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去见你》 第01章 代理家长 清晨的阳光钻过窗帘的缝隙,在室内悄然绘下一道灵动的光线。它跳跃、舞动,如同精灵般的存在,给寂静的早晨带来了一丝生机与活力。随着时间的流转,这道光线仿佛有了生命,慢慢地在空气中游走,悄悄地往床上移动。床上的主人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全然不知光线的悄然靠近。那光线一点一点地移动,像是一个耐心而又细心的画家,精心地为他的作品着色。光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落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似乎在诉说着清晨的温柔与问候。 此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宁静与和谐,而陆深正游离在自己的美梦里:一个悠闲的上午,他在自家的大床上享受着自然醒来的舒适感,然后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喝一杯自己精心冲泡的咖啡,搭配着新烤的热乎乎的全麦面包,一边静静享受早餐,一边还可以看看新闻。窗外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色彩,不阴不晴,不冷也不热。天高云淡,空气清新得仿佛被滤过,带着一丝丝微风。然后,他换上自己最喜欢的休闲衫裤,轻松地走出家门,去赴一场有点期待又不至于太过激动的约会。工作上与生活上的各种问题通通圆满地告一段落,晚上回来还可以看一场nba的球赛,明天也不用着急着上班…… 梦中的一切如此完美,虽然不一定完全达到他的理想境界,但是也相去不远。 昨天,他代理的案子在法庭上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那个以奸猾狡诈闻名的被告人终于被绳之以法,就连以严肃著称的检察长都对他赞不绝口,称他赢得漂亮,既维护了被害人的合法权益,也捍卫了法律的尊严。而他在城东区人民检察院五年来的高胜诉率也得以维持。这无疑是对他的最好肯定,也给他的城东区的工作经历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更令人振奋的是,据可靠消息透露,他升迁的调令已经正式到达市院。事业更上一层楼,已是一件铁板钉钉的事情。他多年的付出与努力,终于在此时此刻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熟悉的旋律突然响起,陆深眉头微皱,原本如春日暖阳般明媚的心情,此刻却像一面脆弱的镜子,被无形的刀刃划过,出现了第一道细微的裂痕。 陆深竭尽全力地施展精神催眠之术,渴望能再次进入那个闲适无忧的梦境。然而,那该死的铃声却像勾魂使者一样,不停地在他耳边回荡。他无奈地紧闭双眼,调匀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经过半天的努力与挣扎,他终于冷静下来,耐着性子摸索到手机,接听了电话。 他还没出声,对方就已经先发制人。 "请问是孟屿的家长吗?我是k大的教务主任吴长槐。昨晚,孟屿在学校里遇到了一些状况,我们认为需要您亲自来学校处理会更为妥当。请您上午务必抽空来学校一趟,以便我们共同解决这个问题。当然,我们也充分理解您的时间宝贵,如果您确实不便,也可以请其他家长前来协助处理。" 陆深缓了缓神,基本上已经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无非是孟屿那个家伙又在学校闯了祸,需要他这个工具人出面处理罢了。 这世上,除了他的父母和姐姐,只有孟屿能让他如此失态,如此焦虑。 “好的,我会准时到的。”陆深尽量保持着冷静与礼貌。 挂断电话后,陆深如梦游般踉跄地走进了卫生间。在莲蓬头的水流冲刷了几分钟后,他才真正地清醒过来。回想起梦中的一幕幕,他感到心头沉甸甸的,像是被压上了石头,闷得他透不过气。这种压抑感让他忍不住仰起脖子,像一只野兽般发出一声愤怒而悠长的哀嚎。 这哀嚎在空旷的卫生间内回荡,如同凛冽的寒风呼啸,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家里常年只有他一个人住。 孟屿是姐姐陆湘的儿子,他的亲外甥。 陆湘大学刚毕业就跟孟泽谦奉子成婚,婚后不到半年便生下了儿子孟屿。然而,年轻的陆湘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之余,却也面临着如何照顾这个新生命的挑战。同时,她也无法接受自己突然由一个青春无敌美少女变成一个孩子的妈妈。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她感到无所适从。于是,她便将孟屿丢给自己的父母照顾,自己则跟丈夫一起打拼事业。 孟屿从小在外公外婆家长大,与舅舅陆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随着陆湘夫妇事业的发展,他们越来越忙碌,无法给予孟屿足够的关注与陪伴。于是,作为舅舅的陆深自然地承担起了照顾和教导孟屿的责任,名副其实的“代理家长”。每当孟屿在学校犯了错,或者在外面惹了事,需要家长出面解决时,他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舅舅。 这些年来,孟屿从一个活泼好动的小男孩,逐渐成长为一个性格孤僻的叛逆少年,他惹出来的事也越来越多,以致陆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在不断地被刷新。 三个月前,孟屿的一个同学过生日,大伙儿一起去ktv欢庆。原本这是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时刻,然而,中途却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原本的和谐氛围。彼时,双方都已有些微醺和上头,一言不合,酒精就成了他们情绪的催化剂。很快,双方就借着酒劲就打了起来。 这些刚刚从高考的巨大压力中解脱出来的少年们,都对自己有着盲目的自信,浑身充斥着不可一世的傲气。他们对胜利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以至于在冲突中都将自己视为天下无敌的盖世英雄。他们的出手毫无分寸,只用了短短十分钟,原本热闹的包厢就变得一片狼藉。 孟屿本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对待朋友,他却十分讲义气。眼看好兄弟的生日会遭到了破坏,他内心的火焰瞬间被点燃。他猛然起身,一掌击在玻璃茶几上,震得整张茶几四分五裂。这股强大的气势,如同狂风骤雨,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忘了自己正在跟人干架。 当晚,他们开的是vip包厢,砸坏的很多设备都比较昂贵。老板看他们都还是学生样,就要求赔偿三万元,不然就报警处理。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眼中都流露出无奈与焦虑。他们都是才刚刚高中毕业,即将踏入大学校门的学生,有的甚至还未满十八周岁,谁都不想去警察局走一趟,因为一次的失误而留下任何不良记录。但是,三万元的赔偿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谁也拿不出来。 沉默中,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孟屿——孟屿是他们中间的消费佼佼者,他的大方与阔绰让他们觉得,此刻他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 孟屿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和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知道这个重担现在压在了自己的肩上,且不能轻易推脱。他看着那些破碎的设备和满脸严肃的老板,心中五味杂陈。 孟屿一直因为父母将他从小丢在外公外婆家的事情心存怨恨,所以他长大后在父母面前表现得十分叛逆,但却乐于接受父母的金钱作为补偿。只是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毫无节制,现在突然需要三万块钱,却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更糟糕的是,他不久前因为填报志愿的事情与父母大吵了一架,现在也拉不下脸来向父母开口要钱。 孟屿快速地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几位好友。杜衡是今天的寿星,他几乎把所有积蓄都花在了生日会的筹备上,这个时候已是囊中羞涩,再无结余;季康的母亲常年生病,还有个在上幼儿园的妹妹,一家四口的生活仅靠他父亲一个人的收入支撑,日子一直过得比较拮据,显然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张韬倒是家境优渥,只不过他热衷于摇滚音乐,痴迷于摇滚天团五月天,只要手里一有钱就会去音像店购买cd、去乐器店购买吉他,五月天的演唱会也从来没有错过一场。这个时候期望他拿钱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经过一番思考,孟屿最终把心一横,拨通了舅舅的电话。 那件事解决后,孟屿拍着胸脯向陆深保证,他今后绝对不会再给舅舅添麻烦。关于那三万元的赔款,他承诺会逐步偿还。他唯一的请求是,舅舅不要将此事告知他的父母。 陆深是个性格豁达且不善于计较的人,作为看着孟屿长大的长辈,他非常清楚孟屿内心的每一个细微波动,明白那些冲动与选择背后的真实动机。对于孟屿,他总是选择理解与包容,努力维护着他小小的自尊心。看着孟屿满脸的真挚,陆深选择了沉默。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中的其他成员,只是私下里对孟屿再三叮咛,希望他能言行如一,信守自己的承诺。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戏剧性的转折。孟屿的大学生涯刚刚揭开序幕,两个月的时间都未曾过去,命运却已为他铺设了新的道路,以致陆深这个代理家长就不得不再次出马。 陆深心中的疑虑如滚滚波涛,无数可能的情景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盘旋,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思绪。他难以想象,孟屿这个家伙究竟又捅了什么篓子,竟然惊动了校方,亲自打电话来请家长去学校面谈。 陆深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严厉的神色。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第02章 咱俩什么关系? 陆深驱车驶入k大的校园,他的目光在四周游移,突然,一个空车位映入眼帘,仿佛是专为他预留。这一刻,他的内心深处似乎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之前的疲惫和抱怨在这刹那间烟消云散。 k大虽然建校只有短短半个世纪,但在培养优秀人才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就,因此在省内享有盛誉。这所学校吸引了大量品学兼优的学生,随着学生人数的持续增长,学校也在不断地进行翻新和扩建。新旧教学楼之间,不仅蕴含着深厚的历史人文底蕴,还展现了鲜明的现代建筑特色。这种交融,使得学校既有历史的厚重感,又有现代的活力。陆深的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省外大学念的,因而他对k大并不熟悉。借着这次机会,他决定好好地欣赏一番校园的风光,顺便回顾一下自己青葱的年少时光。 今天是星期四,阳光洒满了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在这片充满活力的校园里,大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动。他们有的疾步穿梭于教学楼间,有的则悠闲地漫步在林荫道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光彩,笑容纯净而阳光,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像一颗颗璀璨的星星。 陆深感受到身边投来的目光,他抬头望去,发现四五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子正笑着走来。她们叽叽喳喳地笑闹着,笑声清脆悦耳,仿佛一阵清风吹过,带走了所有的烦恼和疲惫。 女孩子们发现陆深的目光之后,快速地收起了笑容,假装自己在赶路,但却隐藏不住她们羞涩表情下的那份好奇。她们不时地回头朝着陆深张望,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的身高和长相,悄悄猜测他究竟是学生,还是老师。 陆深看着她们的小动作,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天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女孩子们的心房。那几个小女生的目光在与陆深的目光交汇后,脸颊竟然泛起淡淡的绯红。她们互相推搡着跑开了,像是想找个理由逃离这个令人心跳加速的场景。 陆深默默在心里感慨着年轻真好,然后轻轻哼着只有自己听得到的歌,穿过林荫小道,慢条不紊地向行政大楼走去。 k大的行政大楼刚进行过翻新,到处焕然一新,散发着现代而典雅的气息。一楼大厅宛如一座开放的画廊,明亮而宽敞,墙体洁白如雪,仿佛冬季里最后一抹雪花轻舞飞扬,铺洒在这宁静的空间,带来一股清新脱俗的气息。窗台也涂上了新漆,玻璃窗干干净净,透光性极好,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大厅的每个角落,光滑的地面上映射出灿烂的光芒,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座充满希望的殿堂之中。 整个行政大楼共有九层,安置着这所学校的大多数行政管理部门。陆深初次踏足,摸不清门路,便站在一楼大厅电梯口的楼层索引牌前,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标识间穿梭,仔细寻找着教务处的楼层和门牌号。 肩膀上忽然一阵剧痛传来,陆深心里的镜子出现了第二道裂缝。 陆深深呼吸几下,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与那张既让他熟悉而又头疼的笑脸相遇。他原本打算以一句“你这小子,难道我是你轻易打碎的玻璃茶几吗?”来回应。然而,他转念一想,这里是学校,是知识与素质的海洋,自己的情绪失控可能会破坏刚才留在那些女生心中的儒雅形象。于是,他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选择了沉默。 “你上次是怎么对我保证的?”陆深努力保持着微笑,话语中却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难道你就不能在闯祸之后,学会自己承担后果,而不是每次都把我牵扯进去吗?” 孟屿丝毫未将舅舅眼神中闪烁着的疑惑与不满放在心上,他豪气干云地单手勾住陆深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咱俩这关系,还用得着说这些吗?” “咱俩什么关系?”陆深眉头微皱,身体不自主地僵硬起来,显然在孟屿的勾肩搭背之下感觉有些别扭。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肩膀,巧妙地摆脱了孟屿的“魔爪”。紧接着,他咬紧牙关,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是你舅舅,不是你的挡箭牌!” “实在抱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让你一大早就得辛苦奔波。”孟屿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淡淡的微笑,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愧疚之色。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语却透露出一丝小心翼翼,"不过,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毕竟,这事他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 陆深眸光一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不介意。毕竟,就算我介意,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孟屿素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这次惹出了事情,他心里原本有些不安,觉得对不起舅舅。可是听了舅舅的话后,他自动理解为舅舅是个心胸宽广,不拘小节的人。于是,他如释重负,轻松地卸下了心中的包袱与歉意,继续用右手拍打着舅舅的肩膀,毫不客气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在心上!” 陆深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孟屿,嘲讽道:“呵,没错,我不过是被请到学校和教导主任聊聊天而已。作为你的代理家长,我能够与校方如此联系密切,这还真是一件令人自豪的事情呢。当然了,这都是托你的福。” 孟屿听罢,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怏怏之色,然而他自知理亏,只得沉默不语,不敢轻易插话。 “早知道你这么有出息,我当初费心费力地考什么检察院啊,直接去考教育局算了,上班就跟回家一样,不对,我直接在你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得了,还能更方便地替你收拾烂摊子。”陆深继续嘲讽道,“不过,你最近好像有些退步啊。记得以前,我可是因为你而被校长请去喝茶的。” 而且,次数还不少。 陆深说完,见孟屿依旧没有反驳,不禁心生好奇。他的视线不经意下移,终于看清楚了孟屿的新造型。他心中的镜子“哐啷”一声出现了更深的一条裂痕。 “你,你……孟屿,你的手怎么回事!” 也怪不得陆深吃惊,一向注重外表的孟屿,他的左手上竟然打着石膏,还裹了厚厚的一层绑带,甚至还鬼画桃符般签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孟屿不自在地动了动胳膊,他似乎对自己的新造型也不是很满意,却依然倔强地说:“不就骨折打了点石膏嘛!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怎么回事?”陆深适时地板起脸,拿出了一个舅舅的该有的威仪。 “昨晚跟人打了一架,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孟屿想起昨晚的事,挫败感油然而生。然而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狼狈,只好口不对心地补充道:“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对于孟屿的种种劣迹,陆深早已司空见惯,因此,他早已失去了寻根问底的兴趣,反正一会儿到了教务主任那里,什么都会清楚。 陆深紧紧地盯着孟屿的脸庞,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探究和戏谑。他上下打量着孟屿的手臂,那里缠着绷带,显然受了不小的伤。随后,陆深的嘴角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微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和调侃。 “孟屿啊孟屿,”他轻笑道,“你这次可真是吃了不小的亏啊。我倒要问问,对方是比你稍微弱点,还是比你更惨一些?难道说,孟大侠这次终于遇到了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孟屿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不提也罢。” 陆深收敛了笑意,神情严肃地警告道:“孟屿,你已经满十八周岁,成年了。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学校替你收拾烂摊子。如果再有第二次,我会毫不犹豫地通知你父母。” 孟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立刻恭敬地站直了身体,用右手拍着胸脯保证道:“小舅,你放心,我保证,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 同样的话陆深已经听过太多次,久而久之,那份原本的期盼也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消磨。恰好电梯到了,他板着脸大步走了进去,没有半点犹豫。 孟屿见状,赶紧跟了进去,嘴上讨好道:“待会儿见了我们教导主任,还得拜托你替我说几句好话!” 第03章 青春荷尔蒙 陆深在孟屿的殷勤引导下,来到了教导主任吴长槐的办公室。他一眼望去,发现办公室里已经有了其他几位垂头丧气的学生。他微微一扫,便认出其中一个男生是跟孟屿高中时期就同校的好友张韬,而另外两名女生则显得陌生。 这一幕让从事法律工作多年的陆深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疑窦丛生。究竟是什么样的矛盾,能让这些孩子走到打架这一步,甚至将人打到骨折? 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与青春期的荷尔蒙息息相关的事故。 于是,陆深又默默地瞥了孟屿一眼,心想这个平时不善言辞的臭小子,终于也开窍了,有了春心萌动的时候吗?可闹成这样,似乎太过严重了。 陆深还没来得及深思,教导主任就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虽然事情的真相和陆深的猜测有些出入,但整体上相差并不大。 在进入这所学校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孟屿因其出众的容貌和挺拔的身姿而赢得了众多少女的青睐。他的率性而为、出手阔绰,更是让无数少女为之痴狂。不过,孟屿本人这种“荣幸”却从不放在心上,每日与好友张韬厮混在一起。他们的生活轨迹从选修课程到课余生活,无不诡异地重叠在一起,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也引起了周围人的好奇与猜测。 然而,无论外界如何猜测和议论,孟屿始终置若罔闻。他们如同两条自在游弋的鱼,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大学时光和快乐。 不久前,张韬在吉他协会里邂逅了一个叫姜嫣的女孩子。刹那间,他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从未有过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追求姜嫣的旅程,每天变着法的给她发信息、买早餐、送花、送礼物,热情如火,毫无保留。 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张韬的满腔热情似乎并未在姜嫣心中引起相应的回响,甚至在姜嫣的冷淡面前,显得有些无力。 姜嫣长得漂亮,身材纤细苗条,从小就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众人瞩目的焦点,从来不缺追求者。对于张韬这种看上去傻不拉几、连追求的招式都毫无新意的男孩丝毫没看上眼。 面对这样的情况,张韬倍感失落。他找来好友孟屿,两人痛饮一番,借酒消愁。酒过三巡之后,张韬却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妙计。他决定转变策略,不再只是盲目的献媚讨好,而是更加主动直接地出击,让姜嫣直面他的真心,避无可避。 之后的几天,张韬全身心投入到了吉他的练习中,付出了比以往更多的努力。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改变了自己的穿着风格,穿上了他以前从未尝试过的潮流的服饰。 孟屿看着张韬的改变,以为他只是想通过改变自己的外在形象和提升艺术造诣来吸引姜嫣的注意。然而,他却没有料到,张韬所谋划的,远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深远。 昨晚,张韬拉着孟屿和几个室友在女生宿舍楼下布置了一个巨大的心形蜡烛阵。他决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夜幕降临,心形的蜡烛阵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张韬激情澎湃地弹奏了一首吉他曲之后,便抱着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公开告白。虽然这种告白方式早已司空见惯,甚至土得掉渣,但还是引来了不少围观者。 大家都看热闹不嫌事大,便开始起哄,他们吹着口哨,拍着手掌,笑着喊着,希望女主角能快点出现,共同见证这个浪漫的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女主角却像是被夜色吞噬了一般,任由众人如何呼唤,她都保持着矜持和神秘,始终没有现身。 张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喝过的心灵鸡汤温柔的抚慰。他坚信,爱情不是一厢情愿的追求,而是两颗心的相互吸引。所以,他愿意等待,等待那个属于他的奇迹出现。 十分钟之后,女主仍然没有现身,不少围观者都深感失望,败兴而归。但也有不少好奇者表示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留下来,等待一个最终的结果。 十月的夜晚还不算太冷,但在晚风里站久了还是有些凉意。张韬的目光始终盯着姜嫣所在的二楼宿舍阳台,期待着能有一丝动静。然而,那里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失望的情绪在他的心头慢慢升起,像是秋日的落叶,一片片覆盖了他的心,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张韬并不是第一次遭到姜嫣的拒绝。之前他就通过写情书和发信息的方式向姜嫣表白过,虽然都石沉大海,他也有些失落,但并未感到太过尴尬。然而,这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姜嫣无声的拒绝,他感到无比的狼狈。 张韬之所以选择在公共场合向姜嫣表白,也是因为听信了室友的所谓“高见”。他们说女生心软,爱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她们通常不会直接拒绝,自然而然就答应了,后面他再借机努力努力,这事就成了。 然而,现在的张韬却觉得,他以后可能在学校里都难以直起腰板做人了。 就在大家都在为张韬的告白失败表示遗憾时,二楼的阳台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张韬一时有些心神荡漾,以为姜嫣终于被他的深情告白所打动。他激动得几乎要单膝跪下,再次倾诉他对姜嫣的浓浓爱意。 然而,阳台上的那个女生并不是姜嫣,而是跟姜嫣同宿舍的许澄。 许澄的眸光如寒冰般扫过下方满怀好奇与期待的人群,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和犹豫。随后,她端起那盆刚刚用来泡脚的温水,准了手捧玫瑰花的张韬,毫不留情地泼了下去。 那一刻,玫瑰花在水的冲击下,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艳丽与芬芳。 围观的人群始料未及,立刻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如雷鸣滚滚,令人心悸不已。 伴随着溅起的水花四散飞舞,众人目瞪口呆,仿佛被定格在了原地。接着,一阵阵窃窃私语如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惊魂未定地看向二楼的阳台,眼中闪烁着惊异与好奇的光芒。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似乎在彼此询问着什么,又似乎在寻找着答案。 张韬的满腔热情,曾如烛火般炽烈,却在瞬息之间被水打得支离破碎。地上那些原本温暖的烛光,此刻只能七零八落的躺在湿冷的地面上,就像他手中的玫瑰花,同样凌乱不堪。更让他心寒的是,周围人群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仿佛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 愤怒与屈辱在张韬的胸中交织,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他猛地一挥手,将那束早已湿漉漉的玫瑰狠狠地摔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每一片花瓣都似乎在无声地啜泣。 张韬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水珠,目光如刀般射向楼上的许澄,大声喊道:“姓许的,你吃饱了撑的?我告白关你鸟事?有胆量你就给我下来,我们当面说清楚!” 第04章 生猛的女同学 许澄看着楼下怒不可遏的张韬,没有接话。随后,她就消失在阳台上。 张韬以为许澄被自己的气势吓退了,不由得愣了愣。于是他挺着胸膛,对着许澄消失的阳台高声叫嚣起来。他的舍友们担心他这样嚣张的举动会把宿舍管理员招来,到时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于是纷纷上前劝阻。可张韬正在气头上,这会儿根本听得进任何人的劝告,仍旧不依不饶地怒骂着许澄的多管闲事。 然而,不到三分钟,许澄就踩着一双人字拖,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张韬面前。 这回轮到张韬傻眼了。他刚才那么嚣张,无非是想发泄心中的怒火,挽回一些颜面。但是,当许澄真的从楼上走下来,带着满脸不屑的神情站在他面前时,他却突然语塞了。 许澄毫无畏惧,她瞪着张韬,挑眉道:“怎么着?姑奶奶我下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 “你,你,你……许澄,你别欺人太甚!”张韬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憋出一句话来。 许澄双手环抱于胸前,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嘴角微扬,显然对张韬的话不以为然。 “我怎么就欺人太甚了?”许澄声音平稳,语气中透露出极强的自信,“请你仔细看看,这里是女生宿舍,不是ktv。现在是晚上十点半,你带着这么多人在这里鬼哭狼嚎,严重影响到我休息。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有什么错吗?” 她顿了顿,快速扫了一眼地上湿漉漉的蜡烛,然后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继续说道:“还有,学校里是禁止明火的。你在这里点燃这么多蜡烛,经过校方的同意了吗?蜡烛燃烧后留下的斑驳蜡迹,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整体容貌,还会给清洁人员造成极大的困扰。做人要厚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上大学了,难道还不知道吗?” “你……”张韬平时在父母朋友面前也算得上口齿伶俐,没想到这回竟然会被许澄连珠炮般的追问堵得哑口无言。 还是孟屿够义气。他大步走向好友,轻拍张韬的肩膀,以此传达他的支持与安慰。然后,他转向许澄,语气坚定地说:“很抱歉打扰到了你的休息。但是除了这点,我哥们告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当着众人的面泼他一盆水,这又怎么解释?” 刚才还一脸不可一世的许澄,在听了对方的话后,自知理亏,气势渐渐减弱。然而,她的脑子迅速运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反击之法。 许澄笑眯眯地对孟屿说:“我泼他洗脚水,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哦,我明白了,你不会也喜欢姜嫣,所以才想借这次告白的机会让张韬出丑,好凸显你的机智。好兄弟是你这么当的吗?不过,换句话来说,我这样做,不是正好替你打败了一个竞争对手吗?你应该谢谢我!” 听到“洗脚水”三个字,张韬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他的妈妈是一名外科医生,对卫生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从小,他妈妈就教导他,饭前必须用洗手液仔细清洗双手两遍,否则不得上桌吃饭。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张韬,自然也养成了轻微的洁癖。此刻,他内心极度反感,甚至想要冲到旁边呕吐。 同样脸色铁青的还有孟屿。 孟屿没见过像许澄这样强词夺理且胡搅蛮缠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巧妙地应对。他瞪着许澄,一字一顿地怒斥道:“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说什么?”许澄听清后瞬间大怒,“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听明白了吗?”孟屿满足了她的愿望,“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你这就叫做嫉妒。作为女生,看到同宿舍的好友有人追,而你自己却没有,嫉妒心致使你做出了刚才的一番举动。其实这也没什么,嫉妒是人不可避免的情绪,我能理解。当然,如果你注意一下自己的举止言辞的话,想必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有人追你……” “混蛋!”许澄终于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她抡起手臂狠狠地在孟屿帅气白皙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气中。 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今晚的男女主角瞬间由深情告白的张韬和一直没有出现过的女主换成了剑拔弩张的孟屿和许澄。 孟屿捂着逐渐红肿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澄。他愣了好半晌,才慢慢接受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事实。从小到大,他还未曾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他虽然行事叛逆,但也只是体现在父母面前,平时还是很有修养和风度的。本着不打女生的原则,他不想跟许澄计较。但是眼前这个蛮横无理、张牙舞爪的家伙,真的能称作女生吗? 还没等孟屿思考完这个深奥的问题,许澄像是中了邪一样再次发难。 于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许澄的外公退休前在k市公安局担任要职,就连她的妈妈乔雯,如今也在公安系统工作。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她,从小就嫉恶如仇,热衷于打抱不平,伸张正义。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人,她还专门学习了跆拳道。秉承着先发制人和同恶势力斗争到底的精神和信念,许澄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当众羞辱她的孟屿。 孟屿虽然是个男生,但平时养尊处优惯了,身手和反应速度都不如学过跆拳道的许澄灵活敏捷。他所有的叛逆不羁,不过是用来吓唬他父母的假象,而当真正的挑战来临时,他也只是个纸老虎,不堪一击。 很快,孟屿就被女中汉子许澄制服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孟屿自始至终都处于下风,他的内心涌动着不甘。他跟之前的张韬一样,都渴望在众人面前挽回颜面。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前方。 许澄担心孟屿靠近了会对自己不利,她出于本能,猛地推了他一把,令孟屿猝不及防。 孟屿一个没站稳,身体踉跄了几下,最终重重地摔倒在地。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他的身后是一座花坛,身体正好摔在了花坛的边缘,而左边手臂则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大理石栏杆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咔擦”声响起,他的手臂骨折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愣住了,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真是非同一般的女同学啊,这也太生猛了吧! 第05章 普法小能手 陆深静静地聆听着教导主任的叙述,心中泛起淡淡的涟漪。不经意间,他的目光偷偷溜向了对面那个名为许澄的女孩。她身着一件简洁的白色卫衣,下搭青春洋溢的浅蓝色牛仔裤,脚踏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高马尾轻轻摇曳,透出一股利落与清新,是很常见的学生打扮。 在检察院工作这么多年,陆深处理过的成百上千件案子,不是没有见过生猛强势的女性,但是像许澄这样年纪轻轻却展现出非凡魄力的女中豪杰,他还是首次见到。更令他惊愕的是,许澄这样一个看上去纤细柔弱的女生,竟然能将自己混世魔王一般的外甥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这在陆深的经验中,实属罕见。 至于站在许澄旁边的那位名叫姜嫣的女生,她的美貌无需多言,自然而然地吸引着周围的目光。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如画,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杰作。她的身材纤细高挑,曲线优美,犹如一株挺拔的杨柳。她身穿一条纯白色的长裙,裙摆轻轻飘动,外面则是一件浅黄色的毛衣开衫,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妩媚又清纯,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这样的她,对于正处于青春懵懂、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来说,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两个女孩子不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不像是一路人,如同白昼与黑夜,清晰而又鲜明。但陆深很快就想到,人性如同大海,深不可测。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生能成为好朋友,必然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共性。为此,陆深再一次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教导主任的目光如扫描仪一般,在座的学生家长一一掠过,脸色沉得像乌云压城。他沉声开口道:“目前为止,只有孟屿同学的家长守时而来。那么,其他三位同学的家长呢?我记得我曾特地嘱咐过各位,务必请家长亲自到校一趟。” 张韬烦躁地抓了抓脑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坚持:“我之前已经明确告诉过您了,我的父母工作繁忙,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学校。如果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告诉我吧。我已经是个独立成熟的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主。” 教导主任的眉头轻皱,眼神中带着几分严厉,他沉声说道:“张韬同学,你这是对老师说话的态度吗?我不清楚你的父母是否真的工作繁忙到连几个小时都抽不出来,还是他们对你在学校的表现不够重视。但这件事非同小可,其影响十分恶劣。他们的这种漠视,实际上是对你的放纵和不负责任。我希望你能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说完,他转向旁边的两位女生,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接着说:“你们两位也一样,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许澄无奈地摊开双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嘴角紧抿,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妈妈一会儿就到!” 姜嫣见众人纷纷表态,自己再保持沉默似乎也说不过去。她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抱怨:“吴主任,这件事情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至今还觉得莫名其妙。如果仅仅因为这样的缘由就要让我的父母介入,对我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不公。如果别人对我的好感也能成为我被指责的理由,那我无话可说。” 吴主任一时语塞,但他的自尊又不允许他就这样退缩。于是,他选择重回正题。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更加严肃,说道:“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在这里,就是要让大家明白一件事的严重性。你们这些孩子,聚众斗殴,严重违反了学校的规章制度,对学校的正常秩序造成了极其恶劣影响。我希望各位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正视自己的人生,并以此为戒,共同维护学校的和谐稳定。” “主任,‘斗殴’确有其事,但是‘聚众’这一描述并不属实。”孟屿纠正道。他的外公是k市法院退休的老领导,舅舅目前也在检察机关工作,因此他对事实真相和用词相当谨慎。 陆深对外甥的这个刻意提醒感到哭笑不得,然而他并没有打断对方,而是保持专注,继续倾听下去。 吴主任对孟屿的提醒置若罔闻,他避开了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总之,你们这次打架斗殴的行为给学校带来了极其负面的影响。经过学校研究,决定给予你们四人记过处分。此决定即日生效。在未来的一年内,如果你们表现优异,积极改正错误,可以向学校申请撤销处分。但是,如果你们再次犯错,这个处分将会被永久记录在你们的档案中,对你们未来的工作和生活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此外,许澄同学因动手打人导致孟屿同学手臂骨折,必须公开向孟屿同学道歉,并承担他所有的医疗费用。” 吴主任的话刚说完,两个女生立刻抗议起来。 姜嫣说:“吴主任,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这样的处置结果对我不公平!” “这件事是因你而起,你还想要什么公平?”吴主任毫不留情地说道,“我们已经深入调查过了,当时在宿舍里,正是你抱怨张韬让你颜面扫地,并怂恿许澄为你出头。当然,许澄过于轻信他人并动手打人确实是错误的。但这并不能掩盖你在整个事件中起到的煽动和推动作用。” 姜嫣不悦地撇撇嘴,没再说话。 “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公平。”许澄坚定地说。随后,她指向孟屿,愤愤不平道:“明明是他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进行了侮辱性的言语攻击,我也是受害者,凭什么要我向他道歉,还要我赔偿他的医疗费?” 吴主任轻轻地扶了扶眼镜,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他的神情严肃而庄重,虽然没有发怒,但却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 吴主任语气平静而深沉地说:"那么,你是承认自己动手打了他?" 许澄微微一挑嘴角,神情自信而坚定,"我这是正当防卫。" “哈哈哈,正当防卫?你有没有一点基本的法律常识?”孟屿饱含嘲讽地冷笑几声,继续普法道,“正当防卫是指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行为,不负刑事责任。就你这脑子,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还有,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动手打人难道还有理了?” “你……”许澄听了这话,又冲动地想要扑过去跟孟屿理论。 姜嫣见势不妙,赶紧伸手拉住了许澄的胳膊。 孟屿的嘴角抽了抽,随即转头看向教导主任,语气略显无奈地说道:“吴主任,您现在看到了吧?我之前还想说她是女生,不跟她计较。可您见过这么彪悍且不讲道理的女生吗?这还是当着您的面,她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可想而知,她昨晚是如何的肆意妄为!” 吴主任感到极度困惑。身为教育界的资深人士,他已经从事教育事业超过二十年,但昨晚的事件却让他首次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当时他刚刚从学校回到家,准备洗去一天的疲惫并享受片刻的宁静时,学校的紧急电话却打破了这份安宁。电话中传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新一届的学生竟然发生了打架事件,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还有学生受了伤。 吴主任难以置信,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新生们刚刚踏入校园,面对陌生的环境,他们的行为通常相对谨慎和克制,不会轻易地卷入冲突和纷争。然而,当他进一步询问细节时,所得到的答案更是让他瞠目结舌:竟然是一名女学生将一名男学生打至手臂骨折! 这个消息让吴主任感到震惊不已,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这一匪夷所思的事实。 看着许澄此刻张牙舞爪的模样,吴主任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许澄同学,据我所知,你刚满十八岁,这意味着你已经是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我不确定你是否已经深刻认识到打人是一种违法行为,但你的态度确实令人担忧。 “首先,你确实动手伤害了他人。为此,向对方道歉并赔偿医疗费用是最基本、最应当做的事情。至于孟屿同学及其家长是否会进一步追究责任,那将取决于这次调解的结果。 “现在,学校决定给予你们记过处分。这是考虑到你们刚刚成年,还在学习阶段,对于言行举止的分寸和轻重可能还没有足够的认识。而学校出于对你们的关爱与保护,不希望将事情进一步升级,以免在你们的人生和档案上留下污点。但请记住,法律和社会对成年人的要求更为严格。希望你们能够真正反思自己的行为,学会尊重他人,遵守法律。 “如果你们对这个处理结果持有异议,完全有权选择通知家长,并寻求法律途径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学校尊重每位学生的选择,并会尽可能的提供相应的支持和协助。” 许澄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于是她迅速闭上了嘴巴,选择了沉默。 吴主任的目光落在许澄身上,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刚刚的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感觉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轻松了许多。他低头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作为一名深受学生尊敬的人民教师,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别人的失信和不守时。 吴主任再次抬头看向许澄,沉声问道:“你的家长到底什么时候来?” 第06章 许澄的家长 许澄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内心依然充满了不甘和挣扎。她的目光游离不定,时而看向那扇静谧的办公室大门,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时而又落在手机屏幕之上,似乎在寻找一丝慰藉。可一切似乎都不太如她的愿。 吴主任也没有放弃,依旧凝视着她。 许澄撇了撇嘴,终于沉闷而又无奈地开口:“快到了。” 吴主任见许澄满脸坚信,又想着自己亲自打的电话,对方答应得那么肯定,应该不会有变化,便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回头从桌子上拿起处分文件,分发给四个学生签字确认。 正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传来了轻柔的敲击声。吴主任目光不由自主扫向门口,随口道了声“请进”,门就被人轻轻地从外面推开。 许澄不经意间回头瞥了一眼,然后突然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一般,随手将签字笔抛到一旁。她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瞬间切换到了一种娇媚的状态。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奔向了进来的人,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和对方。 “妈——” 许澄用一种充满撒娇和依赖的语气亲昵地呼唤出声,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在场的人瞬间石化,这前后转变完全就是两个人啊! 据陆深目测,刚进来的这个女子非常年轻,看上去也就三十岁不到的样子。这个年纪,她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十八岁大的女儿? 但是她与许澄两人眉眼相似、举止亲昵,不像是假的。 陆深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个世界上,究竟隐藏着何种神秘的力量,能让一个女人保持如此青春动人的容颜?即便是他那个自称童颜不老的姐姐陆湘,每年也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去维护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最终也只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岁而已。 而眼前这个女人,如果她真是许澄的母亲,那么可能性只有两种。一种是她有着逆天的保养之道,所以才会看上去这么年轻。另一种则比较可怕,因为她的年龄与外貌是相符的,那么可能是在十几岁就生下了孩子。 思及至此,陆深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席卷而来,令他全身的汗毛都瞬间竖了起来,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 尽管陆深从事法律工作多年,职业生涯中早已见识过人生百态,阅尽人性的复杂现实的残酷。但眼前的这一幕,仍然让他感到难以接受。刹那间,他心中那面曾经清晰明净的镜子仿佛遭受了重击,轰然崩塌,瞬间化为一地璀璨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凑回原来的模样。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女子完全无视许澄的亲昵,转而礼貌得体地向吴主任解释道,“我是许澄的家长,很抱歉她又给您添麻烦了。” 吴主任微微调整了一下眼镜,目光如炬地审视着站在对面的女人。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略显迟疑地开口:“你……你是许澄的母亲?” 女子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许澄,眼中流露出几分难以言明的尴尬与责备。 这一幕,宛如一位母亲在默默地责怪她那总是惹是生非的女儿,既无奈又带着深深的关爱。 陆深和吴主任都在怀疑和相信的边缘徘徊着。 许澄敏锐地捕捉到了主任眼中的一丝疑虑,她立刻轻笑一声,信心满满地解释道:“主任,您就别想太多了。这又不是拍电视剧,我哪有本事找人来冒充呢?您仔细看看,如果她不是我妈,我又能去哪里找到一个与我如此相像的人来假扮呢?” 她说着,还满脸骄傲地示意大家看看她与自己口中的妈妈长得有多像。 吴主任闻言,他的目光从许澄的脸庞缓缓移向乔霏霏,仿佛在两者之间进行比较。不过,这种探寻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就将视线收回,心中已有定论。眼前这两个人,容貌不说有五分像,但至少有三分,除了年龄有点出入,的确没什么好怀疑的。 "嗯,既然来了,那就这样吧。"吴主任挥挥手,似乎对这个话题已经失去了兴趣。他顺手将那份许澄只签了一半的处分文件递给女子,轻声解释道:“这是学校针对许澄同学在这件事中的行为所做出的处分决定,你可以先大概看一下内容。关于整个事件的详细经过,我们稍后可以再做解释。” “不用了,许澄在电话中已详尽地告知我整个事件的始末。”女子接过那份处分文件,并快速浏览了一遍。随后,她指着签字栏,淡定地对许澄说:“签吧,以后可要长点记性。”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仿佛她对这一切并不十分在意,她的反应太过平静,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 不仅吴主任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就连一直沉默的陆深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文件一式三份,许澄心知无法逃避。她硬着头皮,在指定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略显生硬。 女子把签好的处分文件收起来,细心地叠放整齐,然后交给吴主任过目。待吴主任仔细检查并确认无误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孟屿身上,看到他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石膏,她不禁猛吸了一口凉气。 许澄这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把同学打成这个样子? 她心里暗自震惊,但眼前的现实却容不得她多想。她必须以大人的方式来面对这一切,并妥善处理。 女子优雅地朝着孟屿和陆深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脸上满是歉意。她语气轻柔而诚恳地说:“孟屿同学,实在对不起,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这件事完全是许澄的错,我代她向你道歉。至于你的医疗费用……” 她迅速地从手袋中翻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夹,把里面的所有一百元面额的钞票全都掏出来,大约四千多块。随后,她利落地取出纸和笔,飞快地写了一串数字,一并递给了孟屿。 “我叫乔霏霏,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她边递边解释道,“今天出门匆忙,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现金。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歉意,先行治疗,早日康复。当然,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回头我都会补上。后续如果还有什么事情,也请及时联系我,我们一定不会推脱责任。” 孟屿呆若木鸡地接过乔霏霏手中的钱和纸片,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时间竟无法从这对“母女”天差地别的性格和行为中回过神来。他心中涌动着种种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困惑与不解。这对母女,一个温柔如水,言谈举止间透露着理智与客套;另一个则浮躁如火,行为举止近乎不可理喻。这真的是亲母女吗? 乔霏霏见孟屿收下了钱,这才转向陆深,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歉意。 “您应该是孟屿的家长吧?”乔霏霏的语气充满了诚恳,“对于孩子们之间的纷争,以及给孟屿带来的伤害,我深感抱歉。请您放心,我们会对此负责到底,竭尽所能去弥补这次的过失。” 陆深微微一怔,他原本预想的是一场剑拔弩张的争执,没想到许澄的家长竟然如此温文尔雅,通情达理。他原本准备好的调解之词,如同未开封的利剑,此刻却无用武之地。对方不仅主动承认错误,还表示愿意承担所有责任,那份诚恳的态度,让陆深有些措手不及,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出乎意料的和善。 乔霏霏见陆深的神色并不难看,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开口:“许澄这孩子虽然刚成年,但她没有多少社会阅历,性子也急,说话做事没什么分寸,更别提预见事情的后果了。我相信她并非有意伤害孟屿,只是一时冲动才铸成了大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她年轻无知的份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陆深思索片刻,原本要出口的“许太太”三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没有出口。他温和地说道:“乔小姐,你太客气了。在这件事上,我们家孟屿也并非全然无错。他们都刚成年,心智尚不成熟,有矛盾和摩擦都在所难免。既然学校已经作出了相应的处分,并且你们也愿意承担应有的责任,那么我认为,此事就此打住,不再追究更为妥当。” 乔霏霏过去为许澄处理过众多棘手的事务,每一件都充满了挑战和困难。记得有一次,她遇到了一位脾气暴躁的家长,对方气势汹汹的,令人望而生畏,上来就想要拉扯她的头发,吓得她急忙蹲下,双手紧紧护住头部,惊恐地尖叫出声。 没想到,她今天会遇上一个这么冷静、平和、理智,好讲话的家长。 乔霏霏心中惊愕,但仍迅速调整呼吸,绽放出温柔的笑容,道:“孟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宽容与理解。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沟通处理。” 陆深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急忙澄清道:“抱歉,让您误会了。我不姓孟,我叫陆深,是孟屿的舅舅。” “哦……陆先生。”乔霏霏微微张开红唇,眼眸中闪过一丝恍然。 看来,又是一个代理家长。 事情终于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吴主任见主要当事人和双方家长均无异议,便不再多言。他让陆深和乔霏霏分别在一份签到表和一份调解书上签个字,然后郑重其事地嘱咐他们,回家后要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千万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吴主任的话语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力量和威严,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了他的严肃和认真。 陆深和乔霏霏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会遵守吴主任的嘱咐。 吴主任这才将目光看向一旁企图蒙混过关的张韬和姜嫣。他脸上不带一丝笑意,语气严肃得如同冬季的寒风:“还有你们两位同学的家长,请他们务必在今天之内来学校找我!” 第07章 遗传这玩意儿太可怕了! 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走出后,孟屿依旧显得有些恍惚。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将乔霏霏给的医疗费和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片一并塞给了陆深,仿佛是在抛开一个烫手的山芋。他轻声说道:“小舅,这些就麻烦你先替我保管吧,怎么说也是我用一只手臂换来的。” 陆深啼笑皆非,连连摆手,调侃道:“别啊,你都说这是用一只手臂换来的钱了,何等珍贵。我要是昧着良心收下了,岂不是要遭天打雷劈?” 孟屿听惯了舅舅的冷嘲热讽,他的内心并未因此而产生太多波澜。然而,当他目光落在自己裹着石膏的手臂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悄然涌上心头。这意味着,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将无缘参加班级或者社团的集体活动,甚至回家还要应对长辈的关心与念叨。 陆深见他的神情如同霜打的茄子,误以为他正在反省。于是,他苦口婆心地说:“如果你非要感激我,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安分一点,别隔三差五惹是生非,让我像个二傻子一样,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你的教导主任批评教育。我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陆深说着瞥了孟屿一眼,又刻意提醒道:“或者,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你直接请你爸妈来处理吧。” 孟屿自动忽略舅舅的嘲讽与谆谆教导,完全不接茬。他坚持把钱塞给陆深,并转移话题道:“小舅,你说许澄那家伙到底是吃什么怎么长的?她妈妈那么温柔,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怎么会生出这么蛮横无理且暴力的女儿?我都是怀疑她是不是基因突变。遗传这玩意儿太可怕了!” 陆深轻轻地将钱推了回去,而那张记载着乔霏霏电话号码的纸片却被他悄然收起。随后,他投给孟屿一个意味深长的白眼,带着几分戏谑地说道:“既然提到了这个,孟屿,你是不是也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呢?毕竟,我们家是做什么的,难道你不清楚吗?” 孟屿看了眼舅舅,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再接话。 许澄在下午没有课,她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走出后,立刻拉着乔霏霏前往大学城里一间生意火爆的奶茶店。 这家奶茶店也不大,也就六十多平米的样子,因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小清新、小文艺的装修风格,吸引了无数的大学生和青年男女,成为他们理想的休闲之地。每当附近的几所大学的学生放学后,店里就人满为患,想喝奶茶还得乖乖排队。 以前许澄在没有课的时候,也会拉着姜嫣一同来到这里坐一会儿,点一杯喜欢的饮品,一起说着学校里最近的八卦。而她这次带乔霏霏来,也是想借此机会向她示好,感谢她总是不厌其烦地为自己的事出钱出力。 许澄礼貌地向服务生点了两杯奶茶——一杯是乔霏霏钟爱的芒果口味,另一杯则是她个人偏爱的草莓口味。当她回头准备与乔霏霏分享这家奶茶店的爆款时,却发现乔霏霏目光迷离的看向窗外,思绪似乎已经飞走了。 许澄好奇地顺着乔霏霏的视线望去,只见天空如一片深邃澄澈的海洋,蓝得让人心旷神怡。道旁的街景则显得宁静而平淡,只有几对热恋中的大学生情侣在悠闲地逛街,以及不时驶过的车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别的。 “妈,你看什么呢?”许澄好奇道。 “你够了啊!”乔霏霏猛地回头,没好气地瞪了许澄一眼,语气严肃地说,“平时你当着外人的面乱喊,我也懒得跟你计较,私底下可别这么叫了。” 许澄显然对乔霏霏的告诫不以为然,她轻松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我当着我爸妈的面也这么叫,他们都没意见。” 乔霏霏白了她一眼,板着脸愤愤不平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妈是我亲姐,她早就见惯了你胡说八道,还能说什么?至于你爸,你这样叫,分明就是让他占了便宜,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这不是叫习惯了嘛!”许澄笑嘻嘻地说,“其实,在我心里,你比我妈还亲呢。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 “少拿这些话来忽悠我!”乔霏霏嗤之以鼻道,“你这话,回头你要敢当着你妈的面说,我才佩服你!” 许澄经不起别人激她,马上就拍着胸脯说:“这有什么不敢的?明儿我就去跟她说!” 乔霏霏气得翻了个大白眼。 乔霏霏今年二十九岁,是家中的幺女,头上还有一对同父异母的龙凤胎兄姐,即乔雯和乔霆,都是父亲乔泊维的第一任妻子崔丽莹所生。 乔雯是老大,作为家中长女,她自幼心思细腻,性格爽朗,不论对父母、弟妹,还是丈夫和女儿都非常用心,只是因为她工作性质特殊,再加上夫家在邻市,平时鲜少有时间回来团聚。 乔霆出生比乔雯晚了十几分钟,但是他脑子特别聪明,且从小各方面就很优秀,一直是乔泊维的骄傲。不过,乔霆高中毕业后,就在其亲生母亲崔丽莹的劝说下去了美国,并在那里上了大学,又一路读完博士。后来,他还娶了黄头发的妻子,夫妻俩陆续生了三个孩子,彻底定居在了美国。 说到乔霏霏自己,她的出生其实是一个意外。 年轻时的乔泊维可谓人生赢家,家中有贤惠漂亮的妻子,膝下有活泼可爱的儿女。认识他的人,无不表示羡慕。然而,彼时的乔泊维内心充满了热血与冲劲。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渴望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无形中就忽视了家庭的责任,以及妻儿对他的期待和感受。 崔丽莹独自承担着照顾龙凤胎和家务的重担,渐渐感到力不从心,生活的美好似乎被一地鸡毛所淹没。长年累月的矛盾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无声无息中消磨着她对家庭的热忱。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逐渐成为过往云烟,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争吵与疲惫。 当矛盾的长河再也无法承受更多压力时,崔丽莹提出了离婚。 崔丽莹的决定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掀起了层层涟漪,也惊醒了沉迷工作的乔泊维。 乔泊维在痛苦的自我反省中,终于认清了自己的错误。他渴望能够挽回曾经的婚姻和家庭,却发现妻子心意已决,他们的关系再无修复的可能。无奈之下,他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不情不愿地与崔丽莹办理了离婚手续。 崔丽莹离婚后,很快就再婚了,并且与再婚丈夫出了国,把两个孩子留给了乔泊维。 再后来,焦头烂额的乔泊维遇上了现在的妻子,也就是乔霏霏的妈妈沈雨馨。 沈雨馨比乔泊维小了十来岁,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却心甘情愿帮忙照顾他与前妻的两个孩子,这让乔泊维十分感动。于是,他们在得到了乔雯和乔霆的理解和祝福后,顺利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在那个年代,像乔泊维和沈雨馨这样的老夫少妻组合,而且还是二婚,多少要被人诟病。但沈雨馨从来不在乎,一心一意照顾乔家父子。 婚后,乔泊维和沈雨馨原本都决定不再要孩子,偏偏他们不小心创造了乔霏霏,等到发现的时候,肚子里的胎儿已经快三个月了。 从私心来说,沈雨馨当然希望生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老来也有依靠。但是当时乔雯和乔霆都已经快十四岁了,正是步入青春叛逆期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后果。从全家的大局来说,再生一个孩子势必会影响到另外两个孩子生活,这让她十分矛盾。 乔泊维敏锐地察觉到了妻子的犹豫,他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乔雯和乔霆的意见,并全面考虑了各种因素后,最终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于是,乔霏霏就在大家的热切期待下幸运地出生了。 沈雨馨对待三个孩子一视同仁,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们,小辈之间相处得也很和睦。但是乔雯心思比较敏感,父母离婚时她正好是似懂非懂的年纪,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影响。 年少的乔雯并不成熟,她渴望拥有更多的爱,所以早早就开始谈恋爱。甚至在大学还未毕业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要嫁给自己的学长许鉴。 她这个决定让乔泊维感到十分愤怒,差点因此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当时许鉴正在上大四,而他们许家经营的家族企业正遭遇低谷,实在不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乔雯的这一壮举让乔泊维一度觉得抬不起头来,所以他坚决地反对。直到后面乔雯乖乖熬到大学毕业,又考进了邻市的公安系统做文职工作,而许鉴毕业后也发愤图强,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许家的家族企业中有了一席之地,乔泊维的态度才有所好转。 再后来,乔雯生下了许澄,乔泊维也就彻底接受了他们的婚事。 许鉴和乔雯夫妇平时都比较忙,每逢假期就把许澄扔到外公外婆家来。 幼时的许澄非常可爱,聪明伶俐,软软糯糯,说话也奶声奶气的,天天围着乔泊维叫外公,拉着乔雯叫小姨,给这个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乔霏霏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幼时乖巧听话的许澄,长大后就变得如此让人操心。 许澄认为频繁往返于两座城市过于麻烦,像是一只疲惫的候鸟,不断地迁徙。因此,初中毕业之后,她毅然决然的考进了k市的一所重点高中,随后打包行李在外公家常住。如今,她又顺利考入了k大,大有要在k市扎根的趋势。 而作为小姨的乔霏霏,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许鉴夫妇的代理人,承担起了对许澄的监护人职责。无论是许澄学校召开的家长会,还是她在校园内与人发生的矛盾和争执,甚至是她因见义勇为而损坏的公物,所有事宜均由乔霏霏出面处理。 许澄的老师和同学们未曾见过她的父母,他们理所当然地将乔霏霏视作了许澄的家长。 起初,许澄满脸洋溢着自豪,向老师介绍乔霏霏是她的姐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许澄却开始转变口径,坚称乔霏霏其实是她的母亲。每当有人对此表示怀疑,她总是狡黠地回应:“别看我妈妈长得年轻,其实是因为保养得好。” 乔霏霏第一次听到许澄甜甜的称呼她为“妈妈”的时候,她内心颇感惊愕与不适,整张脸都写满了不可置信。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许澄不断长大,她的淘气行为层出不穷,让人既感无奈又觉有趣。乔霏霏不得不频繁地出入学校,应对着这个小淘气带来的种种挑战。渐渐地,乔霏霏竟然对这种称呼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习惯。 尽管乔霏霏内心深处依然觉得有些别扭,但她也慢慢理解这是许澄对她的依赖和亲近的表现,所以每次在外人面前,她都任由许澄胡说八道。不过,她坚决禁止许澄私底下这么乱叫,希望这份关系能够保持在一个恰当的距离内。否则,她真的会疯掉。 她一个未婚未育的大龄女青年,在大庭广众之下,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叫做“妈妈”,换了谁不会多想啊?今天在学校,吴主任和陆深的反应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08章 我保证,下不为例! 乔霏霏懒得跟她浪费口舌翻旧账,她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直视着许澄,言归正传道:“许大小姐,我来采访一下你。把一个男孩子揍到手腕骨折,你是不是觉得特别骄傲,特别有成就感啊?需不需要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外公和妈妈?让他们也瞻仰瞻仰你的‘英勇事迹’,并为你颁发一面锦旗,上书:巾帼英雄。” 许澄的双眼微微眯起,形状犹如一弯新月。她迅速地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乔霏霏的手,带着几分撒娇和讨好的口吻说道:“好吧,小姨,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下不为例!” 乔霏霏显然比许澄自己还了解她,因此,她对许澄的撒娇和保证不为所动,甚至冷漠地甩了开许澄的手。随后,她轻轻瞥了许澄一眼,毫不客气地说:“我记得,高考前夕,你把同班同学打到住院时,也是这么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向我保证的。可现在才过去多久?你的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敢相信,更别提别人了。说出来,估计都没人敢信你是个女孩子。” 每当提及过去的事情,许澄心中的怒火便难以抑制,她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高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为了备战这场人生大考,许多高三学子都展开了题海战术,以此达到知识的巩固和提升,许澄所在的班级也不例外。一套又一套的历年真题,堆积如山,仿佛要将学生淹没在无尽的墨海中。家长们也不甘示弱,纷纷为孩子购置了各式各样的题集,希望能在最后关头助孩子一臂之力。这无疑是给孩子们本就沉重的学业又加上了几座大山。 然而,这个阶段的学生们早已身心俱疲,不少学生的眼神中早已失去了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梦想的执着,他们只是机械地翻开书本,敷衍了事地在这里画上一笔,那里写上几个字。 某天下午下课令敲响后,老师突然宣布第二天要检查大家的真题完成情况和复习成果。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学生们措手不及,许多人不禁心生恐慌,纷纷连夜挑灯赶制作业,试图在黎明前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许澄没有父母在身边耳提面命,小姨乔霏霏又是个好讲话的人,只要她的成绩没有太大的波动,乔霏霏从不过多询问和干涉。再加上她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学习上从来不让人操心。即便在高考压力巨大的环境中,其他同学为了成绩焦头烂额时,她依然能够保持往常的生活方式,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成绩照样稳居班级前十,成为了一个令人瞩目的存在。因此,她将学校统一订购的真题视若珍宝,并以极高的自律和专注度完成了这些题目。 第二天,老师如期前来检查作业。许澄从容不迫的打开书包,翻找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的那本至关重要的真题集竟然不翼而飞。 面对老师的询问,许澄的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明明记得昨天将真题集放进了书包,怎么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是被哪位同学“借”去抄袭了吗? 许澄环顾四周,只见同学们都埋头于自己的作业之中,没有人愿意和她对视,更没有人愿意为她的真题集提供任何线索。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沮丧和困惑。 在她的沉默中,老师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写满了失望。 老师毫不留情地在全班面前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指责她因为成绩优秀而骄傲自满,对待学习不够认真。同时,老师还警告其他同学,不要像许澄那样骄傲自负,放松警惕。 老师的话语如利箭般刺入许澄的心,让她无地自容。她垂着头,心中满是委屈和不解。她自认一向认真学习,从无敷衍,但此刻却无法为自己辩解。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老师的批评和同学们的议论,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个偷拿了她的真题的人给揪出来! 凭借着在乔泊维身边生活多年的耳濡目染,许澄很快就抓到了那个偷拿了她的真题集的人。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偷窃者并非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或是行为不检点的同学,而是班里那个文静得几乎让人忽略存在的女生——蔡媛媛。 蔡媛媛总是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脸上挂着温和微笑,仿佛与世无争。然而,正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害的人,却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举动。 蔡媛媛因为没能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害怕受到批评,便决定铤而走险。于是,她趁着晚自习后大家都回宿舍了,她又悄悄返回了教室,偷偷拿走了许澄的真题集,更是面不改色当作自己的作业来交差。而当许澄拿着证据找到她时,她的脸色瞬间苍白,立刻摆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犯了错。 这个场面,倒像是许澄在欺负她。 许澄的内心此刻犹如被重锤击中,她深切地领悟了那句古老谚语“沉默的羔羊最凶狠”的真谛。她觉得不能众人继续被蔡媛媛的伪装蒙蔽眼睛,她要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来揭示真相。 于是,在全班同学热切的注视下,许澄终于将那段从学校监控室千辛万苦获得的视频公之于众。画面上,蔡媛媛在教学楼大门即将关闭的前五分钟,鬼魅般地返回了教室。由于教室里没有安装监控,所以无法得知蔡媛媛究竟回教室干了什么,但却可以看到她动作鬼祟,神情慌张,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全班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震惊了,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而蔡媛媛则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被这段视频揭穿了什么秘密。 许澄为了进一步证明是蔡媛媛偷拿了她的真题集,又将从蔡媛媛那里搜出来的真题集与自己以前的作业并排放置进行对比,白纸黑字,笔迹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蔡媛媛外表看上去文静又柔弱,这个时候却丝毫不退缩。她哭哭啼啼的表示自己当晚确实返回过教室,只是因为忘了带宿舍储物柜的钥匙,所以才回来拿,并未偷窃许澄的作业。随后她一口咬定,是许澄冤枉了她。她声称自己的真题集今天上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而书包里却凭空出现了一本不属于自己的真题集。这让她不禁怀疑,是否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偷走了她的真题集,再故意将许澄的作业放入其中,企图对她进行栽赃陷害。 此外,她还隐晦地提到,这事距离老师检查作业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即使许澄当时未能完成作业,现在应该也有足够的时间来补全了。 蔡媛媛的同桌也力证她昨天确实看见蔡媛媛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真题集,且字迹与许澄搜出来的那一本不一样,扉页上还写着蔡媛媛的名字。 许澄立刻翻开真题集的扉页,上面写着“许澄”两个字。 这倒是很难解释了。 蔡媛媛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个胆小且谨慎的女孩子,她的言辞在同学们心中具有较高的可信度,再加上有她同桌的旁证。因此,当涉及争议时,大家更倾向于相信她的说法。相比之下,许澄这个学习成绩曾被众人仰望的佼佼者,看上去就强势得多,她的行为也自动被解读为无法接受老师的批评,转而将矛头指向了较为软弱的蔡媛媛。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和指指点点,许澄心中的怒火如被点燃的干柴,猛然爆发。她一脚踹出,力量之大,竟将蔡媛媛狠狠地踹倒在地。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很快就惊动了老师。 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让原本平静的场面瞬间沸腾起来。许澄原本是占理的一方,她的证据充分,言辞犀利、逻辑清晰,足以让众人信服。然而,由于她态度强势,又采取了暴力行为,她的优势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众人指责的声浪。 这一刻,许澄的行为仿佛坐实了那些关于她“挑软柿子捏”的传闻。她的形象在众人心中瞬间崩塌,原本的坚定和自信被暴力所替代,只留下了混乱和疑惑。 高考在即,蔡媛媛的父母对她偷拿他人作业滥竽充数的行为视而不见,却揪着许澄打人这一过错不放。他们甚至放出话来,如果这件事影响到他们宝贝女儿的高考,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罢休。面对这样的家长,学校不得不介入调解。最后,在学校的斡旋下,乔霏霏不得不花费一笔不菲的金钱,才将此事摆平。 许澄深知自己的冲动已经酿成大错,她早已做好了被父母狠狠教训一顿的心理准备。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预期的责罚却迟迟未至。 一个月的时间,仿佛一场漫长的等待,让许澄的内心经历了从焦虑到疑惑,再到释然的转变。她终于得知,原来乔霏霏并没有将她的事情告诉许鉴和乔雯。许澄感动不已,她紧紧握住乔霏霏的手,郑重地承诺下不为例。 回首过往,许澄的内心犹如波澜壮阔的海洋,波涛汹涌。她对蔡媛媛的鄙夷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难以抚平的伤痕。同时,她也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悔。而对于乔霏霏,她心中更是涌动着无尽的歉意。 正当她鼓起勇气,想要向乔霏霏示好时,却发现对方的思绪早已飘向了遥远的未知之地。 霏霏静静地凝视着某个地方,久久出神。 许久之后,乔霏霏忽然说:“这家店开了好多年了呢。” “你怎么会知道?”许澄微微一愣,然后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哦,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也是k大毕业的。这么说,你上学那会儿,这家店就已经在了?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这样的老古董都能被我挖掘出来。” 乔霏霏斜了她一眼,不满地嘟囔:“你少来这套。这家店也就开了七八年,哪里是什么老古董!”尽管口上这么说,但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几分怀念和感慨。 许澄的笑声愈发欢快,她内心的小女生八卦之魂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来这儿?是跟谁一起呢?跟我说说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乔霏霏面无表情的看着许澄,语气冷淡如水,仿佛无波的古井,她轻轻地道:“哦?就像你刚才保证的那样吗?” 那还不如不说呢! 第09章 还是放不下 乔霏霏在与许澄告别后,独自驾车返回了自己经营的餐厅。推开门的一刹那,她就发现平时最受客人欢迎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不用看脸,乔霏霏也知道她是谁。 邹绫,邹绪的妹妹。 乔霏霏愣神了半分钟,随后缓缓走向女孩,在她对面轻轻坐下。 她扬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询问道:“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最近忙着毕业汇演,每天都要练习七八个小时,我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邹绫抬起脸来,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淡淡的笑意,接着又说,“霏霏姐,上午我在学校里看到你了。起初,我还以为你是去找我的呢,但随后看到你急匆匆地朝行政楼方向走去,我就没有跟上去打招呼。” 乔霏霏轻叹一声,无奈而又苦恼道:“我去帮许澄处理一些琐事。那孩子,总是能惹出些让人头疼的麻烦。” 邹绫轻轻地啜饮着手中的果汁,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着最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想法。终于,她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这事儿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一早就听说了。真没想到,许澄只比我小了三四岁,遇到事情却能如此果断勇敢。” 乔霏霏微微蹙眉,目光在邹绫身上轻轻掠过,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并未太过在意。 “说实话,我有时候挺羡慕她的。虽然她做事比较冲动,但至少在她遇到麻烦时,总有人会站出来为她遮风挡雨。以前我哥还在的时候……”邹绫的话语突然中断,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乔霏霏,一丝歉意悄然浮现在她的脸庞。她轻声说道:“对不起,霏霏姐,提到这些可能让你难过。我只是想说,我真的很怀念哥哥还在的那些日子。” 乔霏霏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理解:“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邹绫微微抬起眼,凝望着乔霏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霏霏姐,都已经过去五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乔霏霏说:“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时间可以抹去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是简单的放下与放不下,而是对过去的一个交代。” 邹绫眼中的光芒仿佛被一阵寒风吹过,瞬间暗淡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霏霏姐,你知道的,当时海上天气突变,风急浪高,所有人都认为哥哥生还的机会渺茫。我爸妈固执,一直心存希望。你也一样。可是,五年了,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即使是出于愧疚,你也已经做得够多了。你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她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忧伤。 乔霏霏的唇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浅笑,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邹绫是邹家目前唯一对乔霏霏笑脸相迎的人,也是唯一真心希望她能幸福的人。这些年来,乔霏霏感激邹绫,同时,她也害怕见到邹绫。 邹绫跟邹绪长着一张酷似的脸。每次看到她,乔霏霏脑海中那些尘封已久的痛苦记忆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侵蚀着她的心神。她也一直想不通,那个笑容和煦如春风一般温暖的人,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 这个疑问,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乔霏霏的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乔霏霏小时候是个乖宝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尽管如此,乔泊维夫妇还是担心她重蹈乔雯的覆辙。因此,从乔霏霏踏入青春期的那一刻起,她的感情生活便被父母严密地管控起来。每当她与男同学多说了几句话,乔泊维夫妇便会如临大敌,对她进行反复的追问和审查,仿佛她是个需要接受审判的犯人。这种过度的保护,虽然避免了乔霏霏早恋,却也让她在成长的道路上缺少挫折和磨炼,以至于二十岁的乔霏霏依旧保持着那份乖巧和纯真。 乔霏霏认识邹绪的时候,刚上大三,二十一岁,如花般的年纪。 彼时,学校新成立了一个网球社,急需有经验的学生干部来管理。不过,有学生工作经验的基本都是大三和大二的学生,但当时大多数大三学生已经逐渐退出各类社团和学生组织,投身于毕业论文和实习的繁忙之中。指导老师权衡一番之后,便挑选了成绩优异、具备学生工作经验且擅长网球的乔霏霏,将其纳入网球社,并委以副社长的重任。 与此同时,与乔霏霏同级的邹绪,也因为同样的理由被选拔进了网球社,担任正社长。 邹绪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他的笑容如同初升的太阳,温暖而耀眼。他不仅外貌出众,更以温和有礼的性格赢得了周围人的喜爱。在学校中,他犹如一颗璀璨的明星,无数女生将他视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而乔霏霏是一个除了打网球之外,只会埋头读书的好孩子。她的世界简单而纯粹,除了学业和书本,以及几个交往多年的好朋友,似乎再无其他。因而在此之前,她从未留意学校里这位风云人物的存在。 这样的两个人,仿佛是两条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然而,命运却总是充满了戏剧性。两个年轻的心灵,因为共同的热爱和责任,产生了交集,然后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两人因网球而相识,相知,相恋。大三快结束的时候,他们终于勇敢地牵起了彼此的手,在众人羡慕与嫉妒交织的目光中,正式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正社长与副社长的甜蜜恋情,迅速在网球社内传开,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美谈。他们的恋情也成为了大家眼中理所当然的完美搭配。 起初,沈雨馨并未觉察到任何异样,直到后来她发现乔霏霏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有认识的人说见到乔霏霏跟一个男孩子一起逛街,有说有笑的,她才将乔霏霏拉去追问。 乔霏霏在父母的严辞逼问之下,终于道出了原委。但是当时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她认为自己有选择与谁谈恋爱的自由和权利。而且邹绪家世清白、人品端庄,他们之间的感情纯粹而真挚。因此,她对父母阻拦这段恋情的行为感到不解和抗拒。 乔泊维夫妇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阻拦,只得默许了他们的交往,但千叮咛万嘱咐,禁止他们有超出男女之间正常交往范围的行为。 大学毕业之后,许多情侣常常陷入“毕业就分手”的魔咒,然而,乔霏霏与邹绪却神奇地打破了这一陈旧预言。他们的感情不仅没有因毕业而减弱,反而突飞猛进,更加深厚和稳定。 他们互相见了对方的家长,得到了双方家庭的认可和祝福。 随后双方家长会面,相谈甚欢。 在这样的氛围下,邹家父母提议让两个年轻人先订婚,等再过几年,两人的性格更加成熟,工作也都稳定了,再结婚。这样的提议,仿佛是一颗定心丸,让两家人都颇为欣慰。 乔泊维也一反常态地同意了这个建议。 这边,两家的父母都满怀喜悦,恨不得马上大加操办。而那边,两个年轻人却还没有进展到这一步,至少邹绪还没有向乔霏霏求婚。 意识到这一点,邹家那边催得更紧了。 不久之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邹绪鼓起勇气,向乔霏霏求婚了。 求婚地点便是许澄上午带乔霏霏去过的那家奶茶店。 当时邹绪给奶茶店老板塞了一个红包,请他歇业一天。随后,他召集了几位挚友,精心策划了一场惊喜。最后,他才打电话将刚下班的乔霏霏骗过去。 乔霏霏抵达现场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然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懊恼——她早上出门过于匆忙,没有来得及化妆! 但邹绪的用心与期待让她瞬间抛开了这些顾虑,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惊喜。 乔霏霏的童年被无数梦幻般的童话故事所包围,每个故事的结尾都如出一辙:英俊的王子与美丽的公主在幸福的氛围中携手共度余生。 那时,她总以为这便是生活的全部,是爱情最完美的注脚。 与邹绪的相遇和相恋,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童话中的那份甜蜜与浪漫。在他的怀抱里,乔霏霏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王子,她以为,这便是她幸福的开始,也是她人生的终点。 然而,现实往往比童话更为复杂,更为残酷。她未曾料到,这份幸福竟会如此短暂,如同夏日的晨露,冬日的朝阳,转瞬即逝。她曾经以为,与邹绪的爱情会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章节,却没想到,这竟是一个悲剧的序曲。 订婚礼的前一周,邹绪用他工作以来积攒的所有积蓄租了一条游艇,希望能给乔霏霏一个难忘的海上浪漫之旅。未料海上的天气如同翻书一般多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海面波平如镜,转眼间乌云便密布天空,预示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邹绪站在游艇的甲板上,眉头紧锁,望着天空中不断翻滚的乌云,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担忧。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打破他原本精心策划的浪漫计划,但他更担心的是乔霏霏的安全和心情。他希望能给她一个完美的回忆,而不是一个充满惊险和遗憾的经历。 乔霏霏虽然单纯,但并不蠢笨,也并非执着于浪漫的人。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刻要求中断此次旅程,返回原点。邹绪也同意,于是两人赶紧与工作人员沟通了返航路线。 然而,命运却对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在归途中,一道突如其来的风浪打破了他们的返航计划。邹绪不慎失足,跌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那一刻,他的身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消失,只留下一片寂静与惊恐。 乔霏霏与游艇上的工作人员心急如焚,他们尽全力展开搜救,试图在茫茫大海中寻找那一抹失踪的身影。但无论他们怎么寻找,邹绪就如同被大海吞噬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本应是两人充满欢笑与期待的订婚之旅,却未曾想到,最终却以一场悲剧草草收场。 大海依旧波涛汹涌,但那个曾经充满活力的熟悉身影,却再也无法从中浮现。留下的,只有乔霏霏和所有关心邹绪的人心中无尽的悲痛和遗憾。 第10章 习惯孤独 邹绪不慎掉进大海后,邹家父母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痛不欲生。他们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更不愿放弃对儿子的搜救。于是,他们倾尽半生的积蓄,四处奔波,请人进行打捞和搜寻,希望能找回那个失踪的儿子。 搜救行动持续了数日,然而,每一次的归来都伴随着失望。最终,搜救队伍带来的消息令人心碎:邹绪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邹家父母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性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邹家父母拒绝为邹绪举办葬礼,他们一直坚信儿子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尽悲痛已深深烙印在他们生活的每一刻,连带着无辜的邹绫也受到了殃及。 后来,邹家父母听闻邹绪出海的原因竟然是为了给乔霏霏一个惊喜。这个原因让他们痛失爱子的心更加痛苦不堪。于是,他们便将失去儿子的痛苦全部归咎于乔霏霏。无论乔霏霏如何解释,如何委曲求全,都无法改变他们在明里暗里称她为“扫把星”和“害人精”的事实。 两家原本好好的亲事,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彻底告吹。彼此之间的情感纽带,在悲痛与误解的双重打击下断裂,再也无法修复。过去的温馨与快乐,如今只剩下回忆和遗憾。 乔霏霏也相信邹绪还活着,他依然温柔体贴,笑容和煦,一如初见。 邹绪失踪后一个月,乔霏霏独自一人去了一趟法国。 在法国南部,有一个名为格拉斯的迷人小镇,那里矗立着一座美丽的教堂。尽管教堂的规模并不大,但它的独特设计和精致细节令人难以忘怀。教堂周围,青青草地上点缀着无数不知名的野花,这些花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绚丽的光彩,像极了童话里的幸福之地。 邹绪曾经无意间对乔霏霏说过那座教堂,他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在那神圣之地,与所爱之人共度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乔霏霏当时只觉得这个想法很新奇,但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们的订婚礼,按照双方家长的意愿,原计划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隆重举行。只不过,最终因为准新郎的意外缺席没有如期举行,成为了遗憾。 尽管如此,在乔霏霏的心中,邹绪依然依然是那抹温暖了岁月的光芒,是她在青春懵懂时的重要慰藉。因此,她那次去法国,便是完成他的心愿,以表达她对这份感情的珍视和怀念。 而今的乔霏霏已经习惯了孤独,她身边的人也习惯了她的孤独。 邹绪失踪后,乔霏霏的心仿佛被冰封,她失去了昔日的热情和活力,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她时常独来独往,独自品味着岁月的苦涩。她的身边再没有了新的恋情,甚至连异性的追求也被她一一婉拒。她的朋友圈子也没有扩大,依旧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一切的变化让沈雨馨忧心忡忡,她担心乔霏霏会因为邹绪的离去而一蹶不振,甚至可能产生一些消极的想法。可乔雯却对乔霏霏的转变表示出了极大的理解和支持。她劝说沈雨馨不要过于担忧,乔霏霏能够一改往日文静内敛的性格去开餐厅,就证明她还是愿意跟人接触的。她相信乔霏霏会走出这段阴影,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沈雨馨在乔雯的话语中得到了些许宽慰,又见乔霏霏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餐厅的经营中去,心中的担忧也减轻了不少。但是随着乔霏霏的年龄逐渐增长,沈雨馨和乔雯又开始为她的终身大事担忧。她们说,岁月催人老,女人的青春更是转瞬即逝。乔霏霏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而她总不能这么一辈子孤孤单单的等下去。 对于她们的担忧,乔霏霏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沈雨馨眼见苦劝无果,脑筋一转,就变着法地骗乔霏霏出去相亲。为此,沈雨馨几乎动用了她和乔泊维的所有人脉,只为给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 沈雨馨的计策既巧妙又狡黠,她深知乔霏霏的脾性,因此设计出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了乔霏霏的软肋上。在这场精心策划的相亲之旅中,沈雨馨仿佛化身为一位高明的猎人,巧妙地操纵着猎物的行动,只为将女儿引向幸福的彼岸。 乔霏霏看着母亲整天瞎操心和折腾,她也不动声色,听之任之。每当沈雨馨热情洋溢的哄着她出去跟谁见面吃个饭,或者喝杯咖啡,她都乖乖地配合。等到气氛渐入佳境,对方向她表达好感之后,乔霏霏便恰到好处地亮出邹绪赠予她的求婚戒指,坦然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有未婚夫了,只是因为家里人不满意,才让她不得不配合这场相亲的闹剧。遇到修养好的,对方会说大方的说一句做不了恋人还可以做朋友,随后大家好聚好散,就当没认识过。遇到个别脾气暴躁的,则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个“海女”,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指责她浪费他们的宝贵时间,然后愤怒地扬长而去。 沈雨馨得知后,气得骂乔霏霏不争气,尽给她丢脸。 乔霏霏对此事毫不挂怀,知道这个做法虽然不地道,但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和目的,她只能如此行事,并且策略颇为奏效。在她看来,那些还有些许骨气的人,是绝不会容忍她这种骑驴找马的行为。 连续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导致相亲失败之后,沈雨馨也忍无可忍。她不愿意在女儿破坏了相亲之后,还要拉下脸去向自己费尽心思物色的对象赔礼道歉。于是,她决定顺应乔霏霏的选择,不再强求。 另一边,乔雯从沈雨馨那里听说了乔霏霏的种种叛逆行径之后,便断定乔霏霏是还放不下邹绪。因此,乔雯时不时地打电话给乔霏霏,苦口婆心的劝妹妹要向前看,早日摆脱过去的阴影,迎接新的生活。 乔霏霏却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其实相当满足。 父母尚在,兄姐和睦,收入稳定,也有属于自己的一小笔私产。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 他们说她放不下,活在过去也好,还是执迷不悟,拿自己的人生来开玩笑也好。对她而言,若能永远保持这份宁静与平凡的生活,便心满意足,不愿有任何变动。因为每一次改变,都意味着她需要再次调整心态,去适应新的环境。 乔霏霏缓缓地从回忆的漩涡中抽离,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桌面上的金属台卡,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她抬头,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忧郁,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故事。 “你说我放不下过去,那你跟邹叔叔还有阿姨呢?你们又何曾放下过?”乔霏霏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仿佛在询问着内心深处的答案。 “或许……我们只是还没能适应吧,毕竟,哥哥他曾经是我爸妈最大的骄傲。”邹绫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答案。这五年多来,父母一直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中,甚至连她这个女儿的存在感都渐渐变得微弱了,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对还是错。 乔霏霏不想继续跟邹绫讨论这么伤感的话题,于是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换了个话题,说道:“不说这些了。邹绫,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邹绫轻轻咬着吸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是学舞蹈的,大学这么多年都没有担心过自己的未来,可现在即将迎来毕业,我却突然觉得前途一片迷茫。我的导师建议我出国深造,接触到更广阔的知识领域,培养国际视野,这样对我的未来发展更有利。但如果留在国内,我可以选择的机会就比较少,可能是去学校应聘一个音乐教师的职位,又或者是靠着父母的积蓄去外面开一个舞蹈培训班。” 乔霏霏看穿了她的心思,便说:“我听明白了,你是担心自己出国了,没人照顾你父母。” 邹绫微微愣神,显然没有预料到乔霏霏的言辞会如此直接,而且正好才中了她的心思。 邹绫苦涩地点头,承认道:“你说得对。他们这几年的状态,我确实是不放心。如今,他们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我就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和精神支柱。如果我也无法陪伴在他们身边,他们还有什么念想?” 乔霏霏微微蹙起眉头,面露为难之色,轻声说道:“如果是别的事的话,我兴许还能帮上忙,但是这件事……你也知道邹叔叔和阿姨对我的成见有多深。” 邹绫微微展露笑颜,语气中透露出平和与理解:“我不是要拜托你替我照顾他们,你也没有这个义务。我只是没什么朋友可以倾诉,就找你发发牢骚,顺便请你帮忙做一下参考。” “你为何不亲自去问问他们?”乔霏霏适时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猜他们知道后也会支持你的决定。毕竟,父母总是希望孩子能够飞得更高、走得更远,尽管这让他们感到不舍。” 第11章 车祸 如果失眠是一种病,那么乔霏霏一定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自从邹绪失踪后,失眠就伴随了乔霏霏五年多,这种状态如同老友般不离不弃,已经逐渐融入她的日常生活,成为了常态。每当夜深人静,钟表上的时针指向两三点时,她依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头思绪万千,难以入眠。在这无尽的漫漫长夜中,她愈发坚信自己当初毅然决然辞去稳定工作,转而开了一家餐厅的决定十分明智。如此,她就不会被朝九晚五的工作和没完没了的失眠搞得筋疲力尽。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只有微风在窗外轻轻低语。突然,一声尖锐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像是夜空中炸响的惊雷,令人心惊肉跳。尽管乔霏霏只是在闭目养神,但依然被这突兀的铃声惊得心神一颤。 乔霏霏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查看。屏幕上闪烁的号码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疑惑间,电话已被接通,一个清晰沉稳的男声从听筒中传来:“你好,我是市交警队的警务人员,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警官。我们现在有件事需要请你协助。” 乔霏霏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默默思考着对方究竟需要她配合什么。 没等乔霏霏回应,对方急切地补充道:“请问,你认识一位叫陆深的先生吗?” 乔霏霏听得不算很真切,但心里的不安却消散了不少。她暗自猜测,对方可能是打错了电话,或者是别有用心的骗子。毕竟,在如今的社会中,骗子们的手法日益高明,无所不用其极。 “陆深先生遭遇了车祸,目前正在市医院进行紧急救治。”对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又透露出一丝期待,“我们在他的皮夹中发现了他的身份证和你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与他是亲属关系或熟悉他的家人,我们恳请你能够尽快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他们,让他们尽快与我们联系,以便完成相关事宜的处理。” 乔霏霏心中充满了困惑,心想现在骗子都这么敬业吗?大半夜仍然不遗余力地对别人进行电话骚扰?有这种毅力,做什么都不会太差呀! 乔霏霏在心中反复琢磨着对方的话语,似乎并未明确提及任何关于汇款的要求,只是简单地宣称有人遭遇了车祸,并请求她帮忙联系家属,并未流露出任何贪婪的痕迹。 如果这是一场恶作剧,那对方的演技可谓炉火纯青。 可是,万一这是真的呢? 乔霏霏握紧了话筒,心中的天平在摇摆。她不愿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请求,但也不愿错过可能帮助他人的机会。似乎无论他如何选择,都将面临未知的风险。在疑虑与善良之间,乔霏霏沉默了。 那个……出车祸的人叫什么来着? 乔霏霏仔细回想对方的话,终于想起那人叫陆深,听着似乎有点耳熟。 可是,陆深又是谁? 乔霏霏又冥思苦想了半天,她细细梳理了一遍自己的人际关系,从儿时玩伴到隔壁邻居,各个年段的同学,再到店里的常客,她全都进行了一遍排查,却始终未能找到一个叫“陆深”的人。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说,她刚才听错了? 回想起电话里“王警官”严肃的语气,乔霏霏决定再仔细想想。 乔霏霏索性坐直了身子,拿着手机开始浏览通讯录。她的指尖滑动着屏幕,突然,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电话号码映入眼帘。这是许澄所在学校的吴主任的办公室电话。作为一名还算有点成就的生意人,乔霏霏习惯于保存那些与她有过交集的人的联系方式。因此,在吴主任首次与她联系后,她立即将这个号码保存在了手机中,以便替许澄处理后续的事情。 此刻,这个电话号码的出现让乔霏霏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忽然回想起自己确实曾经遇到过一个名叫“陆深”的人。这个记忆像是一道微光,在她的脑海中闪烁,引发了她的好奇。 可是,她除了那次在吴主任的办公室因许澄的事情与陆深打过照面,他们之间并没有产生过任何交集,甚至都不太记得清对方的模样。 然而,交警既然找到她,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乔霏霏遂起身换了衣服,开车赶往市医院。 根据交警的调查,陆深是在从邻市回来的高速路上发生的车祸。当时,陆深一个人开车赶回k市,迎面突然急速驶来一辆大货车,直接冲过护栏,猛烈撞击了他的车辆。经过查证,肇事司机系疲劳驾驶,目前已被刑事拘留,将接受进一步的法律处理。 交警把陆深从车里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然失去了意识。为了尽快找到他的家人,交警只得从他的随身物品里寻找线索。然后,他们顺利地从陆深的皮夹中找到了他的身份证和手机,只是手机设置了双重密码,交警无法直接联系到他的家人。就在此时,交警在皮夹中发现了一张写有一串数字的纸片,他们立即拨打了这个号码,找到了乔霏霏。 交警进一步表示,自他们将陆深送往医院后,陆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如果乔霏霏与陆深是朋友,他们恳请她能够协助联系陆深的家人,并在可能的情况下,给予他一些关心与照顾。 乔霏霏答应了交警的请求。然而,当她看向刚从急救室移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接受外伤处理,却依然昏迷不醒的陆深,她内心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犹豫和困惑。 姚氏陆深一直醒不过来,她是不是就一直不能离开? 乔霏霏对于与陆深有关联的人士了解甚少,目前唯一在她认知范围内的只有孟屿。然而,孟屿只是一名刚成年的大一新生,他必须严格遵循学校的学生宿舍管理规定。当前时间已经是深夜三点半,连医院都陷入了沉寂,这种时候打扰他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当然,最关键的是,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并没有留下孟屿的联系方式,而孟屿也未曾主动联系过她。他们之间的沟通桥梁完全依赖于许澄。考虑到孟屿后续的医疗费用,她决定让许澄分期转交这些费用,她希望这样的做法能够让许澄深刻反思并从中汲取教训。 乔霏霏暂时无法与孟屿取得联系,无奈之下只好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凝视着墙上钟表,看着指针缓慢而坚定地一圈又一圈地转动。 在这期间,值班医生和管床护士不断地前来巡查。他们一会儿检查陆深的眼睛和呼吸,一会儿心电图仪器是否出现接触不良的情况,一会儿又来更换挂瓶里的药水。然而,陆深仿佛陷入冬眠的青蛙,对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无动于衷。若非仪器上显示的生命体征依然稳定,乔霏霏几乎要怀疑他是否已经离世。 乔霏霏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根据她的生物钟和睡眠规律,此刻已经是她能够忍受的极限。她内心深处唯一的期盼是天空能迅速泛起鱼肚白,带来新一个黎明,这样,她就能解脱,回家好好补个觉了。 第12章 赶紧找人去! 次日一早,乔霏霏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到学校起床的时间了,才拨通了许澄的电话,询问对方是否能够帮忙找到孟屿。 许澄此刻正沉浸在梦乡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扰,难免带着不满。然而,当“孟屿”两个字飘入她的耳中,她的睡意立刻被驱散,如同被一股电流击中,整个人瞬间清醒,精神焕发,仿佛全身都被注入了无尽的力量,斗志昂扬。 “不会是孟屿那小子又跟你要钱了吧?”许澄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和嘲讽,“他那点儿小伤,你都让我给他拿了几次医疗费了,难道还不够吗?我甚至还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给他道了歉,他应该也赚足了面子。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小姨,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可不能因为我就一直纵容他占便宜啊!” “行了,别再胡乱猜了!”乔霏霏果断打断了她漫无边际的推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找他不是为了上次那件事。另外,据我所知,孟屿的舅舅在检察院工作,深谙法律之道,非常擅长运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上次的事情,人家是看你年纪小,才没有告你,你应该庆幸并心存感激才对。” 许澄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撇撇嘴。 乔霏霏都被她的话气糊涂了,这才言归正传道:“如果你能联系上孟屿,务必告诉他,他的舅舅发生了车祸,现在人在市医院接受治疗。请他务必迅速通知家里其他人,尽快赶到医院。” 许澄的好奇心被点燃,忍不住打探道:“他舅舅出车祸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话刚出口,许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念头,心跳瞬间加速,仿佛漏跳了几拍。于是她紧接着追问:“小姨,难道……该不会是你撞的人吧?” 她因一时的冲动和意气之争,酿成了孟屿骨折的悲剧。如果,小姨又意外撞伤了孟屿的舅舅,那可真就解释不清楚了。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孽缘啊?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大清早的胡说八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乔霏霏连连反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她不耐烦地催促道:“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找人去!” "真是万幸……"许澄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和压力都驱散,“你先别急,我这就去办。” 许澄挂完电话后,心中开始盘算着如何与孟屿取得联系。实际上,她跟孟屿并也没有那么熟悉,更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她与孟屿的纠纷虽然算是和平解决,但在处理过程中,她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与机智。每当乔霏霏催促她将医疗费用交给孟屿时,她总是微微一笑,转身便奔向吴主任的办公室。她的态度诚恳地请吴主任帮忙联系孟屿,然后在吴主任的见证下,亲手将现金交到孟屿的手中。这样的做法不仅让吴主任看到了她知错就改的决心,更展示了她对待问题始终如一的责任感。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为自己留下了一个重要的证人——吴主任。这样,即便日后有任何的争议与纷争,她也无需再担心无处寻求公正。 思索片刻之后,许澄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对面已经坐在镜子前化妆的姜嫣身上。 姜嫣一直因为受到处分而耿耿于怀,回到宿舍后就指桑骂槐地发了好几通脾气,看起来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但也不耽误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然后与其他小伙伴逃课出去逛街。 许澄静默片刻,假装随意地问道:“姜嫣,我记得上次跟你表白的那个人,是叫张韬还是别的什么名字?他学的是什么专业来着?” “你问他干什么?”姜嫣的话音中带着明显的警惕,双眼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自从她的父母得知她被记过的事情之后,他们打电话把她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为此,她最近都没敢回家面对父母的继续责备。 姜嫣没好气地瞪了许澄一眼,仿佛她的问题就像一块刺,扎入了她敏感的神经。她转回视线,专注于手中的眼线笔,语气冷淡且带着一丝怨念:“大清早的,你提他做什么?简直晦气!难道他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 许澄深知姜嫣心中的不满与不甘,可她心里的苦楚又何曾比姜嫣少?只是,事已至此,且她现在肩负的任务更加重要。因此,她选择了不与姜嫣斤斤计较,转而换上了一张笑脸。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他所学的专业是什么。"许澄的声音里透露出深深的无奈,"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找他。” 姜嫣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啪的一声合上了粉饼。她微微蹙起眉头,目光如刀般射向许澄,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又是为了医疗费的事吧?你们家可真是大方,对那人的勒索毫无怨言。” 许澄笑了笑,没有接茬。 事实上,孟屿也没有狮子大开口,他甚至没有主动提出过金钱的要求。每次都是许澄在乔霏霏的授意下,主动将钱送到孟屿手中。前前后后加起来先差不多两万块了,虽不是天文数字,但也足以让人肉疼。 姜嫣的话虽然刺耳,但许澄始终谨记乔霏霏的叮嘱,明白那些钱不仅是对孟屿医药费的补偿,还包括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而且乔霏霏还特别提醒她,这还得感谢孟屿及其家长大度和宽容,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如果真的通过法律途径追究,赔的钱可不止这么一点点,而且还会给许澄留下案底。所以,孟屿及其家长大方仁慈,她们也不能扣扣搜搜。 姜嫣见许澄沉默不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张韬那小子学的啥专业我不清楚,不过那个被你揍得骨折的孟屿,我倒是有所了解。”姜嫣满脸写着怜悯,“他是政法系的新生,新晋的校草。据说,孟屿当时是以第八名的优异成绩考进k大的。纵观全校,像他这样颜值高、成绩好、家境又优渥的男生,简直就是凤毛麟角。真是可惜了,一块鲜嫩的小鲜肉,就这么被你无情地摧残了。” “你这是在夸他呢,还是在损他呢?”许澄哭笑不得。 “当然是夸他了。”姜嫣理所当然地说。 许澄难得没有反驳她,她麻利地从床上爬起,几乎是立刻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就往外冲。 姜嫣看着许澄风风火火的背影,脸上满是困惑,手中睫毛膏还停在眼睫上。她皱了皱眉,疑惑地嘀咕着:“许澄,你今天早上有些反常啊。你不会是看上了那个孟屿了吧?” 许澄对姜嫣的猜测充耳不闻,一溜烟地跑到了政法系男生宿舍楼下,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第13章 你没毛病吧? 上午七八点是学校里最热闹的时候,学子们纷纷从甜美的梦境中苏醒,经过一番清爽的洗漱后,他们便急切地踏出寝室的门槛。有的急匆匆地奔向食堂,寻找着心仪的早点;有的则径直走向教室,为即将开始的课程做好充分的准备。而那些格外刻苦的学生,已经在晨曦的微光中,默默地背诵完了新学的课文或英语单词。整个校园都充满了勤奋与进取的气息,这是新的一天最美好的开始。 许澄现在是学校里的红人,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她仅仅在男生宿舍楼下等待了短暂的十分钟,便吸引了无数路人投来的好奇目光。 许多急于上课的男生匆匆下楼,一看到她的身影,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充满好奇地对她行注目礼。直到与她擦肩而过,那份忍不住的欢愉才终于化作了笑声,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许澄对于眼前的异象早已见怪不怪,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寻常的眼光。她站在大树下,表面上保持着镇定自若,而内心却充满了紧张与尴尬。 许澄焦急地等待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男生宿舍的大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期待着孟屿能尽快出现。 然而,孟屿的身影却始终未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眼看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许澄再次拿出手机查看时间。距离上课仅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即便是喜欢踩点的人,也该出门了。随即,她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大好的时光和年华,孟屿不会还没起床吧?那她不是白在这里等了那么久? 许澄又看了一眼男生宿舍楼一楼大门处,若非有宿管大叔的镇守,且这个时间段略显尴尬,她的内心冲动几乎要让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将孟屿直接从宿舍里揪出来。 孟屿的上午的课程满满当当,且都是专业课,非必要不能请假。但由于他的手部不便,拖慢了他的节奏,让他洗漱和穿衣的速度变得迟缓。因此,他比往常晚了十几分钟才出门。 刚走到楼下,孟屿的目光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对门大树下站着的许澄身上,一股寒意从他的心底升起。他并非害怕许澄,只是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必要再有任何交集。于是,他故意将视线从许澄身上移开,坚定地沿着大路向前走去,试图忽视她的存在。 许澄敏锐地察觉到了孟屿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然而他却又迅速收回,仿佛没看见她一样。他这一举动让许澄的心情顿时变得不悦。 “喂!你没长眼睛啊!”许澄猛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手臂,朝孟屿大声喊道。 孟屿的内心在不断地呐喊着: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催眠自己,以逃避现实。 每当回想起与直系师兄们一起联谊时,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怜悯,以及同班男同学的讥讽和女同学们背后的议论,孟屿的内心就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真的受够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孟屿!孟屿!孟……” 许澄连续喊了几声,但孟屿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依旧坚定地向前走去。这让许澄感到非常生气,她冲上前去,紧紧地抓住孟屿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语气严厉地责备道:“你出门没带眼睛,现在连耳朵都出了毛病?这么大声喊你都听不见吗?” 孟屿的情绪瞬间如火山爆发,再也忍受不住。他用力挥动胳膊,挣脱了许澄的束缚,愤怒地转过身来,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怒火:“你才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 “对,我全家都有毛病!不然,谁会去管你家的闲事?”许澄毫不客气地大声吼了回去,情绪比对方还激动。随后,她缓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孟屿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我小姨心地善良好说话,我才替她跑这一趟,不然谁爱来找你!真当自己是香饽饽呢!” 孟屿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嘟囔道:“奇了怪了,这跟你小姨又有什么关系?” “我小姨就是我妈!”许澄大声地说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没毛病吧?”孟屿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缺妈妈缺疯了?” “我跟你说不清楚。”许澄也被孟屿的话气得有些抓狂,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毕竟,小姨和妈妈,完全是两个人。于是,她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小姨你见过的,就是给了你一大笔钱的乔霏霏。你别说你不记得了!” 她那架势,仿佛孟屿要是敢说不记得,她就要再揍他一顿,直到他想起来为止。 “哦,原来她不是你妈妈啊。”孟屿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禁感慨道,“我就说嘛,乔阿姨那么温柔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暴力的女儿呢!” 他又瞥了许澄一眼,眉头微皱:“不过,你这人可真是奇怪,既然是小姨,那就直接叫小姨好了,为什么要叫妈妈呢?” “我喜欢,我乐意,怎么了?”许澄怒气冲冲,语无伦次地说道,"她年龄比我大,又跟我关系亲近,我就要叫她妈妈!这也要你管?” 孟屿听着这话觉得颇为新奇,不由得失笑,调侃道:“照你这么说,若是遇到一个年纪比你大,又对你体贴入微的男性,你是不是得称呼他为‘爸爸’呢?” 许澄闻言如梦初醒,随即勃然大怒,语气中充满了威胁:“你说话给我小心点!” 孟屿看了看手表,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八分钟,而他们政法系的男生宿舍楼距离教学楼比较远,即使他立刻出发,一路小跑过去,至少也需要十分钟才能到达。他不想继续和许澄纠缠不清,便冷冷道:“怎么?你们现在是打算跟我要回那笔钱?” “谁在乎那些钱!”许澄脸上满是不屑,甚至有些赌气地说道,“你最好是拿着那笔钱,再狠狠地摔个粉碎性骨折!” “最毒妇人心!”孟屿满脸厌烦,但也懒得再跟她做无意义的争执。于是,他直接切入正题,问道:“说吧,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许澄突然意识到话题已经偏离了主题,于是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小姨让我转告你,你舅舅出了车祸,目前正在市医院接受治疗。请你尽快通知家里其他人赶过去看望。” 孟屿怔了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能地将这当成是许澄的恶作剧,可是看许澄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说的是真的?”孟屿确认道。 许澄见他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心里顿时窝了一团火。她瞪着孟屿怒气冲冲地说:“难不成我大清早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骗你?我可没那个闲心和时间!” 许澄这几天并没有跟舅舅联系,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他急切地追问:“我舅舅他在哪里出的车祸?为什么会出车祸?他现在怎么样?” 许澄被他问得有些发懵,实际上,这也是她关心的问题,可至今没有谁告诉过她呀! “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你自己去医院看看不就知道了?”许澄有些无奈地说道。 “哦,谢谢!”孟屿没有再多说什么,也顾不上还要敢去教室上课,他转身就朝着离学校大门最近的那条路飞奔而去。 那里是打车最为便捷的地方。 许澄仔细想了想,愈发觉得此事疑点重重。既然人不是小姨撞的,那么小姨为何会恰巧出现在医院?难道小姨也生病了? 为了解开内心的谜团,许澄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孟屿的脚步。 第14章 如释重负 寂静的病房之中,乔霏霏已默默守护了一整夜,然而病床上的陆深却依然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清晨,医生如往常一样巡查病房,他们的话语为这漫长的等待带来了一丝希望。医生表示,陆深的伤势其实并不严重,最为严重的是他左手臂的骨折,这是在高速路上车速过快,车辆被撞飞时,手臂受到强大势能牵引,猛烈撞击在车门上所致。 除此之外,他的额头和左脸上有些擦伤,但伤势并不严重。 至于为何陆深至今仍未醒来,医生解释说,这主要是因为他近期的休息状况不佳,身体已经极度疲惫。只要给予足够的休息和照顾,陆深一定会尽快恢复健康,清醒过来。 听到这里,乔霏霏心中五味杂陈,既为陆深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担忧,又为他的伤势感到庆幸。而当她看到额头和脸庞都裹着纱布,左手臂打着石膏,至今依然昏睡不醒的路上,她还有些哭笑不得。 乔伯维从小就教育她要见义勇为、助人为乐,但面对这样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真的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这样傻傻地守候。 正当乔霏霏准备再次拨打电话询问许澄是否找到了孟屿时,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她抬头一看,只见孟屿站在门口,他的额头上密布着一层细细的汗珠,左手腕也裹着纱布。 “乔……乔阿姨。”孟屿略显局促地打了个招呼,汗水浸湿了额头也来不及擦拭。他匆忙走到病床前,目光落在那个受伤部位跟他有异曲同工之处的陆深身上,内心的滋味难以言表。 对于孟屿而言,陆深在他的生命中占据着特殊的位置,他既像父亲,又像兄长,还像朋友。每当他迷茫或困惑时,舅舅总能给予他指引和启示。而他感到孤独和难过时,舅舅也能恰到好处地给予陪伴和开导。舅舅的每一次鼓励、每一次安慰、每一次分享都让他感受到温暖和力量。这份深厚的感情早已超越了血缘的界限,无人可以与之媲美,也无人可以替代。 因此,在听到陆深出了车祸的那一刻,孟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感到自己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支撑,仿佛那座曾经屹立不倒的山峰,在瞬间崩塌,让他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 孟屿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和恐惧,思考着能为舅舅做些什么。可看到舅舅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布满了伤痕,手臂上打着石膏和绷带,他的心如同刺入了一把冰冷的匕首,撕裂般疼痛。 乔霏霏轻轻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孟屿,安慰道:“别太担心,你舅舅只是睡着了,医生说他伤得并不严重。先擦擦你额头的汗吧。” “谢谢!”孟屿接过乔霏霏递来的纸巾,偷偷瞄了她一眼。 乔霏霏的眼睛略显浮肿,眼袋明显,还有一圈深深的黑眼圈,显然她昨晚没有睡好。然而,就在这个瞬间,孟屿发现自己竟然词穷。他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和感动,似乎任何语言在这份默默的付出和坚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乔霏霏温和地笑了笑,接着说:“医生已经详细检查过了,你舅舅除了手臂骨折需要一些时间来休养,他的身体并无大碍。而他之所以一直昏睡不醒,可能是因为近期过度劳累导致,需要充足的休息。等他睡够了,就会醒过来的。” 孟屿微微颔首,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又飘向了床上的陆深,内心如同被春风吹拂的湖面,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庆幸之情。 随后,他的视线顺着治疗仪器的线路延伸,停留在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那里整齐地摆放着新购置的水杯、纸巾、毛巾、湿纸巾等生活用品,显然是乔霏霏为了方便照顾陆深而精心准备的。 这份细心与关怀,让孟屿不禁感到温暖与感动。 乔霏霏熬了一个通宵,此刻已是困倦无比,只想赶紧回家睡觉,自然无心也无力去捕捉孟屿眼中那抹深邃的探究。她侧过头去,望着病房门口,却始终未见到陆深的其他家人出现。 孟屿虽然成年了,可毕竟还是一个在校学生,可能他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更别提让他独自处理不了陆深的事。 “你通知家里其他人了吗?”乔霏霏询问道。 孟屿微微颔首:“刚才来的路上,我已经给我外婆打了电话,告诉了她这边的情况。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 霏霏如释重负,她的语气变得轻柔而婉转:“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如果你的其他家属来了,你们还是去找医生详细了解一下你舅舅的病情。至于你舅舅车祸的具体情况,稍后会有交警为你们解释。” 孟屿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乔霏霏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乔阿姨!”孟屿急忙叫住了她,脸上洋溢着感激之情,“谢谢你!” “不用客气。”乔霏霏微微一笑,温婉地回应道,“希望你舅舅一切顺利,早日康复。同时,也祝你早日康复。我的电话之前给过你的,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及时与我联系。” 孟屿闻言默默地看向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乔霏霏提起自己的包往门口走去,正好遇上匆匆推门而入的许澄。 猝不及防的碰面,双方都有些惊讶。 许澄快速地扫视了一下病房内部情况,目光最终定格在乔霏霏身上,轻声而亲切地呼唤道:“小姨。” “你怎么来了?”乔霏霏诧异道。 “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许澄解释道。 乔霏霏说指了指病床方向:“孟屿已经来了,我准备回去了。” “哦……”许澄的声音淡然,但她的目光却如磁铁般被病床上的陆深牢牢吸引。当她的视线触及陆深左臂上的石膏时,惊讶之情如涟漪般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随后,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在孟屿身上徘徊,心中暗自感叹:这俩人不愧是亲舅甥,连受伤的部位都如此相似,这也太巧了吧! 孟屿似乎察觉到了这股带着讥诮意味的视线,他微微转动身体,挡住了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臂。 许澄将目光从孟屿的手臂上移开,带着一丝困惑和好奇问乔霏霏:“小姨,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你生病了吗?” 乔霏霏瞥了一眼病床上的陆深,轻轻笑了笑,却并未打算掩饰什么。她解释说:“我没事。昨晚交警联系不到陆先生的家人,恰好找到了我上次留下的电话号码,所以就打给我了。” 乔霏霏见许澄仍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便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拉着她向外走去。她边走边说:“我们先回去吧,别打扰病人休息。” 第15章 乐于助人 许澄跟随着乔霏霏下了停车场,走向那辆熟悉的轿车。直到这刻,许澄才终于有机会回过神来,仔细回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许澄一边跟随着乔霏霏的步伐,一边在脑海中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地捋了一遍。接着,她忍不住打趣道:“小姨,你可真是越来越大方了。上次的事,孟屿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收钱也毫不手软。而你照顾了他舅舅一个晚上,他一句‘谢谢’就完了?” 乔霏霏闻言,轻轻笑了笑,回答道:“病人在医院有护士照顾,我只不过是在旁边看着罢了。就这么点小事,你还心里不平衡了?” 许澄撇撇嘴,没有搭话。 两人上了车,乔霏霏发动了引擎,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许澄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中却依然沉浸在那场意外之中。她不禁开始想象,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跟孟屿发生争执,小姨就不会跟陆深产生交集,也不用大半夜的去处理这样的事情了。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乔霏霏注意到了许澄情绪的变化,便温柔地说道:“别胡思乱想了,这事跟你没关系。换成其他人,我照样也会帮忙。” 许澄感受到了乔霏霏的关怀,心中的阴霾逐渐消散,变得轻松起来。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车子下了高架桥后,乔霏霏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侧脸问她:“你今天上午没课?” “有啊。”许澄坦然道,“不过是后面两节。” 乔霏霏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忙说:“那我先送你回学校,应该还来得及。” 许澄连忙摇头说:“不用了,我已经跟老师请假了。” “你后面还有其他事吗?”乔霏霏面露不解。 “我是想来看个究竟的,哪知道刚跑到医院,你便急匆匆地把我拉了出来。”许澄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无奈和轻松,“反正我假都请好了,不如你就带我出去逛逛吧,最近天气开始变冷了,我想去买衣服。” “下次吧,我要回家睡觉了。”乔霏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她现在的状态,只要有一张床,恐怕就能立刻陷入梦乡。 乔霏霏一直觉得,许澄已经满十八岁了,她应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她作为小姨,除了必要的时候出面替许澄处理一些事,并不想干涉得太多。所以,不管许澄是跟人打架,还是旷课,又或者是闯了其他祸,她都默默在后面替她收拾烂摊子,不会过多指责。她一直坚信,很多事情,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好。人只有知道痛了,才会长记性。 当然,乔霏霏也反省过自己的放手是不是也在无形中助长了许澄的嚣张气焰,但是她转念一想,孩子终究要自己长大,没有人可以永远为他们遮风挡雨。在这成长的道路上,挫折与磨砺同样重要,它们如同人生的导师,无声地教导着孩子们如何坚韧与独立。与其天天耳提面命,过度保护,倒不如给他们一些试错的机会,或许更能让他们早些领悟生活的真谛。 许澄思索片刻,说道:“那我就去你家吧,好久都没去了。” “你去我那儿有什么乐子?”乔霏霏疑惑地瞥了她一眼,“还不如回学校上课。” “我不想回学校啊。”许澄叹着气道。 乔霏霏瞬间明白了,点头认真地说:“那倒也是,人红是非多。” “你就别挖苦我了。”许澄哭笑不得,苦恼地说,“早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泼那一盆洗脚水。我就当自己残废了,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也不会惹得一身骚。” “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乔霏霏笑道。 “不是我说得难听,而是人心险恶啊!”许澄露出一脸的愤愤不平,“你是没听到姜嫣说了什么。她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说我是害人精,是我害得她被处分。她也不想想,当时要不是她满腹委屈的说楼下那人让她丢了八辈子的脸,嫌人家烦,我会替她出头吗?” “可是人家也没有让你替她出头啊。”乔霏霏点破道,“她不喜欢那个男生,直接拒绝就是了。至于结果如何,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可你自诩正义之士横插一脚又算是怎么回事?” 许澄十分夸张地捂着胸口,做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感慨道:“这事儿我的确是干得不漂亮,也显得我特别蠢。我发誓,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管她那些破事了。简直费力不讨好!” 趁着等红灯的空档,乔霏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往前看,而不是一直沉浸在后悔中,那没有意义。还有,你以后做事前多考虑一下后果,别总是那么冲动,容易被人当枪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一边往乔霏霏的住处去。 邹绪失踪后,乔霏霏跟家人说自己要静一静,就从家里搬出来了。最初,她只是在外面租房子,后来又搬过几次家,直到餐厅渐渐步入正轨,有了盈利,她才在城东买了一套一居室的小公寓。 从前许澄过来玩,总嘲笑她花了那么多钱,就买了一个火柴盒。乔霏霏听了却只是微笑着保持沉默。与许澄父母家那宽敞奢华、占地两百多平米的别墅相比,她这不足六十平的公寓确实显得有些寒酸。然而,她并不因此而感到自卑或不满,因为真正的幸福不在于住所的大小,而在于内心的满足和安宁。 许澄一进门就如同归巢的倦鸟,自然而然地倚向了舒适的沙发。随后,她又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电视机,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屏幕上的光影跳动,映照出她追随心已久的国风动漫。 乔霏霏懒得理她,径直钻进了浴室洗澡。 乔霏霏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许澄依然还躺在沙发里,手中捏着一枚苹果,神情有些慵懒,不时地轻咬一口。电视屏幕上播放的动漫已换了数集,然而许澄的目光却仿佛被凝固了一般,毫无波澜。 乔霏霏心中微动,强迫症如小虫般叮咬着她。她总觉得,那苹果在许澄手中仿佛成了累赘,每一秒都在浪费。她幻想过自己冲过去,夺下那苹果,迅速将其解决,让一切恢复秩序。但理智总及时地将她的冲动遏制。 乔霏霏转身,决定让眼睛不再受那画面的折磨。心中默念,眼不见为净,然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留下许澄和那颗仍在她手中咬着的苹果,还有那不断播放的动漫。 “小姨。”许澄突然转头叫住了她,眼神中满是认真,“你是不是喜欢上孟屿的舅舅了?其实,我觉得他舅舅还不错,说话做事讲道理,长得也不赖,听说是个检察官,比孟屿强上一百倍。”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直率和坦诚,仿佛是在为那个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充当说客,又或是在为她的小姨寻找一份可能的幸福。 乔霏霏的背影在许澄的视线中僵立了半分钟,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终于,她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异样表情,盯着许澄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不是最讨厌医院了吗?”许澄解释道:“可是,昨晚你却在医院守了陆叔叔一整夜。” “我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医院。”乔霏霏稍显疲倦地翻了翻白眼,“昨晚的事是一场意外,我也不过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罢了。” 第16章 大宝贝与小宝贝 陆振亭和高凤龄夫妇接到孟屿的电话之后,确认陆深伤得不重,马上就去交警队了解了情况。 夫妻俩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也没有强烈谴责肇事者,只跟交警大队的队长说了句“这事要秉公处理”就急急忙忙往医院赶。 夫妻俩进了病房,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们的两个宝贝疙瘩,一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一个守在病床旁边,精神状态看着也不太好的样子。 “哎哟,真是造孽啊!怎么给伤成这个样子了?”高凤龄扑到儿子身边心疼不已。 孟屿赶紧起身跟外公打招呼。 高凤龄哀嚎了半晌,又抬眼看了眼旁边的小外孙,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手臂上,立刻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小屿,你怎么也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昨晚你也在车上?还伤着哪里没有?” “外婆,这里是医院,你小声点。”孟屿忙说,随后又不以为意道,“我这是自己不小心摔到的,已经快好了。” 孟屿最受不了的就是外婆的矫情劲儿,饶是舅舅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在家里还是被外婆叫做“宝贝”。而他也是外婆的“宝贝”。后来,外婆为了区别二人,便称陆深为“大宝贝”,他则是“小宝贝”。 好几次,孟屿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并强烈地表示抗议。 但是高凤龄笑着给了他四个字——抗议无效。 为此,孟屿从来不敢把同学或者朋友往家里带,就怕哪天外婆当众叫他一声“小宝贝”。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觉得以后不用见人了。 “难怪你最近都不回家,是怕外婆知道了担心吧?”高凤龄说着眼圈就快红了,“好孩子,你不告诉我,可外婆现在知道了,更心疼啊!” 孟屿这一个多月来之所以不敢回家,就是怕外公外婆知道自己的手腕骨折后追根问底。如今被高风龄这么一说,他反倒有点心虚了。于是,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堪称阅人无数的外公,就怕他看出点什么来。 高凤龄见外孙不说话,权当他是默认了,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慈爱,仿佛在说,这孩子真懂事啊! 孟屿担心继续下去自己会受良心的谴责,忙把话题转移到舅舅身上:“刚才我又问过医生,医生说舅舅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那就好。”高凤龄也仿佛松了一口气。随后,她又扫了一眼病房,才奇怪地问:“我听交警大队的队长说,昨晚是一个叫乔霏霏的姑娘守了你舅舅一宿,她现在人呢?” “哦,乔阿姨她已经回去了。”孟屿想了想说。 “真是个好姑娘啊!”高凤龄感慨道,“改天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孟屿没接话,转头看向陆振亭说:“外公,刚才医生说,您要是到了,就去前面办一下住院手续。我本来是想自己去办的,但是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陆振亭二话没说就退出病房去办理手续了。 陆振亭退休前是市法院的二把手,受众人恭维,可是在家里却是唯老婆是从。他在儿子面前吹胡子瞪眼,责怪老婆慈母多败儿,回头却得跟溺爱儿子的老婆说半天好话。 孟屿尽管深谙此道,但是作为小辈,他对外公还是相当尊敬的。 高凤龄这才神秘兮兮地看着孟屿,追问道:“你说的那个乔阿姨有多大了?长得怎么样?是做什么的?结婚了吗?” 孟屿愣了愣,疑惑道:“外婆,您问这些想干什么?” “你这孩子,傻了吧!”高凤龄用食指指了一下他的额头,“谁会在医院守着一个陌生人一个晚上啊?我看啊,八成是对你舅舅有意思!” 孟屿受不了的摇摇头:“得了吧,照您这样说,明天他们就见家长,后天就结婚,大后天就能让您抱孙子。外婆,您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高凤龄敲了敲外孙的脑袋,十分认真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舅舅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也算是仪表堂堂,事业有成,有个女孩子喜欢他,难道不正常?还有,就算是要抱孙子,那也得十月怀胎啊!” “没救了!”孟屿无语地叹了口气。 “什么没救了?”病床上的人彻底被他们的声音给吵醒了。 陆深睁开眼睛瞧了瞧,恍悟自己在医院。他微微动了一下,才发现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一样,哪哪都疼。 “大宝贝,你终于醒了!”高凤龄兴奋地去抓儿子的手,发现他的左手打着石膏,便调转方向去摸他的脸。 陆深皱了皱眉头:“你们声音那么大,就算是死人也能被吵醒了!” 高凤龄立马制止了他:“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是我儿子,得给我好好的活着!” 陆深不愿就这个话题继续跟她纠缠,便问:“刚才你们说什么没救了?我隐约还听见什么抱孙子,还有什么十月怀胎……妈,谁怀孕了?” 高凤龄盯着儿子狡黠地一笑,八卦道:“儿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那个乔霏霏在谈恋爱?” 陆深疑惑地看了一眼早就受不了的孟屿,才不明所以道:“什么乔霏霏、李霏霏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装吧!”高凤龄显然不信,“你要是跟她没什么,她能一个人在这里守了你一个晚上?我是过来人,还看不出你们这点心思?” “莫名其妙!”陆深越来越无法理解母亲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索性摆摆手说,“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昨天我去邻市出差,后来临时接到院里的电话,说是今早有一个会,我就想连夜赶回来,结果在高速路上被一辆急速行驶的车给撞飞了。至于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没事了,你就不能让我耳根子清静一下吗?” 高凤龄也觉得自己可能把儿子逼得太紧了,忙说:“好好好,我现在不逼你承认,等过些日子你的伤好一点了,一定要告诉我哦!” 陆深也察觉到这件事有蹊跷,忙想了个办法把母亲支开,便说:“行了,妈,我昨天连晚饭都没吃,现在饿得要命,你能出去帮我买点吃的吗?” 高凤龄笑着说:“当然可以!你说,想吃什么?” 陆深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你看着买吧。” 第17章 意外又感动 高凤龄向来很吃小辈的恭维,这不,一听到陆深说好听话,她立马就兴冲冲地出门给他买吃的去了。 望着高凤龄渐行渐远的背影,陆深迫不及待地转向了孟屿,急切地追问:“孟屿,你老实告诉我,乔霏霏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屿好整以暇地坐在凳子上,神情悠闲,仿佛刚看了一场好戏。闻言后,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陆深,仿佛在思考着如何开口。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陆深的眼神里写满了威胁。 孟屿叹息一声,似乎依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乔霏霏就是许澄的妈妈,不,更准确地说,是她的小姨。” 说完这话,他整张脸都充满了困惑,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上午跟许澄的短暂争执中去了。 而陆深在听到这句话后,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显然难以理解其中复杂的关系。不过,得知乔霏霏不是许澄的母亲,他心里还是觉得安慰了许多。至少,他之前的推测是错误的,他的三观不用碎掉了。 “你也觉得这事很难理解吧?”孟屿似乎看出了舅舅的困惑,他又是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满脸愁苦地说道,“小舅,你说许澄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乔阿姨明明是她的小姨,她却误导我们,还当着别人的面叫她妈妈。她这到底是缺乏母爱,还是缺心眼啊?” 又或者,她两者兼有,既缺母爱,又缺心眼。 “然后呢?”陆深微微皱眉,脸上的困惑之色更甚,“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屿看着陆深,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用最简洁明了的方式传达出真相。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昨晚你出车祸后,交警一时间联系不上我们,就从你的皮夹里找到了乔阿姨的电话号码,并联系了她。没想到乔阿姨大晚上的没有拒绝,竟然还非常热心的赶到医院来帮忙,她后面甚至还守了你整整一个晚上。你说,这跟你有没有关系?” 陆深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他脑海中浮现起与乔霏霏的首次见面,当时因为孟屿和许澄的矛盾,他们被吴主任请到学校调解。他们之间,不过匆匆一瞥,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更别说是熟人。然而,乔霏霏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还默默地守护在他的身边,毫无怨言。 这份不期而遇的关怀,让陆深感到既意外又感动。 陆深觉得这跟自己在做梦一样,太不真实了。于是,他凝视着孟屿,再次确认道:“你是说,乔霏霏她真的在医院守了我整整一夜?” 他的声音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和感激。 孟屿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翻了个白眼,似乎对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感到有些不耐烦。 “不然呢?”孟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仿佛在嘲笑舅舅的反射弧竟然这么慢。 陆深沉默了,他的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拼凑出车祸后的记忆碎片。然而,他的记忆却像是一片混沌,模糊不清,难以捉摸。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乔霏霏是如何守在病床旁度过那个漫长的夜晚。这份未知让他感到自己似乎欠了乔霏霏一个天大的人情,让他内心深感不安。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陆深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他无法理解,他与乔霏霏先前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甚至可以说是打过照面的陌生人,为何她会伸出援手? 这个疑问在他的心头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谁知道呢。”孟屿轻轻地耸了耸肩,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不然,外婆也不会疑神疑鬼的了。” 陆深也终于明白了母亲话语里的暧昧不清为哪般,原来她误会自己跟乔霏霏的关系。刹那间,他的心猛然一紧,目光迅速地四下扫视,只见另一张病床上空空如也,尚未有病人入住。整个病房里除了他和孟屿,并未发现乔霏霏的身影。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了一些。随即,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乔霏霏人呢?” 孟屿摆了摆手,回答道:“我来之后,她就离开了。” 陆深似乎稍微松了口气,他轻轻用未受伤的右手敲打着病床的扶手,眼神深邃,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样啊。”陆深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他微微一顿,然后突然问出一个让孟屿心跳加速的问题:“那她是怎么找到你的?上次那件事后,你又单独联系过她?” 孟屿闻听此言,脸色骤变,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他双眼圆瞪,紧盯着陆深,愤怒之火在瞳孔中燃烧,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冤屈。 过了好一会儿,孟屿才艰难地吞下一口干涩的空气,竭力压制内心的愤怒与不满,愤愤不平地开口:“小舅,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没错,乔阿姨后来确实陆续给了我几笔医药费,但那都是她通过许澄转交给我的,我可没有主动伸手讨要。这一点,吴主任可以为我证明。说起来,乔阿姨前前后后总共给了我一万九千多,正好够支付我的医药费和营养费。我孟屿虽然不才,却也并非无耻之徒,从未贪过她的一分钱!” 陆深默默地听着,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在思考着孟屿的话是否可信。 孟屿在他的注视下,不服气地昂首挺胸,仿佛要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过了一会儿,陆深又问:“所以,她是怎么联系到你的?” 孟屿也放弃了继续与舅舅对峙,他轻轻耸了耸肩,仿佛对这个话题并不在意。随后,他轻松地回答道:“她找不到我,不是还有许澄吗?” 陆深微微皱眉,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顺便梳理事件的脉络。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乔霏霏守了我一个晚上,然后告诉了许澄,许澄再找的你。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孟屿的点头之间,眉梢轻挑,透露出一种挑衅和期待,“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陆深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的眼神中流转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孟屿的问题不仅触动了他的思绪,更搅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片湖泊。那种感觉,就如同在苍茫的沙漠中,眼前忽然浮现出一汪晶莹的清泉,却在转瞬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是更加深邃的思索与迷茫。 随后,陆深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我现在这副模样,躺在医院里,又能做什么呢?原本今天下午还有一场重要的庭审等着我,看来现在只能先跟院里和法院那边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推迟庭审时间。如果实在无法推迟,那就只能将这个案子交给其他检察官处理。这样一来,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准备,全都白费了。” 陆深的心中五味杂陈,交织着深深的无奈和沮丧,还有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 今天开庭的这次的这个案子,是他办理了很久的刑事案件。为此,他与同事反复查看了卷宗,会见了当事人,发现了里面存在重大疑点,又退回接案公安局继续侦查,这才把时间拖久了。而他之所以这么在意,也是希望在他的调令到达城东检察院之前,尽快有一个结果,同时也给大家留下一个善始善终的印象。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倒霉,实在太倒霉了! 然而,他的职业道德告诉他,现在并不是抱怨和发泄的时候。他需要冷静下来,尽快与单位和法院取得联系,说明情况并寻求解决方案。毕竟,他是一名检察官,他的职责就是维护法律的公正和权威,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必须迎难而上,恪尽职守,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孟屿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似随意地开口道:“小舅,我得先给你提个醒。外婆刚才说了,她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乔阿姨。她虽然没明说,但我看外婆那样子,八成是以为你们瞒着她在交往。接下来怎么应对,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深听到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哀嚎了一声,抱怨道:“为什么别人家都是孩子让人操心,而我家偏偏是我妈呢!” 孟屿看着舅舅那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嘴角不禁掠过一丝笑意。 全家人都知道,高凤龄从前干过妇联工作,退休后,她的那颗心依旧热情如火。家中的琐碎事务,邻里间的大小纷争,无一不牵动着她的心。而陆深与乔霏霏之间的事,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众多牵挂中的一小部分。再说了,高凤龄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哪有那么多精力来管这么多? 因此,孟屿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之所以提醒舅舅,只是因为他担心外婆哪天突然心血来潮会打扰到乔霏霏,从而给舅舅增添麻烦。而他提前让舅舅深有个心理准备,免得舅舅到时候措手不及。 “小舅,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孟屿轻声劝慰,“外婆只是关心你,希望你能找个好伴侣。如果你真喜欢乔阿姨,就好好把握机会,别让外婆的一番好意落空。” 陆深叹了口气,没有理会孟屿话里的调侃与宽慰。他心中的感觉异常复杂,母亲的胡乱猜测他还可以勉强接受,毕竟她并不了解真相。可他是当事人,他和乔霏霏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如今承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还这样臆想别人,实在非君子所为! 他得想个办法,打消母亲心里的奇怪念头! 第18章 我可能要毁容了 秋意渐浓,天空如同陆深的心情一般,阴晴不定。阳光与细雨交替造访,每一场秋雨都带走一丝温暖,留下一地凄凉。 陆深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目光透过窗户,凝望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那天空仿佛也在默默垂泪,为他的遭遇感到无尽的悲伤。此刻的他,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无助地躺在世界的角落,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三四天了,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向他发出疼痛的抗议,而内心的煎熬则如同隐形的锁链,将他紧紧束缚。这两重痛苦,犹如两把锐利的刀,不断切割着他的意志和耐心。 为了不影响工作,陆深向单位请了病假,将自己手头的工作悉数安排妥当,或是托付给了值得信赖的同事,或是延后再处理。在他的调令正式到达城东检察院之前,他大概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这原本是他非常期盼的清闲时光,但却因为是出了车祸才被迫休息,让他心里充满了憋闷和无奈。 肇事司机因为疲劳驾驶,造成了这场可怕的车祸,被判处拘役八个月。他的家属在得知受害者是个检察官后,心中充满了担忧。他们害怕陆深会继续追究法律责任,让他们付出更多的代价。于是,他们主动找到陆深,希望能达成和解。最终,经过双方的协商,肇事司机的家属自愿赔偿陆深一笔可观的医疗费、误工费以及精神损失费。 陆深统统照单全收,但他心中并没有感到轻松。这笔钱虽然能够让肇事司机心安一些,但却无法弥补他所遭受的痛苦和损失,尤其是他每次照镜子的时候,他就恨不得再要求对方再赔偿他一笔整容费。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陆深一直认为,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自己的不懈奋斗和父母的无私支持,更有三分源于他多年来精心塑造的良好形象。尤其是他那张俊朗非凡、充满信服力的面庞,成为了他行走江湖的一张名片。可他这张曾经引以为傲的脸庞,如今竟然遭受重创,连亲妈看了都要叹息。这种落差,叫他如何不心生委屈,痛苦难当? 事实上,陆深是个非常讲究的人,无论是对待内在修养还是外在表现,他都秉持着一种无可挑剔的态度,仿佛他自己就是一部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时刻要保持璀璨夺目,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陆深从小就坚信“知识就是力量”,这一信念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成为他前行的动力。在大学之前,他就已经以超人的毅力,读完了一百多部世界名著,从中汲取了丰富的知识和人生智慧。选择法律专业,更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此后,他便如饥似渴地投入到法律知识的学习中,学校图书馆里与法律有关的文献书籍,新闻、报纸中的各类案例,他无一遗漏地阅读、研究,从而不断充实自己的知识库,提升职业素养。 生活中的陆深,也是一个一丝不苟的男人。他的生活规律而有序,每天出门前,他必定会仔细检查自己的着装是否整洁得体,头发是否清爽有型,胡子有没有刮干净……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关注细节、追求完美的人,如今却不得不暂停手头一切事务,困于医院病榻之上,休养身心。他心中仿佛有一只难以捉摸的小虫,不断叮咬,使他无法安宁。 陆深的目光紧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中充满了忧虑。他的脸上,原本光洁平滑的皮肤现在布满了擦伤后留下的痕迹,那些伤口在多次用药后,已经开始结痂,呈现出一种醒目的暗红色。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些伤口最终留下了疤痕,他将会如何面对。 那应该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难以接受。 陆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忘记那些伤痕的存在。可是,每当他重新睁开眼睛,不论是面对静默无语的镜子,还是闪烁着冷光的手机屏幕,那里面反射出的,总是他自己那张带有瑕疵的脸。那镜中的影像,如同尖锐的针,无情地刺入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让他的心再次被无情地扯紧。 陆湘的慰问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姐弟两人的年龄虽然差了十几岁,但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亲密,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忌讳和代沟。 陆深隔着电话向姐姐哀嚎了半天,声音带着哭腔,哀切地说:“姐,我可能要毁容了!以后你英俊睿智的弟弟,就只剩下睿智了。” 陆湘听到弟弟的哭腔,以为他伤得很重,心中不禁一紧。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正想着该怎么安慰他,随即便听到陆深继续说:“姐,你得多挣点钱给我整容啊,不然我怎么见人啊!” 陆湘瞬间明白陆深是在夸大其词,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她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和心疼。按照他们姐弟相处多年的经验,她非常清楚陆深的性格,陆深虽是个喜欢嘴上逞强的大男孩,但做起事来总是稳重可靠。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应该是安慰和鼓励。 于是,陆湘收敛了平时的犀利,轻声安慰道:“你又不是明星,要靠脸吃饭。不过是一点小擦伤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不必这么紧张。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那么在意脸干什么?” 陆深却一本正经地反驳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半点损伤。” 陆湘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调侃道:“得了吧,你臭美就臭美,别给自己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陆深的面容紧绷,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他的眉头紧锁,竭力压制住内心的焦虑与不安,坚持为自己据理力争:“你体验过从云端跌落至深渊的感觉吗?若是我生来平凡,相貌无奇,或许此刻的我还能以平常心去接受这一切。但问题在于,我一直都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集才华与帅气于一身,还是我们院里的门面担当。可如今,我却要面临毁容的风险。你告诉我,如果换做是你,你能坦然接受吗?” 陆湘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她承认,如果换做自己,恐怕也无法轻易接受这样的变故。但比起这个,陆湘更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冲着她发嗲,尤其这人还是她快三十岁的亲弟弟。 陆续微微皱眉,试图以平静的语气回应:“我理解你的感受,这样的改变确实会给你的心理造成一定的反差,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不过,我听说一个男人太过讲究,八成是同性恋……” 陆深愣了愣,待他反应过来后,他马上用自己的专业进行反击:“我也听说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的行为,可以构成诽谤罪,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陆湘一听,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个分贝:“行啊,臭小子,你还给我上纲上线了是吧?” “没办法,职业病。”陆深皱着眉头苦恼道。然后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是真想安慰我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故意来添堵的呢?老实说,你是不是我亲姐啊?”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甚至还有点好奇。”陆湘笑着说,“要不,你去问问咱爸妈?” 陆深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他们姐弟俩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但由于陆振亭强大基因的作用,他们的长相都非常神似父亲,所以从小到大,他俩一块儿出去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姐弟关系。 陆深沉默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问了一个困扰了自己好几天的问题:“姐,你……你有没有在医院守过谁一晚上?” “应该有吧。”陆湘努力想了想,仿佛在回忆着那些早已尘封的岁月,“还记得你九岁那年,有天晚上半夜发高烧吗?” 陆深沉默了一下,他当然记得。那个夜晚,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父母恰好都因公外出,家中只有他和姐姐。偏偏他突然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 “那时候,你浑身烧得像个火球,还不停地说着胡话。我摸了摸你的额头,烫得吓死个人。”陆湘看不到弟弟的表情,便继续说,“当时爸妈都不在家,我又找不到其他人帮忙,只能想办法送你去医院。那会儿我们住的是老式楼房,楼梯又陡又窄,我咬着牙把你背下了五楼,累得气都喘不过来。好不容易把你送到医院,你却一直昏迷不醒,我怕你出事,就一直守在旁边,连厕所都不敢去上。你大概是不记得那时候自己究竟有多沉了吧?才九岁大的孩子,体重竟然足足有100斤,这像话吗?” 第19章 至关重要的人 陆深现在虽然长得高大英俊,但他内心深处却隐藏着一段不愿提及的过去。每当有人提及他小时候的体重,他的脸色就会阴沉下来,仿佛那段记忆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污点。为了掩盖这段黑历史,他甚至偷偷把家里所有小时候的照片都藏了起来,谎称不小心弄丢了。 陆家连续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人丁单薄。到了陆深这一代,才有了陆湘和陆深姐弟俩,而且年龄还相差十几岁。因此,高凤龄把陆深当成了心头的宝贝,宠爱得无微不至。 小时候的陆深活泼好动,有一次,他跟小伙伴在院子里玩,不小心摔了一跤,疼得哇哇大哭。听到儿子的哭声,高凤龄急忙从屋里冲了出来,看到陆深摔倒在台阶上,她心疼得直掉眼泪。从那以后,高凤龄对陆深的保护变得更加严密。她成天把陆深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玩,生怕他再受到任何伤害。她总是担心陆深不小心摔着哪里,或者被人贩子拐走。在她的严格监护下,陆深的童年变得枯燥无味,每日与姐姐和书本为伴,失去了与其他孩子嬉戏玩耍的乐趣。 陆深整日被关在家里,除了上学和看书,其他时间基本上是吃了睡,睡了玩,严重缺乏运动。久而久之,他的身形如同吹气球般膨胀,成了同学们嘲笑的大胖子。 后来,高凤龄偶然间听到在医院工作的朋友的提醒,孩子过于肥胖可能引起血压升高,进而引发一系列的健康问题,甚至可能危及生命。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高凤龄的心头。于是,高凤龄又大刀阔斧的逼着陆深减肥。若非如此,只怕陆深到现在还是一个胖子。 陆深对姐姐突然提及过去的黑历史感到非常不适,于是他语气沉闷地说:“姐,我跟你说正经的。” 陆湘听出了弟弟话里的认真,不像是随口问问,而且自己一直提对方的黑历史,似乎也不太礼貌,便放弃了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延伸。 “其实也不止你那一次。”陆湘稍作沉吟,正色道,“之前有一次,你姐夫出去应酬,回来后因为饮酒过量导致胃出血,直接休克了。当时夜深人静,我找不到其他人来帮忙,赶紧叫了救护车,然后一个人在医院守了他一整夜。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感觉,我连手都在颤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你别看泽谦赚得多,其实他平时也没少受苦。 “还有孟屿,他小时候经常半夜发高烧,我也没有多少带孩子的经验,每次都是心急火燎的送去医院治疗。记得有一回,他一直高烧不退,后来竟然出现了惊厥,整个人都在抽搐,还口吐白沫,吓得我心跳都快停止了。要不是我打电话给妈求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深听着姐姐说完后,静静思索了片刻,总结道:“也就是说,你守护的都是自己至关重要的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陆湘嗤笑道,“如果不是至关重要的人,谁会愿意去受这个罪?” 陆深听后陷入了沉默。人们愿意为了至关重要的人去付出和牺牲,那么,乔霏霏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们可是连熟人都算不上啊。 难道仅仅是出于道义? 陆湘逐渐察觉到了弟弟的异常,不由得心生疑惑。 “喂,你是不是有新情况啊?”陆湘试探性地问道,“我记得妈之前打电话跟我说,你出车祸后,有个女孩子在医院照顾了你一整夜。你刚才问了我那么多,就像因为她吧?” “妈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陆深打断了姐姐的话,语气明显有些紧张。虽然他从未相信过一见钟情这种浪漫而虚幻的情感,但他却无法否认,有些人确实会在某个瞬间被深深吸引。 “那你老实交代,到底是不是因为她?”陆湘的八卦热情几乎要冲破手机屏幕的束缚,溢出到这边来了。 “姐,你跟咱妈不愧是亲母女,她胡思乱想,你也跟着瞎起哄。”陆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其实我和她,总共就见过一次面。上次……因为点小事儿碰了个头,说过的话加起来恐怕连五句都凑不齐。你们这样乱点鸳鸯谱,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那可说不定。”陆湘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你姐夫就是在大学里的一次联谊会上认识的。当时我被人不小心泼了一身酒,你姐夫正好是那次活动的负责人,他见我这般狼狈,就带我到后面去清理,还找人借了套干净衣服让我换上。说起来,就是那次的邂逅,让我们后来走到了一起,毕业后更是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陆深不禁哑然失笑,他打趣道:“照你这么说,和我擦肩而过的潜在伴侣恐怕都能组成一个加强连了,只是我自己没有抓住机会?” 陆湘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从某种角度来看,的确是这样。” 陆深隔着手机翻了个白眼:“信你才怪!” 陆湘笑了笑,又说:“说到咱妈,我倒想起她提到孟屿的手臂不小心骨折了。陆深,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真是知子莫若母! 不过,这次不是孟屿跟人打架,而是他单方面被人打了。 陆深嘴角微扬,然而想到孟屿一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他又迅速压下了笑意,矢口否认道:“都说了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就不能往积极点的方向去想吗?兴许他是见义勇为了呢!” 陆湘的声音里满是怀疑,但情绪却低落了下去,沉声道:“他要是那么有同情心,就不会总是对我和他爸爸冷言冷语了。每次见面,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有时候,我都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 陆深微微叹息,声音柔和了几分,道:“姐,这也不能全怪他,谁叫你们从来不肯多陪伴他呢?你们总以为女孩子才脆弱,其实,男孩子有时候也很敏感和脆弱,也需要关怀与陪伴。” “我又何尝不想关心和陪伴他呢?”陆湘叹息一声,“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不太懂得照顾孩子。而且泽谦的事业刚起步,身边亟需得力助手……我这么做,无非是想向爸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再说了,你们也是他的亲人,一直以来都对他照顾有加,从未亏待过他。他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陆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姐姐的疑虑,只是将目光看向天花板,幽幽地说:“正因如此,孟屿听我的话,胜过你们做父母的呀。” 陆湘突然陷入了沉默,仿佛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独自面对内心的复杂与纷乱。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我这几天跟泽谦在新加坡谈生意,争取一周内回去。” 第20章 令人疲惫的感情 一周不到,孟泽谦夫妇就提前从新加坡赶回来了。大概是他们夫妻俩终于醒悟,事业的风生水起终究敌不过亲情的牵绊,财物与风光,在唯一的儿子面前,都黯然失色。 孟泽谦夫妇跟父母商量之后,最后决定由高凤龄出面,打电话把孟屿叫回来吃饭。到时候一家人共进晚餐,正好可以敞开心扉谈一谈,共同解开他们亲子之间长久以来的心结。 陆深对此不置可否。 自从出院后,高凤龄坚决要求陆深搬回家中居住。陆深拗不过强势而又倔强的母亲,只能无奈地遵从了她的意愿,打包行李回了家。不过,他也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表示只会在家中暂住一段时间,待伤势有所好转后,他依然会搬回自己的住所去。 陆振亭夫妇住在市法院的家属大院里,这里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与邻里的温情。周围住着的大多都是他们夫妻俩相识数十载的老友,他们共同见证了陆深从稚嫩的孩童到如今的有为青年,见证了他一路的成长与蜕变。因此,当陆深受伤的消息传开后,邻居们纷纷前来探望,表达问候与关怀。 陆深平时也是跟不同的案子和当事人打交道,对于邻里间那份淳朴而深厚的情谊,以及大家热情洋溢的问候与关怀,他也能够应付一二,但是次数多了,这份情感的厚重也让他略感压抑。恰逢姐姐陆湘回来了,他便顺水推舟,成天躲在家中,暂时避开外界的喧嚣与纷扰。 暮色渐浓,厨房里传来炖汤的咕嘟声,高凤龄正忙碌着准备晚餐。 陆振亭早早就出门找人下棋去了,尚未归来。 客厅中,陆深和孟泽谦夫妇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的光影在他们脸上跳跃。陆湘坐在中间,左右两侧是深爱她的丈夫和弟弟,画面温馨而和谐。 插播广告的间隙,陆湘的目光偶然落在弟弟的手上,她仿佛看到了儿子也遭受同样的痛苦后的反应,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母爱与同情。 孟屿正值青春期,精力旺盛,又特别在意他人的目光,如果一直这样打着石膏,势必会有很多不方便。 随后,陆湘转头望向丈夫,声音充满了忧虑:“咱们孟屿年纪还小,应该会比陆深恢复得要快一些吧?” 孟泽谦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性格沉稳内敛,平时话语并不多。他瞥了一眼陆深打着绷带的手臂,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有同样的担忧。然而,当他再看向妻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点头回答道:“应该会。” 陆深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立马嚷嚷道:“什么叫他年纪小比我恢复得快?你可比我大了十几岁,可别搞年龄歧视那一套。再说了,我二十九岁半,难道这已经很老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和自嘲,仿佛在质疑这个世界对年龄的刻板印象。更何况,人们不是常说,男人年纪越大越吃香么? “是二十九岁零九个月,陆检察官说话可不能这么不严谨哦。”陆湘纠正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随后她又刻意提醒道:“再过三个月,你就满三十周岁了。你还跟孟屿比,真当自己是个孩子吗?” “跟你比起来,我年轻多了。”陆深故意强调了“年轻”两个字。 女人都怕老,漂亮的女人尤其害怕,更何况是当着丈夫的面被亲弟弟嫌老。陆湘哪里能忍? “你……”陆湘刚要发飙,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已经快八岁了。你呢?” “姐,每次都用这个说事,有意思吗?”陆深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偏偏他的道德和人品又不允许他拿姐姐的痛处来戳她的心窝子,不然他也不必每次都要看着姐姐洋洋得意的表情却只能叹气。 “这可不是我要旧事重提,是你自己一步步把我引到这儿来的。”陆湘得意道,话语中满是挑衅的意味,“据我所知,从你上大学起,这些年陆续交往过五任女朋友,其中,交往时间最长的是一年,最短的一个月。这还只是我能知道的,至于我不知道的,我就不提了。” “说起来,你能说会道,激情热烈,感情经历也挺丰富,看着不像是不懂感情的人。我记得之前有一个女孩子在你们分手后又想复合,还特意打电话求我帮忙。当时她哭得稀里哗啦,我见犹怜。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没想到你们复合没到一周,竟然又分手了。至于分手的原因,你们至今也没有人告诉过我,我也不想多问。但我就是好奇,你这么受欢迎的人,怎么如今却成了孤家寡人?” “陆深啊陆深,你也算得上仪表堂堂,事业有成,放在哪里都算是精英,怎么唯独在感情上频频受挫?真是邪了门了!” 每当提到感情一事,陆深就觉得心里凄凉而沉重,如同一只被巨浪拍打的小船,无力挣扎,深感疲惫。他试图挣扎,努力寻找那缕能引领他走出迷雾的光,但往往只是徒劳无功,最后深深地陷入这片情感的沼泽之中。 在陆深的过往情史中,庄虞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庄虞不仅是陆深交往时间最长的女友,也是他一度深信会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人。然而,就在他们婚礼前的一个月,庄虞却突然变卦,随后更是毫无预兆地嫁给了一个海归富商。 庄虞当时的决绝和冷漠,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入了陆深的心中。而她的借口简单而直接:我们不合适,我要的生活你也给不起。 陆深在震惊之余,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甘。他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和姐姐都是开明之人,家境优渥,工作稳定且前途光明,谁见了都表示羡慕,怎么会在庄虞眼中如此不堪?他怎么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了? 但是当时的庄虞并未回答他,只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非常果断和决绝,丝毫没有给他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这段感情的结束,让陆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消沉,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他试图寻找答案,却始终无法释怀。 他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是哪里不如人了呢? 第21章 保持冷静 时光如同潺潺流水,悄然无声,却总能在岁月的洗礼中,将一切尖锐的伤痛慢慢磨平。经历了感情重创的陆深最终选择了接受现实,将全部的热情与精力投注于他的事业之中。好在,命运并未完全遗弃他,他的事业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成为了他新的依靠和寄托。 上一段感情结束后,陆深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他日复一日的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和案子中忙碌着,在无尽的加班中寻求成就和慰藉,偶尔也会约上三五好友喝酒聚会,畅谈人生。这样的日子,看似充实而自在,惬意非常,仿佛那些曾经的痛苦和创伤都被时间轻轻抹去,虽然痕迹犹在,却已不再是那么刻骨铭心。然而,在他内心深处,那段逝去的感情却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时刻散发着微妙的疼痛。遗憾与不甘纠缠在一起,成为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是他用工作和社交都无法填补的缺口。即使身边不乏主动搭讪的美女,他也难以再找回曾经的那份心动和热情。 他的这份固执和沉默让家中的人倍感担忧,尤其是高凤龄。 高凤龄深知儿子的坚强外表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她心疼儿子,但却又无法代他承受那份痛苦,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时间的治愈之力,默默祈祷他能早日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温暖和幸福。 正因如此,高凤龄变得异常敏感,甚至有些草木皆兵。每当陆深身边出现一个看似关系不错的女孩,她都会怀疑那是儿子心仪的对象,为此闹了不少乌龙和误会。 陆深却觉得家人的担心纯属多余,甚至有点杞人忧天。他的人生虽然历经了几次情感的波折,但这些挫折并未撼动他对爱情的坚定信仰。他依然坚信着纯粹而美好的爱情存在。只是,那个能够让他心跳加速、牵肠挂肚的人,暂时还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可这些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并不打算向家人作过多的解释。 陆深唇角微扬,带着几分自嘲和调侃,轻描淡写地道:“或许,我便是那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吧。” “放屁!”陆湘瞪着陆深,不满地皱起眉头。她显然不习惯弟弟这突如其来的低沉情绪,让人十分不舒服。 “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陆湘继续念叨,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仿佛是在责怪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是不是皮子紧了,想让我给你松松?” 陆湘的话说到后面已经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担忧,她试图用轻松的方式打破这沉重的氛围。 “姐……”陆深微微撇了撇嘴角,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孟泽谦,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提醒道,“姐夫还在这儿呢,你能不能收敛一点,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啊。” 陆湘嘴角微翘,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自信:“泽谦早已接受了我的一切,他才不会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陆湘说完,柔情似水地挽着孟泽谦的臂弯,满脸洋溢着得意与幸福,仿佛全世界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随即侧目看向孟泽谦,眼中流转着妩媚动人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之间的甜蜜与默契。 孟泽谦也回望着妻子,眼中闪烁着宠溺与纵容的笑意。 在这目光的交汇中,爱意绵长,无需言语,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陆深却觉得浑身像是被一阵寒风拂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喂喂喂!挺大的人了,能不能注意点场合啊?”陆深瞪大了眼睛抗议道,“如果你们想秀恩爱,撒狗粮,麻烦回自己家去,别在这儿影响我们单身狗的心情!” 陆湘偏不让陆深如愿,反而半个人都歪进了丈夫的怀里,眼中闪烁着挑衅的火花。 陆深见状,也懒得再与姐姐纠缠。他撇了撇嘴,目光重新回到了电视屏幕上,企图在那虚幻的世界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片刻宁静。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孟屿轻巧地转动钥匙,门应声而开。他满面春风地踏入,然而,当他的目光在宽敞的客厅中流转,定格在那个两个熟悉的身影上,他脸上的笑容如晨曦中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只是刹那间的光景,孟屿已然弄明白了当前的状况,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孟屿收回了目光,并没有过多的言语,甚至都没有跟关系向来亲密的舅舅打招呼,而是垂下头,默默地走向鞋柜,指尖在排列整齐的鞋履间穿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双。 厨房里的高凤龄听到门口的动静,急忙用围裙擦了擦手,快步而出。一眼看到孟屿的身影,她脸上的笑容如春花绽放,满是喜悦与温暖。 “小屿宝贝,你终于回来了!”高凤龄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她手指轻轻一指客厅沙发处坐着的孟泽谦和陆湘,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叮嘱道,“快过去跟你爸妈坐一会儿,我再炒一个菜,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孟屿微微颔首,声音温和而礼貌:“知道了,外婆。” 高凤龄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忙碌起来。 孟屿默默地换上鞋子,并没有走过去跟父母坐下来说话,而是径自走向了自己常住的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陆湘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微微侧过头,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身旁的丈夫,暗示他一同起身,去敲开孟屿紧闭的房门。她希望,这个三口之家能够坦诚相对,把心中的结都解开。 孟泽谦不好扶了妻子的心意,起身跟了过去。 陆深的目光虽停留在电视上,但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孟屿房间的动静。心里默默斟酌着万一他们一家三口吵了起来,他该怎么解围。 在检察院工作的时候,他也是非常擅长处理这些纠纷的,可是在家里,他却不知道该从何入手。真应了那句“清官难断家务事”。 陆湘轻手轻脚地走到孟屿的房门前,试探性地扭动了门把手,却发现门被牢牢反锁,根本无法推开。她无奈地转头向孟泽谦使了个眼色,随即耐心地敲了敲门。 一下,两下,三下…… 敲门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着,让人听了心痒难耐,但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孟泽谦看着妻子紧锁的眉头,心中不禁有些焦虑,脸色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如何哄妻子开心,他算是得心应手。但是在处理与儿子之间的关系方面,他却是个生手。常常只会面对儿子的各种挑衅越来越生气。 陆湘担心丈夫会忍不住而对儿子发脾气,破坏了他们精心策划的团聚。她轻拍了一下孟泽谦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他保持冷静。随后,她提高了声调喊道:“孟屿,我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吧?妈妈真的很想你,你能不能把门打开,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然而,那扇门仿佛被魔法封印了一般,无论她如何呼唤,都毫无反应。 孟泽谦见妻子敲门许久无果,终于决定亲自出马。但他显然就没有陆湘那么有耐心。他挥起胳膊,加大了敲门的力道,急切的节奏打破了家里的宁静,如同一曲不和谐的交响乐。 孟屿的房间却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寂静的世界,对此毫无回应。 孟泽谦的耐心在持续的敲门声中逐渐消磨殆尽,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孟屿,你听到了就把门打开,我跟你妈妈有话跟你说。” 尽管如此,孟屿还是铁了心一般,顺手拿起游戏耳机戴上,若无其事地玩起了游戏,对门外的一切声音都置若罔闻。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重,每个人都对孟屿的回避态度感到束手无策。 “这孩子的倔脾气,到底遗传了谁啊?”孟泽谦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怒火。 陆湘则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仿佛默认了丈夫的指责。当年的她,何尝又不是一副倔脾气?只不过如今换她来面对年少叛逆的儿子,除了忍着,哄着,她还能怎么办? 陆湘暂时放下心中的不悦,继续对着紧闭的房门好言劝:“孟屿,时间不早了,你出来吧。今天外婆忙活了一个下午,做的都是你喜欢的菜,可香了。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第22章 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 孟屿戴着耳机静静地坐在电脑桌前,右手握着鼠标胡乱的点击着。他的目光虽然盯着电脑上的游戏画面,思绪却并未停留在游戏情节里面,只是觉得心里越来越烦躁。而房门外,父母连续不断地敲门声,以及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声,则更加让他心烦意乱。 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可是他没有办法拒绝外婆的好意,更不想逞一时之气而伤了外婆的心,所以他假装没看见孟泽谦和陆湘,选在继续留下来。而现在,他显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门外的陌生的父母。 一家三口就这么僵持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大门口再次传来响动。陆振亭终于结束了与好友的棋局,回来吃饭了。 陆湘见状,赶紧转身迎了上去打招呼。 陆振亭并未因为家里突然多了几个人而有任何惊喜的情绪,仿佛一切都只是寻常。他悠哉游哉地进了门,换好拖鞋,随后瞥了一眼站在孟屿房间门外的儿女和女婿,眉头微皱,询问道:“你们都站在那里做什么?小屿回来了?” 陆湘连忙点了点头,笑着解释道:“没事,爸,我们只是想跟孟屿谈谈。” “早就该这样了。”陆振亭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孟屿的房间走过去,不轻不重地在门上敲了几下,中气十足道,“孟屿,不管有什么事情,先把门打开。你这样避而不见,算怎么回事?” 陆振亭的话音刚落,房门缓缓打开,孟屿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陆振亭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异常,他见孟屿出来了,便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跟高风龄打了招呼,才走到餐桌前,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坐下。 孟屿也没有没有理会其他任何人,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冲着陆振亭叫了声“外公”。 陆湘与孟泽谦对视了一眼,也陆续走向了餐桌。 孟屿对父母的反应视而不见,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站在厨房门口观望的高凤龄身上,温和地问道:“外婆,可以吃饭了吗?晚上学校有活动,我吃完饭还要赶回去。” 言外之意,我不想跟着两个人待太久。 “好好好,马上吃饭!”高凤龄急忙点头,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她也不管孟屿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转身快步走进厨房,将一道道精心准备的菜肴端了出来。 陆湘见状,也识趣地不再多言,默默地进厨房洗了手,帮忙端菜。 大家陆续入席,菜也摆好了,满满一桌子,几乎照顾到了每个人都口味。 孟屿默默地接过陆湘递来的饭碗,埋头开始用餐。 高凤龄见状,满眼慈爱地为他夹了几筷子他喜欢的菜。 陆深原本是挨着高凤龄坐在右边的第二个位置,现在见孟屿坐在第三个位置上,他便绕到左边的第二个位置坐下,第一个位置坐着孟泽谦。 陆湘明白弟弟的用意,便在右边的第二个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用公筷给孟屿夹了几块青椒炒鸡肉。 “我不爱吃鸡肉。”孟屿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她的好意。 陆湘尴尬得愣了愣,才想起青椒炒鸡肉是自己喜欢的菜,而孟屿似乎并不喜欢吃辣。她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把鸡肉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 高凤龄迅速地瞥了一眼女儿和外孙,连忙指了指餐桌上的红烧鱼,笑着说:“小屿爱吃鱼,我今天做的这条红烧鱼可新鲜了,杀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 陆湘立刻领会了母亲的意思,迅速地给孟屿夹了一块红烧鱼。 孟屿这回没有拒绝,他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片刻后,他放下筷子,淡淡地说:“外婆,今天的红烧鱼似乎煮得有些老了。您煮菜的时候,是不是分心了?” “你这孩子,真是长了一条灵巧的舌头,什么都瞒不过你!”高凤龄假装没听懂外孙的话外之音,依旧保持着笑容。 孟屿没再搭话,埋头继续扒碗里的饭。 不知不觉间,陆湘几乎把整条鱼都夹到孟屿的盘子里来了,其他人也默契地没有动那条鱼。而孟屿除了刚开始吃了几口后,后面便没有再理会堆得满满的小盘子。 高凤龄的目光在孟屿面前的盘子上停留了片刻,流露出淡淡的担忧:“怎么了,小屿?外婆烧的红烧鱼不合胃口吗?” 孟屿轻轻一笑,回应道:“除了煮得老了一点,其他都很好。但一个人独享这么一大盘,有什么意思?况且外婆您做了这么多菜,我总不能尽吃鱼吧?那多不给您面子。” 高凤龄会心一笑,但是一想到旁边坐着的失落的女儿,她又有些不忍和无奈。 “我的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爸妈难得回来,我们都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高凤龄笑着说,“你啊,就把那条鱼给我吃完,不然我可不准你走。” 孟屿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小声抗议道:“外婆,这可不能怪我。一桌人吃饭,她凭什么把整条鱼都塞给我呀?难道她觉得好的东西,我就一定要照单全收吗?” 这话含沙射影,甚至还夹杂着几分不满和抱怨。 高凤龄一时语塞,只得把目光投向一旁专心吃饭的陆振亭,希望他能说句什么,缓解一下这个紧张的氛围。 陆振亭接收到了到妻子求助的目光,便轻轻放下了筷子。随后他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孟屿,你爸妈今天来是有话要跟你说,你先把饭吃完,待会儿再好好谈,不要闹脾气。” 陆湘满脸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附和道:“孟屿,妈妈以前太忙了,也不太懂照顾孩子,因此忽略了你。但妈妈现在意识到错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你能原谅妈妈吗?” 孟屿头也不抬,漠然道:“外公不是说,吃完了再谈吗?” 陆湘缓了缓神,心想只要孟屿愿意听她说,那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饭后,高凤龄如往常一样起身去收拾盘子碗筷。陆深觉得有些尴尬,便起身去帮忙。可高风龄见他手不方便,又要将他赶出来。陆深朝着母亲使了好几个眼色,高风龄才勉强留他在厨房里帮着擦干盘子上的水。 客厅里,陆振亭、孟泽谦、陆湘三人各自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就连孟屿也没有固执地要回学校,规规矩矩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电视里播放着陆振亭钟爱的抗战剧,正是作战的高潮部分。但此刻,客厅内的氛围却让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去关注屏幕上的剧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压抑,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整个空间都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种近乎凝固的气氛中,孟泽谦突然打破了沉默。 “孟屿,你的手腕怎么样了?”孟泽谦的目光落在孟屿的手臂上,语气中带着些许关切,“医生有没有说过大概多久能恢复?” 孟屿闻言,淡淡地回答道:“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 孟泽谦并未因儿子的冷漠而恼火,仍然好声好气地说:“孟屿,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但是,你能不能暂时放下芥蒂,跟我们好好谈谈?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希望我们如何去做,才能化解你心中的不满?” 孟屿瞥了坐在对面的父亲一眼,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你们供我吃喝玩乐,我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再有要求?” 孟泽谦是个商人,说话做事习惯了直截了当,他并不想浪费时间在与儿子陷入无休止的拉锯战上。于是,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凝视着儿子,开门见山道:“说吧,究竟要怎样,你才能不再闹别扭?” 陆湘立马向丈夫使了个眼色,暗自责备他说话的语气不够柔和。尽管如此,她还是满怀期待地望着儿子,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母爱。她愿意为儿子付出一切,只要他愿意开口。 孟屿嘴角轻扬,说出的话却不留余地。他说:“我看,你们也不用耗费时间和精力在这件事上了。赚钱要紧,你们还是去忙自己的生意吧。不然,以后谁供我吃喝?” 第23章 最后一次 乔霏霏最近都在店里待着。其实,除了在这里找个寄托,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她从小就安静惯了,比较好要的几个朋友基本都结婚生子,既要工作,又要带孩子,谁都没她这么闲,自然也抽不出时间来陪她说话。所以她就只能日复一日的过着这样安静而单调的生活,唯一的一抹亮色就是为许澄收拾烂摊子。 昨天邹绫打电话跟她说,她想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决定出国深造。邹家父母也一致赞成她的决定。学校已经联系好了,在维也纳,她现在已经开始办理签证,就等着过完年处理好学校那边的事就飞过去报道。 乔霏霏替邹绫高兴,因为邹绫终于可以摆脱哥哥失踪给她造成的打击和约束,去追寻自己理想中的艺术世界。 乔霏霏已经忘了自己曾经的理想是什么,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理想,只是走一步算一步,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像顺水飘荡的小船一样,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全都看河道和水流的状况。 跟邹绪谈恋爱的时候,她倒是有过一个愿望,那就是做邹绪的新娘。可惜这个愿望没有实现。再后来,她就想要找到邹绪,还是没能如愿。 唯一合她心意的就是自己的餐厅在搬迁四次,换了三次门面之后,终于步入正轨,为她带来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可是一个越来越靠近三十岁的女人,光有钱又能有什么用呢?钱能给你安全感,在寒冷的冬夜陪你回家?还是能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拥着你入眠? 都不能! 除了买几件合心的衣服、几双高跟鞋,几个名贵的包包和几瓶香水来装饰一下自己逐渐老去的容颜,什么也办不到。 下午三四点是店里最闲的时候,店里的服务生要么三四个扎堆聊天,偶尔发出几声笑,要么就直接找个僻静的角落小憩一会儿,为下班后的忙碌养精蓄锐。 乔霏霏是一个体贴的老板,对店长乃至店员的管理都十分人性化,只要他们不影响到餐厅的正常营业,她从不多言。而且她高薪聘请的店长也是个绝对负责的人,除了老板默许的事,他都盯得很严,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大错。 乔霏霏这会儿正在吧台后面核对最近的出账入账清单。 受会计出身的母亲沈雨馨的影响,她以前在学校读的也是会计专业,对账目和数据都是极为敏感。渐渐的,这也成了她除了履行职责之外,难得的一个爱好。 察觉到刚才还在说话的几个服务生忽然静了下来,乔霏霏忍不住往门口看了看,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沈雨馨本来就对女儿放着稳定的工作不干,非要来开餐厅这件事十分不满。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她也就只能慢慢的接受了。但是她无法容忍店里的服务生在上班时间站没个站样,坐没个坐相,扎堆聊天更是她的大忌。她以前在单位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如今退了休没地方发挥所长,便隔三岔五就会跑来餐厅整顿一番。因此,店里的人都把她当成“太上皇”。只要她一来,店里的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 “妈,你怎么来了?”乔霏霏放下手头的账单,笑着迎上去。 沈雨馨的注意力瞬间被女儿的话转移了,但她还是不忘指责道:“我不来,怎么知道你这里是什么样子?你自己看看,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们都在干什么?你这个老板当得真是糊涂!” 乔霏霏早就料到母亲会这么说,而且每次都如此,所以她也就习惯了。 乔霏霏无所谓地笑了笑,解释说:“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客人,他们放松一下也没什么关系,要不然你让他们去干什么?” “你还别说,我真有个不错的办法。”沈雨馨突然来了兴致,“前天早上我去东边的市场买菜,路过一家理发店,发现他们店里的人早上都站在门口唱歌做早操,那个精气神,一下子就出来了!这大中午的,我是不指望你店里的人能聚在一起做操,估计也就跟晒腌了的黄瓜苗一样,反而适得其反。但是唱歌这个法子不错,既能提神醒脑,又能活动筋骨,提振士气。外面的人一看,肯定觉得你们店里特别有活力,大大挺高印象分。” 乔霏霏想象着把店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南腔北调地唱着加油歌,突然觉得那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光是想象着那个画面她都要疯掉。于是,她连忙摆头说:“妈,您就别瞎出主意了。大中午的,一会儿大家唱得跟鬼哭狼嚎似的,有个客人也被吓跑了。” 沈雨馨想了想觉得有理,也就没有再坚持。 乔霏霏太了解他妈妈了,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于是,她便试探着问:“妈,您今天来找我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还真有个事要跟你说。”沈雨馨把女儿拉到一边,十分郑重的清了清嗓子,“我之前不是让你姐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吗?昨天她给我答复了,说是你姐夫的一个朋友,叫郑翼,比你大三岁,家世样貌都不错……” “行了。”乔霏霏捂着耳朵打断了母亲的话,“妈,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让我去相亲了吗?” “我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还能在这世上活几年?不看着你找个好归宿,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沈雨馨苦口婆心道,“霏霏,你就再听妈这一次,最后一次。”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在你这里就没有‘最后’,只有‘然后’。”乔霏霏毫不留情面的揭穿了母亲的话。 沈雨馨闻言面露忧色,但还是没有立刻发飙。她耐着性子继续劝说道:“以前那些,你不是一个都没看上嘛。这次这个真的很不错,我敢打包票。像郑翼这样条件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啊,以你的年纪要知道珍惜!” “我的年纪怎么了?”乔霏霏不满道,“是,我快三十岁了。但三十岁怎么了?我没偷没抢,清白做人,努力赚钱,还积极创造岗位,拉动就业,上交税收,触犯哪条法律了?” 乔霏霏痛恨妈妈每次都拿她的年龄来说事,好像年龄大了就活该被嘲讽一样,年龄是她能控制的吗?谁不想永远活在二十出头的年纪? 人只要活着,都会经历三十岁。 但是对方是她亲妈,她又能怎样? 面对沈雨馨满怀担忧的面容,乔霏霏只好稍作妥协,确认道:“真是最后一次?” “当然,我保证。”沈雨馨拍着胸脯说。 “你确定不会再反悔?”乔霏霏依然很怀疑。 沈雨馨叹气道:“如果这一次你还是不满意,我也不再逼你,到时候我两腿一蹬,也会努力的把眼睛闭上的。” 乔霏霏心软,赶忙打住她的话:“您别说得这么恐怖。六十一岁算什么?你身子骨这么硬朗,怎么说也还要再活四十年,正好凑齐一百零一岁。” “你这孩子就会说好听的!”沈雨馨瞪了女儿一眼,喃喃道,“什么长命百岁,那都是傻话,要是人人都活一百岁,那不都成‘老不死’了吗?” 乔霏霏一直都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就为了这点破事让妈妈把话说得这么绝,她实在是过意不去,便说:“妈,您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就是相亲吗?我去不就成了。” “你说真的?”沈雨馨立刻转悲为喜。 “您是我妈,我还能让你继续这么咒自己啊?”乔霏霏无奈道。明知道妈妈这招屡试不爽,她偏偏还是让她如意。 “那好,明天晚上七点燕来西餐厅二楼八号桌,他跟你不见不散。”沈雨馨一溜烟说完,都不带喘气的。 乔霏霏哑然失笑,原来妈妈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她点头同意。 沈雨馨见女儿答应了,又把说话重点转移到餐厅的管理上面,最后将店里的人包括店长在内全都召集起来训了一趟话,才昂首挺胸地离去。 第24章 相亲 乔霏霏停好车,走进燕来西餐厅,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这家西餐厅在k市算得上小有名气,许澄偶尔也会拉着她来光顾,还常夸他家的牛排不错。 上完台阶后,乔霏霏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时间刚好还差五分钟到七点,而靠窗的八号桌已经坐了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 灰色西装很挑人,但能把灰色西装穿得好看的人,实属不多。 乔霏霏开店这几年,也算是阅人无数,值得肯定的是,妈妈和姐姐的眼光都不错,这次也没有骗她——她指的是那个人的着装和样貌。 但是,爱情是那么肤浅的东西吗? 它应该是深邃而丰富的,就像灵魂理所当然的高于肉体一样。 爱情应该是灵魂与灵魂的碰撞,思想与思想的交融,而非表面上的东西。 仅仅因为一个人的表象就爱上他,至少她做不到。 大概是被人盯着的人也能察觉到,郑翼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不远处默默打量着他的乔霏霏。 “你是乔小姐吧?”郑翼立马站起身来,礼貌地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郑翼,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郑先生。”乔霏霏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她不是第一次被逼着出来相亲,反应倒也沉着冷静。 沈雨馨这次没有夸大其词,郑翼的确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男人。他动作麻利地转过身,替乔霏霏轻拉椅子,让她优雅入座。待乔霏霏安稳坐下后,郑翼才从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服务生很快送来一杯果汁,郑翼微笑着解释:“听沈阿姨说,你喜欢喝百香果柠檬果汁,所以我擅自替你点了一杯。如果你想换个口味,我们可以再一起看看菜单。” 沈雨馨为乔霏霏物色的每一个相亲对象,她都抱着必定成功的信心,所以她会主动将女儿的喜好告诉对方,吃的喝的用的,事无巨细。 对此,乔霏霏并不意外。 而郑翼的说辞,已经算是十分礼貌和贴心了。 乔霏霏说不准,也不愿深究母亲究竟有多么急于将她嫁出去。只是每次看到妈妈因为她的单身状态而流露出的忧虑和失落,她就觉得单身好像是她的错,从而生出一丝莫名的愧疚感。 乔霏霏轻轻摇了摇头,驱赶了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随后,她微笑着,礼貌地回应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喝果汁就好。“ 两人坐了几分钟,郑翼便找了个话题开头。他望着乔霏霏,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与尊重:“听说乔小姐是k大毕业的高材生,学的还是会计专业,怎么会想到要开一家餐厅呢?” 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但乔霏霏还是暗自叹了口气。 其实连乔霏霏自己都搞不明白,她一个读会计的,原本也有一份收入尚可的稳定工作,为什么还要离开舒适圈,费心费力的出来开餐厅。经过这几年的摸爬打滚,她逐渐想明白了,大概是一个人吃饭没什么意思,而在店里跟着大伙儿一起吃饭就热闹多了。而且开餐厅,不仅让她省去了亲自下厨和洗碗的繁琐,还能在忙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赚钱养活自己,一举多得。 乔霏霏在短暂的沉默后,半真半假地说:“开餐厅也需要算账啊,我这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那倒也是。”郑翼干笑了几声,“没想到乔小姐这么幽默。” 然而,乔霏霏并未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幽默之处。 郑翼刚想重新找个话题,恰好服务生端着牛排走了过来,还附带了一瓶已经醒过的红酒,手法熟练地为两人斟上。 乔霏霏稍显惊讶,她落座之后根本就没有点餐。 郑翼见状,赶紧解释道:“沈阿姨曾提及你不爱吃生食,于是我便擅自做主,替你点了一份熟透的牛排,希望你不会觉得唐突。” “谢谢!”乔霏霏还是那句话。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昨天妈妈劝她来相亲时说得那么信誓旦旦。 原来沈雨馨已经下足了功夫,把女儿的生活习惯毫无保留地告知一个仅仅只是见个面,并没多大有可能成为自家女婿的人。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光是想想,乔霏霏就觉得头皮发麻。 郑翼敏锐地察觉到了乔霏霏脸上的微妙变化,他心中的平静如被微风吹皱的湖面,再也难以维持。稍微沉默了片刻后,他试探性地开口:“乔小姐好像不太喜欢今晚的安排。” 乔霏霏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弯子。既然妈妈已经提前让对方‘了解’了自己,为两人铺好了路,那她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郑先生,有件事我想直接跟你说清楚。”乔霏霏开门见山,语气坦诚得近乎直白,“我其实并不喜欢相亲。我今晚来赴约,只是因为答应了我妈。” 她微微顿了顿,仿佛怕自己的话过于生硬,又补充道:“当然,这并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事实上,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出色,是女孩子会心动的对象。只是……这种相亲的方式,让我感觉有点别扭。让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坐在一起,讨论婚姻大事,说实话,我觉得有点荒谬。” 郑翼微微诧异于她的坦率。该如何形容呢?总之,这与他之前从她妈妈和姐姐那里听到的完全不同,但意外的,与他对她的预想颇为吻合。 他嘴角微扬,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突然问道:“那乔小姐有没有一点心动?” 乔霏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成熟男女之间的相亲,相当于就是将各自的条件,或者说是筹码摆在明面上谈的,双方觉得合适,那就继续,如果觉得不合适,就直接拜拜,简单明了,绝不拖泥带水。 乔霏霏随即露出了经营餐厅多年的职业性微笑,语气坚定地回应道:“郑先生,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今天的这顿饭,就请你买单吧,就当是我对你男性尊严的小小尊重。” 如此的直白和坚定,让郑翼瞬间对眼前的女人刮目相看。沈雨馨和乔雯都说乔霏霏温柔沉静,大概是没有见识过她的另一面。 “那我倒要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 “不客气。”乔霏霏轻描淡写地回应着,手中的刀叉优雅地在牛排上划过。反正郑翼已经点了这么多,不吃也是浪费,顺便还能拖延一下时间,在妈妈那里蒙混过关。 郑翼凝望着乔霏霏,她正沉浸在美食的世界中,那专注而满足的神情让他一时语塞。他能感受到,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而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冷淡,也绝不会只是单纯的对相亲这件事的反感。或许,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让他觉得有意思了。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但在西餐厅悠扬的旋律中又格外的合适。 许久之后,郑翼终于打破了寂静。他笑容可掬的举起酒杯,轻声说道:“相识一场,也是一种缘分。或许我们无法成为恋人,但我真心希望能与乔小姐你成为朋友。” 乔霏霏经营了几年的餐厅,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早就学会了逢场作戏,迎来送往,又怎么可能听不懂郑翼的言外之意。那不过是句场面话,旨在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罢了。 她微微颔首,没有拒绝郑翼的提议,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桌子上的红酒,转而端起果汁跟他碰了一下。 “郑先生以后要是有空光临我的餐厅,我给你打八折。” 第25章 顺路 从燕来西餐厅出来,夜幕已悄然降临,城市的灯光如繁星点点,在巨大的天幕下熠熠生辉。 两人站在餐厅门口,郑翼的目光在乔霏霏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轻轻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提议道:“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再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了。”乔霏霏轻轻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休息。” 郑翼见状,也不再坚持,又说:“那我送你回家吧。” 乔霏霏微微一笑,婉拒了他的好意:“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而且你刚才喝了酒,待会儿还是叫个代驾送你回去吧。” 郑翼终于领悟了“有备无患”这四个字的意思。 乔霏霏人虽然来了,全程表现得温婉得体,落落大方,但她其实早就已经把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她先是以身体不适拒绝喝酒,现在又说开了车来,从而拒绝他的护送,甚至还刻意提醒他不要酒驾……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天真的以为她会对他产生好感。 郑翼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然后,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灿烂的笑容。 “那你路上小心。”郑翼轻声说道。 这句话,既是他对她的祝福,也是对她的告别。 郑翼目送乔霏霏步入夜色中,驾车离去,随后他无奈的笑了笑,拿出手机来呼叫代驾。 乔霏霏开车驶离了燕来西餐厅的灯火辉煌,城市的霓虹在她身后渐渐模糊。当那份紧张与戒备如潮水般退去,她才感到一种深深的疲倦,像是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相亲,对她来说,像是一场又一场的角力。而每次结束后,她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而疲软。 原本,她以为今天的对手会更为棘手,至少需要几番周折才能得以解脱。却没想到郑翼还算是通情达理,那么快就放行了。她忽然觉得比她大三岁的郑翼是那么可爱,那么善解人意。她在心中轻轻地笑了,原来,相亲的路上,也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与收获。 燕来西餐厅在市中心,乔霏霏回城东的住处需要经过一片刚开发的小区。这一带刚开发不久,配套设施稍显简陋,住户也寥寥无几。大多数居民都是在市区工作的上班族,白天这里静谧得仿佛被世界遗忘,唯有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灯火才逐渐亮起,像是寂静夜空中的繁星。 车子走到路口,红灯亮起,乔霏霏轻轻踩下刹车。等待的空隙,她不经意间一瞥,立马注意到前方的公交站牌旁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看着似乎有几分眼熟。 陆深在结束病假后,又接手了一宗民事诉讼案。这次的当事人就住在这片小区。他下午跟女同事过来了解情况,因当事人情况比较复杂,情绪也比较激动,他跟女同事好说歹说,才终于将其安抚下,耽误了不少时间。 事情办完后,天色已晚。女同事的男朋友开车来接她去约会,对方见陆深的手臂打着石膏,提出要顺便捎他一程。陆深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他婉言谢绝了这份好意,借口要回院里整理材料,让他们先行离开。 此刻,陆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手臂依旧被石膏紧紧包裹,显然不适宜驾驶。前面刚过去一辆公交车,但车上人满为患,他不愿忍受公交车的拥挤,只好站在这里等出租车。可是这一带出租车本来就少,连续拦了几辆都是客满,他只得无奈地继续向过往的车辆招手示意。 乔霏霏本来想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直接把车开过去的。反正两人并不算熟悉,而且黑灯瞎火的,陆深也认不出她来。可她心里这么想着,人却鬼使神差地打了右转向灯,轻轻把车停在了陆深面前。 陆深以为是想揽客的网约车,便好奇地往车里瞧了瞧,然而,当他看清车内的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乔小姐?”陆深脱口而出。 按理来说,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不过,上次只是乔霏霏看到了陆深,二陆深却没有看到乔霏霏。想到医院的事情,陆深心里还是蛮感激她的。 乔霏霏轻轻摇下车窗,露出微笑,“去哪儿?” “嗯,我有点事情要回检察院处理。”陆深解释道。 “上车吧。”乔霏霏说着示意他上车,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陆深思索片刻,觉得继续等待也无济于事,便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一边单手麻利地系好安全带,一边看着乔霏霏的侧脸,轻声道:“谢了。” 乔霏霏目视前方,声音淡然:“不客气,只是顺路而已。” 陆深环顾四周,感叹道:“这地方打车可真不容易。” “这一带都这样。”乔霏霏淡淡回应。 “你家在城东吗?”陆深试图寻找话题。 “嗯。”乔霏霏简洁地答道。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陆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车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诡异气氛,让陆深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压抑。他平时很健谈,但并不是个话唠,可是现在他觉得不说话闷得慌。 短暂的思索后,他开口打破沉默:“上次的事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跟你道谢。真的非常感谢你!” 乔霏霏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你不用太在意。” 陆深平时在女孩子面前总是游刃有余,总能把她们逗得开怀大笑。可是到了“冰山美人”一样的乔霏霏面前,他竟破天荒地感到束手无策。 陆深犹豫了一下,再次尝试开口:“那个……我妈听说了这事之后,一直希望找个时间请你吃饭,表达一下感谢。其实我也觉得这样有点奇怪,但老人家嘛,你懂的……” “不必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你没事就好。”乔霏霏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然冷淡却带着一丝关心,顺便扫了一眼他那只裹着石膏的左臂。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陆深自嘲地笑了笑,耸了耸肩,又说,“不过,还是得谢谢你。” 乔霏霏没搭话,只是目视着前方,轻轻点了点头。 又是一段无言的沉默后,乔霏霏的声音打破了这平静的氛围。 “到了。” 陆深的思绪早已不知道飞到了哪个半球。闻言,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什么到了?” 乔霏霏轻轻地把车停稳,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城东区检察院到了。” “哦,哦——”陆深如梦初醒,急忙去开车门,却突然发现自己忘了解开安全带。他尴尬地笑了笑,迅速解开安全带,然后轻轻地下车,关上车门,向她挥了挥手,微笑着道别。 乔霏霏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淡雅的笑容,随后驾驶着汽车,扬起了长长的尘土,绝尘而去。 陆深摇了摇头,心中自嘲。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是愚蠢至极。一直以来,他都自命才思敏捷,心思缜密,然而,他居然在下车前忘记了解开安全带?这简直是对他过去所有生活经验的彻底颠覆! 第26章 和解 孟屿的手腕打了近两个月的石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了防止再次受伤,医生给他拆了石膏后改用带钢片的护腕给他固定。终于摆脱了那该死的碍眼的绷带,他觉得脖子上瞬间轻松了好多。回想这两个月的生活,他真的快受不了了。 体育课上,他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每次都只能做见习生,跟一伙因为“那个”不能做剧烈运动的女生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旁边观看;洗澡的时候,他无法畅快的洗,总担心蓬蓬头里的水会弄到受伤部位;打游戏也比往常慢了许多,以致跟一套装备失之交臂,还被对手打得掉了好几件装备,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有一次,他到宿舍楼下领取包裹,签收的时候把小单子按在墙上签字,结果一不小心那张单子就飞到了旁边的水沟里,引得送快递的大哥嫌弃。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张韬那家伙打篮球的时候也不叫他了,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 听其他人说,张韬准备跟人组一个乐队,到外面的酒吧去驻唱。 而学校要举办元旦联欢晚会,吉他协会的排练也没他的份,他就这样毫无抗拒能力的被排除在外。 自从上次跟父母闹僵之后,孟屿最近连外婆家也不回了。舅舅自己也是个伤患,还要上班,没空搭理他。周末的时候,家住本市的同学都回家了,家不在这里的就结伴出去玩,没人叫上他。他要么就待在宿舍里睡觉,要么就一个人出去走走,孤独感时刻萦绕在他心头。 此刻,孟屿正坐在人工湖旁边反省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如果他当时不为了所谓的哥们义气去帮张韬追姜嫣,不跟许澄发生争执,那么他就不会摔断了手,更不会被人当成连个女生都打不赢的软蛋嘲笑。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如果事情再来一遍,他还是会奋不顾身地去帮张韬,谁叫他把他当成兄弟? 想来想去,这件事最可恶的就是许澄! 突然肩上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给他原本就极度郁闷的心情添上了一层阴霾。孟屿转头没好气地说:“你练铁砂掌的啊!” 他以为会换来一句“练铁砂掌的不是你吗?一巴掌拍碎了一张茶几,多厉害呀!” 可是转头却发现对方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许澄愣了愣。她之前听姜嫣说新晋校草孟屿最近诸事不顺。想到孟屿的手腕受伤也是因为自己,她有点过意不去,才一路找到这里来想跟他道个歉。没想到孟屿火气这么大,她都还没有开口,就先被他吼了一通。 许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讥诮道:“哦,忘了你弱不禁风。” “你才弱不禁风!”孟屿愤怒道。他刚才也没有想过来人会是许澄,还以为是张韬那小子终于良心发现了,现在一看是许澄,他心里更是失望。 许澄也被他的无端起火气得够呛,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吃炸药了?见着人就轰!” 孟屿自觉理亏,但又拉不下脸来解释,便臭着脸问:“你找我干什么?” “谁爱来找你!”许澄瞪了他一眼,顺手将手中鼓鼓的购物袋放在他旁边的长凳上。 孟屿偷偷瞄了一眼,里面装着各式各样女生喜欢的小零食,还有两罐啤酒。 许澄顺势在旁边坐下,然后迅速地从购物袋里把两罐啤酒拿了出来。她递了一罐给孟屿,自己则拉开另一瓶啤酒的拉环痛快地喝了起来。 孟屿本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他接过啤酒,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擦了擦飞溅到脸上的啤酒泡沫,也喝了起来。方才压在心头的怒火好像一下子就被浇熄了一半,痛快极了。 许澄很快就把那罐啤酒喝了一半,转头看着孟屿,语气玩味地问:“听说你最近老是落单?你不是新晋校草吗?那些花痴的女生呢?真是奇怪!她们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 提到这个孟屿就来气。因此,他说话也一点不客气:“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你怪我,那我怪谁?”许澄不悦道,“他们现在都说我是个危险人物,都在背后嘲笑我,故意疏远我,连姜嫣都说不愿跟我这山野莽夫为伍。她都不想想,我那么做是为了谁。” “这都是你自找的。”孟屿仍旧没给她面子。对他而言,那晚发生的事简直是他有生以来的一个噩梦,比父母把他从小丢在外婆家还恐怖。 “你说得没错,就是我自找的。”许澄说完一仰头把剩下的半罐啤酒一口气喝完了。想到最近姜嫣对她的态度,她就恨不得坐上时光机回到张韬告白的那一晚,然后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什么“好朋友”,“知心姐妹”,全都是屁话!一出事就把责任全怪在她身上,平时说话也阴阳怪气的,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孟屿见许澄这个样子,突然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他也没有再嘲讽许澄,顺手将喝光了的易拉罐扔进旁边光秃秃的柳树下的垃圾桶。 许澄的牢骚还没有发完,继续说:“我小姨说得对,张韬告白不关我的事,姜嫣也没有求我帮她,是我自己要多管闲事。落到现在的下场,是我自作自受!” 孟屿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说:“虽然你小姨说得没有错,但这也不能全怪你。” 许澄记仇,立马就说:“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现在这么说,是觉得我被人孤立了很可怜吗?” 孟屿摆了摆手道:“谁冲动的时候不会说几句难听的?” “那倒也是。”许澄突然笑了,然后将购物袋全推给了孟屿,“这些都是我平时爱吃的,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就当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吧。” “你要向我……道歉?”孟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宁愿相信张韬那小子告白成功了,还把他一起拉进了乐队。 当初校方调解后,要求许澄向孟屿道歉。许澄虽然照做了,可孟屿却觉得许澄当时的眼神恨不得结束后就马上将他干掉。而这一次,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在向他表达歉意。 “别用这副表情看我。”许澄翻了个白眼说,“我这人虽然嫉恶如仇,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错了就是错了。孟屿,对不起!” 孟屿反应了半晌,才说:“没……没关系,反正我也快好了。” “那我们现在算是达成和解了吧?”许澄眨巴着眼睛问。 “应该算是吧。”孟屿说得有些犹豫。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原谅别人的人,因为他很少讨厌一个人,但是许澄难得露出的娇俏模样,让他不忍心否决。 许澄立刻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许澄,许澄的许,许澄的澄。” 孟屿皱了皱眉头,无语道:“我知道。” 许澄毫不气馁,笑着说:“别人说的不算,现在才算是正式介绍。” 第27章 反常 高凤龄始终惦记着那个在医院里守了儿子一晚的女人。她曾多次旁敲侧击地向陆深打探对方的事,但始终未能得到任何线索。然而,她并未放弃,脑筋一转,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随后,她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捣鼓了一阵之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接着她就拿起电话打给陆深,语气焦急的说家里的电脑坏了,她没法上网看电视剧,让他抽空回来看看。 陆深的目光在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与材料间徘徊,又轻轻扫过自己裹着石膏的左手臂,苦涩地笑了笑。他看了看时间,回复说自己现在走不开,也不太方便,建议母亲直接打电话请电脑维修人员上门检修,省时又省力。 然而,高风龄的态度坚决而固执。她表示自己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进进出出,总觉得这样会让家里变得不安全。更让她担忧的是,电脑里存着全家的照片和一些重要的信息,万一遇上心怀不轨的人,难保不会泄漏隐私。 陆深闻言十分无奈,最后在母亲的软磨硬泡下,不得不答应中午下班后抽空回去看看。 挂断电话后,高凤龄的嘴角立马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只要儿子答应回家,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午餐结束后,陆深就打车回家了。 进门后,陆深习惯性的将公文包和大衣放在靠门边的沙发扶手处,跟母亲聊了几句,就钻进书房检查电脑故障。 高凤龄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目光在陆深忙碌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 电脑屏幕的光亮映照在陆深专注的脸上,显得深邃又迷人。 高凤龄暗自感慨自己生了个帅气听话又懂事好儿子,随后她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要去给他切点新鲜的水果。 陆深不疑有他,也没怎么留意母亲的动向,一心一意的处理电脑故障。 高风龄来到客厅,蹑手蹑脚的走到沙发处,偷偷拿起儿子的外套,皮夹毫不意外的放在里层的口袋里。随后她微微侧头,向书房的方向投去警惕的一瞥。确认陆深没有探出脑袋来,她才迅速而谨慎地打开皮夹,只见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果然安静地躺在其中。 这个发现让高风龄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她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随后她迅速掏出手机,对准那张纸片,无声地按下快门。做完这些,她才又小心翼翼地将皮夹和外套恢复原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十多分钟后,陆深顺利的解决了电脑故障,顺便整理了一下电脑桌面。等他从书房出来,高凤龄早已跑到厨房里切水果,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陆深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高凤龄说:“妈,您以后别随意安装那些乱七八糟的软件了,容易让电脑卡顿。万一不慎安装了带病毒的程序,到时候别说追剧了,恐怕连开机都成问题。还有您担心的那些涉及隐私的信息,也可能因此泄露出去。” “知道了。”高凤龄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委屈的说,“我刚才看电视剧的时候,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一堆广告,我想把它们关了,就用鼠标点了几下,哪里知道它就自动给我下载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连电视剧都看不成了。唉,这人年纪大了,确实也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好多东西学了也记不住,大中午的还要让你特意跑一趟。” 陆深哪里听得母亲说这样的话,赶紧笑着说:“这些都是小事情,我就是给您提个醒,您也不必放在心上。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您弄不明白就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回来处理。” 见儿子这么体贴,高凤龄脸上的笑意更浓,她指了指自己刚切好的水果说:“吃点水果再走吧。” 陆深却摆手道:“我院里还有事要处理呢,水果就不吃了,您自个儿慢慢享用吧。我得先走了。” “工作这么忙啊?”高凤龄语气中有些疑惑,但脸上的笑容不减。随后她放下水果盘,挥手跟他道别:“既然你单位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了,免得耽误你工作。记得跟小屿说,常回来吃饭啊!” 陆深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到究竟哪里不对。记得他以前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想方设法把他留下来,让他吃这个,喝那个,仿佛他是在外面当乞丐,天天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而等到他要走的时候,母亲又会红着眼睛,拉着他一顿叮嘱,搞得跟生死离别一样。可是今天,母亲居然破天荒地的让他走,甚至还笑嘻嘻的跟他道别,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这实在太反常了! 这种不适感让陆深心中充满疑惑,他思忖半晌也没想明白,究竟是母亲终于看开了,还是他有受虐倾向? 陆深心怀忐忑,脚步略显沉重地迈向沙发。他伸出手,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和大衣。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怪异举止来自哪里——妈妈又翻他的钱包了! 陆深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或说是强迫症更贴切。他每次放钱包的时候,都会把有logo的那一面朝外。他方才打车回家,用现金付了车费。那时,他特别留意过自己的钱包。可是他就回家这么一会儿,钱包突然换了一个面。如果不是妈妈翻的,还能是谁? 不过,既然妈妈觉得这么做才会对他放心,那他又何必去拆穿呢? 陆深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大衣往外走。 高凤龄也有一个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坏习惯,那就是总爱趁儿子不注意时,偷偷翻他的钱包。但这绝非出于她对儿子经济上的掌控欲。事实上,她的退休工资颇为丰厚,完全可以满足生活所需,无需陆深提供任何形式的物质支持。甚至,她还经常买一大堆吃的用的给陆深,时不时又煲汤给陆深送过去,就怕儿子一个人在外面住过得不好。 高凤龄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陆深从前喜欢把女朋友的照片放在皮夹里。如果她想要知道儿子最近的感情状况,只需看看他钱包里放着谁的照片就清楚了。只不过陆深跟庄虞分手后,他皮夹里就再也没有放别人的照片。 可高凤龄不死心,还是偶尔会偷偷去翻看儿子的钱包。 陆深得知母亲的意图之后,也不反对,而是不声不响地拍了一张母亲的照片,洗出来放在皮夹里,并故意告诉母亲,自己的钱包里面放着的照片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让她别没事瞎操心。 高凤龄信以为真,好几次都想趁着陆深不注意偷偷翻看他的钱包,但都被陆深假装无意识地阻止了。 想来今天母亲是因为看到他的皮夹里放着她的照片,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才会笑得那么暧昧不清。 这么想着,陆深倒也松了口气,更加不会想到自己的皮夹里除了母亲的照片,还有乔霏霏的联系方式。 陆深离开后,高凤龄又走到窗户边,直到看着陆深走远了,她才掏出手机来,按着拍下来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的铃声连续响了好几次之后,对方终于接通了,随后话筒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清晰而温柔。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高凤龄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表,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拥有这么好听的声音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待电话那头再次传来疑惑的询问,高凤龄才回过神来。 “乔小姐,你好!”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我姓高,是陆深的母亲。” “哦……高阿姨,您好!”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有些意外,甚至还有些迷茫,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语气,平静的询问道,“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高凤龄稍作思忖,她觉得自己跟乔霏霏素不相识,而自己突然找上对方,说话太过直截可能会吓到对方。于是她婉转地开口:“乔小姐,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聊聊。” “现在吗?”乔霏霏在电话那头似乎有些犹豫。但她仅仅只是思考了几秒钟,立马回复说:“高阿姨,真是不巧,我现在刚好有点忙,恐怕不太方便。” 高凤龄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乔霏霏,自然不愿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她思索了片刻,立马又提议道:“那这样好了,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直接过去找你。” 她生怕乔霏霏会拒绝,急忙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也不会影响你的正常工作,我就在旁边等着,你忙完了我们再慢慢聊。” 第28章 冒昧 正值圣诞佳节,乔霏霏的餐厅格外热闹,包房提前几天就订满了,大厅里也坐满了青春洋溢的青年男女,俨然在过情人节。店里的服务生们忙碌得不可开交,依然有些应接不暇。乔霏霏虽然是餐厅的老板,但丝毫不娇气,她见人手不够,立马换上了工作服,亲自上阵。 高凤龄赶到餐厅时刚好五点过,正是用餐高峰期,店里座无虚席,连个坐的地方都找不到。她站在大厅里四下环顾,猜不到哪个是乔霏霏。于是她掏出手机打过去,便看见不远处的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女人停住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 高凤龄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她以为是巧合,忙不迭地挂断了电话,随后又再次拨打了过去。果然,那女人的手机再次响起了铃声。 确定对方就是她要找的人,高凤龄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既有惊讶,也有失落,五味杂陈。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喜欢的人竟然是个在餐厅打工的服务生。 不过,既然是儿子喜欢的人,她还是得见见。 乔霏霏终于腾出手来接电话,可对方却挂了。她刚想回拨过去,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乔小姐?”高凤龄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探询,眼神在她身上流转。 乔霏霏转过身来,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我就是乔霏霏。请问您是高阿姨吗?” 高凤龄微笑着点点头,心中暗暗赞许,这小姑娘虽然只是做着普通的工作,但容貌和气质却不俗,正是她儿子会喜欢的类型。 乔霏霏歉意地笑了笑,说道:“真不好意思,今天店里有点忙,走不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跟我到后边稍作休息。”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客人刚刚点好的菜单递给了一个路过的服务生。 高凤龄的目光扫过打听,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悦或者嫌弃的意思来。随后她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乔霏霏去了后面的员工更衣室。 更衣室并不算大,但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在这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内,井然有序的摆放着一排用于存放员工衣物和一人物品的立体衣柜,旁边还腾出了一个地方,放着一张玻璃桌面的桌子和三把椅子,桌面上还放着一盆枝繁叶茂的小绿植。 乔霏霏拉出了一张椅子请高凤龄坐下,又出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满脸歉意地说:“真的很抱歉,让您在这种简陋的地方见面。” 高凤龄轻轻一笑,接过水杯,宽容地说:“真的没关系,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清净、舒适。” 乔霏霏也笑了笑,便问:“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凤龄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水杯,细细地打量着乔霏霏,眼神温暖如春日的阳光。 “我听说,陆深之前出车祸,是你在医院照顾了他一个晚上,真是辛苦你了。”高风龄满怀感激地说,“乔小姐,作为陆深的母亲,我由衷地感谢你!” “阿姨,您太客气了。”乔霏霏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回应道,“举手之劳而已,陆先生之前已经向我表达过感谢了,您的这份谢意,我受之有愧。” “这怎么能说是客气呢?”高风龄满脸堆笑,坚持道,“你救了我儿子,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这个当妈的,当然得当面致谢。” 乔霏霏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解释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更谈不上救了陆先生。如果非要居功,那得感谢交警同志和医院的医护人员,他们才是真正救了陆先生的人。” 高凤龄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对她的谦虚赞不绝口。随后,她突然话锋一转,又微笑着说:“好,那我们暂时不说这个。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想当面向你表达我的谢意,还想深入了解你,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昧。毕竟,像你这么人美心善的女孩子,着实少见了。” “了解我?”乔霏霏满脸困惑地指了指自己。从高凤龄突然打电话说要见面起,她心底就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但又做不到冷淡应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是这么个表面和蔼实则精明的老太太。但她确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深入了解自己,似乎她也没有配合的义务。 高凤龄微微颔首,随即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跟我们家陆深认识多久了?” 乔霏霏一时间弄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便诚实地回答道:“其实也没多久。” “那你觉得陆深这人怎么样?”高凤龄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她的双眼却紧紧盯着乔霏霏,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个……”乔霏霏微微一愣,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所以听了高风龄的话,大概也能猜到对方的意图。虽然她开门做生意不喜欢随便得罪人,但也不希望因此而引起别人的误会。于是,她饱含歉意的说:“抱歉,高阿姨,实际上我跟陆先生并不熟悉,就见过几次面而已,所以我不好随便加以评价。” 高风龄闻言不禁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心里暗暗揣摩着乔霏霏的话。如果乔霏霏与陆深仅仅只见过几次面,她就愿意仗义相助,显然不太符合常理。或许,这只是因为两个年轻人感情还不稳定,不想太早让父母知道,才故意拿这样的话来搪塞她。 想明白了这一点,高风龄反而少了几分顾忌,态度也更为热切:“我们家陆深年龄是不小了,但人品绝对不差,工作也不错,条件还是很好的。” 高凤龄说到这里,充满期待的看向乔霏霏,却见她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深,连眉头都皱了起来。这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于自卖自夸,引起了对方的反感。不过她很快就露出了理解的笑容,转而问道:“乔小姐,你是哪里人?” 尽管乔霏霏觉得她的提问有些唐突和无礼,但想着对方毕竟是长辈,她还是耐着性子,尽量简洁明了的回答道:“我是本地人,户口也在这里。高阿姨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就当陪我聊聊天吧。”高风龄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接着又问,“你今年多大了?上过大学吗?” 不管什么时候,询问女性的年龄似乎都不太礼貌。可是面对高风龄充满好奇的笑脸,乔霏霏还是努力的保持微笑,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我读过大学,今年29了。” 高风龄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会儿,觉得乔霏霏虽然年龄不算小,但比自己的儿子小了差不多一岁,而且长得不错,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两人也算是登对。 “你之前一直在餐厅工作吗?”高风龄忽然又问。 “是的。”乔霏霏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高风龄沉吟片刻,继续问:“你工作多久了?” “四年多。”乔霏霏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么久了吗?"高凤龄稍显错愕。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望着乔霏霏,直言不讳道:"乔小姐,看来你真的得重新考虑一下你的职业规划了。四年了,你还在这里做服务生,说明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你。你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试试其他的工作?” 她顿了顿,见乔霏霏没有反驳,又继续说道:“我认识一些商界的朋友,兴许他们能为你提供一个更好的发展平台。要不,我替你介绍一个?” 乔霏霏微微一笑,心知对方可能误会了她的身份,于是解释道:"阿姨,您可能误会了,其实我是这家餐厅的出资人。今天店里比较忙,人手不够,所以我就帮忙一下。” “你是说……这家餐厅是你的?”高凤龄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惊讶的表情几乎可以吃下一个鸡蛋。 “摆放着一排”乔霏霏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叫乔霏霏,餐厅的营业执照上有我的名字。” “天呐!”高凤龄惊叹不已,“你这么年轻,居然有这么大的一家餐厅?” 高凤龄觉得自己的眼光越来越不准了。她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姑娘不错,性格温和谦逊,善良大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出色。年纪轻轻就拥有这么一家规模不小的餐厅,还能亲力亲为,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乔霏霏看出了高凤龄的惊讶,便解释道:“阿姨,您太抬举我了。其实开这家餐厅的初始资金是我向家里人借的,不过现在已经全部还清了。” 高凤龄听后更加佩服这个年轻女孩的魄力和能力,不禁对她投去了更加欣赏的目光,心里却在盘算如果这姑娘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那该多好啊。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被人敲响,一个叫余燕燕的女服务生轻轻的推开了门,轻声对乔霏霏说:“霏霏姐,店里又来了一批新的客人,他们想在晚上十点预定一个包厢庆祝生日。但是我们的包房目前都定出去了,不确定十点前能不能空出来,你看我们要不要接这一单?” 乔霏霏头也不抬,语气平静而冷淡:“你去问问店长吧,我现在有客人。” 余燕燕这才注意到里面还有别人,吐了吐舌忙关门退了出去。 高凤龄看出乔霏霏确实很忙,也不打算继续耽搁她,于是起身准备离开。在临别之际,她又热情的提议道:“乔小姐,哦,不,我还是叫你霏霏吧,这样显得亲切些。今天确实不凑巧,打扰到你工作了,我还是下次再约你吧。” 什么?还有下次? 乔霏霏愣了愣,但她确实很期待高风龄赶紧离开,便含糊其辞地答应了。 第29章 介怀 高凤龄满心欢喜的回到家,进门就发现家里冷冷清清的,既没有开暖气,也没有开空调,只有客厅亮着一盏灯,而陆振亭一个人抱手坐在沙发里,看上去气鼓鼓的,像个吃不到糖的老小孩。 高凤龄收敛起笑容,慢条不稳地放下包包,换了鞋,又脱掉外套,才扫了丈夫一眼,问道:“今天降温了,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雪,外面冷得很,你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开空调,不冷吗?” 陆振亭头都没抬一下,依旧气鼓鼓的坐在那里。 高凤龄大概猜到了什么,故意调侃道:“你今天跟人下棋又输了?” 陆振亭的棋技不错,退休之后就经常跟小区里的老同事老邻居下棋,一下就是几个小时。每次赢了,他都一副棋圣附体的样子。但如果输了,他就要生气大半天,然后回家自己一个人摆出棋局复盘。时间久了,高凤龄也就摸清楚了他的习惯,基本上不做打扰。 陆振亭这才抬头看了老伴一眼,没好气地说:“天都快黑了,家里黑灯瞎火的,连饭都没做,这像话吗?” 陆振亭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犟,年纪越大越严重。而且他还不会做菜,甚至连用电饭锅煮饭都不太在行,煮出来的饭不是水放少了没熟透,就是水放多了变成了粥。尝试过几次都宣布失败之后,他就坚决不肯下厨了。但是家里的其他诸如洗碗、拖地、洗衣晾晒等家务,他却乐意搭把手。 “哎哟,老头子,就为这点事情生气,值得吗?”高凤龄一边说一边往厨房里走。她熟练的穿上围裙,然后洗了手开始做饭,顺便跟老伴说起了刚才去见乔霏霏的事。 “你是没见过那个叫乔霏霏的姑娘,那可真是不错。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落落大方,还开了一家餐厅,说话做事毫不含糊。我就想啊,她要是真能跟咱们家大宝贝成了,我做梦都会笑。” 陆振亭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揭穿道:“那你是图人家长得好,还是图她开了一家餐厅?” 高凤龄愣了愣,然后笑道:“那姑娘既漂亮又聪明,我当然是都喜欢!我们大宝贝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陆振亭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点评道:“照我来说,这样的姑娘不适合陆深。你想想,餐厅是那么容易开的吗?餐厅里来往的顾客鱼龙混杂,她一个女孩子,必然得左右逢源。这样的人社会气息太重,心思不够单纯。”, “你这话说得好像是咱们大宝贝心思有多单纯似的!”高凤龄不满意老伴这么说,继续辩驳道,“大宝贝常年经手各种案件,接触过诸多社会的黑暗面,他能有多单纯?” 陆振亭这次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点了点头说:“所以说,他才更需要找一个心思单纯的姑娘来相伴一生。” 高凤龄觉得丈夫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她怎么也忘不了乔霏霏的好,便埋头默默地开始切菜。 陆振亭却没有就此作罢,趁着老伴准备菜的空档,他拿着手机回到卧室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陆深那边刚一接通,还没来得及问好,陆振亭就劈头盖脸扔过去一句话:“臭小子,你跟那个叫乔霏霏的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陆深原本还以为父亲是终于放下了陈旧的思想,想要利用洋人的节日慰问一下他这个带伤工作,身残志坚的儿子,没想到迎来的却是这样的一顿莫名其妙的责问,他顿时一头雾水。 他缓了缓神,才追问:“爸,您这话从何说起?” 陆振亭从来都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便直接说:“今天你妈背着我去见了那个叫乔霏霏的人,回来就一直在念叨。我不管她是长得有多招人,还是有多少间餐厅,生意做得有多大,总之,你不准继续跟她来往!” 陆深大概听明白了,但又有些不敢置信,确认道:“您是说……我妈今天去找过乔霏霏了?” 想到这是事实,陆深感觉自己快疯了。难怪妈妈中午突然让他回去修电脑,还暗搓搓的翻他的钱包,原来是在找乔霏霏的联系方式。由此,他几乎可以想象妈妈到底对乔霏霏说了什么。真是最防不胜防啊! “除了她还有谁?”陆振亭仍在气头上,说话也不好听,“我告诉你,陆深,你要是敢阳奉阴违,我让你好看!” “爸,您别听风就是雨行吗?算我求您了。”陆深无奈道,“是我妈她自己要去找乔霏霏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您是当过法官的人,就算给我定罪也要讲证据吧。我就见过她三次而已,话都没有说上几句,能发展到哪一步?” “最好是这样!”陆振亭说完就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陆深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又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卷宗,想到检查院的其他同事要么回家陪老婆陪孩子去了,要么出去约会了,只剩他这个黄金单身汉留在这里工作,他的心里更加悲凉。 外面很冷,天色已经很晚了,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就在房顶上、草地上、路面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检查院本就空旷,此刻更显得安静。陆深看着外面的雪,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陪庄虞一起过圣诞节的场景。 那时也是下着小雪,他下班后便拉着庄虞跑进一家礼品店,指着店门口用来装饰的圣诞树礼品盒问庄虞:“你猜里面是不是空的?” 庄虞笑嘻嘻的摇摇头说:“这就是个装饰盒,当然是空的啦,不然放在这儿还不被人拿走了。” 陆深笑了笑说:“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赌它们其中有一个装着礼物。” 庄虞不相信:“那你要是输了呢?” 陆深耸耸肩说:“输了任你惩罚。” “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庄虞说着就去拿那些礼品盒。 空的……空的……还是空的!就在庄虞以为自己就要赢了的时候,她突然拿到了一个不是空的礼品盒。 “还真装着礼物啊!”庄虞不敢相信,眼睛里满是欣喜。 陆深眨了眨眼睛,怂恿道:“要不你打开看看?” 庄虞往店里看了看,店员正忙着接待顾客,根本没工夫理会外面的事。于是她露出一丝坏笑,一手拿着那个礼品盒,一手拉着陆深转身就跑,像是两个刚得手的“抢劫犯”。 陆深是土生土长的k市人,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k市的街道那么长,景色那么美。 他们跑了很久,眼看没有人追上来,才停住脚步大口喘气。随后庄虞三下五下的拆开了礼品盒,竟然发现里面装着一个缎面的精致小盒子。她一时好奇,就打开了,居然是一只钻戒! 陆深笑了笑,然后单膝跪下,诚挚的询问:“庄虞,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下庄虞彻底呆了。 “戒指是我提前让人放在里面的,然后故意把你带过来。”陆深解释道。 庄虞摩挲着那枚钻戒,半晌才问:“陆深,你是认真的吗?” 陆深拍拍胸脯说:“此刻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庄虞点点头:“好,陆深,我答应嫁给你。” 可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答应嫁给他的人,却在婚礼前一个月匆匆嫁给了别人。现在人去楼空,只剩下孤单的他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案件卷宗。 陆深缓过神来,忙摸出皮夹,找到了乔霏霏的号码,然后用手机拨了过去。过了很久对方才接通,听上去旁边有点吵,隐约还听见有人叫买单。 “喂,你好,请问哪位?” 乔霏霏连续问了两遍,陆深才反应过来,忙说:“你好,我是陆深,你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 “不是很方便。”乔霏霏直白道。 听到对方说不方便,陆深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那我待会儿再打给你吧。” 乔霏霏轻声叹了叹:“也不知道会忙到什么时候。你说吧,我听着。” 陆深刚喘顺的一口气立即又堵上了,他斟酌了一下该怎么开口,实在是找不到足够漂亮的话来作开场白。而且根据他从陆振亭那里听到的消息,乔霏霏估计也没有时间来听他那一串陈词滥调和铺垫。他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刚听说我妈今天来找过你,真是抱歉,打扰到你了。” 乔霏霏也没有打算隐瞒,便说:“高阿姨下午来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也说不上打扰,你不必介怀。” 陆深立刻紧张起来,忙问:“我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乔霏霏声音爽朗道:“没有啊,她就是专门过来感谢我。我早就说过,你们不必那么客气,这样多不好。” “就这样?”陆深对这个答案表示怀疑。 “不然你还希望怎样?”乔霏霏反问。 陆深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彻底归位,连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不少:“那好,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的,再见!” 乔霏霏说完立刻挂了电话,正好有一桌要求要结账,她忙走过去帮忙。 第30章 下雪了 有人说,节日就是让有人陪的人更加快乐,让孤单的人更加寂寞。 孟屿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身边朋友无数,从未觉得孤单。因而他觉得说这句话的人特别矫情,简直是在无病呻吟。而今他再一次落单,他才终于体会到这是什么滋味,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矫情,而是内心的无助与荒芜。 大学是象牙塔,也是情侣扎堆的地方,像圣诞节这种等同于“第二情人节”的日子,几乎是青年男女的狂欢。孟屿同宿舍的同学,在这一天也破天荒地的表现得十分积极。他们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打扮,有女朋友的都出去陪女朋友了,没女朋友的正在物色女朋友,或者组织了单身狗的聚会。总之,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感情忙得不亦乐乎,唯独把孟屿这个不能喝酒的伤患落下了。 孟屿觉得,他现在像极了传说中的独行侠。 他突然记起了之前无意间看到一句堪称心灵鸡汤的话——优秀的人普遍单身。 在心灵得到短暂的安慰之后,他又忍不住鄙夷这句话真是个笑话。 或许有的人因为过于优秀,鹤立鸡群,常常觉得孤独。可是正在孤独中的人,未必个个都优秀。 去食堂吃过晚饭后,孟屿又去小卖部买了一袋热牛奶,打算找个地方待着。因为许多学生都出去过节了,今天的校园格外安静,他想着自己回宿舍也是一个人,便朝着学校的人工湖走去。 人工湖沿岸种了许多花草树木,正值严冬,除了几棵四季常青的桂花树,其他树木都光秃秃的一片,但坐在树下的椅子上看看湖景,很适合平复心情。 孟屿沿着石板小路溜达了一会儿,远远地就发现他最喜欢的那张椅子被人捷足先登了。他正好奇究竟是谁这么机智的占了他的地盘,就觉得那个背影看上去有点眼熟,顿时想恶作剧吓吓她。 于是,孟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许澄的耳边怪叫一声。他原以为许澄肯定会被吓得大吼大叫,或者缩成一团,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许澄面无表情的转头,然后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反倒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 “幼稚!”许澄说话的时候露出满脸的嫌弃。 孟屿连退了两步才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许澄又冲着他扮了个鬼脸,没好气地说:“孤魂野鬼!” 孟屿定了定神,随口问:“黑漆漆的,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要你管?” 孟屿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但还是耐着性子说:“这么热闹的日子,你不跟朋友一起出去玩?” 许澄丝毫不领情,语气冷淡地说:“你废话真多!” 孟屿接连碰壁,这会儿也失去了耐心:“许澄,我发现跟你说话挺累的。” 许澄今天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同宿舍的同学中,她平时跟姜嫣最为要好,可是今天姜嫣陪着一个大三的学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参加聚会去了,宿舍里的其他人也习惯性地将她忘了。向来人缘颇佳的她居然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别人怎么说她,她都没关系,但是姜嫣是受益者,没有资格诋毁她。她正一个人生着闷气呢,偏偏孟屿碰到刀锋上,就成了无辜的替罪羊。 许澄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我在这儿好好的,我求你跟我说话了吗?” 孟屿噎了噎,意识到自己自讨了个没趣,遂摆手道:“得了,是我自己犯贱行了吧,我马上就消失!” 说完他转身就走。这年头,谁不待见谁还说不定呢。 “等等!”孟屿没走几步,许澄就叫住了他,“你也是一个人吗?” “要你管?”孟屿赌气的将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孟屿这才留意到她换了个发型,还剪了齐刘海,更显得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是当下最流行的“萌妹子”造型。 他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 这不是造孽吗? 孟屿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没闲着:“谁把你给弄成这个样子的?” 许澄笑着说,许澄完全没有听出孟屿话里的嘲讽,笑着说:“当然是我亲爱的妈妈啦!” 她的语气满是亲昵与骄傲,说完她还故意拨了拨刘海,满怀期待地追问:“怎么样?是不是漂亮了很多?” “很难评。”孟屿委婉地点评道,“估计你妈妈不怎么了解你。” 要是了解,也不至于去弄这副造型。 许澄总算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别样的意味,她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我看你是羡慕嫉妒恨!” 后来,或许是许澄跟着乔霏霏混久了,深受其感染,渐渐地,她不再排斥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了。乔雯顿感欣慰,但还是时不时地要带她出去做一番彻底改造。今天的造型也是乔雯的主意。 介于近来‘女汉子’形象带来的困扰,许澄也决心改头换面,所以她对自己现在的造型非常满意。 孟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我呸!你以为长着一张萝莉脸就能掩盖你那颗女汉子的内心了?这样你不会觉得人格扭曲吗?” “你会不会说话啊?”许澄说着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许澄对他的指控嗤之以鼻,冷笑道:“大哥别说二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不也是被人晾在一边吗?” 孟屿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嘴硬道:“我是自己想出来走走不行吗?” 许澄一脸的不相信:“你骗鬼去吧!” 孟屿不想继续与她争执,“懒得跟你计较!” 许澄也意识到继续与他争论这个问题很没意思,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加糟糕。于是她做了一下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又看向孟屿:“喂,听说你舅舅是个检察官,而你现在又读政法专业,不会是受你舅舅的影响吧?” 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孟屿看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不禁眉头微蹙,冷淡道:“检察官不好吗?” 孟屿耸耸肩说:“谁知道你怎么回事。自己喜欢就行,何必在意有没有受影响。” 许澄十分好奇:“这么说,你是真的很喜欢现在的专业了?” 孟屿莫名其妙的扫了她一眼,孟屿皱着眉头说:“废话!我要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选这个?” 人生一世,如果不能做自己的喜欢的事,那还有什么意思? 孟屿忽然想起,填志愿的时候,父母也是让他去学金融。但他固执的选择了政法,因此他还跟父母闹得十分不愉快。他是真心喜欢政法专业,也不排除受到外公和舅舅的影响。 许澄不疑有他,手肘放在膝盖上,托着腮说:“像你这么有正义感的人,倒是挺适合这个专业。以后你要是当上了律师,应该也不错吧。” 除了上次的道歉,这是孟屿从许澄口里听到的第二句让人赏心悦目的话。但同时,许澄的反应也让孟屿有些捉摸不透,太异常了! 许澄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的目光看向远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孟屿见怪不怪:“那又怎样?” 许澄不计较他的冷淡和无趣,笑嘻嘻地说:“我最喜欢下雪了。下雪就意味着要放寒假了,我也可以跟我爸妈舒舒服服的在家待几天。我妈会给我爸煮他爱吃的大龙虾和我最喜欢的红烧鱼!” 孟屿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跟父母一家三口安静和睦的相处一段时间的样子,但那应该是很美好的吧? 他笑了笑说:“嗯,下雪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