字先写起来,以前家里缺笔墨,我只让他用树枝写过,现在东西全了,正好让他练一练。镇上的老先生喜欢收字写的好看 的学生,认为这样的学生勤恳刻苦,要是小武能把字写好一些,那肯定就会被收下的。” 赵彩凤觉得宋明轩说的很有道理,况且她那天看见了宋明轩写状书的那一手字,放在现代简直都可以封书法家了有没有,可惜他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也能练出来。 “那……好吧,你可尽心些,要是考不上,我娘会难过的。”赵彩凤这句话一出,顿时让宋明轩觉得亚历山大,只急忙起身道:“小武,你今儿别回去了,时间太短,我现在就先教你吧。”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刚收拾了碗筷进来的许氏有些不明所以,只问道:“这天都黑了,不如明天早上再说吧,小武也要睡觉了。” 宋明轩却摇了摇头道:“刚买了蜡烛,正好可以派上用处,家里原本三字经的书被老鼠啃了,我先默一遍出来,让他一边认字一边背诵吧。” 赵彩凤见宋明轩带着赵武进去了,这时候也偷偷的回了自己家一趟,把宋明轩非要寄存在自己这边的钱匣子搬了过来,和许氏一起到了里间说起话来。 “许大娘,这银子是河桥镇上胡老爷资助宋大哥考科举用的,他脸皮薄不敢收,我替他收了起来,如今就交给你好了,眼看着这都六月份了,是时候要给宋大哥在城里找个房子了,这考科举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第41章 许氏是个庄稼人,只知道存银子给儿子念书,哪里知道这念书考试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听赵彩凤说要找房子,就纳闷了。 “这怎么还要找房子啊?随便找个客栈住一下,不就行了吗?”许氏记得上次宋明轩进京赶考的时候,可没那么麻烦。 “当然要找一个僻静一点的房子,客栈里人来人往,怎么看书呢?去考试又不是去玩的,而且三场一连九天,在客栈住九天银子也不少,只怕都够租一间院子一个月了吧。”赵彩凤虽然没去过京城,但是按照经验分析,就是在现代,租房子住也比住酒店便宜啊。 “怎么这么麻烦呢,我们家在京城可没有一个熟人,这房子怎么找呢?”许氏这下犯难了,赵彩凤说的容易,可她从来没办过这些事情,倒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现在银子也有,过几天我去问问李大叔,看看他最近会不会去京城,要是去的话就让他打探打探,王燕如今在京城的恭王府当丫鬟,或者给她稍个信,问问看她有没有办法介绍个地方。”赵彩凤以前从来没想着到处求人,可到了古代她也只能好好的利用起这些邻里关系了。 许氏听她说的有理有据的,又觉得赵彩凤迟早都是他们宋家的媳妇,所以就索性开口道:“那这事儿我就托付给你好了,这银子你也别给我,横竖你给明轩张罗好了,他上一回就没考中,这回要是再不中,家里头也没多余的银子供他了。” 赵彩凤闻言,只笑着道:“上回宋大哥要是能考上,那他就不是人才了,是天才,这考科举哪里有这么简单的。”赵彩凤前世也去参观过江南贡院,那里面的考舍那可是密密麻麻的像小弄堂,这样的考试条件,要想发挥正常也不容易了。赵彩凤也是深深的同情这个年代的读书人。 许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也觉得有些汗颜,这些年她忙着地里,对宋明轩虽然关心,但大多数的时候只是说几句:二狗,你要好好看书啊,家里头就指望你啦! 她从来不知道,宋明轩在除了念书之外,还会遇到这么多的难题的。考试没地方住、复习没地方去、还有可能连饭都没吃饱。 许氏看了一眼匣子里的银子,她也是头一次看见这整锭的银子,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宋明轩,只叹息道:“我家明轩命苦啊,投生在这样的人家,但凡在别的条件好些的人家里,何至于受这样的苦处。” 赵彩凤倒是不会自怨自艾,她如今穿越成了这么一个穷村姑,再抱怨也没有用了,反倒安慰起 许氏:“古人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宋大哥他这样求上进,老天爷一定会对他厚待的。” 不过这也只是赵彩凤安慰许氏的话,考科举这东西,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比如宋代那个柳永吧,诗词文章写那么好,不也自嘲: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么…… 既然许氏打算把钱交给赵彩凤打理,赵彩凤便也不推脱了,对于五十两银子的巨款来说,如何把这些银子花在刀刃上,那也是一件值得研究的事情。 更何况,京城的物价她也不知道,别到时候等宋明轩去了,银子又不够花了。所以,这些钱要尽可能的多留一些给宋明轩傍身用,袋用有钱好放心呀! 赵彩凤和许氏商讨好了这件事情,便抱着赵彩蝶先回了赵家。看着家徒四壁的样子,赵彩凤方才满满的斗志有少了一半了。 赵文已经洗漱干净在炕上睡觉了,赵彩凤看了一眼靠在角落里的脚盆,抱着去河边洗洗干净。等有了多余的银子,第一件事就是在买一个木盆回来! 第二天一早,后院的公鸡叫过了三遍之后,赵彩凤急忙从炕上起来,才想起今儿赵文又要跟着钱木匠出去,只忙起身替他收拾行李。家里头也没什么干粮,幸好昨晚许氏送了几个窝窝头过来,赵彩凤便用布包了起来,又煮了几个鸡蛋一并放好了让赵文带着路上吃。 赵文跟在赵彩凤的身后,显得人高马大,虽然痴呆木讷,但很听话安静。早上出来下地的人不少,一路上田里人瞧见赵彩凤带着赵文,都打招呼问好。 赵彩凤对于这些愿意跟她打招呼的,不论他们背地里有没有议论过自己,她都能大大方方的和他们聊上几句。这时候正巧后面王鹰赶着个牛车过来,见了赵彩凤便开口道:“彩凤,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没见着你?” “我舅舅没了,前两天在镇上料理丧事呢。”赵彩凤靠在路边先让王鹰的牛车过去,又问:“你这一大早去哪儿呢?” “去我二婶的庄上,我二婶儿子去城里考举人了,她陪着去了,让我过去给刘三叔帮个忙,最近不正收玉米嘛!” 王鹰口里的二婶,就是赵家村有名的熊大胆,守寡之后一个人拉扯了两个孩子长大,后来她闺女嫁给了牛家庄的刘老三家,那刘老三媳妇就是她小姑,谁知前几年庄上闹事,她小姑死了,她帮忙料理丧事,料理料理着和自己的亲家公对上眼了。 这事儿照理说那是大逆不道的,可谁让她们现在攀上了京城 的大户人家,做了庄头,所以背地里虽然遭人诟病,但实际上羡慕她的人还不少呢。 所以,按照赵彩凤的想法就是,其实那些人也就是柿子捡软的捏,看着你过的不好了,就没事说你几句找存在感,等你真的过上好日子了,没准她们又是另外一副嘴脸,溜须拍马的说不定还有呢! “你去吧!”赵彩凤脸上带着笑对王鹰道。 王鹰便道:“离村口还有一段路呢,你上来我拉你过去。” 赵彩凤想了想,她也不是头一次坐王鹰的车,所以便答应了下来,和赵文一起坐了上去。 牛车本来就很慢,再加上王鹰似乎故意放慢了赶车的速度,所以赵彩凤觉得坐在上头有些摇摇晃晃。 “彩凤,你是真的打算跟了宋二狗了?”王鹰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其实这赵家村未婚的男娃也就那么几个了,除了几个已经定亲的,还有几个人心里其实都惦记着村花赵彩凤,当然这王鹰也是其中一个。 赵彩凤哪里知道,这人长的好看些的好处原来那么多,作为村花她虽然守了望门寡,但似乎桃花运还算不错,先是有孙水牛桥头拦着,现在这王鹰好像也有点不对劲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要跟了宋二狗了?我爹才死两年呢,我才没那么快要嫁人。” “那你……”王鹰听赵彩凤这么说,显然有些着急,只继续道:“那你们家那木栅栏怎么就拆了呢,村里人都看着呢,这不好。”王鹰是个老实人,说话老老实实又腼腆,让赵彩凤觉得很有意思。 “你没瞧见那地方装了别的东西了吗?那东西我们两家合装的,自然就摆在中间了。” “原来是这样啊……”王鹰嘟囔了一句,又偷偷看了一眼赵彩凤,心里郁闷难当,赵彩凤长的好看,他心里是非常喜欢的,奈何家里的老人都说赵彩凤生的好看命不好,不然好好的怎么会守望门寡? 王鹰私下里试探过自己爹娘好几次,奈何他们俩没一次松口的,眼看着赵彩凤跟宋明轩越走越近,而自己却还没来得及说服自己的爹娘,王鹰也是急的火急火燎的了。 赵彩凤反正没存着要嫁人的心思,见王鹰忽然不说话了,也就不在多说什么,好在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口的桥头,钱木匠果真在那边等着,瞧见赵彩凤也来了,只笑着道:“彩凤,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送送老二。” 钱木匠看了一眼王鹰 ,笑着道:“你也是去你二婶的庄子上?那正好顺路了,前几天刘庄头过去林家庄看见了我做的秀才舂,让我给他庄子上也做几个,我今儿正要和赵文过去呢,正好可以搭个便车了。” 王鹰一听,只笑着道:“那感情好,一起走吧,这过去还二三十里路呢,走过去可不得一天了。” 赵彩凤见赵文有顺风车搭,也放心些,又问钱木匠:“钱大叔,我二弟行不行啊?他要是学不会你就慢慢教,他其实就是笨一些而已,别的也没什么。”自家的孩子总是心疼的,赵文虽然这样,赵彩凤也不忍心多说他。 “你还别说,老二学的很快,虽说木工那块现在还不会什么,但是递家伙、搬东西很不错,帮了我不少忙呢。” 赵彩凤见钱木匠这么说,也知道大概是个什么光景了,赵文这智商在这边,想要让他跟正常人一样学习,只怕是很难的,也难得钱木匠居然不嫌弃他。 ☆、第42章 赵彩凤送走了赵文,回家也忙了起来,要给赵武整理行李。马上天气热了,夏天的衣服都准备着,幸好夏天衣服薄,也不用大包裹。还有一些日用的小玩意,也要随身带着。 去拜师又要带上束脩,赵彩凤拿了杨氏平常放铜钱的匣子出来,见上回钱木匠送来的一些碎银子连同她打短工赚的钱都在里面, 这村里头也没有什么要花销的地方,所以赵彩凤想了想,把这些银子和铜板全包了起来,让赵武一起带到镇上去,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一年的束脩。 赵彩凤整理了半天衣服,发现赵武压根就没有几件像样的,那些衣服要么就是赵文穿下来太大的,要么就已经小的了。 赵武要去镇上念书,要是穿的太寒酸了,就算先生不在意,但他的那些同学,肯定也会瞧不起她的。赵彩凤作为穿越女,更是了解这一点,虽然这种攀比的风气要不得,但是咱也不能让自己家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说干就干,赵彩凤往后院看了一眼,见那纺车上还挂着半截布,这要是织好了,也能给赵武做一套像样的衣服出来。赵彩凤坐下来,拿着纺锤看了半天,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隔壁请教陈阿婆去,这东西看着挺精密的,万一要是被自己捣鼓坏了,杨氏又要郁闷了。 赵彩凤今天起了个大早,这时候也刚到吃早饭的时候,穷人家吃饭没个准点,赵彩凤才抬头就瞧见他们家灶房的烟囱正冒着烟。 天气好的时候,陈阿婆能拖着病退稍微在家里走动走动,这个时候一般是她在弄早饭,赵彩凤便直接去了灶房。 果然锅里的粥已经滚了,陈阿婆听见外面动静,以为宋明轩来了,只开口道:“明轩,可以吃早饭了,喊了彩凤一起过来吃吧,她一个女孩子家的,省得她开火了。” 赵彩凤忙道:“阿婆,是我呢,我刚送了老二去找钱木匠,回来给小武整理衣服,发现他都没几件像样的衣服,想请阿婆教我弄纺车织布呢!” 陈阿婆一听,只道:“我差点忘了,小武也要去私塾念书了,出去念书是要穿得体面些,那些富人家的孩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明轩小时候不知道被欺负过多少回,也不知道为了这个哭了多少回,吵着嚷着不肯去念呢,后来大了才好些的。” 赵彩凤听陈阿婆这么说,又想起宋明轩那面白严肃的样子,似乎能想象出他哭鼻子的样子,只笑着道:“宋大哥小时候这么爱哭鼻子吗?” 陈阿婆从灶膛后面出来, 揭开锅盖用勺子舀了舀锅里的小米粥,一边道:“这孩子性格随他爹,重感情,也容易哭鼻子,别瞧他平常一副大人模样,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孩子呢,上回去考举人,没中,她娘说了他两句,他自己憋在家里哭了总有半个月,你还记的不?” 赵彩凤当然不记得……原来宋明轩还有这样的黑历史!不过仔细想一想,宋明轩那时候才十五岁啊,赵彩凤十五岁的时候,除了追星和念书,好像什么事情都还不会呢! “阿婆,我说句实话,您别在意,其实考科举这回事,真的不能急,你想想看,多少人一辈子都是个穷秀才,就知道这科举不好考了。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样的话会给宋大哥压力的。” 赵彩凤记得当年她高考的时候,老师也劝她爸妈不要给她压力,其实不管是换了什么朝代,考生家长望子成龙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但是……对于宋明轩来说,他这个学习环境明显是差到了极点。 赵彩凤那时候至少每周两次强化班,又住在考点隔壁,每天睁开眼睛除了看书做习题之外什么都不用担心。而宋明轩除了这些,还要担心考试的盘缠够不够,去了城里要住那儿,买笔墨纸砚是不是又缺钱…… 这样一对比下来,赵彩凤简直对宋明轩同情到了极致,又觉得他最近实在是看书的时间不多,这一科能考中的机会当真很渺茫。想到这里,赵彩凤就给陈阿婆做心里建设了。 陈阿婆听完,只点点头道:“我也跟她娘提起这事儿,娃要是没考上,那也不能怪他,瞧瞧我们这家里,有个相像的给他读书识字的地方吗?他能考上秀才,我已经很满意了,若是考不上,咱以后也不考了,在镇上找个活,或是做教书先生,或是做个掌柜的,只要能养活妻儿老小就够了,我们两个老的,靠着几亩薄田也能过下去。” 赵彩凤见陈阿婆倒是说的合情合理的,只是瞧着宋明轩这尿性,他虽然也曾在赵彩凤跟前发过誓,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么多年念下来说不去考科举了,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呢!横竖现在进京赶考的银子有了,少不得也要拼上这一把了。 赵彩凤上前扶着陈阿婆往外走,陈阿婆一想到方才赵彩凤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心疼宋明轩呢,顿时就觉得老怀安慰的很,只笑着道:“你能这么替明轩想,那就太好了,就怕你年轻,以为读书认字都简单着呢!” 赵彩凤只跟着陪笑,又道:“哪能呢,读书可难了!这我懂。” 陈阿婆被哄的乐呵呵的,扯着嗓子喊宋明轩出来吃早饭,一边又对赵彩凤道:“哦对了,你刚才说要学织布的?也别织了,眼看着这天气就要热了,你这粗布的面料织出来做成了衣服也穿不起来,一会儿我去找找,看看明轩小时候穿的衣服还在不在,有的一早就给了你们家老二了,有的兴许还留着。” 这时候宋明轩和赵武从房里出来,赵武嘴里还在念叨着“人之初、性本善……”,一双小眉头都皱道发际线了。看见赵彩凤也在,顿时就收回了痛苦的表情。 赵彩凤见他那样可怜,便开口道:“先吃吧,吃完了在念,今天要是背不出来,晚上就别吃晚饭了。” “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知道,这个《三字经》好难好难的!”赵武抗议道。 赵彩凤笑嘻嘻的走过去,问他:“有多难?不过就是三个字叠在一起念下去而已,我听了都会几句呢!” 赵武显然觉得非常不服气,瞪着眼睛道:“我不信!” 哈哈这回赵武可算是找错人了,虽然赵彩凤没有受过系统的国学教育,但这《三字经》《弟子规》太还是背得很顺溜的。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行啊,一会儿让宋大哥念一遍给我听,咱两一起学,看晚上谁先背出来!” 赵武一听这个办法相当公平啊,他姐也从来没念过《三字经》,到晚上背出来应该不算很难,这次他赢定了。 宋明轩只抬头看了一眼赵彩凤,赵彩凤忽然觉得他薄薄的唇瓣似乎微微翘了一下,只开口道:“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小武你和你姐一起学吧。” 大家用吃过了早饭,许氏出去田里,赵彩凤把赵彩蝶抱了过来和宝哥儿一起玩,自己则去请教陈阿婆如何用纺车。 到了这儿,这些博物院里看见过的东西都成了日常用品,赵彩凤决定好好的学一学,结果发现其实并不是很难,只要手脚协调,一边扔纺锤,一边踩踏脚,让后拉着架子把线拍实,就能织成平整的布料出来了。 不过赵彩凤稍微织了几下,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这个原身的身体有些不协调,每次想动手的手,都会先动脚,这大概是她一直没学会纺织的原因。 赵彩凤忙了大半天,才织出一尺布来,顿时觉得要靠织布为生这种想法也太多余了。正这时候,陈阿婆拄着拐杖从后门出来,朝着赵彩凤这边喊道:“彩凤,这儿有几套衣服,是以前明轩上私塾时候穿的,我瞧着虽然有些大,但是改一改小武也能穿 。” 赵彩凤看了一眼,那几件衣服浆洗的很干净,但是很明显就是洗过太多水,又老又旧了。 古代的染织技术不过关,又没有好的固色剂,所以就算颜色再鲜艳的衣服,洗两水就旧了。但是可以看出,宋明轩在穿这些衣服的时候很细心,因为即使是袖口或者是膝盖的地方,都没有半点被磨损的痕迹。 赵彩凤接过了衣服,瞧了一下针脚,这改衣服的任务她看来是接不下来的。别到时候衣服没改成,被自己给糟蹋了。 宋明轩的房间里传出来朗朗的读书声,赵彩凤听着倒是有些陶醉了,她前世看过的言情小说也不少,只可惜大多数是穷书生高中之后,飞黄腾达,抛弃原配的戏码,不然哪里来那么多的重生复仇文呢…… 赵彩凤自嘲一笑,重生复仇她没轮上,反倒是赶到穿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个作者,把她的故事写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了一百多章,终于审核到了自己的,我去睡回笼觉啦,你们慢慢享用~~~么么哒,以后还是十点替换吧~~省得早起晋江还不给力== ☆、第43章 一直忙到了晚上,赵彩凤才算织出了大约三尺的面料来。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赵彩凤深深的体会到了劳动人民的辛苦。这个时候赵武高高兴兴的跑过来,说是要跟赵彩凤比背书。 赵彩凤哪还真跟赵武比呢,只骗他先背了一遍,然后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开始耍赖了。她倒不是不会背,只是她才听过一遍,要是真的背出啦了,宋明轩那家伙贼精,没准又要多心了。 赵彩凤背了前头几句,后面就推说想不出来了,这时候正好许氏也从地里回来了,赵彩凤知道许氏会裁剪,所以打算等晚上拿着织好的布料去找许氏,让他给赵武裁一身衣裳。虽然赵彩凤针线活不好,可是凡事都有个头一次,她都来了这儿了,不可能一辈子不摸针线的。 晚上吃过了晚饭,宋明轩夸赞赵武道:“小武的脑子很灵活,今天不光背了《三字经》,还被了一些《声律启蒙》,而且我发现他反应灵活,只教一遍后面就能自己对出来了。” 杨氏不在家,赵彩凤的长姐气概就越发显示出来了,散发着浓浓的御姐气息,见宋明轩夸奖赵武,只笑着道:“这就叫脑子灵活了?不过死记硬背而已,读书要是靠背的,那些老童生哪个不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读书要讲究融会贯通、灵活运用的,而且不能沾沾自喜,他才会背个《三字经》就夸他,你这样当教书先生,可不是要误人子弟?” 宋明轩不过就是随便一说,谁知道赵彩凤还居然能说出这么一堆反驳的话,可偏偏赵彩凤这话在理啊!他们读书最怕的就是入了死胡同,最后成了学究,钻在里头出不来,真到那个时候,考不上举人进士也就算了,最怕就是把心性也给磨坏了,只能一辈子穷困潦倒。 “咳咳咳……”宋明轩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表示非常惭愧。他年纪虽小,但是去县学的时候还有不少同窗都已经是三四十的老同学了。那些人嘴里念的虽然是锦绣辞藻,但奈何立意平庸,所以屡试不第。 宋明轩自己年纪小,不敢说什么,其实心里面对那群人还是很敬而远之的。 瞧见宋明轩低着头一副尴尬的样子,赵彩凤赶紧又找回了一些自我。她自己其实也挺佩服那些处处小心,能不被人瞧出端倪的穿越女的。赵彩凤自觉没有那种聪明才智,若不是她穿到了这个地方,除了宋明轩之外都是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只怕她早八百年就被人给揭穿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过是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你不用放在心上,今儿晚上你早些睡 吧,昨晚听说你辅导小武很晚才睡觉,你自己的功课也不能耽误的。” 宋明轩如今对赵彩凤的态度,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看见赵彩凤的时候,他心里有底,看不见她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只是在许氏说她把那些银子交给赵彩凤去打点的时候,宋明轩又觉得特别的放心。 “功课并没有放松,这几天正在看往年的题目,打算写几篇文章,等去京城的时候找以前认识的同窗看一下,我许久没入学堂,也不知道现在他们都做写什么文章。”赵彩凤一听,不得了了,这考科举不知道近些年的题目走向,就跟高考没有名家猜题一样,心里那叫一个玄啊! 赵彩凤想了想,斩钉截铁道:“这样吧,过两天正好小武要去镇上,他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我去县衙找那个梁大人,让他帮忙到县学弄一份最近禀生们常做的题目来,让你回来模拟一下,你说怎么样?” 宋明轩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么远的路,让个姑娘家去给自己跑。 “不……不用了,前两年的题目册子我还在呢,我就在这里选几道题也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史论策论,换汤不换药的东西。”宋明轩虽然说的轻巧,但他其实内心对那东西还是挺渴求的。因为没下场子之前,所有的题目都是可以查阅史料,并且可以慢慢琢磨的。这若是真的让他碰上了一题,在家里用心做出来的文章,肯定比在场子里急急忙忙写的要好上很多。 瞧着宋明轩那一脸既向往又不好意思的样子,赵彩凤也没空跟他多说了,只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宋明轩抬起头看着赵彩凤,脸上有些**辣的,这样费事的事情,她一句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就揭过了吗? 赵彩凤回了自己家之后,许氏从房里出来,看见宋明轩还在客堂里发呆,只问道:“怎么不进去看书呢?蜡烛都买回来了,你要用功啊!” 宋明轩愣了一下,问许氏:“彩凤说过两天帮我去县学求题目册子,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她未来的相公,她不关心你关心谁啊!”许氏听了,笑得眉开眼笑的,“谁不想当举人老爷的夫人啊,你爹是没那脑子,如今你上进,也好歹让我当一回举人老爷的老娘吧!” 宋明轩被许氏这么一说,越发不好意思了,可看着赵彩凤这热络劲儿,难不成她是真的指望着要当举人夫 人了?宋明轩越想越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连身子都觉得发热了起来,只跑到后院里面,打了一盆冷水洗脸。 赵彩凤真没打算当什么举人夫人,只是她向来性格如此,身为学霸,她知道怎样才能更好的提高学习效率,怎样才能在考试中夺得好成绩。赵彩凤不会打没准备之仗,所以她认为宋明轩既然要去考科举,就必须要做百分之百的准备。毕竟科举和高考还不一样,高考每年一考,科举错过了就又是三年。 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作为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岁的古代人来说,三年实在太长了。 赵彩凤拿着许氏裁剪好的衣服,坐在廊下缝衣服,这会儿天刚黑,她还能就着月光缝一会儿。 赵武正在房里哄赵彩蝶睡觉,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两人的呼噜声了。念书是个体力活,当了学霸赵彩凤才真正了解,在人前说什么回家不看书都是假的,还不得回家偷偷卖力!毕竟这世上叫做天才的那种人太少了。 赵彩凤缝了一会儿,发现隔壁宋明轩的房里点起了蜡烛,看来他又准备挑灯夜战了。宋明轩窗口的窗户忽然咯吱响了一声,赵彩凤抬起头的时候,瞧见宋明轩拿着烛台,探出半个身子,黑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问道:“外头天太黑了,你坐我这窗户下面借点光吧。” 宋明轩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赵彩凤忽然就像漏了一拍心跳一样,指尖上传来一阵疼痛,她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己又被针头给戳了。 “那……好吧!”赵彩凤也不忸怩,过两天这衣服就要带上,她也确实要赶一下了,而且自己这手艺在亮堂的地方做的都不一定好,更别说这黑灯瞎火的。 宋明轩说完,打开窗子,把烛台放在了窗台上,赵彩凤就搬了一个小凳子过去,坐在窗台下面。宋明轩见她坐好了,又把烛台往里边移了移,生怕被什么东西碰倒了,烫到赵彩凤。 赵彩凤抬起头,看见宋家的这个烛台是像一个小碗一样凹进去的,那点过的蜡烛油正好就蓄在了里面,便开口道:“这点过的蜡烛油可不能扔,还可以做成蜡烛继续用的。” 宋明轩倒是挺好奇,赵彩凤居然连这个也懂,眉梢稍稍带着一些笑意道:“这个我知道,上回去考试之前我也经常这么做。” 赵彩凤见他知道,也就不说什么了,拿针在发根上比了比,装出一副很会做针线一样的架势,开始缝了起来。 古代没有缝纫机,衣服全部靠手缝,这面料又粗糙,赵彩凤怕赵 武穿的不舒服,缝的都是暗缝,可这样的技术很考验人的针线水平,她才刚刚开始学,所以缝的特别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明轩悄悄的续了两根蜡烛,赵彩凤才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终于发现自己怀里的这件衣服已经是半成品了。 赵彩凤抬起头,看见烛光下宋明轩正在奋笔疾书,午夜往往是人思维最清楚的时候,所以这时候兴许能写出更好的文章来。赵彩凤悄悄降低了自己动作的声音,继续缝了起来。 夜风徐徐,一切都显得这么安静又温和,天上的月亮渐渐往西边移了过去。赵彩凤眼皮打架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不过幸好她做的是针线活,眼皮一打架,手指尖就遭殃了…… 赵彩凤偷偷的用眼睛的余光瞄了宋明轩一眼,见他依旧神采奕奕,眼神眉梢中都带着几分欣喜,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上学时候又解出一道几何难题一样,有着难言的兴奋。 赵彩凤此时回想了一下,其实当学霸的时候,也有开心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也算花前月下吧???咳咳 ☆、第44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彩凤手中的半成品终于快成成品了,赵彩凤抬起头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却发现方才一直有的沙沙的书写声没有了,她抬起头,慢慢站起身子,看见宋明轩已经枕着书卷睡着了。他的右手上方摆着一方砚台,这时候正有一只老鼠,在那边探头探脑的。 穷人家的老鼠,看着都分外的可怜,瘦小的身材越发显的嘴尖须长的。赵彩凤很想伸手去赶它,又怕动静太大了,把宋明轩给吵醒了。看这架势,他似乎也才睡一会儿。 烛台上的蜡烛慢慢的燃烧,蜡油顺着蜡烛滴落在地步的漏斗中,赵彩凤对着那老鼠做了半天的动作,那老鼠却半点动静也没有,还在用自己的小爪子去探索砚台里的东西。终于,它饿得再也忍不住了,一嘴巴往砚台里面凑,那老鼠接触到了里面的墨汁,吓的连连退后了两步,在桌子上蹭了几下,发现墨水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又靠了过去。 赵彩凤扑哧笑出了声来,却见宋明轩已经睡的香甜,他呼吸均匀,对老鼠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半点戒心。不一会儿,那老鼠悄悄的爬过去,在宋明轩的脸上嗅了一下,那满嘴的黑墨水就整个都图在了宋明轩的脸颊上。 宋明轩稍稍轻哼了一声,嘴里嘟囔道:“厨房吃去,别啃我的书……” 赵彩凤再次捂嘴笑了起来,可见这宋明轩和老鼠还是老朋友了。夜里头毕竟风大,这样开窗睡着很容易着凉,赵彩凤见烛台中还有半根蜡烛,只放下手里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把烛台放到宋明轩的书桌上,打算伸手为他整理一下桌子,顺带关窗睡觉。 这老鼠也确实是胆子大的很,居然都不怕人的,赵彩凤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它还在那边不停的嗅宋明轩的脸。赵彩凤努力想了想,今晚宋明轩也没吃什么好吃的,就说许氏炒的那一个鸡蛋,他也不过只伸了一筷子而已。 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正想伸手过去整理书本的时候,那老鼠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忽然往后面一窜,它行动灵敏,身子一下子就跳到了桌子下面,正好打翻了赵彩凤放在桌角的烛台。 烛台里面是滚热的还没有凝结的蜡油,而书桌上是宋明轩正熟睡的睡颜,这要是泼下来,宋明轩的这张脸也就毁了。 虽然不知道古代人是不是也靠脸吃饭,但若是有朝一日宋明轩高中状元,脸上却又一块大疤,这也绝对是损美的。赵彩凤一时来不起思考,伸手将那扑面而来的烛台打到地上。 滚热的蜡油洒在手背上的滋味她两 世都没有尝过,烛台倒地,哐当一声,房里原有的昏黄烛光也一时间变的一片漆黑。 宋明轩忽然直起了身子,就着月光看清赵彩凤还站在窗外,赵彩凤白嫩的手背上沾着蜡油,疼得脸都变形了,只忍痛道:“没,没什么,刚有一只老鼠,打翻了烛台。” 宋明轩一听声音就觉得不对劲,只急忙就翻抽屉打找了火折子,将地上的烛台扶起来点好,这才看见赵彩凤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 “彩凤,你的手怎么了?”宋明轩看了一下那桌上为数不多的几点蜡烛油,抬起头问赵彩凤。 “没什么。”赵彩凤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受了点伤就要痛哭落泪,她穿成的是个村姑,又不是宠文女主角,若是太矫情,那也就过了。 赵彩凤正打算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时候,宋明轩已经端着烛台从客堂里面走了出来,将烛台放在窗台上,拉住了赵彩凤的手看了一眼, 原本白皙的手背上被蜡油泼了足有铜钱大小的两块,上面沾了蜡油,只能看见红彤彤的一片,似乎已经鼓了起来。 宋明轩见了,顿时就两眼通红,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这可怎么好,烫破皮了,以后会留下疤痕的。”宋明轩红着眼睛,抓住赵彩凤手指的手也有些紧了,只忙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拉着赵彩凤往后院的水缸那边走去,转身撂起了赵彩凤的袖子,打了一盆冷水,将她的手泡在冰凉的井水里头。 “我看书上说这样会少疼一些,明儿我再去李奶奶家问问,看看她家有没有烫伤膏之类的用一下,上头的蜡烛油不好用手抠,知道不?”宋明轩絮絮叨叨的说着,赵彩凤除了被她撸袖子把手泡进去的时候稍微挣了一下,到现在还算一切配合。 疼是疼,但是对于赵彩凤来说,这种疼痛也并不是不能忍受的,赵彩凤感受着井水将自己受伤的手浸泡着的冰凉滋味,慢慢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总比泼你脸上强,不是吗?” 宋明轩正看着赵彩凤的手心疼,没想到她还有心思看玩笑,顿时就又红了脸。赵彩凤身上衣服单薄,这后院穿堂风一阵阵的,倒是让她有些冷了,宋明轩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赵彩凤的身上。 “彩凤,你是个好姑娘。” 宋明轩没来由就来了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赵彩凤听着便觉得心里发怵。这会儿月黑风高,她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虽然没有干柴也没有烈火,可西边的月亮却还是那 么圆。 有句话说:都是月亮惹的祸…… 赵彩凤这会儿也算是信了这月亮的威力了,无论如何,这样的月光下,也绝对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时节。 “你也是一个好……好人。”说好男人太肉麻,还是说好人吧。赵彩凤暗暗觉得自己已经酸倒了一排牙,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宋明轩看着他,方才红红的眼眶中,已经化成了浓浓的泪痕,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都要落下来一样。 “男人脸上受些伤,算不得什么,难道我还靠脸去考功名不成,可是你的手……”宋明轩又低头看了一眼赵彩凤的手,眉宇间的皱痕似乎更深了。 赵彩凤瞧着他那纠结的表情,有一瞬似乎可以肯定,宋明轩难道就要为了她这只手,以身相许吗? “宋大哥,真的不碍事儿的,真的不碍事,谁没事看我的手呢,再说,也未必就会留下疤痕来。” 宋明轩却执拗的很,一本正经道:“诗经有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手上伤了,怎么会不碍事呢。” 赵彩凤一想完蛋了,你是古代要考状元的人才,我跟你比掉书袋子,那肯定得输啊!于是赵彩凤就干脆不说话了,两人之前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冷场了,赵彩凤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看看,等她的视线再回到宋明轩脸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拿手指在自己脸上比了比道:“宋大哥,你的脸,刚才有一只老鼠,偷吃了你的墨,然后亲了你一口。” 宋明轩此时才反应过来,只急忙拿着袖子在脸上擦了擦,这会儿墨迹早就已经干了,哪里还擦得掉,赵彩凤实在看不过眼了,只从自己袖中拿出帕子,在水盆里打湿了递给他。 宋明轩擦干净脸上的墨迹,看着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蒙蒙亮了起来,烛台里的蜡烛燃烧了它最后几滴蜡油,熄灭了。 宋明轩握着赵彩凤的手,迎着晨光细细的看了一遍,蜡油底下的皮肤上起了两个水泡,但是看样子还不能处理,不然伤口扩大了可就不好了。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把自己的手研究来研究去的,一时间还觉得有些奇怪了,她从小到大没这种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觉,如今居然在一个十**岁的大男孩身上感觉到了。 赵彩凤把手从宋明轩的手中抽了回来,打了一个哈欠道:“天都亮了,我要回去睡一会儿。” “你等着!”宋明轩急忙往房里去,拿了一块半旧的帕子 ,过来把赵彩凤手背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睡觉的时候当心着点,不要压到了伤口,这会儿都亮了,我给你弄些吃的,吃饱了再睡吧。”宋明轩说话的声音软软的,他虽然长相年轻,但态度老成,让赵彩凤很有一种被关心的感觉,只鬼使神差一样点了点头,答应了。 宋明轩没啥厨艺,不过就是把昨天做的馍馍加了一些热水,做成了馍馍糊,又放了一点他们家只供给宝哥儿一个人吃的白糖,热乎乎的端了一碗给赵彩凤。 “你快吃吧,我别的不会,做这个还挺好的,宝哥儿也喜欢吃,你尝尝?”宋明轩把碗送到赵彩凤面前时候,眉眼中还带着几分期待的神情,仿佛只要赵彩凤说一声好吃,他就能高兴好几天一样。 赵彩凤头一次见到宋明轩这表情,那笨拙的模样,倒是有些小爸爸的感觉,也不知道他平常是不是也这样带宝哥儿的。 宋明轩正想把碗递给赵彩凤,忽然想起了她受伤的手,只顿了顿,咬牙缩了回来,拿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递到赵彩凤的唇边,一本正经又红着脸道:“你的手受伤了,不然我喂你吧?” ☆、第45章 虽说是带着征求的口吻,可瞧宋明轩这动作,哪里有半点征求的意思,这不就直接上手了吗? 赵彩凤虽然觉得很不习惯,但是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其实还很不错的,尤其是宋明轩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以及赤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赵彩凤原本因为受伤而略略不爽的心情也好过了不少。 毕竟这蜡油泼在脸上和泼在手上,造成的伤害值还是不一样的。 不知不觉中,赵彩凤居然吃下去了一碗馍馍糊,当她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之后,才发现宋明轩的勺子在碗底已经刮了好几次。 这回轮到赵彩凤脸红了,稍稍撇过了半边脸,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一把嘴,丢下一句话道:“我去睡回笼觉去,你让我弟弟白天别吵我,叫他带好小蝶。” 宋明轩放下碗站起来送赵彩凤,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走远,心里头居然有些不舍了起来。他才想收拾了碗回房,只见那边赵彩凤又回过了头,冲着他道:“你也快回去睡一会儿,天才刚亮呢。” 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家,后院里的鸡就开始不停的叫了起来,赵彩凤熬了一宿,实在是困极了,放下赵武的衣服蒙头就睡下了。 宋明轩这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把方才赵彩凤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总觉得上面似乎残留着赵彩凤的气息,捧在手里轻轻的嗅了嗅,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味道,不过就是自己心里作祟而已。 这样折腾了一会儿,宋明轩也觉得有些困了,翻开铺盖的时候瞧见一只老鼠从炕头底下钻出来。宋明轩想起昨晚的事情,顿时心里来气,只脱下了鞋子瞄准砸过去,那老鼠正好跑到墙角,前头又没路了,被宋明轩这么一砸,顿时一头撞在了墙上,晕倒了。 宋明轩只跑过去,拎起了老鼠的尾巴,将它从窗户里给扔了出去。 许氏起来的时候,发现后面灶房里面居然烧了热水,一应早餐也是热的,可再回去宋明轩的房里看一眼,宋明轩分明还在睡觉。许氏顿时就误会了,以为是赵彩凤做的,眉眼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起了褶子。 许氏吃过了早膳,还跟往常一样下地去了,等到陈阿婆起来的时候,才到赵家喊了赵武和赵彩蝶过去吃饭。赵武瞧见赵彩凤还在睡觉,又看见桌上放着的自己的新衣服,便对陈阿婆道:“阿婆,我姐姐昨晚熬夜给我做衣服了,她这会儿还在睡觉呢,我就不吵她了。” 陈阿婆只笑着道:“让她 去睡吧,一晚上赶一件衣服出来也不容易。” 赵武带着赵彩蝶去了宋家,才发现宋明轩也还没起来呢,宋明轩给赵武的感觉是非常勤奋的一个人,这都太阳晒屁股的时辰了,怎么可能还没起来呢? 陈阿婆便只笑着道:“昨晚也不知道你宋大哥看书看到什么时辰才睡,让他也多睡一会儿算了。” 赵武哪里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两个人昨晚可是忙乎了一夜,虽然没有花前月下的,但也实打实的在月光下一直耗到了天亮。 赵彩凤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天了,客堂里的方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陶瓷盒子,看着还挺精致的样子,底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烫伤膏三个字。 赵彩凤笑着打开了盒子,用手指抠了一点那青黑色的药膏,图在了伤口处。 伤口过了一夜,已经没那么疼了,药膏涂在伤口处凉凉的,赵彩凤包扎好了出门,听见宋明轩的房里又传来了其他孩子年三字经的声音。 赵武瞧见赵彩凤起来了,忙不迭跑回家道:“姐,李大叔要把二虎也送去镇上的私塾,宋大哥正在教他念三字经呢,李大叔说,等念好了,送我和二虎一起往镇上拜先生去,我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娘了,好想她呢!” 赵彩凤摸了摸赵武的脑袋,笑着道:“你昨天三字经都背得很好了,你现在都可以教二虎了是不是?宋大哥没多少日子就要去京城考试了,咱这样麻烦他,可不好。” 赵武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蹙眉道:“那不行啊,宋大哥今天正教我写大字呢,他说字写不好先生不收的。” 赵彩凤想起那日宋明轩买纸的光景,虽说这毛边纸不值钱,但是让小孩子练字糟蹋,也不是他们这样人家能承受的事情,可偏生不练吧,字又写不好。 赵彩凤想了想,从家里头找出了一块刷了桐油的油布出来,放在石桌上垫着,又让赵武去问宋明轩要了一张宣纸,铺在上面。宣纸算不得很厚,沾了水写在上面的字迹浸透了纸张,正好能看见下面黑色的油布,就好像是墨水写在纸头上一样。而过一会儿,等水干了,宣纸却还是白白净净的,可以重复利用很多次! 这原理和现代的水写布有些相似,但材料有限,赵彩凤也只能想到这些了。赵武打了一小碟白水,站在石桌前头,认认真真的连起了字来。 宋明轩从屋里出来,只凑过来瞧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笑着道:“这可真是一个好办法,怎么我以前就没 想到过呢?” 赵武便笑着道:“这是我姐想出来的办法,我发现我姐可厉害了!” 赵彩凤这时候正在后院织布,给赵武赶制好衣服之后,赵彩凤整理了一下家里的衣柜,发现赵彩蝶也没有几件衣服穿了,去年的衣服那都是她刚生出来时候穿的衣服,如今她都满地跑了,哪里还能穿得上那些。 赵彩凤的手上包着手帕,慢慢的踩着织布机织起布来,这个身体的协调性不太好,所以赵彩凤织布的动作很慢,也让人觉得很认真,宋明轩便透过后窗朝着她那边看了一眼,原来以为样样精通的赵彩凤在织布和针线方面,看来是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可宋明轩心里却还是很满意,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敝帚自珍的感觉。 两天之后,李二虎的三字经也终于马马虎虎能背出来了,李全带着满满一车的乡下地里头产的瓜果蔬菜,去京城给酒楼的老板送货,顺带着将李二虎和赵武送去河桥镇上拜先生。 赵彩凤临走的时候从钱匣子里拿了十两银子,又怕家里没大人不安全,把剩下来的还是交给了许氏照看。 听说李大婶娘家就在镇上,所以拜师之后,她先带着李二虎在娘家住几日,李全则是继续上京,把东西给酒楼送过去。 赵彩凤这时候心思就活了,很想跟着李全一起往京城里头走一遭,她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着过两个月宋明轩就要上京了,少不得的去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要真是还让宋明轩住柴房,或者睡通铺,从赵彩凤的角度来考虑,宋明轩能考上的几率简直为零,除非他就是那种天赋型选手,完全可以不被外界所打扰。可从赵彩凤的观察中得知,虽然宋明轩也能算上天资聪颖,但后天的努力也是不可缺少的。 李全一听说赵彩凤想跟着他上京城,只笑着道:“彩凤,你这身衣裳可不行,你要真想去,叔也能带上你,不过你得换上一身小子衣裳,城里的姑娘穿的那都是花枝招展的,你穿成这样出去,人家只当你女叫花子,没准还欺负你呢!” 李全的意思赵彩凤也算明白了,这是要让她女扮男装呢。 赵彩凤虽然胸口挺有料的,但是乡下人家穷,她并没有穿耳洞,而且她又瘦小,所以换上了赵文的衣服,把头发往后脑勺一挽,倒也真像个小厮模样,不过就是皮子白了点,看着还挺像个有钱人家的书童的。 赵彩凤打点好了行装,又把赵彩蝶托付给了陈阿婆,便坐上了李全的车走了。宋明轩远远的看着 赵彩凤,心里却满是不舍,只急急忙忙的从房里跑了出去,追上赵彩凤,把一个荷包塞到赵彩凤的手里道:“这些碎银子,你拿着,到了城里,找个大夫看看,能不能把你手背上的疤痕去了。” 赵彩凤这会儿手背已经结痂了,所以并没有用手帕抱着,听宋明轩这么说,只伸出手摆到他的面前,问他:“怎么?你嫌弃?” 宋明轩顿时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道:“没……我绝对没有!” “你都不嫌弃了,还废这银子做什么?”赵彩凤把银子塞回了宋明轩的手中,“难道你还指望别人牵我的手来着?” 宋明轩闻言,脸上又烧了起来,只憋着一口气说出话来,那边李大婶见了,伸脖子看了一眼道:“原来是你烫伤了呀,前几日二狗还来我家借烫伤膏来着,还说是宝哥儿烫伤……” 李大婶说了两三句,也感觉不大对劲了,这宋明轩梗着脖子,低着头站在跟前,一脸的怨气,她见状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讪讪的缩回了脖子。 李全在前头甩了一下鞭子,开口道:“后头的人坐稳了,车要动了。” 赵彩凤正和宋明轩玩笑,冷不防车子往前动了一下,身子就习惯性的往后一探,宋明轩连忙就冲过去,只急忙扶住了赵彩凤,一双手紧紧的把她的双手抓住了,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李大婶偷偷往后瞧了一眼,笑嘻嘻的凑到李大叔耳边咬耳朵:“牵上了牵上了,这小手牵上咯!”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了,我睡回笼觉去,撒花不杀啊~~~ ☆、第46章 赵彩凤一双小手被宋明轩握在手中,不得不说,宋明轩的手掌柔软干燥,掌心还微微的温热,只有握笔的中指指节那边有一些老茧。 这时候牛车又停了下来,正好留给了两人话别的时间,宋明轩红着脸颊,将赵彩凤的一双手牵得牢牢的,半点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你要是真去京城,记得牢牢跟着李大叔,千万别乱走,不然你还是别去吧,京城人那么多,万一你走丢了那可怎么办呢?”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一脸不放心,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宋明轩已经完全把赵彩凤当成了“我儿媳妇”,所以这种分别,更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赵彩凤轻轻的抽了抽,见他还握得挺牢的,也就随他去了,“你放心好了,我保证绝对不乱走,我就是想去瞧瞧,这不还得先去见我娘呢,万一我娘不准去,我就不去了。”其实赵彩凤心里清楚,杨氏是拦不住自己的,但她也不想让宋明轩纠缠不清了,后面李大叔和李大婶还看着呢。 “那可说定了啊,还是等过一阵子,我温习的差不多了,一起去吧,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宋明轩只拧眉道。 赵彩凤细细的品味了一下宋明轩的话,一起去……想得倒是挺美的。 “你放心吧,在家好好看书就行了,少操这些闲心了,小心我回来检查你功课。”赵彩凤说着,用力把手一抽,朝宋明轩挥挥手:“你快回去吧,还有完没完的。”赵彩凤说完这一句的时候,忽然心里头也跟漏跳了一拍一样,顿时就觉得有几分失落。 车子动了起来,缓缓的行驶在赵家村的村道上,赵彩凤看了宋明轩的身影越来越小,只又往他站在的方向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回去。 宋明轩却像是一根石柱一样,半点儿没反应的钉在那边,目送赵彩凤离开。一旁的赵武见了,往赵彩凤脸上看了一眼,确认道:“姐,我姐夫舍不得你走呢,你还是别去京城了,早些回来陪姐夫吧?” 赵彩凤只瞪了赵武一眼,伸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把:“说什么呢!谁是你姐夫?他是邻居。”赵彩凤说完,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了,顿时脸颊有些发热,只扭头不跟赵武理论,心里却有些嘀咕: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木头呢,我又没有姐弟恋倾向,不可能被他摸了摸小手就这样了吧? 赵彩凤越想越觉得脸红,只拿了一块包头巾把整个脸都包了起来,前头李大婶见了,便朝着李大叔那边推了一把道:“我说你把 车赶慢一点,这风大别把彩凤的脸刮伤了,她将来可是要做状元夫人的。” 赵彩凤听了,只觉得耳朵根都红了起来,但是奇怪的是,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心里甚至还有了一些小期待,这下……可真的是完蛋了。 把赵武送到了河桥镇,赵彩凤才知道杨老头家的面条摊子又开始营业了,杨老头这几天精气神不太好,杨氏和杨老头照顾着面条摊,索性生意倒是还不错。 留了李家夫妇在面条摊吃了一顿便饭,赵彩凤开口道:“娘,李大叔还要往城里去,我打算跟他一起去一趟京城里。” “你去京城做什么?这过去还得五六十里路呢,这个时候去,今天晚上也进不去了,还得在城外讲究一宿,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好去呢!”牛车速度慢,按照这个速度,到京城城门也关了,少不得要在城外住上一宿的。 “牛车不给到城里,我每次都是把东西送到城外的酒楼老板家,然后搭着他们家的马车,一起进城结账的,晚上他们家地方大,倒是能让彩凤将就一晚上,只是她是个姑娘家,让人知道了也不好。”李大叔是赵家村最热心的人,这忙是肯帮的,但是也要和杨氏说清楚。 “李大叔都说了,我穿这一身衣服就跟个小厮一样,我就说我是李大叔的侄儿,想上京城谋个营生,谁能当我是个姑娘家,我就是想去看看,京城到底是怎么样的。” “京城还能是什么样的,听你爹说,京城里头就是人多,一眨眼就给走丢了。”杨氏看着赵彩凤,一脸的不同意。 “人多才好呢,你看姥爷这面摊,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也就百来个人吃面,这要是去京城,只怕做一个早市都不止这么多人了,要是做一个早市就够一家人营生了,姥爷他们也就不用起早贪黑的了。”赵彩凤可不敢说自己上京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要去给宋明轩找房子,要是说了的话,没准杨氏还就乐意了,但是一想到两家人都睁眼看着他们俩成事儿,赵彩凤就觉得有些别扭。 “丫头,你还打算把面摊开到京城里去啊?好志气,不过我听说要在京城里头做生意可不简单,还要交什么银子。”李大叔在城里头跑的多,比较知道行情。 赵彩凤想了想,李大叔所谓的交银子,应该是类似于摊位费一样的东西,只是那银子落到谁的口袋里,这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总要去了才能打听到一些□□的。 “这事儿怎么听着还是觉得不靠谱呢,他 叔,最近京城里太平吗?”杨氏显然有些游移,但还是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京城能有什么不太平的,天子脚下,那是最太平的地方了,况且听彩凤说,她还要去给宋家那小子看看房子,说要是等秋闱的时候去住呢,这会儿都六月份了,再不去找,好房子差房子只怕都没了。” 赵彩凤见李全还是把这话给说了出来,顿时脸上表情就僵了,可没想到杨氏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道:“原来还为了这事儿,早说嘛……” 赵彩凤耷拉着脸,心想:娘啊,我这闺女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如今已经比不上你那看上的小女婿了吗? “我主要还是想去看看能不能在京城做生意的!”赵彩凤义正词严的说,“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住下,毕竟他去考试得小半个月呢,不是一天两天那都可以凑合。” 杨氏见赵彩凤故意要解释一通,只当她是怕羞了,笑着道:“那你去吧,银子可带够了?出门在外可要注意着身体。” 赵彩凤一边吃面一边点头,杨氏忙了好一阵子,也坐下来吃面,这才瞧见赵彩凤手背上被烫伤的地方。 “这是怎么弄的?” 赵彩凤看着那地方已经结疤了,大概过几日就会掉了长新皮,便也没怎么在意,只随口道:“不小心被蜡烛油烫到的,都快好了。” 杨氏心疼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留下了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那边赵武吸了一口面条,只插嘴道:“姐夫说了不嫌弃!” 赵彩凤眼明手快的那筷子打了赵武脑勺一记,瞪眼道:“说了不准再叫姐夫,再叫我拔了你舌头。” 赵武吓的连忙就低头啃面条,那边杨氏倒是笑的甜蜜蜜的,深深觉得终于给女儿找了一个好姻缘。 填饱了肚子,赵彩凤带着几件换洗的衣服,跟李大叔一起去了上京的路途。从河桥镇到京城大约四五十里路,因为是在天子脚下,所以这里的官员也很会做面子工程,一路上都是修筑一新的官道。 赵彩凤从自己的地理常识判断,这里大约应该是在京郊一带,但是地名和现代的地名完全不一样,所以她也不太清楚,如今的京城和现代的北京是不是同一个城市。但是从这里老百姓的饮食习惯来看,应该是在北方。 李全一边赶车,一边向坐在一旁的赵彩凤介绍着这边的各个村庄小镇,一路上经过了不少京城大户人家的田庄。 此时正是六月初,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看着一片繁荣。李全只笑着道:“彩凤,咱们幸好离京城还远一些,像近的这些村子,自家都没什么土地,全都给京里的大户人家收去了,祖祖辈辈只能当佃户。” 赵彩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古代阶级差异实在太大了,如果上帝给她第二次机会,她一定要求上帝让她穿越成统治阶级。 李全一路上指了几个庄子,分别是哪些人家的,赵彩凤都一一记了下来,两人又走了一段比较难走的山路,快到城外的时候,太阳刚巧就下山了,正好赶到了京城外的十里庙。 十里庙是城外最大的一个小镇,镇上的很多百姓都长期在城里,剩下的都是一谢老弱病残,有点像留守村庄的感觉。 酒楼的老板姓黄,在长乐巷口开了一个八宝楼,打着闻香下马的招牌,生意很好,十里庙是他的老家,这边每日里候着小厮,把从城外运进来的新鲜食材送到酒楼去。 李全见地方已经到了,便招呼赵彩凤下车,想了想又道:“彩凤,既然你说是我的侄儿,那就不能叫彩凤,得换个名字才行。” 赵彩凤想了想,取名还不如捡现成的,便道:“用我弟弟的名字,叔你就叫我小武好了。” ☆、第47章 黄老板家在十里庙也是大户人家,是远近闻名的地主,至于为什么会到几十里之外的赵家村收菜,主要还是因为京城周边的物价太昂贵了。且李全办事牢靠,脑子活人又老实,所以一来二去,只要李全过来送菜,黄老板都是照单全收的。 赵彩凤和李全卸了菜,小厮就带着他们两人去了前院的一处倒座房门口,那小厮开口闭口都是全叔,想来和李全比较熟悉。赵彩凤站在李全边上,矮矮的个子,皮肤雪白。因为衣服宽大倒也没显得胸口有什么大料,斜背着一个布包站在那边看着也挺不起眼的。 李全便向那小厮介绍道:“我侄儿小武,来京城找活干的,今儿跟我一起在这儿将就一晚上。” 小厮朝着赵彩凤脸上瞄了一眼,笑着道:“全叔,你可真是好福气,前几天老爷回来,还说店里要招活计呢,我原本是想去的,无奈家里老娘还病着呢,脱不开身。” 李全笑着道:“那感情好,明儿一早我把东西送了,问问你家老爷的意思。” “这还用说吗?全叔你跟老爷什么交情了,再说这小兄弟长的多俊啊,老爷能不喜欢?”那小厮和李全寒暄了几句,就先走了。 黄家只给住的地方,并不招待吃喝,索性赵彩凤走的时候,杨氏塞了几个面窝窝给她,赵彩凤又带着水囊,就着凉水吃了一个面窝窝,也就饱了。 天黑的很快,赵彩凤看了一眼,那一排倒座房倒是有好几间,虽都空着,但只有一间房的房门是可以开的。虽说她胆子不小,又觉得是村里的长辈也无所谓,但真要是住同一间房里,还是觉得别扭的很。 赵彩凤正要开口,李全先笑着开口道:“丫头,你就在这儿睡吧,我去门外看着车,这大晚上的,要是来个小毛贼,那我可白跑一趟了。” 赵彩凤方才见那小厮和李全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李全是惯住这儿的,再说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那贼就算要偷东西,也不可能只偷几箩筐的蔬菜,所以赵彩凤认定了李全这是在避嫌呢。 赵彩凤进了房,拿火折子点了桌上的一盏油灯,瞧见角落的炕上放着两条被子,不过那被子实在是看着让人觉得有些犯恶心,应该是往来的菜贩子都在这儿过夜,所以人人都用这两条铺盖。 赵彩凤想了想,自己是不可能让他留下来住的,除非自己住外头,可外面黑洞洞的,她也实在不敢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叔,你把被子拿去吧,我睡房里不冷。” 李全瞧了一眼那铺盖,也大约明白赵彩凤不冷的原因了,不过姑娘家有些娇气是正常的,更何况赵彩凤这还不能算是娇气,顶多算是有些小洁癖了。 其实在赵家村人的眼里,赵彩凤还算是个娇养的姑娘呢。不说别的,就赵家村的姑娘,有几个是从来不下地的呢? 可偏偏赵老大疼极了赵彩凤,从来没让她下过地。赵家村别家的姑娘,到了她这年纪,有几个不是被晒成黑里俏的,偏赵彩凤还是细皮嫩肉的。所以大家骨子里对赵彩凤都有那么些妒忌,如今正巧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赵彩凤被冠上了望门寡的名头,大家才会拼了命的抹黑她。 李全以前没少受赵老大的照顾,所以对赵家是很关照的,瞧见如今赵彩凤虽然娇养,但还是想出来看看这股子拼劲,也很是赞赏,所以就对她格外关系些。 “那行,那我就睡这房门外,你晚上把门拴上就好,这儿半夜会有狗叫,别惊着你了。” 赵彩凤点点头,放下身上的斜挎小布包,转身去抱那铺盖,手还没接触到东西,就已经被那一股子汗臭味熏得赶紧闭气了。 赵彩凤想起宋明轩说三年前进京赶考的时候睡的是通铺,顿时觉得要是换了自己,只怕先就被熏死了,也别去考什么举人了。 兴许是这一路上累着了,赵彩凤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天才刚亮,外面就传来的敲门的声音,赵彩凤赶紧把头梳好了,带上了小厮们寻常带着的小毡帽,开门让李全进来放铺盖。 两人就着院子里的一口井洗了个脸,赵彩凤装了些井水到水囊里,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和李全差不多年纪的人过来,喊了李全道:“李老大你来了啊,今儿我事忙,没空和你们一起进城了,你自己赶着马车去吧,晚上关城门之前出来就行了,我让荣发在这边等你。” 李全只忙应了,带着赵彩凤去外院,见几个小厮正在往马车上装东西,见李全出来,便招呼道:“全叔,这儿还有两筐甜瓜,老太太命田里刚摘的,带过去给几个少爷小姐吃。” “行了,有什么东西要捎带的,全带上吧。”李全清点好了东西,让赵彩凤坐在前头,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开口道:“那我就去了,要是我回来晚了,记得给我留门。” 那小厮只一个劲点头应了,别提有多热乎了。赵彩凤便笑着道:“叔,你可真混的开呀,别人家的小厮还对你这样热络。” 李全哈哈笑了起来,马鞭甩的噼啪做 响,笑着道:“你以为那小厮没贼心眼?上回我带着我家大姐往城里来,被他给瞧见了,从今往后就这么热乎了。” 赵彩凤扑哧笑了出来,原来是要认了做老丈人,那就怪不得了,不过说起来,李全家的大姐儿好像也是有十三了,古代人就是嫁人早,闹的赵彩凤每次都觉得思维跟不上。 越靠近城门口人就越多,因为最近京城比较安生,所以守城的侍卫也都没啥精神,其中一个侍卫瞧见李全驾着马车出去,只笑着招呼道:“李大叔又来了,最近走的可勤呀。” 李全停下马车,笑着对那人道:“可不是,这才入夏,地里头东西多,对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一会儿直接让你娘去八宝楼的后厨取去。” 那人千恩万谢,只连连点头道:“那好,一会儿中午轮休的时候,我亲自过去取,这几天老婆快到日子了,一家人都去了宝育堂里待产了,家里头没人,我这东西也要送过去。” 赵彩凤听着也挺好奇的,等他们进了城门,赵彩凤才问道:“那个宝育堂是不是就是隔壁村那个谁开的给女人生孩子的地方?” “可不是,人家的命可好了,当了宝善堂的少奶奶,又开了宝育堂。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币或得扔啊!”李全这话虽然说的够委婉,但赵彩凤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同样是个乡下丫头,人家已经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的巅峰了,赵彩凤却还原地踏步,举步维艰。 赵彩凤皱着眉头,茫然的看着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有一种井底之蛙的感慨。 可是,她怎么可以服输呢,她怎么说也是现代穿越来的高级知识分子,如果不能干出一番事业,那岂不是给千千万万的穿越女蒙羞? 赵彩凤深呼一口气,鼓励自己:赵彩凤,你行的,总有一天京城会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就算没办法迎娶高富帅,至少同样可以走上人生的巅峰! 和李全一起去了八宝楼,赵彩凤再次庆幸宋明轩没有听李全的介绍,直接住到这八宝楼的柴房里头来。原来这八宝楼正位于花柳一条街的长乐巷上,听李全说,站在八宝楼二楼的阳台上一眼望去,能看便这长乐巷的美人…… 要是宋明轩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备考,他能考的上,除非两种可能,第一:他是天才,第二:阅卷的考官都是蠢材。 赵彩凤在八宝楼上转了一圈,馆子算不得十分大,但是楼上楼下宾客满员,据说在这里吃饱了进去嫖,比在里面边吃边嫖便 宜些,所以这地方的生意也特别好。 李全知道赵彩凤并不是来找活干的,所以索性也没问店里招小二的事情。赵彩凤趁着李全和掌柜的去结账的时候,跟店小二聊了起来。 “小二哥,京城这地方,哪里的房子便宜些?”那小二听着并不像京城本地口音,既然在这儿有落脚之处,总能说出个地方来。 “您要是在我们这儿干,老板倒是包吃包住的,住的地方就在这条街后面,离这里不太远。”那小二哥瞧着赵彩凤长的白白净净的,就很有好感,十分想吸纳成工友。 “我不是来应征的,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地方,有房子出租,可以让人住一阵的?” “你是打算在京城租房子?”那小二哥打量了赵彩凤一眼,很诚恳道:“小兄弟,不是我瞧不起你,这京城可不是随便住的起的地方,就你这一身衣裳,也就只能去讨饭街试试运气了。” 赵彩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宽大的、洗的发白、带补丁的衣裳,也觉得店小二说的有些道理,可她真不是来讨饭的,于是便道:“我是有正紧事儿要办,不是来讨饭的,好歹得有片瓦遮头才行!” ☆、第48章 赵彩凤后来听店小二解释了一番,才知道店小二口中的讨饭街并不是乞丐聚集地,而是一个外来贫困人口集中地。那边住的大多数都是外地来京城投亲的外来户,有很多人是到了京城才知道亲戚家已经不在京城了,又没有盘缠回老家,就暂且在那边安顿下来的。 那条街虽然听起来龙蛇混杂,但其实就是穷人一条街,还有很多进京赶考的穷秀才会在那边租房子,听说有考了很多年都没考中秀才的,干脆在那边办起了私塾来,教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认字。 赵彩凤虽然听店小二说的那边非常不堪,但是对于宋家现在的生活条件,要找一个像样的地方落脚也很不容易,住客栈又没银子,少不得还是得腾出这么一个地方,让宋明轩可以先安顿下来。 李全和掌柜的结了账,要出去给村里的老百姓带一些日常用的杂货,村里头百姓买东西不方便,但是油米酱醋什么的又不能缺,所以李全常趁着上京带一点回去,让李阿婆平价卖给村里人。 赵彩凤说要去讨饭街看看,李全怕她不认识路,亲自送到了路口,又告诉她什么时辰在八宝楼集合,这才买自己的东西去了。六月的阳光毒辣辣的,晒在赵彩凤的脑门上,她袋着一顶小毡帽,斜挎着粗布包袱,看着还挺像一个进京找活干的小厮。 讨饭街离长乐巷也不远,不过隔开三个巷子,京城人多地少,过了主干道所有的小巷子都只有两人宽的样子。赵彩凤问了人,又走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才看见在岔路口往里有一条特别窄的小巷子。巷口有一个木牌坊,横头写着“世康路”三个大字。 入口的地方倒着一堆泔水,看上去被人涝过了,湿哒哒的铺了好大一摊,这种天气又热,引得周围一大群的苍蝇嗡嗡嗡吵个不停,赵彩凤踮着脚尖进去,越往里走越发现这条巷子很深。 进去之后,赵彩凤才发现,城里的穷人再穷,其实还是挺懂卫生的,除了公共环境特别脏乱差之外,每家每户只要有单独小院的,里面打点的还是挺干净的。 这个时候正是晌午,家里没什么人,赵彩凤四处看了看,发现有几户人家家里住着老人,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的荫凉里头做针线。 赵彩凤觉得随便敲别人家门挺失礼的,但是不敲门又了解不到情况,想了想正要鼓足勇气敲门的时候,忽然间里头的院门一开,一个矮胖身材的中年妇女从里面滚出来。 赵彩凤一点儿也不夸张,就拿个子,就那身高,用滚绝对合适。 可怜赵彩凤麻杆一样的小身材,哪里经得起这保龄球的撞击,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了。 也许是赵彩凤太瘦弱了,以至于那妇人撞了她还没察觉出来,只指着里面骂骂咧咧道:“这姓毛的,以后别让我在京城瞧见你,不然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不给房租还跑路?我□□全家。” 赵彩凤前面几句没听清楚,但是后面两句听的可真切了,有人没付房租跑路了?那不是说里头这小院如今是没人住的?赵彩凤也顾不着脚上疼痛,伸着脖子往里头看,见里面一个三间房的小院,中间还有个天井,里头架着石台,还有一口井,看着干干净净的。 赵彩凤一下子就来劲了,见那妇人还没瞧见自己,只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哎哟,我的腿……” 赵彩凤这一出声,那妇人果然就瞧见了她,只低着头,不太确定道:“小……小兄弟?” “大婶,我是姑娘。”赵彩凤虽然看过不少年轻姑娘被人伢子拐卖买去妓院的小说,但是总的来说,那都是女主智商问题。鉴于赵彩凤对自己的智商还是很肯定的,所以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姑娘家的身份。 “哎哟,是个姑娘呀,你怎么穿成这样在我家门口做什么?你这……”妇人前后看了一眼,见并没有别人,顿时就想明白了,只拍手笑道:“是我把你给撞了?我这还真没看见,可不好啥意思了。” 那妇人说着,只伸手过来拉赵彩凤,赵彩凤见她身上穿着缎面衣裳,头上戴着两根赤金发簪,耳朵上也带着金环耳坠,手腕上是一金一银两条镯子,怎么看也不是住在这讨饭街上的人,她既然说这是他们家门口,想必应该是房东没错了。 “我……我是来找房子的,过两个月我家兄长就要进京赶考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安顿好。”赵彩凤为了防止盘问,索性就娇滴滴的开口,只说是为了兄长来京城找房子的。 “哪地方人呀?” “我是从河桥镇来的。” “我家妹子就嫁到了河桥镇上,河桥镇那离这儿也五六十里路呢,怎么你一个人来了?家里人呢?” “我没让我哥过来,他还在家温习呢,我先进城瞧一瞧,要是有好的房子先租下来,再回去接他出来。”赵彩凤一五一十的开口,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是看着这婆子也不像坏人样子,就多说了几句。 “怪可怜的,我瞧你这个头,不过十五六岁吧?怎么你家里人也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真是可人疼。” 妇人一边把赵彩凤给扶了起来,一边道:“我姓伍,大家都喊我一声伍大娘,这条街上靠左边这一排都是我家祖上房子,正巧今儿有那么一间空下来的,你若是想找房子,不如进去瞧瞧,我给你算便宜点,谁让我出门就把你给撞了呢!” 伍大娘约莫四十出头样子,笑起来脸团成一团,眉梢的皱纹都更深了些,但整个人看着很喜气。赵彩凤闻言,只瘸着腿谢过了,跟着伍大娘一起进院子里看了一眼。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院子后头还有两间小房子,一间是茅厕,一间是灶房,虽然小是小了一点,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家人住是有那么些拥挤,可若是宋明轩一个人在这儿读书过日子,也尽够了。 赵彩凤当下就有些心动,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这边的行情,又怕自己被人看穿了心思,对方会提价,所以只为难道:“伍大娘,我们是乡下人家,没什么银子,也不知道这一间房子长租下来要多少银子,你看能不能这样,我兄长考完了秋闱也就回去了?能不能只租到那个时候,到时候你这房子还可以再租给别人。” 伍大娘想了想,这会子到八月份到也不是什么旺季,但是八月靠后很多外地往京城投亲的人就多了,到时候还能租个好价钱,于是便开口道:“那行,就这么定了,只是这回我可明说了,先把订金付了,你也瞧见了,你前面那租客,昨儿来问他收银子还说今儿就给,今儿过来人都跑了,我也是倒八辈子霉了。” 赵彩凤又在院里看了半天,又问了一下伍大娘这边邻里之间的情况,得知这儿并没有什么人从事噪音工种,也便放心了下来,只开口道:“那就这么定下吧,今天都六月初六了,八月初九开考,不过就两个月时间了。” 伍大娘的心情也不错,原来的租客跑了,她原本还以为这房子要空置一阵子呢,谁知出门就又撞上了新的租客,只笑着道:“咱今天也算是缘分,这房租我也不多收你了,就按最便宜的给你,二两银子一个月,你看如何?” 赵彩凤对这个时代的货币实在没有太多的研究,但她按照杨老头卖的面算一下,一碗面大肉面是三十文钱,十碗就是三百文,那三十碗就是九百文。按照现代的物价,一碗大肉面大概是十五元,三十碗大肉面是就是四百五十块。二两银子就相当于七十碗大肉面的样子,那就是一千零五十元,可要是在现代,一千零五十元也不可能在北京城租上一个带院子的这样的小院,住地下室还差不多呢! 赵彩凤心里一盘算,顿时就觉得 这个价格当真不贵,只点头道:“那就二两银子。” 赵彩凤跟着伍大娘回了她家,拿戥子称了银子付好了定金,又回了方才的那个小院子。 三间房都是明堂,除了灶房比较脏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还看得过去,赵彩凤说干就干,卷起了袖子就开始大扫除起来。拿竹竿扎着笤帚在屋子里打了一圈的蜘蛛网,呛的她咳了好几次,也不知道之前那住客是怎么住下的。 赵彩凤绞干了湿布擦着窗台,忽然想起那些烛光下和宋明轩一起,她做针线他看书的光景,要说浪漫那真是半点儿也搭不上边,可心里头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挺暖的。赵彩凤笑了笑,用力搓了几把抹布,把屋里仅剩的几样家具都擦的干干净净的。 她原本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应该说是带着些小洁癖的,可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住的、吃的、穿的,没有一样是可以用自己原先的生活标准来看的,所以这种洁癖久而久之也被她抛弃的差不多了。而今天当她又可以兴致勃勃的打扫起卫生的时候,赵彩凤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完毕~~~么么哒~~要花花~~ ☆、第49章 赵彩凤把屋子收拾干净之后,看看天色也已经将近申时二刻了。到了古代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对自然的依靠能力加强了许多,赵彩凤差不多可以根据季节变化知道各个时辰太阳和地平线的角度了。 身上的衣服沾了水,赵彩凤用洗干净的抹布擦干了,将三间房子的房门都关紧了,到门外把锁锁上了。抬起头看了一眼门板上已经旧了的春联,伸手就把它揭了下来。 宋明轩的字不错,到时候让他写一对贴上去,肯定比这个强。赵彩凤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来,顿时就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终于把房子搞定了,赵彩凤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到了八宝楼跟李全回合。这时候李全也正好刚刚回来,瞧见赵彩凤从后院进来,只站起来道:“还说你会不会迷路了,正和小二商量要不要去找你呢。” 赵彩凤摇了摇手里的钥匙,笑着道:“李叔,你快看,房子有着落了。” 那店小二见了,也忍不住眼神一亮,往赵彩凤的肩膀上拍了一记道:“你小子,不赖啊?哪家的房子?” “是讨饭街里头的,房东叫伍大娘,看着挺和善的一个大婶。” “原来是她呀,那你可真是走运了,她可是讨饭街上人人称赞的大善人,讨饭街上一条十来家整院子都是她们家的,怎么被你给遇上了。”就连李全都认识这人,想来那伍大娘应该是相当靠谱的。 “我今儿去看房子,正巧遇上她找人收房租,可谁知道那个租客竟然跑来,正好空下了这个一个小院,我就租了下来。”赵彩凤听李全这么说,也觉得自己似乎运气不错。 “小兄弟,多少银子租的?” “三间正房,后面两间小屋,二两银子一个月,我说好了只租两个月。” 店小二只拧眉想了想,一个劲点头道:“果然没坑你,这价格还算公道,不过我说你一个人租什么房子啊,跟着大家伙睡通铺,不是节省银子吗?” 赵彩凤只低下头,略略笑了笑,也没打算瞒着别人,只开口道:“这房子不是我自己住,我家兄长要进京考举人,所以让我来给他瞧一瞧的,没想着能成的,这不正好运气了!” “那你可真是走运了,这眼下里秋闱还剩两个月了,城里的客栈早就没有空着了呢,广济路上像模像样的小院子也都住满了人,就连玉山书院外面的农家,都把自己家的房子空出来一间给考生住了。”店小二只侃侃而谈。 “玉 山书院?那是什么地方?”赵彩凤虽然听的随意,但还是精准抓住了对话的重点。 “玉山书院您不知道?这天下的考生就没有不知道玉山书院的,有句话怎么说的,南栖霞,北玉山,这两个书院那都是泰斗级的书院,比国子监还强呢,这些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基本上都是出自这两个书院,已经没国子监啥事儿了。”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致,感觉应该是一个超牛逼的民办院校,有点新东方的感觉啊,只着急问道:“那地方怎么才能进去上学?”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就是平常听这边吃饭的客人有时候会聊起来,那么好的地方,一般人也进不去吧,听说好多大官家的少爷都在那边,没准那儿不收穷人。” 赵彩凤瞥了他一眼,那店小二顿时缩了缩脖子,他话虽然说的不好听,可还真是大实话啊,这年头做什么不要钱的,要进这样的书院上学,只怕除了一封能上得了台面的推荐信,银子也是少不了的。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那边李全便开口道:“小武,你别担心,二狗他那么聪明,就算不上这什么书院,也能给你靠个举人回去的。” 赵彩凤抬起头,再一次皱着眉头道:“李叔,咱以后能不叫二狗了吗?万一他正考上了举人,叫二狗别人准笑话他。” 李全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笑着道:“行、行、这不就习惯了吗……” 赵彩凤和李全在天黑前出了城,又回到了十里庙的黄家,在这儿在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可这一晚上赵彩凤却没有睡好,一直在想那个玉山书院的事情。赵彩凤如果没经历过高考也就罢了,但偏偏她是经历了现代白热化的高考竞争的。 哪家的孩子不出门找辅导班的?哪家的孩子不是从小奥数、外交一起来的?像宋明轩这样,连一个像样的学也没上,没有系统的教育,怎么去跟那些顶尖的考生抗衡呢? 赵彩凤想了大半宿,还是觉得不甘心,但有时候不甘心也没有什么用处,条件使然,她也没有办法。 于是,在这种不甘心的心态下,赵彩凤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一路上都很顺利,到河桥镇的时候才刚晌午,去了杨老头的摊子上,才发现杨氏并不在,问了杨老太才知道,昨儿赵武的入学考试很好,私塾的先生已经收了他当学生了,今儿第一天上课,杨氏不放心,在外头守着呢。 赵彩凤听了也 很高兴,不过杨氏居然还守着,这也太夸张了,看来不管是什么年代的家长,对待孩子念书这件事情,都是很紧张的。 李全家的李二虎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如今已经十一二岁了,完全没有念书的天赋就算了,这时候开蒙也晚了,私塾的先生也说了,在我这儿念书也行,就是只怕这孩子以后也念不出什么名堂来了,不过就是不做睁眼瞎了。 李大婶听了,只戳了一下李二虎的脑门,想了想道:“算了,那就念吧,横竖不能让他做个睁眼瞎,以后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也不会给人骗了去,等我家三虎在大两岁,我送小的来。”所以李二虎也跟着一起上学去了。 李全听了,也不生气,只点头道:“看来念书还是要年纪小的好,我记得明轩那时候,六岁上头他爹就送他来念私塾了。” 李大婶只着急道:“那按你这么说,咱小三明年就要来上学了?他现在自己拉屎拉尿还不会擦呢,这可咋办?” 李全志睨了一眼自己老婆,脸上没好气道:“这可不都是你给惯的吗?孩子都被你惯坏了。” 杨老太听了,只哈哈笑着道:“小孩子惯一些有什么不好的,长大了就懂事了,咱们彩凤小时候,我那女婿还不是惯得不成样子,如今再看看,这闺女还真没白养呢!” 这时候午市又要开了,来吃面的人也多了,杨老头非要留着李全夫妇在这边吃面,两人也不推辞,当下和赵彩凤三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杨氏就回来了,只笑着道:“我瞧着午市要到了,急忙回来帮忙,两个孩子都挺听话的,先生说都不错,我心里也安慰了。” 杨氏帮着杨老头他们招呼客人,忙过了午市之后,大家也都凑合着吃了一顿,杨氏便开口道:“彩凤,我和你姥姥姥爷商量了一下,要不然你就留在镇上,一会儿我跟你李叔回去,眼下小武还小,他一个人留下来我确实有些不放心,再一个,这早市午市也挺忙的,你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得有个人帮衬着他们。” 杨氏毕竟是个孝顺女儿,想当初赵彩凤那舅舅在的时候,也没说要来帮两位老人分担一下,如今杨氏倒是看不过眼了。 不过赵彩凤心肠也挺软的,这两个老人起早贪黑的忙一天,确实也很辛苦,如今赵武又要在这边上私塾,虽说是来陪他们的,但好歹也要让他们操心,按理是要留一个人下来照顾的。 再一点,也是赵彩凤最想留下来的理由之一,那就是她得把杨老头这 拉面的绝技给学下来,不然的话,没有技术股,这摊子将来很难长久的。 “行吧,那娘一会儿你跟李叔她们回去吧,我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几件衣服的,够这几天换洗的。”赵彩凤说着,从斜挎包里头拿出一串钥匙来,递给杨氏道:“这是给宋大哥在京城找的房子,在世康路七十八号,三间正房,后头两间小屋,可以让宋大娘陪着他一起去,房租交了一个月了,房东把房子留着呢。虽然那边是穷人住的地方,但是我打听过了,周围都挺清静的,宋大哥在那边念书,应该不赖。” 杨氏愣着接过了赵彩凤递上去的钥匙,睁大眼睛问道:“这房子都租好了?这么快?” 赵彩凤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只点头道:“嗯,正好运气好,租上了,对了,京城还有一个玉山书院,听说里头很多读书人,要是宋大哥有空,可以去打听下怎么去里面听课。”赵彩凤喝完了汤,拿起手帕擦了一下嘴,要是摆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端起汤碗喝汤的,因为太不文雅了,可如今没有勺子,她也只好将就着了。 杨氏瞧着自己忙忙碌碌的女儿,只跟着点头,又嘱咐道:“那你好好在镇上待着,我把话给你都带到。” 赵彩凤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对了,我还答应给宋大哥去县学抄题目的,你就让宋大哥上京的时候在河桥镇停一停,我这两天就给他去抄回来。” ☆、第50章 杨氏一边点头一边应,越发觉得赵彩凤自投河醒来之后,比以前更懂事了不少。这种懂事并不在于她变得有多勤快了,而是她开始对这个家的责任感越来越强了。 “彩凤,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平常出来帮忙就穿这身衣服吧,看着还挺像一个假小子的。”杨氏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赵彩凤被人占便宜,虽然河桥镇上的人并不知道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这件事情,但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个道理她还懂的,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喜欢占寡妇的便宜。 “娘,你放心跟李叔他们回去吧,一会儿我就去私塾接小武。” 赵彩凤送走了杨氏,开始帮老杨头收拾面摊,因为客人往来快,所以碗是来不及洗的,只在一旁的水桶里面泡着。一桶是客人吃剩下的面汤,一桶是清水,这路边没有一个接水的地方,就这样堆着,等下市的时候,杨老头推着车,把那吃剩下的面汤倒到下水沟里,三人一行就可以回家了。 河桥镇夜市下的很早,镇上的居民没有晚上吃宵夜的习惯,再加上晚上有宵禁,又不方便,所以太阳落山之前,杨老头已经把摊位收拾好了。 赵彩凤去私塾接了赵武回来,随口问了几句他今天都学了些啥,赵武支支吾吾的回答了,只一个劲说先生说话听不懂,没有宋明轩教的好。 赵彩凤虽然没亲自去听课,但也很容易想的到,这种私塾里的先生,多半是张嘴之乎者也,怎么可能像宋明轩一样说的这样明白了。赵彩凤只揉了揉赵武的头顶,语重心长:“宋大哥小时候可没有人教他,他也都是从先生这儿学的。” 河桥镇上就这个私塾有名,宋明轩当时就在这边上的学,应该算是这位先生的高徒了。 赵武点了点头,将书包往身后一背,上去帮杨老头收拾桌子,东西都装车之后,一家四口人便往鸡笼巷去了。 杨老太天还没亮就和杨老头一起出门,这会儿家里灶头上都是冷的,赵彩凤只急忙进去生了火烧起热水来。杨老头把今天的木桶卸下来,杨老太洗碗,他自己则把一个小缸搬了进来,又将角落里一口大缸上压着的石头搬了下来,揭开了上面的盖子,在里面舀了一勺老卤出来,放到灶台上。 灶台的左边架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两只整鸡,还有几块猪肉。 看见赵彩凤在里面烧火,杨老头便打开了话匣子。 “彩凤,你火小一点,熬老卤可不能那么大的火。” 赵彩凤原本烧 水是打算把厨房桌子上的窝窝头蒸热了吃的,听杨老头这样说,才明白杨老头要开始熬老卤了。 话说面要好吃,全靠一口好汤,若不是杨老头家的面汤特别鲜美,赵彩凤也不可能端着碗就喝起来,听他说这会儿要熬老卤,赵彩凤也竖起了耳朵。 “姥爷,你刚刚在角落里那个大缸里舀的是什么?”赵彩凤知道厨师这一行,其实也都是有看家本领的,能调一口好汤,也是不小的本事,那大缸里面,只怕放着什么秘方呢! “这是过年时候我熬的汤底大料,我现在年纪大了,每个月都熬吃不消,所以熬得多一些,要用的时候舀一勺就好了。” 赵彩凤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有点类似于荤油一样的固体膏状,用石头压着盖子,上面还用油布盖着,应该是为了防止变质。 杨老头舀好了汤底,直接把竹竿上挂着的两只鸡拿了下来,丢在锅里面,然后把这些汤底一起放了进去,对赵彩凤道:“火候要控制好了,就这样细火慢炖,别把鸡都炖散了,到时候咱们就吃不到了。” 赵彩凤在厨艺上没啥天赋,便只听着杨老头吩咐,没过一会儿,杨老头又让赵彩凤把里面另一个灶膛也生了火,加了足足一锅的水,让她烧开。 赵彩凤便开始左右开工了起来,一会儿左边灶膛,一会儿右边灶膛,忙的不亦乐乎,杨老头把竹竿上挂着的几块肉直接放了进去,嘱咐赵彩凤再烧滚一些。 没过多久,水又滚了,杨老头用爪篱撇去了上头的浮沫,拿钩子把肉勾了出来,放到一旁的案头上开始切了起来,这时候肉刚刚经过第一次焯水,肉质紧实,最适合加工。杨老头的刀工很好,把所有的肉切成差不多厚的片状。 赵彩凤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这就是大肉面里面大肉的雏形。杨老头这边切好了肉,杨老太那边的碗也洗的差不多,只拿着竹扁把所有的大肉都装了出去,放在外面煤炉上的大锅里煮了起来,那大锅里面放着的,就是大肉的老卤。 鸡汤滚了好几开,水蒸气蒸发之后,里面的汤就越来越少,杨老头就把刚才少过大肉的肉汤放进去,继续让赵彩凤慢慢的熬制,还顺手放了很多香料在里面。赵彩凤饿着肚子,闻着越来越香的鸡汤,一边咽口水一边干活。 这时候隔壁的灶膛又空了下来,杨老头才开口道:“把窝窝头蒸上,一会儿吃吧。” 赵彩凤拿着窝窝头放在蒸笼里面蒸了起来,看着隔壁锅里翻腾的两只鸡,肚子不争 气的叫了几声。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赵武从外面进来,看着被火光映红的赵彩凤的脸颊,开口道:“姐,我饿了。” 赵彩凤翻了翻白眼,谁不饿呢,可这不窝窝头还没热嘛!!! 杨老头这会儿已经忙的差不多了,便拿起了他的烟杆,在墙上敲了一下道:“就好了,晚上有鸡肉吃。” 赵武一听眼睛就亮了,赵彩凤就觉得很好笑,穷苦人家的孩子,便是一点点的奖赏,也能让他开心好一阵子。 杨老太在院子里忙和的差不多了,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走进来道:“老头子,晚饭弄了吗?孩子都饿了。” “弄了弄了,在锅上蒸着呢!”杨老头这时候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悠闲的吸了一口干旱,“有人帮衬着就是好,不然我们老两口又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辰!” 杨老太也只叹了一口气,见赵彩凤还在卖力烧火,只忙迎上去道:“彩凤,你歇会儿,我来烧,瞧你脸蛋都熏红了。” 赵彩凤只摆摆手道:“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姥姥您歇着吧。” 杨老太笑的合不拢嘴,只在杨老头的边上坐下了,感叹道:“我们老两口也不知道前世修得什么福分,享到外甥女的福了。” 杨老头便兴致勃勃的开口道:“你别说,打小我就觉得彩凤将来是个有运到的,赵家村那么多姑娘,就她长的最起眼。” 杨老太也笑个不停:“对对对,指望宋家那小子这一科能考好一些,我家彩凤也算是熬出头了。” 赵彩凤才随便听了几句,便觉得听不下去了,说白了都是指望男人的,看来在古代嫁得好等于是重新投胎了一次。赵彩凤只笑了笑,看着灶膛里的火苗继续烧火,也不知道宋明轩拿到了钥匙之后,有啥想法呢? 话说杨氏才回家,脚底还没站稳呢,就先往宋家去了,赵彩凤让杨氏带回去的,除了房子的钥匙,还有用剩下来的八两银子,按照赵彩凤对京城物价的估算,剩下的这些银子足够让宋明轩在京城过的很好了,至少不需要再纠结每天会不会饿肚子。 许氏看着杨氏带回来的东西,手里拿着钥匙还满脸不确信,只开口道:“你说啥?这房子已经租好了,拿着这钥匙就可以住进去了?” 许氏这回是真的有些傻眼了,她没料到赵彩凤还真的能把这事情给办妥了。宋明轩先说赵彩凤去京城的时候,许氏心里那叫一个担心,生怕赵彩凤被骗了银 子不说,万一连人也给骗了,那她就没儿媳妇了!这会儿瞧见杨氏把钥匙都带回来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呢。 倒是一旁的宋明轩见杨氏回来,却没瞧见赵彩凤,只开口问道:“赵大婶,彩凤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杨氏没想到宋明轩倒是想赵彩凤了,只大大咧咧道:“我让她留河桥镇帮她姥姥姥爷了,小武也在那儿,老的老,小的小,我也不放心,正巧彩凤想学拉面,就让她留下了。” 宋明轩的脸上顿时被失落的表情所占领,只愣愣的噢了一声,又有些不死心,问道:“那她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没有?” 杨氏想了想,只开口道:“有,她说让你上京的时候在河桥镇停一下,她这几天帮你去县学抄题集,让你记得过去取。” 宋明轩见赵彩凤还没忘记这件事情,心里越发感激并带着几分甜蜜,只有些纠结的点了点头,那边许氏便把要是递给了宋明轩,“你瞧瞧,彩凤把房子都给你安置好了,这下好了,你去了京城可要好好念书,不能辜负了彩凤对你的一片苦心。” 宋明轩只一味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但心里头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这一走两个月,一想到两个月见不着赵彩凤,他好像已经非常的难受了。宋明轩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娘和未来的丈母娘,郁闷道:“那我明儿就进京吧。” ☆、第51章 晚上,用过晚膳之后,许氏在房里为宋明轩打点行李,宋明轩只顾着整理自己的那些书籍用具,把它们都压平整了放在书篓子里。 许氏将宋明轩的换洗衣物叠好之后,找了一块粗布,打了一个包裹,瞧着宋明轩在房里忙乱的身影,许氏停下了动作。 “我说明轩,你一个人去京城能行吗?这吃喝洗漱的,哪一样不费时间的,你在家里虽然我们照顾不周,好歹一日三餐不会少了你。你这要是一个人在外面,倒是怎么个打算呢?” 并非许氏看不起宋明轩,而是宋明轩在厨艺方面确实不大精通,除了能把灶膛里的火点起来烧些开水把干粮热一热之外,平常的吃食他是一样也不会做的。 宋明轩皱着眉头不说话,上回他去京城赶考,没有考上的愿意之一就是一天到晚没有一顿准时的热饭热菜,弄得最后几天肠胃失调。他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好,最后捂着肚子进场子,这要是能考好就奇怪了。 可宋明轩是个有自尊的人,家里头离不开许氏,不可能把一老一小丢在家不管,所以这就决定了他只能一个人上京。不过这次既然有独门独院的房子住,应该可是烧水吃上热东西,大不了在外面多买一些干粮,也能过日子。就是京城的物价肯定是比这儿贵的,他银子不多,还得省着点花才是。 “娘你不用担心,我买上一些干粮,自己热着吃。” 许氏瞧着自己儿子原本就没几两肉的脸颊,越发就心疼起来了。这些年为了念书宋明轩没少受苦,可他却半身也没吭过,许氏也知道宋明轩压力不小,奈何自己实在脱不开身。许氏只叹了一口气起身,到外面院子里关门,正瞧见杨氏抱着赵彩蝶在门口纳凉。 这时候晚上天气已经很热了,茅屋里面不透风,又有大批的蚊子,在里头赵彩蝶睡的不安生,所以杨氏就抱着她在外面。 许氏见了便停下了脚步,也从家里搬了一张凳子出来,凑到杨氏的跟前坐了下来:“我说大妹子,有个事儿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杨氏瞧见许氏这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儿,就知道她肯定有啥重要的事情要说,只拿蒲扇在赵彩蝶的后背拍了两下,抬眼道:“嫂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咱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其实这事儿也是为了两个孩子。”许氏也只伸手在赵彩蝶的身上拍了两下,眉梢弯弯道:“这明轩明儿就要上京了,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去 ……” 许氏说道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顿了顿,杨氏以为她要拜托自己照看陈阿婆和宝哥儿,便拍着胸脯道:“嫂子,你放心跟着明轩去吧,阿婆和孩子有我呢,一日三餐我照应着。” 许氏见杨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忙不迭的摆摆手道:“不是不是,你想错了。”许氏往宋明轩的房间那边瞟了一眼,凑到杨氏耳边道:“我想着,要不然我就不去了,让彩凤跟着明轩一起进京,一来让她也进城见识见识,二来还能让他们小两口多些时间相处,你说这合适吗?” 毕竟赵彩凤还没过门,跟着男人出门这种事情,影响确实不大好,但是许氏是存了心想让她当自己儿媳妇,自然是希望赵彩凤能和宋明轩一起的。 杨氏一听,立时就拧起了眉毛,虽没有马上就回绝,可还是有些迟疑:“嫂子,明轩是去考科举的,他身边陪着个小媳妇会不会影响到……再说两个孩子年纪也小,万一不懂事弄出啥事儿来,到时候不是尴尬吗?” 许氏只笑着道:“你还不知道我家明轩,不是我说,没有比他再木讷的人了,如月在我们家都住了两年多,他哪里就没机会了?愣是连人家的小手都没牵过一下,说是非要过了明礼,才能做那些事情,不是我高看了我家明轩,这事儿你放心,绝对不可能。” 杨氏这会儿也惊了,虽说赵家村的人都知道宝哥儿不是宋明轩的孩子,但是他们哪里知道宋明轩居然连许如月的手都没碰一下,这住了两年还这样清清白白的。 “听你这么说,明轩这孩子倒还真是不错。”杨氏只又想了想,觉得赵彩凤如今也已经是半个宋家人了,且她要是陪着宋明轩进京,这村子里也没什么人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以后还就是宋明轩媳妇,也不怕别人口舌,若是宋明轩这一科真的能高中了,那赵彩凤可是功不可没的。 “既然这样,那就依了你的意思吧,只是我爹娘那边生意也忙,老三又刚上私塾,我也确实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镇上。” 许氏见杨氏松了口,只笑着道:“这个你放心,小蝶我替你照顾着,我家还有宝哥儿呢,总比你带去镇上强,生意做起来了没有人照看,别给拐子给拐跑了。” 杨氏本来还真打算把赵彩蝶带出去的,可听许氏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很有道理,面摊边上人来人往的,他们只要一个不留心,孩子就会被人拐跑,这事儿她可不能做。 “那既然这样,彩蝶就拜托您和阿婆了,明儿我打点一下行装 ,和明轩一起先去河桥镇上,再问问彩凤的意思,你也知道那丫头如今不比从前,事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能来硬的。” 许氏闻言,只一个劲点头道:“那行,等回去,我跟明轩也说一声,让他明儿自己跟彩凤说去。” 却说赵彩凤在河桥镇上安顿了下来,晚上吃的主食虽然是前日做好的勃勃,但菜却有鸡肉吃。 不过赵彩凤只吃了两口,便没再吃了。原本她以为她这快几个月没沾荤腥的人,闻到了肉味就已经忍不住留口水了,可谁知杨老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把那两只鸡烧的一点儿味道都没有了。 所以赵彩凤和赵武吃到的鸡肉,其实是被掏去了精华的、老得跟豆腐渣一样的鸡肉了。赵武倒是半点没有嫌弃的意思,那酱料蘸着,一口气吃了一只鸡腿、两块鸡胸,把剩下的鸡腿和鸡翅膀都留给了赵彩凤。 赵彩凤才吃了两口,就觉得味道一般,那鸡肉早已经被烧的散开了,味道也没有多少,好在鸡腿上的肉还算嫩,赵彩凤勉强蘸着酱料吃了点,但就是觉得不好吃== 一旁熬好的鸡汁面汤倒是散发着浓浓的香味,不过赵彩凤知道,那是明天一天面摊上要用的东西,所以也没眼馋。 一切都打点好了,夏天的夜晚虽然很是炎热,但是小院里还算有些清风,赵彩凤洗过了澡,出来坐在杨老太的身边跟她一起看火。那一锅大肉要煮好几个时辰,所以这个时候杨老太还不能休息。瞧着老人一边看火一边打瞌睡的表情,赵彩凤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姥姥,您先进去睡吧,这火我来看着,什么时候封上,您告诉我。”这煤炉第二天一早还要用,所以不能熄灭,熄灭了在点是很费事的,赵彩凤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杨老太打了一个哈欠,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看天边的月亮,只开口道:“等你拿筷子往这肉里面插,觉得不用力就可以插到底的时候,就差多不可以封火了。”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从月亮的角度来看,这会儿还没到亥时。放在前世,这个时候一般她还没下班,正在实验室里面疯狂的比对数据,检测结果。 比起前世忙忙碌碌的日子,赵彩凤觉得,现在这样悠闲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一些,但有时候还是有一些自得其乐的感觉,毕竟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 杨老太见赵彩凤在那边认真看火,便也离开了,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又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好几块花布,只上前 来问赵彩凤:“彩凤,这几块面料你看着如何?改明儿自己做几件衣服穿。” 杨老太可不知道赵彩凤针线不好,还以为有了布料,赵彩凤就可以变成衣服了。 赵彩凤看了一眼,布料的颜色都很鲜艳,还有几块是绸缎的,显然并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随常穿的,不过上回她和杨氏来镇上的时候,也瞧见了那豆腐西施一眼,她身上穿着的就是绸缎,只怕这些面料都是她留下来的。 赵彩凤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替杨老头两口子叹息,好好养一个儿子,竟然看上那样的人,不给两个老人分担也就算了,还这样会花钱,怪不得杨振兴下葬的时候,杨老头连一次性要给的坟地费都拿不出来。养着这样会花销的两个人,如何还能有积蓄,只怕是天天的寅吃卯粮罢了。 “姥姥,这面料您先放着,我也用不着,天天在面摊上帮忙,我哪里穿得了绸缎衣服呢,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杨老太一听,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干活的人谁穿成这样子,杨老太只脸色暗沉的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道:“这么好的东西,难道就只能压箱底了,这样吧,留着以后给你添嫁妆用好了。” 赵彩凤窘迫的看了杨老太一眼,反正他们这些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都能往嫁人和嫁妆上扯。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第二天一早,李全正好要去河桥镇给李二虎送东西,顺便带一些新鲜的果蔬送给丈母娘家。许氏一早就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让杨氏和宋明轩到门口等着。 昨晚许氏早已经把让赵彩凤去陪考的事情和宋明轩说了,宋明轩虽然嘴上还说了几句不太合适什么的话,但是许氏一锤定音以后,宋明轩就再也没有开口了,相反的,他心里的某个角落甚至弥漫着一种复杂的甜蜜情绪,可一想到这种做法和他读的圣贤书有些悖德,他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李全赶着牛车过来,瞧见了杨氏和宋明轩两人都背着行李,只问道:“大嫂,你昨儿才回来,怎么今儿又要出去了?” 杨氏知道李全人好,嘴巴又紧,便也没刻意瞒着他,“这不明轩要上京,家里实在抽不出人手去陪着,所以打算让彩凤和他一起去京里头。” 李全顿时就明白了,乐呵道:“这么说这趟回来,你都可以抱孙子咯?” 这话说的宋明轩的脸就跟被柴火棍打过了一样烫,恨不得找个地洞立时就钻下去,还是杨氏知道他脸皮薄,只笑着道:“啧,你说哪里的话,这回咱再不敢乱来了,怎么说也要等孩子出了孝,办了事儿才能算个正经。” 李全便跟着点头,又瞧了一眼宋明轩,见他尴尬的满脸通红,只谢道:“明轩,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家二虎准上不了私塾。” 宋明轩便跟着陪笑,尴尬点头。 两人把行李摆好了,上了牛车坐稳,那边杨氏又跟许氏交代了几句,见赵彩蝶在许氏的怀里睡的安稳,便也放心了几分,“那咱可就出去了,等过一阵子,我爹娘那边没那么忙活了,我就回来,彩蝶就拜托您了。” “你说哪里的话呢,我还要谢谢你们家彩凤呢,这次明轩中不中举人,可全靠她了。”许氏说着,又转头对宋明轩道:“一会儿见到了彩凤,记得把银子都交给她管着。” 宋明轩只一味的点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但是想起赵彩凤那机灵干练的样子,总觉得心里甜甜的。 这一大早的,其实赵彩凤也没闲着,她昨晚把大肉熬好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又加上这几天在那黄家实在没休息好,所以头一沾枕头,整个人就困的不行了,这一觉睡醒的时候,杨老头和杨老太早已经出去开早市了。 赵武进房,见赵彩凤醒了过来,只开口道:“姐,姥姥姥爷去摆摊了,窝窝头在灶房的锅里,我去先生家了。” 赵彩凤一边梳头一边对赵武道:“你认识先生家吗?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先生家不远,我自己走着去,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赵武说完话,飞快的背起了书包,往院外跑了出去。 赵彩凤梳好了头,走到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看看东边的太阳,其实这时候太挺早的呢,这要是换在现代,她还在被窝里跟被子决斗呢。 赵彩凤洗了一把脸,去厨房拿了一个窝窝头才吃下肚子,忽然想起要给宋明轩抄题目这回事儿。这对于一个考生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赵彩凤在这河桥镇也不认识什么人,唯一熟悉些的,那也就只有县太爷梁大人了。好在从上次杨振兴的事情来看,这个梁大人也算得上一个好官,况且他很器重宋明轩,这事情去求他,应该比较靠谱。 赵彩凤穿了小厮的衣服,先去面摊帮杨老头夫妇忙早市。果然好几个熟客见了赵彩凤,都问起杨老头这是哪个?杨老头深怕他们知道彩凤是女娃子会不尊重,便告诉他们赵彩凤是他的外甥赵文。 虽然赵彩凤长的白白净净的,但是她一没耳洞,二不啃声,所以大家也都没怀疑她的性别。 忙完了早市,赵彩凤和杨老太说了一声,自己去县衙找梁大人,正巧遇上了上回的师爷,手里拿着一个小东西摆弄着进县衙应卯。赵彩凤见了,就急忙上前拦住了他道:“秦师爷,您还认识我吗?” 那师爷看了一眼赵彩凤,指着她愣了片刻,忽然就想了起来,只笑着道:“哦哦哦,原来是赵姑娘。”秦师爷笑道:“赵姑娘,您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儿要找宋秀才,他跟你一块来了吗?” “没有,我没跟他一起,”赵彩凤也不知道他们找宋明轩做什么,不过她自己倒是先开门见山道:“既然遇见了师爷,那我有一些小事,想请师爷帮忙,不知道师爷能不能行个方便?” 秦师爷看着赵彩凤,心里倒是有些不明白,只道:“只要不是徇私舞弊的事情,赵姑娘但说无妨。” “就抄些题目,能算得上徇私舞弊吗?”赵彩凤只忙解释道:“宋大哥过几天就要上京赶考了,他手边的题册都是几年前的,我想让师爷帮我去县学抄一份最近的题册出来,不知道师爷肯不肯帮这个忙呢?” 秦师爷见只是这种小事,顿时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只开口道:“不过我有些事情要先进去面见梁大人,赵姑娘不妨在门房等一等?” 赵彩凤 正要答应下来,忽然就瞧清楚了那秦师爷手中的小玩意儿,原来是一个秀才舂的模型,顿时就好奇道:“秦师爷,你手里这的东西……?” “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我前几日去一处朋友的庄子上玩,看见那边的木匠在做,觉得很有意思,所以让那木匠做了一个模型出来,正打算给梁大人看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全县范围内推广一下,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呢!用它能省不少人力。” 赵彩凤撇撇嘴,心里暗自想,全县范围推广,那可不的家家户户都用上这秀才舂,可到时候她这提成的钱怎么算呢? “秦大人,这东西是宋大哥设计的,这事儿你知道不?”赵彩凤试探道。 “我知道啊,所以方才才说要找他呢,这东西既然是他的,我们要推广,自然也要问问他的意思。” 赵彩凤勾起嘴唇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找他了,找我就好了,我进去和梁大人说。” 秦师爷见赵彩凤这么说,又想起之前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也明白的差不都了,只带着她进县衙找梁大人。 梁大人看过那秀才舂之后,连连夸奖这东西构造精细,原理又简单,又觉得心思巧妙,只把宋明轩又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赵彩凤心里都忍不住嘀咕,感情宋明轩害的他跪了几晚搓衣板的事情,他已经全忘了。 “这东西好,这东西成本也不高,每家每户都可以备一个,这可比驴拉磨方便多了,哪家也没那么多驴子啊!”梁大人只兴奋道:“秦师爷,你马上把这个东西的模型画下来,我这就上书工部,请求皇上全大雍范围内推广一下,这下次好了,升官发财了!” 赵彩凤被梁大人直白的话给逗得忍俊不禁,但是仔细想一想,其实像梁大人这样的人,看着捣糨糊,但心里头还能存着百姓,也许平常人觉得有些俗,可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人,能把自己的**袒露出来,也说明他内心的真实。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梁大人,那民女这边就先恭喜您啦。” 梁大人只摆摆手道:“怎么宋秀才没跟你一起来,我得好好谢谢他呢!” “宋大哥这几日正忙着要准备进京赶考,没空跟我一块儿过来,不过有些话,我倒是想替宋大哥说一说。” 梁大人这会儿正高兴,便随口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是这样的,当时宋大哥设计这个东西,是因为家中困苦,他要为上京赶考筹银子,所以才画了 这样一个东西,只给了我们村里的一个木匠,嘱咐他给别人做这个东西的时候,得来的银子要和自己五五分成,如今梁大人既觉得这个好,又要全国范围推广,那这银子,宋大哥问谁去收?这样一来,岂不是断了宋大哥的财路?” 秦师爷一听,顿时就不答应了,只开口道:“他一个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也这么一身铜臭,我们这是在造福百姓,他怎么就只惦记着钱呢!” 赵彩凤对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实在不敢恭维,只反驳道:“秦师爷这么说就错了,他用自己的智慧创造财富,怎么就有铜臭了,再说了,他现在穷的进京的银子都没有,考不上功名,将来便不能更好的造福百姓,况且……这个东西到底值不值钱,梁大人自己心里也明白。” 梁大人看了一眼那秀才舂,想一想这么多年自己升迁艰难,如今要是真的能搞出一个全国范围内的贡献,那他以后的仕途可谓是一片顺遂。梁大人只点了点头道:“赵姑娘说的有道理,只是这银子以前是分成的,如今倒是应该怎么算呢?” 赵彩凤心里嘀咕了一下,只开口道:“一百两银子,这个东西就随便梁大人怎么去推广,随便是全县还是全国,你说如何?” ☆、第53章 梁大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秀才舂,心里纠结了半天,一百两银子可不少啊,他一个就九品麻官一年的俸禄也没有这么多。 不过好在作为地方父母,总能有些别的灰色收入,他虽不是大贪官,但是也不是青天大老爷,况且胡家在这边人脉广,他老婆的几个铺子进项一直很客观,这一百两银子若是付出去了,若是这个秀才舂推广成功,少不得上头还能拨一笔银子,以做推广之用。 这么一想,梁大人便觉得这买卖亏本不了,只笑着道:“那就按照赵姑娘的意思,秦师爷,回府上去一趟,让夫人封一两百银子送过来。” 赵彩凤忙拦住了道:“只要五十两就够了,上回胡老爷给了五十两银子,宋大哥一直唠叨无功不受禄,所以请梁大人替我们还了吧?” 梁大人闻言,只摆手道:“泰山大人的主我可做不的,你们要还银子,还是以后亲自去吧,他老人家的脾气,我可摸不准,没准还要生气呢!” 赵彩凤想了想,胡少爷当日虽然是咎由自取,但是作为老父亲并没有因此怪罪宋明轩,反而还送了银子让他上京赶考,就这份豁达,也是常人所不能比的。赵彩凤如果今儿真的这样招呼不打一声就让梁大人把钱送了回去,也确实有些太不尊重人了。 “那这样吧,等宋大哥这一科考完了回来,我让他亲自登门道谢吧。” 梁大人听了这话还觉得稍微靠谱些,便让秦师爷回去取银子,又听了赵彩凤的来意,亲自带着赵彩凤去县学里找题集。 这会儿离秋闱还剩下两个月时间,县学里的人并不多,有条件的考生早已经在京城租了房子,去听玉山书院的先生授课去了。只有家中贫困的学子,还在这里埋头苦读。 梁大人带着赵彩凤见了县学的夫子,说明了来意之后,夫子只笑着道:“原来是他要啊,这一科他准备的如何?” 赵彩凤便笑着道:“我看他整日里都挺用功的,应该还不赖吧,就是没有题集,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水准,这才来向夫子求一份的。” 夫子便点头道:“他的文章辞藻、立意都很不错,就是年纪小,经验不足,上回去的时候,还碰上闹肚子,这样如何能考好呢!依我看,功课看了十几年了,倒不在乎这临时抱佛脚的功夫,把身子养好才是真,这三场下来,可是要脱一层皮的。” 赵彩凤闻言,才又知道了宋明轩上次乡试未中的原因,感情除了睡不好住不好之外,身子还不好 。看他麻杆一样的身子,也能想象的出来,他的底子好不到哪儿去了。 “行,我知道了,这回他已经在京城租好了房子,宋大娘会陪着他一起去的,铁定不会出上次的意外的。” 夫子只点了点头道:“那感情好,咱们县里也许久没出个举人老爷了,这回他要是重了,梁大人又要破财了。” 梁大人哈哈大笑道:“要是中了,破财我也愿意,我也是下过场子的人,都知道这里头的辛苦,要这么容易中举人,那这大雍的举人不是满地跑了吗?” 几个学子在一旁听了都笑了起来,夫子整理了几本题册,还有一些平常复习用的札记,递给赵彩凤道:“他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有慧根的一个,只可惜家里实在太穷了些,连县学都供不起,剩下的这些书就算是我送给他的,你可嘱咐他好好考哟。” 赵彩凤一个劲儿的点头,捧着手里的书,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感叹起来,想起那时候高中班主任把她叫进办公室,语重心长道:“赵凤,你现在是班里的尖子生,上一次模拟考试远超清华分数线,高考的时候可一定要保持啊!” 那个时候赵彩凤心里早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考的学校,所以毅然没有填清华这个志愿,如今想一想,其实老师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希望学生都有一个好的未来罢了。 如今在古代也有好处,横竖都不用选专业了,统共也就这么一种考试形态,考来考去也就只有这么一种类型。 “夫子你放心吧,这些话我都会替你转告他的,不过最近宋大哥家里出了不少事情,这一科说实话他并非准备完全,要是宋大哥没考中,你们也别太难受了。”倒不是赵彩凤对宋明轩没信心,可瞧着一个两个人都对宋明轩抱有这样的心思,她自己都替宋明轩觉得压力大。 从县学回了衙门,秦师爷的银子也取来了,少不得拉着梁大人进里屋说了几句。 “夫人说了,这银子您可不能白花,她都记在账上呢!”秦师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位县太爷怕老婆是人人都知道的,他不过当个师爷还要时不时遭遇误伤,也确实不是个清闲活儿。 “娘们话还真多,还记恨着那事情呢?回头你告诉她,她弟弟的事情我还在上下奔走呢,少不得还能留下一条命来,到时候有的是撒银子的时候呢!”梁大人虽然大义灭亲了,可毕竟还是熬不过梁夫人的眼泪攻势,暗地里还是为胡福想了一些办法,争取可以从轻发落。 秦 师爷只点头,拍马道:“老爷的辛苦,夫人哪里知道,夫人只记挂着自己赚银子,哪里知道若不是老爷,她的生意怎么会这么好呢!” 梁大人只一味点头,“老秦,还是你懂我啊!” 赵彩凤出去了一趟,得了题集,还赚了一百两的银子,真可谓是一举两得。不过赵彩凤心下想了一下,对于梁大人来说,这一百两银子显然不算什么巨款,他以后若是升迁有望,别说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都能赚回来。至于怎么赚,那赵彩凤就管不着了。 但是对于宋赵两家来说,这一百两可是巨款啊!赵彩凤怀揣着银子,暗自高兴。既然宋明轩替她背了这个名声,少不得还是要分一些给他的,那就二八分成算了。让他白赚了二十两,真是便宜他了。 赵彩凤回面摊的时候,杨氏和宋明轩正好也刚刚赶到,杨氏正在为杨老太收拾桌子,那边宋明轩把书篓子放在桌上,正埋头吃着一碗面条。 面条里并没有放浇头,是一碗阳春面,赵彩凤忽然就想起方才县学的夫子说他肠胃不好的事情,又看了一眼他那纤瘦的身子骨,开口道:“姥姥,给宋大哥加几块排骨吧。” “我刚才就说要给他来一块大肉,他非不要,说最近吃的清淡了,吃不下这些油腻的东西,我也没好坚持。”杨氏只开口道。 这时候宋明轩才知道赵彩凤回来了,嘴里的面条还没咻完,视线就迎了上去,赵彩凤这时候正巧也往他哪儿看,两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宋明轩只吓的急忙低下头去,赵彩凤倒是大大咧咧往边上扫了一眼,走过去把怀里的书递给了他道:“这些都是县学的夫子给你的,大家都指望你能金榜题名呢!” 宋明轩一手吃着面,一手伸了过来看那几本书,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又怕桌上又面汤弄脏了,只把那书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在怀里抱着。 这个样子的宋明轩少了几分老成,充满了孩子气,让赵彩凤觉得他还挺可爱的,于是便站起来,到一旁的摊子上用空碗夹了几块排骨过去,推到他面前道:“大肉有些肥腻,排骨总好一些,吃这个。” 宋明轩的脸颊就更红了几分,抬起头带着几分热切的看着赵彩凤,赵彩凤撇撇嘴道:“看我做什么,这又不是我给你的,这摊子是姥爷的,给你吃的也是他们,你要是过意不去,那给银子好了。”明明是自己好心要给他吃,可是这话说出来,似乎就是有那么点变味了。赵彩凤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只站起来,拿着那一包银子 去找杨氏。 这会儿马上就要到午市了,摊子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在大街上拿出这样的巨款,也太招人眼了,赵彩凤便把杨氏拉倒了角落里头,只小声道:“娘,我这边刚赚了一笔银子,你先带回去姥爷家放好,等晚上我们再合计合计,要拿这些银子做些什么。” 杨氏只往赵彩凤手里看了一眼,冷不防手上就被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给压上来,只惊讶道:“你从哪儿赚这么多银子回来……”别是路上捡的吧?杨氏虽然震惊,但也知道赵彩凤不可能偷银子,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路上捡的。 “你先别问这银子哪里来的,我回头再跟你说,先送回去吧,这儿人多不方便。” 杨氏知道了手里这一包是银子,也越发紧张了起来,只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着才点头道:“那我先回去收着了,你在这儿照看着些摊子。” 赵彩凤瞧着杨氏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打心眼觉得有意思,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只怕杨氏这辈子也没瞧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吧,放在现代,折合一下人民币,五万多块那也是巨款了! ☆、第54章 杨氏和杨老头支会了一声,带着银子先回去藏起来。这边赵彩凤便开始为杨老太收拾碗筷招呼客人。赵彩凤毕竟是现代人,并不像土著姑娘那样忸怩,再加上她穿着小厮的衣服,看着纤瘦灵活,招呼起客人来倒还真有些小二的样子。 客人招呼的差不多了,宋明轩的面也吃的差不多了。李全今儿不去京城,所以宋明轩一会儿还要去驿站看一看,有没有顺带要去京城的车子,好搭个顺风车的。 不过……原本说好了是要跟赵彩凤一起去京城的,但是宋明轩看见赵彩凤之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们两人毕竟还没过明礼,虽然是邻居,到底非亲非故的,要是两个人在一起住上两个月,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是个男的,这些名声也毁不到他的身上,但赵彩凤这身上还担着望门寡的名声呢,这要是再被人说不检点,那可又是一件糟心事儿。所以宋明轩想了想,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好了,他有手有脚的,就算要考科举,要是连自己的衣食起居也搞不定,那读那么多圣贤书也是浪费。 所以直到一碗面见底了,赵彩凤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拿着抹布擦桌子,宋明轩还是没把那些话给说出来。 赵彩凤就觉得纳闷了,怎么今儿宋明轩就有些奇奇怪怪的,时不时偷看自己一把也就算了,那嘴角动来动去的,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赵彩凤伸手拿住了宋明轩面前的面碗,问他:“吃完了吗?吃完了那我可去洗了?” 宋明轩便觉得心如鹿撞,只连连点头。赵彩凤就端起了面碗过去递给杨老太,又觉得宋明轩今儿有些怪,只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真巧瞧见宋明轩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宋明轩没料到赵彩凤会忽然回头,又被她抓个现行,只急忙底头,一双眼睛在大腿上的书册上扫来扫去的,最后拿了一本书假装看起来。 赵彩凤抿唇笑了笑,撇撇嘴:“宋大哥,你的书拿反了。” 宋明轩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的书居然真的是反着拿的,只不过……赵彩凤不识字,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书是反着拿的呢?宋明轩窘迫的把书翻正了,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随便扫了两行,只开口道:“我去驿站看看有什么车去京城,一会儿就不回来了。” 赵彩凤这时候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喊住了他道:“等等,大娘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你一个人上京吗?” 宋明轩一边往身上背书 篓,一边点头道:“是……不是,她说过几天再去。” “你说谎吧?” “啊,没有啊?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赵彩凤把索性转过身子,把碗往桌上一放,只继续道:“我就觉得奇怪呢,怎么我娘来了,许大娘没来,家里没个大人也不行,总不能让阿婆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屁孩吧!” 宋明轩被赵彩凤问的哑口无言,只嘟囔道:“其实我觉得,我一个人去也可以,两个人花销还大呢,家里离不开人,也没有这个闲钱。” 赵彩凤觉得宋明轩说的挺有道理的,再看看他那老实的模样,也只点头道:“说的有些到底,只是……我听夫子说,你上回秋闱的时候闹肚子了?这回你一个人去,你确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赵彩凤其实还是很不相信宋明轩的,虽然真针线活这方面,宋明轩比自己似乎还略胜一筹,但是这世上高智低能的人太多了,宋明轩自我照顾能力还是让赵彩凤觉得有点不信任。 “我看起来就这么没用吗?我……”宋明轩还想在争辩几句,这时候杨氏回来了,见宋明轩和赵彩凤还没在摊子上杵着,只开口道:“明轩吃完了呀?吃完了先回家里看会儿书吧,我刚顺路从驿站过来,今儿下午没车去京城,叫明儿早上赶早呢!” 宋明轩抬头看了赵彩凤一眼,顿时脸涨的通红,那边杨氏犹自不知,只继续道:“正巧咱们晚上好好合计合计,你和彩凤去了城里到底怎么个安排,总不能她每日里也呆在家里大眼瞪瞎眼的,我看还是的出门找个活计。” 赵彩凤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视线转到宋明轩的脸上,带着浅浅的不明意味的笑看着他。宋明轩顿时觉得后背一冷,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做完了午市,赵彩凤凑合着吃了一小碗的面条。虽然方才宋明轩一句话也没说,但她心里已经明白了,感情他们几个已经算计好了,要让自己去做陪考的那个人咯? 赵彩凤这时候心里也不是不愿意,其实在她前几天去了一趟京城之后,也发现京城才是更旷阔的天空,更充满商机的地方。 何况……今儿一早还白的了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在京城租一个小铺面,把杨老头的摊位搬过去的。 况且京城人多,晚上还准开夜市,这样一来每日的收益肯定也会翻倍的。想到去京城的种种好处,赵彩凤心里也是非常的动心,但是……居然又背地里算计自己,这一点还真是让自己不爽 呢!看我不拿乔一回。 “娘,这会儿生意不忙,我先回姥爷家去了。” 杨氏见赵彩凤脸上神色淡淡的,也担心她不高兴,只笑着道:“你去吧,明轩你也去吧,屋子我已经替你收拾出来了,你将就住一晚上。” 宋明轩只一个劲的答应,又听杨氏继续道:“彩凤,一会儿把院子里两只鸡杀了,晚上要熬汤料。” 赵彩凤一听要杀鸡,顿时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她加起来两辈子都没见过杀鸡啊! 可明显原来的赵彩凤肯定是会杀鸡的,不然杨氏也不会这样一脸理所当然的吩咐。赵彩凤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宋明轩,小声问道:“你会杀鸡吗?” 宋明轩没预料赵彩凤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只一个劲的点头:“会!会!”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那一脸赤忱的样子,也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读书人的话真是的是半点也靠不住,当宋明轩追着那两只鸡满院子跑的时候,赵彩凤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会杀鸡吗? 宋明轩跑的气喘吁吁,奈何那两只鸡知道这是它们最后的挣扎,半点都没有要屈服的样子,赵彩凤坐在凳子看了半天秀才捉鸡的表演,笑得肚子都疼了,最后才把宋明轩喊了回来。 “去拿一个篓子,捡一根棍子支起来,然后在篓子底下撒一些小米,在棍子上系一根绳子,等鸡去吃的时候,拉动绳子,鸡不就抓到了吗?” 赵彩凤翻着眼皮看着宋明轩,然后看着宋明轩原本就跑得通红的脸颊越发更红起来,最后连耳垂都红了起来。 赵彩凤有些不忍心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宋大哥,我敬佩你是一个读书人,有时候你确实挺聪明的,但是有时候……”赵彩凤指了指那两只鸡,摊了摊手。 宋明轩垂头丧气的按照赵彩凤说的办法捉鸡,果然鸡很快就被捉到了,可接下去的过程更让人恐怖,宋明轩用力过猛,一刀把鸡头整个都砍了下来,溅得满脸身满脸的鸡血--,赵彩凤虽然站的远了一点,但也不能幸免。 最后赵彩凤总结,杀过两只鸡的院子,就跟出过人命的案发现场一样,简直不堪入目。 索性宋明轩虽然杀鸡技术不好,但常识还是有的,知道热水可以烫掉鸡毛,所以让赵彩凤烧了两锅热水,最后把无头鸡的鸡毛整个都拔了赶紧。 赵彩凤把两只无头鸡挂起来, 看见宋明轩正拿着笤帚在院子里清理案发现场,便靠在门框上开口道:“其实……让我跟你去京城也行。” 赵彩凤这半句话才出口,宋明轩握着笤帚的手就抖了一下,一双黑眼珠子顿时就亮了起来。 “但是咱得约法三章,第一,不准说我是你媳妇;第二,不准管我做任何事情,;第三,不准夜不归宿。”鉴于讨饭街离长乐巷实在不算太远,赵彩凤想了想,还是把第三条给加上了。 宋明轩只认真听完了,点头答应,又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呀?第二条不是说明白了吗?不准管我做任何事情。” “没有,第二条没问题,第三条,你……”宋明轩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赵彩凤毕竟是个姑娘家,她要是夜不归宿,情况肯定比自己严重的多。 赵彩凤只瞥了宋明轩一眼,昂起头道:“我夜不归宿难不成睡大街去?” 宋明轩得到了赵彩凤肯定的回到,便不计较她的回答语气了,只眯眼笑着又开始打扫战场。 赵彩凤只扶着额头叹息,鄙视道:“也不知道谁刚才说自己会杀鸡的……” 宋明轩顿时自己胸口一痛,似乎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看来自己这个媳妇儿,还真不好伺候呢!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苏苏又要跪求留言了--,更三章只有三四个留言伤不起啊~~~今天留言有发小红包好么? ☆、第55章 天黑之前杨老头他们就要收摊子回来了。 赵彩凤和宋明轩也赶在这个前头把家里都收拾了一番,连石板上的鸡血都用井水冲了好几回。赵彩凤累的坐在一旁的石台上大喘气,看着宋明轩拎着簸箕从外面回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短打,头发虽然在脑后扎的很整齐,但是因为刚刚跟两只鸡搏斗了一会儿,这会子也看着有些乱糟糟的。宋明轩长期不下农田,皮肤白净,虽然高高瘦瘦的,其实还挺耐看的。 赵彩凤的视线便在宋明轩的身上来回扫了几次,唯一的感慨就是太瘦了些。想当初这个小身板还背过她和杨老头,也不知道当时他是用了怎样吃奶的劲儿?赵彩凤想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小心疼呢。 “你坐下歇会儿,这会儿太阳下山了,院子里凉快,你在这儿看会书吧,我进去烧水,一会儿姥爷回来又要忙活了。”赵彩凤从石台上跳下来,在宋明轩的身边经过,宋明轩支支吾吾了两声,赵彩凤便道:“有话快说,有……”屁字还没说出口,赵彩凤就反应过来了,只柔声道:“宋大哥,有什么话你快说吧。” 虽然赵彩凤喊宋明轩一声宋大哥,但是从气势上来看,她完全是一种大姐的架势,宋明轩总觉得在赵彩凤跟前矮了一头。 “我是说,你一下午也挺累的,我去烧火好了。” 赵彩凤扫了一眼刚刚打扫干净的院子,摇摇头道:“算了,阿婆说你才刚刚学会生火没多久。” 宋明轩顿时有口难辩,他明明很会生火的,还煮过东西给她吃……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一脸要反驳的架势,只开口道:“快看书去吧?你不想看看今天夫子都送了你什么书吗?一下午尽浪费了,夫子说了,这一科考不中,你就别回河桥镇了,省得丢人现眼的。” “夫子真的这么说?”宋明轩听了这个,也着急了,他可一向都是好学生来着。 赵彩凤一边往灶房去,一边朝着身后的宋明轩摆摆手道:“骗你的啦,你看书吧,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看书,其他所有的事情都要让道,从今天开始,我赋予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特权,别废话了。” 宋明轩直愣愣的站在院中,看着赵彩凤往灶房里头去,忽然觉得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媳妇虽然难伺候,可是对自己那是真好啊!宋明轩有些小沾沾自喜了。 赵彩凤是个很有原则性的人,且她做事一向认真,想好了什么事情就要竭尽全力。 就比如宋明轩考科举这件事情,她既然觉得宋明轩要去考,那就得用最好的状态,杜绝考试过程中任何的意外发现,争取能够一次成功。 这是她作为一个学霸得出的经验,做任何事情,要有完全的准备,要有必胜的信念,更要有矢志不渝的恒心。只要有这三点,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攻克不了的难关。 宋明轩虽然最近没有好好复习,但夫子也说了,他天性聪颖,上一次没考上还是因为经验不足和身体状况太差,三年过去了,就算没有飞速的提高,但也不可能有太大的退步,只要这后面两个月好好把关,赵彩凤相信,宋明轩考上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赵彩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有觉得自己似乎对宋明轩宠的有些没边了,只又补充了一句:“两个月后,你要是没考上,那我怎么伺候你的,你都要给我伺候回来,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宋明轩只一个劲的点头,心里喜滋滋的,越发觉得赵彩凤真的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姑娘了。宋明轩想起如月,心里还带着几分愧疚,可他再深入了一想,也渐渐发现,他对赵彩凤这种感觉,才和诗经上写的那种情窦初开的感觉有些相似。 赵彩凤说完,不等宋明轩回答,就转身往灶房里头去了,那边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的背影,只呆呆道:“你怎么说,我都听你的。” 宋明轩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杨氏在外面开口道:“这孩子太阳底下站在做什么?怎么不进屋里坐去?” 杨氏说这句话的时候,赵武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太阳早已经落山了,只是天还没黑而已,看来自己的老娘有了姐夫之后,也变得不正常起来了。 宋明轩听见身后的动静,这才回过神来,只忙转身要去帮杨老头他们推车,被杨氏拦住了道:“明轩,你就边上坐着,这里用不着你动手,有空就看书去吧。” 看来母女俩是一样的态度,宋明轩叹了一口气,回房去看县学夫子给的那几本书。他的手一沾上书就停不下来了,只在外面石台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的,看到高兴的时候的时候还忍不住赞叹一声好。 边上杨老太和杨氏都在刷碗,杨老太看着宋明轩这股好学的劲儿,笑脸满脸都是菊花纹。 “二姐,这回你给彩凤物色这个男人,看着还不错。”杨氏在家中排行老二,两老平常都喊她一声二姐。 杨氏只笑着,压低了声音道:“可不,赵家村独一个,前两年她那表妹命不好,一直住在他 们家,原本是要娶过门的,谁知道今年春天一场病,没了。” 杨老太听杨氏说过这些,只点头道:“那有什么,又没过明路的,也算不得鳏夫,总比我们彩凤强些,我瞧着模样也挺好的,跟彩凤可陪着呢!”杨老太说着,只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 上一回宋明轩在杨家的时候,真好遇上自己儿子被人给害了,杨老太也没关心这事情,如今再看下来,越发觉得宋明轩顺眼了起来。 “只盼望他们家祖坟上能冒青烟,让他这一科能高中就好了,不说别的,彩凤要是能嫁个举人老爷,看那起子小人还敢说她望门寡不?”杨老太只叹了一口气,眼神又往宋明轩的脸上扫了一遍,嘴角勾笑道。 杨氏也跟着叹气,又道:“哪那么容易,我想好了,中不中举人都无所谓,关键是这两个孩子能看对眼了,不要让我们老的操心,他们小两口要是过好了,我们也就安慰了。不求大富大贵,求一个平安也好啊。” 杨氏中年丧夫,想起这些来,她又难免伤心了起来,杨老太见女儿心里不爽快,也只安慰道:“就是苦了你,小武和小蝶还那么小,你一个人带着……”杨老太说着,又提议道:“其实我和你爹私下里也计较过,我们不掐着你不改嫁,倘若是遇上了好人,愿意接纳你和孩子的,就去了吧,你如今还年轻,一辈子的路还长着呢!” 杨氏听杨老太越说越不着调了,只连忙低头道:“娘你说什么呢,我都是快要当奶奶的人了,哪还想这些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再说这改嫁能有几个嫁得好的,我有手有脚的,何必靠个臭男人。” 杨老太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劝她,只笑着道:“这事儿我也就这么一提,主意还在你自己,我们做爹娘的,没有不为自己儿女考虑的。” 杨氏只听在耳中,心里略略叹了一口气,也再没接话。 里头杨老头正和赵彩凤忙的不亦乐乎,赵彩凤烧火烧的脸通红的,问杨老头:“姥爷,我听说你以前还在大户人家做过厨子,怎么后来就自己出来开面馆了呢?” 杨老头拿着烟杆回想从前:“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亏你娘还跟你提起。”杨老头敲了敲烟杆,开始讲起以前的故事。 “我家祖籍就在河桥镇上,你增外祖母和外祖父是京城永昌侯府的奴才,后来到了我这一代,我就学了做菜的手艺,那时候侯府的管家太太宽厚,同意家生的奴才赎身的,你姥姥刚生了你舅舅,我们就想着凭我这手艺 ,断不会饿死,所以就想让你舅舅脱籍了,好考科举。” 杨老头说到这里,只忍不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痛心疾首道:“养儿不如养条狗啊!早知道我们也不用脱籍,呆在侯府里头,有侯府这样的靠山,日子也不至于过的这样清苦。” 赵彩凤倒是觉得杨老头这样做其实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虽然在他身上是失败的,但是如果真的祖祖辈辈做侯府的家养奴才,那人生当真是没啥波澜起伏了。就跟公务员一样有了铁饭碗,谁还会想着去外面奋斗呢! “姥爷,您就别难过了,打这以后,您和姥姥就跟着我和我娘一起过,咱们一家人,有汤喝汤,有肉吃肉,这么多年你们都过来了,如今虽说没了舅舅,本应该是伤心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你们俩老到底是解脱了,您说是不是?” 杨老头想起以前过的那些糟心日子,忍不住又皱起眉头,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赵彩凤说的正是这个理儿。 “不提这些糟心事儿了,丫头,再加把火,今儿晚上姥爷给你炒一个青椒肉丝吃。”杨老头丢下了烟杆,从竹竿上取了肉下来,顺着边缘切了一条,在砧板上娴熟的切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替换啦,可以看啦~~ ☆、第56章 杨老头的厨艺确实不错,一盘子的青椒肉丝最后吃的连油渣都没有剩下。 赵彩凤到了古代,除了昨晚那只并不太美味的鸡之外,这是吃的最好的一顿了。当然昨晚的那种鸡,今天还有一只,不过今天的鸡腿不约而同都留给了宋明轩吃。连一向贪嘴的赵武都只吃了两只鸡翅膀而已。 杨氏扯了鸡腿放在宋明轩的碗里道:“多吃些,瞧你瘦的。” 宋明轩左手扶着汤碗,右手拿着一个窝窝头,看见杨氏把鸡腿送进碗里,也没有多余的手去拦着,只一边咽下嘴里的东西一边道:“大婶,给小武吃吧,我一个够了。” “一个怎么够,小武天天都有的吃呢。”杨氏说着,自己拿着窝窝头沾了面汤,吃了起来。 赵彩凤吃的比较慢,喜欢慢悠悠的把窝头掰开,然后在面汤里面泡一下,等泡软了再吃下去,今儿的面汤里有鸡汤,确实比那没味道的鸡腿好吃一些。 “叫你吃你就吃吧,吃慢些,小心噎着。”赵彩凤在不知不觉中,对宋明轩的关怀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言语中更是有一种家长作风:“一会儿吃完了早些休息,今儿就别看书了,明天路上还要累大半天呢,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都整理好了。”宋明轩一听见赵彩凤这种口气心里就发怵,只老老实实的回答。 众人都吃过了晚饭,杨氏抢着去收拾碗筷,杨老太在院子里煨大肉,宋明轩便回房,把放在书篓子里的银子拿了过来,摆在八仙桌上,对赵彩凤道:“我娘说了,这些银子还让你管着。” 看见银子,赵彩凤才想起今儿一大笔银子的进账,只忙起身喊了杨氏道:“娘,你要洗完了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要商量。” 杨氏闻言,匆匆就把碗洗了,那边杨老头就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抽旱烟,几个人围桌坐下。赵彩凤见赵武在房里乱串,便指派他道:“小武,去外头给姥姥看火,让姥姥进来歇一会儿。” 赵武接到指令,就跳着出去了,一会儿杨老太擦着手进来,赵彩凤见人到齐了,这才开口道:“我原本是不想去京城的,但是事有凑巧,今儿让我赚了一笔银子,我便有个念想了,趁着这两个月的时间,到京城去看看,能不能盘一个铺面回来,把咱们的店开到京城里头去。” 杨老头闻言,顿时就眼神一亮,可想了想又叹气道:“那时候我和你姥姥存了小半辈子钱,也没能力在京城拿下一个铺面,丫头你有着能耐吗?” 其实赵彩凤也不太知道这事儿行不行的通,但是事在人为,她总要试试。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所以说先过去瞧瞧,要是能行的话,咱就去,要是不行,咱就安安生生的在河桥镇盘个铺子,把生意做稳当了,那也好。姥姥姥爷年纪也大了,不能总这么劳碌,这起早贪黑的,日子长了身子也吃不消,我想着到时候稳定了,雇两个打下手的,那咱们自己好歹能轻松些。” 谁不指望有轻松日子过呢,杨老头听赵彩凤这么说,也是点头道:“现在找一个帮工一个月就要一吊银子,还要包吃包住,咱这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一个月也赚不到几两银子,哪里还去花着冤枉钱呢。” “姥爷这么想就错了,请了人自己就能休息了,虽然赚的少了些,可是人好歹不那么累了,我瞧着你们这三百六十五天没日没夜的,便是年轻人也吃不消的,何况你们两老都上了年纪。” 赵彩凤说到这里,那边杨老太已经开始擦起了眼泪,那时候杨振兴在世的时候,哪里有半句体恤两老的话,还不是只知道吃喝嫖赌的,把家里糟蹋的连一个铜板都不剩,如今赵彩凤这么孝顺自己,杨老太顿时就感慨万千了起来。 赵彩凤只继续道:“姥姥姥爷,我这也只是提议罢了,毕竟我没在京城呆过,也不清楚,但是姥爷说你们曾经在京城住过的,自然知道京城里是个什么世界,我不过只去了一趟,心里便有了这个念想,觉得要赚大钱,还得往人多的地方去。” 杨氏被赵彩凤说的也很心动,只兴致勃勃的问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趁着这两个月多打探打探,这要是真的能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怎么也比在河桥镇强些,至少京城还开放夜市,少不得每天可以多做一会儿生意呢。” 赵彩凤见杨氏答应,又继续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姥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厨艺好,到时候我们请个年轻的帮厨,稍微学那么一点,这店就可以开起来了,也不一定只做汤面,炒面、拌面、刀削面,都可以,种类多了,吃的人也会越多,我私下算了一下,按照这京城的物价,这大肉面去了那边还可以涨到三十五文一碗,成本倒是没提高这么多。” 宋明轩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赵彩凤说话,心里也顺着赵彩凤的思路算了一笔账,果真和赵彩凤说的一模一样,赵彩凤这心算的能力,若说是没有学过算术的,都没有人相信。 杨老头终于也点了头,只又吩咐道:“丫头,京城里做生意不比我们镇上,那是要交堂 口费的,你可要摸清楚了,再者,你一个姑娘家,出去打探这些事情也不合适啊!” 赵彩凤只摆摆手道:“姥爷也太小看我了,这些事情自然是要一样样的去打听清楚的,再说了,我如今还能算是姑娘吗?赵家村的小毛孩们不都叫我赵寡妇吗?” 杨氏见赵彩凤那这个说事,顿时又沉下了脸,只叹息道:“说来说去还是我对不住你。” 赵彩凤见杨氏又想岔了,只忙解释道:“娘,您误会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呢!” “大婶放心,我会照看这彩凤的,这些事情她不方便出面的,我都可以去的。”宋明轩这时候哪里会放弃表明立场的机会,只忍不住开口道。 赵彩凤就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看书、考试、中举人,其他的都别想!” 宋明轩又被赵彩凤噎了一句,只乖乖的闭嘴不说话了,那边杨氏也笑着道:“对对,这些事情你不能操心,彩凤先过去探探路,以后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的,还是以你的考试为重。” 众人顿时都附和道:“考试为重考试为重。” 赵彩凤得意的看了一眼宋明轩,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道:“行了,时辰不早了,明儿一早还要启程,早些睡去吧,反正以后要是店铺开起来了,总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宋明轩闻言,便带着几分期待看向赵彩凤,赵彩凤只不紧不慢,朝他眯着眼睛笑道:“你的字写的不错,以后可以帮店里写菜谱……” 宋明轩只又觉得被人淋了一头凉水一样,心口拔凉拔凉的。 众人商议完毕,便都散去,大家洗漱完毕以后,各自回房睡觉。 赵彩凤趁着这个空挡,烧了一锅滚水洗头,她平常就有些洁癖,头发两天不洗就觉得难受,偏生古代的人讲究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所以从来不剪头发,赵彩凤的头发又是浓密乌黑亮泽,所以洗起来也颇有难度。 这时候小院里安安静静的,大家伙都睡了,甚至还能听见杨老头在里屋的呼噜声,赵彩凤搬着盆子在石台上洗头,外头的月光清清淡淡的,照着小院。 宋明轩这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马上就要进京赶考,心里还是有着说不出的紧张。这时候外面传来的潺潺的水声,宋明轩打开窗户,看见赵彩凤在月光下偏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洗着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月光下赵彩凤的脸颊特别的柔和,没有 了白日里那让人抬不起头的锐气,让人觉得很温和,这个时候的赵彩凤,倒是和宋明轩记忆中的赵彩凤有几分相似。 宋明轩看着看着,就愣住了。赵彩凤扶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长发,大喘气了一下,见四下里没有人,偷偷的从一旁的木盆边上找出一把剪刀来,打算把开叉的发根稍微修剪一下。 那剪刀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宋明轩只一抬头,就看见了,瞧着赵彩凤的剪刀正要剪到头发上,宋明轩只大声道:“彩凤,你要做什么,别做傻事!” 赵彩凤只吓了一跳,手腕一抖,没了准头,把发梢的一小戳头发给剪了下来。宋明轩连忙就跑了出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赵彩凤道:“彩凤,你……你这是何苦呢,你若是不愿意跟了我,我绝不勉强,我宋明轩再怎样,也不会逼迫你半分,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可是……可是我发现,我如今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我……” 宋明轩越说越语无伦次,赵彩凤手里的剪刀这时候却有了准头,见宋明轩说了这么一大箩筐,只努力憋着笑,又怕说破了,他这个脸皮薄的又要郁闷了,只强忍着笑道:“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就是瞧见我长了几个白头发,想剪下来而已。” 宋明轩看看天色,又看看赵彩凤,疑惑道:“就着月亮底下?……你能瞧见自己长了白头发?” “你不还在月光下看书吗?我为什么不能瞧见自己白头发?”赵彩凤把剪刀往宋明轩的手掌心一放,端着木盆扭身走了。 ☆、第57章 古代没有吹风机,赵彩凤的头发又长,虽然赵彩凤用粗布擦过好几回了,但那些粗布吸水性能又不好,所以赵彩凤的发梢还是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子。 头发没干就不能睡觉,不然着了头风容易生病,在古代这样恶劣的生活条件下,健康是能让一个人寿终正寝的唯一保证,所以赵彩凤也不敢进去睡觉,只倒了了水,拿平常杨老太下面的围裙,披在自己的身后,省得弄潮了自己的衣裳。 融融的月色下,宋明轩的房间里点着如豆的油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赵彩凤想了想,这会儿反正也不能睡,索性就做些针线活,上次杨氏叫纳的鞋底还有半只没弄好,明儿她跟着宋明轩上京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如开个一个晚工,做完了也就拉倒了。 这回赵彩凤已经熟门熟路的搬了小凳子,直接坐到了宋明轩窗口下面。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过来,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见她头上湿漉漉的长发,只开口道:“晚上风大,你还是进房里来做针线吧。” 赵彩凤四周望了一圈,这会儿已经是夏天,四周传来蛐蛐的叫声,就算有微风拂过,还带着几分的暑气。虽然房里看着很空旷,但是想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种事情,赵彩凤还是摇了摇头道:“天气热,外头凉快,里头怪闷的,我就不进去了。” 宋明轩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发觉得自己想亲近赵彩凤,只觉得有赵彩凤在身边的感觉,他无论看书识字,都觉得精神很多,听赵彩凤这么说,便笑道:“那我搬个凳子到外头来,正好我也觉得里头热呢。” 赵彩凤看看宋明轩干干净净的脑门,身上的衣服半点汗水也没有,这叫什么热?分明就是骗人的。赵彩凤便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见宋明轩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戳穿他,他这脸皮实在太薄了,万一恼了可不好。 “那你就出来吧,把这油灯放中间,咱两一人一半好了。”赵彩凤细细想了想,谈恋爱哪个不是花前月下的,就他们这样公用一盏油灯的,大抵还算不上吧,只能算是资源共享了。 宋明轩闻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他人长得不老相,但是神态非常老成,所以只有笑得时候,才有那么几分和年纪相仿的样子。赵彩凤又是一个非常懂得爱惜小弟的大姐姐,所以瞧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觉得挺高兴的。毕竟赵彩凤坚定的认为,宋明轩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大男孩。 宋明轩一手拿着油盏,一手拿着一本书出来,将油盏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小凳子 上,开始看书。 赵彩凤也没去理他,只自顾自的纳起了鞋底。古代的鞋底,那都是一层层的布剪好了纳起来的,足足有半寸厚,不然的话很容易磨破了,所以赵彩凤每次把针头□□的时候,都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恨不得咬牙切齿低下头用牙齿上。 因此宋明轩看书看得很安静,赵彩凤这边纳鞋底的动静就有些大了。宋明轩抬起头,看着赵彩凤拧眉使劲将那针头□□来的样子,巴掌大的脸颊都皱成了一团,忽然就非常的心疼了起来,只放下书道:“我来帮你□□。” 赵彩凤抬起头瞧了宋明轩一眼,只稍稍偏过身子,摇头道:“不要,你可以替我拔一针,难道可以替我纳整个鞋底吗?很多事情别人都是无法替代的。” 宋明轩一时语塞,低头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书卷,心里却恍然大悟。很多事情,别人无法替代,考科举也是一样的,他宋明轩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要考上举人。 宋明轩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书卷继续看了起来,一旁的赵彩凤已经费力的把针头给拔了出来,宋明轩略略扫了一眼,赵彩凤手背上的伤疤还泛着淡淡的粉色,他只觉得鼻子一酸,心里却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将来一定要让彩凤过上好日子。 两人在外头窗户下看书一直看到五更天,杨老头和杨老太起来准备面摊生意的时候,还瞧见他们俩在窗口坐着。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做针线,两人偶尔停下来说上几句,老人家看在眼里甜在心里,便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往事。 “老太婆,你还记的那时候,你经常晚上到厨房来做针线不?你说的好听是厨房里晚上不熄火亮堂,其实我能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吗?” 杨老头听杨老头揭她的老底,老不高兴的,只嗔怪道:“不要脸的老东西,那时候厨房小厮又不止你一个。” “那你怎么最后跟了我了呢?” “我那是眼睛被猪油给蒙了。”杨老太一边说,一边推着杨老头道:“快去厨房忙去,别扰了人家小两口。” 杨老头只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失去儿子的伤痛短暂的在心头消失了片刻,笑着道:“他们俩这一宿一个纳鞋底,一个看书的,肯定都饿了,我先给他们俩下碗面去。” “算你有良心,快去快去。”杨老太催促着杨老头,两人往灶房里头去了。 灶房的灯一亮起来,赵彩凤才回过神来,只打了一个哈欠道:“三更了,姥姥姥爷都起来准备开摊子了。 ” 宋明轩这时候也抬起头,脸上也带着几分疲惫之色,看了看天色道:“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你进屋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喊你。” “那你不睡了?” “我这会儿还不困。”宋明轩一边说,一边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哈欠。 赵彩凤只捂嘴笑了起来道:“睁眼说瞎话呢,一起睡!” 宋明轩愣了片刻,脸上顿时就涨红了,只低着头小声嘟囔道:“那……那好吧,一起睡一会儿。” 赵彩凤这会子才发现自己刚才失言了,只瞪了宋明轩一眼,“谁跟你一起睡呢!美得你,我睡我的,你睡你的!” 赵彩凤说完,只打了一个哈欠就要起身,那边杨老太从厨房里出来道:“丫头,先别睡,吃一碗热面条再睡,你姥爷已经给你们俩下好了。” 赵彩凤其实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说有东西吃,便高高兴兴的就去了。那边宋明轩瞧见方才赵彩凤说话的口气不太好,以为她生气了,只愣着没起来,这时候赵彩凤正好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快起来进去吃面呀,难道还要我给你端出来不成。” 宋明轩见赵彩凤并没有生气,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只兴冲冲的站起来,跟在赵彩凤的身后一起进去。 热腾腾的鸡汁卤肉面放在桌上,赵彩凤只闻着味道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杨老头这会儿下好了面条,站在一旁瞧着烟杆,见宋明轩进来,只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明轩,一会儿我老头子就要出去摆摊了,不能亲自送你们一程,我只一句话,好好考试,不管中不中,咱卖力了就好。彩凤命苦,年纪那么小就没了爹,后来又遭了这样的腌臜事情,以后你是她的男人,你就得帮着她,你争气了,她才能过上好日子;你出息了,她才能腰杆子挺直,再不怕别人背后戳她脊梁骨了。” 赵彩凤原本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杨老头这些话忽然就戳中了她。 赵彩凤心想,当初杨氏出嫁的时候,杨老头肯定也是这样嘱咐赵老大的,而赵老大肯定也是这样按着杨老头的话做的,不然杨氏不会每次想起赵老大的时候,眼中总是闪着淡淡的泪光,仿佛这世上只有赵老大一人是好男人。 宋明轩没料到杨老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然而他只呆愣了片刻,就撩起外头的长袍,在灶房这样狭小的地方跪了下来,郑重其事的开口道:“姥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彩凤,让她这辈子 再不后悔,跟了我宋明轩。” 没有甜言蜜语的保证,也没有海誓山盟的诺言,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再不后悔,再不后悔……赵彩凤默念着这句话,其实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哪里会有这句话管用。人的一生,若是到死的那一天都不曾为任何一件事情后悔过,那才算是最完满的了。 赵彩凤顿时觉得脸颊湿哒哒的,可她偏生没有古代人的自觉性,都这个时候了,人家宋明轩都下跪磕头表决心了,她还在一旁呆站着呢。赵彩凤脑子忽然就有些回过神来了,电视剧里头好像不是这么演的,通常男主对着对方家长指天立誓的时候,女主好像也要跟着跪的! 赵彩凤只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也跪了下来,对着杨老头磕了一个头道:“姥爷,您放心吧,咱去了京城,一定好好活,过出一个人样,到时候接了你们一起过去!” 杨老头见赵彩凤也这么懂事,只老怀安慰的点头道:“好好好,我知道你也越来越懂事了,但是我关照你一句,先好好照顾好明轩,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结束啦~~~~ ☆、第58章 赵彩凤现在总算明白了,宋明轩如今在他们家的地位,那可是像熊猫一样的国家级保护动物,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以他为中心,以保护熊猫为己任。 不过作为被现代高考洗礼过的赵彩凤,其实很能理解这种心情,所以杨老头怎么说,她就怎么答应。这会儿杨老太从外头进来了,见到两个人跪在里头,只急忙上前把宋明轩扶了起来道:“快起来快起来,好好的,怎么就跪下了呢!” 杨老头抽了一口旱烟,慢悠悠的开口:“老太婆大惊小怪什么,没啥,就是嘱咐他们年轻人几句,去了城里要注意些啥事儿。” “有话嘱咐也让孩子们吃了面再说呀,你瞧瞧,面都涨起来了。”杨老太一边拉着宋明轩坐下吃面,一边道:“老头子,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呢,出去装车呀,外头天都亮了。” 杨老头显然对方才宋明轩的表现很满意,只笑呵呵的和杨老太一起出去了。赵彩凤这时候也坐下来吃面,两个人正好面对面的。赵彩凤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情绪似乎很平静,于是就也很平静的说:“方才姥爷就是随便说的,老人家就是这样,喜欢交代来交代去的,你别在意,就当是哄老人家开心好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起这个,只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看着赵彩凤,开口道:“彩凤,方才我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我的心思,你应该明白的。” 宋明轩说完,不等赵彩凤接话,只就慌忙低下了头,默默的吃起了面条来,不敢再多言一句。 赵彩凤这会儿倒是有些犯难了,宋明轩对她这样,到底是有了几分情窦初开的样子了,可她帮宋明轩的动机却很单纯,只是不想让宋明轩的人生留下遗憾,让他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好博一场。 赵彩凤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宋明轩真相的好,省得影响他复习的心思,早恋什么的,说起来还是会影响些学习成绩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笔也折了,誓也发了,我还能不知道吗?还整日说来说去的,不害臊吗?”赵彩凤说着,挑起面条吃了几口,见盖在碗上的大肉有些肥腻,只习惯性的就拿起筷子,夹了送到了宋明轩的碗里。 宋明轩愣了一下,悄悄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嘴角笑的都咧起来了,依旧斯文的,一口一口的吃着面条。 天全亮起来的时候,杨老头和杨老太推着车子去赶早市了。赵彩凤和宋明轩吃完了面条,发现时辰也不早了。这时候杨氏和赵武也已经起床了,杨氏替 赵武蒸了几个窝窝头,又准备了中午的干粮,洗漱干净后对他道:“小武,今儿你自己去私塾吧,路还认得不?你姐姐和宋大哥要去京城,娘去送他们一程。” 赵武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听杨氏这么说,便点头答应了,又问:“娘,我什么时候可以喊宋大哥姐夫呀,到时候我就可以和私塾里的同学说,我姐夫是个秀才呢!” 杨氏听着,只笑着道:“傻孩子,等你宋大哥这一科中了举人,到时候你直接和你同学说,你姐夫是个举人老爷,不是更有脸面!” 赵武听了兴奋的不行,只一个劲的点头,笑着道:“太好了!那我就是举人老爷的小舅子啦!” 杨氏只摇摇头,笑着从灶房出去,瞧见宋明轩正在房里准备行李。赵彩凤这会儿也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夏天的衣服轻薄,赵彩凤只带了几件替换的,所以包裹瘪瘪的。 杨氏见了,只连忙往房里去了,不一会儿从里头拿出几件颜色鲜亮一些的绵绸衣服,递给赵彩凤道:“这是你舅母早些年嫁过来时候的衣服,我瞧着都是新的,没怎么穿,就改了改,比起她这些年做的那些花红柳绿的衣服好了不少,好歹你也能穿得出去。” 赵彩凤瞧了一眼,并没有红红绿绿的衣服,一件是月白色的,一件是雪青色的,还有一件豆绿色的。大概是颜色太素淡了,所以反倒没怎么穿,如今看着都是新的。 袖口和裙摆上的针线都是新的,大概是杨氏这几日抽空给她改的。赵彩凤虽然觉得穿死了的人的衣服有些不太好,但是家里的条件如此,且这些衣服也不是死人身上脱下来的,又是那人多年没穿过的,她一个现代穿越来的女法医要是还忌讳这些,也太矫情了。 赵彩凤接过衣服,只开口道:“娘,小武还有姥姥姥爷就交给你了,过几日你要是有空,回去把小蝶也接出来吧,总不能老让阿婆带着,阿婆带一个宝哥儿已经够吃力的了。” 杨氏只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改明儿我就抽空回去,把小蝶抱出来,家里的地也不能没人张罗,我得跟你宋大娘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请短工照顾下,不能让你宋大娘给我们家下地,她一个人也累。” 杨氏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赵彩凤也喜欢这样的杨氏,任劳任怨,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勤勤恳恳的过日子。孝顺爹娘,养育儿女,虽然也有犯错的时候,但是……人这一辈子,谁还能不犯错呢! 赵彩凤把衣服放入了包裹中,出门的时候宋明轩已经 背着书篓站在门口了。杨老头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树,赵彩凤也不清楚是什么品种,这时候正是夏天,宋明轩站在树下,绿树成荫,背对着赵彩凤,身后的书篓子将他大半个人都遮盖了起来,但赵彩凤就是觉得,这样的宋明轩显得高大异常。 宋明轩回过头,看着杨氏送赵彩凤出来,嘴角微微一笑。赵彩凤正巧也抬起头看他,见他今天破天荒带了一顶文士帽,两遍的垂带在两侧挂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颇有几分少年书生的清俊感。 赵彩凤觉得,如果这时候有个相师在,肯定会说一连串吉祥话来恭维宋明轩的。 杨氏也是头一次瞧见宋明轩这么打扮,越发觉得这女婿人模人样的,只尴尬笑道:“明轩,行李都准备好了吗?那咱就早些去驿站等着吧,往京城的马车一般都走的比较早,别错过了。” 这时候赵武吃了早饭出来,见他们三个人还在门口磨蹭,只背着自己的书包道:“娘,你怎么还没送姐姐和宋大哥走呢,那我可就先走了。” 宋明轩闻言,只开口道:“赵大婶,您还是送送小武吧,往驿站的路我认识,我带着彩凤去就行了。” 杨氏抬头瞧了一眼,心道也是,自己这掺和什么呢,还不得让他们小两口边走边聊着,还能增进感情呢。 “那感情好,那我就送小武去了,一会儿还得赶着去摊子上帮忙,不然咱一起出门吧!” 赵彩凤揣着包袱往门外走,宋明轩低头看了一眼道:“把包袱放我书篓子里吧,还有空地儿。” 赵彩凤垫着脚跟看了一眼,宋明轩身后的书篓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最顶头的地方放着一个小包袱,估计是他换洗的衣服,而那个藏钱的匣子,大概被他埋在了书堆最底下。 倒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赵彩凤笑了笑,摆摆手道:“这包袱很轻的,我自己背着就好了,你看好你背上的东西就行了。” 杨氏锁好了小院们,众人一起走到了路口才分开,杨氏又忍不住嘱咐了几句,不过就是和杨老头换汤不换药的话,总的来说,核心内容就是一切以宋明轩为中心,好好服侍他备考,争取一举高中,让她能早日当上举人老爷的丈母娘。 赵彩凤如今对这些话已经有了免疫,杨氏不管怎么说,她都一个劲的点头应是,等杨氏离开的时候,赵彩凤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变灵活了。 宋明轩在前头带路,赵彩凤在身后跟着,心里头却已经七拐八弯的想了好多事情 。赵彩凤神奇的发现,自己的心理居然还真的有几分农民进城的兴奋感,对未来的世界带着几分期待。 宋明轩见赵彩凤跟在身后没有了动静,只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赵彩凤低着头想事情,冷不防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一下子就撞到了宋明轩的胸口。赵彩凤抬起头,由于角度问题,她那光洁的额头就正好触在了宋明轩那两片微抿的唇瓣上。 额头上略带湿润的感觉让赵彩凤回过神来,她正要往后退两步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将她的腰身一搂,赵彩凤的身子便忍不住往前一倾,额头再一次触到那温润的地方。 蜻蜓点水一样的感觉,让赵彩凤没来由就觉得心口漏跳了一拍,有些心虚的样子。 不对……明明每次都是她调戏宋明轩在先,怎么这次反倒自己先被他给吃豆腐了?赵彩凤顿时也涨红了脸,正要发作,腰间的力道忽然就松开了。她抬起头,只看见一张红透的脸迅速的转过去,然后低着头,风一样踩着小碎步飞快的向前走去。 “喂……宋明轩,你跑什么!” ☆、第59章 两人来驿站的时候,驿站正好也刚刚开门,车夫正在外头用毛刷子刷马车。这年头物资匮乏,好东西只有京城里头有,河桥镇上的很多店铺,都需要驿站的马车带东西,而驿站则收取一定的手续费用。赵彩凤想,这大概就是最原始的快递雏形吧。 因为昨天杨氏已经过来打过了招呼,所以今儿一早赵彩凤和宋明轩过来,那车夫见了,只开口道:“哟,这就是杨老头的外孙女婿吧,真是一表人才,要不是你,你杨老头的儿子可就死的冤枉了,这回可要争气着点,给咱河桥镇争光,考个举人老爷回来,” 宋明轩刚刚才脸红了一阵子,这会儿听车夫这么夸他,脸早就又红了,那边赵彩凤倒是没解释什么,她知道有的事情和这些人解释不通,万一没解释清楚,还惹来一堆闲话那就没必要了。 “这位大哥,承你吉言,要是正中了举人,定少不了给你发喜饼的。”赵彩凤说着,只招呼宋明轩往边上让一让,省得刷马车的水溅到身上。 那拉车的听了,越发就高兴了起来:“那感情好,以后我也可以吹牛说,我这车还拉过举人老爷呢!” 宋明轩被人调侃的面红耳赤,这会儿正巧来了另外两个搭车的,是一对母女。那姑娘看年纪大概和赵彩凤差不多的样子,却比赵彩凤看上去娇气好几分,脸上带着面纱,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倒是也生的娇俏的很。 拉车的见了她们母女,只开口道:“袁大奶奶来啦,不好意思,今儿车上有男客,昨儿忘了告诉你了。” 那被喊做袁大奶奶的人笑了笑道:“不打紧,原来是打算租个车过去的,可巧昨儿给忘了,这会儿又喊不到了,就过来了。还是老样子,把我们拉到朱雀大街的宝善堂下来。” 拉车的只点头应了,笑着上去安排座位,让那对母女坐在左半边,赵彩凤和宋明轩坐在右半边。中间恰巧又对方了很多杂物,所以看着就有些拥挤了。 原来这个袁大奶奶,是河桥镇上富户袁老爷家的大奶奶,娘家在京城,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是身子不太好,这些年一直靠着宝善堂的大夫调理。原先袁家很殷实,可老爷和老太太在,就没分家,一些家产也快被二房不争气的儿子给败光了。袁大奶奶气不过,几次想要分家,可他男人虽不争气,却也愚孝,死活不肯开这个口,所以这日子就越过越拮据了。如今出门,连雇一辆马车的银子都要俭省下来了。 河桥镇对于赵彩凤来说还很陌生,况且她已经 把目标定位到了更广大的京城里去了,并不打算在这边建立什么人际关系,所以虽然有幸搭一辆车,不过就是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罢了。 然而,赵彩凤虽然这么想,但是对方似乎不这么想,尤其是瞧见了宋明轩之后,对方的一双眼珠子就像是一下子被点亮了一样。不过这也不能怪袁大奶奶,宋明轩当日在公堂上逼着梁大人大义灭亲的时候,那是何等的义正词严,看见的人无不个个夸他的。至于那些没看见的,在众人的以讹传讹之下,也早已认定了宋明轩的光辉形象。 所以,这时候袁大奶奶就是带着几分审度和崇拜的眼神看着宋明轩,又看了一眼宋明轩身边坐着的,还是姑娘打扮的赵彩凤。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案首吗?”袁大奶奶说话声音很温和,有几分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派头。 宋明轩听见对面的人提起自己,自然不好意思不答,所以只点头道:“正是,不知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我是袁家大房的,这是我女儿佳琦。”袁大奶奶说着,自动就忽略了坐在一旁的赵彩凤,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那姑娘见母亲不等对方发问,就已经说出了自己的闺名,早已经羞的红了脸,虽然带着面纱,但那稍稍低着头羞涩的表情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此时的羞怯不安。偏生对宋明轩还有那么些好奇,只悄悄抬起头偷看了他一眼,却又像怕被他发现一样,急急忙忙低下头去。 这一切都被赵彩凤看在眼底,她垂下脑袋,略略往宋明轩的脸上瞟了一眼,见宋明轩皮滑面白,虽然说不上丰神俊逸,但的确也是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郎。 以前她每次都懒得看宋明轩这少年老成的模样,所以对他的相貌,也并没有仔细的观察过,如今再一看,以宋明轩现在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仪表,他日若真的高中之后,稍微加以修饰,不乏是个兰芝玉树一样的人物。 赵彩凤低下头,心里啧啧叹息,这不,眼下还没中举人呢,已经有人给惦记上了。瞧着一对母女,身上分明穿着绫罗绸缎,怎么去一趟京城连自家的马车也没有呢?没准搭车是假,来看女婿是真! 赵彩凤越这么想,越觉得这种事情很有可能,心里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烦躁,正巧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又困倦,便索性不去看那女的对宋明轩眉来眼去的,只阖上眸子,往马车壁上靠了靠,打起瞌睡来。 袁大奶奶看着一表人才的宋明轩,心里头是一百个满意,又 瞧了一眼坐在一旁没事人一样打瞌睡的赵彩凤,终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宋秀才,旁边这姑娘是……?” 宋明轩扭头看了一眼阖眸睡觉的赵彩凤,正想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忽然就想起了昨日赵彩凤和他提起的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准说我是你媳妇儿!万一这会儿她没睡着,或是听见了,可不是又要生气了? 宋明轩纠结良久,想了想才开口道:“她是我家邻居。” “哦……”袁大奶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整个人都觉得光彩了起来,只笑着继续道:“原来只是邻居啊!” 宋明轩说完那一句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这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能说改就改,只能更纠结的点了点头。 那边的姑娘听了这话,一双露在外头的黑眼睛也似乎瞬间就亮了,又悄悄的向宋明轩送了几棵秋波,低下头去。 赵彩凤这时候哪里就睡着了,本来她就有些生气,听见宋明轩居然说他们只是邻居,就更生气了,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自己让宋明轩这么说的吗?宋明轩这么说,分明就是听话照办的好孩子而已。 赵彩凤一下子就没脾气了,心里却还有些别扭,这时候听见那袁大奶奶这么说,也顾不得打瞌睡了,只睁开眼睛,嗔了一眼宋明轩道:“哼,你这个没良心的,昨儿在我姥爷家院子里,你还喊我彩凤妹妹,今儿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你邻居了?” 宋明轩哪里知道赵彩凤当真是没睡着,只吓了一跳,一时间百口莫辩,委屈万分,只万般无奈道:“彩凤……这这……这不是你不让说,你是我媳妇的吗?” “笨!”赵彩凤笑骂了他一句,见他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扭过身子道:“我困了,你爱咋样咋样。” 宋明轩脸颊一红,小声道:“那你睡会儿吧,路上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的眼神就特别柔软,眼珠子像是能掐出水一样的,这下坐车对面的袁大奶奶和她闺女只怕心里头已经明白了几分,可脸上却还带着几分鄙夷的神色,心里头默默想:谁家的姑娘,这么不检点。 袁大奶奶这时候再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轩,只觉得他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顺眼了,穷酸秀才一个,有什么好的,自己真是猪油蒙心了,怎么刚才会觉得他还不错。 宋明轩见赵彩凤睡了,只调整了一下坐姿,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袁大奶 奶看他的神情就跟方才不一样了,脸上的神情也一下子高冷了起来。倒是一旁的那位姑娘,依旧是低着头,含羞带怯的坐着。 赵彩凤果然是累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微微侧着身子,小小的气息喷在宋明轩的耳侧,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宋明轩便忍不住扭头看着她,白皙光洁的脸颊透着粉嫩,长长的睫毛盖在下眼睑上,密密匝匝的,看着让人心口上都有些热腾腾的。 宋明轩想,这会儿若是没有旁人在就好了,可以让赵彩凤靠在他的身上睡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也是好的。宋明轩想到这里,脸颊又不由自主红了起来,想起刚才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宋明轩觉得还是老实安分些的好,这种事情,他得手了一次不可能次次都得手的,刚才还是撞着胆量做的,万一这会儿赵彩凤又是撞睡,他可是连跑的机会都没了。 ☆、第60章 从河桥镇到京城,差不多有五六十里路,一早上路上加快些,大中午也是能到的。不过赶车的师傅并不着急,每次都会在京城的驿站上住上一晚上,第二天再赶早回来,所以一路上车速也不是很快,摇摇晃晃的,大家就都有些困了。 因为赵彩凤睡着了,宋明轩身上又带着银子,所以他虽然也很困,但还是坚持睁大了眼睛。原本他是想拿一本书看看的,但是马车实在晃的厉害,宋明轩才翻开书就觉得头晕了起来,也只好作罢。 不一会儿,车里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噜声,宋明轩正觉得奇怪,还以为赵彩凤打呼噜,抬起头一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袁打奶奶已经靠在她闺女的肩膀上睡着了。 袁奶奶年纪大约三十五六的样子,这呼噜声一起来,还真是中气十足,坐在她边上的闺女也只无奈的让她靠着,略略带着几分委屈,朝宋明轩看了一眼。 宋明轩瞧那袁大奶奶这样靠在睡觉实在是舒坦,再看看赵彩凤,头抵在马车的壁上,马车稍微震动大一点,睡梦中的她就会忍不住皱起眉宇。宋明轩看着她那个样子,实在觉得有几分心疼,这时候又见那姑娘这样看着他,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启发,只伸手揽住了赵彩凤的腰,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软软的脸颊带着体温,靠在宋明轩的肩头,隔着薄薄的布料,宋明轩觉得自己的整个肩头都像烫了起来,心里头既暖和又舒坦。马车微微一震,赵彩凤的脸颊在宋明轩的肩头上蹭了蹭,宋明轩稍稍收紧了一下手中的力道,也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所以,当赵彩凤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放大的脸,赵彩凤吓了一跳,在分辨出这是宋明轩的下巴时候,财稍稍稳住了神色,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睡着就跑到他怀里了呢?赵彩凤稍稍直起身子,反射性的擦了擦嘴角,她记得前世自己有个坏毛病,趴着睡觉就容易流口水,以至于她以前在办公室,从来不敢午休。 赵彩凤抹了一把嘴角,发现嘴角干干的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宋明轩还没醒,赵彩凤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发现有一条手臂正揽着自己,赵彩凤稍微用力挣了一下,那条手臂还在睡梦中反射性的收了收紧。 赵彩凤被宋明轩这个反射动作给逗到了,只抿嘴笑了笑,悄悄的把他的手臂给掰开,在离他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伸了一个懒腰。 都说一个人的睡颜是最不会骗人的,此时从宋明轩的睡颜看来,他确实还是一个不够成熟稳重的孩子模样。赵彩 凤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才看见坐在对面的姑娘正看着他们俩人。 这会儿车里很安静,除了外头传来车夫的马鞭声,便只有袁大奶奶高低起伏的呼噜声,赵彩凤瞧着那姑娘坚硬的半边身子,只小声道:“你娘挺能睡的啊!” 那姑娘无奈看了一眼一旁睡着了的母亲,只无限哀怨的点了点头,过了半响,她才又开口问道:“姑娘,你真的是这位宋公子的媳妇吗?” 赵彩凤见她问得诚恳,便也很诚恳的回道:“他是说过要娶我,只是我还没答应呢,嫁人是终身大事,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你说对不对?” 赵彩凤说者无意,谁知道这姑娘听者有心,却是把这句话给落到了心里头。只又小声问道:“宋秀才有什么不好吗?你不肯嫁给他?若是他这一科能中了举人,那可是整个河桥镇的喜事了,你能嫁给举人老爷,难道还不满意吗?” 听着确实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赵彩凤竟然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反驳,想了想只开口道:“你说的也没有错,可是嫁给一个人,就要跟他过一辈子,总要先考察考察才知道他是不是个好人,到底靠不靠谱呢?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要是真的盲婚哑嫁的,进门了才知道自己不喜欢,那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袁姑娘听了,只低下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到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姑娘的,自己怎么能开口呢,若是被人知道了,还要被说不检点,没了名声,只怕连个倒夜香的都不愿意娶你了,到时候若是在家里当老姑娘,丢的还不是家中父母的老脸。” 赵彩凤终于发现了,这位袁姑娘看着很安静,其实也是有几分口才的,就凭刚才袁大奶奶那健谈的样子,有其母必有其女,她肯定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其实袁姑娘最近也是正是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犯愁,袁家在河桥镇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河桥镇上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她那个二叔是个败家子,都不愿意和他们袁家攀亲戚了。 所以袁大奶奶就起了两个心思,要么,找个家境贫寒但懂得上进的,就像胡家投资梁大人那样,寻个潜力股。要么索性把袁姑娘嫁到京城里头去,反正袁大奶奶原本也是京城里的嫁出来的,只不过家里算不上什么大富户,那时候贪袁家的彩礼,所以就外嫁了。 这一年来,袁大奶奶为了袁姑娘的婚事,借着袁姑娘治病的理由,京城河桥镇两边跑,也是想为女儿多多物色些人选。 无奈袁大奶奶跑了那么长的时间,最终只发现了一个真理,想嫁出京城太容易,可想要重新嫁回去,却是难上加难了。除非是给大户人家做小妾,要么就只能找个寻常百姓人家。 袁大奶奶想着袁姑娘虽然不是金贵的大小姐,可好歹从小也是呼奴唤婢的长大的,心里头又舍不得了起来,便觉得还是找个草根女婿比较容易些。到时候她再闹上几场,趁着她二叔还没把袁家败干净的时候早早的分家,还能帮补些女婿的。 所以,方才袁大奶奶瞧见宋明轩的时候,才会如此双眼冒光了。这些话袁姑娘自然不能同赵彩凤说,况且方才她并不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的关系,私下里也觉得宋明轩当真是一表人才,很符合她的心目中夫婿的标准的,如今既然知道了,自是要敬而远之的。 “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所以这就要动脑子了,怎么样才能自己挑相公,还不被外人知道,这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赵彩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觉得这些话似乎不应该对袁姑娘说,毕竟她是温室的小花,要是听了自己的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那赵彩凤可是承担不起了。 袁姑娘只低下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眼神又不由自主在宋明轩的脸上扫了一下,并不说话。 赵彩凤心里便有些郁闷了,怎么搭车还能搭出个情敌来了呢?不过赵彩凤才一想到情敌两个字,顿时就又清醒了,什么情敌,她跟宋明轩之间,不过就是邻里关系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彩凤想到这邻居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少了几分以前那种理直气壮的感觉了。 马车忽然间一个急刹车,赵彩凤身子一晃,睡梦中的宋明轩也跟着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赵彩凤一把拉住了宋明轩,马车的速度又放慢了起来,宋明轩慌乱中清醒了过来,见自己居然靠在了赵彩凤的胸口。 而对面的袁大奶奶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中年发福的身子,直接扑通一下,滚到马车的地板上了。 袁大奶奶吃痛的醒过来,对着外头大喊:“我说陈把式,你怎么又来了,上回坐车摔的还没好呢!我这是上京看病的,你倒直接把我给摔出病来了。” 外头车夫只赔不是道:“袁大奶奶别生气,方才路边有块大石头,我没瞧见,所以才这样的,幸好我避让及时,不然要是撞上去了,马车都一起翻山下去了,命都没了,可不比摔一跤更严重。” 宋明轩闻言,只凝神掀开一旁的帘子,往后马车后头望过去 ,果然见远处有一块大石头越来越远。宋明轩只急忙喊住了车夫道:“陈师傅,麻烦你停下,我去把那大石头搬开了,我们再走吧。” 那陈师傅只开口道:“宋公子,你不用去管它,这是前几天下大雨山上冲下来的,沿路有好几处呢,一般小心点驾车都没妨碍的。” 宋明轩却坚持道:“我没瞧见也就算了,既然瞧见了,自然还是要搬开的好,就算后面的马车瞧见了,没撞上去,总也好过刚才像您那样着急避让,让车里人摔一跤的好。” 陈师傅听了,果然也觉得很有道理,虽说没撞上,终究还是让袁打奶奶摔了一跤,这是真事儿。 赵彩凤也跟着道:“师傅你就停一下吧,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耽误不了你几时间的。” 陈师傅见宋秀才的小媳妇也这么说,便只笑着就答应了,把马车停到一旁,转身对宋明轩道:“宋秀才不用出来了,您的手是握笔的,哪能让您搬石头呢,还是我去搬吧!” 作者有话要说:袁姑娘成不了大气候的,大家别紧张哟~~~ ☆、第61章 不一会儿,陈师傅就把车后面的大石头搬到了路边,正这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从后面飞快的行驶过来,那车夫见有人正在那边搬石头呢,只转身对身后马车里坐着的人道:“三少爷,您坐稳了,前头有地方塌方了,有人正搬石头呢。” 那马车里的少年闻言,只稍稍掀开了帘子看了一眼,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见远处路边停了一辆最老式的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看着就像是这一带驿站专用的款式,只是那车分明已经进过了这一段路,车夫却还回来把挡路的石头搬走,可见也是一个热心人。 “长胜,停下来问问要不要帮忙?”少年放下帘子,只吩咐道。 那驾车的小厮听了,也只放慢了速度,将车在陈师傅的边上停了下来道:“师傅,要搭把手吗?” 陈师傅方才远远的看见这块石头,也没预料到会这么重的,如今搬了一下,才发现这石头真是死沉死沉的,他憋足了力气也只能把它推开几步,见有人上前来帮忙,只笑着道:“那感情好啊,正好搭把手。” 被叫做长胜的小厮从跳下马车,看了看地上的石头,上前往掌心里头吐了两口唾沫,只开口道:“师傅,干脆你闪开点,我来好了。” 陈师傅瞧着他小小的身板,心想这话你可说大了吧?少不得我还要在你边上搭把手的。见他弯腰去搬,正要上去帮忙,只见那人低吼了一声,那大石头就被他给抱了起来,往路边走了两步,摔到了旁边的沟里了。 陈师傅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赞叹道:“小兄弟,你这力气怎么就这么大呢?” 同时发出感叹的还不止陈师傅一人,一直在前头马车里观看进度的赵彩凤和宋明轩也都怔住了。那小厮的身板看着和宋明轩也没有什么两样,尤其是个头还比宋明轩足足矮了半个头的样子,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能一下子搬起一块大石头来。赵彩凤咽了咽口水,视线绕回到宋明轩的脸上。 只见宋明轩的脸上也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眉宇蹙得紧紧的。只听那袁大奶奶拍手叫好道:“那小伙子瞧着瘦不拉几的样子,力气可真大啊!” 赵彩凤憋着笑,见大石头已经被搬走了,便稍稍挽起帘子,对着马车外头喊:“陈师傅,石头已经搬走了,那我们就启程吧。” 陈师傅应了一声,谢过了那小厮,往前头来拉车,才跳上车又忍不住夸赞道:“那小伙子看来是个练家子,这么大的石头我都挪不动呢,他一口气就给搬起来了,不简 单。” 赵彩凤听陈师傅这么说,才知道那石头是真的重,况且宋明是是脑力劳动者,搬不动石头,也算不了什么。于是便搭腔道:“我瞧着那石头也怪沉的,有可能是那小伙子天生神力也说不准,我听我娘说,有的人出生力气就大,和身材没啥关系。”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心里才觉得有些好受了。 这时候后面的马车赶了过来,因为方才两人互相帮助过,所以那小厮和陈师傅也自来熟了起来,只开口问道:“师傅,您是哪个驿站上的?” “河桥镇的。” “哟,那已经跑了二三十里路了。”那小厮笑了笑,想起方才车里头传来女子的声音,便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傅,您这车上都搭什么人呢?” 那小厮的话才问出口,马车里的男子就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长胜,好好拉你的车。” 长胜一听里头的声音有变,只慌忙就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是,少爷。”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马鞭就飞快的甩了起来,啪啪啪几声之后,马车一跃上前,已经到了赵彩凤他们马车的前头了。 赵彩凤方才零碎的听了几句,心里头便有些好笑,心想没准是刚才自己出声了,让对面车上的人知道这车里有女客了,所以才故意问那么多的,看来这不论古代还是现代,喜欢乱搭讪的男人也是不少的,这样一来,以后自己还是少开口的好。 陈师傅看见前头的马车走了,只转身嘱咐道:“宋秀才,你们坐稳了,咱这马车老了,经不起那样折腾,不然准散架了不成。” 袁大奶奶刚刚被摔了一跤,这会儿也嘱咐道:“陈师傅,您悠着点吧,这才下过雨的路,咱还是慢慢的,不赶死。” 这会儿大家都已经清醒了过来,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也没什么意思,宋明轩就索性继续装睡。袁姑娘还是低着头,面朝着角落里不说话。袁打奶奶看着赵彩凤的眼神还是不太友善,大约是觉得她占了宋明轩这个她看上的茅坑,心里有些不爽了。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马嘶声,赵彩凤被吓了一跳,马车的速度就已经慢了下来。 陈师傅一边放慢了速度,一边道:“我就说这马车不能这么拉吧,车辙子断了吧。” 赵彩凤闻言,只拉开了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见方才雄赳赳、气昂昂超车的马车陷在了前头的一个大泥潭里,一只轮子已经掉了下 来。 赵彩凤原本并不是幸灾乐祸的人,可方才陈师傅那话说的有意思,她就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这时候前头马车里的男子正好从里头出来,赵彩凤无意间抬眸瞥了一眼,却见那个男人也正好往这边看过来,似乎是听见了这儿马车里传出去的笑声。 那男子长着一双桃花眼,眉飞入鬓,薄唇微抿、嘴角轮廓分明,看着让人有几分难以亲近的感觉,赵彩凤顿时觉得有些心虚,手上一松,帘子就落了下去。 宋明轩这时候却清醒了过来,只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见前头的车子坏了,微微拧了拧眉头。 这时候只听前头两个人正在互相商量,那小厮只开口道:“少爷,不然你骑马先回去吧,我看看能不能找个地儿把这马车给修好了。” “我骑马回去,等你把马车修好了,难道你自己当牲口,把车给拉回去?”男子的声音带了几分阴冷,配着他那张冰山一样的脸色,话语中透出几分刻薄来。 “那……那怎么办?” “找地方把车修好,再回去也不迟。” “可是……可是太太还等着你回去呢,今儿是她的生辰,您要是回去晚了,太太又该生气了。” “那你说怎么办?”男子瞪了长胜一眼,扭头看着慢慢行驶过来的马车,不说话。 长胜这会儿灵机一动,忙上前把车拦住了道:“师傅,能让我们家少爷搭个车吗?你瞧我这车坏了,少不得耽误时间,我家少爷回去有急事呢!” 方才这小厮帮了陈师傅,所以这会儿小厮才开口,陈师傅条件反射的就想答应,可一想到自己车里坐着女客呢,让一个大男人上去搭车,只怕不太好,就有些游移道:“您稍等,我问问我车上的客人。” 袁大奶奶闻言,早就撩开了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见那公子哥生的仪表堂堂,尤其是那身板,看着匀称结实。俗话说,人比人得死啊!这一下子袁大奶奶忽然发现自己目光短浅,为什么方才会觉得宋明轩这样的穷酸秀才还不错?如今再看了这位公子哥,这才是天上下凡的谪仙啊!且不说别的,就他这一身宝蓝色镶金锦袍,就能衬托出他不凡的身份来。 还没等宋明轩和赵彩凤回话,袁大奶奶只先摊牌道:“公子若是不嫌弃这马车窄小寒酸,就上来坐吧!” 赵彩凤这下急了,她和宋明轩坐车也是付了车钱的,想搭车也得问问他们的意思吧?这袁大奶奶见了帅哥就丢魂了,就算她不顾 及自己闺女的脸面,好歹对面还坐着一个赵彩凤呢! 宋明轩见赵彩凤脸上有些不好看,以为她怕羞,见赵彩凤正要发作,只忙拉住了她的手道:“彩凤,人在路上总有个尴尬的时候,与人为善也是应该的。” 赵彩凤其实倒不是介意别人搭车,只是觉得这车她也付了一半的银子,凭什么别人做她的主,所以就没好气的开口道:“要搭车可以,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到时候记得给陈师傅银子就行了。” 站在马车外头的萧一鸣听了,只皱了皱眉头,心道:好泼辣的小气丫头。 陈师傅听了赵彩凤的话,只笑着道:“亏得小媳妇还想着我呢,不打紧,方才这位公子的小厮也帮了我的忙,就当是我还他的,小媳妇若是答应了,那我就让这位公子上车去了。” 萧一鸣想了想,只开口道:“师傅,我不上车里头坐了,我就在您这赶车的地方坐着就行,把我的东西放里面就好。” 萧一鸣说着,一旁的小厮早从前头马车里拿了一个鸟笼子出来,递给他道:“少爷,那您就先走吧,我等修好了车,就回去找您。” “行了吧你,随便你回不回来!”萧一鸣接过了鸟笼子,掀开马车帘子,这一抬头间就瞧见赵彩凤一张顾盼神飞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表情,这张脸,分明就是方才偷偷掀起帘子,幸灾乐祸的那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已替换,可以看啦~~ ☆、第62章 萧一鸣神色淡然的瞥过了车里坐着的四个人,将那鸟笼子放在了车里面,盖上了车帘子,单腿一跳,往陈师傅驾车的地方坐了上去。 陈师傅见萧一鸣还真坐了上来,只忙不迭道:“这位公子,您还是坐里头去吧,外头不干净,仔细把您这身衣服给弄脏了。” “不打紧,您赶车吧。”萧一鸣脸上透着几分严肃,让人觉得颇不好亲近,陈师傅见他坚持要坐在外面,便也不劝了,只甩开了鞭子,马车就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车后面就传来了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来这公子哥是现如今将军府萧家的三公子,因为今儿是萧夫人的生辰,所以昨儿特意下了京郊的庄子,把他偷偷养在庄上的一只八哥给取回去,是要当成寿礼送给自己母亲的。 那八哥被庄子上的小厮训练的及有趣,没事就会说上几声:“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确实是又意思又喜庆。 这会儿它瞧见了生人,便有些人来疯的样子,只一个劲的扯着嗓子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夫人吉祥等。” 赵彩凤原本还有些不高兴,这会儿子也被它给逗乐了,只好奇的看着这只鸟道:“鹦鹉学舌,坏东西!坏东西!” 赵彩凤实在是年少时被《还珠格格》洗脑太深了,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小燕子逗鹦鹉的的那一段戏。只说了几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八哥一时间学不来,脖子伸得老长的,张着翅膀扑闪扑闪着,只继续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坏东西……” “噗……”赵彩凤一听那八哥真的学了一声坏东西,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下袁姑娘也好奇了起来,从自己的抱着的小手绢里拨了几颗瓜子仁来,一边喂它,一边逗它:“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么长一段话,那八哥哪里就能学的会,可为了吃那香喷喷的瓜子仁,它还是很卖力的学习着,只一个劲的拍翅膀笑:“君子好逑、君子好逑。” 袁大奶奶听了,便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只拧着眉头道:“你最近都看什么书呢?这念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袁姑娘一听,顿时就低下了头,只伸手默默的喂瓜子,不敢再乱教一气了。那边宋明轩见这八哥还当真是聪明,居然三四句里头还真的能学一句,只赞叹道:“这鸟可比李大叔家的二虎聪明啊!” 赵彩凤想起宋明轩辅导李二虎学三字经时候的事情,只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时候你知道埋怨了,当 时你可没嫌弃过二虎。” 宋明轩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着那八哥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宋明轩念得比较慢,那八哥又吃的比较欢,所以他念一句,那八哥就跟一句,弄的满车的人都被它给逗乐了。那袁大奶奶只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这个了不得了,这车上来了这么个呱噪的客人了。” 有只八哥作伴,大家伙也都不闷了,直到进城的时候,这八哥也算是熟读了《四书五经》了,不过才到了京城,萧一鸣就掀开帘子把八哥给拿走了,依旧还是一脸不苟言笑的神色。那八哥瞧见萧一鸣来取它,总算是可以不接受这四个人的折磨了,只高兴的拍打着翅膀,兴奋道:“坏东西……坏东西!” 萧一鸣看着手里的八哥脸色一僵,众人仿佛是知道自己闯祸了一般,都很自觉地低下了头。那边袁姑娘见他要把鸟给拿走了,心里还有些舍不得,只从自己的小手绢里头抓了一把瓜子递到了萧一鸣的面前,小声道:“公子,他喜欢吃瓜子,你拿这个逗它,他就什么话都肯说了。” 萧一鸣一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可对面的姑娘虽然带着面纱,但是弯弯的眉眼依稀能辩认出几分娇媚来,娘说对姑娘家都要尊敬有礼,算了,这回他还是忍了吧。 “多谢姑娘,我们家不缺这东西。”萧一鸣退后了一步,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 袁姑娘闻言,小脸顿时变了颜色,只低下头不说话,赵彩凤见了,只安慰道:“别跟那个面瘫脸计较,你没瞧见他的脸皮从来没动过吗?就好像是给熨斗给烫平了一样。” 宋明轩没忍住萧,只故意清了清嗓子,而那边转身离去的萧一鸣,如何又会没听见这句话呢?他的脚步顿了顿,嘴唇轻微的抽动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暗自腹诽:明明那么帅,什么眼神啊这是? 马车进了京城,大家就开始各种分手了。陈师傅把宋明轩和赵彩凤在离讨饭街最近的一个路口上放了下来,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忽然有一种举目无亲的孤独感,彼此对视了一眼,仿佛这世上能互相扶持的,只有对面的这个人了。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探头探脑了半天,只开口道:“我去问路,你在这儿呆着。” 宋明轩身上背着书篓子,看着热闹繁华的大街,也是感慨万千。三年前他来这里,行色匆匆,入目的繁华富贵,好像和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 毫的关联。那个时候的他,根本不知道考了功名以后要做什么,仿佛只是一个读书的机器一样,对于富贵,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悟。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娇小的背影,身上穿着粗布衣裳,但仍旧遮掩不住她的娇美,她一点儿也不怕生,正在和路边的小摊主打探路线。宋明轩看着路上穿着花红柳绿衣服的小丫鬟,心想着这些衣服若是穿在赵彩凤的身上,肯定会更好看的。 “发什么呆呢,我知道怎么去讨饭街了,你跟着我。” 赵彩凤过来,看见宋明轩的视线正盯着穿红戴绿的小丫鬟,心里便莫名涌出了一丝火气,心道:这还没中举呢,倒先成了陈世美了! 不过赵彩凤很快就安慰自己道:帮他考科举是因为不想浪费人才,至于他是不是陈世美,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赵彩凤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头忽然就好受了些。 那边宋明轩回过神来,见赵彩凤已经走出了两丈的距离,忙不迭就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各怀心事。大约走了两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讨饭街的巷口了。赵彩凤这会儿也不生气了,只指着里头道:“这就是讨饭街,里面住了很多穷人,我们也是穷人,所以也只好住里面了。” 宋明轩看了一眼巷口的路牌,只拧眉道:“这不是叫世康路吗?怎么叫讨饭街呢?” 赵彩凤只回道:“我听店小二说,世康路听起来像食糠路,且这边很多外地来的叫花子,所以大家就都叫这里讨饭街了。” 宋明轩点点头,跟着赵彩凤往里头走。其实对于宋明轩来说,这儿的条件已经不算很差了,家里的茅房下了一场雨屋顶就烂了,这儿再破烂,至少都是瓦房,不过就是年份长了,看着有些破落了。 赵彩凤回头看了宋明轩一眼,见他眼底还有几分喜色,就知道他并不嫌弃这地方寒酸,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才来到了赵彩凤租下的那个院子。赵彩凤拿钥匙开了门锁,推开门的时候瞧见里头郁郁葱葱的葡萄架子上已经挂下了葡萄来,心情都好了一半。 “怎么样,还行不?白天你可以在这葡萄架下看书,又凉快又遮荫。” 宋明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开口道:“你可以在这葡萄架下做针线,也不怕太阳晒了。” 赵彩凤只抿最笑了笑,心道:想的还挺美的呢! 两人参观了一圈房子,放下了身上的行李,开始 整理房间。赵彩凤想了想,让宋明轩住在了靠东面的房间里。这会儿正是夏天,西面的房间下午被太阳一晒,都可以直接烤人肉了。这年代没有个空调电扇的,要让宋明轩住那里头看书,只怕不中暑才怪呢! 算了……看在他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的份上,还是烤自己吧…… 赵彩凤把衣服整理好,将床单铺上了,在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提着往后院烧水去了。宋明轩则是先擦了擦书桌,将自己的文房四宝都放在了上头,等一切安置好了,才想起自己这间房是靠东面的。 大夏天东面的房间凉快,西面的房间热,这是谁都懂的道理,方才看似赵彩凤随意一句话,其实早已经透着对他的关心,宋明轩心里顿时就觉得暖融融的,可想了想终究不忍心,去厨房找了赵彩凤道:“彩凤,西面的房间亮堂,我看书正好,还是我住西面吧。” 一样的一扇门两扇窗,哪里有可能西面的房间就比东面的亮堂呢?分明就是宋明轩想明白了方才赵彩凤分房间的用意,不好意思了呗,还算这家伙有良心!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要看书的,西面多热啊,我从小体寒,热点没关系。” “不不不,还是我住西面吧,所谓心静自然凉,我看书心静,就不会觉得热了。”宋明轩只坚持到。 赵彩凤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头烧水,正被熏得满头大汗的,闻言只一把把宋明轩给拽到了灶膛门口,问他:“热不热?” “热!”宋明轩被火熏的一头汗,只擦了擦脸道。 “这么热你能静的下来吗?”赵彩凤松开手,把宋明轩往边上一推,不容置疑道:“该干嘛干嘛去吧,我的秀才爷。” 作者有话要说:众人:来来来,学说话~ 炸毛的八哥:你们有想过鸟的感受吗== ☆、第63章 虽然赵彩凤的脾气越发的直来直去了,可宋明轩从灶房出来的时候,两个面颊却是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灶膛里的柴火给熏的。 宋明轩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还觉得脚下轻飘飘、心里甜滋滋的,只一边整理着书,一边傻笑。这时候他正巧拿出一本诗经来,忽然就想起了方才袁姑娘说的那几句话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要说赵彩凤是窈窕淑女吧,以前接触不深的时候,还挺像的,瞧着含羞答答的,整个赵家村的人都这么认为。可如今接触下来,宋明轩才明白,赵彩凤娇小玲珑的身体里头,藏着一颗母大虫的心呢。瞧她每次怒气上来时候的模样,宋明轩一个大男人都会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了。 可为什么心里头还是这样甜呢?宋明轩自己也想不明白了,以前和如月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宋明轩也不再去想了,只坐下来,静下心思看起了书来。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赵彩凤在后院灶房没听见,宋明轩便起身去应门去了。只见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穿着宝蓝色的绸缎褙子衫,看着一脸喜气的样子。 “你找谁?” “哟,还真来住了?您是赵家闺女的兄长吗?怎么长得不像呢?”伍大娘瞧着宋明轩的模样,只拧着一双粗眉毛道:“我瞧着门上的锁开了,以为进贼了呢?你就是那个要考举人的秀才不?” 宋明轩这时候才算听明白了,看她的打扮也不像是这条街的上住客,莫非是这里的房东?宋明轩这么一想,脸上便带着几分谦恭,只开口道:“正是呢,是彩凤带我来的,请问您是?” “我是这儿的房东,您叫我伍大娘就好了,我说你这人福气不错啊,你妹子可当真心疼你,大老远的一个人跑来替你找房子,大姑娘家的有这种魄力不容易。” 正这时候,赵彩凤烧开了热水,从后院走了出来,瞧见伍大娘在院子里,只忙迎了上来道:“伍大娘,您怎么来了?我正想一会儿去你家一趟,跟你说一声,我们已经过来住了呢!” “我上这儿收房租,顺道就看见这门上锁开了,所以就进来看看……”伍大娘是个老人精了,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租客,从来就没见过长的这么不一样的兄妹,顿时心里头就一门清了,脸上堆着笑道:“你兄长倒是和你长得不太像呀。” 赵彩凤觉得既然被人看出来了,瞒着 人家也没意思,再说人家是房东,万一要是不高兴了不把房子租给她们,可就不好了,所以便故意带着几分羞涩,走到伍大娘的身边道:“大娘,您就别说了,再说我可是要臊了。” 赵彩凤这话一说,伍大娘就哈哈笑了起来道:“早说呀,您要是为了相公来的,我还能再便宜你点房租呢!” 赵彩凤一下子冏了……莫非在古代也有爱情公寓一说?情侣入住房租减半? 伍大娘笑着道:“难为你,为了你相公这样出力,不容易!” 赵彩凤只连连道:“大娘快别这么说,我还没过门呢,大娘看着我们不容易的份上,能不能别把这事情说出去,咱两如今兄妹相称,也好些,省得背地里有人说三道四的,那可如何是好?” 伍大娘听着有几分道理,又见赵彩凤这打扮分明还是未过门的样子,也只开口道:“早些把事儿办了,那就名正言顺了不是?” 赵彩凤正想开口说话呢,被宋明轩抢了先道:“等这一科中了,我就娶彩凤过门,到时候请大娘来喝喜酒。” 赵彩凤只瞪了宋明轩一眼,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那伍大娘见了,只当他们小夫妻两打情骂俏呢,笑着道:“好好好,一定一定,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喜酒了。” 赵彩凤和伍大娘又聊了几句,送了她出门,进来就见到宋明轩已经在房里看书了,只郁闷道:“说了不准说我是你媳妇的,你怎么有又说了?” 宋明轩这回可不认了,只开口道:“是你先认的,我怎么就不能说,再说了,你本来就是我媳妇!” 赵彩凤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心里头一阵甜蜜,可甜过之后又鄙视了自己一顿,板着脸对宋明轩说:“我告诉她是因为她是房东,万一她觉得我们关系不正当,赶我们走,那就不好了,谁让你多嘴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皱着眉头,小嘴微微撅起来来的模样甚是可爱,心情也好了一大半,只乖乖的低头道:“那我以后不说了,彩凤妹妹。” 赵彩凤又瞪了宋明轩一眼,开口道:“妹妹两个字去掉,听着怪难受的。” 本来就是,赵彩凤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整天被宋明轩彩凤妹妹来、彩凤妹妹去的喊来喊去,每日里光鸡皮疙瘩都要掉上几公斤了。 宋明轩哪里知道这层意思,见赵彩凤让他直呼其名,只觉得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分,只微微一笑,柔声喊道:“彩凤。” 这一声温柔至极 ,配着宋明轩那略带沙哑的磁性声音,竟让赵彩凤觉得鸡皮疙瘩更多了一层。 赵彩凤决定在自己没被宋明轩酸死之前,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赵彩凤粗粗的弄了一个中饭,便开始打算出去采购东西了,两人来的时候轻装上阵,基本上没带什么东西。所以一应的吃喝用具,都要现买。 幸好这讨饭街住着穷人,所以这四周的物价都不算贵,赵彩凤买了一些油盐酱醋之后,发现物价基本上是和河桥镇持平的水平。赵彩凤送了一批东西回家之后,打算出去买粮食了。 京城的粮铺和河桥镇的也差不多,但是大米的种类比河桥镇多了些,不过这儿是讨饭街,所以很多珍贵的珍珠米、碧梗米也没瞧见。赵彩凤如今也吃惯了小米粥、窝窝头、所以对大米已经不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样渴求了。但是想起宋明轩这木板身材,还是狠下了心肠,买了五斤大米。 赵彩凤又瞧见隔壁肉摊上的猪肉挺好的,只稍微要了一小块排骨,打算做个排骨汤喝一下。前世她实在是活的太潇洒肆意了,吃饭从来靠外卖,以至于穿越后连个厨艺也没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一定会去新东方学个烹饪再说的。 赵彩凤将菜和米搬回了家,在院子里劈了一小块的地方,把买回来的姜葱埋在土里,这样的话等它们长根了,以后就不用每次做菜都要买了,直接在这边摘就好了。 这会儿正是下午,宋明轩在房里看书看热了,就拿着书本,搬了一个小竹椅子,坐在葡萄架下看书,看着赵彩凤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 赵彩凤种好了姜葱,抬起头的时候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伸手拿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只感叹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真是辛苦。杨氏为了四个孩子,能坚持到这个份上,当真是不容易的。 宋明轩见状,急忙就放下了书,走到一旁的石桌上,倒了一碗壶里的凉水送过去。赵彩凤的手上全是泥巴,哪里有手接碗喝水,宋明轩见状,便把碗直接送到了赵彩凤的唇边,赵彩凤也不避让,只低下头猛喝了好几口,这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道:“种地真是累死了。” 宋明轩看了一眼赵彩凤方才张罗出来的一丈宽的小地方,表示这个地,似乎面积小了一些。 赵彩凤只挥挥手道:“行了,我去洗洗手,做晚饭去,今儿晚上有肉吃。” 宋明轩瞧着赵彩凤精神奕奕的样子,眉眼里尽是笑意,看着她往灶房去的背 影,端着方才赵彩凤喝过的那碗水,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这水……可真甜啊。 宋明轩抬起头看看天,忽然觉得京城似乎处处都是好的,除了手里喝得水是甜的之外,就连这天似乎也比赵家村的更蓝一些。 赵彩凤虽然厨艺一般,但还是硬着头皮烧了一菜一汤出来,炒蔬菜有些老,味道也咸了一些,幸好排骨汤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很不错。虽然吃的是糙米饭,但比起以前赵家村吃的高粱饭,也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赵彩凤一边吃,一边道:“今儿才来,所以给你做顿好的,以后可别想着顿顿都吃肉,银子就那么多,得省俭着花,明儿我做好了饭,出去外头找找有什么工作,看看能不能在这边打个短工,好补贴着家用,顺便打听打听这里开店的行情,学一些店铺经营之道,看看能不能把面摊开到京城里头来。” 宋明轩倒是不意外赵彩凤有这样的打算,只是她一个女孩子家要出去做这些,终究是不太放心的,“你早些回来,别着急找活,打听清楚了才能去干,其实你也不必急在一时,胡老爷的银子,若是省着点花,还能坚持两个月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结束~~~嗷嗷嗷求留言,么么哒~~ ☆、第64章 赵彩凤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开店的事情,有了那一百两银子在手,赵彩凤的信心一下子也雄厚了不少,只开口道:“你放心吧,我先打听着,这京城的银子若是真的那么好赚,早不知道多少人都涌进来了,少不得还得琢磨琢磨,怎么样才能真正的站稳脚跟。” 宋明轩知道赵彩凤心里自有打算,也没再多话,只安安静静的吃着饭。两个人都是山沟沟里出来的苦哈哈的娃,这一顿有排骨汤,宋明轩也胃口大开,只吃了满满一碗饭,连碗底的米粒都数得一颗也不剩。 “这白米饭果然比高粱饭好吃,怪不得有钱人家都要吃白米饭。” 赵彩凤只开口道:“这算什么好吃的饭,要那种磨光的精米才好吃呢,我看见店里头有的卖,叫什么碧梗米,比这个足足贵了三倍,我没舍得买,等你高中了,我就买上一斤,慰劳慰劳你。” 宋明轩都习惯了赵彩凤拿自己当孩子哄了,只觉得面皮热热的,放下碗筷,想了想只开口道:“等我以后高中了,我们就能天天吃上白米饭了。” 赵彩凤喝了一口汤,反应过来,只开口道:“那可未必,你要是高中了做贪官,我就算天天吃白米饭也不会开心的,咱不说为民请命吧,至少要当个好官,你说对不对?” 宋明轩没想到赵彩凤还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只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怎么会去和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呢。”宋明轩只觉得郁闷透顶,赵彩凤怎么就拿自己和那些贪官污吏相比呢! 赵彩凤其实也就是无心之言,她虽然知道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其实贪官污吏满街跑那也是寻常事儿。可是有句话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和珅贪了那么多的银子,乾隆一死全便宜了他儿子,有什么用呢?评价幸福的指数从来不是看有多少银子,而是看自己的心态,所谓知足者常乐。 就比如赵彩凤现在,就觉得要是能在京城安安稳稳的开一家面馆,把一家人的日子过的红火起来,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行了,你吃完了先去看书吧,我一会儿出去串门去。” “大晚上的,你串什么门呢?”宋明轩有些不放心。 “不走远,就左邻右舍的看看,远亲不如近邻嘛!你我还是邻居呢!”赵彩凤起身收拾了碗筷,到一旁打了水洗了起来。 今夜的月色很好,宋明轩便在外头的石桌上点了油灯,在灯下看书,赵彩凤收拾好了厨房,解下腰间的围裙,推门出去。 其实赵彩凤也不太好意思去别人家的,赵彩凤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宅女一枚,和人交流基本靠手机,如今到了古代,她的语言交流能力就又得到了新的挑战。 讨饭街到了晚上其实挺热闹的,幸好不是喧闹,只是各家各户炒菜,刷锅,围在院子里吃饭的那种热闹,让人觉得很有人情味,似乎有一种俗世之美。 赵彩凤下午的时候早打听好了,东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妇,没有儿女,在讨饭街巷口有一个豆花摊子,做卖豆花的生意,她们家的磨子从他们回来就没停过,慢悠悠的,带着木桩子个吱嘎个吱嘎的声音。 对门的邻居是一对小夫妻,带着个老奶奶,家里还有两个满地跑的娃,老奶奶平日待孩子,小夫妻好像是在外头打短工的,白天并不在家。 赵彩凤初来乍到,觉得小夫妻应该好说话些,所以先去了对门的邻居家里。这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候,赵彩凤今儿回来的时候特意买了两根糖葫芦,准备用来贿赂小孩子的。 院里头的人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只站起身子道:“门没关,自己进来吧。” 赵彩凤便推门进去了,见一家人果真围在院子里吃饭呢,只是孩子和汉子都在,唯独她老婆不在。赵彩凤瞧见老奶奶正在桌子跟前坐着,只笑着道:“奶奶您好,我是今儿搬到您家对门住的,您叫我小宋好了。”因为对外宣称是兄妹,所以赵彩凤怕宋明轩说漏嘴了,干脆先给自己改了个姓。 那老婆子瞧见赵彩凤,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堆着笑道:“你就是伍大娘说的那姑娘吧,来来来,院子里坐。” 赵彩凤走进去,从兜里掏了冰糖糊里出来,递给那两个小孩子:“乖,拿去吃吧!” 那老婆子见了,只忙客气道:“你来串门子就串门子,还带什么东西,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没啥不好意思的,咱不是邻里嘛,以后少不得还有要您帮忙的时候呢!”赵彩凤又扫了一圈院子里,见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的,但女主人确实没回来,只问道:“嫂子人还没回来吗?都这么晚了?” 古代很少有晚上让女子抛头露面的活计,除非是特殊职业从业者,所以赵彩凤见她家儿媳妇没回来,才会这样问了一句,那老婆子只开口道:“她今儿要值夜,不回来了,明儿一早回来。” 赵彩凤就在心里嘀咕,一家人住在讨饭街,看着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怎么说要值夜呢?只听那婆 子继续道:“她这活隔三差五要值夜,好在月银不错,所以就一直干着了。” 这时候那汉子从厨房端了菜出来,赵彩凤瞧着那几盘菜,发现手艺比自己还好呢!只叹息道,这年头男人都这个下得厨房、上得厅堂了,让女人怎么活呀! 那汉子见了赵彩凤,只开口道:“大妹子,你初来乍到的,也是想找个活干吧?我倒是介绍你个去出,那宝育堂最近又再招人,没准你可以去试试,不过那里基本上招的都是生养过孩子的妇人,也不知道你这样的,她们收不收了。” 赵彩凤还真是为了这个事情来打听的呢,没想到他还真的提供了一条线索,只笑着谢道:“那可真是谢谢大哥了,我明儿过去瞧瞧。” 那汉子瞧着赵彩凤这么俊俏一个小姑娘,只憨笑了一声,“别客气,我姓余,你以后就叫我余大哥好了,这是我老娘,还有两个娃儿。” “他们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呢?”赵彩凤瞧着两个娃总有三岁的样子,看着是一对龙凤双胞胎,真是好福气呢! “男娃叫阿狗,女娃叫阿猫,先养活了再说,咱也不识字,等大点再说吧。”余大哥只随口说道。 赵彩凤差点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宋二狗的弟弟了! 瞧着那么可爱的一对双胞胎,管他们叫阿猫阿狗,这对父母可也真狠得下心啊!赵彩凤想了想:“我兄长是个秀才,这次我们上京主要就是为了他考举人来的,您要是不嫌弃,我让他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那汉子还没反应过来,余奶奶倒是兴奋了起来,只眉开眼笑道:“那感情好!我上回原本想让巷口写信的先生给取个名字的,谁知道他还要收钱,气得我就没去问了,咱不求什么太好的名字,只要念起来顺口就好。”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心想这样的小事应该难不倒宋明轩,便开口道:“余奶奶您放心,我保证取一个不太难的,到时候省得孩子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这就行了,这就行了。”余奶奶闻言,只笑着道:“你凑过来,我悄悄的把他们的生辰八字说给你听。” 赵彩凤一听取名字还要看生辰八字,顿时就头大了,她不会拉皮条给拉错了吧?万一宋明轩搞不定怎么办?不过赵彩凤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两个娃的生辰八字给记了下来。 又闲聊了片刻,看着天色越发晚了,赵彩凤这才拜别了余家,回到自己院中。 这时候宋明轩还在院中看书,听见门口吱呀一声的推门声,就知道赵彩凤回来了,只抬起头,瞧着她从外面进来。 赵彩凤见他手里还拿着书呢,只在石桌边上坐下来,冲他招招手道:“来来来,看了好一会儿书了,咱也要劳逸结合,帮我给对门邻居家的孩子取两个名儿好不?” 宋明轩没想到赵彩凤出去一趟,还真给他接了个生意回来,只纳闷道:“取名倒是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孩子的生辰八字,可千万别取了犯冲的字在名字里头,这就不好了。” “取个名还这么讲究吗?”赵彩凤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余奶奶会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告诉自己,也算知道了为什么巷口的写信先生说取名要收钱了。 赵彩凤只把方才的余奶奶告诉自己的生辰八字说给了宋明轩听,见他拿着笔在纸头上写了下来,又金木水火土的画了一圈,最后开口道:“这两个孩子命中缺水,看来还是要取个带水的名字,男孩不如就叫:余涵,女孩就叫余淼吧。” 赵彩凤一听,只赞叹道:“余淼?那不是余三水了吗?” 宋明轩搁下笔,抬起头看着赵彩凤只万分不解的问道:“彩凤,你是什么时候识的字呢?”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都替换啦~~请继续~ ☆、第65章 赵彩凤一下子就被问哑巴了…… 这回可真是露馅露大了,宋明轩又是个聪明人,再不可能随便糊弄一下就糊弄过去,且之前好几次,宋明轩都是没计较随便让她糊弄的,这次只怕是难了。 “宋大哥,如果……我跟你说……我,我自从那次投水之后,醒过来忽然就识字了,你信不信?”赵彩凤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宋明轩,表情前所有未的认真。 宋明轩也看着她,他分明知道她的表情并非像是在骗人,但理智还是战胜了他最后的怀疑,只坚定的摇了摇头。 赵彩凤在内心哀叹了一句,嘟囔着嘴道:“你不相信,那我就不说了,反正如今我能认识几个字了。” 赵彩凤看见宋明轩写好了放在石桌上面的名字,只伸手拿到了自己跟前,正想去送给余家,才走了两步,忽然就停了下来,只转身道:“还是明天再给他们吧,就说你整整想了一宿呢,不然这么快就取好了,人家还没准认为你压根没花心思呢。”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再认真一听,却又觉得不是这个道理,只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你能认识字,我很高兴。”至于其他的,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的。宋明轩心里怀着这样美好的希望,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只又垂下头继续看书。 赵彩凤这时候才觉得宋明轩真的不是她心里所想的孩子,他聪明、睿智、沉着、冷静。偶尔透露出来的孩子气,不过就是因为他相对年轻的容貌。赵彩凤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孩子,实在是太早熟了。 “我先洗洗睡了,今儿一天也够累的了。”赵彩凤见宋明轩没再继续纠缠,可心里却还是多少有些心虚,便推说要睡觉自己先跑了。 可等赵彩凤洗好了打算睡的时候,才发现入睡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西头的房间里头晒了一天的太阳,这会儿热得跟蒸笼一样。 古代的帐子又厚实,挂着就跟蒸笼里的蒸笼一样,赵彩凤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可是打开帐子又要喂蚊子,就在这种极度矛盾的心态下,赵彩凤终于忍无可忍,跑到院子里头纳凉来了。 宋明轩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搬着小板凳靠在墙头上打瞌睡的赵彩凤,嘴角稍稍勾出一丝笑意。果然过了不多一会儿,赵彩凤已经扛不住了,只靠在墙上,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这个时候夜幕沉沉,只有蛐蛐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 宋明轩合上书卷,走过去将赵彩凤拦腰抱了起来,想了想往自己东面的房间里走了进去,将她放在了床上。 宋明轩为赵彩凤盖上了薄被单,低下头的时候,就着银白色的月光,看见赵彩凤穿着的交领中衣胸口,露出一抹雪白的颜色来。宋明轩只觉得脑门顿时一热,一股子热流往头顶上冒起来,鼻子里头就感觉热乎乎的液体滴下来。 宋明轩急忙捂着鼻子,单手拉下了帘子转身往院子里去,有些懊恼的看了一眼掌心里的鼻血。 一连洗了三把脸,脸上的**辣的感觉才消退了过去,宋明轩再抬起头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 想了想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幸好赵彩凤没有瞧见,不然的话又要被她给取笑一顿了。宋明轩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默念了两句佛偈:“空即是色,□□,空不异色,色不异空……”可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又有些迷糊了,只摇头道:“空怎么可能是色呢?色也不可能变成空……” 宋明轩抬头看了一眼房中安睡的赵彩凤,淡淡道:“色,明明就睡在那里。” 第二日一早,赵彩凤睡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在了宋明轩的房间里。赵彩凤迅速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发现一切都跟她昨天睡觉前一样完整之后,才放下了心思。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宋明轩读书的声音:“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回自己的房里拉上帘子换了一身衣服,走到外头见宋明轩顶着一双熊猫眼在那边看书,心里就纳闷了,难道他一夜没睡? “彩凤,你起来了?热水我已经烧好了,昨天的干粮还没吃完,你就着吃一点吧。” 赵彩凤到井口洗了一把脸,只点头道:“我去给你做早饭去,干粮留着你中午吃,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可别乱走啊!” 赵彩凤一字一句的嘱咐着,忽然间觉得对宋明轩有了那么点自家人的感觉,又瞧见他顶着黑眼圈,昨晚抱她回房睡觉也没有做坏事,至少还挺正人君子的。 宋明轩应了一声,继续念他的书,赵彩凤便去后院里头做早餐,她如今做窝窝头最内行,玉米面和一下,直接放在蒸笼上蒸熟了,又方便又快捷,天热东西容易坏,也就这窝窝头晾干了能放上一整天的。 赵彩凤做好了早饭,招呼宋明轩去厨房吃,自己则回到房里又换了一身衣裳,原来她忽然想起今儿要出去,为了方便起 见,还是穿上小厮的衣服比较好。 赵彩凤观察过了,这街上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抛头露面的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数身后都跟着小厮呢,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赵彩凤身边可没小厮跟着,所以,少不得她自己得扮成小厮了。 打扮妥当,带上了毡帽,赵彩凤打了一盆水照了一下,还果真有几分假小子的样子。这时候宋明轩已经吃过了早饭,瞧见赵彩凤这身打扮,心里头却觉得,我们家彩凤真是天生丽质,怎么穿什么都这么好看呢! 赵彩凤见他看自己看得移不开眼了,故意清了清嗓子,宋明轩顿时红着脸低下头去。 “我走啦,晚上你别做饭,我买菜回来。”赵彩凤交代了一声,去厨房拿了一个窝窝头,边吃边往外面走。 “早点回来,我等你!”宋明轩只看着赵彩凤的背影说了一句,赵彩凤抬起手挥了挥,样子还带着几分痞气,让宋明轩忍俊不禁,可这样的赵彩凤,真是让他喜欢到了骨子里呢! 赵彩凤走出了小院,才发现其实自己也很是迷茫,古代和现代的差别实在太大了,现代找个工作,好歹看份报纸或者上网投递,总也是有的放矢。更何况赵彩凤硕士毕业之后,直接就去了警队工作,压根就没经历过自己找工作的环节,所以在这一点上,她实在没有丰富的经验。 可是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那么今后的一千步,一万步都要从这里走出去。赵彩凤想了想,只又去了长乐巷上的八宝楼,好歹在这里她还认识一个店小二呢! 那店小二瞧见赵彩凤过来,只高高兴的迎了上去道:“小赵,你怎么又来了,怎么没瞧见李大叔呢?” “李叔没来,我哥上京考科举来了,我陪他一起过来的,我还想请你帮我问问,这里还收不收打短工的?” 那店小二只一脸惋惜道:“前几日让你来你不来,这会子老板都找到人了,不然,我再帮你去别家店里头打听打听?” 赵彩凤只点了点头道:“也行,随便做什么,只要能安顿下来就好。” 赵彩凤打工的目的其实不在于赚钱,而是想摸一摸这开管子的套路,顺带做一把市场调研,看看这边的客流量,以及京城百姓的消费能力。 “巷子里头倒是很多家招呢,只是那些地方,你去不大好吧?”店小二悄悄的靠过来,神秘兮兮的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里头还有一个南风倌,前一阵子也说招小厮呢,结果你猜是做 什么?进去了让人当小倌儿,伺候男人!我说怎么前几日小马儿走路姿势都不对劲了,感情是□□给人操了,疼的!” 赵彩凤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硬了起来,大哥你好歹讲些文明呢,说的这么直接,连赵彩凤都觉得自己那地方有些疼的感觉了。一定是最近吃的太好了,所以上火了。 “咱能有个靠谱点的地方吗?我可不想去当小粉头。”赵彩凤只一脸委屈的开口道。 店小二想了想,只拧眉道:“不然你等等,一会儿我们黄老板就来了,他说最近要找个会算账的,给我们掌柜的搭下手呢,你要是识字,可以试试这个。” 赵彩凤从店小二看她的神色中就可以瞧出来,他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的,谁能想到就赵彩凤这样穿着的人,还能是个识字的呢? 没想到赵彩凤却眉开眼笑道:“那感情好,我哥是秀才,我还能不识字吗?”赵彩凤心里可乐呵着呢,直接从管理层做起,搜集资料就更加方便啦! 店小二见大话也说了出去,少不得就笑着一应点头,“行,那你去后院等着,一会儿这儿就开席了,别当着客人的道儿了。” 赵彩凤点了点头,一溜烟去了后院,见后院里头的长条案上放着各种蔬菜瓜果,一旁的架着的竹竿上挂着腌制好的鸡鸭鱼肉以及山野辣味,就只站在边上,都能闻到一股肉味。 赵彩凤心里安慰自己道:这一定是最近肉吃的太少的缘故,鼻子倒是越发灵了,都快赶上狗鼻子了== ☆、第66章 酒馆不做早市,这会儿还没到开市的时间,但是后厨却已经忙了起来。不一会儿,送活鸡活鸭的人就来了,两筐的活鸡活鸭在里面叽叽叽,嘎嘎嘎的叫着,好不欢乐。 后厨的师傅上回见到过赵彩凤,见她在后院里蹲着,只笑着道:“小赵,你怎么来了?想在城里混口饭吃?” 赵彩凤只笑着道:“可不是,我哥来京城考科举了,我想一边照顾他,一边找个活干一下。” 后厨师傅闻言,只连连点头道:“这世上从哪儿找你这样的好兄弟啊,还照顾兄长考科举,你家怎么没让你上学呢?” 赵彩凤抓抓脑门道:“我小时候也念过,这不脑子不太好使,学不进去嘛!” 后厨师傅见她一脸诚恳的表情,赞扬道:“和我一样,叫我拿笔杆子,不如要了我的命,还是拿起菜刀锅铲比较顺手,以后你学一门手艺,能养活老婆孩子就够了。” 赵彩凤连连点了点头,表示对后厨师傅的言论很赞同。 看着他熟练的杀鸡宰鸭的手法,当真是一把好手啊。那些鸡到了他的手里,都不带叫一声的,还没吭一气呢,脖子上就被一刀给了结了。想起前几天宋明轩杀鸡的事情来,赵彩凤还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啊! 在后院等了有小半天了,也没瞧见老板过来,赵彩凤也觉得有些着急了。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了,店里头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后厨师傅忙得不可开交的,压根没空和赵彩凤闲聊了。 赵彩凤在一旁闲着无聊,秉着要找工作总的先表现一番的架势,打算帮一旁的洗菜大娘洗菜,可才靠过去呢,那大娘只开口道:“小伙子,你还是让让吧,别越帮越忙了……” 洗菜对于赵彩凤来说,确实也不算内行,赵彩凤正觉得无聊呢,前头店小二忽然从大堂里走了出来,朝着赵彩凤招手道:“小赵,快来,老板来了!” 赵彩凤忙不迭就迎了进去,就瞧见一个穿靓蓝色锦锻棉直裰的中年男子往二楼上去。店小二忙朝着赵彩凤招了招手,跟在那人身后,开口道:“老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李大叔他侄儿,上京来照顾他哥赶考的,想在我们店里谋个差事,他说他识字。” 黄老板扭头看了赵彩凤一眼,见她长的白白净净的,看着还挺像是个年少的小书童的,只开口问道:“识字?识多少字?会算术吗?算盘会打吗?” “算盘……?”赵彩凤脑子里转了几圈,想起小学的时候似乎 是上过珠算课的,依稀还有那么几句口诀,只开口问道:“是那个逢一进一、逢二进二的算盘吗?” 黄老板只笑着道:“哟,还真懂算盘,那我问你,一盘糖醋里脊六十文钱,一盘鱼香肉丝四十文钱,一盘八宝鸭八十文钱,客人给你一两银子,你找人家多少?” 赵彩凤脑子算的飞快,急忙七七八八的家了一下,只回道:“八百二十文钱。” 黄老板只摇了摇头道:“你这样找钱,客人可就不依了,如今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吊钱外加一串钱呢。” 赵彩凤心想完了,难道这银子和铜钱之间并不是固定比例?还是经常会变的?赵彩凤只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黄老板,我鲜少出门,不知道这京城里头,一两银子能换几个钱了。我方才是按照一两银子换一千文钱算的。” 黄老板听赵彩凤这么一解释,只笑着道:“小伙子,得多出来看看啊,如今银子又值钱了,现在市面上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两百文钱了。” 赵彩凤这才恍然大悟,果然经验主义要不得啊,幸好黄老板告诉了自己,不然自己家里头放着的那些银子,可不是得要被自己换亏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就得找客人一吊钱外加二十个铜板了。”赵彩凤这么一想,忽然就想起前世看的小说里头,大多数都是吃一顿饭要花掉几两银子的,这么说来……那些人除了吃饭之外,肯定还做了一些别的特殊服务。因为按照方才黄老板报的菜价,似乎也没有贵得很离谱。 黄老板看赵彩凤一脸诚恳的样子,只想了想道:“行吧,先在店里头待着,跟着小顺子做几天跑堂招呼客人,等熟络了到柜台里头帮着谢掌柜。” 那店小二原本以为黄老板未必能瞧上赵彩凤的,没想到却还真的成了,只高兴道:“那感情好!老板,您可真好说话呀!小顺子谢您啦。” “谢啥,这是小赵脑子灵活,去干活去,没瞧见客人上门了都没人招呼吗?”黄老板朝楼下动了动下巴,小顺子忙笑着道:“这就去这就去,小赵,你跟着我一起来吧!” 赵彩凤热络的跟在店小二的身后,小声问道:“小二哥,来咱们店里头的,一般都是些什么客人啊?” 店小二左右瞧了瞧,凑到赵彩凤的耳边道:“一般中午来吃的,都是这条街附近的熟客,晚上的客人就杂了,什么人都有,不过大多数都是吃完了想去里面爽快爽快的。” 瞧店小二笑的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赵彩 凤只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的问他:“小二哥,那你进去爽快过没有?” 店小二一听这话,顿时就变了神色,只气呼呼道:“别提了,上个月的月银,全丢里头去了,结果连点荤腥都没尝到,现在的窑姐也是贼精了。” 赵彩凤只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见店小二依旧还苦着个脸,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二哥,咱好好攒点银子,娶个媳妇不比去里头强些?” 店小二垂头丧气的点点头道:“我算是明白了,就是这个道理,都说了,□□无情,就看重银子,谁叫咱还没银子呢!” 八宝楼的生意果然和李全说的一样好,午市就已经人满为患了,楼上楼下的桌子都坐满了,还有等翻桌的。 赵彩凤第一次这么忙,虽然动作还不够利索,但也一直没停下来。这时候她正卖力的擦着二楼一个包间的桌子,小顺子已经去楼下把客人引上来了。 八宝楼有规矩,怕小厮抢客人,所以规定所有小厮不准收客人的赏银,且小厮各有分工,比如小顺子是专门管招呼客人进门的,还有专门负责上菜的,还有专门送客出门的,赵彩凤这会儿刚入职,所以做的活儿就是最杂的,基本是颗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钉。 赵彩凤绞干了手里的抹布,在桌上上使劲擦了几下,见上头的油渍都看不见了,这才作罢。 这时候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大哥二哥,今天我做东,这儿的八宝鸭可是一绝啊,你们吃过了绝对忘不掉。” “三弟,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上这儿吃饭,要是让娘知道了,可又要责罚你了,你每次非要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才好。” 这时候另外一个声音只接着道:“对对对,就像昨天那只八哥,你教它什么不好,教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昨天你嫂子回房就跟我唠叨,说是不是三叔想要娶媳妇了,还说今儿要跟娘提一提的!” 赵彩凤听到这里,忍不住就扑哧笑了出来,怪不得说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原来是昨天搭车的那个面瘫?赵彩凤只急忙又擦了几把桌子,想着早点离开这里,可千万别撞了个正着的好。 “大哥二哥,求饶过小弟吧,自从大哥二哥有了嫂子,吃个饭还要三邀四请的,一点儿都不自在,还是我这样的比较好,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舒服。” “你也独来独往不了多长时间了,横竖是要娶媳妇的,没事别总冷着一张脸,再多的姑娘,看见你这 幅不苟言笑的样子,也都吓走了一半了。” 萧一鸣其实性子不算冷,奈何他的长相随了父亲萧将军,轮廓分明就不说了,笑神经似乎有些障碍,所以不认识他的人见了,都觉得寒气逼人,其实他骨子里也不过就是一个青葱少年而已。 谈话间人已经上了二楼,小顺子只将门推开,将人引到里面道:“三位爷,里面请。” 赵彩凤见人来了,也来不及躲,便急忙把木盆端起来,乖乖的闪到一旁,口里跟着道:“请请请。” 萧一鸣在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从这里正好能看见下面大厅里头的光景。 赵彩凤见他并没有认出自己来,也稍稍放下心来。再说了,两人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稍稍逗了逗他的八哥,况且那一句君子好逑也不是自己教的,要赖也赖不到她赵彩凤的身上。 赵彩凤想明白了这一点,也觉得不心虚了,只端着碗筷继续别处收拾去了。 小顺子肩膀上搭着一块抹布,在店堂里头跑的脚底生风,忽然听见二楼有客人喊:“店小二,茶还没上呢!” 小顺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实在脱不开身,瞧见赵彩凤从端着一盆脏碗在自己跟前晃过,只忙不迭喊道:“小赵,楼上客人上茶!” 赵彩凤往楼上翻了一个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可惜小顺子人还是不错的,这么多的伙计里头,也属他最照顾自己,赵彩凤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去就去吧! 赵彩凤去柜台前提了一壶沏好的茶,一手托着三个茶盏,一手提着壶,往二楼上去。 楼上几个客人正巧就下来,赵彩凤慌忙躲到一旁,让他们从自己跟前走过。 包间里头坐着的是京城萧家的三位公子,老大萧一诺、老二萧一凡、老三萧一鸣。京城萧家是武将世家,但是更出名的其实是萧夫人,一口气给萧家生了五个男丁,也算是京城佳话了。其中这五个男孩中,老大老二都是从武的,但是因为有一回萧将军在阵前受伤,萧夫人觉得做武将终究是刀口上添血的行当,所以从萧老三开始,下头的男孩子都是开始从文了。 萧老三十来岁的时候开始弃武从文,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个皮娃了,结果这么一矫正,弄的现在他成了一个半文不武的状态了。说起来他去年的时候死活还考中了一个秀才,好像今年也要参加这一届的秋闱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了~~么么么哒~~ ☆、第67章 萧老大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也是一阵担忧,只语重心长道:“你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了,你就算考不中,也要装装样子,不能让母亲知道你到处乱晃,心思都不在科举上面。” 萧一鸣听了这话,心里就老不乐意的,脸立时就挂了下来,心道我好心好意的找你们下馆子,你们两个又开始教训我了,只拉着个脸道:“这不还有两个月嘛,临阵磨枪,不快也亮,咱家是行武出身的,这个道理我可懂的。” 萧老二看着萧一鸣,只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份请柬出来,递给他道:“喏,这是玉山书院最近科举突袭班的请柬,讲课的人是上一科的状元柳半塘,我好容易托人给你弄了一份来,这可是千金难得的啊!” 赵彩凤这时候正提着水壶要进去倒水,听了这话顿时就眼前一亮,心道这可是一个好东西,若是宋明轩能有幸去听一听,吸取一些这其中的经验,那肯定是事半功倍的事情。赵彩凤低着头把水壶送进去,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口,悄悄的抬起头来往那请柬上瞅了几眼。 萧一鸣此时正接过了那请柬,拿在手里翻看了一眼,只摇头道:“二哥,你这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前两天郑玉那小子才送了我一份,也不知道被我丢到了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萧老二一听,顿时就来气了,只扯着嗓子道:“什么?姓郑的那小子给过你了?那他还把这东西卖给我,收了我一百两银子!” 萧一鸣听了,顿时对萧老二很是同情,只忙问道:“二哥,你花这么多钱,二嫂不知道吧?” “要是让她知道了,我还有皮在吗?郑玉那小子,简直是个猴精,看我下次见了,不扒了他的皮。” 萧一鸣心下暗暗高兴,只安慰萧老二道:“二哥,没准他就是知道我不长记性,会弄丢了,所以才让您多给我一份,这份我肯定好好收着,绝对不弄丢了。” 萧老二听他这么说,才算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只嘱咐道:“你可一定要去听啊!母亲知道你这么用功,才会高兴,不然的话,我就让你嫂子对母亲说,赶紧给你找个媳妇进门,让她管着你得了。” 赵彩凤的视线一直盯在萧一鸣手上的请柬上,她觉得古代的印刷技术不算发达,这请柬一类的东西大抵都是靠手写的,真假验证的方法可能也不算很高超,要是自己能记住这请柬的样子,回去跟宋明轩说一声,两个合力造个假的出来,混进玉山书院听那么一次课也是好的。 赵彩凤想着想着,就忘了手里提着的茶壶,那茶水只从茶杯中漫了出来也不自知。 萧一鸣正高高兴兴的聊天说话,冷不防觉得大腿上热呼呼的,等低头一看,大腿上早已经湿哒哒的一大块了。 萧一鸣本能的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赵彩凤的手腕,身子往边上一让,赵彩凤细瘦的手腕哪里经得起他那一把抓的,只觉得整个手臂都麻木了起来,手腕一松,茶壶就歪到桌子上了。 “这店小二,怎么做事的?”萧老大数落道。 赵彩凤手上吃痛,但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只忍痛道:“对、对不起、各位爷,小的这就帮你们收拾干净!” 赵彩凤说着,痛心疾首的看着放在桌上被茶水给浸湿的请柬,心里头那个可惜啊! 而此时,萧一鸣却还没有松开赵彩凤的手,他的视线扫过赵彩凤的手背,上面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粉色疤痕,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且方才说话这声音,好像也有些耳熟。 萧一鸣抬起头,盯着赵彩凤看了几眼,只眯了眯眼睛道:“原来是你!” 想起自己驯养的那么乖巧的八哥被他们这群粗人一个时辰就逗成了一只傻鸟,萧一鸣顿时又气愤了几分,他原本长相严肃,这会儿眼底多了几分恼怒,看着就让人有几分不可亲近的高冷,赵彩凤心里也暗暗心惊,这次出师不利,竟然惹上了一个活阎王。 “爷,您认错人了,小的不认识你。”赵彩凤一咬牙,死活不能承认啊。这要是这里的人知道她是个姑娘,饭碗就没有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呢?少在这里装可怜了,爷就是个面瘫脸,你说的没错,爷今儿就让你知道得罪爷是个什么后果!”萧一鸣说着,伸手就要去揭赵彩凤的帽子,这丫头胆子可不小的,说起别人坏话的时候可是一套一套的,这会子不让她知道点厉害怎么行?萧一鸣虽然心里有些得意,但面上还是一副冷冰冰一本正经的样子。 边上的两个兄弟早就知道他又起了玩心,只是不知道这店小二哪里得罪了萧一鸣,故而不好相劝。 赵彩凤瞧见萧一鸣的动作,就知道他要揭自己的身份,这会儿店里人多,要是闹出去了,赵彩凤也没法在这里混了,所以不等萧一鸣的手碰上她的毡帽,赵彩凤只连连退后了两步,一脚将身后的门踢上,跪下来硬着头皮痛哭流涕道:“这位爷饶命,小的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要不是为了让我兄长可以考科举,小的何必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在这 小酒馆里做个店小二,爷若是觉得小的服侍的不好,小的再去请别人来服侍爷,可爷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和小的置气,小的罪该万死。” 赵彩凤说着,拿起挂在肩头的白抹布跪着上前,伸手去擦萧一鸣大腿上残留下来的那一处水渍。萧一鸣见她哭的泪人一样,又瞧见她跪着上前的样子,顿时觉得一阵头大。再想一想上次车里头的那个书生,怎么看两个都不像是兄妹,顿时就明白了几分,感情这还是一个陪着相公进京赶考的小媳妇呢! 萧一鸣想到这里,气也消了一半了,只看看桌上的水渍,面瘫脸上的嘴角撇了撇:“算了,把桌子擦擦干净,上菜吧!” 赵彩凤闻言,只忙不迭就站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动作利落的擦起了桌子,眼角瞥了一眼那请柬,小声询问:“爷,这东西潮了,要小的给您拿到厨房去烘干吗?” 萧一鸣眼光扫了一下那请柬,顿时明白了几分,这小媳妇有意思,原来方才的那些竟都是为了这个?萧一鸣只清了清嗓子,心道自己本来也不想去听这什劳子的课,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得了,于是便开口道:“东西潮了还要它做什么,拿出去扔了吧!” “什么……?扔了!我的一百两银子呢!”萧老二这时候也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萧一鸣急忙道:“二哥别急,改明儿我遇到了郑玉,帮您把银子要回来,保证一个子儿也不少您的。” “这还差不多!” 赵彩凤连忙拿着那请柬离开,到了门口忍不住握拳庆祝了起来,这年头做人不易,全靠演技啊! 萧老大毕竟年长几岁,看了方才的这一幕,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况且他这个弟弟的脾性他是最了解的,平常断然没有这么好说话的,怎么今儿就变了呢?难道真的被那店小二的几滴眼泪给感动了? “三弟,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怜香惜玉起了小男孩了?别说你……”萧老大这话有些说不口,只又道:“虽然方才那小厮瞧着模样是不错,只是……” 萧一鸣翻了一个白眼,小声道:“怪不得大嫂长抱怨你不懂得怜香惜玉,大哥竟没看出来,方才那小二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吗?我怎么没瞧见她有耳洞?”萧老大立刻表示不信,他从赵彩凤开始哭的时候也曾怀疑过,但是看了一眼赵彩凤的耳朵,发现并没有耳洞,这才打消了这种想法。 “穷人家的姑娘,没有耳洞有什么稀奇的!”萧一鸣颇有些得意,自认 这次他没有眼拙,可其实你要不是他见过赵彩凤一次,他能认出来就怪了。 “这姑娘就是昨天我搭车回来路上,坐车上的姑娘,就是她们教坏了我送给母亲的八哥!狡猾的很呢!”萧一鸣说到这里,还觉得有些气愤,不过这会儿他心情不错,所以就不计较这些了,只开口道:“大哥二哥,不如我们打个赌,方才二哥的那个请柬,她肯定没有扔掉,而是偷偷的藏起来,打算回去给她的秀才相公呢!” 萧老二盯着萧一鸣,笑着问道:“感情你方才是欲擒故纵啊?好呀,赌就赌,要是你输了,一百两银子还我,要是我输了,这一顿我请了!” 赵彩凤出了包间,迅速的拿抹布把请柬封面上的水迹擦了擦,翻开看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内容都没沾到水迹,上头的字体有些奇怪,并不是赵彩凤能认识的楷体,好像是叫小篆,这种字体看起来比较费力,所以赵彩凤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内容,想了想只把这请柬贴身放在了胸口,反正那个面瘫脸说了要扔的,扔给自己也是扔! 赵彩凤这么一想,顿时就觉得心情舒畅了几分,不过就是一张听课证而已,怎么搞的比巨星演唱会的门票还难弄呢,不过好在已经到手了,这一切都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好了,留言后请按下一章,哈哈哈 ☆、第68章 正当赵彩凤沉浸在对自己演技的自我肯定中时,忽然楼下传来了大声的争吵声,赵彩凤顺着楼梯往下看,见有一个客人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八宝楼的菜吃死人了!”不明真相的人已经开始抹黑了起来,掌柜的和几个店小二纷纷就围了上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地上的人。 “八宝楼的菜有问题,我兄弟今儿一早还好好的,怎么才到你家吃了一顿饭,就成这样了呢?” 赵彩凤看了一眼,见那人长的凶神恶煞的,看着就不太好对付的样子,这年头哪里都有刁民,赵彩凤原先没遇到几个,如今才到京城一天,这就开眼了。赵彩凤只飞快的下楼,挤入了人群,看了一眼那个在地上抽搐的人,脑中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什么菜吃死人了,这分明就是癫痫症,当我们是乡下人呢!这可是天子脚下京城地界。”赵彩凤说着,只转头对小顺子道:“小顺哥,快去对门宝善堂请个大夫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你说什么,我弟弟身体一向好得很,怎么可能会有病呢?分明是你们八宝楼的菜有问题!” 赵彩凤只看了那彪形大汉一眼,撞着胆量道:“我们家的菜有问题,那敢问客官,您吃了吗?若是您吃了没问题,您弟弟吃了有问题,那也只能说明是你弟弟的问题!” 掌柜的听了赵彩凤的话,只忙不急喊去去隔壁的药铺请大夫,一边又安慰那客人道:“客官,大夫一会儿就到,等看了大夫再说好吗?这顿饭钱小店免了,客官请坐下息怒!” 赵彩凤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只开口道:“谢掌柜,您也太好说话了,他找茬还免单,那这样人人来找茬,咱们八宝楼还做不做生意了?” 谢掌柜听了,只汗颜道:“小赵,老板说了,客官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让我们凡是都顺着他们点,不过是一顿饭钱而已,不碍事的。” 赵彩凤也是听说过古代有民风淳朴这一说的,且八宝楼在京城这么好的生意,除了菜色口味好之外,肯定还有一些别的好处,但这件事情,分明就是那个大汉找茬在先,若真的就这么算了也就罢了,偏生还免单,赵彩凤就有些想不通了。 这时候萧一鸣透过窗户早已经看清了楼下的状况,只开口道:“掌柜的,上菜这么慢,还做不做生意了?” 谢掌柜见上头还坐着萧家的三少爷呢,只忙点头道:“做做做,这就给您送上去!” “你这耽误我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也要给爷我免个单啊?我是来吃饭的,等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还没吃上口,我这损失谁来弥补?” 谢掌柜一听,顿时一个头便两个大,果然又来了找茬的了。 “谢掌柜,吃饭付钱,天经地义,要是这位兄弟真的是因为吃了八宝楼的菜出了问题,别说免单,就算是赔礼道歉加上医药费,八宝楼也是推脱不掉的,可若不是,那何必要给他这个先例呢?”赵彩凤瞧了一眼楼上,撇嘴道:“白白让人钻了空子,以为我们八宝楼随便来都可以白吃白喝的。” 谢掌柜也是老实习惯了,听赵彩凤这么说,也只气呼呼道:“行了行了,等大夫来看过再说吧!” 过了片刻,小顺子请了大夫来看,那大夫蹲在地上看了半天,又拿银针给那病人扎了几下,那个人果真就醒了过来,见自己躺在地上,还觉得有些奇怪,只站起来问一旁的大汉道:“哥,我怎么躺地上了?” 那大汉这时候也没话说了,只翻了翻眼皮道:“谁知道呢,也许你觉得大夏天的地上凉快,就躺地上去了!” 谢掌柜的见人醒了过来,也松了一口气,这时候看热闹的人都走了,那大汉便带着那个发病的人打算走了。赵彩凤眼尖,只忙上前拦住了道:“这位客官,你吃饭还没付钱呢,怎么就走了呢?” “方才掌柜的不是说免单的吗?”大汉一脸横的开口,一旁的小顺子轻轻的拉了拉赵彩凤的衣袖,凑到她耳边道:“这位是吃霸王餐的惯犯了,上回说我们的菜里头有苍蝇的也是他,几个月没见,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大汉被小顺子给认出来了,脸上的表情越发凶狠了起来,大步跨上前,只大声道:“还让不让人走啊!” 赵彩凤被他一步毕竟,也只觉得亚历山大,只往后面退了一步,小顺子只急忙劝道:“小赵,咱还是往后退吧,要是砸了碗筷,还要在工钱里扣的,谢掌柜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遇上这样的客人,只能自认倒霉了。” 赵彩凤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谢掌柜,只怪她初来乍到,不认识这个人而已。可要是这么容易就向恶势力低头,还真不是她赵彩凤的性子呢! 赵彩凤努力回想了一下,前世在警队的时候她也学过几招对付色狼的招数,可越是急就越想不出来,这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也已经有些松动了,想了想还是咬牙道:“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不给钱就别想走!” 小顺子一听这话 ,心里头狠狠的给赵彩凤拍手称赞,脸上的表情却不大好看,瞧着那大汉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这回他又要挨揍了。 那大汉抬起头,一巴掌正要下来,忽然觉得手掌上一阵剧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只筷子。那筷子从手背穿进来,直接插入了他那厚实的、长满老茧的手掌。 赵彩凤方才只偏了一下头,忽然觉得脸颊上一热,似乎有几滴液体溅在了脸上,待她睁开眼睛看见那只手的时候,只吓得尖叫了一声,撞得身后的小顺子一起退了两三步远。 “想吃霸王餐,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萧三爷最爱的饭馆,谁惹得我萧三爷不痛快了,留下饭钱,就乖乖的在我眼皮底下滚蛋,省得以后断手断脚了,说我没警告过你!” 萧一鸣这句话一出口,几桌的客人都放下了碗筷。京城谁没听说过他萧老三的名号啊!在书院念书还能让自己的同学断手断脚的人,谁敢得罪? 再加上他那长不苟言笑的万年面瘫脸,也顿时让他成了传说中的夜叉类型人物。 萧一鸣原本是来帮忙的,可一看那些客人的动静,搞的自己分明是来砸场子一样,顿时就觉得有些没意思了,只继续道:“我又没说你们,给我继续吃去!” 众人闻言,只能面上带着几分勉强,坐下来举起筷子。 那大汉这时候早已经疼的脸色发白,握着受伤的手往楼上看了一眼,瞧见三位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公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知道这次的霸王餐只怕是吃不成了,只从兜里抓了一串铜板出来丢在饭桌上,拉着自己的弟弟一溜烟就跑了。 萧一鸣远远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转身往自己的包间去,走了两步扭头对楼下的掌柜道:“谢掌柜,今儿我这一顿,可以免单了吧?” 谢掌柜还没从刚刚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只愣了一下,忙不迭点头道:“可以可以,三少爷楼上坐好,菜马上就上来了。” 赵彩凤这时候也松了一口气,脸上还带着几分后怕的表情,谢掌柜只看着她道:“小赵,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可咱们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你瞧瞧,原本那两兄弟这一顿,不过才百来个铜板,现在萧公子这一顿,吃下来只怕要两吊钱,从经济利益上,咱还是亏了,你说你争这口气,有什么用呢!” 赵彩凤被说的尽然无言以对,掌柜的不愧是掌柜的,居然能算清这里面的利润关系,看来这一次真是的亏大了! “谢掌柜,我……”赵彩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抬起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客人,心里还觉得很憋屈。怎么到哪儿都一样,越是有钱人就越小气,简直就是古代的黄世仁啊! 谢掌柜见她往楼上看,只叹息道:“行了,这事儿回头我跟老板说,怨不得你,你一会儿上去给萧公子上菜,记得好好谢谢人家,毕竟是人家帮了你一把。” 赵彩凤满脸不情愿的点点头,心里却暗骂道:“还谢他,分明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啊!” 赵彩凤端着菜上楼,心情郁闷到了极致,此时若是上天赐她一些巴豆,她会义无反顾的全丢进眼前的这盘菜里面的。 房间里传出男人们聊天的欢声笑语,赵彩凤极度鄙视他们这种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做法,只苦着一张脸,敲门把菜送进去。 “客官,你们的菜来了!”赵彩凤低着头,探着身子把菜放到桌子的中间,萧一鸣啧探着头往赵彩凤的胸口看了两眼,想看看那请柬是不是被她藏在了胸口,赵彩凤无意中低下头,却正巧看见萧一鸣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表情。 赵彩凤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口,今儿她出门的时候,特意把裹胸布勒得很紧,虽然这样做有些影响发育,但是看如今这身子的状况,就算稍微裹一裹,应该也不会变成飞机场一样的了。 ☆、第69章 赵彩凤上好了菜,退出了包间,只听里面的人开口道:“老三,你知道人家是姑娘家,还这么盯着人家胸口看,不太好吧?”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头上冒火了,果然这人还是一个嘴不紧的,居然已经泄露了自己的性别。不过瞧方才另外两位,看着倒是比他多一些正人君子的模样。 赵彩凤耐着性子只听他们继续道:“不如直接问她,她到底拿了那个请柬没有,再说了,吊着胃口多没意思呢!我刚才瞧她那胸口平平的,看着也不像藏了东西。” 这时候萧老大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只开口道:“老二,你说老三盯着人家看不好,那你怎么知道那姑娘胸口平不平的?” 赵彩凤一听,顿时有些绷不住了,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对于古代的姑娘,别说看一眼胸口,就是看一眼身条子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了。但是赵彩凤哪里有这样的自觉,作为女性,她也是很羡慕别人拥有傲人的身材的,瞧见女同事穿的稍微性感一点,忍不住偷看一眼那也是有的,所以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萧家兄弟的这个举动有多么的冒犯人,相反还觉得他们真是一群看是道貌岸然的猥琐男啊! “这个……大哥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是有媳妇的人,哪里敢随便看呢,只是感觉感觉!”萧老二宠媳妇人尽皆知,这种事情要是被媳妇知道了,那是要跪搓衣板的。 赵彩凤摸了摸胸口的请柬,虽然很想据为己有,可一想到这是他们给自己设的套子,就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容易的往里面钻。 赵彩凤心想,不如把这个请柬还回去,看看能不能想别的办法再弄一个?方才她看了一下日子,这讲课的日子在五天后呢,没准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去蹭着听一听也未可知。 赵彩凤才转身,忽然听见里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萧一鸣看着站在门口的赵彩凤和她手里的请柬,只笑着道:“二哥,你输了吧?我说她在门外听壁角呢!” 赵彩凤想了想,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虽然她是真的想要这东西,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这位公子,这请柬外头潮了,里面还是好的,小的已经擦干净了,给您送过来。” 萧一鸣一听,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呢?顿时就不解问道:“我不是让你扔了吗?你怎么还留着呢?” 赵彩凤心一横,心道你这是玩我呢?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客官,您让我扔,那 我可就真扔了。”赵彩凤手背一扬,手里的请柬便被丢在了地上,却不等他们开口,快速的弯腰把请柬给捡了起来,开口道:“这东西扔了就代表客官您不要了,我现在捡起来,那就是我的了。” 赵彩凤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将请柬放到了自己的胸口,转身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里头的三个大男人顿时都愣住了。过了良久,被赵彩凤弄糊涂的萧老二忍不住问道:“老三,咱们这赌局,到底谁赢谁输啊?” “当然是我赢了,没瞧见她一直藏着那请柬呢!”萧一鸣直着脖子道。 “可我也瞧见他当着你的面把请柬给扔了呀,这可不能耍赖吧?” “可那东西现在不还在她手里吗?我这算什么耍赖!”萧一鸣急了,扭头看着萧老大,让他评理。 萧老大只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姑娘忒厉害了,我看这一局你们谁都没赢,就她一个人赢了,这样吧,这顿饭,我请了,老二的银子,我也替老三还上!” 两人异口同声的:“大哥……您真是我们的亲大哥啊!” 赵彩凤心惊胆战的抱着请柬往楼下跑,深怕那家伙反悔给追出来,瞧他刚才甩筷子那架势,这么远都能戳穿人的手掌,这要是动怒甩起了筷子,没准自己的脑壳都保不住了。 赵彩凤回到厨房,看着大师傅们正热火朝天的干活,只上前去帮烧火的大娘拉风箱,心里美滋滋的想:“这回总算是想通了,她不过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儿,把他们不要了的东西捡了回来而已==” 无意中当了一回捡破烂的,赵彩凤其实内心也是蛮奔溃的。可一想到宋明轩瞧见这个东西时,有可能出现的样子,那小闷骚还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呢,赵彩凤又觉得这么做似乎很值得! 事实证明赵彩凤的预想完全正确,当宋明轩翻着请柬反复翻看的时候,赵彩凤似乎看见了宋明轩嘴角留下了某种透明的液体。宋明轩狠狠的淹了一把口水,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个真的是你路上捡来的?” “可不是,你没瞧见这上头的水渍吗?可能有人觉得弄脏了,所以就不要了。”赵彩凤随口敷衍了几句,反正那家伙说要扔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扔这个的人,肯定不是一个读书人!”宋明轩斩钉截铁道,如果是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呢!柳半塘啊!那可是大雍天才级的考霸人物,听说他九岁中童生,十三岁中举人,十七岁中状元,是大雍有史以来 最年轻的状元爷,如今在翰林院待诏,跟着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学士谈古论今,居然还从不落下风。 宋明轩只叹息道:“这样的人物,便是一览他的风采,也是三生有幸了。”赵彩凤掐指算了算,按照宋明轩说的,上一科春闱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两年半,那这柳半塘如今才不过弱冠之年,也当真是少年英才了。 瞧着宋明轩那一脸神游天外的崇拜表情,赵彩凤只鼓励道:“宋大哥,咱努力一把,还能赶上的,有一种人,向来是大器晚成的!” 宋明轩一个劲的点头,可听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如今也不过才十**岁,如何就用得着大器晚成这个成语呢? 宋明轩默默不语的啃了几口窝窝头,心下暗暗下定决心,自己还是大器早成些的好,不然的话,这样漂亮的彩凤妹子,被别人给拐跑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吃过了晚饭,已经是很晚了,这时候原本正是八宝楼做晚市生意的时候,可是赵彩凤怕她第一天就回家太晚了,宋明轩会担心,所以今日特别请了一个假,先回来了。打算从明儿开始,正式上工。 宋明轩听说赵彩凤找个一个活,很是不放心,又听说这家店是李全的老主顾,应该是正经做生意的,所以也稍微放心了一些,但听说赵彩凤要上晚些回来,心下还是很担忧,只开口道:“那以后每日亥时,我去店里接你。” “那可不行,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女孩子,你这兴师动众的,被别人瞧出来了可怎么好呢!”赵彩凤才开始做跑堂的,这里头的门道还没学到几分,这要是丢了工作,以后再想找就困难了。 “那我不去你们店里,我就在你们八宝楼对面的药铺等你,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宋明轩看着赵彩凤,一本正经道。 “不要,虽说路不远,可来回也要小半个时辰,有这些时间,你看会儿书不好吗?” 宋明轩还想说几句,见赵彩凤死活不答应,也不好再坚持了。 两人各自洗漱完之后,赵彩凤便回屋睡了,虽然天气炎热,但赵彩凤今儿擦了一整天的桌子,又和客人斗智斗勇的,这会儿早已经累得不行了,头才沾了枕头,一个翻身就睡着了。 宋明轩看着熟睡的赵彩凤,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又瞧着桌上的请柬,越发觉得不能辜负了赵彩凤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只摊开了纸头,从习题册上挑了一道题目,蘸饱了墨水,开始写了起来。 只要这一道题解得好,要是能 让那柳半塘看上一眼,或者是称赞几句,好歹先在这群学子中混个眼熟,若是名字能传到阅卷的考官耳中,那就更好了! 宋明轩抱着这样的念头,没想到就思如泉涌了起来,只洋洋洒洒,一发不可收拾,将一篇文章写了整整一页纸,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月亮都已经移到了西边的葡萄架底下了。宋明轩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揉了揉眉心,又走到窗口偷偷的看了赵彩凤一眼,见她脸上带着静谧的睡颜,嘴角似乎还有微微的笑意,宋明轩顿时觉得整个人又有了精神。 将卷子再看了一回,重新找了干净的纸张抄誊了一遍,宋明轩的这篇文章才算是写好了。看着上头自己一字一句写出来的文章,宋明轩忽然又有了几分信心。 因为熬夜写文,所以宋明轩第二天一早醒的就比较迟了,好在八宝楼不用做早市,赵彩凤的上班时间定在了巳时,不过她还是起了一个早,为宋明轩准备一天的饭菜。 昨天回来的时候,厨房的大厨偷偷的塞了半根腊肠给赵彩凤,这天气太热,其他的菜都放不了容易坏,也就这腊肠稍微可以放一放。赵彩凤便一早起来,将腊肠切成了片,放在米里一起淘了,烧了一小锅的腊肠饭,香喷喷的很是解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结束啦~~苏苏好困,要去睡觉觉啦~~ ☆、第70章 宋明轩醒过来的时候,赵彩凤已经做好了饭,洗好了衣服,顺带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准备要去八宝楼上工了。 宋明轩从屋里出来,身上穿着那日给赵彩凤做了手套后剩下的那半截衣服,看着袍子不像袍子,短打不像短打的,真是别提有多滑稽了。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这样子,虽说长的不赖,但这一身打扮出去别人一看也就知道他是贫寒人家的孩子了,穷不要紧,但是再穷咱也要注意仪表的,这要是穿着这衣服去玉山书院,只怕看门的人都不肯放他进去的。 “宋大哥,去书院听课的衣服,你有吗?” “就穿昨儿那件好了。”宋明轩想了想,自己总共就那么两件没补丁的衣服,昨天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下,洗一洗过几天就能穿了。赵彩凤看了一眼早上她洗过的衣服,只摇头道:“那件衣服太厚了,这么热的天,穿出去都热死了!”赵彩凤想了想,朝着宋明轩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宋明轩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抓了抓脑袋往前去,只见赵彩凤拿起了丢在石桌上的针线,扯了一根棉绳子,在宋明轩的身上比划了几下,将那绳子收进了自己腰间的小背包了,开口道:“一会儿我回来给你扯一块布去,还有好几天才听课呢,得给你整个像样的行头。” 宋明轩没来由就红了脸颊,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不用花这冤枉钱了,我又不是没衣服穿,留着你买新衣服吧。” 赵彩凤只摊摊手道:“你看我现在能穿什么新衣服呢?你要去听课,要是穿的不伦不类的,让别人笑话了可不好,咱人穷志不穷,但也没必要太苦哈哈的,银子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够花呢!” 宋明轩送了赵彩凤出门,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到了巷口,这才折回了自己屋里头,这时候隔壁的余奶奶挎着个篮子过来找赵彩凤,见了宋明轩就问道:“宋秀才,你家妹子人呢?” “她出门去了。”宋明轩有些羞涩的开口,那边余奶奶脸上带着笑,只开口道:“谢谢您给我们娃取的名字,我去问了路口的写字先生,那先生都说这名字取的好呢!正合咱们娃的八字,还问我花了多少钱,我告诉他一文钱也没花,他还不相信呢!” 宋明轩没预料到他的举手之劳能让别人这么高兴,顿时也觉得很开心,“余奶奶你过奖了,这不过就是小事一桩而已,以后要还有什么书信上的事情,也不用去找写字先生了,我帮你写就好了。” 余奶奶一听,越发高兴了 ,只从篮子里拿了好几个鸡蛋出来,递给宋明轩道:“来来来,这几个鸡蛋给你吃,听说你要考举人,这可是件大事,你得好好卖力知道不?不要让你家妹子给你操心了,瞧她一个大姑娘这么辛苦,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要争气啊!” 宋明轩一边推辞一边点头,那边余奶奶把手一缩,假装生气道:“你再推脱我可就不乐意了,别掉地上了咱谁也吃不着了。” 宋明轩只得收下了鸡蛋,放在厨房的篮子里头,在房间里头看起书来。 中午的时候又吃了赵彩凤做好的腊肠饭,只觉得口齿留香,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宋明轩稍微添了一口,见锅底的饭不多了,便留了下来,打算等赵彩凤回来了一起吃。 话说昨儿的事情也算是赵彩凤运气,后来萧家那三位爷走的时候还是给了银子。可赵彩凤心里头终究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误会了谢掌柜的好意。况且黄老板的意思是以后要让赵彩凤跟着谢掌柜学店里的生意,这师傅还没拜上就把人给得罪了,如何是好呢? 所以赵彩凤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给谢掌柜赔个礼道个歉。 谢掌柜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在古代这个年纪的人已经算是老人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生活条件不好的原因,在现代赵彩凤觉得五十来岁的人看着还挺年轻的,可不知为什么,在古代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就特别显老,都有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了。 “谢掌柜,昨儿的事情,是我不好,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赵彩凤觉得道歉也不是什么困难事情,她都一把年纪了,自然做得到能屈能伸的。 谢掌柜也没料到赵彩凤会来向自己道歉,只笑着道:“没事没事,你也是为了店里好,我心里清楚,只是你不知道那个邱老大,就是这种人,这条街上有几家店没吃过他的亏的,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就喜欢欺负人,其实他也就是欺软怕硬,知道我们不敢动手,你看看这店里头,不是椅子就是桌子,随便砸坏了一两样,可不都是银子吗?一顿饭能有几个钱,影响了生意事就大了。” 赵彩凤只一味点头,见谢掌柜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开口道:“但也不能一味姑息,不然人人都学他那一套,那店都开不起来了。就说昨天二楼的那位公子,就明显是的现学现卖的!” 谢掌柜听了,只笑着道:“萧公子不是这种人啦,况且人家最后也给钱了,说起来你还得谢谢人家,要不是人家,你这张脸只怕要被拍花了。” 赵彩凤没来由就觉得脸上有些**辣的疼,想起昨天那大汉的暴怒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后怕。 好在那样的客人也不是天天都会遇到,今儿一整天都比较顺利,再没有遇到糟心的事情。只是这八宝楼晚上的生意也太好了一些,这也足以可见长乐巷上那些青楼的生意有多好了,一个两个的吃完了就往里头去呢! 直到快接近亥时的时候,店里的客人才算少了一些,这时候后厨的徐师傅炒了几个新鲜的菜出来,还几样是饭桌上客人基本没动过的,店里一圈人围着吃了起来。 谢掌柜的在柜台里头拼命的拨算盘,又问徐师傅厨房里还剩下多少食材,徐师傅一边答,一边道:“老谢,先过来吃饭吧,一会儿再忙也不迟。” 赵彩凤去一旁的饭桶里头给众人盛饭,八宝楼的米饭还是不错的,比家里的好,吃的是珍珠米。有银子上饭馆的人,自然也花的起银子吃好米。 赵彩凤去柜台请了谢掌柜的过来一起吃饭,几个店小二就围在一起说笑了起来。 “小顺子,听说今儿春风楼里头有姑娘□□,一会儿还有竞价,去不去凑个热闹,看看美人儿?” “算了,我不去,要去你们去,每次坐那犄角旮旯的地方,美人就算长了一脸的麻子我都瞧不清楚,谁知道是不是个真的美人呢!”小顺子一脸郁闷的开口,看来为了这个没少花冤枉钱呢! 其他两人则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候其中有一个人开口道:“我知道你惯不喜欢美人的,你就喜欢小马儿那样的,粉嫩的男孩儿。” 赵彩凤一听,一口饭差点儿噎在了嗓子眼,想起这两天小顺子对自己的殷勤劲儿,顿时一阵恶寒。 小顺子拿筷子敲了一下那两人的头顶,狠狠的瞪了一眼道:“你们说什么废话呢!小马那是我同乡的哥们,我不对他好谁对他好,他也不容易,他爹娘不是亲生的,要送了他进宫去当太监,我看他可怜带他来京城,谁曾想他脑子不好,被人骗了去当倌儿了!” 那两个人听了,顿时也笑不出来了,这时候忽然有人指了指外头,见对面黑乎乎的屋檐下,似乎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 “小顺子,你看看,是不是小马来找你了?” 小顺子看了一眼,摇头:“他最近走路都缩腰驼背的,那能站那么直呢!” 赵彩凤听了,也只跟着抬起头往外面看了一眼,那背对着他们几个,站在对门宝善堂招牌底下的人,不 是宋明轩又是谁呢! 赵彩凤只连忙清了清嗓子道:“那是我哥,来接我回去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众人目送赵彩凤出门,小顺子只开口道:“小赵也真是的,住得也不远,还让人特意来接他,真是胆小。”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道:“小赵这模样,胆小些也是应该的。” 赵彩凤从八宝楼出来,宋明轩正好回过头来,见她从楼里出来,脸上顿时就笑了出来,“我在家看了一整天的书,觉得有些乏了,所以出来走走,也不知道怎么就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 赵彩凤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色,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也不故意戳穿他的谎言。心里却暗暗道:好你个宋明轩,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赵彩凤决定逗逗他:“其实,你想来接我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生气的。” 宋明轩没料到赵彩凤居然说这话,脸上顿时一脸兴奋,只问道:“你果真不生气?我……我还以为……” 赵彩凤不等宋明轩把话说完,只憋着笑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来接我,我自然是不生气的,可是你说谎骗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宋明轩顿时奔溃,媳妇儿这脾气,怎么就说变就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以直接往下看啦,苏苏想睡个懒觉,所以木有放防盗啦…………么么你们== ☆、第71章 一路上赵彩凤都没怎么理宋明轩,宋明轩就这样走在赵彩凤身后大约一丈远的地方,正深刻检讨着自己今天的错误。明明是一个很完美的理由,为什么被赵彩凤一哄,他就说了呢! 宋明轩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的背影,虽然被她埋怨,但是能亲自接她回家,这种感觉也是很好的。 赵彩凤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路不远,没必要让宋明轩浪费小半个时辰专门来接她。晚上正是又凉快又安静的时候,应该多用心看书才是。 赵彩凤转过头,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后低头的宋明轩,只叹了一口气道:“走快些吧,都这么晚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不生气的,只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你没吃晚饭?我不是给你留了饭吗?” “我想等你回去一起吃。”宋明轩抬起头看着赵彩凤,那么好吃的腊肠饭,他这辈子才第一吃吃到,要留着和赵彩凤一起分享。 “傻子,你以后别等我了,我在饭馆难不成还没东西吃吗?那些都是做给你吃的,你怎么那么傻呢!”赵彩凤埋怨了两句,又觉得宋明轩心里处处想着自己,也就不怪他了,只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了几步道:“快回去吧,把晚饭吃了,早些睡觉,明儿早些起来。”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总算知道赵彩凤为什么要早起了,原来她昨儿真的把做衣服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所以今儿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去对门找余奶奶裁衣服了。 余奶奶见赵彩凤这么关心宋明轩,心里越发对她喜欢起来,听她说白天里她打扮成小厮的样子去饭馆当店小二,当即就开口道:“彩凤,别跟我客气,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大白天还能做的起针线来,您白天要忙,晚上回来又迟,哪里有空给他缝衣服,如今你还没生养过呢,这要是熬坏了身子,以后后悔可来不及了!” 赵彩凤哪里知道余奶奶想的如此深远,连没生养都提了起来,顿时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只开口道:“余奶奶,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我这不连人家都还没着落呢!” 余奶奶只笑着道:“切……姑娘家少不得有那么一天,你如今照应你哥哥考上个举人,以后你是举人老爷的妹子,没准还好找一些,只是这阵子倒是苦了你了。” 余奶奶说着,只纳闷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昨儿我见到你哥哥了,怎么跟你长的一点儿也不像呢?” 赵彩凤只 笑着道:“我长得像我爹,他长的像我娘,我们两个自然就不像了。”余奶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只点头道:“怪不得呢!我说怎么不像呢!” 这天下午,伍大娘睡过了午觉,就往讨饭街这一溜她家的房产这边来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又没交房租跑路的。见余奶奶正在葡萄架下面缝衣服,便笑着进来和她唠嗑几句。 “余奶奶,怎么样,对门的邻居还算满意不?”余奶奶一家在这边住了有五六年了,和伍大娘很熟,平素若是对门的住户不安生,少不得向伍大娘投诉几句。 “这回满意了,这对兄妹两个人人都好,姑娘家大大方方,长得又好看,那宋秀才一肚子学问,还给我家两个娃娶了名字呢!”余奶奶说着,忽然间就眼神一亮,只开口道:“话说,您那大侄女如今有人家了没有?上回听说是正在物色着呢,有没有相中了的人家?” “哪里那么容易,我那妹子,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一般的人家她还不肯要呢,也不看看如今她自己那落魄样儿,想让闺女当少奶奶,那也得拿得出嫁妆来呀!” 余奶奶意味声长的哦了一声,只开口道:“上回我听你不是说过吗?穷些不打紧,关键是要有出息,我冷眼瞧着,咱对门这一位,没准还是个有出息的呢!” 伍大娘只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凑到余奶奶的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那余奶奶只一脸恍然大悟的拍了拍大腿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可怜我老眼昏花,竟然差点儿被骗过去了,那感情他们不是兄妹,是小夫妻俩?” “可不是,就是小夫妻,哪有长得这么不一样的兄妹,老姐姐,这回是你眼瘸了!” 余奶奶只笑着道:“我说也是,虽说是亲兄妹,也不见得这么照应自己哥哥的,您瞧瞧,这还是小媳妇让我帮他男人做的呢,那小媳妇可真不容易,扮成假小子,去店里头给人当小二去了!” 伍大娘一听,也对赵彩凤他们多了几分同情,只看了一眼余奶奶手里的布料,开口道:“一会儿我回去,把我们家宏安的衣服拿几件过来,估计这小伙子就能穿上了。” “那感情好,我瞧着宋秀才这身材,和你家宏安少爷倒是差不多的。” 伍大娘也跟着点了点头,又跟余奶奶闲聊了几句,起身离去。 一连几日,赵彩凤下班的时候,宋明轩都雷打不动的出现在了对面宝善堂的招牌底下了。赵彩凤也不生气了,有些事情宋明 轩执拗起来,跟他是说不通的,既然说不通,那还不如不说拉倒了。 倒是店里的几个伙计,瞧着宋明轩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还让赵彩凤喊了他进店里玩玩。赵彩凤也是渐渐摸清楚了这群人的脾性了,其实就是生活太无聊了,所以想着法子要找些乐趣,跟人打打趣什么的,偶尔还说一两个不入流的黄段子,让大家伙笑一阵子也就罢了。 幸好赵彩凤是多活了几十年的人,脸皮已经修炼了出来,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赵彩凤都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久而久之,伙计们也觉得这个小赵太没意思啦!只有小顺子对赵彩凤还是很好,让赵彩凤又忍不住怀疑起了他的动机。 这日见宋明轩又在门口等着自己,赵彩凤去后厨洗了洗手,正打算出门去,却被小顺子给拦住了,只开口问道:“小赵,那门口等你的人是你哥不?” “是啊,怎么了?” “他有媳妇了没有?”小顺子开口问道。 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小顺子,脸上微微变色,又想起其他伙计们说他惯和那个当小倌儿的小马比较要好,忽然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忍不住问道:“我哥是还没有媳妇,可是他不喜欢男人呀……” 小顺子顿时就炸毛了,唬着脸道:“你想啥呢!我是想说,我家里头个妹子,今年刚十五,你哥要是没娶媳妇,看看能不能介绍介绍?我家里人特喜欢读书人……” 赵彩凤顿时就明白了!感情宋明轩还真是吃香啊,这才到京城几天呢,都第二个打他注意的了,亏得自己还胡思乱想的,原来人家压根都没看上自己。 赵彩凤那个郁闷啊,只觉得胸口跟碎了大石头一样闷疼闷疼的,瞥了一眼小顺子,鬼使神差一样开口:“我哥虽然没媳妇,可他已经有了未过门的媳妇了,这算不算啊?” 小顺子挂下脸子,一把拍在赵彩凤的脑门上:“好小子,你玩我啊!” 赵彩凤见小顺子没动怒,便玩笑道:“你就不考虑考虑我?我也没媳妇呢!” 小顺子一脸鄙夷的看着赵彩凤,摇摇头:“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就想着媳妇了!快给我把门板搬过来,咱关门打烊!” 赵彩凤和小顺子检查了一下店里的明火,关上门出来。宋明轩便站在对门看着赵彩凤和她的那些工友道别。 等赵彩凤转身过来的时候,宋明轩才迎了过去道:“今儿余奶奶把做好的新衣服给我了,我想给她银子她又不 肯收,怪不好意思的。还有伍大娘,也给我送了几套夏天的衣服来,说是旧的,我瞧着都跟没穿过的一样。” “余奶奶说了是帮你做的,自然不肯收银子的,过两天我请个假,跟你一起上街买些小东西,我顺便想买一些东西,让李叔带回去给我娘呢,听掌柜的说,明天李叔会来店里送货,只可惜这几天我都没空出门。”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他这几天也只顾着闷头读书,到了京城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换了一个读书的地方,压根和在家念书没啥区别。 “明儿晌午我就要出门,我打听了一下,玉山书院在京郊,西山紫卢寺的附近,从这儿出去得有二三十里路呢,虽然是后天才有柳状元的会讲,但明儿就得出门,到时候我在山下的村民家里借宿一宿,后日再上山听课,这样就不会耽误时间了。” 赵彩凤依稀记得那个讲课的时辰是在下午未时二刻,分明就是让那些悠闲的富贵子弟,早上慢悠悠的坐马过去,不紧不慢的用了一个午膳,然后吃饱喝足了开始听课的。 可怜宋明轩虽然有了这请柬,要过去却还得靠十一路,这二三十里路对于马车来说是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但对于徒步一族,少说也得走上三个时辰。宋明轩若是不提前一天去,除非他天不亮就得开始走了。 ☆、第72章 赵彩凤想了想,终究有些放心不下,虽说只有几十里路,可要是一个人靠徒步,那也是一件非常乏味的事情,况且宋明轩又是一个闷葫芦一样的人,嘴又不甜,这一路上要是有个搭车的,他也不肯开口说,那还得走好些冤枉路呢! 赵彩凤只低头想了想,忽然就笑着道:“你不是说那玉山书院靠近紫卢寺吗?后天是十五,肯定有好些人一早要去紫卢寺上香的,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到城门口找人搭个车不就成了,到时候你去听你的会讲,我去紫卢寺拜拜菩萨,等完事儿了若是赶不回来,在山脚下住上一宿倒也行得通。你这一去一天一夜,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 宋明轩听赵彩凤这么说,心里头顿时一阵感动,可他又是一个面皮薄,不肯麻烦人的人,所以只小声道:“不然还是算了吧,万一搭不上车,可得走的累了。” 赵彩凤却不以为然,就他们赵家村那屁点大的地方,一到初一十五,那些个婆子妇人们都倾巢出动呢,如今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十五那天怎么可能没有人出城去上香呢!除非都是官宦人家,那些人不愿意给人他们搭车倒是有的。 可赵彩凤这几日在八宝楼里面也学了一些认人的功夫,哪些是官家的马车,哪些是富户家的马车,哪些是驿站走租的马车,这些都能一眼看得出来了。 “放心吧,若真是搭不上车,累也认了,总比你一个人在路上乱走强些。”赵彩凤一锤定音道。 回了两人寄居的小院,宋明轩把余奶奶送过来的衣服拿给赵彩凤看了一眼,又把伍大娘送的那几件衣服也摆了出来。赵彩凤只看了一眼,忍不住赞叹道:“余奶奶这针脚可真是好啊!改明儿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 赵彩凤挑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让宋明轩试了一下,果然是人靠衣装,这绸缎的衣服往身上一穿,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起来,赵彩凤只赞叹道:“别看你瘦,居然还是个衣服架子呢!伍大娘送你的这几件衣服还真不错,后天你就穿这件月白的去吧,又凉快又清爽的。” 赵彩凤说完,只把衣服都收拾了一下,到院子里打水洗了起来,宋明轩便问道:“好好的衣服,你洗它做什么。” 这是赵彩凤在现代的老习惯了,新衣服上手都要洗一水才敢穿上身的,“没什么,就是瞧着伍大娘的衣服放着时间长了,上头都起褶子了,下一下水晾干了就好了。” 赵彩凤洗完了衣服,就去里头洗澡去了,说是洗澡,不过就是擦一擦而已。 这小院里没有大木桶,赵彩凤拉着帘子在自己房子擦身子,说实话这要不是信得过宋明轩,赵彩凤也不敢跟着他来京城了。 宋明轩这时候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书,到了晚上院子里静悄悄的,就听见从赵彩凤的房里传来哗啦啦哗啦啦的水声。这声音在宋明轩的耳边萦绕不去,宋明轩有些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见那灰色的帘子里头,倒影出赵彩凤的窈窕的身影。宋明轩顿时觉得脑子有些发热,扭过头去,走到门口吹了一会儿风。 外头正好有几只野狗路过,听见宋明轩的开门声音,吓的汪汪叫了几声。赵彩凤便在里头问:“宋大哥,外头有狗,你把门关紧一点。” 宋明轩梗着脖子,嗓音沙哑道:“好……好……知道了,我这就关门。” 宋明轩关好了门,转身瞧见赵彩凤房里头的油灯灭了,赵彩凤穿了一件中衣,领口的一颗盘口还没系好,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腰上支着木盆从里头出来,把水倒在了院子的墙根底下。 赵彩凤瞧见宋明轩在石桌上还铺着一张宣纸,以为他还要看书,只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先睡了,你也早些睡觉去。” 宋明轩连连点头,看着赵彩凤进去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面上**辣的。 第二天李全果然来八宝楼送菜了,见赵彩凤在那边帮工,只小声问道:“彩凤,你果然在这里上工?你宋大娘还让我给你稍了好些玉米面呢,这是她家自己收的,用秀才舂舂成了玉米粉,都去了壳了,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赵彩凤闻言,只感激道:“宋大娘就想着我们了,磨了细面怎么也不留给宝哥儿呢!真是的。”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一会儿等过了午市,李叔上我们那儿坐一会儿吧,我顺带去买一些东西,您帮我捎回去。” 过了午市,赵彩凤去街上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给宝哥儿买了几个小玩意、给陈阿婆买了些南北货、给宋大娘买了几帖跌打损伤的膏药,外加给杨老头买了一些闻起来不怎么呛人的烟丝。都是些便宜东西,也花不到几个钱。 宋明轩瞧见李全过来,很是高兴,只忙放下了书,到后头厨房里给他端了一碗凉水上来,只问他家里的情况。李全笑着道:“家里头都好,你娘让我嘱咐你,好好看书,没事少问家里的事情,少不得让你分心了。” 宋明轩一一点头应了,脸上带着几分笑容,李全见他红光满面的样子,也知道赵彩凤肯定把他照顾的很好,只伸手 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你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分,让你遇上彩凤这样的好姑娘!” 宋明轩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房里整理东西的赵彩凤,满满都是欢喜。 “李叔,你今儿赶急回去吗?”赵彩凤想起李全驾着黄家的马车,那十里坡倒是离玉山书院不是很远,都是一条道儿的,若是他能晚一天走,明儿他们就有车搭了。 “我还是老规矩,今天先去十里坡,明天再往赵家村赶,怎么,有事儿吗?” 赵彩凤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开口道:“李叔,不然的话,您今天在我们这里住上一宿好不好,明儿宋大哥要去玉山书院听状元爷讲课,我怕我们两个人到时候走的太慢,赶不及。” “那感情好,只是……我这一个大男人住你们俩小夫妻这儿,会不会不太方便?”李全心道这年纪轻轻的,气血方刚的,万一半夜里起来拆床,他倒不好意思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早已经面红耳赤自动装作是聋子了,倒是赵彩凤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李叔,您说啥呢!今晚您和宋大哥将就一晚上吧,反正也挨不了我的事儿。” 事情商量妥当了,赵彩凤就急急忙忙的去八宝楼忙晚市的生意了。宋明轩听说李全要出去给赵家村的村民们买东西,主动提出来也要跟着去。 李全知道宋明轩应该不是一个爱闲逛浪费时间的,又不想他耽误了看书的时间,便问道:“你想买什么,我去帮你买回来就是了。” 宋明轩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开口道:“李……李叔,我想……我想给彩凤买一个浴桶,这大夏天的,她……她……”宋明轩说道这里实在是羞的没法开口了。 李全是过来人,听了只开口问道:“我当啥事儿呢,原来是这事儿啊,是买个单人的,还是买个双人的?” 宋明轩闻言,顿时满脸充血,他不过是要买个浴桶而已,为什么还有单人和双人的之分?李全见他脸皮发紫,就知道他又臊了,只自作主张道:“就买个双人的吧,反正买了单人的,以后还要换成双人的,不如一步到位。” 宋明轩看着李全把自己当成空气一样的往外头去,只急忙含住了他道:“李叔,咱家穷,还是先买单人的吧!” 李全想了想,只开口道:“单人的多不方便,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还是先省着点钱让你考科举用吧。” 宋明轩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李全离去的背影, 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万一他要是真的买了一个双人的回来,那宋明轩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赵彩凤那聪明劲儿,肯定会以为他自己对她有什么不轨的心思的。 宋明轩抬起头看看天色,顿时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是自己的媳妇儿,可是看得见吃不着。宋明轩叹了一口气,决定坐下来好好看书,只要考上了举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彩凤过门了。 这小小的心思顿时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宋明轩的心理飞翔了起来,让他连看书都觉得心情愉悦了起来。 赵彩凤在八宝楼也没闲着,从他这几天的观察下来,发现八宝楼晚上的生意是最好的,而这最大的原因就是,里面那几家做皮肉生意的店里头,吃喝实在太贵了点。这个年代的人其实还是很穷的,花那么多银子,无非就是想享受一些真玩意儿,这要是进去喝了酒,把正事儿给耽误了,可不就白白浪费银子了。 赵彩凤正对自己的精辟推理表示赞赏的时候,就听见那边小顺子从楼底下喊了一声道:“小赵,兰花苑两位客人,招呼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忽然发现其实我写的也是宠文……,只不过……好像是女宠男==嘤嘤嘤 ☆、第73章 八宝楼分成上下两层,下面是大堂散客,上面的房间隔成好几个包间,其中有一间是黄老板平常过来处理杂事的地方,其他的房间则是按四季鲜花的名字分成的雅间。兰花苑正是那日萧家那几个少爷吃饭的包间,那房间前门靠着大厅,后窗靠着大街,是这八宝楼最好的房间了。 赵彩凤听说有人上楼,忙先开了包间的房门,进去把圆桌又擦了一回,装出一副殷勤的样子。黄老板是一个非常懂得经营理念的人,在这个年代,他居然有着把客人当上帝的自觉性,这让赵彩凤也没有想到。对于这八宝楼的每一个伙计,黄老板的要求是:面带微笑,不许偷懒。 虽然听着似乎很简单,但其实要做到这两点却并不容易。赵彩凤就觉得,笑多了人脸会僵,而事情太多,则忍不住想去后厨躲一会儿。不过赵彩凤是新来的,小顺子很罩着她,没事都让她去后厨帮忙,后厨那个地方只要不是客人多的时候,其实还是最能挤出时间偷懒的。 赵彩凤擦完桌子,楼梯上咚咚咚的脚步声也近了,只听一个人开口说道:“萧面瘫,咱不是说好了吗?只要能哄你二哥给你买那个柳半塘会讲的请柬,银子咱一人一半的吗?怎么这时候还要要回去呢,银子我早花了!” “我不过就是玩笑话,你还当真了,我二哥的银子,难道不是银子吗?” “哎哟哟,好一派兄弟情深的样子啊,你在我跟前是怎么埋怨你大哥二哥的?他们可以成天校场上练拳脚,偏我非要之乎者也的,一看就不是亲兄弟。这回又说这话?”郑玉一甩袖子,脸上带着几分嬉皮的笑,继续道:“这顿饭我请,打赌赢来的银子,我可还不出来!” 萧一鸣只瞪了他一眼,神情越发让人觉得冷峻逼人,郑玉忙将袖子把脸一掩:“嘿嘿,少这样看我,被你这么看一眼,我都能结冰了。” 郑玉转身进包间,冷不防就瞧见了从里头迎出来的赵彩凤,只眯着眼睛看了两眼,赞叹道:“哇塞,好俊俏的小二啊,简直比南风倌里头的小倌儿还好看,来来来,告诉爷,你叫什么名字?” 赵彩凤也是被这人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的时候却瞧见萧一鸣正站在门口,一张俊脸黑黑的,面无表情,瞧见赵彩凤的时候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唇瓣,冷声道:“你是眼瘸了吧,一个毛孩没张齐的小家伙而已,看来你房里的丫鬟是要换一换了,瞧把你个憋得,看见个小厮都能扑上去了。” 郑玉闻言,只清了清嗓子,狠狠瞪了一眼萧一 鸣,拉了凳子坐下来道:“少提这些,自从燕儿走了,我房里就只剩下歪瓜裂枣了。”瞧着郑玉一脸悲悯的样子,赵彩凤差点儿憋不住笑,早把方才那人冒犯自己的事情给忘了。 萧一鸣坐下来,视线瞟了赵彩凤一眼,只开口道:“老规矩上菜,这儿用不着你伺候了。” 赵彩凤见他这么说,那是溜得比猴子还快,说起来上次拿了他的东西,虽然赵彩凤理直气壮的说服了自己,但是看见他的时候,还忍不住会有些心虚。况且这些富家子弟,品性到底好不好还两说呢,作为两个世界的人,赵彩凤觉得认识这样的一个人,其实并算不上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萧一鸣见赵彩凤走了,只开口问郑玉道:“明儿我不去成吗?” “不成,夫子说了,人人都要去。”郑玉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你好意思的,千金难得的请柬给了你两份,你倒好,还不想去了。” “我文章还没写呢,去了也没有用,那夫子出的什么题目这叫,不以规矩?依我看世上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像我父亲一样,谁不听话,就一顿打,那不就成了嘛!” 萧一鸣这一番话说的郑玉拍案笑了起来,“你爹那难道就不是规矩了?军法也是一种规矩,今上提倡以德治国,对规矩更是要求严格,凡有逾矩之人,必先处置,这才是治国的根本。” 萧一鸣听的一头大,只摆了摆手道:“咱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反正这文章我也写不出来,不然你替我写一篇,我就勉为其难明天和你一起走一趟。” 郑玉一听,全明白了,感情这要钱是假,要他代笔捉刀是真,怪不得这萧老三今儿这么爽气,请他来八宝楼吃饭,还说吃完了一去去长乐巷里头逛逛?明儿就要去听会讲,文章还没写,今夜逛哪门子妓院啊!少不得得回去给他弄一片出来。 “我说你这萧老三,你……一百两银子想要回去没门!” “得了,谁贪你那几个银子,我另外一半那五十两也送你拉倒,记得哦,明天一早,西城门口,带着文章不见不散。” 郑玉一脸愤懑的看着萧一鸣,补充道:“这一顿你请!” 赵彩凤端着菜上来,依稀就听见里头在辩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后来又谈到了萧一鸣让那个面白的纨绔公子捉刀的事情。赵彩凤细细想了想,难道这也是他们书院夫子布置的题目? 萧一鸣既然有玉山书院的请柬,那必定也是两个月后秋闱的一员,这个时候要 做的文章,必定是玉山书院里头夫子布置的作业。 古人大多有爱才之心,像宋明轩这种,其实只是少了些运气,还没有遇到自己的伯乐罢了,这若是能遇上一个,不嫌弃他寒门出生的,那以后的路可就顺遂很多了。 赵彩凤送了菜进去,脸上带着少有殷勤的笑,还给两人满上了酒。规规矩矩的在一旁服侍着,想听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内部消息。萧一鸣见她脸上带着笑,以为她是感激自己让出了那请柬,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忍不住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赵彩凤,见她抿着薄唇,乖巧的站在一旁,反倒有些尴尬了起来。 “我说小二,我们这里不需要你服侍了。” 萧一鸣想起今儿找郑玉来的意图,内心顿时有些羞愧,这要是让赵彩凤知道自己是来求人代笔的,还不知道要怎么耻笑自己呢。偏生郑玉是个嬉皮的性子,瞧着赵彩凤长的顺眼,只笑着道:“好端端的,你赶什么人啊,外头人那么多,小二哥出去又忙又乱的,不如在这里,帮着咱们斟斟酒,夹夹菜,那多清闲啊!” 萧一鸣一听,顿时恼了,只开口道:“这又不是喝花酒的地方,你要喝花酒,我直接带你里面去。” 赵彩凤原本就是想再听些内部消息的,见萧一鸣忽然间就变脸了,只吓的连忙退后了两步,一溜烟就跑下楼了。 “你个萧面瘫,把小二都吓走了,也忒没意思了,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咱们进去喝花酒去!” “文章怎么办?你可是答应我了!” “谁说喝了酒就写不出文章了,你没听说过吗?那些大诗人都是喝了就之后诗兴大发,写出一代经典名作的!” 萧一鸣有些不信任的看了郑玉一眼,深深觉得自己似乎是所托非人了。 晚上打烊的时候,照例是宋明轩在门口等的赵彩凤。方才李全已经把买来的浴桶放在了赵彩凤的房里,临出门的时候,宋明轩还烧了一窝热水,这会儿赵彩凤回去,正巧可以泡一个热水澡。 宋明轩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很舒坦,见赵彩凤出来,视线都变得比以前殷勤很多。 赵彩凤还在想那个题目的事情,瞧见宋明轩来了,也不打招呼,只像往常一样,她在前头走,他在后面跟着。只走了有一小段路之后,赵彩凤才开口问道:“你念的书里面,有没有哪里是说到规矩的?” 宋明轩不愧是熟读了四书五经的人,只眼皮一眨,开口道:“你说的 是《孟子》里《离娄章句上》的那个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吗?” 赵彩凤还有些纳闷,以前她也是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句话的,但她压根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只知道是古代传下来的俗语,如今听宋明轩说的这样真真切切的,才算弄明白了,原来这《四书五经》还当真是有很多名句警句的。 赵彩凤想了想道:“要是以这个为题目,让你写一篇经义出来,你能写的出来吗?” 宋明轩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点头道:“这也是个老题目了,自然是能写出来的。” 赵彩凤见他答的肯定,只笑着道:“那就好,你今儿回去就写,若是写晚了不打紧,反正明儿我们有顺风车坐,耽误不要你去听课的。” “今晚就要写吗?”宋明轩瞧着赵彩凤那兴奋的模样,倒是越来越觉得奇怪了。 “你别问那么多啦,要你写就写,我还能害了你不成!”赵彩凤心里暗自思索,等这文章写好了,看看明天有什么法子,能让那些老夫子瞧见了才好,赵彩凤一边想,一边又回头对宋明轩道:“好好写,发挥你最好的状态,写一篇旷世奇作出来!” 宋明轩听了旷世奇作这几个字,暗暗咋舌,媳妇儿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ok啦,可以看咯~么么哒~~ ☆、第74章 虽然宋明轩对赵彩凤的行为有些纳闷,但是媳妇儿吩咐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全力做好的。所以,宋明轩一回到家,就准备好了蜡烛、蒲扇、笔墨纸砚,一副要挑灯夜战的样子。 赵彩凤累了一天,也确实打算歇歇了,回房的时候忽然看见房里多了一个大木桶,也是吓了一跳。再转身瞧了一眼宋明轩回房的背影,正想叫住他呢,那人倒是先回过了头来道:“灶房里已经烧了热水了,你先泡一个澡再睡觉吧!” 赵彩凤原本还想埋怨宋明轩浪费银子的,可等到她坐到浴桶里头,被温暖的热水包裹住的时候,心里唯一的一点点小别扭也没了。 宋明轩真是太了解她了,没有热水澡洗,真的是要死人的。她来了古代这两个月,今儿才算是活出了人样了。赵彩凤简直是要感动的热泪盈眶了,决定早些睡觉,明天起早给宋明轩做好吃的。 等赵彩凤洗好澡的时候,才发现宋明轩把自己的阵地从房间里搬到了屋外的葡萄架下。赵彩凤再一听隔壁房间里李全高低起伏的呼噜声,顿时就明白了。 大夏天特别多蛇鼠虫蚁,宋明轩在外头又不好点驱蚊的草药,只一只手拍打着蒲扇,一只手握着笔写几个字。那宣纸虽说有镇纸压着,但是晚风一吹也忍不住翘起边来。赵彩凤见了,只穿好了身上的衣服,走到宋明轩跟前坐下,接过了他手中的蒲扇。 宋明轩正专心写文,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只抬起头来,正要开口说话,只听赵彩凤道:“你安心写文章,我来帮你打蚊子。” 赵彩凤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算好,有一年电扇坏了,晚上特别热的时候,赵妈妈就是这样边扇扇子,边赶蚊子陪着赵彩凤做作业的。 赵彩凤那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可如今想起来,心里还觉得暖暖的。这世上能对自己做到这份上的,大概也只有父母了。至于自己对宋明轩嘛……应该是看他可怜才这么做的吧…… 宋明轩一只手空了下来,就越发专心写起了文章,他时而拧眉思考,时而用笔尾支着额头,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放下手中的笔,活络一下筋骨。 赵彩凤一开始还很称职的充当电风扇和蚊香,可毕竟一天下来,她也累的很了,只不过一会儿,便开始忍不住打起了瞌睡,等宋明轩誊好的文章放下笔的时候,赵彩凤早已经趴在石桌上睡得很熟了。 宋明轩眼底似乎泛着水光一样,温柔的看着赵彩凤,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见赵 彩凤没有半点动静,只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赵彩凤十五岁少女的身体,轻盈且又柔韧,睡梦中的她往宋明轩的怀里靠了靠,安然继续睡觉。 宋明轩送了赵彩凤回房,出来收拾好了一应的文章笔墨,进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李全正在一旁打雷一样的呼噜着,宋明轩起先实在是睡不着,但后来困极了,也就渐渐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照例天亮就醒了。说来也奇怪,以前在现代没有闹钟醒不过来星人的赵彩凤,到了古代居然也会一大早自然醒了。赵彩凤起床洗脸漱口之后,在灶房熬起了小米粥,上面蒸着窝窝头。 今儿去玉山书院少不得得到明儿才能赶回来,所以干粮也要备齐了,到时候在外头饿肚子,那可遭罪了。 李全一早也起来了,瞧见院子里的葡萄架子有点松了,只捡了几根竹竿,好好的给固定了一把,赵彩凤端着早饭往前头石桌上来,见了这加固的葡萄架子,只笑着道:“多谢李叔了,我正愁马上这葡萄熟了,少不得把这架子给挂蹋下来呢,这下好了!” 李全笑着道:“这种粗活算不得什么,是男人都能干。” 赵彩凤听了,只扑哧笑了一声,李全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接着道:“明轩以后是要做举人老爷的,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他干呢!” 赵彩凤只道:“那也不能这么惯着他,我可跟他说好了,若是这一科他中不了举人,那我伺候他的这些,都要让他给伺候回来的!” 李全笑道:“这法子好!就得让他有点动力才行,想着你长长久久的服侍他,没准他一个卖力,状元也考上了呢!” 赵彩凤想了想,觉得考状元这事情还是有点悬的,先把眼前的举人拿下了再说。 正这时候,宋明轩也起床了,赵彩凤忙招呼他道:“快去洗洗过来吃早饭,一会儿该出发了。” 三人吃过了早饭,李全把要带的东西都带全了,拉着赵彩凤和宋明轩往回赶去。 宋明轩身后背着书篓子,里头放着昨晚做的文章和他平时常看的几本书,心里头却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了。他虽然读书勤勉,但鲜少得到这些名师指导,一有这样的机会,就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赵彩凤只问他:“宋大哥,昨晚那文章写的如何?” 宋明轩皱着眉头,小声道:“我私下觉得尚可一看,至于旷世奇作,只怕是还够不上的。” 赵彩凤扑哧笑了出来道:“我 那就是随便说的,这世上谁能用一晚上的时间写一篇旷世奇作呢?司马迁写《史记》还花了几十年呢,我那么说,只是想让你在思想上重视起来,毕竟今儿你去见的那些人,没准会成为你的伯乐。”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竟一时无言以对,忽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仿佛世上只有赵彩凤一个人能看懂他、明白他。 “彩凤,文章我是写好了,只是……若是夫子们看不上,你可别失望。”宋明轩终究是对自己少了一份自信,大概他上一回考举人失利,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 “我失望什么呀,你若是写的好,夫子们自然能看上,你若是写的不好,他们自然看不上,玉山书院的教书先生,若是连文章的好坏也分不出,那我倒是觉得,我们来不来这一趟都无关紧要了。” 宋明轩一听赵彩凤这话,顿时又有了几分信心,只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么多学子都趋之若鹜的玉山书院,里面有泰斗级的夫子,还有最优秀的学生,怎么可能看不出文章的好坏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又燃起了信心,只笑道:“行了,你少在这儿患得患失的了,还是闭上眼再睡一会儿吧,眼睛下面都黑了,知道的说是你熬夜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赵彩凤差点儿把肾虚两个字说出来,忽然就反应了过来,她最近真是太随意了,居然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这要是说漏嘴了,以后可没脸见宋明轩了。 宋明轩一脸莫名的看着赵彩凤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只低着头问道:“不知道的,以为我什么?” “以为你天生就长这么难看,跟熊猫一样!”赵彩凤撇撇嘴,扭头不去看宋明轩了。 宋明轩闻言,只微微愣一下,阖上眸子开始闭目养神。 坐马车就是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到了紫卢寺的附近,因为今日他们特意起了个早,所以这时候才刚刚到巳时。 今儿往紫卢寺来上香的人不少,赵彩凤虽然不是一个信神佛的人,但是看着大家伙热情洋溢的样子,也想进去凑个热闹,其实不管佛祖能不能起到作用,但是有时候作为一种自我安慰的方式,其实静下心来拜拜佛,也挺好的。 比如这时候,赵彩凤就想进去拜一拜,如果佛祖真的灵验,那好歹可以托他给前世的父母捎几句话,让他们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太记挂这个来不及给他们尽孝道的不孝女。 李全听说赵彩凤要去紫卢寺上香,只笑着道:“快 去快去,听说紫卢寺后山有一眼状元泉,你去求一些给明轩喝一下,没准这一科他就能中了。” 赵彩凤对这个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喝水都能中状元,那还不如拜菩萨呢,于是只看了一眼宋明轩,问他:“你想要喝吗?想要的话,我就给你求去?” 宋明轩这时候到也迟疑了,说实话他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没少吃,小时候许氏就喜欢拿一些奇奇怪怪的在佛祖跟前供奉过的东西给他吃,说是能包治百病的。 宋明轩记得最清楚的一回,就是他生病老不好的时候,许氏去一个道观求了一碗符水给他喝下,那滋味他这辈子都能记得。 不过不管怎么样,最后宋明轩的病倒是出其不意的好了……但是,若要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打死也不会再去喝什么符水的。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这迟疑的样子,知道他内心的纠结,他其实很想这一科能高中,可又实在不太想喝那泉水,可又怕不喝泉水呢,沾不到好运气,所以才这么矛盾。 赵彩凤觉得,宋明轩其实也是选择困难症患者,所以就替他做了一个决定:“这样吧,生水喝了容易闹肚子,一会儿我偷偷求一些回来,放在水囊里,咱回去烧开了喝!” ☆、第75章 宋明轩觉得,赵彩凤越来越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了,他无论想什么,赵彩凤都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而且还直中要害!其实赵彩凤这个也不算什么特异功能啦,因为她自己也是过来人,深知当一个人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却又极度想要取得成功的时候,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是很折磨人的。 宋明轩低下头,腼腆的点了点头,又道:“要是人多的话,那就别求了。” 赵彩凤一听这话,就知道宋明轩没打算和自己一起去后山取水,他这个死要面子的德行,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呢。不过想想算了,将心比心,要是赵彩凤自己论上这事情,肯定也不会自己亲自去取水的,这要是喝了水还没考上,那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赵彩凤体贴道:“行吧,一会儿你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我去后山跑一趟好了,应该不远的,午时在山门口回合。” 赵彩凤也不想宋明轩跟在自己后面,好些话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对佛祖说,那些话都是宋明轩不能听到的,所以跟着也不方便, 今儿正好是十五,紫卢寺香客如云,但寺庙中还是很安静,来这里上香的人都怀着对佛祖一片虔诚的心思,并没有谁会大声喧哗,惊扰到这里和尚们的清修。 赵彩凤拜完了菩萨,心里也觉得稍微坦然了一些,她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但对于原来世界父母的想念,赵彩凤也并没有因此淡去,只求佛祖若真的灵验,原他们在另外的世界里一切安康。 赵彩凤眼角带着泪光,郑重其事的挺起腰站起来,眼睛的余光恰巧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一脸严肃、穿着一袭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袍子的,扶着一位打扮雍容华贵的妇人进殿来的人,不是萧一鸣又是谁? 赵彩凤这时候情绪有些激动,只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低着头退后两步,让出中间的蒲团。只听萧夫人开口道:“一鸣,你也跪下来拜一拜吧,让佛祖保佑你这一科能高中,我也就放下心思,可以给你物色媳妇了。” 原来萧夫人手段高明,因为自己生得儿子多,并不害怕自己没孙子抱,所以到了萧一鸣这里,萧夫人勒令他一定得考上了举人,才给让他娶媳妇,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了不得的惩罚了,偏偏萧一鸣心里却没把这当一回事,一心想着要多玩几年,所以越发不把考科举放在眼里了。 他深知自己不是念书的料子,考上秀才已经是费了姥姥劲儿,还全靠题海战术,事先 不知道背了多少文章,可如今到了考举人,这一招也不奏效了。没有真才实学在头脑中,也着实写不出那些锦绣文章来。 但他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所以萧夫人让他拜佛,他也就规规矩矩的拜了下来。只是他刚跪下,余光就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下便有些暗笑了起来,只叹道:这小媳妇也真是拼了,居然还真的来了,真是想当举人太太想疯了! 萧一鸣暗暗摇了摇头,朝着佛祖跪拜,偷偷的朝着赵彩凤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她似乎是在抹眼泪。萧一鸣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怎么倒哭起来了,看着这么泼赖的小媳妇,抹起眼泪来还真是让人瞧着心疼。萧一鸣刚刚才起一些恻隐之心,又想起那日在八宝楼赵彩凤装出的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把自己可怜她的念头给打消了。 赵彩凤出了大殿,看着头顶一望无际的蓝天,心情也好了不少,没有雾霾的年代最适合大口呼吸。赵彩凤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抛去刚才不太好的心情,找小师父问了后院状元泉的地方。 今日是十五,来求状元泉的人也比往常多一点,赵彩凤以前读过一些关于古代科举的书,说是每每到了科举的年份,京城的房价和物价都要涨,因为太多的考生涌入京城,造成了资源的稀缺。赵彩凤看着前头四五十个排队的人,心道过不了多久,这口状元泉大概也快枯竭了吧…… 赵彩凤排在最后一个,也没什么心思好想的,就只能等着了。过了一小会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两人争执的声音。 “一鸣,我听这庙里的师父说,这状元泉要亲自求来的,才能奏效,我已经让长胜在前面排队了,一会儿轮到他的时候,你过去亲自把水取了。” “母亲,你这听谁说的?难道长胜取的水就不是水了,非要儿子亲自去,儿子的脸往哪儿搁?”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哪个考科举的,不希望自己高中的,不过就是取个水而已,又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的。” “儿子情愿上刀山下火海。”萧一鸣一脸不情愿的看着前面排队的众人,恨不得一瞪眼,能把那一眼泉水给瞪没了。 “你这孩子,又胡说八道,你父亲征战一生,身上连一块好的皮肉都没有,我是舍不得你跟他一样,这才让你弃武从文的,眼下你才中了一个秀才,就不想学了,那怎么好呢!你若是能考上个举人,凭你父亲在朝中的威望,也能帮你求个一官半职下来,总比那些直接撒 钱捐官的二世祖强一些!” 萧一鸣脸上的表情依旧隐忍,正这时候,忽然就瞧见赵彩凤往这边回了一下头,他时常在她面前大爷一样的做派,如今让她瞧见这幅窝囊样子,顿时觉得很没面子,只冷着脸大声道:“母亲,这状元泉,谁爱喝谁喝,儿子是绝对不会喝的,万一喝了也没中,岂不是让人笑话!” 萧一鸣说着,一转身就溜之大吉了。在他看来,考举人几乎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可偏偏有人为了这个事情疲于奔命,绞尽脑汁,天下的路千万条,却偏偏只选这一条走,这让萧一鸣很是鄙视。 萧一鸣走到了半道上,原本是连那个会讲都不想去听了,直接就打道回府的,可内心却又充满了好奇心,也不知道上回和那小媳妇一起来京城的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让那小媳妇对他如此上心?萧一鸣想到这里,就决定去会一会宋明轩,看看他到底值不值一个姑娘家对他如此的付出。 谁知这事情正是巧合,萧一鸣正打算去玉山书院会会宋明轩,走到紫卢寺门口的时候,却见到有人正在寺庙门口的银杏树底下看书,那人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褂子,脸颊白皙瘦削,不是上次马车上的那个书生又是谁? 萧一鸣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只走了过去,才瞧见宋明轩手上拿着的并不是书,而是一纸答卷,上头用标准的蝇头小楷写着,题目分明就是:不以规矩。 萧一鸣眼睛一亮,摸了摸下巴忽然就有了主意。 “这位公子,我出五十两,买你手中的文章,如何?” 宋明轩抬起头,看了萧一鸣一眼,恍惚间就认出了他来,只笑着道:“原来是……”虽然有过一面之缘,究竟没有问过他的姓氏,宋明轩顿了顿,只继续道:“原来是仁兄。” “仁兄不敢当,我看你学问挺好的,是来进京赶考的?” 宋明轩听他这么问,只老实点了点头。 萧一鸣笑着道:“你们这些寒门学子要考科举也不容易,进京还拖家带口的,方才我瞧见你家小娘子在庙里头掉眼泪呢,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还是银子不够使了?”萧一鸣想着赵彩凤女扮男装在酒馆里打工,自然也能猜出他们手上的拮据。 “这……”宋明轩从来没富有过,自然也不好回答,只听萧一鸣继续道:“怎么样,五十两银子,买你手上的这篇文章,卖不卖?” 宋明轩低头看着自己昨夜一夜的心血,心里当真是很舍不得,可方才他听他 说赵彩凤在菩萨跟前掉眼泪了……终究还是觉得心疼的紧,若是自己能赚一些银子,那彩凤就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不用这样奔波劳碌了。 宋明轩正打算狠下心肠答应的时候,萧一鸣见他实在抉择的艰难,只继续道:“你瞧瞧你那小媳妇,那么俊俏的人,让她在酒楼里面当跑堂的小厮,你也真狠得下这心思,万一要是被恶霸给看上了,可怎么办呢!” “你……你怎么知道彩凤她……”宋明轩压低了声音:“在酒馆干活?” “我怎么不知道,你那小媳妇有一次跟人吵架,差点儿被一个大汉给打了,当时是……”萧一鸣清了清嗓子,颇带着点自豪道:“当时还是我英雄救美的!” 宋明轩脸上越发难看了起来,只抬起头看着萧一鸣,开口道:“这位仁兄,她是我娘子,英雄救美这成语,用在她身上只怕不合适了。” 萧一鸣一时语塞,只听宋明轩继续道:“要买我的文章可以,只是五十两太少,一百两我就卖!” 萧一鸣一拍掌心,开口道:“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宋明轩从萧一鸣的手中接过一百两的银票,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这银子来的这么容易,却也这么让自己难受。可是想起方才萧一鸣的话,宋明轩也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赵彩凤毕竟是个姑娘家,虽然是村里头出来的,但为了自己这样抛头露面没日没夜的干活,确实是自己无能! 宋明轩目送着萧一鸣远去的背影,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银票,上头汇源钱庄的印章鲜红鲜红的,刺得宋明轩的眼睛有些疼。宋明轩低下头,蹲在了银杏树下,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想到昨晚赵彩凤坐在他边上一边打扇一边给他赶蚊子的情景,宋明轩又觉得对不起赵彩凤,怎么能把自己的文章卖了呢!宋明轩憋了半日,双眼涨得通红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就要落下来。但他毕竟是个男子汉,只吸了吸鼻子,重新憧憬起有了这一百两银子之后的生活。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赵彩凤可以不用在去八宝楼打工,他们也可以不用每天省吃俭用,深怕银子不够花。有了这一百两,等回了河桥镇就可以把胡老爷的五十两银子先还了,就不用背着人情债了。有了这一百两,若是省些花销,还可以给宝哥儿添一些东西,让他吃的好一点,稍微长一些肉…… 宋明轩努力让自己觉得不后悔,到最后他终于说服了自己,觉得这文章卖得太值了,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旷世奇才,也就是遇上了这位公子,若是遇上了不识货的,只怕一吊银子也卖不出去的。想到这里,宋明轩居然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却说赵彩凤排了小半个时辰队,终于求上了一水囊的状元泉,在看看其他人,好些都是派家里的家奴来取的,恨不得把从今日起到考科举那日所有的水都给台了回去。赵彩凤瞧着他们那架势,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这个水囊,只笑着道:“好歹也让他安心罢了!” 赵彩凤去找宋明轩的时候,宋明轩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在银杏树底下看起了书来,这时候正好是午市,太阳很大,也就银杏树底下有那么一小块阴凉的地方。 宋明轩见赵彩凤出来了,只忙不迭要起身迎过去,但是坐的时间太久了,腿脚却有些不灵活了,赵彩凤便只走过去,索性开口道:“咱两就在这树荫底下吃了干粮再走吧,这会儿太阳大,走路也挺热的。”玉山书院离紫卢寺不过两里路,这会儿还早,所以并不急在一时。 宋明轩听了,只从书篓子里拿了一块桐油布出来,垫在地上让赵彩凤坐下,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些 哭过的样子。可这会儿赵彩凤早已经从刚才的伤感中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几分愉悦的心情,半点儿也没有哭过的样子。 赵彩凤见宋明轩看着她,只伸手递给他一个窝窝头,睨着他道:“你看我做什么?” 宋明轩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那厢宋明轩没瞧出来赵彩凤哭过,这厢赵彩凤倒是觉得宋明轩有些不对劲了,方才出门的时候,他眼睛明明没有这么红的,不过就是下眼睑的黑眼圈重了一些而已。 “宋明轩,你有事瞒着我?”赵彩凤心下疑惑,也就没留神,对宋明轩直呼其名了。 宋明轩心下一惊,原本是想着等一会儿再跟赵彩凤说的,可谁知赵彩凤竟莫不是狗投胎的,这鼻子也忒灵验了些,居然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宋明轩低着头,从袖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赵彩凤的手中。 赵彩凤没见过古时候银票长的什么样子,一时间只是有些好奇,等接下来认认真真的辨认了一下之后,才恍然大悟道:“这是银票?一百两的?你从哪儿弄来的?” 宋明轩小声道:“我把昨天晚上你让我作的那篇文章给卖了。” 宋明轩没有预料赵彩凤会大发雷霆的,他甚至以为,若是赵彩凤知道他一篇文章能卖这么多钱,没准会高兴的跳起来,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彩凤当下就发飙了! “什么!你把那片文章卖了?你卖给谁了,给我去要回来!宋明轩,你是脑*残啊!你的前程难道就只值这一百两的银子?我是让你挨饿受冻,内心受刺激了,才让你这么想不通,要卖了自己的文章来赚钱?”赵彩凤其实也只是一时火冒三丈而已,她看过一些古代和科举有关的小说,很多真正有才能的人,在没有中举之前,其实都已经在圈中小有名气了,真正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一举高中的,那是少之又少的。 赵彩凤费劲了心思,想让宋明轩来听课,给他做新衣服、让他连夜写一篇文章出来,为的就是能让他可以有挤入到这群人中的资格。可宋明轩居然为了一百两的银子……就这样把赵彩凤心目中的那一篇旷世之作给卖了! “彩凤,你听我说,我是想,文章还可以再写的,眼前先把银子赚了,这样你可以过的舒坦些,毕竟你是姑娘家,整日在外头抛头露脸的也不好,万一……” 宋明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彩凤劈头盖脸的给驳了回来: “万一什么万一,我在八宝楼干了也有几日了,谁知道我是个姑娘家,再说了,我是去学生意的,又不是只为了银子,你一个读书人,目光怎么就这么短浅呢!” 赵彩凤生气的时候,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且又在气头上,便就跟连珠炮一样的轰出去了。宋明轩看着赵彩凤一向笑容可掬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怒意,整个人都僵硬了,只有那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越来越发热了起来,他低下头,那两滴泪终究是没有含住,吧嗒一下落到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赵彩凤这时候才回过了神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宋明轩已经背过了头去,悄悄拭去了眼梢的泪痕,好像刚刚落下的眼泪,不过就是赵彩凤看错了而已。可他脸上那倔强的表情,分明透露着无数的委屈。 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媳妇儿过的好一些而已,难道这有错吗? 赵彩凤心下一疼,伸出手按在了宋明轩滴着眼泪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宋明轩只觉胸口闷闷的,抬起头却正好看见赵彩凤投来的关爱的目光,鼻子一酸,竟忍不住又要哭出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准哭了!”赵彩凤嘟囔了一句,看着宋明轩努力忍住眼泪的表情,忽然觉得挺可爱的,只轻轻的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啜了一口。 宋明轩这下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涨红了脸颊,只觉得喉咙充血,话都说不出来了。在这佛门圣地,赵彩凤居然、居然亲了他一口。 宋明轩抬起头,惊讶中带着几分委屈的看着赵彩凤,只见赵彩凤低下头,悄悄的瞄了他一眼,俏皮笑道:“怎么啦?觉得吃亏了吗?觉得吃亏就亲回去咯……” 宋明轩咽了咽口水,红头的脸颊再一次低了下去。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算了,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就是不去结交那些风流名士,中个举人应该也是不难的,我不应该想着帮你登终南捷径的,这样对你不好,踏踏实实的念书做文章,才是一个文人应该做的。”赵彩凤试着劝说自己接受宋明轩卖文章这件事情,拿起手里的银票看了一眼道:“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银票呢,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 宋明轩见赵彩凤不生气了,自己也稍稍缓了一点过来,这才跟着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薄薄的一张纸,居然能换一百两的银子,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赵彩凤收好了银票,但心里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宋明轩见她强颜欢笑的样子 ,只开口道:“我书篓子里还放着其他文章,是我前几日写好了,预备给以前的同学看的,只是他们并没有那么早来京城,所以还没拿出去,不然我把那几篇文章给这书院的夫子看一看,你觉得如何?” 赵彩凤想了想,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点了点头道:“那就只好这样了,只是……你愿意交,别人未必愿意看呢!”本来想着大家都写一样的题目,到时候偷偷把宋明轩的卷子偷偷的鱼目混珠混进去,那些看卷子的夫子应该不会认出来的,可如今好了,题目不一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书院的学生了。 赵彩凤支着脑门想了半天,用力啃了几口手里的窝窝头,好像把所有的气都出在了窝窝头的身上,忽然又回过头问宋明轩:“你还没告诉我呢,你的文章到底卖给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好了,看吧看吧,记得留言==呜呜呜呜 ☆、第77章 宋明轩只一五一十的把方才萧一鸣向他买文章的事情说了一遍。赵彩凤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萧一鸣真是遇上了猪一样的队友了,那白面俊俏公子居然没替他把文章写出来!第二反应就是,只怕这文章就算是萧一鸣交上去的,也不会有人相信,那是他写的。 这样一来,反倒好办了。只要想个办法让那些人知道,这文章是宋明轩写的,那就好了。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心里也颇没有底气,只开口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看见有人花这么大的价钱买我的文章,一下子也有些懵了。” 赵彩凤白了他一眼,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我看你理由一条条的,哪里像被银子砸懵的样子。” 宋明轩见糊弄不过赵彩凤,也只好低下头,背起了书篓跟在她的身后。 夏日正午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宋明轩的书篓上面有一片遮阳的地方,正好盖住他头顶的一亩三分地。赵彩凤就没那么好运了,只热的满脸通红,宋明轩瞧见路旁的湖里的荷叶正茂盛,偷偷的走过去,折了一片荷叶,跑上前去递给赵彩凤。 赵彩凤便笑着撑起了荷叶伞,朝着宋明轩粲然一笑,那还真是人比花娇。宋明轩脸上红扑扑的,紧紧跟在赵彩凤的身后。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就瞧见玉山书院的山门了。书院外头停着一溜烟各式的马车,从马车的豪华程度也大约能看出里头学子的三六九等。当然……肯定没有一个学子是像宋明轩这样,靠着双脚走来的。 赵彩凤见看见门头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过去了。虽然她是现代人,不觉得避嫌有多重要,但毕竟在里头的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她一个姑娘家过去,少说也是不方便的。 这时候宋明轩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路边的茶寮,开口道:“彩凤,不如你在那边的茶寮等我,我听完了会讲,马上就出来找你。” 赵彩凤只点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对了……”赵彩凤想了想,还是把她昨儿让他做文章的理由给说了说:“我昨天在八宝楼无意中听见,说玉山书院的夫子给他的学生布置了一道题,就是那个什么‘不以规矩’,我原本想着,今儿你混进去了,能不能跟着那群人一起把文章交了,若是夫子赏识你,让你在书院里头多听几节课,那也是好的。如今你既然把文章卖了,少不得被那个不要脸的拿去滥竽充数了!” 赵彩凤说着,还觉得有些气愤,那边宋明轩倒 是木讷讷的说:“在你的心里,我的文章就是滥竽吗?” 赵彩凤才觉得刚才那话说的有些奇怪,被宋明轩这么一提醒,顿时就茅塞顿开道:“我说觉得不对劲呢,原来我用错成语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起话来那活灵活现顾盼神飞的样子,顿时觉得心里甜甜的,只夸奖道:“没有,你的成语说的很好。” 赵彩凤瞥了宋明轩一眼,见他那老实巴交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就假装生气道:“哼,你的表扬一点儿也没诚意。” 宋明轩只急忙跟上去,可这时候想解释也来不及了,赵彩凤已经走远了。 因为今儿玉山书院有会讲,所以茶寮里的生意也不错,几个年轻学子正在那边讨论诗文,只听其中有一个人开口道:“你觉得这次的题目,谁会拿第一?” “这道题又不是新题,以前也有做过,依我看八顺你应该还是能得头筹的。” 那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只摇摇头,蹙眉道:“夫子说我文笔华丽有余,沉稳不足,这道题目考得是基本功,且要结合时政,我并不敢乱写,所以这次未必能得头筹了。” “八顺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这一科志在必得,你从考上秀才至今,足足六年磨一剑,夫子说,这一次解元也必定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三少爷你快别说笑了,我那些本事,都是那些年跟着你在王府和赵先生学的,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己心里清楚。况且赵先生也说了,这些年科举和时政挂钩颇多,他又是一个不爱议论政务的性子,这些都要自己琢磨,也不简单。” 华服少年闻言,眼角略略带着几分得意,只开口道:“没关系,你只要这次能考过郑玉那小子,我心里就解气了。” 原来这华服少年正是如今恭王府二老爷的嫡次子周玮,因为功课不好,长长被二老爷数落,再加上恭王府和永昌侯府是世交,两家经常会有走动,所以周玮经常被拿来和郑玉比较。 郑玉虽然功课也不咋滴,但是胜在生得一张巧嘴,惯会讨老人家喜欢,所以大家都特别喜欢他,这样一来,周玮总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好在唯一让他觉得骄傲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跟班刘八顺的功课比郑玉好得多。 两人谈话见瞧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撑着荷叶伞往这边来,那一张白里透红的脸颊在碧绿色荷叶的衬托之下,更显的娇俏可人。一身豆绿色的碎花裙将穿在娇小的身上,透着几分玲珑之美。 周玮之瞄了一眼,凑到刘八顺的耳边道:“这姑娘乍一看还以为是你家喜儿呢。” 刘八顺闻言,抬起头稍稍撇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周玮这是少见多怪呢。其实农家的姑娘大多都是这么个打扮,只不过这姑娘确实容貌出众一些罢了。 坐在他们边上的另外一个男子见了,只小声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应该不是这附近村民家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原来这玉山书院附近有个村庄,村里头住着几十户人家,平常玉山书院里头的饮食果蔬大多是由这边的村民供给的,所以书院里头的学生和这里的村民也很熟悉,基本上连哪家后院养了几只母鸡都能知道。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秀气的小姑娘,却不知道来处,自然是有些奇怪的。 说话间赵彩凤已经在茶寮边上的另一个位置坐下了,她身上的水囊里面灌着状元泉,所以到这会儿一口水也没有喝,也确实是渴了。看茶寮的老爷子见生意来了,只笑着迎了上来,赵彩凤要了两碗绿豆汤,等着宋明轩过来坐下。 一碗绿豆汤下去,脾气和身上的热气都降下去不少,宋明轩坐在赵彩凤的对面,小心翼翼的喝着绿豆汤,生怕自己再说错话惹她生气。 赵彩凤看看日头,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只开口道:“你进去吧,别迟到了。”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三人听了,也顿时猜出了他们的来意。周玮只上下打量了一下宋明轩身上的穿着打扮,再看一看他那张明显应营养不良而过度清瘦的脸,心中狐疑了起来。 柳半塘在玉山书院会讲,日子早在两个月前就定下了,当时只发了百来份的请柬,甚至还有人为了这次的会讲,不远千里从外地提前赶过来,为得就是能得到他的指导。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性,那就是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至于像刘八顺这样的人能来,还不是靠了他恭王府二房少爷的关系,却是因为刘八顺的姐夫是太医院的太医,前一阵子给柳家老太爷诊脉,才得了这么一张帖子。 总而言之,能来玉山书院听课的,除了玉山书院这一届要应考的禀生之外,其他人能得到请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方才开口的少年顿时也来了兴致,只忍不住问宋明轩道:“这位仁兄,也是来听柳状元会讲的吗?” 宋明轩见有人和他搭讪,自然不敢怠慢,只谦逊道:“正是,不知贵兄弟是否也是为此而来?” 那少年笑道:“在下田瀚毅,精忠侯次子,这位是恭王 府二老爷家的二少爷周玮,这位是宝育堂老板娘的弟弟刘八顺。” 赵彩凤一听他们的自我介绍,只觉得后背冒起了森森的冷汗,这京城真特么的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怪不得以前说长安街上掉下来一块砖都能砸上三个厅级干部,看看这几个非富则贵的身世,前几日随便来了一个搭车的,居然还是将军家的少爷。 赵彩凤看了一眼纯草根宋明轩,真为他尴尬了几分,可谁知宋明轩似乎全然没有被他们的身份给震慑到,只起身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道:“小生宋明轩,京郊河桥镇赵家村人士,乃是这一届进京赶考的秀才。” 周玮闻言,只笑着拍了一把刘八顺的肩膀道:“八顺,你老乡!” 刘八顺脸上也带着几分好奇,却又笑着道:“我不是赵家村的,我是牛家庄的,不过你既然是赵家村的,一定认识我三婶家的王彬,他也是这一次的秋闱,如今正在我家住着呢。”因为没有多余的请柬,刘八顺没能带这王彬一起来。 “王大哥我认识,我们是同一年考的秀才。”宋明轩只谦虚道。 刘八顺拧眉想了想,只道:“对了,你姓宋,我听王大哥说,他那一届河桥镇的秀才案首就是个姓宋的,不会就是你吧?” 宋明轩脸颊微红,只稍稍点头道:“正是晚生。” ☆、第78章 瞧着另外两个人看宋明轩的眼神从好奇到不屑,再到惊叹的样子,赵彩凤在心里暗笑,宋明轩终究是有他拿得出手的东西的,她方才对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几个人聊开之后,顿时有了话题,赵彩凤这会儿主动变成了隐形人。那两人听说宋明轩是案首之后,表示一定要拜读一下宋明轩的文章,好让他们学习学习。 宋明轩自然是推脱的,奈何那两个人不依不饶的,也只好从背后的书篓子里,拿出了自己做的文章。 宋明轩写的一手好字,赵彩凤虽然没有研究过书法,但也知道他肯定是练习了某一个大书法家的字体,只听那边早已经赞叹道:“宋兄弟这一笔欧体写的可真够好的,就跟字帖上临摹出来的一模一样!” 宋明轩便有些不好意思,只开口道:“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什么字帖,只有欧阳询的一本,就来来回回的练,到后来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字就写成这样了。” “练字这东西,没有什么天赋可循,不过就是熟能生巧而已。”刘八顺倒是没把注意力全放在宋明轩的字上头,只细细的把文章看了一遍。 宋明轩写的是上一届秋闱的题目,当年的试题是“苛政猛于虎”,那时候宋明轩不过才十六岁的孩子,对于苛政一词的理解,不过就是抱着一腔浓浓的批判,并不能做到与时政融会贯通。 而这几年的磨练,宋明轩早已经看清了这一点,一件时间有利必有弊,审题是需利弊权衡,若一味贬低,必定有失偏颇。 刘八顺一眼将文章看了下来,只点头道:“好文章、好立意,只可惜你不是书院的学生,不知道夫子这一次的考题,若是知道了,你也写一篇‘不以规矩’出来,只怕是要技压群芳了。” 赵彩凤知道他们都是读书人,见他们这么称赞宋明轩的文章,知道他必定是写得不错的,只微微一笑,总算松了一口气,便索性上前问道:“各位公子,家兄这次是来参加秋闱的,但毕竟离秋闱还有两月,我想问一下,最近这玉山书院还收人吗?有没有什么秋闱提高班之类的课程?可以让人在里头多听听课的?” 刘八顺便笑着道:“秋闱的课程,一直要上到下个月初,不过夫子讲的课大多都是以前听过的,很多京城的学子都回家自习了,一些外地的学子或是没听过的,或是在外头没地方住的,也都还在书院中学习呢,宋兄弟若是想在书院听书,不如同我们一起进去,我拿着这文章给韩夫子看一眼,他必定要收下你这个学 生的。” “真的?”赵彩凤也没料到今天出门竟然运气这么好,看来方才在紫卢寺上的那几柱香还有些用处,只笑着道:“那就谢谢这位公子了!” 刘八顺只谦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用客气。” 这时候一旁的周玮只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进去吧,不然夫子见不到人,又要吹胡子瞪眼了。” 宋明轩闻言,也只一阵着急,整理起自己的书篓子,这边赵彩凤又小声嘱咐道:“宋大哥,你一会儿跟好了这三个人中穿着最朴素一点的那位刘公子,我方才听的真切,这三人一个是王府家的、一个是什么侯爷家的,就只有他似乎是平民百姓家的,你跟着他准没错的。” 宋明轩对刘八顺也有好感,只开口道:“你放心吧,我听你的。” 赵彩凤目送着宋明轩离去,只坐在这里,跟开茶寮的大爷聊了起来,打听一下这玉山书院里头的学生们的学风问题。 “老大爷,这书院开了多少年了,您知道吗?” 这会儿学生都进去听课了,老大爷也没有什么生意,倒是愿意和赵彩凤闲聊。 “哎哟,这你还真的问倒我了,听我老爹说,他在这儿开茶寮的时候,这书院已经有了,这么看来,总也要有百八十年了。” “这书院的学生多吗?平常出来走动吗?” “学生可不多呢,不过平常不怎么出来走动,吃住都在里面,也就是最近,外地的学子多了,书院里头不够住了,所以住到了外头的村子里,这才人多了起来。听说里头管得挺严格的,晚上要查夜,我这茶摊子,白天卖些茶水,到了晚上,我家老太婆会做一些饺子过来,再这儿卖宵夜,就在这门口,吃的人就多了。” 学校门口卖宵夜,倒的确是个好差事,这年头应该也没有什么城管来驱赶,看样子这位大爷的日子过的还不错的。 “这里的学生都用功吗?” “自然是用功的多,不用功的少,这儿只有中了秀才的学生才收,所以人人都有那么点学问,老爷子我平常听他们聊天,有时候也是一堆之乎者也的,听不明白。不过也有不认真的,就说那个萧将军家的三少爷吧,几次都被韩夫子给赶出来,老爷子我每次遇见这事情,就躲起来,省得那些公子哥以为我看他们笑话,找我出气那可就不值当了。”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乐了,那姓萧的也真是心大,就自己那个水平,也敢 问宋明轩买卷子,这下只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却说萧一鸣买了宋明轩的卷子,骑着马先来了玉山书院,到了里头才觉得自己这文章买贵了,那穷小子一看就是穷酸相,怎么能和郑玉相比,居然也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想起自己瘪了的荷包,萧一鸣决定去找郑玉,把那一百两银子给要回来。 “你小子拿了我的银子也不给我把文章写出来,到了春风楼一宿睡得跟死猪一样!”萧一鸣看见郑玉进来,只破口大骂。 那边郑玉也是做贼心虚,慌忙转身要跑,被萧一鸣几步追上去,拉住了发髻上的一根绸带。 “对不住,对不住,昨晚实在是喝高了!” “是谁说越是喝酒越是能诗兴大发的?”萧一鸣一脸怒容的看着郑玉,他这张脸若是板起来,吓人程度还是挺高的。郑玉见状,只缩着脖子,从袖子里掏来掏去的半天,萧一鸣见他和银票难舍难分的样子,只一把就抢了过来,往自己胸口一插,开口道:“反正你有了银子也去春风楼喝花酒,不如还是让我替你保管着吧!” 郑玉见萧一鸣抬脚就要走,只开口道:“那你的文章不要了吗?眼下还有小半个时辰,不如我替你赶一赶?好歹有东西交差?”看着到手的银子又没了,郑玉实在是不舍得啊!反正萧老三的水平就在这边,他半个小时胡编乱造一篇文章,应该也绰绰有余了。 “谢了!文章的事情我自己搞定了,不劳您费心了!”萧一鸣得意洋洋的离开,脸上的神色似乎也生动了一些,郑玉闻言,只忙不急就跟了上去,问道:“你去哪儿弄的文章?我说你小子是故意的吧?贼精贼精的!” “我精个屁,花了我一百两银子呢!”萧一鸣想起那一百两银子,还觉得有些肉疼。 郑玉追上去,只央着萧一鸣一定要给他看看这一百两银子买了的文章,在他的印象中,文章能卖出一百两这个天价的人还只有他郑玉一人,且非要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买家正好是萧老三这个冤大头。 郑玉看完了文章,脸上的神色顿时就严肃万分,带着几分狐疑,扭头问萧一鸣:“你这文章上哪儿买的?肯定不是我们书院里的人是不是?” “这你怎么猜的出来?”萧一鸣拿过文章看了一眼,只狐疑道:“难道他写的那么差,完全不是我们书院里学生的水平?” 郑玉简直是要被萧一鸣的逻辑思维给气死了,只翻了个白眼道:“算了,和你这种品鉴能力低下的人,说这些也没用 ,我的意思是,这篇文章写的很好,非常好,所以……应该不是出自我们书院的学生之手。” 郑玉说着,只叹息道:“我们书院文章写的好的就那么几个,韩夫子素来最喜欢刘八顺,每次都把他夸的天花乱坠,但是刘八顺的文章,辞藻华丽有余,却没有这个人写的平实贴切,让人读之畅快,所以我说,咱们书院,没人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萧一鸣一听,顿时就睁大了眼睛,只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一百两银子,没买亏?” 郑玉无语,只剜了萧一鸣一眼,抽了抽唇角道:“好文章,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呢!你觉得你没买亏,没准人家还觉得自己卖亏了呢!”郑玉顿了顿,只问道:“萧老三,你是从哪里认识这样的人的?我怎么不知道?改明儿也介绍给我得了,让他给我也写一篇,在在刘八顺那群人面前长长脸。” 萧一鸣正还觉得有些不太相信郑玉的话呢,就瞧见宋明轩跟着刘八顺一群人,月洞门的外头走了进来。 萧一鸣顿时觉得有几分心虚,只忙不急对郑玉道:“快……快把文章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作者有话要说:已替换,可以看啦~~ 宋明轩才快进门口,就冤家路窄的看见了萧一鸣。对于刚才被赵彩凤一阵数落过的宋明轩来说,这时候若是那一百两的银票还在手中,他说不定会马上冲过去,把自己的文章给赎回来,可眼下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周玮和郑玉虽然私下里不对盘,但是场面上的礼节还是不少的,两拨人只互相打了招呼。刘八顺又热情的把宋明轩介绍给了郑玉和萧一鸣,只一个劲夸他的文章写的好。 郑玉看着宋明轩这一脸寒酸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的。周玮功课没自己好,偏生他的跟班刘八顺就跟打了鸡血的一样,什么都比自己强。如今又来了一个寒门学子,看着不起眼,没准又是一个学霸。郑玉想到这里,看宋明轩的眼神就不怎么热络了。 唯有萧一鸣心里清楚,宋明轩确实写得一手好文章,刚才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郑玉都那么夸他了。 郑玉瞧着对方的阵容越来越强大,内心就开始极度的不平衡起来,只想了想道:“文章写的好的,又不是一个两个,我这儿认识一个人,那文章才是写的真好呢,我拿给你们看看。” 郑玉说着,只从萧一鸣的手中去抽卷子,萧一鸣一看要露馅了,如何敢把卷子给他,只紧紧握着卷子不肯松手。 郑玉以为萧一鸣小气,想拿着这个卷子充自己的,只鄙视道:“萧老三,这卷子你还是别交给韩夫子的好,连我都看出来不是你写的,难道韩夫子还会看不出来?省得一会儿又要被他赶出山门。” 萧一鸣被吓得一松手,郑玉就把卷子给抽了出来,只递给了刘八顺和周玮,“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好文章,立意新颖,破题精准、辞藻不赘述,思路清晰,文笔流畅,这才是好文章!” 宋明轩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文章被刘八顺他们打开来,然后带着审视的心情看了起来,他淡然的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眼角的视线偶然瞥见萧一鸣站在一旁板得跟秤砣一样的脸颊。 那边刘、田、周三人已经看完了文章,宋明轩稍稍抬起头,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神色。萧一鸣皱着眉头,炯炯的双眸几乎能直射出一道精光,似乎在警告宋明轩,你小子要是敢说出来这文章是你写的,那你就死定了! 偏生宋明轩却没有半点自觉性,对萧一鸣的表情没有半点回应,萧一鸣觉得,今天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紫卢寺里给菩萨磕的头都白磕了。 刘八 顺看完文章,顿时就提出了疑问,只转身问站在一旁的宋明轩道:“宋兄,这文章写的倒是跟你的思路有些想通之处,且这字体,用的也是欧体,真是巧合的很。” 宋明轩闻言,只稍稍抬头,视线扫过萧一鸣的脸颊,想了想道:“确实,我方才看了一眼,也觉得似乎和我惯用的字体有些相似,只不过看完了全文,才觉得他的立意更比我高出了一层。”宋明轩这样夸赞自己,其实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只是他已经收了萧一鸣一百两银子,那么自然不能说这文章是自己写的。 萧一鸣一听宋明轩这么说,顿时觉得三魂回来了两魂半,只松了一口气。 那边周玮只开口道:“我看着这文章也没比宋兄弟你的好几分,不过就是伯仲之间而已,宋兄弟何必谦虚,不如一会儿我们把这篇文章和你写的文章一起交给韩夫子,让韩夫子品评一下如何?” 宋明轩一听坏了,这群人看不出这两篇文是出自他一人之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阅尽万卷的夫子,如何能看不出来?这要是两篇文章都交上去,萧一鸣不露馅也要露馅了。 可是宋明轩又真的非常希望自己的文章能被夫子看见,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为了一百两银子,他今天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了,如今要是再错过这次机会,等回去的时候,只怕媳妇都要没了。 “这……”宋明轩一下子为难了起来。那边萧一鸣见了,只一把将那卷子抢了过去,叠起来藏在胸口道:“罢了罢了,原本打算随便买一份答卷,交给夫子蒙混过关的,谁知道还遇上高人了,我这卷子就不交了,省得夫子瞧出来不是我写的,又要挨一顿罚!” 周玮只笑道:“萧老三,你放心交,夫子就是再老花眼,也不会认为这文章是你写的。” 萧一鸣脸一板,顿时一副又要发作的样子,周玮只忙闭口,对宋明轩道:“他不肯交就算了,我们把你的交上去。” 这下宋明轩和萧一鸣总算都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里头的会讲就开始了,大家凭着请柬进入,刘八顺邀请宋明轩坐在他的边上。 刘八顺小时候也是村里头玩泥巴长大的,后来举家迁到了京城之后,日子才算好过了一起,所以尤为敬佩这些寒门学子,对这书院里面稍微穷困一些的学生都很照顾。这次遇见宋明轩,又见他文章锦绣,便引以为知己。 宋明轩也是一个不爱和圈贵结交的性子,他毕竟寒门出生,物质决定精神,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并没有什 么共同语言,难得刘八顺倒是朴实谦和,两人顿时就一见如故了。 “这么说,宋兄现在住在讨饭街上?”各自介绍过自己之后,宋明轩比刘八顺虚长两岁,所以刘八顺喊他一声宋兄。 “正是在那边住着,虽然条件简陋,但那边都是一些清苦的百姓,平常又安静,倒是一个适合温习的地方。” 刘八顺只点点头道:“那地方就是外来户多了一点,外地过来投亲的人,自然没有京城里的百姓富足,不过宋兄若是觉得那里不好,也可以来书院听书,只是最近外地的学子比较多,书院里的床位不够了,好多都住在外面的村户家。但如果宋兄想要过来的话,小弟在这书院里头还有一张榻位,可以让给宋兄,小弟如今已是在家备考了,这里的床位空着也是空着。” 宋明轩虽然心下欢喜,可一想到要让赵彩凤一个人住在那院子里,就觉得有些舍不得,只开口婉拒道:“我那妹子和我一起进京的,若是我住在这书院里头,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我倒是不放心的很,所以还是在外面复习的好。” 刘八顺听他说的有道理,只开口道:“那感情好,宋兄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就住在广济路刘家。宋兄要是有什么书想要看的,也可以到我家来,我姐夫也是个爱书之人,这些年给我收罗了不少好书,只是有些书不适合科举,若是想看,只怕也要等过了秋闱了。” 两人闲谈甚欢,不一会儿柳半塘就来了,柳半塘不过二十出头,文质彬彬,虽然算不得貌若潘安,但有句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一股读书人的学子清俊,也上宋明轩羡慕了几分。 刘八顺便开口道:“柳世兄可是我们玉山书院最厉害的学生了,我中童生的时候,他已经是举人了,我六年苦学,这一科还没开考,他就已经连状元也考上了。” 有的人考试运就是极好,要么考不上,等一考上就跟顺风车一样。 宋明轩听了,想起自己上一科落榜,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但比起那些一辈子都没考上举人的人,宋明轩又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幸运的,至少还年轻。 会讲开始,其实不过就一个时辰的讲课,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下场子,所以柳半塘说的比较多的,还是关于下场子以后的一些主意事项。大家听完之后,还颇觉得有趣,总结了一下经验,那就是:戒骄戒躁、平和心态、认真审题、心无杂念。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重身体。 柳状元说,他考状元的那一次,进了场子光拉肚子的考生就不下三成,弄的整个号子里头臭气熏天的,里头又不给点熏香,弄的他三天出来,嗅觉都失灵了,虽然听着很可笑,但宋明轩却深有体会,那一次拉肚子当真是要了自己的命,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保重身体了。若是因此熏外了自己隔壁的考生,那也是罪过一件。 众人见柳状元说的有趣,场面也渐渐热络了起来,柳状元便问道:“你们中有几个人是下过场子的?” 宋明轩虽然有些羞涩,也只略略举了举手,柳半塘见状,只喊了他上去道:“这位学弟,你过来说一下,你上次下场子的感受。” 宋明轩只站起来,先向柳半塘行过了礼数,这才走到讲台前头,想了想开口道:“三年前的事情了,也记不太清楚,当时自己还小,只知道人山人海的,我进了考场,光找自己的号子还找了半个时辰,后来还是监考的人带了我过去。那号子的过道及窄,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心道这要是个胖子,只怕要横着才能进来。” ☆、第80章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宋明轩便接着道:“后来就跟柳师兄说的一样,进了号子,不过方寸大的地方,睡觉只能靠着,还有人在号子的过道里面生火,弄的烟熏火燎的,各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如今想起来,还没下场子,倒是又吓出了一身冷汗了。” 众人听了,只都安静了下来,考秀才的时候是县学,并没有这么严格的规矩。如今秋闱考得是举人,竟和考进士是一样的。大家听宋明轩说完,这才发现他并不是玉山书院的学生,一旁的的韩夫子见宋明轩虽然穿着朴素,但是谈吐得当,发言幽默,便对他有了几分印象。 宋明轩下去之后,有又几个下过场子的考生上去说了几句,这一场会讲几乎成了大家的考场经验交流大会,很是热烈。就连一向都懒得看书的萧一鸣都听着觉得很有趣,仿佛没下过场子,就枉费读了这么好些年的书了。 会讲结束,刘八顺只把宋明轩留了下来,和他们几个一同去了里头拜见韩夫子。 韩夫子是当代大儒,在翰林院做了几十年的大学士,致仕之后来玉山书院做了山长,平常对这些学子们都要求颇高,从他手底下已经考中了两个状元郎了,如今他最看好的人就是刘八顺了。 刘八顺以前师从赵辰明,和韩夫子也是世交,两人对刘八顺都赞扬有加,所以今天听刘八顺如此推从宋明轩,又见他是方才在讲台上说的最好的那一位,也忍不住起了一些兴趣。 韩夫子看过宋明轩的文章之后,山羊胡子在一直严肃的脸颊上微微抽动了一下,最重眉梢一挑,放下文章道:“好啊!好!真是好啊!” 韩夫子一连说了三个好,让跟在刘八顺后面田、周二人也心服口服,只开口道:“我们也觉得宋师兄的文章写的很好,但郑玉却说宋师兄写的,还不如萧老三写的好!” 周玮平常没少被郑玉穿小鞋,这次逮了机会,便忍不住变本加厉了起来。他们不是不敢让韩夫子看那篇文章吗?他就非要让他们看一眼。周玮说着,只忍不住朝着田瀚毅使眼色,那人顿时就会意了,只笑着道:“夫子夫子,这次的题目,萧老三也写了,而且写的很不错,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都看见了,我和周玮都吓了一跳,不信你问八顺!” 刘八顺虽然不屑做这样的事情,可给他们当跟班已经习惯了,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方才是看了一篇文章,写的很有见地,在萧公子那里。”刘八顺毕竟是聪明人,只顺着两人的话往下说,但坚决不说那文章是萧一 鸣自己写的。 韩夫子爱才如命,听说又有好文章看了,只忍不住吩咐身边的随从道:“去把萧一鸣和郑玉喊过来,他们的文章还没交呢。” 随从只应声离去,一旁的周玮使劲憋着笑,等着看一会儿萧一鸣出丑。 没过一会儿,萧一鸣和郑玉果然就来了,萧一鸣原本没打算交卷子,是想早些回去的,无奈还没走出山门口,就被韩夫子的人给喊住了。他心下纳闷,便问了那随从几句,那随从却也一问三不知,只道:“萧公子,夫子让你去,你就去吧,周公子、田公子他们也都在呢!” 萧一鸣一听,顿时觉得不好,可他这会儿要是拼了命走,以后若是东窗事发,少不得挨萧将军一顿鞭子。萧一鸣想了想自己好些年没挨鞭子的后背,硬着头皮和郑玉一起进去了。 韩夫子的书房里,几个看热闹的人早就在这边等着他们两个,周玮见了萧一鸣,只装作不知,开口道:“萧老三,快把你今天写的文章给韩夫子开开眼啊!” 萧一鸣一脸怨恨的看着周玮,一张冷脸秤砣一样挂着,那边郑玉的父亲也是韩夫子的学生,从来最怕韩夫子,听周玮这么说,只一个劲的用手肘戳着萧一鸣,示意他快点把卷子拿出来。反正那东西不是萧一鸣自己写的,韩夫子看一眼也就清楚了,今儿这架势,硬碰硬只怕也讨不到好处了。 萧一鸣心中暗暗埋怨这个没义气的队友,又瞧见宋明轩也正低头站在一旁,他想起方才宋明轩矢口否认这是他的文章,心想他倒也是一个守信用的,说不定这一次,他也不会承认的。 萧一鸣想了想,只伸手把自己藏在胸口的文章拿出来,宋明轩看着他的动作,眼珠子渐渐放大,心里却一声哀叹。这回……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下子自己只怕想不承认也不成了。 韩夫子拿到了卷子,带着几分好奇心看了起来,越看到后面,就越发觉得这行文里泛着一个很熟悉的感觉,他只又拿起一旁宋明轩写的另一篇文章,两篇文章拿在手中比了比,丢下来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宋明轩这时候脸已经开始涨红了,可是韩夫子没说,他也不敢承认,毕竟收了人家的银子,这文章就是人家的。 “宋公子,你来看一看,这篇文章,写的好不好?”韩夫子没直接指出来,却把文章往宋明轩的面前一递,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宋明轩只差点儿吓了一跳,低着头接过自己的文章,视线不敢往上面瞟。这是他昨夜 差不多花了一宿的时间写出来的文章,自然是好的。 “还……还能入眼。”在韩夫子跟前,宋明轩不好意思这样夸自己了。 “我看不止是能入眼,而是极好的,只是……只是可惜了这么一篇好文章了。”萧一鸣几斤几两重,韩夫子可是清清楚楚,平常让郑玉替他捉刀,他不过就是懒得指出来而已,如今弄了这么一篇文章来,想来不过就是花了几个银子而已。 对于韩夫子这样的人来说,好的文章那都是无价之宝,这样随随便便的把自己的文章卖掉的学生,韩夫子欣赏他的才华,却不能认同他的为人。 韩夫子看了一眼宋明轩身上的旧衣衫,也知道他必定是家境贫寒,所以才会为生活所迫,替人捉刀,只叹了一口气道:“宋公子,文人最忌浮躁,你能做出这样的文章来,说明你的心里还流淌着一丝清流,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若是沉溺于这样求财的办法,只怕今后你写的文章,也会失去这层耐人寻味的感觉,最终泯然众人矣。” 宋明轩闻言,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涨得通红,一时间只觉得无言以对。 众人见闻,都忍不住好奇了起来,这时候刘八顺才想明白了,只开口道:“宋兄,萧公子手中的文章,也是你写的?” 宋明轩尴尬的点了点头,剩下周、田二人都忍不住长大了嘴巴,那边萧一鸣见瞒不下去了,也只硬着头皮道:“夫子,你不要责怪他,是我强要买来的,他一个大男人出来考科举,要个小媳妇养着,我看不下去了,就买了他的文章。” “你还嘴硬?若不是你有贪人才华的念头,怎么会起买人文章的念想?你这个不知长进的东西!”韩夫子指着萧一鸣骂了几句,见他依旧一脸坦然的样子,只气的语无伦次了起来。 那边萧一鸣横竖豁了出去,只开口道:“韩夫子,你若是觉得我不是念书这块料子,直接跟我副帅和母亲说了,我就算是吃一顿鞭子,也好过天天看他们的脸色,做这些穷酸文章的好!” 韩夫子一听,越发暴怒了起来,“你……你说谁写的是穷酸文章……我……”韩夫子捂着胸口,指着门外道:“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萧一鸣见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了,只好乖乖的滚了,那边郑玉也吓的屁滚尿流一样,只急忙在萧一鸣的身后跟了出去。 周玮和田瀚毅两人死命憋着笑,只有刘八顺一人主意到现在宋明轩这尴尬的境地。 “宋兄,你快起来吧,夫子并没有责骂你。” 宋明轩低着头,脸上一片死灰,心中难过万分:“我丢了读书人的气节,本就是我的错,夫子并没有说错。” 韩夫子低头看了一眼宋明轩,不过十**岁青涩的男子,脸上带着几分倔强,脊背笔直的跪在自己跟前,这样的孩子,如何让自己不喜欢呢? 韩夫子只问他:“这篇文章,你多少钱卖给他的?” 宋明轩只老实回到:“一百两银子。” 韩夫子气的嘴唇发抖,冷笑道:“那臭小子倒是阔气,算了,以后你若是不再做这种行当,我就收了你这学生。” 终究是爱才之心战胜了自己内心对宋明轩的一点点成见,这样的寒门学子能有这样的才华本就不多见,他身为玉山书院的山长,本就要一视同仁,为朝廷不拘一格选人才。 刘八顺闻言,只一拍宋明轩的肩膀,高兴道:“宋兄,还不快给夫子磕头!夫子收下你了!” ☆、第81章 宋明轩早已被这天大的馅儿饼给砸晕了,只抬起头看着韩夫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韩夫子胡子头发都已经花白,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这会儿早已经收敛了怒意,正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满含笑意的看着宋明轩。 宋明轩顿时就反应过来,咕咚咕咚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韩夫子弯腰将他扶了起来道:“小宋,你和八顺算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如今我年纪大了,就指望你们再给我添一些彩头了。” 宋明轩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旁的周、田两人只有羡慕的份儿了。他们虽然同是韩夫子的学生,但是这一届里被韩夫子收入门下的,不过就只有刘八顺一人。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喊他一声夫子,独刘八顺私下里可以喊他一声恩师。 况且有名师指导,对于一个学子来说,肯定是有莫大的帮助的。 宋明轩起身,谦逊的喊了一声韩夫子先生,又称呼刘八顺做师兄,刘八顺只忙谦虚道:“我们是同一届的,你年岁又比我长,以后你是兄,我是弟,如此甚好!” 宋明轩见刘八顺这么说,也不推脱,两人只就这么定了下来。 韩夫子收了新学生,自然是要好好问一问新学生的境况的,所以把其他三人都遣了出去,独独只留下了宋明轩一人。 “你是从河桥镇出来的,那你应该是周夫子的学生了吧?” “在县学念过几年,后来家里供不起了,所以就没在去,确实拜在了周夫子的门下。”宋明轩是恭恭敬敬回道。 “周夫子年轻时候也是作得一手好文章,就是性格孤僻了一些,在朝中受人排挤,后来鞑子打来的时候,我们都去了南方,他要照顾家里的老娘,所以就辞官没有过去,一直在河桥镇当教书先生了。”韩夫子说起这些有气节的文人来,心中总是充满了敬佩,“你能师从他的门下,也是你的福气。” “周夫子对学生的教导,学生一日不敢忘。” “他不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你心里有他就好了,这一科好好准备,若是能中个举人回去,只怕他晚上喝酒还和多喝一杯呢!” 韩夫子说着,只略带赞许的看着宋明轩,起身走到身后三排大开书架前,从架子上的一个紫檀木匣中取了两个银锭子出来,放到自己的桌案上,抬头看着宋明轩道:“这两个银锭子,加起来也有一百两,你回去之后,把银子还给萧老三,他不好好学习也就罢了,还 打这种坏主意,我们是正经作学问的人,怎么能花那种人的银子呢!” 宋明轩见状,只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学生怎么能拿先生的钱呢,其实不瞒先生,学生虽然卖了这文章,却被内人骂了一顿,说学生目光短浅,为了一百两银子葬送前程,学生至今心里还有些难受。” 韩夫子听了,顿时就有了兴趣,只开口道:“你家小娘子当真这么说?” 宋明轩只红着脸,略略点头,“她对学生情深义重,若不是他,学生也没有办法来听今天的会讲,更不可能遇见恩师您了。” 韩夫子之点头道:“好呀好呀,你有这样深明大义的娘子陪在身边,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只怕是写起文章来,越发思如泉涌了。我方才还想请你来书院住几日,看来,你是脱不开身了。” 宋明轩被韩夫子说中了心事,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韩夫子只笑着道:“少年夫妻,本就应该这样,我不笑话你。” 宋明轩对韩夫子又是一番感激。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之后,宋明轩起身告辞,却死活不肯收下韩夫子的馈赠,那韩夫子只开口道:“也罢,你既然坚持,那这银子我就收回了,但你记得,萧老三的银子,你也不能收,不能辱没了读书人的气节!” 宋明轩只点头道:“学生明白了,学生改日定当亲自登门,把银子还给萧公子。” 韩夫子赞赏了几句,方放了宋明轩离去。 外头刘八顺等人正等着宋明轩,见他出来了,只忙迎上去问道:“夫子有没有给你什么好东西,夫子每次收入室弟子,都会拿出压箱底的好玩意,上次八顺得了一套王羲之用过的砚台,可把郑玉给羡慕坏了。” 宋明轩只摇头道:“并没有,只是说了一会儿话而已。” 几个人出书院的时候,天色已晚,赵彩凤在茶寮上等着无聊,都帮着茶寮里的老爷子打点起了生意,见他们几个人出来,只忙就迎了上去,眼里却只有宋明轩一人。 “大哥,我瞧着好多人都已经走了,你们怎么才出来?”赵彩凤最怕的就是别人识破了宋明轩是混进去的,把他当成坏人一顿打,如今见宋明轩好好的出来,也就放下了心来。 “这位妹子,你可快些恭喜宋兄,他被韩夫子收为入室弟子啦!”刘八顺只急忙把喜讯说了出来。 赵彩凤素来也知道古代的人向来随性的很,可她也玩玩没预料到,宋明轩仅凭一篇文 章,就能把玉山书院的山长给搞定了。这简直是喜出望外了。看来宋明轩的学问,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很多。 “这可太好了,可惜李叔已经走了,不然要是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给宋大娘,宋大娘还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赵彩凤一高兴,就忘了她和宋明轩是在装兄妹了,这话一出口,其他的三人就明白过来了。 宋明轩见他们的神色里都透着一丝探究的神情,脸颊顿时有些发热。那边周玮只笑着道:“你先别说,让我来猜一猜,这位俊俏的妹子,难道不是宋兄的妹子?竟是宋兄的小娘子?” 刘八顺更是实诚,闻言只对着赵彩凤作揖道:“嫂夫人好!” 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不说话了,只低下头道:“宋大哥,我们回去吧。” 宋明轩看看天色,这时候要是走回京城,只怕也都到下半夜了。刘八顺见了,只忙开口道:“两位不如和我们一起回京吧,今儿我们正巧驾了两辆马车来,就让……就让宋兄和嫂夫人坐一辆马车吧!” 虽然其他两人一个是侯门少爷,一个是王府公子,可他们谁也没法反驳刘八顺,总不能他们几个大男人,和人家娘子一起坐在马车里。 宋明轩虽然觉得不太好意思,但想着要赵彩凤陪着走路,确实也很累人,便答应了刘八顺的提议。 赵彩凤和宋明轩上了马车之后,宋明轩这才把今日在书院里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赵彩凤听。赵彩凤一边感叹宋明轩的运气实在好,一边感叹萧一鸣的运气实在背。 宋明轩说完了这些,安安静静的看着赵彩凤,马车里头视线昏暗,宋明轩只觉得这半明半寐之中赵彩凤特别的好看,他不自觉就放软了声线,开口道:“彩凤,我们去把那一百两银子还给那个萧公子吧。” 宋明轩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头是很担忧的,当初要卖文章的也是自己,如今银子到手了,要还回去的也是自己,真不知道赵彩凤要怎么鄙视自己了。 可谁知赵彩凤却并没有半点疑惑,只高高兴兴的点头道:“好呀,那就去还了吧,反正我没瞧见过银票长什么样,就当是今天开了眼界了。” 宋明轩顿时觉得鼻腔发热,看着赵彩凤的视线满满都是温柔:“彩凤,你不怪我吗?这些银子,本来可以让你过的更好一些的。” “我没觉得现在过的不好。”赵彩凤看着宋明轩,一本正经道:“虽然,现在的生活离我的预想还有很大的差 距,但是没有一口气吃成的胖子,只要我们努力,以后的日子就能越过越好,宋大哥,我不想你卖掉自己的文章,是觉得总有一天,你的文章,不止一百两这么便宜。” 赵彩凤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忽然说出这么几句感性的话来,可她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没说错。连玉山书院的山长都这么看得起宋明轩,那他将来一定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和有进取心的人在一起,赵彩凤觉得自己身上也充满了力气。 “彩凤……”宋明轩看着赵彩凤,心口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出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一次比一次的用力,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将赵彩凤揽入怀中,低头,把那平常巧舌如簧,说的自己半句话也答不上来的殷桃小嘴含在了口中。 这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宋明轩也是第一次品尝,只觉得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双手按住赵彩凤的后背,竟然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只有他的舌尖似是无师自通一般,灵活的探入赵彩凤的口中。 赵彩凤一时没反应过来,舌尖被吮吸的触觉陡然传至脑海,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被宋明轩给强吻了!!! 赵彩凤用力推了推宋明轩的肩膀,见那人身体僵硬,似乎没有半点儿反应,过了片刻,宋明轩这才松开了赵彩凤。黑暗中看不清他红透的脸颊,只听他结结巴巴道:“是……是你叫我亲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赵彩凤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容易学坏,尤其是他们还有一种在这方面天生的、无师自通的本领……这让赵彩凤这样的现代姑娘都自愧不如。 不过赵彩凤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被吃了豆腐之后会有一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虽然脸红是免不了的,但好在马车里的光线暗淡,彼此都看不清现在的脸色。赵彩凤可以从宋明轩此时厚重炽热的鼻息中推断出来,这会儿宋明轩的脸绝对比自己更红。 赵彩凤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缓了缓开口道:“既然你已经亲回来了,那咱两扯平了,你现在可以松开你的手了吗?抱得太紧了。” 宋明轩闻言,这才想起自己的双手还紧紧的抱着赵彩凤,只忙不迭就松开了手,赵彩凤从他的怀里移开,低下头双手捧住了自己有些脸红的面颊。不过就是一个动作生涩的吻而已,怎么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心旌荡漾的感觉。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只有前头车夫赶车的鞭子声和骨碌碌的车轮声。过了良久,宋明轩才开口道:“彩凤,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宋明轩的声音带着几分情*欲的沙哑,虽然说的是无关情*欲的话,但还是让赵彩凤的心口上,有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觉。赵彩凤低着头,小声道:“你要记住,考科举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了不辜负谁的希望,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因为这将来的路,都需要你一个人走下去。” 宋明轩虽然看不清赵彩凤的脸色,但还是和平常一样,一脸受教的低着头,认真听着赵彩凤的教育。 过了一会儿,宋明轩忽然就反应过来了,方才他那样狠狠的亲了一把赵彩凤,赵彩凤却好像并没有生气,反而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宋明轩心下涌气一阵狂喜,抬起头在黑暗中偷瞄了赵彩凤一眼,却依旧没看清她的脸色。心里依旧怀着几分惴惴不安的心思,一言不发。 马车进了城门,宋明轩下车和其他三位公子话别之后,刘八顺只让车夫直接将宋明轩和赵彩凤送到了讨饭街的门口巷口。这时候已近戌时二刻,家里头还是冷锅冷灶的,若是直接回去,只怕到亥时也不一定能吃上东西。 赵彩凤和宋明轩原本是打算在玉山书院外的村民家住一宿的,所以身上带着些银子。这会儿见天色又晚了,赵彩凤也难得懒病发作了,又想起宋明轩今天拜上了高师,便笑着道:“宋大哥,我们今天在外头吃一些吧。” 宋明轩这时候肚子正咕噜噜的叫,听赵彩凤这么说,顿时眼珠子一亮,正想要点头的时候,忽然就想起那到手的一百两银子没了的事情,只摇了摇头道:“我们带着的干粮还有一些,回去烧些开水,吃干粮也是一样的。” 赵彩凤知道宋明轩这又是要省俭,也不好意思说他,便只装出有些失意的样子道:“我想吃一碗豆花,可以吗?”住在自己家隔壁的两个孤寡老人就是在讨饭街巷口摆豆花摊子的,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打烊。 宋明轩见赵彩凤这样,又开始有些后悔说要把那一百两银子送回去的事情,可毕竟豆花便宜,宋明轩便点头答应了。 赵彩凤便笑着道:“咱两一人一碗。” 宋明轩这时候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自然就应了下来。 讨饭街巷口有一溜烟大概十来个摊子,看着有点像街边的大排档一样的,京城允许开夜市,但是这些路边小摊,到亥时之前也是要移走的,只有在长乐巷那样的地方,馆子店才可以开通宵的。 宋明轩每次接赵彩凤回来的时候,正巧就过了亥时,所以并没有看见几次这里的摊子。这会儿一条街看下来,赵彩凤对这里的生意也了解了一些。 住在自己家东隔壁的两个老人是卖豆花的,还有一家是两个小夫妻两,开的是饺子摊,还有专门卖汤面的、炊饼的、胡辣汤的、肉夹馍的、各种各样,种类齐全,但唯一有意思的是,这些摊子没有一家是卖重复的东西的。 赵彩凤和宋明轩点了两碗豆花坐下,这会儿快到收摊的时候,客人也少一些,东隔壁的吕大娘便走过来跟他们唠嗑。赵彩凤还没开口呢,那吕大娘只笑着道:“小媳妇别说了,你俩怎么看都不像兄妹,倒是一脸的夫妻相呢!” 赵彩凤真是囧里个囧啊,这还没成夫妻呢,倒是能先看出夫妻相了,吕大娘果然是摆摊做生意的,真叫一个看人准呢! 宋明轩只一味低头喝豆花,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赵彩凤见人家都瞧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再瞒着,只笑着道:“吕大娘,您既然知道了,那可以要替我们保守秘密啊,我们两个实在也不容易。” 吕大娘无儿无女的,看见赵彩凤和宋明轩这样的金童玉女,疼爱喜欢还来不及呢,见她这么说,只拍胸脯道:“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情自然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吕大娘看着赵彩凤的打扮,只小声问道:“闺女,看你这模样,是还没过明路了?” 赵彩凤知道这里的人对没过明路就住在一起的人是很忌讳的,眼下这光景,也只能先堵着他们的嘴了。 “我爹去年刚过去,如今还在孝中,所以……” 吕大娘一听,立时就明白过来了,只叹息道:“哦哟,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说呢,一般姑娘家哪会做这样的事情,没过明路就跟着自己男人出来了。” 赵彩凤模样好,这会儿说话又轻声细气的,确实让人心疼的紧,吕大娘只接着道:“要是你男人这一科能中,到时候让你当上了举人老爷的太太,那你就没白受这些罪了。” 宋明轩听了,只一个劲的点头。吕大娘是越看越喜欢,又问:“闺女,你们都多大了?” “今年刚十五。”赵彩凤说完,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宋明轩的实际年龄,只听听宋明轩开口道:“晚辈今年十八了。” 赵彩凤用自己的实际年龄减去十八之后,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比宋明轩大了整整一轮,按照三年为一个代沟来算,宋明轩和自己只见,整整差了四代。赵彩凤这会儿又抬起头看看宋明轩,白净的脸上有着几分英气,竟然越看还越觉得顺眼了。 “才十八岁就来考举人了,真是了不得了!你这要是真的能考中了,只怕讨饭街的房租都要涨了呢!”吕大娘玩笑道。 宋明轩腼腆的低下头去,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赵彩凤。从今天强吻了她到现在,宋明轩其实一直处于战战兢兢的状态。他其实倒是更希望赵彩凤发一顿火也就算了,可偏生赵彩凤就跟没事人一样,还和以前一样对自己。这就让宋明轩越发觉得不安心了起来,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其实赵彩凤早就把刚才的事情给忘了,她一个三十岁的御姐,若是连被一个小男人强吻了一下还要纠结个好半天,那也真是太矫情了。况且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宋明轩,至少他的理由很正当,当初确实是她自己调戏了他在前,所以他反攻在后,这理由也确实很合理。 再说了……宋明轩亲她的时候,赵彩凤忽然觉得有些飘飘然,那种内心暖融融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家里的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养着的哈二,也睡在自己的脚跟头一样,有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赵彩凤想到这里,在抬起头看宋明轩那张脸的时候,忽然就有些不能直视了。那略略拧着的眉头,怎么看都像是哈二的那条黑粗的大浓眉。 赵彩凤扑哧笑了一声,被一口 汤呛得不行,宋明轩见了,只忙不急就帮她顺了顺背,在一旁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样了?” 赵彩凤咳得满脸通红,摆手道:“没……没事……” 那边吕大娘见了,也急忙问道:“闺女,是不是豆花太辣了?我去帮你打一碗甜豆浆来漱漱口。” 赵彩凤只一个劲道:“没,真没事!” 宋明轩从袖子里递了一方帕子给她,赵彩凤拿起来擦了擦,发现正是那时候宋明轩给自己包扎手指上伤口的那一块手帕,赵彩凤没来由就觉得心下一暖。 吕大娘送了一碗甜豆浆上来,只笑着道:“闺女,快喝吧,这马上就要收摊了,豆浆不能隔夜,明儿一早我们还熬新的呢,你趁热喝了吧!” 赵彩凤见她这么说,也不客气了,只喝了一口豆浆,发现豆香味浓郁的很,比起现代的豆浆好喝很多,只把碗递给了宋明轩道:“你也喝一口,很好喝!” 宋明轩脸颊一红,只低头稍微抿了一口,开口道:“真甜,宝哥儿和小蝶肯定也喜欢喝的。” ☆、第83章 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就知道他是想宝哥儿了,心里暗暗笑道:宋明轩倒也的确有一个好男人的特质,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能做到这份上,确实很不容易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其实做豆浆也挺容易的,只是宋大娘还要忙家里,还要忙地里,没什么空而已,等我们回去了,我亲自磨豆浆给宝哥儿和小蝶喝。”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眼里就又多了一份感激,两人吃完了豆花,已经接近亥时,这时候也到了吕家老两口收摊的时候了,赵彩凤便开口道:“大娘,我帮你们。” 两家人是邻里,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吕家的这个豆花摊子,做一个早市、一个晚市,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以后少不得会有麻烦他们的时候。 老两口见赵彩凤动作利索的帮他们收拾东西,心下也很高兴,众人把东西搬上了小推车,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闲聊。 赵彩凤这时候开始打听这条街上这些摊子的信息了,“大娘,我瞧着这一条街上,十来个摊子怎么都做不一样的生意呢?” 吕大娘只笑着道:“这是这里的老规矩了,以前这边摊子多,总有卖一样东西的,结果弄的三天两头的打架闹事,后来管这一块堂口费的保长说了,一条街上只能一家卖一样东西,这不,我们卖豆花的,没人跟我们一样,所以才留了下来,好些卖面条、炊饼的都改行了。” 赵彩凤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这保长也真是一个懒人,为了方便居然就限制经营了,真是一个……因噎废食的好办法啊!没有竞争,又哪里来进步呢?赵彩凤只好奇道:“那那些不准在这条街上继续摆摊的人,又去了哪儿呢?” “去的地方多了,咱这里是城西,城东那边还有一个穷人窟的,况且,我们保长也是为了少惹事儿,这样一来,十多年这里都没出过啥事儿,比起那些个地方动不动就为了抢客人打架,不知道好了多少。” 看来吕大娘对这位保长的制度还是挺推崇的,但赵彩凤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失落,这么一来,杨老头的面条摊就不能开在这条街上了。 宋明轩知道赵彩凤的心思,见她脸上多了几分失落的神色,只小声安慰道:“还可以打听打听别的地方,你别着急。” 吕大娘听出了苗头,只问道:“怎么,闺女也想在巷口摆个摊子吗?” 赵彩凤只开口道:“我家姥爷在河桥镇有个面摊,但是镇上晚上有宵禁,生意一般,我 是想让他们来京城的,原本瞧着讨饭街这儿挺便宜的,如今既然已经有人再这边开了面摊,倒是不能来了。” 吕大娘听了,只笑着道:“闺女也别着急,就我们讨饭街巷口这一排是归我们保长管的,出了这街口,还不是随便你怎么开店,不过这京城的物价也当真不便宜,要盘下一个店面,少不得得要上百两的银子,若是只做小本生意,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本呢!” 赵彩凤担心的也就是这一点,小本经营若是摊上了房租,那利润就要大打折扣了,可若是在外面摆摊子,杨老头和杨老太一把年纪的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也确实辛苦的很。 赵彩凤揉着脑门又郁闷了起来,这时候她没留意,宋明轩也在那边长吁短叹了起来。想起萧老三那一百两银子,宋明轩又开始纠结要不要送回去这个问题了。 两人把吕家两老送回家之后,回了自己的小院。因为各怀心事,所以谁也没开口说话。赵彩凤去到后面灶房里头烧火,从袖中拿出那张折叠整齐的银票,用小碗压在了饭桌上。 宋明轩从外头进来,借着灶膛里的火光看见那张银票,只搬了一张小凳子,在赵彩凤的边上坐了下来道:“彩凤,要么这样,这一百两银票咱先不还了,就当是借人家的,等我们有钱了,再去还给他,这应该也没多大关系吧?”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只开口道:“宋大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银子固然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你既然答应了夫子要把这钱还了,那咱们要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至于开店的问题,眼前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首先是你的功课。” “可是……”宋明轩又有些纠结了,火光照在脸上,两个人的面颊都通红通红的,赵彩凤只笑着道:“可是什么可是,水马上就开了,今儿你也累了,早点洗洗睡觉,明天开始闭关苦学!” 宋明轩见赵彩凤那一脸振奋人心的表情,忽然又觉得动力慢慢的,只重重点了点头,高高兴兴的打水去洗澡了。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起的比赵彩凤早很多,赵彩凤醒来的时候,宋明轩已经写好了一篇经义,又烧好了热水。对于做饭这件事情宋明轩并不擅长,所以还是留给了赵彩凤。 赵彩凤洗漱过后,去附近的菜场买了一些时下新鲜的蔬菜,随便炒了两个菜,做了小米和白米混合的米饭出来,然后换上了小厮的衣服,去八宝楼上工去了。 赵彩凤临走的时候,把那张一百两 的银票藏在了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只转身对宋明轩道:“那将军府的下人见了我们这样的人估计也不会开门,倒不如等那萧公子去八宝楼吃饭的时候,我还给他好了,也省得你跑这一趟了。” 宋明轩觉得挺有道理的,便点头道:“那就听你的,到时候把银子还给他就好,也别说什么了……”宋明轩到底脸皮薄,虽然当时也不是对方强买强卖的,可最后终究还是没能瞒得过去,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搞砸了人家的计划。 赵彩凤见他那模样,只觉得好笑,“行了,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了,没准他拿回去了还自己偷乐呢,你好好看书吧!” 赵彩凤一连带着银子在八宝楼等了好几天,却一直没有等来萧一鸣。这天还没开午市,赵彩凤只站在门口往外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萧一鸣今天会不会来。 小顺子见赵彩凤这几日没事就往外伸脖子的样子,便忍不住好奇问道:“小赵,我说你这脖子是不是有些问题?” 赵彩凤只瞪了他一眼,也没搭话,那边小顺子只笑着道:“前几天来这边吃饭的那个程公子,你可知道,那不是个公子哥,是个姑娘家!” 八宝楼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基本上没有什么女客,长乐巷里头的姑娘,也没有这个闲钱来下馆子,所以这要是难得有一个姑娘来这边吃饭,都快被这群小厮们看出个窟窿来。 赵彩凤心想,小顺子都能看出那程公子是个姑娘家,会不会也看出自己是个姑娘家,赵彩凤只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程公子是个姑娘家的?” “切……她说她自己是程将军府上的,程将军家的两个儿子,都娶媳妇了,哪里会有她这么年轻的,我以前听永昌侯家的小爷说,程将军家的四姑娘最是贪玩,经常女扮男装出门,我猜那程公子就应该是那位姑娘!”赵彩凤看了一眼分析能力及强的小顺子,只佩服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从远处行驶而来,停在了八宝楼的门口。 小顺子眼明手快,只笑着迎了出去,开口道:“这不郑二少爷来了,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只见郑玉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对小顺子道:“小顺子,让后厨快些做一只八宝鸭,一会儿送到萧将军府上,给三少爷。” “今儿不在这里吃吗?”小顺子瞧着郑玉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我倒是想在这儿吃呢,可惜没时间,萧老三又来不了!” “萧公子怎么没跟您一块来呢?”小顺子知道他两平常出双入对的,是最好的狐朋狗友了,如今见郑玉一个人过来,忍不住开口问了几句。 赵彩凤听见他们提起了萧一鸣,便竖起耳朵听个清楚,只听那郑玉开口道:“别提了,上回去玉山书院听课,谁知道又被韩夫子给抓了个正着,昨日将军正好回府,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说是萧老三买了别人的文章欺骗夫子,结果一顿鞭子下去,萧老三今儿都没爬得起来!这不,又想着你们楼里的八宝鸭,非要我来给他定一只送过去。” 小顺子听了,忽然觉得自己后背有些疼,颤颤巍巍问道:“这八宝鸭太重口了,萧公子受了伤,得忌口吧?” 赵彩凤站在一旁听完这些话,先只鄙视了郑玉一番,明明买文章骗夫子什么的,都是确有其事的事情,倒是让他说的好像是别人冤枉了萧一鸣一样。只是……这动不动就打得爬不起来,也忒狠了一些。赵彩凤也未免对萧老三有些恻隐之心了,只开口道:“对的,这……八宝鸭重口,确实不利于伤口愈合。” 郑玉哪里听得下这些劝告,只开口道:“你们给我做就行了,少废话啰嗦的,我还欠他一百两银子呢,当然什么都得听他的。” 赵彩凤闻言,只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这萧三公子看着面瘫,原来却是一个喜欢到处撒钱的习性吗? ☆、第84章 郑玉安排完了外卖,见时辰不早了,只着急道:“一会儿记得帮我送过去,银子直接记在账上,下回来补上。” 小顺子见郑玉要走了,只忙点头哈腰道:“那二爷您慢走啊,一会儿大厨做好了,就给您送去将军府。” 原来在古代,送外卖的业务也是有的,但大多数大户人家家养的大厨,都恨不得比外头酒馆里大厨的厨艺还高超些。有些大户人家私家厨房做出来的菜肴,说起来比宫里的御厨也是不差的。所以……喜欢叫外面的人,基本上都是吃腻了家里的菜色,想换换口味的。像普通的菜肴,家里的大厨学上几次也可以做的大差不差,可像八宝鸭这样有独门秘方的镇店之菜,只怕将军府的厨子就做不出来了。 小顺子去后厨下了单子,这时候店里头的客人也多了起来,赵彩凤便忙着招呼起了客人。一般大户人家点外卖,那都是派了自己家里人来取的,偏生郑二少爷这个猴急性子,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这会儿掌柜的听小顺子说了,也只蹙眉道:“从这儿到将军府还有三里路呢,要是近一点你提着去也就得了,这么远只怕还得叫辆车送过去,叫车的银子也给记在账上得了。” 小顺子只笑着道:“我还没坐过几次马车呢,谢掌柜的。” “谢什么谢,这么清闲的差使难道就便宜你了?一会儿店里就忙起来了,少了你怎么行,把小赵喊过来,让他跑这一趟吧,他长得还俊俏些,也不像你,一双招子喜欢乱转,省得进去了吓坏了将军府上的小丫鬟。” “掌柜的,您这叫说的什么话,我小顺子哪里就长得一副夜叉脸了,还能吓着别人了?” 谢掌柜只笑着道:“少贫嘴了,店里少不了你行了吧?小赵刚来,你好歹照顾些人家!” 小顺子挠了挠头道:“行咯,掌柜的还不是知道老板说要让小赵跟着你学算账,所以心疼自己徒弟了。” 谢掌柜只瞪了小顺子一眼,见外头客人又进门了,只开口道:“快去招呼客人去!” 赵彩凤到了谢掌柜跟前,才知道自己被派去给萧老三送外卖去了。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心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萧老三,要是可以见到,今儿就把这烫手的山芋给还了拉倒,这事情一天不解决,宋明轩心里总有一个疙瘩。 谢掌柜叫了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赵彩凤拎着放菜的篮子,从前头爬了上去,一旁谢掌柜的还嘱咐道:“你送了过去就早些回来,那 些大户人家规矩大,可千万别出什么错。” 赵彩凤一个劲儿的点头,摸了摸手心居然还出汗了,看来果真是到了古代感觉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的,居然去一次高门大户还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赵彩凤忍不住自嘲一笑,前头车夫已经赶着马车动了起来。 这外卖送的也够奢侈的,叫一次车子也不少钱了。赵彩凤算了一下成本,还是不如自己出门吃的划算,也就是大户人并不在乎这些银子,只要满足口腹之欲就行了。 萧将军之前的十几年一直都在镇守边关,这两年大雍和鞑靼签订了和平条约,所以边境的时局没有前些年那样紧张,他才有机会回京城里头住上一阵子。这乐坏了萧夫人,却苦了几个孩子。萧夫人管教他们的时候,从来都是苦口婆心,哪里舍得用鞭子棍子,这萧将军一回来,整个就把军队那一套给搬回来了,动不动家法处置,家里几个小的都被打的背上要起老茧了。 萧老三年纪不小了,所以挨的打次数不多,可这一次真的是触动了萧将军的逆鳞了。萧将军一生耿介忠厚,人品贵重,如何就能生出这么一个弄虚作假的逆子来?萧将军气急了,鞭子就下的又快又稳,偏生他又是一个练家子,打人的时候可以不打坏衣裳,但衣服里面的皮肉却可以打烂掉。 所以……当萧夫人赶来阻拦的时候,萧一鸣已经快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 萧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萧一鸣,只一个劲的抹泪,“蒋妈妈,您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小时候从来都是最听话最老实的,怎么如今大了,就变成这样了?还是真的跟老二媳妇说的一样,是要给他娶一个媳妇进门,好好管教他一阵子,兴许也就成人了?” 蒋妈妈是萧一鸣的奶娘,从小看着萧一鸣长大,听了萧夫人的话,只笑着道:“太太,依我看三少爷也没什么大错,这还不都是科举给闹的嘛?” 萧夫人一时有些不明白,只擦擦泪道:“这科举就有那么难吗?我让他从文,不过就是想让他安安稳稳的在京城里过一辈子,别跟他父亲一样,在边关那么多年,一年连几天的团员日子也没有。” 蒋妈妈是真心心疼萧一鸣,闻言只开口道:“太太的心意是好的,可少爷他并不是这块料子,以前他三天两头在书院搞出一些事情,若不是太太瞒着,只怕也不知道要吃老爷多少鞭子,这次难得太太不知道,少爷就吃了这么大的苦,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要秋闱了,少爷如今躺在床上,如何看书写字,这秋闱还 如何考去呢?” 萧夫人一听,脸顿时就白了一半了,秋闱三年一场,错过了这一场,若是不开恩科,就要再等三年,到时候萧一鸣都二十出头了! “老爷居然下这样的狠手,他……他……”萧夫人说着,立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哭道:“他是存心不想让儿子好吗?” 这时候萧一鸣早已经醒了,但是想起对着自己老娘那张哭哭啼啼的脸也挺没劲的,所以只硬着头皮装睡,这会儿听蒋妈妈这么一分析,他忽然觉得这一顿鞭子简直是太值得了,若是因此能避过秋闱,那真是皆大欢喜了。 蒋妈妈只上前劝道:“太太其实也不用太逼紧了三少爷,不还有四少爷、五少爷吗?我瞧着他们两个脑子倒是比三少爷好很多,太太,我说句您不中听的话,我从小看着三少爷长大,他呀也许真不是读书的料子。每日里瞧着他在书堆里愁眉苦脸的样子,我看着都心疼。” 很多事情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也不得不承认,比如郑玉那小子,虽然也是跟萧一鸣一样的德行,可人家脑子就比萧一鸣灵活很多,萧一鸣考秀才考了五年,郑玉则五年前就考上了秀才,之所以一直没中举人,大概也是因为举人实在是太难考了一些。 赵彩凤坐在马车里头细细的想了想,今儿既然有这个机会来将军府,不如就把这银子还给了萧一鸣得了,可她到底要怎么才能进去呢?赵彩凤只拧眉想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了主意。 萧夫人见萧一鸣还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样子,也叹了一口气,嘱咐丫鬟们好好服侍着,便起身离去了,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遇上了外头进来的小丫鬟,只向她福了福身子道:“回太太,永昌侯家的二少爷派了小厮来给三少爷送吃食,说是还有话要带给三少爷呢。” 一旁的蒋妈妈只开口道:“三少爷还没醒呢,你让那小厮放下了东西,留个口信吧。”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只是那小厮说他们家二少爷有东西让他亲自交给三少爷,所以奴婢只让他先在二门口等着了,回来瞧瞧三少爷醒了没有。” 萧一鸣一听说郑玉送的东西到了,那里还能睡得下去,只忙不迭在里头喊道:“我醒了,让那小厮把东西快送进来吧!” 萧夫人在院中听了,只嗔怪道:“少吃外头不干不净的东西,如今你身上有伤,我让厨房给你熬个乌鸡三七汤过来。” 萧一鸣只忙道:“母亲放心,我知道的。” 赵彩 凤没预料到他这一招还真的挺管用的,想来那个郑玉也有可能经常换小厮的,不然这丫头见了陌生的人怎么就半点疑心也没有呢? 赵彩凤只拎着菜篮子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她早饭吃的早,中午又没吃,这会儿闻到篮子里透出来的八宝鸭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大约过了片刻,果然见一群人丫鬟拥着一个妇人从院子里头出来,赵彩凤抬眸略扫了一眼,见正是那日在紫卢寺遇见的萧夫人。赵彩凤只急忙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这时候方才为她通报的小丫鬟也跟着出来了,见了她只开口道:“你跟我进去吧,到了里头不要东张西望,知道不?” “知道知道,多谢姐姐指点。”赵彩凤只学着平常小顺子油滑的口气说了一句,只听那小丫鬟嗔怪道:“谁是你姐姐了,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小厮,怪道我们家少爷都被你家少爷给带坏了,没事还讨了一顿鞭子!” 赵彩凤瞧着那丫鬟脸上透出那股子心疼的模样,心里笑道:这世上还果真是什么人都有人疼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完啦~~~睡到十点还是困成狗,真的没救啦………… ☆、第85章 作者有话要说:已替换,可以看啦~ 将军府占地面积破大,光萧一鸣住的院子,看着前后也有两进。这些年萧将军在北疆镇守一方,军功赫赫,这宅子据说也是皇上所赐,更显皇恩浩荡。 赵彩凤跟着那小丫鬟进了二门,虽然是答应了她不东张西望的,但还是忍不住低着头在院中滴溜了一圈,只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进了萧一鸣住的院子,那小丫鬟只让她在门外候着,自己先打了帘子进去,只听里头传出娇滴滴的声音道:“那郑二少爷也真是的,刚走又派个小厮过来,一天到晚的有什么话要说的,你出去回了那小厮,就说三少爷还睡着呢,并不想听他什么话!” 这时候只听东里间传来萧一鸣的声音道:“云珠,你再这样,改明儿我就把你送给郑玉得了,省得你一天到晚在我的房里念叨他。” 武将世家的公子哥并没有那些个文臣世家的公子哥娇贵,萧一鸣房里总共就八个丫鬟,除去四个贴身服侍的,还有四个小丫鬟都是打杂的,其他的事情都是粗使婆子干的。 这个云珠就是萧一鸣房里一等丫鬟的头头,不过萧一鸣早就看出来了,这丫鬟每次见了郑玉,就不太一样了。萧一鸣平常性子冷,对家里的丫鬟也就这样冷冷冰冰的,倒是郑玉很会说话,每次来都能把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哄的开开心心,自然就大受欢迎了。 云珠轻哼了一声,吩咐那个通报的小丫鬟道:“去把那小厮喊进来吧,让他在门口把鞋底擦擦干净了再进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到门口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彩凤,见她虽然只穿着粗布衣裳,但是都浆洗的很干净,脚底下的鞋子也很干净,并没有多少灰尘在上头。 小丫鬟便开口道:“你随我进来吧,我们家少爷还躺着呢,你要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别耽误了他养伤!” 赵彩凤只一个劲点头道谢,小心翼翼的跟着她进去。说起来这还是赵彩凤第一次进大户人家的房间里头,只那帘子一掀,便似有一阵清风拂过,凉阴阴的,把外头的暑气一扫而光。赵彩凤忍不住四下里看了一眼,只见房间的四个角落里,都放着一尺见宽的窖冰,架在宽口的青花瓷大缸上头,散发着丝丝的凉意。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做派啊……赵彩凤看见这些窖冰,忽然就有点舍不得把那银子还给萧一鸣了。一百两银子,对于萧一鸣来说,也许真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对于自己和宋明轩,那真是天上砸下 来的一笔巨款。 但在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赵彩凤立马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人家有钱那也是人家的钱,她赵彩凤再穷,也没有到仇富的境地。 小丫鬟引了赵彩凤进去,里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或许是某一种金疮药的味道,赵彩凤心下暗想。这时候手里的篮子已经被小丫鬟接了过去,赵彩凤进去,就瞧见萧一鸣趴在床上,一个容貌清秀的小丫鬟上前给他递上一盏茶。 萧一鸣低头抿了一口,抬起头的时候瞧见了赵彩凤,他一个惊讶,噗一口,把刚刚喝下去的茶吐了一半。那站在床前服侍的丫鬟只吓了一跳,忙放下了茶盏上去拿帕子轻轻擦了擦他的嘴角道:“我的爷,您这是怎么了?” 萧一鸣清了清嗓子,稍稍缓过一口气,只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这位……这位小兄弟还有些话要说。” 众丫鬟闻言,只福了福身子,都退了出去。 赵彩凤站在离萧一鸣大约两丈远的地方,低着头小心的打量着萧一鸣,确认一下他的床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物品,让他随便一甩都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连我家都敢来!” “三少爷误会了,是郑二少爷来八宝楼订了鸭子,让我们送过来的,我想着顺便还有东西要还给三少爷,所以就进来瞧一瞧。”赵彩凤不卑不亢的开口,只稍稍侧过身子,伸手从里头贴身衣服的兜里把银票给取出来。 “喂喂喂,你脱衣服做什么!”萧一鸣大惊道。 这个角度从萧一鸣的方向看过来,还真有点像在脱衣服,赵彩凤把银票从兜里取了出来,只走上前去,放在了房里中间的一个紫檀木束腰圆桌上,继续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要把这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还给你而已。” 萧一鸣抬起头看了一眼,见那银票已经摊平了放在桌上,只开口道:“这银子我已经给那个书呆子了,你还回来做什么,我可没有强买强卖,是他自愿卖给我的。” “我知道,可是我们现在不想卖了!”赵彩凤只开口道。 萧一鸣这会儿也是真火了,他已经够倒霉的了,买了东西被人识破了也就算了,谁知道回家又讨了一顿打,讨了一顿打也就够意思了,如今卖家尽然跑出来说,他还不想卖了呢!这简直是狠狠的在打自己的脸啊! “我已经买了,概不退换!”萧一鸣只坚持道,想起这个事情还堵心呢,他现在认定了,赵彩凤是故 意拿着银子来耻笑他的。 赵彩凤这时候也有些不理解了,感情古代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得中二病的也不少。一个是卖了东西,反悔的;一个是买了东西,没捞到好处也就算了,还偏偏不肯退货的。 赵彩凤这会儿也觉得有些迷茫了,只看着萧一鸣那张冷冰冰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纳闷道:“你为什么不肯收下这银子呢?这本来就是你的,再说宋大哥那文章,也值不了这么多钱,你都没弄清楚行情就随便给钱,买亏了也不知道,如今给你送回来,有什么不好呢?” 萧一鸣心里正赌气,哪里肯要这银子,也只看着赵彩凤问道:“小媳妇,你这脑子是不是也被那书呆子给同化了?好好的有银子不要吗?你在八宝楼打工,一个月能赚几两银子?你们上京赶考,兜里藏了多少盘缠?哪里有像你们这样,得了银子还往外推的人呢?” 赵彩凤想了想,他还说的真有些道理,这世上有几个人是会把银子往外推的?可这银子不得不推啊,要是收了,宋明轩只怕还是得别扭死,况且,这银子也确实不该他们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件事就当是我们的不是,连累萧公子挨了一顿鞭子。宋明轩的那篇文章真的不能卖给你,做学问是不能弄虚作假的,我不希望他将来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会扼腕叹息,如果我们收下了你的银子,那这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赵彩凤对那些文人气节虽然说不上有多崇敬,但还是可以理解的。 “这些寒门学子就是这样,穷酸的要死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萧一鸣只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忽然觉得她怎么越看越顺眼了,想起她如今跟着宋明轩肯定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光景,好容易得了一些银子,还被宋明轩哄着送回来,只叹息道:“小媳妇,要不这样吧,你悄悄的把这银子收起来,不告诉他不就得了,你嫁了这样的男人,也是你命苦,但我敬佩你对她的情意,这银子就当是我给你的!” 赵彩凤长大了嘴巴,下巴颏差点儿要掉下来了,想了想自己如今的处境模样,还当真觉得这萧一鸣够观察细微,连这些都考虑到了。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她当真是对宋明轩情深义重啊! 赵彩凤只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额头道:“谁告诉你我是他媳妇了,少自作聪明,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这银子我是不能要的,萧公子还是好好养伤,争取考上个举人,在将军和将军夫人面前争一口气吧。” 萧一鸣听了,只气的吹 胡子瞪眼的,这小丫头的毒舌程度,简直是无人能比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掐的这么准!现在谁跟他提科举他都要跟谁急的! 赵彩凤看着萧一鸣这次被自己个激怒了,只忙不迭道:“话我已经说完了,银票也送回来了,总之多谢萧公子那日在八宝楼替我解围,也多谢萧公子把那会讲的请柬扔给我。” 赵彩凤说完,只忙不急都转身走了,萧一鸣正想喊住她,才一动身体,后背上就传来剧烈的疼痛,只好撑着床沿,对赵彩凤喊道:“你回来……这银子我也不要!” 这下动静一大,外头的丫鬟都进来了,她们几个又没弄清楚情况,见圆桌上放着一百两的银票,只小声问道:“三少爷,这是永昌侯二少爷还回来的吗?前几日我还听二少爷房里的丫鬟说,郑二少爷骗了二少爷一百两银子,我还当是自己听错了,这么说竟是真的?那这银子,要不要去还给二少爷呢?” 萧一鸣一听,一张冷脸拉得更长了,只沉声道:“少管闲事!”萧一鸣又看了一眼自己跟前这几个丫头,心里只叹息道:怎么自己的丫鬟就没有一个跟赵彩凤这样的呢?人家对自己的男人那叫一个好,自己的丫头却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 ☆、第86章 赵彩凤从萧一鸣的院子里出来,忽然就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只抬起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心道她还真不是那种可以安心享受不义之财的人,果然银子虽然没了,但是心里头舒畅了很多。 这时候,正好有两个小丫鬟端着盘子从赵彩凤的面前经过,两人只闲聊道:“慧珠姐,你说这紫卢寺的状元泉有用吗?太太指明说从现在起,三少爷所用吃用上用到的水,都派人去状元泉打回来,万一三少爷这次要是没中举人,那岂不是又要挨罚了?” 另外一个穿雪青色裙子的丫鬟只笑着道:“你这丫头,做你的事就好了,多什么嘴呢,依我看我们这个三少爷呀,就是喝一辈子状元泉,只怕也难考上状元的。” 这丫鬟说完,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只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赵彩凤这才想了起来,她也给宋明轩打了一水囊的状元泉呢!只可惜回来之后,那水囊就挂在了灶房的墙上,两人谁都没想起这个事情来,如今算算,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赵彩凤心道,这泉水应该没有过期变质这一说,今晚赶紧就回去烧熟了,让宋明轩象征性的喝上一口,也就完事儿了。 因为把银子还给了萧一鸣,所以赵彩凤今儿做事也特别有精神,晚上忙完了夜市之后,几个伙计先走了,只留下赵彩凤和小顺子两人一起关门打烊。平常这个时候宋明轩早已经在对门的宝善堂门口等他了,可今儿赵彩凤往外头看了几眼,愣是没瞧见宋明轩的人影。 赵彩凤心想,难道是宋明轩看书错过了时辰?或者是劝了他这么久,如今终于肯听话了?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明轩没有出现,赵彩凤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做事也没有方才利索了。 那边小顺子把楼上的房间扫了一遍,见赵彩凤还没把楼下大厅里的凳子往桌桌子上搬好,只开口道:“小赵,你好歹利索点,早些回去!” 赵彩凤忙应了一声,只匆匆把凳子往桌子上搬,再抬起头的时候,忽然瞧见外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宝善堂的门口,只是看着神色匆匆,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赵彩凤见宋明轩来了,心里顿时就觉得有着落了一般,搬起桌子就更快了。只等她搬好桌子的时候,再抬起头一看,宋明轩怎么就又不见了呢? 赵彩凤把抹布往肩头上一甩,只忙走出店外看了一眼,见宋明轩正弯着腰,躲在一个小角落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原来今儿宋明轩一个人在家复习,中午的时候去灶房拿吃的,忽然就看见墙上挂着的那个水囊了。这水囊里的水还是前几日赵彩凤去紫卢寺上香的时候亲自排队去为他取的,宋明轩想起这些,便觉得心里暖暖的,只拔开了水囊,稍稍的抿了一口,又觉得那泉水很是甘甜。 这时候恰巧又是三伏天气,热的要命,他一时觉得有些口渴,就多喝了两口,直到下午看书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只跑了三四趟的茅房,宋明轩实在是扛不住了,便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结果就睡过了时辰,差点儿来晚了。 可谁知道刚到了这里,肠胃又难过了起来,他一时没能忍住,就扶着墙吐了起来。 “宋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赵彩凤见宋明轩这样,只忙不迭就迎了过来,直到她走到宋明轩的跟前时,才发现原来宋明轩正在呕吐! “没……没事,大概是吃坏了肚子。” “你吃什么吃坏了肚子?”赵彩凤只着急问道,这几天虽然天气人,但赵彩凤也是一个很懂个人卫生的人,从来被给宋明轩吃额隔夜饭,每天都是早上做好饭菜才来店里帮忙的,虽然家里条件是不太好,但她们家没什么荤腥,连苍蝇都没有几只,应该不可能吃坏什么肚子的。 宋明轩哪里敢说自己误和了那水囊里的水,这会儿他又难受,有不好意思,越发脸就涨得通红的,就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见赵彩凤着急,又劝道:“没事,我真的没事。”可话才说一句呢,人又吐了起来。 赵彩凤这下可是真着急了,只扶着他往八宝楼里头坐下,向小顺子打听道:“小顺子,这附近有大夫吗?” 小顺子扫好了地直气腰来,看着宋明轩面色苍白的样子,也上前关心道:“小赵你哥病了啊?” 赵彩凤只点点头,小顺子想了想道:“对面宝善堂坐堂的陈大夫家离这儿近一点,不然我去帮你们喊来,不过都这个时辰了,人家未必愿意出来,况且……”小顺子看了一眼赵彩凤和宋明轩,宝善堂的大夫出诊的银子向来不便宜,就他们两人只怕未必能负担的起啊!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这光景,倒是有几分像急性肠胃炎,这病在现代算不了什么,到医院挂一晚上抗生素就能压下去了,可在古代上哪儿找什么抗生素啊,还不得熬中药上,中药在赵彩凤的记忆中,是不吃上个十天半个月不会起到疗效的。 “去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赵彩凤看着宋明轩捂着 肚子的样子,就知道他忍的很难受,只开口道:“后头有茅房,你先进去方便一下吧。” 宋明轩扶着墙进去,又扶着墙出来,小顺子也算腿脚快,没过多久,果然就把陈大夫给请来了。 陈大夫喊了宝善堂里面值夜的伙计开了门,把宋明轩请了进去,细细的把过脉搏之后,只开口对赵彩凤道:“令兄长原本就寒湿困脾,脾胃虚弱,大概是吃了什么不洁之物,所以触发了病根。” 赵彩凤只又盯着宋明轩看了一眼,见他拉的眼神都有些呆滞了,感觉到赵彩凤的视线,又忍不住紧张了几分,倒有几分惊弓之鸟的样子。 赵彩凤看着他这幅样子,又不好意思怪他了,生病吃药,受苦的总归是他自己,如今考科举的日子又近了,总要养好了身子才行。 赵彩凤付好了诊金,抓过了药材已经是亥时三刻的样子了。这时候路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赵彩凤一手拎着中药,一手扶着宋明轩,两人借着路边店铺外头点着的长明灯,缓缓的往讨饭街过去。 一路上宋明轩一句话也没说,赵彩凤也一句话没问,毕竟大夏天的,没准吃到了苍蝇屎也是有的。 赵彩凤看着他那一脸苦相的样子,只问道:“好些了没有?” 宋明轩吐的口干舌燥,拉得脚底打飘,但心里却还担心着赵彩凤会来质问他,因此一直都紧绷着神经,如今见赵彩凤居然没问她原因,顿时觉得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只点头道:“好多了。” 赵彩凤便道:“回去你先房里躺着,我熬好了药端给你,明天也不着急看书,在家里躺一躺,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宋明轩便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赵彩凤的脸颊,见她并没有怒容,只开口道:“我……我今天看见灶房墙上挂着的水囊,里面放着状元泉的水……” 宋明轩说到这里,赵彩凤就全明白了,原本还不生气的呢,这会儿火气也冒了上来,“那水都隔了好几天了,你怎么会想到去喝呢?” 宋明轩低下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可当时一想到这谁是赵彩凤辛辛苦苦排队取来的,他就鬼使神差的多喝了两口。 赵彩凤见他这一脸小鸡啄米认错的模样,也不好意思说他了,反正事情已经出了,肚子已经拉了,银子已经花了……如今再把他骂一顿,似乎也没有啥用处了。 赵彩凤只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 天空,叹息道:“今天才把那一百两银子还给了萧公子,这下你生病又要花银子,看来我们真的是要省俭着点花钱了。” 宋明轩听说赵彩凤把银子还了,心情也豁然开朗了几分,只问道:“萧公子今儿去你们八宝楼吃饭了?” “没有,他因为买文章的事情被萧将军知道了,挨了一顿鞭子,如今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呢!” 宋明轩只吓了一跳,想起萧一鸣挨鞭子终究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还觉得有些同情他,只开口道:“说起来,要是我当时坚持不把文章卖给他,没准他也就不会挨打了。”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给病痛折磨的苍白苍白的脸色,只笑着道:“你还同情他呢,你怎么知道他不向你买,就不会去问别人买了?”赵彩凤心中暗想,要不是那郑玉掉链子没给萧一鸣捉刀写一篇出来,萧一鸣也不会出此下策,所以说来说去,萧一鸣的悲剧其实也就是在于交友不慎方面了。 不过郑玉也还算够意思,至少知道兄弟被打了,还能订一只鸭子让人送到他府上,让他过把馋瘾…… ☆、第87章 两人走两步歇一步的挨到了家,都已经快亥时三刻了。这时候讨饭街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几家院子里养的狗听见了动静,汪汪的叫上几声。 赵彩凤扶着宋明轩房里先躺下了,到院子里给他熬药,索性灶房的角落里头放着一个煤炉。平常赵彩凤嫌弃点火太不方便,从来没用过,不过今儿要熬药,也只能把煤炉烧上了。 赵彩凤花了小半刻的功夫,才把煤炉给点起来,结果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熬药的药钵子,这下可是难道了赵彩凤了。 赵彩凤打开门往外头看了一眼,左邻右里基本也都睡了,家家户户关着门,房里也没透出半点光来。只有东隔壁的吕大娘一家,院子里磨豆浆的石磨还在骨碌碌的响着。 赵彩凤看了一眼刚刚起身又往后面茅房跑了一次的宋明轩,决定过去试试运气。 做吃食生意那都是起早贪黑的活计,吕大娘老两口亥时收摊之后,回来还要磨一会儿豆子,把明天早上做早市的东西准备出来,说起来也真是辛苦。赵彩凤在外头敲了一下门,问道:“吕大娘在吗?我是隔壁彩凤。” 两老这时候真一边磨墨一边唠嗑,听见外头赵彩凤的声音,只迎上去开门道:“彩凤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方才老头子还说,瞧着你家房里没点灯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今儿我大哥去接我,结果闹起了肚子,我带他看了大夫,可回家才发现家里头没有药罐子熬药,所以才来问问大娘,不知道你家有没有药罐子?” 吕大娘闻言,只笑着道:“我家什么都缺也不可能缺药罐子,不过倒是好些年没用了,你拿回去得洗一洗。”吕大娘说着,只吩咐道:“老头子,去把灶房的药罐子拿出来给彩凤。” 吕大爷听了,只开口道:“丫头你等一会儿,我洗洗再给你,只怕上头都落灰了。” 赵彩凤连忙道了谢,在院子里一边等,一边帮吕大娘磨起了豆子,吕大娘便打开了话匣子,跟赵彩凤说起了以前的事情:“我和我家老头子原来也有一个儿子,可惜前些年京城闹瘟疫,给病死了,说起来还是我们耽误的他,当时只一心想着多赚些银子,留着将来给他去京郊买一块地,娶媳妇用的,结果现在连人都没了……” 吕大娘说到这里只一个劲的擦眼泪,赵彩凤只安慰道:“大娘,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也怨不得你们,如今你们两老把日子过好了就成了。” 吕大娘只叹了一口气道:“话 是这么说,可有时候想想还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很,如今我都对我老头子说,生意没什么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身子骨重要些,我们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如今连个养老送宗的人都没有了。” 赵彩凤见她话说的伤感,也不知怎么劝,只开口道:“说起来是养儿防老,依我看儿子也未必能靠得住,你们两老存些银子,到时候回老家置几亩田地,收收租子,岂不是比在这里早出晚归的舒服些?” 吕大娘听了赵彩凤的话,也只跟着笑笑,开口道:“话是怎么说的,可瞧着人家儿女成群的,自己膝下冷冷清清的,终究是觉得少了些。” 赵彩凤也理解吕大娘的心情,只笑着道:“都是看着热闹,养起来可就累了,就说我娘吧,一个人拉扯我们四个,才三十出头些年纪,都老得不像话了,如今我舅舅又去了,我娘还要侍奉我姥姥姥爷,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了。” 赵彩凤说到这里,倒是真的有些想杨氏了,也不知道杨老头最近面摊的生意如何?赵武的功课如何?赵彩蝶有没有接到镇上? 吕大娘只跟着道:“那你娘可真不容易啊!” “可不是,确实不容易。”赵彩凤叹息的点了点头,大概越是这么不容易,所以才越希望她能成举人老爷的太太吧。 这时候吕大爷已经拿着洗好的药罐子出来,只开口道:“彩凤,药罐子我给你洗干净了,早点熬好了药洗洗睡觉吧,明儿还要上工呢。” 赵彩凤只笑着道:“你们俩老也早些睡,你们可是五更天就要起的,没几个时辰了。” 两人送了赵彩凤到门口,看着她关门进了自己的院子,吕大爷这才开口道:“这么好的丫头,可惜我家荣儿是个没福的。” 吕大娘看着也是羡慕的紧,只开口道:“老头子,我听伍大娘说,那秀才家里并没有老爹,只有一个寡母,你说要是你认了他做干儿子,往后我们照应着他们一起过,那不就等于我们有半个儿子了吗?” 吕大爷只抬起头睨了吕大娘一眼,冷笑道:“你想得美啊,人家再过两个月没准就是举人老爷了,到时候还能不能认识咱们还两说呢,竟做白日梦呢,想着当举人老爷的干娘了。” 吕大娘被吕大爷这么一说,自己也笑了,只打嘴道:“你就当我做白日梦了,不行吗?我还不能想一想吗?” “你尽管想,只是别说出来,省得让人笑话了。”吕大爷只关门道。 赵彩凤回了小院,急急忙忙把浸泡好的中药灌到了药罐子里熬了起来。最近她睡觉都比较准时,鲜少有熬夜这回事情了,所以今儿才熬了一会儿,就觉得瞌睡的不行了,只一个劲的打起了哈欠。 那宋明轩这时候也是夜不能寐,肚子一会儿疼,一会儿拉,足足又折腾了好一阵子,这大夏天的一折腾又是一身汗,他也睡不着,索性就在房里点上了蜡烛,就这火光看起了书来,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学习效率,不过就是消磨一下时间得了。 赵彩凤往房里看了一眼,见宋明轩窗口上坐着呢,那样子就跟得了鸡瘟的鸡一样没精打采的,看着真是让人又同情又痛恨,只忍不住开口道:“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乱吃东西了,自己的身子是个什么光景,你自己不清楚吗?上回乡试是怎么灰溜溜的回去的,你也忘了吗?” 宋明轩被赵彩凤说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听那边赵彩凤又继续道:“药好了,赶紧过来喝下去了早些睡觉,这时候还装看什么书呢?一眼看进去的,转头就上茅房给拉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说的实在好笑,也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拖着软绵绵两条腿来到院中,低着头站在赵彩凤的跟前。赵彩凤从药炉子上拿起药罐子,咕噜咕噜倒出一碗药来,对宋明轩道:“凉一会再喝,别烫着了。” 宋明轩这会儿是拉的脸色苍白,所以再怎么不好意思也红润不起来了,只任命的点了点头,那边赵彩凤只打了一个哈欠,去厨房里头打了水洗洗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宋明轩睡过头了,难得不用来来回回的跑茅房,这一觉睡的确实舒服。赵彩凤临走时候把药熬好了,又留下了中午和晚上的饭菜,去八宝楼上工了。 才到门口的时候,就瞧见几个伙计都在门口蹲成一排,小顺子见赵彩凤来了,也只向她招手道:“小赵过来过来。” 赵彩凤便好奇的凑了上去,只听其中一个伙计凑过来道:“听说老太太去了,老板要带着谢掌柜回十里庙办丧事,弄不好这几天还要歇业呢!” 赵彩凤一听,顿时就多了几分可惜,八宝楼的生意是真好,她虽然如今还没有摸清楚这店里的成本利润,可看着每日客似云来的样子,就知道反正不可能亏本的。 这时候小顺子只开口道:“听说老板还要带几个伙计回去帮忙,这忙白事是有赏银的,一会儿老板要是点人,小赵你可机灵着点。” 赵彩凤明白小顺子的好意,但想起宋 明轩还病着呢,只叹息道:“小顺哥,你忘了我哥还病着呢,这几天我可脱不开身了。” 小顺子只一拍脑门道:“差点儿忘了你那宝贝疙瘩一样的哥哥了,行了,要是我去了,回头赏银分你一半。” 赵彩凤只笑着连连点头,这时候谢掌柜的从二楼开口道:“小赵,你上来一下,东家找你。” 赵彩凤心里咯噔一下,别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老板要炒自己鱿鱼吧?怀着这种紧张忐忑的心情,赵彩凤只深呼了一口气,噔噔噔的往楼上去了。 谢掌柜见了赵彩凤,眯着眼睛笑了笑,问赵彩凤:“店里头菜谱如今可熟悉了,什么菜什么价都有数了没?” 赵彩凤没啥特长,就是上辈子学习特好,天生过目不忘,这几日在八宝楼打工,早已经把菜谱上所有菜的标价都记下来了,只开口道:“掌柜的只要你问的出来,我就能答得出来!” “不赖呀,看来是用了脑子的。”谢掌柜笑着,引着赵彩凤进了黄老板平时来店里办公的房间,那边黄老板见了赵彩凤,只开门见山道:“家里的老太太没了,我原本想着八宝楼歇业个几天,带谢掌柜回去张罗丧事,谢掌柜的说,店里头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让你帮忙记录一个流水账,等他回来了再做总账,小赵,你若是应的下这件事情,月底再多加你一吊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完成啦~~~么么哒~~~ ☆、第88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睡迟了,替换迟了,所以…………留言发红包弥补一下下==嘤嘤嘤 赵彩凤也确实被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她才来店里也不过十多天的时间,虽然自认为表现很积极,但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其实对于黄老板和谢掌柜来说,还当真是有些冒险的。 赵彩凤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像八宝楼这样的酒馆,一天的营业额少说也要有上百两银子的。虽然赵彩凤如今也算是见过大额银票的人了,但是这件事情还是相当不简单的。 “这会儿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一个又识字又会记账的人,小顺子虽说用的熟了,可他不认识字,我瞧着他最照应你,别的伙计也都听他的,所以让你来管着这几天的账务,应该没什么问题,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毕竟我招你来,就是想给谢掌柜找学徒的。”黄老板说着,又道:“再说了,我和李全十几年的交情了,他的侄子我也信得过。”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赵彩凤若是再推脱也说不过去了,况且这几天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把一个酒馆的运营全部都给熟悉下来。而且,对于赵彩凤一个现代知识分子来说,记录一下日常的流水账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赵彩凤只想了想,开口道:“黄老板、谢掌柜,你们就放心回去吧,我会好好把账务记清楚的,还有老板您说的一吊银子,真的不需要的,我一个做学徒的,哪里还能要银子呢!” 黄老板听了,也很高兴,只点头道:“我就知道没看错人,行了,老谢,你下去把你的事情和小赵交代一下,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出发吧。” 赵彩凤见黄老板脸上还带着几分伤感,只劝慰道:“老板,你节哀顺变,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也是高寿了。”古代人的寿命都比较短,赵彩凤瞧着黄老板大约有四十岁出头的光景,那老太太肯定也要有六十了,在古代活六十也确实算高寿了。 黄老板只叹了一口气,眉宇又紧了紧,只点点头放他们下去。 到了楼下,往柜台里面一站,赵彩凤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沉甸甸了起来。谢掌柜只把伙计们和后厨管事徐师傅都叫到了跟前,开口道:“老板家出了点事情,这几天我要跟着他回去一趟,八宝楼照常营业,小赵暂时管着账房,你们有什么要支银子的事情都往她这儿来,还有你们几个,干活稍微卖力些,你,还有你,一会儿跟着我和老板一起回十里庙去。” 小顺子见自己没被点到去十里庙,顿时老 不高兴的,只皱着眉头向掌柜的讨好道:“谢掌柜,这么这次老板没想着我呢?”往常十里庙黄家要是有什么红白喜事,黄老板最喜欢带着小顺子回去,他嘴巴活络,把客人们都招待的欢欢喜喜的。 “这次是办丧事呢,要你这张油嘴做什么?万一逗的客人都笑了起来,那可多尴尬啊!” 小顺子想想也是,那边谢掌柜的又开口道:“小赵才来,你得帮着他一点,那几个小家伙要是有不服小赵,要欺负他的,还不得你罩着小赵?” 小顺子一听,顿时有了精神,只笑着道:“保证完成任务!” 谢掌柜的把平常记录流水账的几个本子和结账等级的册子都拿出来,向赵彩凤一一交代清楚了,又交给她一把钥匙道:“这是店里头放流水银子那匣子的钥匙,有送菜的老板要结账的,银子都从这里头出,其他一些大宗的货物都是月底一批批的结账的,用不着这里头的银子,你只要点清了东西,签章就可以了。” 赵彩凤只一边点头,一边检查了一下里头银子的数落,和谢掌柜说的一样多,又把匣子给锁上了。谢掌柜也跟着点头,觉得赵彩凤很是谨慎,做账房的最忌粗心大意,每一次交接都必须要做到银货两讫。所以看见赵彩凤检查他留给她的银子,谢掌柜非但没有生气,还觉得很赞赏。 谢掌柜交代完了这些,已经快过巳时了,马上就是开市的时候了,谢掌柜的又开口道:“小赵,从明儿开始,你辰时初刻就要过来,因为那些送菜的店家都是一早就来的,你来迟了,后厨那边收到菜就要迟了,到时候来不及摘洗,就会影响到中午的生意了。” 赵彩凤只连连点头,心想谢掌柜也确实不容易,每天差不多也要最后一个下班,早上却也要这么早就过来。 说话间徐师傅带着一个小厮过来谢掌柜这边支银子,“一笼芦花鸡五只,两笼板鸭十六只,一共是一两银子半吊钱。” 赵彩凤看着谢掌柜的拿着算盘飞快的拨来拨去的,最后只点了点头道:“一共是一两银子四百八十文钱,上回你让了我们五十文,这回我让你们二十文,总共给你一两银子半吊钱。” 那拿钱的小厮只一个劲的点头道:“还是掌柜的算的明白,那就多谢了。” 谢掌柜从钱匣子里数了银子给了那小厮,见赵彩凤面露疑色,只开口道:“你是再想,明明我可以只给他四百八十文,为什么直接给他半吊钱?” 赵彩凤心里也确实觉得奇怪, 便点了点头,只听谢掌柜的道:“这二十文钱我就是给他,他也不会去给他老板的,不过就是给他当个跑腿费罢了,他家的鸭子肉厚肥油少,做八宝鸭最适合,这十六只也只够一个午市的,下午他们还要再送一回,到时候你就别管了,该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 赵彩凤只一个劲的点头,一会儿又来了送米的,送米的是月结的,所以谢掌柜的只登记了账务,等到了月底的时候,米铺的老板会差人带着收条来取银子的。 赵彩凤这几天最主要的任务,其实就是收银,所谓掌柜的,其实也就是收银员+出纳+成本会计。 赵彩凤见谢掌柜要走了,忙不迭又问道:“谢掌柜,平常我虽然没在意,但有时候也瞧见有客人跟你讲价钱的,咱们店的菜品那都是明码标价的,遇上那些喜欢和你讲价格的客人,你都是怎么打发了他们的?” 赵彩凤不知道古代有没有打折这一说,但是赵彩凤相信无论在哪个年代,喜欢讲价钱的人肯定到处都有,她是一个性格果断的人,最怕遇上这样的事情,平常她出去买东西那都是一口价的,这要是碰上了人跟自己降价,倒是不好应付了。 谢掌柜听见这么眉头也皱了起来,看来他也是觉得这个事情不好打发,只皱着眉头道:“若是老主顾,少个一二十文钱那也不打紧,若是不熟悉的,那就告诉他们,下回来吃的时候就便宜些,反正我年纪大了,说过的话容易忘,见过的人更容易忘,等下回人来了,只装作不认识就拉倒了……” 赵彩凤没想到谢掌柜还是这么一个会和稀泥的人,平常看着他老实大好人一个,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和稀泥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看来在这一点上,赵彩凤是得不到真传了。 黄老板打点好了东西,喊了谢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先走了。临走时候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般,等两人走了之后,店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小顺子原本就相当于一个大堂经理的样子,招呼起客人来殷勤的很,以前他闲下来就喜欢找赵彩凤唠嗑几句,如今闲下来就靠到柜台前头,和赵彩凤闲聊。 “我说小赵,有没有发现今儿的生意特别好?” “有吗?”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厅,和往日一样座无虚席,只笑着道:“我看着和平常差不多啊!” “那可不一样,有你在这儿站着,可比谢掌柜招人多了。”小顺子贼溜溜的笑着道。 饶是像赵彩凤这样的厚脸皮,也忍不住稍稍觉得面上有些热, 只瞪了小顺子一眼道:“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小顺子只哈哈笑了起来,又去门口招呼起了客人来,赵彩凤低头研究着谢掌柜留下来的账本,心里正得意,忽然间只觉得下身某个地方哗啦啦的一股热流滑落下来,赵彩凤心道一声不好,脸颊顿时红成了一片了。 这几日太忙,再加上古代又没有个日历,赵彩凤一下子就把日子给糊涂了,连大姨妈要到访的日子都给忘了。 最近天气又热,店铺里的小二都穿着短打,赵彩凤便也跟着穿着短打,可如今这样一来,当真是连一块遮屁股的布都没有了……赵彩凤两腿僵硬,急得团团转,这会儿又有客人过来结账,她只好笑着打起精神来,把账先给人家结了。 这时候小顺子从楼上招待完了客人回来,正想着走到柜台跟前和赵彩凤唠嗑几句,被赵彩凤给喊住了道:“小顺哥,咱两是不是兄弟?” 小顺子瞧着赵彩凤那张红扑扑的脸颊,顿时心跳跟漏了一拍一样,只一个劲的点头。 “那我有什么事儿,你能替我保密吗?” 小顺子又看一眼赵彩凤,瞧着不像是个有坏心眼的人,只又点了点头,赵彩凤只苦着一张脸凑到小顺子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小顺子听完,一双眼珠子已经瞪了和铜铃一般大了…… ☆、第89章 小顺子听完赵彩凤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处于宕机状态,这会儿正巧有客人跑来结账,赵彩凤忙不迭的去招呼客人,小顺子只傻愣愣的扭头看着在一旁打算盘忙结账的赵彩凤,很努力的咽了咽口水。 感情这一阵子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小赵居然是个……是个大姑娘?小顺子只努力盯着赵彩凤的脸看了半天,终于认定是自己眼瘸了,这么明显的大姑娘怎么就没认出来呢?肯定是平常看多了小马儿那样的娘娘腔了,所以才丧失了对女人的辨认能力? 小顺子想起方才赵彩凤交代的事情,只拧眉垂下了脑袋,头也不回的走了。 终于,在半柱香时间之后,赵彩凤换上了小顺子借给她的干净裤子,征用了掌柜的平常记杂事打草稿用的毛边纸,算是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大的难关。 小顺子看着赵彩凤从后头的茅房出来,脸上还觉得**辣的,只稍稍上前问:“小……小赵,你说你这是……” 赵彩凤只慌忙小声道:“小顺哥,你说了要帮我保守秘密的,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一个姑娘家,出来找活多不容易,我哥还要考科举呢,我总不能跟他一起在家里呆着,总要坐吃山空的。” 小顺子听了,也只同情道:“你说的也是,这京城里确实也没有姑娘家能找活干的地方,除非是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可那又是要签卖身契的,京城里头招女工且不签卖身契的地方,也就只有绣坊和宝育堂了,你难道不会绣花吗?” 小顺子抬眼看了赵彩凤一眼,从她脸上那尴尬的表情,也知道绣花大概并不是赵彩凤所擅长的,小顺子又道:“宝育堂又要那种生过孩子的,说起来你这样的,确实似乎没地方去了。” 赵彩凤急忙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合着双手对小顺子拜了拜道:“拜托拜托,小顺哥,千万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等我哥过了秋闱,我也要跟着回去的,横竖就这两个月的光景。” 小顺子瞧着赵彩凤的样子,也心软了,只开口道:“你自己留个心眼,像毛二、林狗这样的,都不是什么好鸟,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是个姑娘,准没好心思。” 赵彩凤见小顺子答应了下来,只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不打紧,我还有小顺哥罩着呢!” 小顺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彩凤,心里忽然就乐呵呵的,只抓了抓脑门,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道:“那你先帮着,我去招呼客人去!” 赵彩凤熬到了晚上,总算是结束了一天的工 作,总共花掉了谢掌柜一打的毛边纸,赵彩凤想了想,明天少不得要自己带点过来补上才好,不然谢掌柜的回来,还以为自己在店里头吃纸呢! 赵彩凤只把今天一天的流水账登记好了,又清点了一遍匣子里的银子,最后拿钥匙锁上了匣子,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已经在对门的药铺招牌底下等着了。 这时候小顺子正在关门打烊,见了宋明轩便开口道:“小赵,你哥来了。”如今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宋明轩天天回来接赵彩凤下班了,这样的大姑娘大半夜自己走回讨饭街那样的地方,确实不□□全。 赵彩凤收拾妥当了,出门走到宋明轩的跟前,见他脸色还是不太好,只开口问道:“今儿还拉了没有?” 宋明轩垂着脑袋摇了摇头,一脸不好意思,那边赵彩凤只笑着道:“没事就好了,药有没有按时吃。” 宋明轩又点头道:“药吃了,饭也按时吃了。” 赵彩凤今天大姨妈第一天,又累了一整天,这时候浑身酸痛,宋明轩见了便开口道:“家里烧了热水,你回去可以泡个澡。” 赵彩凤只摇摇头道:“今儿不想泡了,有些累。” 宋明轩以为赵彩凤还在生气他吃坏肚子的事情,一路上都不敢再啃声。走着走着,赵彩凤忽然就停了下来,身子崩的紧紧的,这该死的姨妈,每次都在她最没有准备的时候,给她最致命的打击。 宋明轩见赵彩凤忽然不走了,也吓得停下了脚步,足足等了半晌,也没见前头赵彩凤有动静,一颗心一直就提心吊胆的。忽然就瞧见赵彩凤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往前迈出了一步,可下一秒却又僵住不动了。 “彩、彩凤,你这是怎么了?”饶是一向比较镇静的宋明轩见了赵彩凤这个模样,也忍不住就紧张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赵彩凤正面如死灰的接受着姨妈的折磨,方才她才觉得好一些了,谁知道一迈步子,顿时就觉得大腿上热热的东西就往下滑了。看来这毛边纸的吸水程度真的是没法和卫生巾相比的,赵彩凤狠下心又往前走了一步,又是咕噜一下,让她不得不又钉在了原地。 这时候面如死灰的赵彩凤已经心如死灰了,咬了咬唇瓣道:“宋大哥,你走过来一些,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宋明轩一脸茫然的走到赵彩凤跟前,赵彩凤才低着头,红着脸道:“我……我癸水来了。” 宋明轩顿时就明白了过来,略带苍白的脸 颊顿时也泛起了一丝红晕来,只开口道:“那……那你别动,我背你回去。” 赵彩凤看了一眼这两天拉稀拉的脸颊都凹进去的宋明轩,只一脸担忧道:“你自己走路都打飘呢,能背的动吗?” 宋明轩只觉得胸口一痛,莫名就收到了千万点的伤害,硬着头皮道:“那……那咱们慢慢走回去,你看行不?” 幸好这会儿是大晚上,照明全靠月光,且又没有行人,所以也没人会注意到赵彩凤血染的屁股。又过了良久,等赵彩凤觉得下面潮湿的感觉略好了一些,两人这才又开始往小院进发。 赵彩凤一回家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再翻了一遍自己的包裹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忘记带了月经带。赵彩凤这会儿真是连脾气也没有了,只略略的洗干净了,问宋明轩借了几张毛边纸应急,找了面料和剪刀出来,跑到灶房去抠草木灰去了。 灶膛里头才烧过,里面的灰还热乎乎的,赵彩凤一边抠灰一边就觉得委屈极了,其实在古代怎样恶劣的生活条件都能忍,但唯独这一点不能忍啊! 她还记得她来这儿第一次来大姨妈,那时候刚穿越过来不久,就一直窝在家里头,月经带都是杨氏给她准备好的,自己都没经过手。 如今想起来,愿意为自己准备这些东西的人,除了自己的亲妈,还能有谁呢?赵彩凤想到这里,忽然就不难过了,只咬了咬牙,用小簸箕装了一些草木灰,放到一旁备用。 因为时辰不早了,所以赵彩凤只缝了两个就觉得眼睛睁不开了,哈欠一个连着一个。宋明轩知道这事情羞于启齿,所以也不好意思来打扰赵彩凤,只是在房里一边看书,一边往灶房这边听一听动静。直到听见赵彩凤起身去睡的声音,宋明轩这才站了起来。 赵彩凤累了一天,头沾了枕头就睡着了,虽然来了大姨妈,但是她身下垫了油布,也烦不了了。 宋明轩走进灶房,借着月光瞧见赵彩凤做剩下的布料和针线,还有小半簸箕的草木灰放在一旁。 他是个成年人,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许氏总告诉他,男人接触这些女人的东西是要沾晦气的,以至于以前如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背着自己的。 可这时候的宋明轩却执拗的想,就算沾了晦气那又怎样,他有彩凤在身边,天大的晦气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宋明轩想也没想,点上了油灯,只坐下来用剪刀把面料剪成了长方形 的块状,缝成了一面开口的小袋子,将草木灰放进去,又用针线绞了起来,做成一个个小枕头一样的东西。他曾经偷偷的瞧见过如月,就是把这个小枕头一样的东西放在那月经带上垫着的。 宋明轩早上起的晚,这会儿倒是不困,只越做越来了精神,索性又凭借记忆中偷看见的晾在角落里的月经带的造型,做了几个出来,都折叠整齐的放在桌沿上。 做完这些,宋明轩也觉得头晕眼花的,只伸了一个懒腰,揉着眼睛进房间自己睡觉去了。 赵彩凤第二天一早特意起了一个大早,一来是今天起要提前上工了,二来也是想着当着宋明轩洗那些鲜血淋漓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太好,可当她瞧见厨房里四脚桌上放着的那一排整齐的小枕头时,一向觉得自己很难被感动到的赵彩凤也顿时就红了眼眶。 这会儿天色刚亮,赵彩凤静静的听了听,房里传来宋明轩略带粗重的呼吸声,看来是睡得很熟,赵彩凤只撇嘴笑了笑,抱着这些东西,收到自己的房里头,泡上了中药,开始给宋明轩熬起药来了。 赵彩凤把宋明轩缝好的月经带展开来看了一下,居然尺寸和自己缝的差不多?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尺寸! ☆、第90章 赵彩凤熬好了药,做好了早饭,宋明轩也醒了。他昨晚睡的太晚了,这时候醒来还有些头昏脑胀的感觉,再加上前两日身子不适,就觉得浑身都有气无力的,只在床上坐了半刻,强撑着要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的。 宋明轩觉得脸上烧的厉害,只摸了摸额头,果真是**辣有些烫,他见到赵彩凤在门外忙里忙外的,也不好意思跟她说,又怕赵彩凤知道了会数落自己,索性就又躺了下来,只闭上眼睛装睡起来了。 赵彩凤知道平素宋明轩不是一个贪睡的人,若不是身子不好他也是属于闻鸡起舞的类型,见他这个时候还没醒,也以为是他昨晚替她熬夜做月经带给累着了,只在门口往里头看了一眼,瞧着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便换了衣裳去八宝楼上工去了。 宋明轩听见外头赵彩凤关门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起床洗了一把脸,只觉得脚底心轻飘飘的,脸上烧的难受,他便绞了湿帕子在额头上稍微敷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就着咸菜吃了一口小米粥之后,把中药喝了下去。 这时候正是辰时初刻,天气还没热起来,外头葡萄架底下凉风习习的,宋明轩身上却有些发冷,只躲到了房里头,勉强静下心丝看书,只稍稍看了一小会儿,便觉得头昏脑胀了起来。 宋明轩揉了揉眉心,只听见余奶奶在门外敲门道:“宋秀才,有人来你家找你来了。” 宋明轩起身迎出来,只见两个年轻男子正站在自家门口,一个穿着石青色的杭绸直裰、另一个穿着靓蓝色绫锻袍子,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兰芝少年;另一个则是二十出头模样,看着有些老气横秋。 宋明轩见了,只开口道:“原来是八顺兄弟和王兄,你们怎么来了,快请里头坐。”宋明轩见到他们过来,心情也好了不少,顿时就忘了病痛,只忙着去灶房倒水。 他和赵彩凤平常并没有喝茶的习惯,所以家中并没有茶水招待人,宋明轩找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两杯白水出来,脸上原本就**辣的温度就更热了,只有些尴尬的笑着道:“寒舍没有茶水,两位稍微喝一口解解渴吧。” 刘八顺只把手里提着的几样东西往葡萄架下的石桌上面一放,笑着道:“正好我带了好茶来,是我姐前些天带回来孝敬我爹的,我爹说他喝不习惯这太平猴魁,说是太淡了,送给我喝了,我喝了几次,觉得这茶清淡可口,做文章的时候泡上一壶,倒是绝好的享受。” 一旁的王彬只笑着道:“ 先坐下来说吧,我们过来也不为了喝茶,就是来看看你,自从你不来县学之后,我们总有两年没见了。” 宋明轩闻言,只招待两人都坐下了,也高兴道:“可不是,一晃是得有两年了,也不知道这两年周夫子身子可好?” “夫子身子很好,只是很挂念你,我也是上个月才来的京城,当时夫子还念叨说,也不知道这一回你还考不考举人,我们县里头也就咱几个还有些希望能中举人。” 宋明轩听了,只觉得心下一热,又想起几位恩师对自己都期望颇高,顿时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这一着急,就越发觉得头晕脑胀了起来,心下又着急,只有些语无伦次开口道:“只怕这次要让夫子失望了。” 刘八顺方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院子里有些奇怪的味道,这会儿听宋明轩这么说,又觉得他和几天前在玉山书院见到时候的自信的模样不太一样,便只开口问道:“宋兄,你是不是身上有些不舒服。” 刘八顺有一个开药铺的姐夫,又有一个开宝育堂的姐姐,不过片刻就分辨出来他进来是闻到的奇怪味道应该是中药的气息。宋明轩见刘八顺看出来了,只勉强点头,小声道:“前几日不慎吃坏了肚子,昨晚好像又着了一些风寒,这会儿确实有些乏力。” 宋明轩一边说,一边还觉得臊得慌,这要是让这两位知道自己是喝了状元泉的水才这样的,岂不是要被笑话死了。 刘八顺见宋明轩脸上烧的通红的,只伸手探过去摸了一把,被自己指尖的温度给吓到了,忙不迭道:“宋兄,你还好吗?” 宋明轩昨晚熬夜,今儿起来就一直迷迷瞪瞪的,刚才看见他们两人来拜访,一下子高兴了起来,难免打起了几分精神,这会儿却又萎了,只用手撑着额头,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打紧,今儿你们来了,我们正好在一起好好讨论讨论今年秋试的考题,看看都会有些什么题目……” 刘八顺瞧着宋明轩身子缓缓的往一边倒过去,眼看着就要载下去了,只忙不迭一把拉住了他,对一旁的王彬道:“王大哥,快去喊个大夫来,宋大哥好像病得不轻啊!” 王彬听了,只吓了一跳,也跟着伸手摸了一下宋明轩的额头,喊道:“宋贤弟?宋贤弟!” 宋明轩还在迷迷糊糊的说话,其实这时候他差不多就已经烧糊涂了,刘八顺一把将宋明轩背了起来,送到了房里去。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简陋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想象。 宋明轩的 书都放在角落里自己的书篓子中,不过几本快翻懒的四书五经,桌上放着一打的毛边纸,平常刘八顺都已经不用这些纸了,都给了喜儿瞄绣花样子了。 刘八顺只皱了皱眉头,看着宋明轩搁在砚台上那支只剩下半截笔杆的毛笔,忍不住摇了摇头,转头对王彬道:“王大哥,麻烦你去广济路上的宝善堂里请个大夫,顺便在隔壁的文房店里头买几沓上好的纸笺和几支一品小狼毫过来。” 王彬也瞧见了宋明轩如今家徒四壁的样子,只一边往外走一边点头道:“你放心好了,一会儿就都给买回来,我就说宋兄弟最缺的就是这些文房四宝吧,你还不信。” 刘八顺也郁闷,上次虽然知道宋明轩住在讨饭街上,可他穿的好歹也是绸缎衣服,且又一表人才的样子。而且他还当着韩夫子的面,承认自己卖了一篇文章给萧一鸣,足足赚了一百两的银子,可有了一百两银子的宋明轩,怎么还活的这样狼狈呢? 刘八顺自己也不明白了,只把宋明轩安顿好了,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宋明轩这几日写的文章,发现里头夹着这样一篇“君之爱财,取之有道”,从头看到尾之后,刘八顺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宋明轩一早就存着把银子还给萧一鸣的想法了。 刘八顺只叹了一口气,这时候王彬已经找了大夫回来,手里还抱着乱七八糟各种的纸笔,只一股脑的放在了宋明轩那张简易的书桌上,问刘八顺道:“宋兄弟的媳妇呢?怎么我们来了这么就,没见到弟妹呢?” 刘八顺这下子也弄不明白了,只开口道:“也许是出去了?这个时辰应该是赶早市的时辰。” 王彬摇头道:“大夫都来了,她赶个早市怎么可能没回来,应该是有事不在吧?” 那大夫替宋明轩把完了脉搏,又把家里头原有的药材翻开来闻了闻,只开口回刘八顺道:“舅老爷,这位公子是脾胃虚弱、饮食失调导致的腹泻,兼又着了风寒,所以看着有些来势汹汹,这原先的药包上打着我们宝善堂的字号,应该也是出自宝善堂的大夫,我就不另外开了,只稍微添上几味解表的药材,等熬的时候放在里头,一起熬制就可以了。” 刘八顺听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顿时也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再过一个半月就是秋试了,这会儿若是真刀实枪的病一场,到时候多半是不能坚持下来的。虽然如此,这时候生病也是一件让人很着急的事情。 王彬去药铺抓了药材回来,重新熬了一回,这时候宋明轩算是清醒了过来,见两人 在自己家里忙来忙去的,也很是不好意思,刘八顺只笑着道:“宋兄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我是来告诉宋兄,过几日韩夫子要在书院做会讲,这应该是秋试钱最后一次了,过了那日,书院就要正式开始放大假,直到秋试放榜为止了,到时候我过来接了宋兄一起去。” 宋明轩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只忙不迭把王彬送上来的药一口闷了下去,问道:“先生可有交代要做什么题目?” 刘八顺只笑着道,“说起来还真是巧合,夫子这次出的题目,宋兄已经写好了,夫子出的题是:君之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 宋明轩闻言,只觉得脸上**辣的,韩夫子故意出这样一个题目,并且让刘八顺转告自己,大约也是有着警示自己的意思。宋明轩只低头道:“之前的那一篇不过就是有感而发,夫子亲自取的题目,则自当重新认真揣摩。” 刘八顺闻言,只笑道:“夫子常说,文章有感而发才能言之有物,好文章就是要先感动自己,再感动他人的,依我看,师兄这一篇已是极好的,不如我先带给夫子瞧一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宋明轩虽然心带着几分羞涩,却也不好意思回绝刘八顺,只勉强答应了下来。两人又陪着宋明轩闲聊了几句,见灶房里头一应的吃食都准备好好的,也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就约定了同去玉山书院的时间,起身告辞了。 宋明轩想起身送他们出门,被刘八顺给挡住了,只让他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在起来用功也不迟。宋明轩吃过了药,这会儿正发汗,昏昏沉沉的又要睡去,所以也就随他们去了。 刘八顺和王彬出了讨饭街,两人平常也都是窝在家里的书呆子,并没有什么娱乐节目,王彬来了京城这么久,早就慕名长乐巷的美名了,但苦于住在刘八顺家里,也不好随意外出,所以也只耳中听说有这个地方,并没有亲自来过。今儿难得出来,且又是光天化日的,王彬心里头便想着去那边参观参观。 其实长乐巷都是过了掌灯时分才开始热闹的,这个时辰压根一家店都还没有开呢,静悄悄的哪里有什么看头。不过刘八顺见王彬这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扫他的兴致,便开口道:“也是时候要吃午饭了,听说长乐巷口的那家八宝楼不错,我小时候我姐夫带我去过,如今倒是挺想念那里头的八宝鸭的,不如我们去吃一顿,它里头的八宝鸭还是限量的,去迟了可就没有了。” 王彬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听了这话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那感情好,吃完了再看看有什么别的玩的,若是没有就早些回去温书,这样出来一整天若是让你爹知道了,又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老二向来对刘八顺严厉,刘八顺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发怵,只急忙点头道:“对对,大不了吃完了就回去。” 赵彩凤毕竟是现代穿越过去的知识分子,虽然每次结账她都假模假样的打一会儿算盘,其实都是走心算的。不过就是几道菜的加减法,她脑子里一转悠就出来了。 小顺子自从知道了赵彩凤是姑娘,越发就殷勤了起来,只是说话没以前那么直来直去,倒是显得有些忸忸怩怩的。谢掌柜的不在,伙计干活都忍不住有些懒散,每当这时候,小顺子就充当大堂领班的角色,数落着一个个都稍微勤快点。 第二天是量最多的日子,赵彩凤压根就不敢坐下来,就算是客人不多的时候,她都笔直笔直的站在柜台里头。小顺子便趁着没人的时候,帮她看着点,让她去茅房里头替换草木灰的小枕头。 赵彩凤看着宋明轩缝的小枕头,虽然这样的卫生条件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差, 但人的身体似乎也因为条件的改变而改变着。不过赵彩凤觉得,这样的小枕头要是用上个几年,没有妇科疾病也要生出疾病来的。赵彩凤叹了一口气,只闭着眼睛换上了干净的月经带,从茅房出去。 也许古代女性没有办法成为有效劳动力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每个月的这几天。在没有卫生巾的古代,这样的日子只有在家里躺着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彩凤换好了月经带,从茅房里头出去,才在柜台里站好了,就瞧见刘八顺带着一个年轻公子哥往里头来,赵彩凤猝不及防,只和刘八顺看了个对眼,那边刘八顺差点儿一声嫂夫人要喊出来,见了赵彩凤身上的打扮,愣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赵彩凤见刘八顺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这才笑着招呼道:“这不是刘公子吗?来八宝楼吃饭吗?我是宋秀才的弟弟,您还记得吗?我们在玉山书院见过的。” 一旁不明真相的王彬便开口问道:“八顺,我怎么没听你说宋兄弟还带着一个弟弟来,再说了,宋家也没有弟弟啊!” 赵彩凤本来就不认识王彬,虽然两人是同村的,但是赵彩凤来的时候,王彬并不在。赵彩凤听了王彬这话,顿时就有些纳闷了,只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也跟着再仔细的辨认了一下赵彩凤,只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赵大叔家的彩……” 赵彩凤一看要穿帮,只急忙道:“这位兄台,你说的对,我是赵家的小武啊!你认识我吗?” 王彬如何不认识赵彩凤呢,不过他听赵彩凤这么一说,也知道赵彩凤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跟着点头尴尬笑道:“原来是小武啊,这么巧,那……”王彬往刘八顺那边看了一眼,见刘八顺点了点头,顿时明白了,只笑道:“原来你就是宋兄弟的弟弟啊……” 王彬比赵彩凤年长个五六年,可以说是看和赵家村的那些孩子长大的,如今这几年他在外求学,也鲜少回赵家村去了,冷不防瞧见赵彩凤出落的这么好看了,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下。 只是前几个月恍惚间听说了一些关于赵彩凤不好的事情,如今瞧着她居然跟了宋明轩,倒也是意外的,他并不知道许如月死了,所以刘八顺说嫂夫人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说的是许如月。 刘八顺见赵彩凤似乎并不怎么认识王彬,便介绍道:“嫂……小赵,这是王彬王大哥,也是你们赵家村人,不过他这几年不在赵家村住,也许你不认得。” 赵彩凤听听刘八顺这么一介绍,顿时 就想起来了,只开口道:“是王燕和王鹰的堂哥吧?听说在外头求学呢。” 王彬见赵彩凤认出了自己,只笑着道:“燕儿前几天从王府出来瞧我,还提起你来着,要是知道你来了京城一定很高兴,要不这样,改日约个时间,让你们见见?” 赵彩凤也有日子没见到王燕了,上回的事情虽然她没去,但还是要好好谢谢人家的,便答应道:“那感情好,等我忙过这几日,这几日我们东家家里有事情,掌柜的和东家都不在,我要看着店呢!” 王彬瞧赵彩凤精神奕奕的站在柜台里头,小毡帽带在脑袋上,一副掌柜学徒的样子,只高兴道:“瞧着有几分学徒样子,只是你这样在外头忙,可别疏忽了宋兄弟,他病得不轻啊!” 赵彩凤一听,只慌忙问道:“宋大哥他怎么了?你们今儿去过我们家?” 刘八顺只开口道:“我们刚从那边回来,他烧的厉害,一个人在家,不过你放心,我们重新请了大夫瞧过了,如今已喝过了药,睡下了。” 赵彩凤听刘八顺这么说,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只蹙眉道:“我今儿早上走的时候,瞧着他还没醒,就没进去喊他,想着他许是昨晚熬夜累了。” 刘八顺便道:“如今虽说没有到临考那几日,但也用不着天天熬夜,文章是看不完的。” 赵彩凤只觉得脸上**辣的,若是这跟前的两个人知道宋明轩熬夜是为了给她做那个东西,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可是他偷偷的熬,我也不知道。”虽然这么说,可赵彩凤心里却觉得甜甜的,但一想到躺在家里病着的宋明轩,又觉得有些心疼。 赵彩凤给刘八顺和王彬安排了雅室,介绍了几个八宝楼的招牌菜给他们,忙完了午市之后,赵彩凤终是不放心一个人在家的宋明轩,只抽了一空往讨饭街串了一次。 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小院里头叽叽喳喳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原来是对门的那一对龙凤胎正在自家院子里呢。宋明轩正在葡萄架底下看书,两个小孩子蹲在葡萄架边上,一旁的小板凳上放着一篓子洗干净的葡萄,两个小孩你一个我一个吃的正欢。 宋明轩听见开门的声音,眼睛还盯在书上呢,只开口道:“余奶奶,小涵和小淼都很乖,并不吵着我看书。”宋明轩说完,只抬起头来,瞧见赵彩凤正站在门口,脸上还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看起来憔悴不堪的脸颊,三步并 作两步往前,只夺过了他手里的书,伸手探上他的额头,见上面还残留着烫人的温度,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好好躺着,你这样怎么去考举人,难道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吗?” 乡试特别考验体力,体力不好的学子,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遍地都是,赵彩凤这么说可不是吓唬宋明轩的。宋明轩见赵彩凤生气了,只开口道:“彩凤,我睡了一早上了,药也吃过了,方才余奶奶说有事要出去,请我看着两个孩子,我想着干坐着也是坐着,就随便翻了几页书。” 宋明轩因为生病,说话的口气软绵绵的,别有一种温柔的情态,让赵彩凤觉得入耳都是软软的,竟然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了,只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还烫着呢,我去把里头的躺椅搬出来,你在这葡萄架下躺一会儿,这种天气热伤风最难过了。” 宋明轩见赵彩凤不生气了,心里也觉得暖暖的,见她转身要去搬椅子,只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红着脸问:“那个……那个我昨晚做的那个……能用吗?” ☆、第92章 赵彩凤一记刀眼横过去看了一眼宋明轩,明明是那么正经一句话,可宋明轩这样小心翼翼的问出来,真的让赵彩凤觉得有点绷不住了。赵彩凤只强忍着笑,慢悠悠道:“我听我娘说,男人是不能动女人的这些东西的,不然的话是会沾上晦气的,你怎么不听劝呢?” 宋明轩低下头,避过赵彩凤的视线,脸上越发觉得**辣的,只开口道:“那个……我是读圣贤书的,怎么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呢?” 赵彩凤便撇嘴道:“谁说这是无稽之谈的?这不就应验了吗?原本你不过就是拉肚子而已,如今又拉肚子又发烧的,可不就是沾了晦气了,以后不准在弄这些。”赵彩凤说着,声音就越发低了起来,最后只如蚂蚁一样嗡嗡出声:“虽然,还挺好用的。” 赵彩凤才说完,就转身走了,宋明轩耳朵倒是很尖,偏生就听见了这一句,只觉得身子骨都轻飘飘了起来,病似乎都好了一大半了。 赵彩凤搬了躺椅出来,让宋明轩在葡萄架下纳凉,绞了湿帕子给敷在他额头上降温,直到余奶奶回来,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赵彩凤才赶着开夜市的点,急急忙忙的去八宝楼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宋明轩,今晚不准他再去八宝楼接自己。宋明轩瞧着自己如今这样子,也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就点头答应了。 一转眼几天过去了,宋明轩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其实赵彩凤明白,宋明轩这病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自身的免疫系统薄弱而已,大多数穷人都是皮糙肉厚的,但也有很少一部分的穷人虽然很穷,可身体却不会因此而放低标准,这就是所谓的小姐身子丫鬟命。换到宋明轩的身上,那就是少爷的身子小厮的命。 赵彩凤得知宋明轩要去玉山书院听讲课,只帮他整理起了行囊来,昨儿谢掌柜回来,她早已把手中的账务给交了出去,还准了她一天的假,如今身上无事一身轻。当然,从这几天代理掌柜的工作中,赵彩凤还是得到了很多宝贵的资料,已经初步的了解了一个酒馆想要运作的各种数据。 赵彩凤私下里整理了一下那些进项和出项,方才觉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是要把杨老头的面摊扩展成为面馆,只怕投资下来还真的需要不少银子。 八宝楼这样的酒馆,光一天的流水下来就要上百两银子,而赵彩凤如今有的成本,也不过就这么多。赵彩凤只拧眉想了想,一下子开一间铺子,似乎有些激进,还是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便宜的门面,先从小商铺开始做起。 宋明轩这几天身子好了,但在赵彩凤坚持之下,还是不准他熬夜,不准他去八宝楼接她,好在小顺子知道赵彩凤是姑娘家之后,特别仗义,每次都是送了赵彩凤到长乐巷的门口才自己回去的。 难得今儿赵彩凤有个假期,所以她一早就去了讨饭街巷口的小集市上,买了一截莲藕,半个猪肚,打算回去给宋明轩熬制一道莲藕猪肚汤。这道菜还是八宝楼的首席大厨徐师傅亲自传授给赵彩凤的。 原来对门宝善堂的陈大夫平常喜欢研究一些药膳,以作养身只用,所以隔三差五就会带着一些药材来楼里,请徐师傅代为加工药膳。徐师傅瞧着这药膳虽然做出来有一股子药味,未必是最好吃的,可看着陈大夫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是很信服的,听说陈大夫前几个月才添了一个老来子,简直是乐坏了他老人家。 赵彩凤内心倒是很佩服这位会养身的陈大夫,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生活水平低下,老百姓追究的第一目标还是吃饱穿暖,至于精神领域上的其他追求,就相对落后了。 在灶房里头烧火太热,且京城里秸秆又少,赵彩凤和宋明轩也渐渐开始了用煤炉的生涯。赵彩凤把猪肚洗干净切好,焯水之后去掉浮沫之后,加入少许党参、当归、山药开始熬制这一道莲藕猪肚汤。 宋明轩这时候也早已经起来了,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几天他觉得身子好一些了,便开始越发用功了起来,况且今儿还要去一趟玉山书院,少不得要早起准备一下。 赵彩凤见宋明轩出来洗漱,便招呼他道:“桌上凉着薏仁小米粥,后头灶房锅里还蒸着窝窝头,你先吃,剩下的带着路上吃。我是用送大娘新送来的玉米面做的,可香了。” 宋明轩鼻子尖,才出来就问道一股子香味,便问道:“彩凤,你一早忙什么呢?” 赵彩凤也不瞒着他,只开口道:“你肠胃不好,陈大夫说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只能温补一下,这不吃什么补什么嘛!买了一个猪肚给你熬汤喝。” 宋明轩虽然不去集市,但也知道这些荤菜肯定不便宜,只开口道:“何必浪费这银子呢,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赵彩凤放下戳猪肚的筷子,站起来走到宋明轩的身边,伸手捏了捏宋明轩的脸皮,“这就叫好了?瘦得只剩下一层皮了。” 宋明轩知道赵彩凤心疼自己,脸上便不由红了起来,只听赵彩凤继续道:“你以为跟着你来京城是好差事吗?大家伙可都看着呢,这两个月你 要是平平安安还能长几两肉也就算了,你要是回去的时候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她们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没准以为我在京城虐待你了!” 宋明轩闻言,只急忙道:“怎么会呢,你又要照顾我,又要上工,这么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下次等李叔出来,我就让李叔带话出来,就说你把我照顾的很好!” 宋明轩才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汉子的声音:“又要我带什么话呢?我今儿可是把人给你带来了。” 赵彩凤听了这声音,便知道李全来了,只忙不迭就上去开门,果然见杨氏怀里抱着赵彩蝶,跟在李全的身后呢。 赵彩凤心下一高兴,脱口而出:“娘,你怎么来了?” 杨氏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只开口道:“还不是你姥姥姥爷,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城里,让我过来看看,正好这几天你姥爷身子也硬朗些了,就非让我上城里来看看,我就带着小蝶一起来了,打算看一眼就回去。” 赵彩凤只高兴道:“既然来了就住几天吧,等下次李叔再过来的时候,带你们回去就是了。”赵彩凤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道:“正好这几天宋大哥身子也不太好,你来了他一日三餐都有热饭吃了。” 赵彩凤招呼杨氏和李全进了门,杨氏才瞧见宋明轩的样子,瞧着确实比刚出来的时候瘦了一些,杨氏便问道:“这倒是怎么啦,怎么好端端就病了起来。” 宋明轩哪里敢说是自己喝了那状元泉的水才病的,只忙开口道:“水土不服、水土不服!” 李全便纳闷了,“上次我来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过了几天,反倒水土不服了起来?” 赵彩凤只横了宋明轩一眼,抿着笑着不说话,过了片刻才道:“如今已经好了,娘你先坐下说话,我去给你们倒茶。” 杨氏把怀里睡着的赵彩蝶放进了赵彩凤房里,几个大人这才在葡萄架下围坐了下来。赵彩凤端了几碗茶上来,只问道:“你们都吃过早饭了吗?我这儿现成的窝窝头和小米粥。” 杨氏只说吃过了,又看了一眼这小院,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还当真有那么几分小家的样子,只欣慰道:“我还一个劲的担心,如今瞧着你比我还会过日子,就是后来听你李叔说你在酒馆里当伙计,有些不大放心。” “娘你放心,我就是去学学怎么做生意的,这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要把这店开起来,还当真是不太容易。”赵彩凤说到这里, 只稍稍底下头,又继续道:“看来还是得从小本生意开始,明儿我就在附近广济路一带打探打探,看看有什么便宜的门面。” 杨氏听了只开口道:“我还是那句话,明轩考科举比较重要,你瞧瞧这不才一个分心,他就给病上了,咱办事得分个轻重缓急,明白不?” 宋明轩见杨氏还真数落上了赵彩凤,顿时就得一阵汗颜,只低着头小声道:“大婶,这事儿真不怪彩凤,是……是我自己……” 赵彩凤见宋明轩臊得不好意思说了,只笑着道:“咱不说这个了,对了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玉山书院的韩夫子收了宋大哥当学生了,今儿还有人要来接了宋大哥去书院里头听会讲呢!” 杨氏也不知道玉山书院是个啥地方,但听赵彩凤这样兴致勃勃的说出来,那必定是个好地方,只一个劲的点头道:“那感情好!这么说,明轩这一科是满打满算要中了吧?” 两人一听杨氏这话,顿时也觉得没有啥共同语言了,也对……不管什么年代的父母长辈,大概都是这样只重视结果不注重过程的吧…… ☆、第93章 宋明轩吃过早饭,在房里整理好的行装,外头刘八顺就来了。刘八顺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又不像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浑身上下自带发光的金毛一样的,所以杨氏见了只笑着上前招呼道:“哟,这睡觉的公子哥,长的可真好啊!” 宋明轩背着书篓子从房里出来,只笑着道:“大婶,这就是隔壁牛家庄刘老爷家的刘公子。” 杨氏一听是牛家庄刘家的,顿时眼睛就发亮了,只开口道:“原来是刘家的?可是那个家里有个姑奶奶嫁给京城宝善堂的那个刘家?” 刘八顺素来知道刘七巧在京城这一带的名声,就没有哪个中年妇女是不知道的,只笑着道:“回大婶的话,您说的那个正是我姐呢!” 杨氏只赞叹道:“真是好福份的孩子,摊上这样能干的姐姐,如今一家子都发达了。” 刘八顺也是被人羡慕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只笑着道:“赵家妹子不也很能干吗?这么小的年纪都在八宝楼当起掌柜的了,我姐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王府的一个丫鬟。” 杨氏见刘八顺这么会说话,越发就高兴了起来,“瞧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啊,我家彩凤能有啥能耐,不过就是脑子灵活些罢了,有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不像你姐姐,会给人接生。” 赵彩凤见杨氏这样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颇是无语,谁叫自己确实没能耐呢,找人算命的时候怎么就没算出来自己会穿越呢!不然她一早就去蓝翔新东方学一身技术出来。 赵彩凤这会儿一回想,果然就想起前世她算命那档子的事儿了。那时候她二十七八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结婚,家里头长辈特着急,老妈就拉着她去庙里头算命,据说算命的老和尚是很准的,在那一带享誉盛名,所以老妈听了那和尚的话,高兴的晚上都睡不着觉,那和尚说的是,赵彩凤不出三十岁,必定会找到一个文曲星下凡的乘龙快婿。 赵彩凤原本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儿,可如今一下,却冷不防吓出一身冷汗来,她就死在了三十周岁生日的前几天,浑浑噩噩来了古代,居然就遇上了一心要考状元的宋明轩。赵彩凤此时再看宋明轩的眼神,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文曲星下凡?说的会是他吗?赵彩凤睁大了眼睛目送宋明轩出去,还是没在他身上看见类似于光环一样的东西…… 杨氏一路把宋明轩和刘八顺送到了门口,这才关了门折回来,见赵彩凤傻愣愣的站在那边,只 问道:“彩凤,你这是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赵彩凤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心虚,只蹲下来去戳那炖在煤炉上的猪肚。 李全把人送到后也走了,杨氏瞧见赵彩凤目送宋明轩离开时候的眼神不太对,就以为她有事情瞒着自己,心下又担心了起来,走到赵彩凤的跟前,在石桌边上的凳子上坐下了,开口道:“彩凤,你跟娘说实话,你和明轩有没有那个了?” 赵彩凤这时候正被这浓浓的猪肚香薰的直流口水,也没听明白杨氏这话的意思,只扭头问道:“娘你说哪个?” 杨氏虽然是过来人,但古代妇女对这种事情都是讳莫如深的,哪里敢直接说出来,就皱着眉头说:“就是那个那个……” 赵彩凤只一脸迷茫的看着杨氏,表示没有听明白,杨氏没办法,只好开口道:“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做那给我添外孙的事儿?” 赵彩凤只忍不住笑出声了,急忙就捂住了嘴,深怕自己的唾沫喷到底下的汤里头,笑着道:“娘,您瞧您说的,我倒是想呢,可你看宋大哥这身子,像是能干这事儿的样子吗?” 杨氏听赵彩凤这么说,也放下心来,又只开口道:“那你可错了,男人在这方面和身子的壮实应该没啥关系,脑子一热不就成了嘛!我这次出来,主要也是放心不下这个,你如今还没过明路,身上又摊了那样的事情,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毕竟不好,由我这个老婆子来了,也少些别人的闲话。” 赵彩凤听杨氏这么说,也是一阵感动,见杨氏眉梢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只开口道:“娘一点儿也不老,怎么会是老婆子呢!我瞧着也就看上去比我大几岁的样子,哪里老了!” 杨氏只伸手搂着赵彩凤的身子,一遍遍梳理着她的长发,感叹道:“老不老,我心里清楚,自从你爹去了之后,我就老了。” 赵彩凤知道杨氏是又想念起赵老大了,只劝慰道:“娘,等过了这一阵子艰难的日子,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就热闹了,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自己老了。” 杨氏便笑着道:“到时候又要给你带孩子,不老也老了。” 赵彩凤一听,顿时也没话说了,杨氏抱着老年人的思维,想不老也难了。 杨氏趁着赵彩蝶睡觉的光景,把小院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就连赵彩凤种下的生姜、葱那一小块地都给翻了一遍,又烧了满满两锅的热水,让赵彩凤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 赵彩凤发现,其实有时候自己还真挺小的,比如在杨氏跟前,她就会忍不住多出几分依赖的情愫,大概是因为原本的这个赵彩凤也是这么依赖杨氏的。 赵彩凤洗完澡出来,杨氏已经帮赵彩凤改好了一件衣裳,只让赵彩凤穿上了道:“还是穿着姑娘家的衣服好看,我方才进城的时候,瞧见这城里的姑娘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想着我家彩凤要是这么打扮一下,准把她们给比下去!” 赵彩凤就仍由杨氏为自己打扮了一番,对着脸盆里的水照了一下,杨氏梳头的手艺确实比自己好上了很多。 赵彩凤才穿好了衣服,就听见外头传来重重的敲门声,有人喊道:“八宝楼的小赵是住这边吗?我们是顺天府尹的人,来这边找你有事儿!” 杨氏一听顺天府尹,三魂早吓走了两魂半,倒是赵彩凤很是镇定,只一边往房里去换衣服,一边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去里头喊她。” 赵彩凤向杨氏做了个手势,杨氏往门口去开门,见院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又吓了一跳,只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们找我儿子,有什么事吗?” 那两个大汉见是个中年妇人,只开口道:“原来是赵家婶子,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请小赵去顺天府尹做的证人,昨晚南风馆的小马儿死了,有人瞧见说是八宝楼的小顺子杀的,那小顺子说昨晚和你儿子在一块儿呢,所以我们就过来,请你儿子去顺天府尹问个话。” 杨氏毕竟只是村妇,去过最大的公堂就是县衙,这会儿听说是顺天府尹的人来了,只抖活问道:“那……不会给我儿子用刑吧?” 两个捕快闻言,只哈哈笑了起来道:“大婶你多虑了,不过就是问句话而已,哪里能用上型呢。” 杨氏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赵彩凤已经换上了小厮的衣服,戴着一顶毡帽出来了。粗略看了一眼两人的打扮,就知道是顺天府尹的捕快了。 “两位捕快大哥,我就是小赵,你们找我有事儿吗?” 杨氏忙迎上去道:“他们说是一个八宝楼的伙计惹上了人命官司,想请你去做个证人呢!” 两个捕快又把方才说给杨氏的话又说给赵彩凤听了一遍,赵彩凤心下也一愣,小顺子怎么会惹上这事情呢?不过小顺子素来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对那个小马儿也是真好,昨天还在路上说,说是今儿赶早要去南风馆看看小马,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赵彩凤跟着两个大 汉往外头去,穿过讨饭街的巷子,来到路口,就瞧见吕家老夫妻两正忙完了早市收摊回家呢!巷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挡着他们进来的路,吕大爷推着小车四处张望,只迷茫的问道:“这大白天哪里来的马车呢?” 讨饭街门口鲜少会有马车,这里住的都是穷人,也都是一些穷亲戚,所以平常十天半个月也难见到一次马车的。 赵彩凤正纳闷呢,其中一个捕快只开口道:“别急别急,那马车是我们的,你们靠边,等我们先过去!” 赵彩凤看了一眼那马车,虽说是普通的平头油布马车,可毕竟也是马车啊,没想到现代请人作证不过就是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到了古代反倒有专车接送了。 赵彩凤正觉得纳闷呢,身后那大汉却不轻不重的推了她一把,开口道:“快上车吧,一会儿错过了开堂的时辰,你那好兄弟可就没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结束啦~~~么么哒~~~昨天你们慷慨浮出水面,真是非常感激,木有红包的时候也出来透透气吧~~~嘻嘻 ☆、第94章 却说杨氏送走赵彩凤之后,就关上门继续忙家务去了,只是没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杨氏便觉得有些纳闷,这一早上的,怎么就这么热闹呢? “来了来了,这又是谁呢?”杨氏只上前打开门一看,却是两个年轻一点的捕快,穿着和方才两个稍微年长一些的捕快一样的衣服,见了杨氏便开口问道:“这位大婶,请问八宝楼的小赵是住这儿吗?” 杨氏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回道:“是住这儿,你们这顺天府尹怎么出来找人怎么也不相互打个招呼,方才我闺……儿子才跟你们的人走了。” 那两个捕快听了,只疑惑道:“大婶,你说什么?跟我们的人走了?我们这才刚从顺天府尹出发,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这讨饭街,您说您儿子跟人走了,是跟谁走的?” 这下杨氏也奇怪了,只瞪着双眼,来回打量了一番门口这两个人,只开口道:“当然是跟你们顺天府尹的人走了呀?刚才不是你们的人说,小赵在八宝楼的一个朋友惹上了官司,让她去公堂上给那人作个认证的吗?” “这话是不假,可咱才刚来,你儿子到底是跟谁走了?”其中一个年轻捕快已经一脸严肃的看着杨氏,觉得杨氏没准是在妨碍公务了。 杨氏一听这话,再回头想了一想,顿时就着急了起来,只哭了起来道:“什么?方才那两个彪形大汉不是你们顺天府尹的?那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两个明明也穿着这样的衣服,这下糟了!我的闺女被你们给弄丢了!” 杨氏心下着急,便顾不得人在门口,只扑通一下坐到地上哭了起来道:“完了,我的彩凤,我的彩凤被人给骗走了!”杨氏一边说,一边抱住了其中一个捕快的大腿,哭着道:“这位官爷,求您救救我家彩凤,我家彩凤被人给骗走了!” 那捕快见杨氏这急得哭天喊地的样子,也觉得事有蹊跷,但还是为难道:“大婶你别着急,我们是来找你儿子的,你女儿丢了不归我们管啊!” 杨氏这时候也顾不得隐瞒什么身份了,只开口道:“你们要找的小赵,就是我闺女彩凤,她刚才跟着两个和你们打扮一样的人走了!那两个人说自己是顺天府尹的,带着彩凤去公堂上给人作证呢!” 两个捕快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开口道:“不好,有人把人证给带走了,难道是要毁尸灭迹?” 杨氏听了,只吓的眼皮一翻,顿时就要晕倒过去,另一个捕快忙把杨 氏给扶住了道:“大婶,你别着急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出不了人命的。”又抬头埋怨另外一个捕快:“韦大哥,你吓唬这大婶做什么,咱还是快点去找人去!” 这时候东隔壁的吕大娘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也跟着出来看热闹,见一个没见过的妇人正在赵彩凤家门口哭闹,还以为是来找茬的,只开口道:“这位大婶,你在人家家门口哭什么呢?哪里有招来这么多官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两个捕快见了吕大娘,越发就糊涂了起来,心道怎么邻居反而不认识这租客的老娘,于是便问道:“你认识住在这里的人吗?” 吕大娘只安分的点点头道:“怎么不认识,住了好一阵子了,是一对小夫妻。” “那你认识这位大婶吗?” 吕大娘看了杨氏一眼,只摇摇头:“没见过!” 两个捕快又不约而同的看了杨氏一样,只问道:“大婶,你究竟是谁?” 杨氏这会儿也愣住了,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吕老夫妇,开口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小赵的娘啊,今儿一早才出来找我闺女来的,你们还不去找我闺女吗?干嘛都看着我呀!我闺女呢!” 吕大娘见杨氏这么说,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只开口道:“原来你是彩凤她娘啊,彩凤没走丢啊,我们刚才才见到她的,她不是跟着……”吕大娘说着,只有转头看了一眼这两个捕快,奇怪道:“她不是跟着你们走了吗?” 那两个捕快听闻,这才知道差点儿闹了乌龙,只问道:“这位大娘,你们说瞧见这小赵跟着我们走了?你们瞧清楚了没有,他到底跟着谁走了?” “反正跟你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这不还驾着马车来的呢,我回来的时候那马车正好就挡在巷口,其中一个还上去牵走了让路的。”吕大娘只又看着一眼这两个捕快,摇头道:“你们找人也不兴这么找的,还来两次!” 这时候杨氏只哭了起来道:“这位大娘,彩凤被人骗走了,这两个才是顺天府尹的捕快,刚才那两个是假的!” 吕大娘一听,顿时也懵了,只开口问:“不……不会吧……他们骗彩凤走要做什么?” 杨氏只拉着吕大娘的手哭的稀里哗啦的,两个捕快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问吕大娘道:“大娘,你看清楚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没有?” “看是看清了,可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好像其中有一个,鼻子有些歪一样的,其他也就 没什么了。”吕大娘一边安慰杨氏,一边对两个捕快道。 这时候,忽然个声音从两个捕快的身后传了过来道:“除了鼻子有点歪,还有没有别的特征,比如皮肤是什么颜色的,头发多长?眼睛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身高大概是多少?” 吕大娘只抬眸一看,见两个捕快身后忽然就多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公子哥,虽然板着个脸,但看着还算面善。 “哟,这位小公子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这老太婆还真是要好好想一想了。”吕大娘拧着眉头想事情,那边两个捕快只一回头,见了那人顿时脸上便显出几分恭敬的神色来,只开口道:“萧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起来也是意外,萧一鸣被萧将军打了一顿,但萧夫人却还是不死心,依旧觉得他是块考科举的料子,所以只让丫鬟们好好照顾着,等好了还让他去书院念书去。萧一鸣虽然念书不行,可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孝顺孩子,所以也就答应了。 再加上这一次韩夫子会讲,是秋试前的最后一次了,所以萧一鸣便也准备乖乖的去了,临去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一样想起了赵彩凤来,所以也就顺带想起了赵彩凤带着的穷秀才。 想想穷秀才要考科举不容易,萧一鸣便打算做个好人,反正也是顺路,就带着宋明轩一起去听一听,至少经过那次事件之后,总也知道宋明轩是个文章写的好,且又人品贵重的人。 萧一鸣自己学习不好,所以特别敬重学习好的人,虽然害得自己得了一顿鞭子,却也对他恨不起来。 萧一鸣只知道赵彩凤他们住在讨饭街,至于是哪个地方也不清楚,所以一路走便一路问,这么问着问着就听见了方才那两个捕快和杨氏的话。 顺天府尹赵家是萧夫人的娘家,所以这两个捕快对萧一鸣自然是认识的,且萧一鸣虽然是不上不下的老三,却特别得赵夫人的喜欢,顺天府尹的捕快还不个个都拍他的马屁。 “韦老大,小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京城还除了拐卖姑娘的勾当?”萧一鸣只开口问那两个捕快。 韦老大算是捕快中的头头,见了萧一鸣也是点头哈腰的,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那萧一鸣一听,顿时觉得大事不好了,赵彩凤这一去,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你的意思是,如今能证明那小顺子清白的,就只有八宝楼的小赵了?” “是啊,所以大人才让我们过来请了小赵去给 那小顺子作证,可谁知道居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你说邪门不邪门,我们接到大人的命令就出门了,居然还被别人给赶了先了!” 萧一鸣只拧着眉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里却忍不住紧张了起来,只问道:“知道小赵能证明小顺子清白的人有几个?” “这可多了,今儿是公审,公堂外头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大人审出了这条线索,就急忙喊了我们过来请人,哪里知道这还能被别人给截胡了!” 这时候吕大娘也想出了刚才那个人具体的样子了,只开口道:“回这位公子,那个人大约四十来岁,麦色皮肤,头发有些自来卷,个子约莫和这位小兄弟差不多高。” 那韦老大听吕大娘这么一形容,顿时眼神一亮,只开口道:“我知道是谁了,那人一直都在人群里头听审呢,我和小松才进去接了这个命令,出来这两人就不见了!” 萧一鸣忙道:“赶紧找去,看看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这时候杨氏也已经哭的差不多了,见萧一鸣一表人才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个管事的,只抹了抹眼角的泪,跪在地上向萧一鸣磕头道:“这位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彩凤呀,她才十五岁,都还没嫁人呢!” 萧一鸣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杨氏说赵彩凤还没嫁人的时候,心里头就像被戳了一下似的,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已替换~~么么哒~~ ☆、第95章 却说赵彩凤在跟着那两个大汉上车之后,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虽说她才刚来京城没几天,但是顺天府尹的捕快却也见过不少,有几个专门负责长乐巷这一个地段的捕快,平常也爱去他们八宝楼吃个便饭什么的,谢掌柜的和那几个人很熟悉。 赵彩凤低头看了一眼跟她一起上车的那个捕快握刀的动作,隐约觉得和平常见过的那几个人不太一样,脸上便堆着笑问道:“两位官爷,今儿怎么没瞧见左捕快和崔捕快呢?平常这一带的治安都是由他们两人负责的。” 那个脸上长满了青黑色胡渣的大汉听了,只随口道:“他们两个负责巡逻,我们是负责捉拿人犯的。” 赵彩凤虽然脸上还堆着笑,可心里却已经咯噔一下,心道这次完蛋了,遇上坏人了。原来她自己也不认识什么左捕快和崔捕快,是刚才为了试探人现编的。 赵彩凤稍稍稳住情绪,一边自责一边想办法。果然是到了古代的时间太长了,接触的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村民百姓,居然忘了这世上也是有坏人的,连前世的一点基本的防范守则都忘的一干二净的了。遇上这样上门查问的人,第一就应该问问他们有没有证件才对。 赵彩凤收起脸上的笑,偷偷的看了一眼那捕快,正要伸手去挽马车的帘子,那人忽然瞪大了眼睛道:“你干什么?” 赵彩凤吓了一跳,只开口道:“我……我看看是不是快要到公堂了。” 那人瞧了一眼赵彩凤,冷冷道:“公堂那边轮不到你去了,你只要乖乖的跟着我们走一趟,等这案子判了下来,我们就放你回去。” 赵彩凤只装作不懂道:“官差大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这案子不是等着我去给小顺子作证吗?怎么就不要我去了?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正这时候,外头传来另外一个歪鼻子大汉的话语道:“少跟他啰嗦,主子吩咐了,先关起来,等过两天直接送到码头,扔到船上运南边去,到时候就算他能回来,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案子早判了。” 赵彩凤这时候已经完全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看样子这两个人才是和杀害小马儿真正有关的人,而自己意外的成为了小顺子的时间证人,所以要被……灭口两个字还没想出来,赵彩凤只笑着道:“哎哟我说两位大哥,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这种事谁摊上了都是躲还来不及呢,你们一句话,我保证守口如瓶,啥都不说,哪里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的呀?” “臭小子 ,算你脑子还算灵活,只不过,这种事情,我们却信不得你,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车里头的那大汉却开口道:“大哥,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关起来还浪费粮食,不如直接咔嚓了他算了。” “咔嚓了他,咱大摇大摆的过去讨饭街,谁没看见?下半辈子都当逃犯去?你个没脑子的!” 过了一段人多的路段,马车的速度忽然就提了上去,赵彩凤心中估摸着已经出城了,只开口道:“两位大哥,我发誓还不行吗?要是我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我就不得好死!” 那大汉看着赵彩凤一脸胆小怕事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倒是有些松动了,只开口道:“大哥,瞧这小兄弟挺识时务的样子,不如咱就放他一条生路,他要是敢出尔反尔,就把他那秀才大哥的手打断了,看他还能不能去考科举。” 赵彩凤一听,心里头咯噔一下,这回真是遇到歹人了,居然连家里还有个宋明轩都知道,赵彩凤一听,只噗通一下就跪下了道:“两位大爷,两位好汉,你们说咋样就咋样吧,可千万别动我哥啊,我们全家都指望着他呢!” 车外头的大汉听着赵彩凤这吓的魂不附体的口气,只想了想道:“瞧这小子的怂样,那爷爷就放你一马,只是这几天要委屈你在乡下住上几天,你若是不老实逃走,就别快我们不客气了,方才那院子里的人是你的老娘吧?我们兄弟可都看清楚了。” 赵彩凤心下又是一阵着急,杨氏这次可真是来错了时辰了,铁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两位爷放心,你们要咋样都行,只别动我的家里人。”赵彩凤嘴上一味的服软,心里头却也担心起小顺子。顺天府尹若是真的判下了罪行,这杀人的大罪,只怕不是要判个斩立决,也要判个发配边疆的。要是赵彩凤真的被他们关上几天,阎王爷也救不了他了。 赵彩凤咬了咬唇瓣,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外头一路上过去的绿树、田地。路过某一段路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一阵阵叮叮咚咚敲凿山石的声音。赵彩凤闭上眼睛静静的思考,忽然就想起了这就是通往玉山书院那条路上要经过的一处采石场! 宋明轩不过比她早出来一盏茶的时间,而自己坐的这马车又这么快,没准这时候都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马车。可这车里坐着一个汉子呢,她又不能掀开帘子看,赵彩凤越想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想不出办法来! 萧一鸣这时候也带着几个捕快,开始在全城搜索了起来,根据吕大娘提供的线索, 最后锁定歹徒驾的马车从西城门出去了。 萧一鸣原本是坐着马车来的,可这时候事情紧急,他哪有心思坐马车,直接就征用了城门守军的马,一个翻身就上去了,两个捕快出门又没骑马,只好上了后头长胜的马车上,问道:“长胜,萧少爷这是怎么了?这一翻身上马咋还龇牙咧嘴的?” 长胜看了一眼萧一鸣飞奔在前头的背影,偷偷对两人道:“咱少爷几天前才吃了我们将军一顿鞭子,这会儿后背伤还没好呢!” “那他跑个啥呢,这事情应该先回顺天府尹,报告了大人再做定夺。”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能作得了我们少爷的主吗?”长胜看了一眼韦老大,问道:“韦大哥,你这是要回顺天府尹呢?还是跟着我们少爷?” 姓韦的想了想,“还是跟着你们少爷吧,万一遇上什么坏人,那可就不好办了!” 却说宋明轩和刘八顺一行人倒是早早的就出门了,但他们并不干时间,且刘八顺和周、田两人说好了,就在去往书院的路口和他们会合,所以到了岔路口的茶寮上,马车便停了下来稍作休息。 这时候已近巳时,天气已非常炎热,宋明轩站在茶寮的棚子里遮阳,远远的就瞧见一辆马车飞快的行驶过来,他便以为是周、田两人来了。刘八顺只看了一眼,开口道:“这只不过是一般的商用马车,不是恭王府的马车。” 宋明轩虽然也知道京城里头的马车也是有规制的,但还没弄明白到底是看什么地方分辨的,少不得请教了一番刘八顺。 马车从茶寮边上的官道上飞驰而过,带起一番尘土,宋明轩瞧见驾车的人是一个歪着鼻子的中年男子,颇为着急赶路的样子。 两人要了一壶茶,一边聊一边等人,过了片刻,没等来周、田两人,却看见萧一鸣正骑着马飞快的朝这边飞奔而来。 宋明轩对萧一鸣还有几分愧疚之情,如今见他骑在马上意气飞扬的样子,心道他的伤应该是好全了,心里也只好过了一点。 两人见萧一鸣的马骑得飞快,并没有想要下来打招呼的样子,所以也没迎出去。萧一鸣却在经过茶寮的时候,微微朝着茶寮里看了一眼,忽然间手上缰绳一紧,那马长啸一声,扬起前蹄,片刻间就停了下来。 萧一鸣从马上翻身而下,扯动了身后的伤口,疼得脸上的表情都变了,见了宋明轩只劈头盖脸问道:“刚刚有没有看见有马车从这边经过?” 宋明 轩被问了愣了一下,刚才经过的那马车之后,后面又来了好几辆马车了,况且这儿是官道,没马车经过可就奇怪了。 刘八顺素来知道萧一鸣和周、田两人有些不对盘,又怕上次的事情会牵连到宋明轩,便上前一步回道:“这儿是官道,过路的都是马车,萧公子这话问的奇怪?” 萧一鸣收了收掌心的马鞭,他一本正经的时候脸就跟秤砣一样僵硬,让人看着不敢接近,只瞪着宋明轩道:“你媳妇被两个坏人给抓走了,看城门的人说他们就从西门出来,赶车的是个歪鼻子卷毛的大汉,你最好想一想,见过这人没有?” 宋明轩一听这话,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只问道:“彩凤怎么会被坏人给抓走了?你怎么知道的?歪鼻子卷毛……”宋明轩这时候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哪里还能想起什么歪鼻子卷毛来!况且他们停下来是喝茶的,也不是来围观路人的! 宋明轩急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只闭着眼睛回想那歪鼻子卷毛,视线不停的在地上扫来扫去,看着眼前的两个岔路口,不知道装着赵彩凤的那辆马车往哪里走了! 忽然间,宋明轩脑中一闪,视线停留在马路中间的一小片黑灰色的痕迹上。 ☆、第96章 赵彩凤坐在飞驰的马车中,脑中也是一片混乱,她试想了很多种办法,比如突袭制胜,快速跳车,然后飞快的逃走。但是最后每一种想法都被自己给否定了。 赵彩凤如今只是十五岁的身体,就算能推开眼前挡着的大汉跳车,跳下去之后也未必就不受伤,万一要是扭伤个腿脚什么的,别说逃走,就是爬走都不容易了。这会儿这两个人还没起杀人灭口的心思,这要是一反抗,把他们激怒了直接来个咔嚓一刀,赵彩凤只怕连吭气都来不及。 思来想去,赵彩凤觉得不动声色,顺便看看有什么办法,能不能给人留下一些信号。赵彩凤摸了摸身上的东西,别无长物,只有一直随声带着的小背包里头,放着两个昨天用剩下来的小枕头。 她今儿一早去茅房的时候发现大姨妈已经走了,但出门的时候倒是忘了把这东西给拿出来。 赵彩凤想了想,悄悄的侧过身子,用手指死命在面料上抠出一个小洞来。马车的甲板上有一个大约一公分的裂缝,可以看见车下面枯萎的杂草。赵彩凤把那小枕头往缝隙里面塞了塞,伸手用力挤了挤,里头的草木灰就顺着马车行驶过的地方一路落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这样脑洞大开的痕迹会不会被人发现,但目前赵彩凤可以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草木灰越来越少,手中的小枕头只剩下两篇薄薄的面料,赵彩凤手腕一抖,那面料顺着马车地步的缝隙落到了地上。 对面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在闭目养神,外头歪鼻子大汉手里的马鞭扬得飞快,一下下的打在正在飞奔的马背上。 “你看什么呢你,问你话呢!”萧一鸣追到这里,也没辙了,这是出西门之后第一个拐弯口,这里一条通往京津码头,另外一条通往西北。萧一鸣朝着两边的路都看了一眼,两条路上都布满了马车车轮的痕迹。 萧一鸣见宋明轩还愣在那里呢,只开口道:“实在不行,就扔铜板吧,正面往左,反面往右!” 站在一旁的刘八顺听了,一脸恶寒,强忍着笑看了萧一鸣一眼,憋不住低下头去,抖了抖肩膀。 宋明轩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地上那一根细线一样的灰色粉末,一路顺着往前头走了几步,在左边的岔路口停了下来道:“我们往左边,那马车应该去了左边。” 萧一鸣只一脸不解,也跟着凑上来看了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左边,万一他们去了右边呢?” 宋明轩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要救出赵彩凤, 时间紧迫,他必须让自己镇静下来:“感觉,如果你觉得是右边,那你去右边找,我去左边。” 宋明轩才说完,只急忙往马车上去,那边刘八顺也忙吩咐了茶寮里的老大爷道:“老大爷,一会儿要是遇见两位公子在这儿等人的,让他们不必等了,直接先去玉山书院吧,我和这位公子还有些事情要办。” 两人交代清楚,只急忙就上了马车,宋明轩见刘八顺二话不说就来帮他,只感激道:“刘兄弟,你把马车借给我就好,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还是跟着另外两位公子去书院听夫子会讲吧!” “宋兄快别这么说,嫂夫人出了事情,就算我去了书院,只怕也难以安下心来听书,还是跟宋兄一块儿先去把嫂夫人找回来吧!” 宋明轩闻言,更是感激不尽,两人遂上了马车,宋明轩只在车夫赶车的地方坐下了,一路上搜寻着那黑灰色的印记,见断断续续的,但的确是往左边的方向去的,马车只走到一个地方,宋明轩忽然就看见一片手绢一样的白布躺在地上。宋明轩急忙让车夫停了下来,只下了马车去捡起来一看,这不是他给赵彩凤缝的癸水枕又是什么? 这时候萧一鸣也翻身下马,见宋明轩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便凑过来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宋明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含糊其辞道:“这是彩凤的东西。” 萧一鸣只看见那白白的面料上沾着尘土,看着有点像手绢一样的,心里兀自感叹:穷人家真是可怜,连一块大一点的手绢都没有…… 赵彩凤手里的第二个小枕头刚刚洒光,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赵彩凤心下一紧,只急忙老老实实的坐好,那车里的大汉便从腰里抽了一根腰带出来,忽然间一把上前,就要去蒙赵彩凤的眼睛。 赵彩凤吓的往后让了让,小声求饶:“我自己闭着眼睛行吗?” 那大汉眼珠子一瞪,赵彩凤也不敢再反抗,只闭上眼睛,仍由他把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 那人把赵彩凤的眼睛蒙了起来,在她后背推了一把,示意赵彩凤快点往里头走。赵彩凤只跌跌撞撞的往前头去,差点儿被门口的门槛给绊倒了,顺手就在墙上扶了一把。 从下马车到跨进一个院子,总共走了大约两百步的路,进了院子又是一层一层的,一共过了四道门,到最后一道门的时候,听见有人跟着两个大汉搭起了讪来。 “老胡,生意不错嘛!又来一个新的?” “这不是店里要的,这是主子交代在这边关上几天,等过几天还要放出去的。” “这么好的货色还要放出去?”赵彩凤虽然看不见那人的长相,可听着那声音,总有一种青楼老鸨的感觉,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最近风声紧,不想多惹事儿了。” “怎么?城里头又出事了?” “可不是,昨晚又弄死了一个。” 那人听了,连半点震惊的表情也没有,只麻木的哦了一声,又道:“死了就死了呗,那种地方死几个人不正常?” “这回可不正常,被人给告了。” “告了能有啥用,胳膊拧不过大腿,过几天还不是老样子。” 赵彩凤听了他们的对话,倒是依稀分辨出了一些门道,莫不是小顺子看见了什么,把那人给告上了公堂,然后那伙人恶人先告状,说是小顺子杀的人?赵彩凤这会儿心里也是又急又怕,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被人拉着,往一个房间里头推了进去。 这门一开,才听见里头一片呜呜咽咽的声音,赵彩凤跌跌撞撞的靠到了墙角,反手往上,扯下了蒙住眼睛的布条,这一眼看过去,自己也吓了一跳。 阳光从大门的缝隙里挤进来,黑压压的房间角落里坐着十来个男那女女的孩子,大多都只有十二三岁出头的样子,见了赵彩凤只三五成群的抱在一起,用胆怯审视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赵彩凤咽了咽口水,这下她不止遇上了坏人,还进了贼窝了…… 外头又传来那几个人闲聊的声音,“主子的意思,是把这小子给送去南方,直接卖了,等过几日有船的时候,跟那几个一起送走吧!” “哥,你不是说不卖他吗?” “不卖他?你以为这小子简单?机灵着呢!被我们抓来的有几个不吓的屁滚尿流的?” “咋可能,他不顾他老娘和他哥死活了?” “还是卖了,卖了安心!咱做这一行,还慈悲个啥呀!” 赵彩凤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大概就是那群人在京郊的贼窝,至于这里头的人,只怕都是和她一样,马上就要发卖的。 赵彩凤认清了现实之后,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她迅速的扫了一圈这房间里的众人,见有一个人一直背对着自己,默默靠在墙角,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盖住了那人瘦削的身体。 “姑……姑娘?”赵彩凤试探的喊了她一声,那人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赵彩凤只好稍稍提高了一些声线,又问道:“姑娘?” 那人这下算是有了一点动静,只回过头来,眼神木讷的看着赵彩凤,薄薄的唇瓣微微抿着,虽然脸色憔悴,可依稀还能分辨出几分秀美的姿色来。那人见了赵彩凤这身打扮,只吓了一跳,身子连连往墙角退了两步,口中喃喃自语:“你……你别过来……” 赵彩凤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一身小厮的装扮,只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我是女的,姑娘你别怕,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姑娘将信将疑的看着赵彩凤,眼底似乎还有一丝疑惑,在瞧见赵彩凤那双指尖纤细的手之后,才微微确定了几分,只放下了一丝丝的防备,小声道:“这是人伢子关人的地方,你是哪家的丫鬟,怎么也沦落到了这种田地?” 赵彩凤听她这么说,心下也微微猜测出了她的身份,看她身上的穿着打扮确实和其他几个人不同,通身都是绸子的面料,虽然头发乱糟糟的,可手腕上还带着一个小银镯子。见她手上好几处都是被捋伤的伤痕,想来是有人要夺她的东西,她拼死护住造成的。 “我不是丫鬟,我是八宝楼的小厮,姑娘你知道这地方怎么出去吗?” 那姑娘见赵彩凤这么说,只落寞的垂下眼睑,小声道:“我连这是在哪儿也不知道,哪里知道怎么出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好了~~~周末要出去浪去~~~ ☆、第97章 赵彩凤见她一脸颓丧的表情,心道只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也只跟着叹了一口气,只听那姑娘悠悠道:“我听说,他们要把我们这些人卖到南方去,南边有一条秦淮河,河边上都是勾栏妓院,京城里卖不出去的人都被送到了那里去了。” 赵彩凤心里咯噔一下,感情这一群人是专门给青楼贩卖人口的? “姑娘你别担心,这不还没把我们运走,我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那姑娘看了赵彩凤一眼,只又摇摇头道:“哪里能逃出去,光这个院子,都有好几进,进来的时候虽然被蒙着眼睛,但跨过的那些门槛我还是记着的。” 赵彩凤眼睛一亮,又看了那姑娘一眼,却见她颓丧的眼底似乎透着几分倔强,倒不像是完全失去了希望一样。 赵彩凤只点头道:“进来的时候走的是角门,一共进了四道门,外面应该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种着蔷薇花。花园里应该有一座假山,因为有流水的声音。” 那姑娘听赵彩凤这么说,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亮色,只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惊讶看了赵彩凤一眼。 只听赵彩凤继续道:“出城的时候,走的是西城门,因为路边有个采石场,能听见工人凿石头的声音,按照我的推断,这里应该是京城某个大户人家在西郊的一处别院。” 那姑娘拧眉听着,脑子里也飞快的回想了起来,只咬着唇瓣道:“京西的余桥镇上,倒确实有几家公侯府邸的别院,只是我没进去过,并不知道哪家花园里是有假山的,一般大户人家的别院都修的极好,小桥流水无一不全。” 赵彩凤听她这么说,便料定了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只追问她道:“你再想一想,到底有哪几家在那镇上有别院的?” 那姑娘只咬牙想了片刻,开口道:“宣武侯府、精忠侯府、诚国公府、还有萧将军府上都有,还有几家不大认识,也可能是当地的富户。” 赵彩凤一听这里头居然有萧将军府,也是吓了一跳,这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两人连忙闭上了嘴巴,低着头躲到角落里头。 却说宋明轩一行人顺着那些草木灰一直往前头走,快到余桥镇镇口的时候,萧一鸣的小厮长胜也拉着身后的两个捕快到了,长胜见了余桥镇的镇口的大石头,只开口道:“少爷,咱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大少奶奶带着小少爷还在这边避暑呢,要不要去别院给她们请安?” “省省吧,咱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串门走亲戚的。”萧一鸣只一甩鞭子,骑着马又往前走了几步,和宋明轩的马车并辔而行,“你没搞错吧?追人追到这余桥镇上来了?” 宋明轩虽然不知道萧一鸣这句话的意思,但坐在后面的刘八顺却清楚的很,余桥镇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小镇,因为这边气候温和,且盛产温泉,所以很多京城的贵胄侯门都在这边建有别院,那马车若是一路往这边走,那么接下去要牵扯的人只怕不简单。 宋明轩手里拿着地上捡来的小枕头,一脸肯定道:“彩凤肯定就在这镇上,你瞧,地上的痕迹还在呢!” 萧一鸣弯腰看了一眼,果然见那条细黑的痕迹还在马路的中央,可是他用足了脑筋也没想明白,赵彩凤怎么随身会带着一兜子草木灰呢? 萧一鸣虽然表示很不理解,但见宋明轩这样坚持,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只开口道:“那就进去找一找吧,反正这地方是天子脚下,要是真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人,谁也庇护不了他们。” 萧一鸣一夹马肚子,顺着草木灰的痕迹继续往前搜寻。 两个捕快见萧一鸣继续往前走,也互相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了有小半里路,忽然间听见后面韦老大喊了起来:“三少爷,那草木灰到这儿就没了!” 众人急忙就停下了马车,宋明轩闻言,只急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地上仅剩的那一条草木灰来回看了几遍。 萧一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韦老大迅速巡视了四周一圈,开口道:“这儿是诚国公家别院的东门,宣武侯家别院的西门。” 萧一鸣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走,咱们绕到前头去,先去宣武侯家看看,你们两个,身上有搜查令没有?” 韦老大只一脸为难道:“我们出来是请人的,哪里带上那玩意儿。” 萧一鸣听了,只连连摇头道:“算了,闯进去得了,大不了被我爹知道了再吃一顿鞭子。”几个人商量妥当,正要上马往前面去,却被宋明轩给喊住了。 “萧公子留步,彩凤应该在这户人家里头!”宋明轩站在诚国公家东门的门口,抬眸看着门口白墙上面有几条黑色的斑痕,那正是方才赵彩凤进门时候假装绊了一跤,用手上残留的草木灰,在墙上做下的痕迹。 萧一鸣只跟这过来,问道:“你怎么就知道小赵在他家呢?”萧一鸣看了一眼这门口挂着的灯笼, 着实不想进去,得罪宣武侯府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落魄的权贵,可诚国公府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且不说诚国公如今还是位高权重,诚国公府和徐妃娘娘的关系也非同一般,现眼东宫未立,萧家和诚国公府还没有正式对立,这个时候得罪诚国公府,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萧一鸣虽然还未参政,但这些轻重缓急还是能分得清的。 可若是赵彩凤真的在里面,却由不得他不进去,萧一鸣只再次问道:“你确定小赵就在他们家?” 宋明轩只弯下腰,走到方才有草木灰的地方,在指尖沾了一点,走上前来,在白墙上划下一道痕迹。 “萧公子,你看,这墙上的痕迹和地上的草木灰画出来的痕迹是一样的,这很有可能是彩凤留给我们的线索。” 萧一鸣将信将疑的看着宋明轩,心里还有些不相信,只开口道:“这痕迹分明就是谁不小心绊了门槛,在墙上扶了一把的痕迹,碰巧手上有点脏而已,你看看这边上还有好几个呢?” 宋明轩只开口道:“边上是还有好几个相似的痕迹,但是你观察一下这高度,若是你我这样的男子被绊倒,这痕迹至少还要高出半尺,可如今这痕迹,分明是只有矮小的姑娘家才会弄出来的。” 那一旁的两个捕快听了宋明轩的分析,只连连点头道:“这位公子分析的太有道理了,萧少爷您瞧,这细细的,可不就只有姑娘家的手指才这么细吗?” 萧一鸣摸了摸下巴,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想了想道:“韦老大,你带着他们到前门去,我先从这边偷偷进去找一圈,要是一柱香之后我没去前头跟你们会合,你们就从前头进来。” 韦老大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萧一鸣,只拧眉道:“萧公子,我们没有搜查令在身上,到时候怎么进去呢?” 萧一鸣想了想,只开口道:“就说我们家养的八哥飞到了他们家院子里头,进去找一找呗。” 韦老大只郁闷道:“要是他们不让我们进去,怎么办?” “想办法呗,这有什么怎么办的!用脑子用脑子!”萧一鸣说着,一个跃身就蹦上了两丈高的围墙,几个人还正想说话,萧一鸣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大家这才安静下来,只小声嘱咐:“萧公子,你小心些,当心里头有恶狗!” 萧一鸣摆摆手,一翻身就下了围墙,站在外头的宋明轩只急得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能瞧见围墙里头的光景,刘八顺只劝慰道:“宋兄,我们还 是跟着这两位官爷去前头等消息吧!” 宋明轩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随着两个捕快,去前门等消息。 这边萧一鸣翻进了围墙,见着诚国公的别院里头下人倒是不多,只安安静静的,看着并不像是有主人住着的样子,他顿时也就放松了一些心情,顺着墙根往里头走。才走了几步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走,忙了一早上,咱哥俩还饿着肚子呢,去镇上喝一杯去!” 萧一鸣见声音越来越近,只忙往门后门一闪,那木门正好往外头一推,从里面出来两个穿着顺天府尹捕快衣服的大汉。 只听另外一个大汉开口道:“咱两要不然换一套衣服出去?” “换什么换,这套衣服可好使着呢!” 另一个人听了,只哈哈哈笑了起来,跟在另外一个人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却说赵彩凤和那姑娘在房里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两人吓的连连往角落里躲了一下,一旁那些几个成群的孩子也都缩成了一团,一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外头方才引了那两人进来的老婆子开口道:“娄管家,昨儿才送来一个小丫鬟,瞧着十五六岁的样子,听说是大户人家卖出来的通房丫鬟,应该不是个雏儿了,娄管家要不要松松筋骨啊?” 那方才和赵彩凤说话的姑娘听了,只全身颤抖了起来,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手脚早已吓的冰凉的。只听外头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是个什么模样儿,我先进去瞧瞧,省得跟上回一样,遇上一个太泼的,折腾的我这老腰都不行了。” 一旁的老嬷嬷只阴阴的笑了一声,上前替他开门。 这房间里本来阴暗,朝南的大门忽然间就打开,一股子刺眼的亮光穿进来,吓得墙根下一群孩子们不约而同的尖叫了起来。那娄管家便冷着一张脸道:“喊什么喊,明儿一早就放你们走!” 几个孩子抱在一起嘤嘤的哭了起来,赵彩凤把那姑娘挡在身后,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那老管家,不是赵彩凤看不起他,就他那样子都快赶上谢掌柜的年纪了,那地方能不能起得来还是个问题,居然还想着这些,真是精虫上脑了。 那娄管家步步逼近,看见那姑娘跟前居然还挡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厮,只笑着问一旁的老嬷嬷:“汤妈妈,这小子是哪儿来的?瞧着倒是皮滑白净的。” “回娄管家,这是方才老胡才送来的,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也让明儿一起往南方送去。” 娄管家那一双三角眼阴阴的笑了笑,伸手捋了捋下巴上那几根山羊胡子,只开口道:“我活了这把年纪,还没尝过小男孩的滋味呢,听说东家在城里开的南风馆生意可好了,就是没机会去试一把。” 赵彩凤听了这话,恶心的都想吐出来了,她一双眼睛滴流滴流的转着,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却没瞧见一样可以拿来当工具的东西,这老东西看着年纪大了,按照赵彩凤前世的身手,只怕搞定他也是不难的,至于一旁的那个胖婆子,这儿这么多的小丫头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帮自己一把? 赵彩凤还在细细策划之中,那老头子已经一步步的逼近了过来,只听一旁的老妈子开口道:“娄管家,这小子还是个雏儿呢,卖出去也能卖个好价格,依我看做这种事情,还是女人比男人舒服些,不如还是找那个小丫鬟吧?” 那娄管家发白的眉毛抖了一下,只开口道:“你懂什么,这叫情趣,再说了,男的有什么雏儿不雏的,这不是瞎掰吗,就他了……” 赵彩凤瞧着娄管家那一双枯瘦的手往自己身上搭过来,扭头的时候忽然就瞧见那姑娘的发髻里还藏着一根银簪子,只伸手就夺过了那银簪子往娄管家的手掌划了过去。 虽说老人家的手掌有些粗糙,但这银簪却是锋利的很,赵彩凤一扭头,脸上便沾到了几滴血水,那老管家吃痛把手收了回去,只退后了两步,捂着手恶狠狠的看着赵彩凤,向外头喊道:“好暴脾气的小子!快来人,把这小子给我压到刑房去!” 赵彩凤一听还有什么刑房,只吓了一跳,慌忙就拉着那姑娘的手往外闯,原本是预料着外头会冲进来几个小厮把她们团团围住的,谁知道那几个小厮竟然像丢沙包一样给丢了进来,一路啊呀呀的喊着往里头爬。 赵彩凤抬头一看,却是萧一鸣手里提着今早把自己骗出来的捕快,从外头闯了进来。 那老管家一看陌生人闯了进来,只捂着自己流血的手,扯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擅闯别院了!” 萧一鸣一把将那大汉丢在地上,抬起头看见赵彩凤,也惊讶道:“你果然在这里,那穷书生还真是聪明!” 赵彩凤也没听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正想开口回话,却见自己身后的那个丫鬟忽然送来了手,姿态优雅的向萧一鸣跑了过去,扑在萧一鸣的怀里哭了起来道:“萧公子,是我家少爷让您来救我的吗?我就知道,我家少爷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陷害的。” 这回连萧一鸣都没反应过来,只低下头看了一眼扑在自己怀里的姑娘,在瞧见她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颊之后,讶异道:“雪燕,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是我家夫人,说我是勾引少爷的狐媚子,把我卖到了妓院……” 原来这姑娘不是别人,却正是那郑玉房里的通房丫鬟,前些日子只说是被放出来嫁人了,却不想尽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方。 赵彩凤离他们远,如何能听见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就是瞧见一个哭的梨花带雨,一个神色又惊又喜,心里还兀自探道:果然又是一个多情公子美丫鬟的标配了。 赵彩凤这时候也顾不得同情他们,见外头越来越多的打手围了过来,只开口道:“你到底是不是来救人的,眼下这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萧一鸣这才回过神来,只连忙推开怀里的丫鬟,环视了一下周围,从门外涌进来不下十几个打手进来,个个看着都彪悍有力,脸上带着几分粗俗和狂野。萧一鸣平常虽然拳脚功夫不错,但大多数都是和萧将军的那些部下一对一的较量,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一群人打过,看了这么多的人往自己面前围过来,一时也有些慌了…… 却说外头韦捕快等人,也正焦急的在门口等着消息,宋明轩更是坐立难安,伸着脖子往里头看,一旁的刘八顺看起来还算最镇定一些。 大中午的,天气炎热,这一条路上也没有什么人,难得有过路的人,也是几户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并没有什么爱看热闹的。 这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从远处行驶过来,见了他们几个,只放慢速度,停了下来,从里头探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虽然是小厮打扮,但明眼人也能瞧出这是个姑娘。 那小姑娘只问道:“刘公子,我家公子问,你们大中午的在诚国公府门口坐什么,这么热的天,不如去我们家喝一口凉茶。” 刘八顺一开始并没看出这丫鬟是谁,但听她的声音,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脸上只挂着笑,想了想只开口道:“是这样的,今日我们几个在萧将军家做客,萧三公子的八哥飞到了诚国公家,我们正想进去找一找,只是不好意思进去。” 马车里的人听了,只笑着道:“这还不简单,叫门请他们放你们进去找找就是了。”说着,只吩咐那小丫鬟道:“你过去叫门,就说是我家的鸟飞过了进去。” 刘八顺一听,心下只微微一下,只见那马车的帘子一闪,从里面出来一个十五六岁长的珠圆玉润,白净俏皮的“公子”,这位公子,正是连八宝楼的小厮都认得的程将军家的四姑娘程兰芝。 平常这四姑娘最爱女扮男装,也从不刻意避嫌,所以刘八顺在恭王府的时候曾见过她一两次,故而有些印象。 刘八顺只上前,向她行礼道:“四少爷好。” 程兰芝见刘八顺没揭穿自己,也只朝着他拱了拱手,其他两位捕快却早已看出来了,两个人只行过了礼,跟在后面。 宋明轩素来是个眼拙的,哪里能看出什么女扮男装来,也只上前和这位四姑娘过礼,又因为心中着急,只多说了一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进去吧!” 程兰芝见了,只笑道:“这位公子对那八哥倒是挺上心的呀!” 宋明轩见她打趣自 己,只忍不住涨红了脸颊。一旁的小丫鬟早已经上去叫门,过了良久里头才出来一个应门的人,见了程兰芝只开口道:“原来是亲家小……小少爷,您有事儿吗?” 程兰芝只笑着道:“我陪着嫂子来这边别院避暑的,方才有一只八哥飞走了,正巧飞进你家这院子里了,我想进去找找。” 原来这诚国公家二房的姑奶奶正是将军府的大少奶奶,所以两家人是姻亲的关系,刘八顺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开口让程姑娘来开这个口的。 那看门的小厮听了,也很是为难,这西跨院里头正热闹着呢,要是让这些个人进来了,坏了事儿可怎么好,“四少爷大概是看错了吧,我们家连一只苍蝇都没飞进来过,要是飞了一只鸟进来,如何不知道呢?” “有没有飞进来,让我们进去找找不就成了,难道要我把嫂子请过来,你猜肯开门吗?” “哪里……哪里的话……”那小厮正还要推脱,站在程兰芝身后的韦老大只上前一步道:“不好,里面动起手来了!” 那小厮猝不及防,被韦老大推到了一旁跌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人鱼贯而入,小厮瞧见韦老大这一身顺天府尹的捕快衣服,只扯着嗓子喊:“不好了!顺天府尹的捕快来了!” ☆、第99章 程兰芝见状,也是一脸迷糊,只斥责了那小厮一句道:“喊什么?难道有人在里头做什么不法的勾当不成?” 刘八顺也跟着韦老大他们往里面走,见程兰芝还在门口,只回身拱了拱手道:“程姑娘,多谢帮忙,这事情以后再跟你细说!” 程兰芝见众人都急匆匆的往里头去,也没空跟着小厮较真,只跟上去道:“你们去哪儿……” 小院里萧一鸣已经又放倒了几个打手,站在院中累得直喘粗气,他平常不苟言笑,这时候又拼劲了权利和这一群人纠缠,脸上的神色就越发便的狠厉了起来,虽然被一群人围着,却没有几个敢先发制人冲上去的,生怕自己也被当成了沙包扔出去。 其实这时候萧一鸣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赵彩凤依稀能瞧见他后背崩裂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来。赵彩凤实在也有些瞧不下去了,只伸手拿了一旁靠在墙上的笤帚,站在萧一鸣的身后,故意挑拨那些打手道:“什么叫做虎父无犬子,萧将军在战场上可以以一敌百,萧公子在这小院里照样能以一敌十,你们要是不相信的,尽管上来。” 赵彩凤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砰砰跳,这激将法的作用也是双向的,要么把人吓唬住了,要么一箩筐全上了,也不知道这些个打手是怎么想的。萧一鸣也听,眉心紧了紧,悄悄往后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后的赵彩凤,埋怨道:“你这到底是帮忙呢,还是捣乱呢?” 赵彩凤只硬着头皮道:“吓唬吓唬他们,能唬住几个就几个!” 一旁的娄管家捂着流血的掌心,只开口道:“快上,快打,把他们抓住了,不要放他们出去!” 几个打手听了,顿时又重振旗鼓,凶神恶煞的冲上来,但大家都知道了萧一鸣的伸手,不约而同的往赵彩凤这边冲过来。赵彩凤挥舞着笤帚,扫开一两个人,一脚揣在第三个人的裤裆处,那人顿时一声惨叫,跌在地上打起了滚儿。萧一鸣一看,也吓出一身冷汗来,这姑娘出手可真是快、准、狠啊! 赵彩凤回头道:“你愣着干嘛,打呀!”她不过在前世学了几招防狼术,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况且如今这身子,细胳膊细腿的,也禁不起她这样折腾。 萧一鸣回过神来,帮赵彩凤踢开了两个打手,这时候忽然就听见耳边一声惨叫,只听那娄管家开口道:“你们两个再反抗一次,我就把这丫头给杀了!” 赵彩凤一回头,见方才躲在萧一鸣怀里哭的姑娘却被娄管家给控制住了。 那姑娘吓得双腿发软,身子软绵绵靠在娄管家的身上,脸上一脸的泪痕,只情深意切道:“萧公子,谢谢你来救奴婢,麻烦你替奴婢带一句话给少爷,就说奴婢来世再服侍他。” 赵彩凤听了,心里直冒火,都什么时候了,还来琼瑶这一套。赵彩凤正想出口骂人呢,忽然只觉得左肩一紧,随之而来一阵剧痛,那种骨肉分离的感觉让她有一种自己正在被解剖的错觉,一瞬间眼里就飙出了泪来,两个打手瞬间就把她给制服了。 赵彩凤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在做困兽之斗的萧一鸣,只开口道:“你走吧,喊了人再来!” 那边娄管家只大声喝道:“一个都不准走,都抓起来!” 萧一鸣看着被抓住的赵彩凤,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道:人在外面,怎么还没进来呢! 说时迟,那时快,韦老大和另外一名捕快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的大刀一亮,便和院子里的人打了起来。 那韦老大是整个顺天府尹伸手最好的捕快,十几个大汉都没法近身的,这诚国公府的打手再厉害,毕竟也就是只有些蛮力。 萧一鸣见援军来了,顿时就又有了气力,三人联手,把这院子十几个打手都打的落花流水。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被两个打手给按住,心下一阵着急,只捡起了躺在地上的笤帚,奋力往两人的身上打过去,那两人急忙躲闪,松开赵彩凤给混入人群之中。 赵彩凤肩上的枷锁一松,可疼痛感却没有减少,只捂着肩旁勉强站起来,宋明轩急忙丢了扫把跑过去,将她扶起来,可才接触到赵彩凤的胳膊,她就疼的差点儿跳起来。 “啊……啊……别动,胳膊好像脱臼了。”赵彩凤只拖着脱臼的胳膊站起来,这时候程兰芝也进来了,她素来喜欢拳脚功夫,见这里头干起来了,也只帮着萧一鸣他们打了起来。 娄管家一看形势不妙,只丢下了那丫鬟就要跑,被程兰芝眼明手快发现了,只牵着胡子把人给拽了回来,交给了韦老大道:“韦捕快,你们这是来抓人的吗?怎么就只你们两个捕快,下次可要吃亏的!” 韦捕快被说的黑脸一红,只押了娄管家道:“谢过四小姐仗义相助。” 这时候萧一鸣和里头的人纠缠了好一会儿,早已经狼狈不堪,见韦捕快他们总算来了,也只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再不进来,我的命也要交代下来了。” 程兰芝扭头,看着黑脸的萧一鸣,只噗嗤 笑道:“萧老三,你皮挺厚的呀,二十鞭子才吃几天,又跑出来打群架了!” 萧一鸣见是程兰芝,越发郁闷了,两人年岁相当,程将军又是萧将军的部下,所以两人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小时候他挨的一半鞭子,基本上都是程兰芝告黑状酿成的……萧一鸣想起这些,还觉得后背有些疼。 经过赵彩凤的指认,韦老大将骗走赵彩凤的那两个人捆了起来,进门又瞧见十几个小孩子被关在里头,赵彩凤只开口道:“我听带我来的人说,这些孩子都是要卖去南方的,我以为这里只是一个人伢子专门贩卖人口的地方。” 韦老大听了,额头上也经不住冒出了冷汗,只开口道:“堂堂国公府,居然做这种生意!怪不得最近经常有人上顺天府尹报案,说是自己家的孩子丢了。” 方才那雪燕丫鬟这会儿也被解救出来了,只娇滴滴的跟在萧一鸣的身旁,仿佛马上就要晕倒一样,果然大家才走了一两步,那姑娘轻哼了一声,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往萧一鸣的身上靠了过去。 一旁的程兰芝见了,只开口道:“萧老三,怜香惜玉这几个字可会写?” 萧一鸣一听,一张冷脸拉得好长,只吩咐道:“长胜,上去扶着雪燕姑娘。” 那姑娘听了,只又挺直了脊背,一副柔弱坚强的口气道:“多谢萧公子关怀,奴婢自己能走。” 萧一鸣只嗯了一声,继续道:“能走,那就好好走。” 赵彩凤听了,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只疼得又忍出了一身冷汗。 “彩凤,你怎么样,我们回去找大夫。”宋明轩见了赵彩凤疼成这个样子,也是心疼的要死,只忙不急停下来问她。 赵彩凤只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还能忍得了。”手臂脱臼只要找个会治跌打损伤的大夫看一下,把脱臼的地方再接上就行了,赵彩凤前世学解剖的时候,还学过这项技术,但是换到自己身上,就不太方面了。 前头的萧一鸣听了,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赵彩凤那挂在一旁的膀子,几步走过来,伸手摸了一把道:“脱臼了,哪只咸猪手下手这么狠?” 赵彩凤被他按得疼的要哭出来了,只是还没等自己哭出来,萧一鸣忽然就拉起了她那条脱臼的膀子,往外面一拉,紧接着往里面一推,只听见疙瘩一个声音,脱臼了的膀子又接上去了! 赵彩凤咬着嘴唇抓住宋明轩的手,把脸上的泪痕往宋明轩的衣服上蹭 了蹭。 “行了,回去用红花油揉一揉就好了,在吃些猪蹄补一补。”萧一鸣抬起头看了一眼把赵彩凤护在怀里的宋明轩,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了赵彩凤的手,她的手背上有一处铜钱一样大的粉色疤痕,看着有些碍眼。 萧一鸣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转身对韦老大道:“证人也找回来了,咱们还早回去交差吧。” 把人带到顺天府尹的时候,赵大人早已经下堂了,听说证人被带了回来,只急忙又升堂审理了起来。那边小顺子带着脚镣手铐被拖上来,见了赵彩凤只急忙喊冤道:“小赵,你可要给我作证啊,昨天晚上亥时,我是和你在一起的!” 赵彩凤的肩膀还有些隐隐作痛,见了小顺子这个样子,只点头安抚道:“你放心吧,只要你是冤枉的,赵大人一定回还你一个清白的。” 这时候萧一鸣也站出来道:“姥爷,这事儿一定是诚国公家的人做的,这证人就是我们从诚国公家带出来的,他们家奴才还偷了顺天府尹捕快的衣服,冒充捕快,把证人给骗走了!” 赵大人见是自己的宝贝外孙站在下面呢,只急忙挥挥手道:“你在这儿瞎掺和什么,回府上去陪你姥姥唠嗑去。” 萧一鸣这一路上也累了,拉起袍子往地上一坐道:“不走了,看你审完了案子,一起回去陪姥姥吃晚饭。” 赵大人实在拿他没办法,也不去管他,只命师爷准备好了口供册子,开始开堂审理。 “公堂之上,所跪何人?本官问你,六月二十二晚上亥时初刻至亥时三刻,你是否与案犯李顺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克服懒病有肉吃!!加油存稿为过年!!爱你们,要留言~~~么么 ☆、第100章 赵彩凤也不知道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运,这才穿越来了几个月,就遇上了两桩人命官司。她在现代是做法医的,每天看死人也习惯了,可到了古代怎么也就那么倒霉呢?难道是前世沾在自己身上的阴魂还没有散去? 赵彩凤听了一把络腮胡子的赵大人的问话,只开口道:“回大人,六月二十二,也就是昨天晚上亥时初刻,我们店刚刚打烊,李顺送了我回到讨饭街上的住处,从八宝楼到讨饭街,大约有三里路,平常人走一个来回需要半个时辰,所以李顺把我送到家的时候,应该是亥时二刻,李顺就住在八宝楼后巷的民居里头,所以他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应该是亥时三刻。” 赵大人听了,只略略点头,示意师爷把口供记录下来,又开口道:“昨晚亥时三刻,有人瞧见李顺在长乐巷的南风馆里面出没,紧接着南风馆里的一名小倌小马儿,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死亡时间由我们顺天府的冯仵作查验后初步确定,应该在亥时二刻。身上没有明显伤口,舌头外探,脸色发紫,是被人掐按脖颈,窒息而死的。听南风馆的老鸨说,这李顺经常会找小马儿借钱,且经常不还,本府有理由相信,李顺是因为小马向其要钱,而他无钱归还,所以才痛下杀手的。” 赵彩凤稍稍抬起头看了赵大人一眼,深深觉得赵大人的推理手法也真是简单粗暴的很。那边小顺子听了,只一个劲的喊冤道:“大人,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向小马儿借钱,那是……那是……” 赵彩凤见小顺子吞吞吐吐的,只开口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人都死了你还怕什么?” 小顺子只低下头,哭丧着脸道:“那是因为小马说南风馆的老鸨太凶了,每日只要他们有了客人的赏银,就会去房间里搜查,要是被查出来了就要没收,小马不想一辈子maipiyan,所以偷偷藏了银子,让我假借借钱的名义,天天去找他要钱,这样老鸨就不会疑心他偷藏了银子,我也可以偷偷的把银子运出来,存钱替他赎*身了。”小顺子说完,只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道:“那些银子我一个字儿也没敢动,都在家存着呢,不信大人可以请人去找,就在家住的地方火炕下面的夹层里。” 赵彩凤听小顺子这么说,越发就肯定小顺子是无辜的,只听那赵大人又问:“那为什么昨天南风馆有人瞧见你慌慌张张的往外头来,跑的连鞋都掉了!” “我……我……我瞧见小马儿在jie客,那客人看着挺吓人的,我胆子小,就跑了。”小顺子只畏畏缩缩道。 众人都细心听着小顺子说话,这时候,一直在一旁听审的宋明轩忽然开口道:“赵大人,不知道那小马的尸体如今在何处,能不能让草民看上一眼?” 赵大人并不认识宋明轩,见他站在公堂之上,只开口问道:“你又是何人?公堂之上岂有你开口说话的地方。” 宋明轩向赵大人拱了拱手道:“草民是河桥镇宋明轩,这一届进京赶考的秀才,早就听说赵大人明察秋毫,是京城百姓眼里的大清官,草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仵作大人,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大人听人这么夸奖自己,也觉得有几分沾沾自喜,一旁的萧一鸣也忍不住开口道:“姥爷,你让他去看,今儿要不是他,我们也找不回证人,没准他还能有一些新发现。” 赵彩凤听了,心里头验尸的瘾也上来了,只开口道:“大人,那小马草民也认得,没想到死的这么冤枉,大人容小的过去给他磕个头吧!” 赵大人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点头道:“刘师爷,你带着他们去边上的停尸房里面看一下,这大夏天的,早些破案早些让尸体入土为安,省得把衙门都弄的臭气熏天的。” 刘师爷带着宋明轩等人去了衙门里头的停尸房里,萧一鸣也跟着进来了。 那冯仵作还在那里研究尸体,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顿时有些技痒,只把罩在尸体上头的白布给掀了下来,伸手露出了尸体颈子里的淤痕,对各位讲解道:“按照下官的判断,这小倌应该是死于窒*息,你们看他脖子下面这一道伤痕,左边短,右边长,应该是凶手用右手用力按下去所造成的;还有这何不拢的嘴,应该是强烈窒息之后,造成舌头僵硬外探,所以无法合拢。” 冯仵作说着,只把那尸体身上盖着的裹尸布一直往下拉,因为赵彩凤是小厮的打扮,所以他也没在意,这一拉之下,就露出了尸体并没有穿任何衣服的下banshen,只见那尸体的yinjin还呈现出半*勃*起的状态。 赵彩凤前世见惯了各个年龄层的luo男,自然不觉得惊讶,她眼神又极好,顿时就发现了尸体后*庭滑落下来的几滴精*液。 按照现代的破案手法,只需要提取jingye,排查一下jingye的dna,然后选择可疑人群比照dna,不出半个月,凶手肯定可以落网,这个案子就可以结了,应该算是最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案子了。可在古代,这几滴白色的 液体,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萧一鸣看了一眼尸体,只恶心的偏过头去,又瞧见赵彩凤居然盯着那尸体双*腿之间那个地方看,顿时就瘪红了双眼,只开口道:“你…你…” 话还没说出来呢,那边宋明轩只上前一步,伸手拿起尸体的手背看了起来,只疑惑道:“冯仵作,你看这尸体,只有面部有青紫,但是手指并没有发紫,这就证明他似乎没有用力抵抗过,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身上连别的伤口也没有?” 赵彩凤这时候也已经不去在意那几滴东西了,只闭上眼睛细细的思考了起来,忽然就脑中灵光一闪,抬起头问那仵作道:“冯仵作,验过有没有中毒吗?” 冯仵作这时候倒也是一愣,只开口道:“这倒是没有查过,从他脖子里的伤痕已经推断出了死因,嘴唇也没有明显中毒的痕迹,应该不会是中毒而亡的吧?” 宋明轩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只陷入了沉思,他的视线也跟着扫过了那尸体半挺着的阳*根,忽然问道:“银针验得出yao来吗?” 在场的各人都脸上一红,冯仵作只拧了拧眉头道:“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不如验一下看看。”冯仵作被宋明轩这么一提醒,只命人去取他的银针过来。 宋明轩又对着尸体研究了片刻,见赵彩凤还在边上,只上前盖住了尸体的重要部位,开口道:“前朝谭仵作的《仵作实录》里有这么一个案子,有正室状告小妾谋杀亲夫的,死状和这小倌倒是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小倌的脖子里多了一道掐痕,但是这也未必就是这小倌的真正死因。” 冯仵作听宋明轩一提醒,只又把宋明轩才盖上的白布又给掀开了,扶着那小倌半勃*起的阳*根凑上去闻了一闻,只惊讶道:“果然这阳*精里头有血腥味!”冯仵作眼珠子一亮,见自己的下手已经拿了银针过来,索性开口道:“去把刀剪也拿过来,这yyao未必能验得出来,索性抛开肚子看一眼就知道了。” 赵彩凤倒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用这一招查验尸体的,也只好奇的凑上去,那边宋明轩见了,只挡在她的面前不给她看。赵彩凤无奈,只好远远的瞧了一眼。 一旁萧一鸣听说要开腹,只好奇的凑过去,才看了一眼顿时就恶心的连连退后了几步。过了好一阵子,那冯仵作只从尸体的胃里头掏出了一样东西,眉宇中透着说不尽的惊喜,笑道:“果然是zongyu而亡的,这腹中的斑蝥还在呢!” 赵彩凤只松了一口 气,见宋明轩挡在自己跟前,又不敢凑上去看,生怕宋明轩越发起疑心,只乖乖躲在他的身后。萧一鸣听冯仵作这么说,又好奇的凑上去看了一眼,见冯仵作血肉模糊的手里躺着两只黑漆漆的东西,看着忍不住又咽了咽口说,压下恶心。 宋明轩只开口道:“斑蝥可是西域传过来的壮*阳之物,一般都是用于泡酒,因为有毒性,很少有人吞服,看来小马儿肯定是被逼吃下去的。” 这时候再看尸体脖颈上的伤痕,那伤痕似乎是靠着下颌的位置比较近,倒像是捏开了下颌要灌东西进去的样子。 冯仵作把手里的斑蝥放到了一旁下手端着的盘子里头,在边上的水盆里洗了洗手,点上了一支清香,对着尸体恭恭敬敬的拜了三下之后,开口道:“这位兄弟,一会儿我就让人帮你把肚子缝好,你若是沉冤得雪,千万别记恨我这个大老粗,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赵彩凤听了冯仵作这几句话,只抿唇笑了一下,又想起自己以前做法医的时候,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那些尸体在自己的手下不过就是一具供自己研究的死尸,却从来没有想过,再他们没有死之前,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赵彩凤从来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帮助他们找出真正的死因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却始终少了一些属于人性的怜悯。 想到这里,赵彩凤觉得莫名伤心了起来,只跪下来,对着小马的尸体,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