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王的新娘》 第一章 我和sam 深夜,大雪纷飞,美国某城镇。 圣诞节就快到了,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息。街道两旁五彩的灯光,几个一人高的圣诞老人木雕塑像,还有门前装典得像童话小屋似的酒吧。 酒吧里人声嘈杂,有音乐从酒吧里飘了出来,听起来悠扬动人,那是本镇的一组少年乐队奏出的音乐,在弹奏的刹那便抓住了人们的心。 其中,包括我在内。 我坐在吧台上,浑身酒气,抬起迷糊的双眼,看着表演台上飞扬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sam,你还记得吗?我们十七岁的时候,你说,我们要再找几个人来组建一个乐团,奏出世界上最好听的歌。你说,这个乐团的主唱一定是我,伴唱和击鼓的那个一定是你,你与我,一定能成为最佳拍档。 sam,为什么只是眨眼之间,你就忘了呢?我们不过才二十一岁,你就忘了我们曾有的梦想。你还说过,你要永远永远与我在一起,因为只有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人。 sam,为什么你突然间就娶了别人?那个我们一向讨厌一向厌恶的千金小姐裴亚丽,你说她娇气、霸道,还说过她自私又自我,可为什么一转眼间你就决定与她结婚了呢? 当你对我提分手,说要与她结婚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了。我以为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可你反复说不是,我哭着摇晃着你,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可你把我推开,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居然就这样离开了我,走出了我的生活。我像傻子一样地失声痛哭,使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是的,真的就是像傻子一样。 简对我对说,你和那个千金小姐早就偷偷走在一起了,很多人都发现了,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而已。 我不相信,还是不相信。 刚刚,我给你打了电话,说我在酒吧已喝得烂醉,让你来接我,你在电话里支吾着,言语间流露出近似怜悯的叹息。 我在电话里哭着、叫着,求你过来找我。 你却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我扔下电话之余,只能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啤酒,借以用烂醉来暂时麻醉自己的痛苦。 乐队里的主唱深情款款地唱着,悠扬的音乐时起彼伏。我喝着酒,打着酒嗝,昏乱之中,酒杯从手中掉落到了杂乱的吧台上。 为我倒酒的酒保回过头对另一酒保挤眉弄眼地说道:“又一个失了恋的。” 吧台的不远处,坐着一个穿着露背黑色长裙的时髦女子。她不美丽,却打扮得很妖艳。她化着烟熏妆,脸上还有闪着光芒的妖媚金粉,她的紫色的长睫毛被涂得又浓又密,将她的一双媚眼衬得越发摄人心魂。 我知道,她已经注意我很久了。 她的涂满蓝色蔻丹的纤手握着一只盛满琥珀色液体的玻璃酒杯,放到唇边浅抿之际,一双妖媚的眼睛偶尔不经意地瞥向我。 看着她的十只蓝色蔻丹手指,我半眯起了眼,又饮了一口酒。 我认识她,也许她也认识我。我们同在一所大学念书,偶尔在同一间教室听公共课。我们从未说过话,只能说是混个脸熟。 她的名声很不好,是个有名的“小三专业户”。我没打算与她说话。 酒吧的门又开了,一个穿着紫色风衣的年轻俊男走了进来,他的俊美容颜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眼光。几个衣着暴露的浓妆女孩朝他举起了酒杯,娇笑着大声:“hi,guy……” 紫色风衣俊男却径直走向了这个在吧台上喝得晕头转向的我。 我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吧台上,打着酒嗝,也向他举起了酒杯,还差点把酒杯蹭到他脸上,“myhandsomeboy,wouldyouwant……” 他皱起了眉,没等我说完,就夺过了我的酒杯,把我硬拉了起来,用中文对我说:“欣然,跟我回去。” “回去?回去干什么,sam又不在。”我借酒疯抢回了酒杯,又猛灌了自己两口。 “你别傻了,sam已经结婚了。”他又夺过放到一边,叹息着把我拉着往外走,同时扔给酒保几张钞票。 “他会离婚的,会的,一定会……”我唱着不成调的歌,自编着歌词,用英文大声嚷着,“他一定会离婚,一定会离婚,然后骑着白马来找我……” 酒吧里的男人女人们哄堂大笑,有人还吹起了口哨。 他把我连哄带骗地骗出了酒吧,然后把我塞进了一辆车内。 我软软地靠在驾座上,傻笑着,歪着头打量着身边的他:“你是……李约瑟?你过来干什么?谁叫你过来的?” 他叹着气为我系上安全带,“我过来带你回家。” 小车发动了,在飘扬的飞雪中,转瞬消失在了街角。 回到家后,我吐了整整一晚,最后连酸水都吐了出来,一直折腾到天亮。 接着,我睡了整整一天。 傍晚,当橙红色的夕阳光线透过长长的窗帘照到沙发上时,我醒了过来,木然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以及上面雕刻的小天神。 一个清秀俊男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面露欣喜:“欣然,你终于醒了。” 我“嗯”了一声,仍趴在沙发上,懒懒地道:“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 “对。”他点了点头。 我仰首大笑:“李约瑟啊李约瑟啊,若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男人,还会以为你是爱上我了……” 他把牛奶往我面前一放:“话别这么多,快点喝,我现在急着出去。” “去哪儿?”我接过了牛奶杯,笑得不可自抑:“这样就生气了?” 他看着我,有些不满:“你明知道不是。” “好,好,我不说了,”我喝下一口奶,放下杯子,举手投降,“您快走吧,我错了,万一耽误您的事就糟了。” 他故作生气,却没有真气起来,拿起了一件风衣,披在身上就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解酒药就在桌上,别忘了等会儿吃。” 我懒得理他,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天渐渐变黑了,我没有开灯。黑暗的客厅里,我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疲惫不堪的流浪猫。 但因为sam离开了我,我连流浪的方向都已失去。 所以,今晚,我是一只迷途的流浪猫。 凌晨四点,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我静躺在沙发和黑暗中,仰脸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随意叫了一声:“李约瑟?” “你还没睡?”李约瑟惊异地回应。 “你还好吗?”他在我面前坐下,我点点头:“还活着吧!” “今天我无意中听安妮说sam是因为裴亚丽怀孕了才决定和她结婚的。” 我先是一愣,而后苦笑:“那又能怎样?真相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不是吗?我看到的是结果。” “我记得我当时劝过你的,”李约瑟说道,“你和他不适合,可你不听。” 我哑然,仰头望向了天花板。他静默了一会儿后,便折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约瑟,是我的合租室友。我们都是在十六岁时从国内来到了美国的约克镇,又幸运地成为了高中时的好朋友,再后来,我们又读同一所大学,关系好得非同一般。读大学后,为了节省开支,我们合租了这间屋子。 曾有一度,很多同学与朋友认为我们是一对。一年后,当约瑟搂着一个高大威猛的金发男人走在校园里,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从此再无人议起我与他的“亲密”关系。 再后来,我与sam,他和他的男友,几个人经常聚在一起。 我曾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小女人。有不会抢男朋友的好朋友李约瑟,还有一个最爱最爱自己的好男人sam。 生活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今年夏季,sam却对我说,他要和我分手,要和另一个女孩结婚。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不可思议地盯着他道:“你在说什么?sam,这不是真的对吗?” “这是真的,”他有些怜惜地看着我,“欣然,我真的打算和亚丽结婚了。” “你骗我,”我的眼泪蓦地流出,“你一定是在骗我,sam,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他沉默不语,半晌过后,转身离开。 “sam,你回来,回来……你这个混蛋……”我站在校园的草坪上声嘶力竭地哭喊。 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天色也越来越暗,他成为了一个小黑点,越来越小,直至我再也不看见。 “sam,你回来,你回来……”我跌坐在了草坪上,泪水不断滑落,哭成了一个泪人儿,“sam,sam……”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没有勇气追上去。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只觉得自己似乎仍在噩梦中。 之后,我疯狂地给他电话,他不接,我就去他上课的教室堵截他,可他似乎每次都能提前得到消息,当我发狂般冲进那间教室之前,他早已迅速地消失。 我站在走廊上,号啕大哭,毫不在意投在我身上的各种目光。 sam,你在哪里?在哪里?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你知道吗?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我和你的婚礼,我们的最美丽最浪漫的婚礼,我以为我们一定会结婚,我曾以为,我们一定会幸福。 可如今,你打破了我所有的梦,让我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我恨你,sam! 第二章 小三专业户(一)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做过一个奇异的梦。 梦中有一个男孩,和sam长得很像。我们在梦里拥抱和热吻。 爱情像一场似乎永远不会褪去的发烧,将人烧得迷迷糊糊。我想在高温的热度里永远不要醒来,辗转在枕上,呢喃迷糊的爱情呓语。因为这个梦境实在太美好,美好得让我不再留恋醒来后的世界。 那甜蜜而热烈的潮湿的吻。是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做梦的那一年,我刚好十六岁,那一年,我也刚好来到美国,“投奔”和爸爸已经离婚一年的妈妈。 爸爸和妈妈在经过了多年的奋斗之后,终于实现了他们的美利坚之梦,可没过多久以后便终结了他们的婚姻。 他们分别再婚了。爸爸找了一个华裔小姑娘,妈妈找了一个美国大胡子,两人从此几乎不再联系。 我一下子从一个任性的小姑娘变得懂事起来,努力学英语,努力学做家务,努力学着和人打交道,希望能尽快地适应这里的生活。 几年过去了,小风小雨也过去了,我没有在意别人对我冷嘲热讽,也没有记住曾有过的任何挫败和难过,却唯独记住了十六岁那年的那个梦。 我想念梦里炎热的空气,想念他的额头上落下的汗水,也想念我们互相凝视时那一刻的悸动。 仍记得,做梦的那一年,我十六岁。 我仍记得梦里那个男孩的长相。他长得很像sam,于是,当我第一次见到sam的时候,有些“惊为天人”。 那是一个阳光下午,他开车从我身边而过。我不由得呆住。 天啊,他太像我梦中的那个男人了,他的头发,他的眼神,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然后,我“突破”了重重困难去认识了这位梦中人,认识了之后,又使出浑身解数去追求他,各种方法,明的,暗的,我都做过了,才终于追到了他。 那段日子,非常非常的甜蜜,让我回想起来至今都觉得心中甜得幸福。 纵然,也许那个使我感到甜蜜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后来,失恋以后,我停了一段时间的课,并在房间里过得日夜不分的日子。 白天不是睡觉就是洗冷水澡,或者疯看肥皂剧,整个人处于混沌状态。晚上则是外出喝酒喝到吐。 无数个夜里,我在酒吧里买醉,喝得烂醉如泥。每次都是好心的酒保打通了李约瑟的手机,让他来接我。 李约瑟是这家酒吧的熟客,和酒保混得比较熟。 感谢李约瑟,在那段疯狂的颓废日子里,一直对我不离不弃。 那段黑暗的日子,让人心碎。 一个多月后,当我的心情略为好转,才回到学校上课。 我尽量避免碰到sam,与人谈起sam,以及,使自己不断地想起sam,尤其当看到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景物时。 这天,刚下课,在拥挤的走廊上,刚下生物课的简拉住了从另一间教室走出来的我,颇有些同情地看着我:“欣,你现在的心情好点了吗?” 我别过脸,然后又转过身,才装作不在意地道:“我从来就没有怎么难过过。” 简是我妈妈的一位老同学的女儿,我不想在她面前流露出太多的真情实意。 简耸了耸肩。一会儿后,我们都称自己还有课,便鸟散开了。 下午上完课,我孤独地在校园里散步。 那是一个夕阳满天的下午,我独自漫步在校园的草地上,任由微风吹拂过我的脸庞。 微风吹过后,一个很轻柔的女声忽然出现在我身后:“hi!” 我转过了身,竟然看到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她,便是那个“小三专业户”。 她今天穿着一条紫色碎花的长裙,薄施粉黛,看起来竟然还颇有点清纯。我记起与她并不熟,又猛地想起她在酒吧曾偷偷注意过我,不由得心生警觉。 她朝我微笑着,眼里尽是真诚。她慢慢地向我走近,我站定原地不动,心中的某种狐疑慢慢扩大。 她笑了笑,走得更近了,说道:“你认识我的对吗?我在这所学校很出名。” 我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与她寒暄了两句,她问我是否能和她一起散步,我想了想后,便同意了。 走在宁静的校园里,她微笑着说道:“李欣然,你知道吗?其实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从你和sam刚走在一起时开始。”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我问,“你为什么要注意我?” 她的回答让我心下一惊且不快,她说:“因为我知道你注定会失恋,所以才注意到了你。” “我想,”我的脸色微变,“我们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第二章 小三专业户(二) 我转头就要离开,她却忽然不客气地拉住我:“先听我说完了再走。” 我冷笑:“笑话,我为什么要听你说完。”我重重一甩手,把她甩开,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了她不紧不慢的声音:“几天后,在简的家里会举行一场生日会,你会过来的,对吗?”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背对着她,冷笑了一下,没回答。 “你会过来的,否则你妈妈一定会知道你和sam分手的前因后果,然后会冲到sam和裴亚丽的家里,要为你讨个公道。”她明明是在威胁,语气却悠悠的,仿佛只是在话家常。 我顿时转身愤怒地瞪着她:“你威胁我?为什么?” 她脸上挂着微笑,柔声道:“只要你过来,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气得七窍生烟。 我的妈妈易怒、冲动,且有点因害怕家人受到欺负有时会变得歇斯底里。因此我告诉她,是我先把sam甩了,而不是sam甩了我。我怕她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所以,她的威胁还是奏效了。纠结了几天后,我决定去参加简的生日会。李约瑟很好奇如今正处在分手风波的风头上的我怎会轻易在众人面前露面?我避而不答。 那晚,我坐着同时受邀的李约瑟的车,与他一起来到了简的家。我们到达时已经迟到了一个多钟头。 生日会早已开始。原本就漂亮的客厅内宾客云集,有同学,也有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他们穿着漂亮的晚礼服,化着或浓或淡的妆,在角落里攀谈或在厅的中央随着音乐起舞。 客厅的中央还摆着一个巨大的心型蛋糕,上面插满了漂亮的蜡烛。烛光辉映着柔和的灯光,将整个客厅衬得美丽无比。 我的鼻子有点酸酸的,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有点困难。因为我想起了去年sam为我买的心型蛋糕,蛋糕上也插满了美丽的蜡烛,比这个蛋糕上的还要漂亮。 我们之间,真的已成为过去了。 我想哭,可是我知道,在这里我不能。 和简打过招呼后,我看到了韩美琳。她今晚很低调,没有怎么化妆,仅只描了眉和涂了点唇彩。她穿着一件长长的吊带黑色礼服,坐在角落里,向我举起了酒杯。 我走近了她,说道:“我来了,你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她已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她握着酒杯,几分伤感地道:“我走进来时,竟没几个人与我打招呼。我的人缘怎么会这么糟了呢?”她说的话与我问的毫不相关,但我还是道:“也不是那么差,至少简请你参加她的生日会。” 她浅抿一口酒,苦笑:“是吗?是我逼她的。如果她不愿邀请我,那么,我就会举报她的论文作假。” 我吃了一惊,还没怎么多想时,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跟我来。” 我随着她走上了二楼,然后进入了一间小房间。 “你稍等一下,”她坐在了床边,含笑着看我,“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我只得坐在一旁,耐着性子等待她的“很快”。 一个钟头过去了,听着楼下欢声笑语,似乎要切蛋糕了,舞会即将掀起高潮。 我忍不住站起来道:“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下去了。” 她仍坐在床上,听到我的话,连动都没动一下,安静地说道:“你很快就明白了。” 我起身去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我怎么也打不开,便冲到她面前质问:“钥匙呢?” 她道:“等会儿给你。” 我愤怒了:“韩美琳,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你少在这儿耍花样,快点把钥匙拿出来。” 她丝毫不理会我的愤怒,慢悠悠地道:“说了等会儿给你。” 我拿她没办法,只得气呼呼地又坐了下来。 楼下的欢呼声越来越高,就快午夜十二点了,他们都在庆祝简又长了一岁。 小房间里有一个挂钟,它正在滴答滴答地响着。房间很静,它的滴答声尤为醒目。真奇怪,我平时从未注意过时钟的声音,现在才突然发现这种声音有点诡异。 韩美琳坐在昏暗灯光下的床上,手中的一支烟忽明忽暗,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睛里发出一种狸猫般狡黠的光。在我的眼里,她整个人也变得诡异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半个小时后,时钟当当地响起来了,一下,两下,三下…… 随着敲钟的声音,不知怎地,我的心情忽然紧张了起来,手也握成了拳头。 时钟终于敲到了十二下,楼下的欢呼声达到了鼎沸,简又长大了一岁,正式迈入了二十二岁的行列。 韩美琳猛然从床上站起,飞快地将一条薄薄的床单扔向了我,我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眼前就忽然一花,心神瞬间分散。 就在这分神的刹那,奇迹般的,我的整个世界突然都变了,变黑了,一片黑暗。 那是你永远都无法想象的黑暗,那一刻,你会以为你到了地狱。 我大声尖叫起来:“韩美琳,你这个女恶魔!” 若非亲身经历,我决对无法相信。 那一刻,我仿佛置身黑暗的地狱。 第三章 妖精王(一) 我尖叫不止,很久都停不下来。 就在我有点累的时候,耳旁徒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声,轻轻扬扬,飘荡着,是我从未听过的好听的音乐。 音乐里仿佛蕴含着一种镇静人心的力量,使我的尖叫声慢慢变低,越来越低,直至停止。 “很快,”耳边此时响起了韩美琳的声音,“你会看到让你毕生难忘的场面。” “你……”我听到我的牙齿在打颤,“你到底是人是鬼。” 她轻笑着,回答我:“鬼。” 我再度尖叫起来,叫声大得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会是我的声音。 除了她的回答外,还因为在下一秒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惊人的画面,我忽然置身于一个金碧辉煌的宴厅里,金黄色的灯光照得人的眼睛差点睁不开。刺耳的尖叫过后,我睁大了眼,张大了嘴。 四周来来往往的全是人。奇形怪状的人。 我想要再尖叫,可因惊恐过度叫不出来。 他们的长相很奇特,脸小小的,眼睛很大;他们的耳朵尖尖的,向侧面微竖着,像动漫片里精灵的耳朵。他们的嘴唇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人的唇角可以延伸到耳边,有的人的嘴唇小得只剩下一丝缝。 他们的衣服倒是和我们的差不多,只是有的穿着纯白的类似侍从的衣服,有的穿着亮闪闪的长长礼服;有的打扮得朴素,有的装扮得光鲜;有的低头走着,恭恭敬敬地端着盘子,有的则高声谈笑,一副耻高气扬的派头。 我惊得睁大了眼,吓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睛四处乱看。 这看起来像是一场宴会。宴会中有侍从,贵人,有下属,也有达官,从他们的衣着和言行举止来看,等级分明。 就在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时候,耳边忽然又响了韩美琳的话:“放心,他们看不到你的,但你可以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只是,你不可以让他们的物件碰到你,尤其是酒,万一洒到了你身上,我施在你身上的咒语就会失灵,他们就会看到你。但你放心,真发生这种事的时候,我会帮你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听见自己颤声问她。 她没有回答,沉默以对。 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人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正在这时,音乐忽然由轻柔变为了庄严和肃穆,金色宴厅里的人们全都停止了交谈。侍从们全都伏在了地上,看起来品级低一点的人物半跪在地,而品级高的穿着最好的一群人则低下了头。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呼吸几乎顿住。 金色宴厅的炫丽大门开了,一大群人拥着一位个头极高,身穿紫金色礼服,戴着金色王冠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是众人瞩目的中心。 他很英俊,这是毫无疑问的,不仅是在这群长得奇形怪状的人中间,就算是在我们这些人当中,他也决对算是出类拔萃的。 他的脸同样是小小,耳朵同样是尖尖,眼睛同样也很大,可是看起来就是与众不同,就是要出色得多。 他的眼睛相当漂亮,是金色的,纯正的金色,隐隐还透着一抹火红;他的眼睫毛又长又密,也是纯金色的,漂亮得让你难以想象;只是从他的眼睛里,你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难道这是他们的妖精王?”我心里想。 当这个受人瞩目的英俊妖精王走到厅内最华丽的宝座上后,一位穿着红色拖地长裙的妖精女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当她走出来的那一瞬间,连最美丽的灯光都要失色。她比宴厅内的任何女妖精都要美丽。 她的长长头发红得像火一样,绚烂而热情;她的皮肤光洁细腻,柔软而充满了质感,让人过目不忘;她的眼睛,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那楚楚动人的眼神,可以让所有男人为之疯狂。 她缓缓地走向了宝座上的妖精王,然后跪在了地上。两个戴着白帽子的年纪颇大的妖精男人走上前,围着他俩打转,嘴里叽哩咕噜不知说什么。 一直到这两个男人念完,周围的妖精们向他俩的头上撒花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原来是一场婚礼,妖精王的婚礼。 第三章 妖精王(二) 美丽的妖精新娘在漫天的花雨中缓缓走向妖精王,在他的宝座旁安静地站定,半低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白衣侍从递上一只盛有紫色液体的透明酒杯,妖精王接过后,浅浅抿了一口,又递给了侍从。侍从将这只酒杯又递给了妖精新娘,当妖精新娘将整杯酒饮完之后,妖精王便走下了宝座,随后消失在宴厅门口。 宴厅内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妖精新娘坐在厅内一角,看起来有些落寞。 一个男侍从朝新娘缓缓走了过来。新娘看到了他以后,脸上浮现出惊异、惊喜且惊恐的神情。几种表情在她脸上不断变换着。 我走到了男侍从身旁。看到了他,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他决非一个普通的侍从,他的气质出众,眼睛是透明的蓝,仿佛一望无际的海水,让人一眼看去就会深深地沉溺。 他低头和妖精新娘说着什么,妖精新娘不断地摇着头,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男妖一把拉住了新娘,似乎想强行带她走。可新娘突然推开了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宴厅。 我紧跟在新娘身后。 新娘冲到了宴厅的门外,忽然与人撞个满怀,在那一刹那,她面如土色。 来人正是妖精王。他冷冷地看着她,金色眼睛里的那抹火红,令人心悸。他似乎明白发什么了事,眼神里尽是凌厉和残忍。 我的心突然跳了起来,为这个新娘的命运担心。 就在这时,男妖冲了过来,挡在了新娘面前,努力地说着些什么。妖精王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的眼睛里闪着金光,与火红交织,射出一道道迫人的光芒。 这时成群的侍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把新娘和男妖围了个水泄不通,厅内喧闹起来。所有的宾客都挤站在另一堆,有的恐惧,有的冷漠,有的愤恼,还有的冷笑,而站在人群最前端的有几位年纪稍大的男宾吹胡子瞪眼,几乎怒火冲天。 空气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某种危险一触即发。我站在新娘身边,紧捂住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妖精王再次冷笑了起来,嘴角牵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冷冷地对新娘说了些什么,新娘的脸色顿时变了,男妖的脸色也变了。 过了几秒,新娘哭着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男妖冲了过去,按住了她的手。 他跪在地上,仿佛在恳求妖精王什么,但妖精王冷笑得越发厉害,猛地,他扬起了长剑,向男妖砍去。 说得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新娘抢过了旁边侍从捧着的一只酒杯,狠狠地朝剑光处掷去,试图阻挡长剑的落下。 站在新娘旁边的我吓了一大跳,一个趔趄,往前跌了几步。 酒杯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酒水洒落,我闪躲不及,有几滴落在了我身上。此刻站在新娘正前方的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向我刺来,那一刻,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剧痛向我涌来,我尖叫出声,一刻都未停止。 我的胸膛被刺穿了。我想尖叫,却叫不出来,胸口的疼痛让我连嘴巴都无法张开。 那柄剑原本是刺向掷酒杯的新娘,可没想到几滴酒撒落在了我身上,我现出了原形,并且硬生生地接了妖精王那一剑。 鲜红刺眼的鲜血顺着他的剑尖一点一滴地落下。 所有人都被我这个对他们而言的怪异女人的突然出现惊呆了,包括妖精王在内。众人全都齐齐惊呼出声,不可思议地盯着我这个外来者。 妖精王在愣了几秒后,看着这个被他刺穿胸膛的我,金色的眼睛里顿时射出一抹尖锐而奇异的光芒。 短暂的几秒过后,众人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妖精王就以极快之速抽回了长剑,我的身体迅速向下软去,在还未倒地之前,猛地被人接住。 我艰难地抬起双眼,看到接住我的人是妖精王,与他的金色眼睛对视的瞬间,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但就在他的手刚碰到我的时候,我的身体忽然涌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似是轻松,又似是解脱,下一个瞬间,我从他的臂弯里消失了。 消失之前,我再次听到了众人的惊叹与惊呼声。 第四章 魔女的条件(一) 窗外的大雨下着,偶尔划过一两道闪电,在夜空中惊心动魄。 我独自坐在房间的床上,翻开请人帮我找到的资料,是关于韩美琳的。 韩美琳,八岁那年随同父母来到美国,十岁那年,父母离婚,她跟随母亲一起生活。十六岁,她和母亲一起来到这个小镇居住…… 看到这里,我突然愣了一下,她的经历为什么和我的这么相似。除了年龄上有所不同外,其它的几乎一模一样。父母离婚,然后来到某小镇,随同母亲一起生活…… 我发了一会儿小呆,然后接着往下看去。 韩美琳长相平平,但是喜好打扮,感情经历极多。 十二岁,她开始了第一场恋爱,对像是比自己大十岁的邻居大学生;十四岁,与自己的表叔陷入苦恋,后来强迫他离婚未遂,只得分手。此事过后,母亲带她来到这个小镇避风头。 在平静了一年后,十七岁,她和一位已结婚多年的历史教师恋爱,十八岁,又与之分手;十九岁,她爱上好友的男朋友,横刀夺爱,与好友反目;二十岁,她再度恋爱,夺走一位年轻女老师的未婚夫,女老师差点儿因此而崩溃。自此之后,韩美琳的“小三”之名开始远扬。 她身边再也没有了女性朋友。如此“小三”,令人畏而远之。 没有几人能承受得起情感之痛,和背叛之哀。 合上了文件袋以后,我斜靠在床头,听着窗外的雷雨交加,看着一道道闪电再次如银色长龙般划过夜空。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我没看来电就随意地接起:“hello!” “李欣然,是我。” “韩美琳?”我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现在好一点了吗?”她问。 我没有回答她,“砰”地一声把电话给挂断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捧着书本,推开大门准备去学校,却发现一辆闪亮的红色流线型跑车停在家门口。 韩美琳坐在车内,拿着一个小镜子,正对着梳头。她从镜子里发现了我,对我莞尔一笑。 当我走到她的车前时,她轻声说:“上车。”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上了她的车。 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若我和她发生了争执,她一定可以从窗口看到。我不想惹麻烦。 我一般星期日都在妈妈家度过,星期一直接从这儿去学校,真不知韩美琳是从何得知的。 跑车飞快地行驶在狭窄而长长的沿海公路上,可我发现这并不是驶向学校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有些恐惧地叫道。 “别怕,”她的涂了金色眼影的妩媚眼睛眨了几下,声音里含着笑意,“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上次都害我挨了一剑……”我愤怒了,她居然还笑。 “是的,上次是害你挨了一剑,可是你回来后不也好好的吗?”她开着车,长长的银色假睫毛微微闪动,“你们是处于两个世界,当你回到这个世界时,那个世界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迹自然就会消失。” 那夜,在我被曝光以后,于一瞬间回到了那个房间。韩美琳当时拍着巴掌,微笑道:“恭喜恭喜,顺利回来了。” 我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她,同时迅速摸了下自己全身,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 这场经历简直就像是梦中发生的一样,一场奇奇怪怪而又真实发生过的怪梦。 之后,我连责备韩美琳都来不及,就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冲到已开着门的门口,飞也似的逃到了楼下,然后搭了李约瑟的顺风车回家。 李约瑟后来说他看到我吓了一大跳,以为我是刚从哪儿逃来的难民,头发凌发,脸色苍白,浑身吓得魂不附体。他连忙把我带回了家。 我在家休养了三天,才慢慢缓过气来。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儿?”坐在车内,我蓦然想起了那晚发生的一切,喘着粗气问韩美琳。 “到了你就明白了。”她边开车边不慌不忙地回答我。 小车在路上行驶了约十来分钟,停在了一幢白色小房子前。 我和她下了车,她说:“这是我的家,我一个人住。” 她拿出了钥匙,打开门,说:“请进。”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进去吧。我咬咬牙,走了进去,她跟在我后面,关上了门。 客厅内一片漆黑,窗帘都拉得紧紧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再挪动脚步,一种恐惧从脚底升起随之涌遍全身。 这时听得“啪”的一声响,一盏落地灯被打开了,客厅内顿时被昏黄的光芒所笼罩。 看到屋内的一切,我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第四章 魔女的条件(二) 四周都挂着面具,面具是一张张奇形怪状的面孔,像极了那场妖精婚宴中的妖精们。 “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我的牙齿打颤,从齿缝里逼出了这句话。我想逃,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吓得一步都动不了。 “不是告诉你了吗,”她把钥匙随手扔在了茶几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鬼。” 在我尖叫之前,她立刻阻止道:“先别叫,我只能对你这样解释,我不这样解释,你听不懂。”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抖动得更厉害。 “这样子对你说吧,”她说道,“我不属于你们这里的人,也不属你那晚看到的那群精灵。我属于另一个种族的,那是一种你们永远无法了解的未知的生物。” 我只觉得阴风阵阵,全身的汗毛都竖起,看着沙发上的她,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你不用感到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她微笑了起来,“我找你,只不过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踉跄着退后好几步,支吾着:“我,我很笨,恐怕帮不了你……” “帮得了,”她又嫣然一笑,“我挑了好久,才选中了你。” “为什么?”听得“砰”地一声响,我跌靠在了门边。 她站了起来,缓缓地向我走近,说道:“如果你愿意帮这个忙,帮我搜集这个精灵种族的资料,我将会重重地答谢你,比如,让sam回到你身边,让你和你的这个梦中情人结婚,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 我喘着气,扶着门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想一想吧,这可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哦。现在的离婚率这么高,但我可以允诺你们永远在一起,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话。” 我软软地靠在门边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她已走到了我身边,眉头微微蹙起,“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的种族有一种能力,能微妙地控制像sam这类人的心神,然后让他们的情绪朝着我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你们既有这种能力,又何必要我帮忙?” “那一族是一个很奇特的种族,我们控制不了他们,”她叹息着,“我们这边曾派过好几个人搜集资料,可全都以失败告终。” 我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需要什么资料?” “我们族类对情感特别感兴趣,把它专门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我则是研究员之一。”她说道,“我们去过很多种族,分门别类地研究过他们的情感,有丰富的经验。可是遇到这个种族后,却失败了。我们派出去的研究员全都败兴而归。他们伪装成他们的模样,学习他们的语言,遵守他们的生活习惯,可还是没能交出满意的成绩单。他们纷纷表示,这些精灵们很难接近,想走入他们的感情非常困难,根本没办法搜集资料。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从你们种族中挑选出一个情感丰富的人去帮助我们搜集资料,” 她看着我,眼里露出了笑意,“所以,我选中了你,李欣然。你对像sam那样见异思迁,情感极度不稳的男人都如此痴情,足见是一个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有很多,”我艰难地道,“你可以去找别人啊。” “很不幸,”她耸了耸肩,“自我来到这里,接触到的人实在太少,基本一直生活在这个圈子里。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你最执着于自己的情感,是真正的性情中人。”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凌晨三点,我听到李约瑟回来时的开门时,然后又是关房门的声音,我握紧了拳头,才控制了自己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的冲动。 我坐起了半个身体,靠在床头。坐在黑黑的房间里,我又想起了韩美琳在最后送我出门时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吧,我的交换条件很优厚哦。” 我在想,sam对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现在已经结婚,就算韩美琳以后帮了我,我是不是算作第三者插足?我这样做值得吗? 第四章 魔女的条件(三) 我的头又有点发晕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一时理不清头绪。 尤其让我无法相信的是,一直生活在身边的女孩居然是一个异族人,一个不同于我们人类种族的人。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说出去的话,别人定会认为我发了疯。 我一夜未睡。天亮后,双眼肿得像核桃,把李约瑟吓了一跳,他不由得啧啧道:“如果sam知道你是这么爱他,会不会掉头来找你呢?” 我没理他,捧着课本就出了门。 中午,学生餐厅里,坐在角落里温书的我无意中看到了sam和裴亚丽。他们俩的感情似乎很好,在排队时还唧唧我我,不时地吻一下对方,一副恩爱模样。sam就这样忘掉了我,忘掉了我们过去曾有的一切。 我的心中一阵酸楚,收拾了一下课本,就悄悄地离开了。 下午,我接到了韩美琳的电话,她说:“我的条件有一点点修改。如果你能帮我完成资料搜集的任务的话,我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达到你的感情愿望,包括sam但不限于sam。” 说实话,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比之前的对我更有吸引力。 我问我自己,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如此重感情的人吗?我有些踌躇。 晚上,当她再次打电话过来确认我的心意时,我问她:“如果我答应了,你会让我怎么做?” “我会让你伪装成他们的外形,进入他们的生活,像一个学者或记者一样深入他们的情感世界,将你所看到的,听到的和想到的记录在心里。当你回来的时候,我只要握住你的手,你这时全身放松,我就能感受到你曾感受到的一切。当然,你为了不使自己的感受忘记,也可以带上一本日记将你看到的记录下来,回来后,先阅读一遍,然后再让我来感受你。” “就这么简单?”我有些不信,就是在那里走一遭,然后把看到的“传递”给她,就像写旅游心得一样。 “是的,就这么简单。” “那好,我同意。”我终于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很高兴,说马上就来接我,我惊讶:“这么快?” “是的,事不宜迟,得赶快行动。你可以在家留一张字条,说你出去旅游了,几个月后就回来。” “好。” 放下电话后,我迅速地为即将的远行做准备,留字条,将日记本、圆珠笔、饼干等放在自己的一个旅行包里。 夜色深沉,李约瑟和男友约会仍没有回来。我背上自己的旅行包,在夜雾的环绕中,走在寂静的街道上,离所住的房子越来越远。 第五章 精灵国度(一) 已是深夜,韩美琳的家却是灯火通明。 从计程车上下来后,我径直来到了那栋房子前,房门虚掩,我推门而入。 客厅内有一些男男女女,他们拿着鸡尾酒,在角落,或在门旁、窗前低声谈话着。我进来后,他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继续自己的事,仿佛就像没有见到我一样。我知道,他们和韩美琳一样的身份。 对我们而言,他们是异族,对他们而言,我们是异族。 我把旅行袋扔在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着其中有一两个熟面孔,是学校里的同学,没想到他们也是异族人。 站在角落里,有一个金发女郎,她叫莎琳娜,有着令人喷鼻血的性感傲人身材。我们曾在生物课上时坐在一起,此刻她正向我走来。 “hi,欣,你现在一切都还好吗?” “还好。” 我们一同坐在沙发上,她低声对我说:“欣,我知道你今晚就要去那里,我们这些人全都是为你而来。我们的力量将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顺利到达那里。” 我靠在沙发上,慵懒地看着客厅里橙黄的灯光,没有回应。 “你知道吗,欣,我们全都去过那里,但全都失败而归,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到这话,我不禁抬眼,吃惊地看着她。 “听好了,欣,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希望一切顺利,就最好不要与那里的精灵发生性关系。若是强行发生,你将会忍受极大的痛苦,但极大的痛苦过后却是极大的欢愉。欢愉过后,是欲罢不能的欲望,你会为此饱受折磨,痛苦不堪。你的任务因此就会失败。” 我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尴尬着一张脸,慢吞吞地回答我:“上一次,我去了那里,曾去过的人也这样提醒过我,可我没在意。结果,真的是败兴而归。” 我感到了一丝好奇,有种不禁想往下问下去的欲望,但她却立刻起身走开了。 我起身,想追去问,有一个男孩拦住了我:“对不起,你不可以知道得太多,她刚才对你说的那些,只不过是履行义务。” “义务?” “是的,当一个任务失败时,会由上一个执行者对下一个执行者履行告诫的义务。但为了不影响你自己的判断力,她不会再告诉你更多。” 正说着,墙上的挂钟突然响了,客厅里所有人忽然停止了交谈,眼光全都投向了我。 韩美琳不知何时出现了,她对我微微一笑,然后立刻召集所有人来到了我身边,说道:“李欣然,可以出发了。” 这时是凌晨三点,当钟敲完了第三下时,韩美琳说道:“一分钟以后,你就会到达那个地方。” 我闭上了眼睛,双手都握成了拳头,胸膛也微微地起伏。 从来不觉得,一分钟是那么难熬,又是那么可怕,一颗又一颗的汗珠从我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感觉时间是在以秒计算,每过一秒,我的心脏就跳动一下。 一秒,一秒,又一秒……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一切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么安静,静得可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到了那么可怕的地方没有。 忽然之间,一股刺鼻的腥味冲入了我的鼻子里,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睁开眼后的那一瞬间,我先是呆住,而后,是瞪圆了眼,不敢置信,最后是惊声尖叫。刺耳的声音刹那划破了天际。 天啊,这是个万人坑吗? 明亮的月光之下,我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巨大的坑里,被满满的尸体、骸骨和人头所包围。那些全是精灵们的尸体,长得和我那天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看到的精灵们一样。但他们此刻面目狰狞,死状惨烈,横七竖八地惨死在这个巨坑内。 他们的身体大部分不是完整的,身首分离,断胳残臂处处可见。鲜血缓缓地在地上漫开,而又凝固,在月光下就像一朵朵残忍绽放的艳丽而诡异的血红色玫瑰。我现在就正站在这些尸体的中间。 尸体,尸体,天啊,是尸体,我从未见过那么多的尸体,死状可怖,血流成河,浓浓的腥味不断朝我扑来,把我淹没。 第五章 精灵国度(二) 我半躬身子不停呕吐,然后闭着眼睛尖声狂叫了很长时间,过了很久才吃力地抚着胸口,喘息着停下来。 浓郁的血腥味笼罩着这片阴森之地,惊雷和闪电突然同时出现,电闪雷鸣,可怕的白骨不断呈现。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月亮被黑色的乌云遮住,坑内顿时一片漆黑,豆大的雨点不断打在我身上。 慌乱之中,我又尖叫着摸着黑,在雨中借着晦暗不明的月光艰难地在坑里跌撞走着。看不清前方的路,我有时踩到了一条断掉的手臂,有时踩到了胸前的肋骨,有时还踩到了头颅,差点儿被绊倒。 我的泪水哗哗流了下来,与雨水混作一团。该死的韩美琳们,为什么把我弄到了这个鬼地方,并为我制造出了这种“惊喜”? 我的眼泪狂流,在坑里连滚带爬,浑身泥泞,终于摸到了一个类似上坡的地方。踩在凸起的一块石块上,我屏住呼吸,在瓢泼大雨中使劲往上爬。踩着的石块上全是泥,很滑,很溜,我的手指全嵌入了泥土里,死死地插了进去,才能制止住自己不断下滑的身体。 咬紧了牙根,顶着风雨,在一片漆黑之中,爬着爬着,终于爬到了坑顶。我支撑着自己脆弱的身体,艰难地在风雨中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看见前方有火光,大喜过望,硬是使劲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那个方向跌撞着奔去。 雨下得更大了,我被淋成了一只狼狈的落汤鸡,也好,可将之前身上沾到的精灵的血洗了个干净。 我在雨中抬起脸,隐约看到不远处的高山上似乎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城堡,银色和红色闪电交替闪耀在黑色城堡的顶端,有种尤为神秘和诡异的感觉。 我想起了在奇幻片或童话片里看到过的罪恶城堡。 我又把眼光投向了前方,见火光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便加快了脚步,奔近了,才看到那火光原是来自于一座巨大的城门上挂着的熊熊燃烧的火炬。 城门阴森至极,森冷的铁灰色,在火光下发出惊悚的光芒。 这里看起来是一座古城的入口,有许多精灵站在城门口,虽然下着大雨,可看起来也丝毫未撼动他们要入城的决心。 我抬眼向城墙看去。城墙相当高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这么厚实的城墙,哪怕以前去欧洲旅游观看古堡的时候也没见过有这样的宽厚的城墙。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古城的入口,我站在城门外,似乎还能嗅到一股中世纪阴森古堡和教堂的味道。 高高的城墙上站满了精灵士兵,两只手都拿着尖锐的利器,横眉冷对,似乎个个都凶神恶煞。 城墙下面站满了和我一样全身淋得透湿的精灵们。他们身上虽然披着厚厚的防雨披风,从头包到围,但还是被淋湿了。雨下得太大了,纵然火光明亮,可我依然很难看清眼前的景物。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我也没其他地方可去,干脆就混在他们中间算了。 一位高个子精灵老太太见我淋得不成样子,便好心递给了我一件防雨外衣,说是为外孙准备的,但见我现在急需就送给我算了。我自然是千谢万谢。 我穿着防雨的披风同那些精灵们挤站在一起,偶尔会聊上两句,才得知他们是住在这座城附近村庄的村民,今日是要趁着赶集日去添购一些日常用品。 终于熬到了天亮,城门开了,有士兵在盘查,我灵巧地挤在精灵们中间,混进了城内。 走在城里,我就像逛街一样,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新奇。 这里的街道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长长的,一直可以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街道很曲折,有无数的小道,弯弯曲曲,形成一种特有的风情。 精灵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看着他们奇异的面容和尖尖的耳朵,和色彩艳丽的服装,我有种处于梦幻童话的感觉。 这里的小巷很窄,大概只能容下两三个人通过;两旁的灰土墙壁很高很厚,石灰剥落下来,有种很悠久的历史感。在淡淡薰香味道的小巷里,竟然有种身处古老历史书里的感觉。 我用手掌比划着巷子的长度,顺着巷子从头走到尾,量着深黄色土墙的长度与宽度,竟然乐此不彼。 穿过了几条巷子,正量着时,隐隐地,似乎听到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传来。由于好奇,我摸着墙,顺着声音拐入了一条小巷。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我做过的一件最糟糕的事情。 第五章 精灵国度(三) 走过了弯弯曲曲的窄道后,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奇异的长街,那是一条用红色的石板铺就而成的小街。街道的两旁是一个又一个山洞似的房子。那些房子和山洞是连在一起的,洞和房子合为了一体。这些房子没有墙壁,只用五六根极粗壮的树干修成一个栅栏。 声音正是从栅栏里发出的。 当我看清了眼前是什么时,目瞪口呆。 每个山洞房子里,栅栏内,全都是全身脱得赤溜溜的男女。他们就好像被关在有栅栏的笼子里,正在供人欣赏。 他们光光的裸体疯狂纠结翻滚在一起,在地上滚动着,或靠着墙一前一后激烈运动着,或紧拥在一起,或纠缠得不可分,急促地呼吸,不断地发出声音,那一阵又一阵暧昧的喘息与呻吟正是从他们嘴里溢出。 霎那之间,我张大了嘴,明白了什么,这儿恐怕是类似妓院之类的地方吧,可为什么这些脱得光光的人都像在橱窗里表演一样? 正惊疑时,不远处,有几个长得高高壮壮的精灵大汉向我直直奔来。我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是来者不善。他们朝我奔来,越来越近。 我尖叫一声,撒腿就跑。一路快跑,我高声尖叫着,大汉们紧追不舍,胸前发达的肌肉剧烈地抖动着,手中还拿着刺刀一样的武器。 途中碰到几个精灵,可没一个伸出援手。我欲哭无泪,天,这是什么世道啊,我为什么被别人像追逃犯似的追赶? 他们很快追上了我,并飞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然后把我绑了个结结实实,接着又往我身上套了一个黑色的套子,我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我惊恐大叫,想抵制他们的力气,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顺着他们使力的方向向前走。 “混蛋,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放开我,放开我……” 猛地,我被一人扛在了肩上,我的尖叫声几乎刺破了自己的耳膜。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又猛地停了下来,我被人摔在了地上,同时身上的黑罩被一拉而下。 我坐在地上不断退后着,边尖叫边喘息,惊恐地看着眼前顿现的异景。 这是一间极大的土间。是的,只能称之为土间。四壁全是深黄深黄与深灰深灰的土墙,地上也全是黄色的,且是一块又一块正正方方的方块。黄灰色的土墙与黄色的方砖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极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土墙上还挂着几盏黄色的火灯,火焰在一个黑色的火炬状东西里熊熊燃烧着,把整个房间照得亮亮的。我听到了一个类似乌鸦嗓子的老女人苍老而干巴巴的声音:“咦,你们是从哪儿绑来了这个货色?” 身旁传来了一大汉讨好的声音:“阿朵娜夫人,这个女人鬼鬼祟祟地在我们这一带转来转去,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怕是哪里来的奸细。” “哦?”她的声音懒洋洋的,隐隐掺杂着一丝兴味,苍老的声音依旧嘶哑。 我喘着粗气,蓦地抬眼看到了正前方宽大软椅上的一老太婆,不由得一呆,继而竟然忍不住想笑。 她的耳朵又肥又大,长在脑袋的两旁就像两面大扇子,堪比猪八戒的两只大耳朵;她的眼睛超大,向外突出,鼓鼓的;她的头发五颜六色,蓬松地散在肩头,头发上还插满了花朵,红的,绿的都有,就像个大花园,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她的年纪一把了,偏又穿着一身娇嫩的红色妖娆长裙,胸口还开得很低,露出明显下垂的松垮胸部,随着她说话的节奏颤颤巍巍地耸动着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把这个老妖婆拉到某个美容沙龙去改造一番。 她打量了我一下,咯咯地笑了起来,尖着嗓子道:“你们看她,一脸的傻呆迷糊相,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哪还能做奸细?” 几个精灵大汉面红耳赤,其中一个耳朵最尖最长的不甘心地道:“夫人,这是个生面孔,从前从没在亚斯兰城里见过。她进了城门后东瞅瞅西看看,还在纸上写些看不懂的东西,怕是迪格拉夫人那边派来的奸细。” 老妖婆睨了我一眼,又咯咯笑道:“我不信。迪格拉那老贱人才不会派这种丫头片子过来呢!”随即,她的鼻子发出了浓浓的一声“哼”,道:“看她那模样,最多不过十三岁,能媚惑谁?” 十三岁?我愣了一下,已快二十二岁的我,怎么着也不可能让别人看成十三岁吧? “先把她关起来吧,”老妖婆道,“打探一下她的来历,再看吧。” “是。” 我被那几个彪形精灵五花大绑起来,粗粗的绳子把我的皮肉咯得生痛。 我被他们推搡着走在土墙过道里,痛得嗷嗷叫,却又被怒喝着闭嘴。 愤怒中,我瞪了他们一眼,眼光很是凶狠,一大汉被“刺”得大怒,他迅速地靠近了我,然后举起了大大的巴掌,在还没有落下来以前,我就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劲风呼啸而来。正做好了迎接的心理准备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住手!” 大汉的巴掌硬生生地停留在了半空,另几个大汉齐齐跪在了地上。循着声音,我们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走廊尽头处出现的一个白衣少女身上。 第六章 地底温泉(一) 她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散发出一种绚烂的冰蓝色,充满了理智之光。 这是我看到的第一个极富个性的女精灵。她的头发很短,那短短的墨绿色的柔软头发整齐贴服地梳在耳际两旁,将她的又小又尖的脸衬托得小巧无比。短发上还别着一只钻石发夹,透明的钻石上隐隐散发出微弱的七彩的光芒,与她的眼睛的颜色相辉映,透出一种妖异且神秘的感觉。 她的耳朵同别的精灵无甚区别,也是又尖又长,从两边斜斜地向上。她的眉头细细弯弯,没有一丝杂毛,显然是经过了精心修饰,她的红唇小小的,就像玫瑰花瓣一样地细致美丽。 她的眼睛还有些偏向我们那边西欧人的长相,不但很大,双眼皮的线条特别醒目,还深深地凹陷下去,使整个五官看起来很立体。 她或许并未拥有惊人的美貌,但却气质不凡。 现在,她的小小的身体站在那里,小小的窄窄的肩膀若隐若现地散发出一种坚韧的力量。 “雪……黛儿小姐!”那几个男人松开了我,颇有些恭敬地道。 她打量了一下我,才问道:“她是谁?” 一个精灵大汉抢着回答:“奸细,阿朵娜夫人要我们把她关起来。” 雪黛儿小姐看着我身上的伤口道:“关起来就关起来,可你们把她绑得也太死了。” “是,”另一壮汉马上赔笑道,“我们马上把她的绳子弄松点。” 随即,我身上的绳子果然被他们弄松了点,然后被他们继续押着往前走。 从此,我开始了与老鼠、蟑螂,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蛇虫鼠蚁”在一起的日子。这儿终年不见阳光,哪怕从牢顶的一扇透气的小窗透出来的也只有黑暗和阴风。 我常常在狭窄的牢里走来走去,焦躁且不安。 平生没做过错事,没吃过牢饭,到这里来了,第一个报道的地方居然是这里。 我只觉得一个头变两个大。 这里,是一座地下之城的牢房。这是坐牢了好几天后通过观察得出的一个骇人结论。 在得出结论以前,我曾向门口的狱卒们打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他们瞪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去。 就在我觉得无助的时候,几日后,我突然又被人从牢房里放了出来。一黑衣侍女对我说道:“雪黛儿小姐说,让你去厨房里帮佣。” 雪黛儿小姐?我心中暗忖着,难道是她在帮我吗? 在一间极简陋的房间里,我被勒令换上了一件黑色长裙,还围着一个白色小围兜,典型的厨娘打扮。 有人递过来了一把梳子,要我把头发都盘在脑后,一丝乱发都不能有。 我接过梳子,刚向镜内望去,一声尖叫猛地在房内响起,那把小镜子被我颤抖的手摔到了地上。我捂着脸,惊恐地往后退。 侍女们被我吓到了,围了过来。 我尖叫着靠到了墙前,指着地下的小镜子:“不是我,不是我,那不是我……” 我叫着,惊呼着,流着泪,手中的小梳子也掉落在地。 刚才,镜子中出现了一张极为陌生的面孔,那是一张精灵的面孔。 镜中的精灵,小小的脸庞,尖尖的下巴,尖而略长的耳朵,还有一头紫色的长长卷发。 那就是一张精灵的面孔,那张面孔看起来还不到十三岁,是一张极为年轻的小女孩的面孔。 “不是我,那不是我……”我歇斯底里地叫着,离那面小镜子远远的,生怕它再一靠近我,我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快点,”一个年长的侍女猛地靠近了我,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快点梳好头,我们可没空陪你胡闹。” 我对着她哭着,叫着:“那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啪”地一声响,她扬起手,给我了一巴掌,狠狠地道:“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快点!” 这一巴掌把我打了个半清醒,我喘着气,挣脱开了她,靠在墙角,浑身颤抖得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有侍女把地上的小镜子拾起,放在桌上,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快点!” 另两个侍女听后,连忙走上前,把我连推带拖地拉到了桌前,恶狠狠地吩咐:“快梳头!” 我颤抖地拿起梳子,不敢看向镜子,闭着眼睛把头发梳了起来,最后胡乱地梳了一个小圆髻。 睁开眼睛后,我看到了那几个侍女眼中嘲讽且不屑的笑意,更有甚者,一个侍女还夸张地捂住嘴,似是一副想笑又不笑的模样,让人看着实在难受。 在她们不耐烦的呵斥中,我抖抖索索地从椅子上起身,然后跟在她们身后走出了房间。 很久以后,我才对自己的新容貌慢慢适应。 第六章 地底温泉(二) 我被分配在了厨房里工作。从前没做过此类事,现在是从头学起。我开始学着劈柴火,一个上午没劈断几根,主管观察了几日后,便把我派去生火。我学着别人,把一个木制的长筒对着炉火吹,吹了老半天,火没有生起来,人倒是被呛得直不起腰。 学了几日后,总算是能把火生起来了。我居然还有几分高兴,本来嘛,哪有那么笨的人嘛。 我知道厨房的另几个小厨娘经常暗里取笑我:“没见过这样笨手笨脚的……”但我不在乎。 在我感觉到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寒冷时,一个小厨娘告诉我的,冬天已经来了。 在地下城,我们仍可以感觉到季节的变换,甚至会感觉得更贴切。这是一座罪恶的地下之城。地上的一切象征向上的,积极的,地下的则象征着精灵本性中“恶”的一面,一种与情欲有关的“恶”。 这里的精灵似乎都心甘情愿地待在这里。他们喜欢放纵,喜欢在似乎无止境的肉欲里尽情沉沦。我在地上的街道上看到的隔着栅栏的山洞里的“表演”,就是这种地底“文化”的一部分。 我原本想逃出这个地方,可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在这个地方好好逛逛。也许是出于好奇,反正我想先留下来瞅瞅再说。 这儿的冬天很冷,哪怕在地下。我用厚衣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用毛绒绒的围巾把裸露的脖颈也包裹了个严实。其他女人和我穿得差不多。可同在一个厨房帮工的小厨娘露舞对我说:“但她们去一个地方时会不约而同地脱掉身上的厚衣,露出里面的薄纱长裙。” “哦,哪里?” “地底温泉。” “那是什么地方?”我来了兴趣。 “你跟我来。” 当时正值午夜,我和露舞趁着大家都睡着了,厨房又没人,便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她带着我,就着弯曲走廊两旁的昏暗火光,像东躲西藏一样,绕过了一些精灵守卫,来到了一栋外表被刷得黑漆漆的大房子前。 “我们仍然是在朵娜地宫吗?”我问她。 她点点了头,眼睛里发出兴奋的光芒。 朵娜地宫便是那个长着两只大耳朵的阿朵娜夫人的“巢穴”。如果走出朵娜地宫,东南角的地底深处,便是迪格拉夫的地宫。两家地宫经营着同一“产业”——妓院,是出了名的对头。 我有点忐忑不安起来,问她:“我们这算是做坏事吗?” 她笑出声:“如果这算坏事,那不知多少女人都做过这件坏事了。” 房前空无一人,连一个守卫都看不见,我心下诧异。那个阿朵娜夫人的疑心病极重,一天到晚都怕别人害她,便养了不少侍卫兵和打手之类的人物,地宫里哪儿都有人守着。 但这里怎么连一个人也不见。 我把疑问告诉了露舞,露舞眨巴着眼睛道:“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说罢,她便轻轻地推开了门。我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有点后悔跟她一起来这儿。 门被无声息地推开了,露舞示意我要踮着脚尖,轻一点走进去,我只得照做。天晓得,做到踮脚走路不发声是多么不容易,可我还是艰难地做到了。 一进屋子,我的心底便涌上了一股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哪里,我自己也不清楚。 房子里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空旷且诡异。地上铺着圆形的深色地毯,角落里竖着一座座奇形怪状的精灵雕像,巨大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四周,也烤暖了房屋。 房屋的正中央有着极为宽大的石梯,石梯很高,直通往某个房间的青铜大门。石梯上铺着软软的紫色地毯,地毯很长,从前往后,从头到尾,一直拖到石梯的最后一节且还能绕个弯。 我本想细看一下精灵雕像,却被露舞拉着直奔向房内的阶梯。我们两人顺着阶梯轻快地向上,走到了顶头时,露舞推开了那扇青铜大门。 我还来不及惊叹,就被露舞推了进去。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蒸汽,白雾袅绕,一层又一层,把人的眼睛给缭乱。与此同时,我还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哗哗流水声音。 “这里就是地底温泉,”露舞对我低声说道,“温泉的水是活水,从外面流进来的。” 她带着我,像做贼似的,顺着温泉边的几棵小树,悄悄地接近了那庞大无比的温泉池。 白色的蒸汽犹如一层层雾障,把我的视线遮挡,使我看不清那前方的温泉池到底什么样子。 第六章 地底温泉(三) “到了,你看……”露舞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我伸手把几丝乱发弄到脑后,又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才勉强透过密密的绿叶和重重的白雾,隐约看到一个极高大极壮实的人影。这个在池中的高大壮实的人影被早先来的几个女孩包围着。 “这是……”我张大了嘴,张口结舌地道,“一个男人?” “嗯。”露舞重重地点点头,“对。” 我满腹狐疑,这就是令地宫里的女子在冬天脱掉厚衣,穿上性感薄纱的原因?但想想也觉正常,男人可以为了美丽女人不顾一切,女人为了英俊男人自然也会不顾一切了。 可当露舞拉着我缓缓接近温泉池时,我睁大了眼睛,看到了,那是一个身材极为极为完美的男子,缓缓升起的蒸汽白雾缭绕在他身边。 他正慵懒地靠在温泉池边上,透过清澈的泉水,他的仅裹着一条浴巾的身材一览无余。他的身体比例相当匀称、出色,就专业的眼光看过去,可称之为黄金分割率。 大约在两千多年以前,古希腊数学家欧道克萨斯提出了黄金分割点。把一条线分为两个部分,使其中一部分与全长的比例等于另一部分与这部分之比,其比值近似于0。618,这就是黄金分割率,而分割两条线段的点则被称之为黄金分割点。 在这个男人身上,黄金分割比率得到了完美的展现,包括脸形。 在许多人的印象里,黄金分割比率往往指的是身材,可他们不知,连脸形都有这种黄金分割比率。当脸的宽度和长度的比值为0。618时,为最完美的脸形。这个男人,便拥有如此让人嫉妒得发狂的完美脸形。 露舞拉着我又走近了点,这个男人正好转过脸来,正对我们。这一次,那一瞬间,我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阴鸷,极为深沉的琥珀色的眼睛,同时还泛着隐隐的银色。那种深沉,那种阴鸷,实难让人相信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我不禁退后了两步,往露舞身后躲了躲。 我不喜欢这双眼睛,过于深沉,过于阴暗,还隐隐带着几分阴险和森冷。 拥有这种眼睛的人,必定绝非善类。 离温泉池最近的几个女孩却靠近了他,兴奋地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却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尔后,待她们安静下来,那阴鸷眼睛男人便对她们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刻,一幕让我震惊的情景发生了。一个女孩拿出一柄小刀,往自己雪白的手臂上一划,殷红的鲜血便流了出来。她忍住痛,小心翼翼地把手臂放到那男人面前,那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地吸吮起不断涌出的鲜血。 我惊站原地,目瞪口呆。 但其他女孩,包括露舞在内,都毫无惊异表情,神色自若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男人狠狠地吸着女孩的血,女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紧紧地靠在身旁一女孩身上,身子似乎越来越软,若不是那女孩紧紧拉住她,她可能早已跌在地上。 “够了!”一个响亮的女声乍然响起在温泉边,声音之响亮,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但当所有女孩的眼光都投向我时,我才猛地发现这个声音正是出自于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的胆子为何这么大,居然敢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我退后了几步,退到了一棵树旁,因为我发现连露舞都有惊异的眼光看着我。 男人抬起了头,一双阴鸷的眼睛直直地朝我射出了森冷的光芒,那光芒像利剑一样,吓得我大气也不敢喘。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边往后退边接着说。 露舞见状,连忙对我说道:“欣然,你快把你的血给他喝,你惹他生气了。” “啊!”我尖叫起来,要喝我的血?连忙掉头就要往外跑。 几个女孩的动作比我更快,她们齐心协力地把我抓住,送到了男人面前。我的尖叫声一直未停,他的阴冷眼睛睨了我一眼,随之拒绝,说了一句:“不情愿的我不稀罕。” 我本应生气的,可一听到了他的声音,心神却不禁为之一颤。 他的声音惊人的好听,我从未听过这么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扬起的华丽声线,像精美无价的天鹅绒一样的温润丝柔,那迷人的男中音,比我从前听到过的电台里最动听的男主持人声音还要性感迷人。而这,还只是他不经意发出来的。据我所知,许多电台主持人在电台里的声音和平日说话的声音不一样,否则他们非累死不可。 那几个女孩显然和我有一样的感觉,眼神里顿现出迷醉的神情。 我霎时明白了什么,原来,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心苦情愿地把自己的血献给这个温泉池里的男人。 这些女孩还将自己的外衣全甩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性感薄纱长裙。薄纱长裙半透明,胸口开得很低,隐现出性感的乳沟;后面的光滑背部全部裸露出来,裙子从臀部以下开叉,隐隐露出颀长雪白的大腿,可谓是十分撩人。 但这个男人连看都没多看她们几眼,他在意的,只是她们的血。 另一个女孩又拿起了刀,很麻利地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口,他再次猛烈地吸吮起来。 我被露舞左拉右拽地拉出了温泉。 第七章 温泉里的男人(一) 自那以后,露舞再也没有带我去过那个地方。 但私底下,我悄悄地问其他女孩:“你知道温泉里的那男人是谁吗?” 我问的都是年龄偏小的十一、二岁女孩,只有她们青涩而无所防备。一小女生果然坦白答道:“我以前只听主管姐姐说过,那个男人是阿朵娜夫人的侄子,中了很深的毒,所以只能住在温泉里,同时还要靠吸我们女性精灵的血来压住毒性。” “啊?”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另一小女生接道:“他很受姐姐们的喜爱,许多姐姐经常溜去温泉看他。温泉房那里没有精灵守着,就是为了方便姐姐们。因为听说他只喝别人自愿献给他的血,从不稀罕强迫的。” “这家伙还挺拽的啊!”我自言自语着。 “谁让他长得帅呢,”小女生笑道,“许多姐姐们都说从没见过比他身材更好的精灵了。” 我忍不住嗤笑一下,开玩笑,就那长相?身材是还不错,可那长相……尤其是那双阴鸷而阴冷的眸子,吓死人,不懂为何还能吸引女人? 阿朵娜夫人地宫的生意很好,每天都有不少客人。 客人中有男精灵也有女精灵,以男精灵为主。偶尔也会看到几个达官贵人。他们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奇形怪状的帽子,有尖顶的,方型的,还有古怪的圆形,帽子上面还缀着各种宝石,或金丝、银丝绣成的精美雅致的图案,显示着他们本人不菲的身价。 每逢这时,阿朵娜就跟电视里的老鸨似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笑脸相迎这些客人。当然,她只接待那些戴着名贵帽子的贵客。 阿朵娜赔笑着招待他们,但他们却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一个个趾高气扬。但阿朵娜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只是他们兜里的钱袋。 “大人,听说又发现了一个金矿了?”阿朵娜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涎着嘴,尖着声音说话,口水都差点要掉下来。 那位有着又尖又长耳朵的大人斜着眼看了她一眼,抽着一杆烟,吐着烟雾道:“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瞧您这说的,”阿朵娜故作姿态地撩了撩了头发,然后放低了声音,“前段日子不是死了不少精灵吗?不都是为了作咒语引子引出金矿来?” 那位戴着方帽子和宝石项链的大人狡黠一笑:“阿朵娜,你可真够精明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两人嘿嘿笑了起来,随即低低絮语起来。 我端着水盆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走到地下三层,入了厨房后,偷偷问露舞:“你知道金矿是怎么一回事吗?” 露舞本来正在玩一枚亮闪闪的银币,将它高高地抛起,又迅速地接住。听我这么一说后,立刻收起了银币,警觉起来:“你听谁说的?” 我把水盆放到案头上,舀起一碗水放放锅里,不在意地道:“阿朵娜夫人刚和一位客人说起的,就在地宫的前厅里。” “哦,”她仿若松了一口气,然后道:“你记住了,这种事情以后不能随便乱说的。” 她把我拉到了角落里,细细低语起来。此时,整个厨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金矿是邪恶的,它深藏在我们王国地下的某处,只有达官贵人们才有资格和能力去发掘和占有它。金矿极难被发现,但一旦被发现,便给这个王国带来极大的繁荣,使它更加富有。前段日子,君主杀了不少精灵,就是采用了祭师的建议,用精灵的血和残肢来引出金矿邪恶的气场,结果成功发现了金矿。” 我想起了那个万人坑,心中一片寒意。 她却变得兴奋起来:“这样一来,我们王国就更加强大了,以后再与塔尔特国打仗的时候就不怕了。” 塔尔特国是亚斯兰国的劲敌,两国经常战争。我现在所处的是亚斯兰国。塔尔特国的国力是略优于亚斯兰国,两国在边界处接壤,经常为了许多问题争闹不休。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争夺矿产。许多金矿、银矿和稀有宝石矿经常被发现在国境处,两国常为了矿产属谁的问题而吵闹得厉害,甚至会发动战争。 “这几年来,”露舞掰着指头道,“大大小小的战争不少,不是为了矿产,就是为了边界线的问题。塔尔特国一直想吞掉我们王国。” “哦,明白了。” “瞧你,傻乎乎的……”她有些不满我的漫不经心。 在这个地宫里的人眼里,我就一傻乎乎的小姑娘形象。但我不在乎,毕竟我不会在这个精灵世界待很久。 在冬天里最冷的时候,一位女精灵据说因为爱温泉里的那个男人爱得发狂,不顾禁令,跳下了温泉,想对那男人“一亲芳泽”,不料,那男人厌恶至极地扇了她一巴掌,那一掌的力道极大,瞬间拍死了那个女精灵。 这件事,在地宫里产生的影响极大。但奇怪的是,众精灵纷纷指责的是那个想吃天鹅肉的女精灵,而不是一掌打死人的那个阴鸷男人。 这件事情的结果,便是要给这个男人增加一个侍女。原本,这个男人是不要侍女的,可这次他同意了他的姑姑阿朵娜的提议,增加一个侍女负责他的平日起居,同时制止其他女人靠近他一步。当然,吸血的时候肯定是例外。 消息一传开,地宫里的女精灵们都开始争夺这个职位,一个个无不削尖了脑袋想得到它。每晚临睡前,总能听到许多女精灵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猜测谁会得到这个位子。 对于这些,我往往置身事外,感觉与自己无关,蒙上被子后,便沉沉睡去。 但是五天后,当阿朵娜宣布由我去做这个贴身侍女时,所有的女精灵们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包括我在内。 “我要一个年纪小的,”阿朵娜道,“不谙世事的,对男精灵似乎完全不感兴趣的女精灵去。” “夫人,我的年龄也很小,才十二岁,对男的也不感兴趣。” “夫人,我才刚过十三岁,和她一样大,凭什么选她不选我?” 一时间,精灵们叽叽喳喳,阿朵娜不堪骚扰,甩了甩两只大耳朵,在两个精灵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离去。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初春的雨季到来了。雨水从地上渗透入地下,导致地下也像每天都下雨似的,千条万条线直直地落下来。让人恼人的是,这些雨水并不像陆地上的那样干净,陆地上的雨水渗入地下后,穿过了土地,变成了浑浊的黄色。 披着防雨外衣,走过了积满雨水的洼地,我来到了温泉,身上已是一片黄土色。 到了目的地,我脱下了满是黄泥的防雨外衣,打开了食盒,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放在温泉池边上。每天,我都会在午时和晚时会去厨房领食盒。 坐在温泉边,我的眼睛不知不觉地瞟了过去。这个男人吃东西的姿态尤为优雅,喝牛奶的模样,相当高贵。我只能用高贵这两个字,因为他喝牛奶的样子,真的是相当优美,而且优美之余,没有任何女人气,完全就是一男人喝水的样子。 我和他几乎从未说过话。我负责他的衣食起居,同时防止那些自愿“献血”的女精灵们跳进温泉里。 我晚上就在温泉旁的小树林里过夜,在那里的两棵树之间拴着一个类似吊篮似的网子里,在上面铺了一层薄褥子。我就躺在上面过夜。我不愿睡在潮湿的地上,那会让我晚上做噩梦。 时间一久,我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长时间不说话。 “你看到这里蒸腾的白雾没有,”我说道,“就是这里的温泉所冒出的热气。每当看到它,我就会想起自己的童年。“你知道什么叫童年吗?童年就是在你很小的时候所经历过的那段日子。那时,我很寂寞,因为父母都不在身边,他们为自己的理想,为自己的目标而奔波,所以忽略了我。你能想像吗,一个从小没有父母陪伴的女孩子是怎样长大的。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经常起雾的小县城里,那里的空气很潮,白天和晚上经常起雾,就像这里不断蒸腾、袅袅升起的白色雾气一样,让人感觉好像是每天生活在梦幻的世界里。 “后来,我的父母把我接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很少起雾,但经常阴雨连绵。我经常独自坐在厨房里烧水,看着水蒸汽升腾的那一霎那,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 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那温泉池里的男人,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有没搞错啊,”我咕哝着,“难道我说话像催眠曲?” 第七章 温泉里的男人(二) 那晚,我做梦回到了童年,在重重的迷雾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寂寞,却不知愁的自己。 从此,我经常对他说话,管他理不理我,反正只要有个人听我说话就好。我有时对他说起自己的故事,说起童年趣事时,我忍俊不禁,眼光瞥向他时,发现他的眉头居然也微微地放松。 有时,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我发现他也没睡,便会对他讲起故事来,有中国神话,还有外国童话等,我如数家珍,一一娓娓道来,把故事从头讲到尾,一晃之间,就到天亮了。 我可是讲故事的高手。我曾在一家幼儿园做兼职教师,经常给小朋友们讲故事,让他们常听得入了神,非要听完结局才肯吃饭。 在温泉房里,懒于讲故事时,我会拿出一枝墨炭笔和几张白纸,在纸上画着。两个时辰后,我拿给他看:“看,看到没有,这些画就相当于一本日记,当你日后回忆起这段生活时,看到这些画时,一定会有种亲切感。” 我从高中时开始选修素描课,虽然画得不够好,可是信手涂鸦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一张一张地拿给他看,一共五张,全是q版的他。几乎每一张都有一个傻傻的长得像《哆啦a梦》里的康夫的小男孩,我对他得意地说:“这就是你,怎么样,和你一个样吧?” 第一幅画是q版的他,孤独地坐在温泉里,经常望着天空,想着那无从知晓的心事。 我自信画出了他的内心世界,可他看后,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阴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第二幅画也是q版的他,躲在温泉下,长长的头发漂浮在水面,看不到他的脸。但透过透明的温泉水,可以看到他的完美的身体显得是多么地寂寞。 他的眼光仅停留了三秒。 第三幅画是他在树林中走着,眼神充满警惕,阴森而冷漠。可我为了增加q版效果,特地将他的表情画得滑稽一点,使他的那种警惕的神态就好像是做了错事怕被妈妈抓,走在树林里左顾右看,生怕妈妈会追上来一样。 我笑出了声。 至于第四幅画,我笑着对他道:“没想到吧,这上面画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康夫,这就是你。”这个六七岁的小孩就是童年时的他,无忧无虑地在草地上打滚,和小动物们一起玩耍,阳光温暖地照在他身上。 第五幅画则画的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这是刚出生时的他。时间正在倒退,他变得那么的小,小得让人怜爱。我把小婴儿画得很可爱,嘴里还有一只小奶瓶,睁大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可爱极了。一位慈祥的母亲正抱着他,轻轻吻上他的小脸。 “没想到我把你画得这么可爱吧……”我的话还未说完,他猛地一把夺过去,随手撕了个粉碎,撒向了一边。纸片从空中落下,在热气腾腾的白雾蒸汽中穿行。 我怒不可竭:“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凶啊,不喜欢就不喜欢,干吗要撕了呢?” 温泉中的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阴鸷的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冷漠和寒意。 “开个玩笑嘛……”我咕哝着,然后起身去拾那些被撕碎的纸片,真倒霉,这一大堆的碎纸片还得自己收拾。 之后,我们一天都没说话。午夜,我睡意正浓,刚翻了个身时,一声男人痛苦的嘶吼声把我惊醒。我睁开了眼,被声音弄得惊恐万分,来不及多想,迅速地跳下了吊床,直奔温泉处。 奔到近处,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那个男人全身发黑,脸部因痛苦而变得扭曲,眉头全皱到了一处,表情很是痛苦。他的整个身子顺着温泉旁的一棵树迅速滑下,树干上早已全是血色掌印,显然在他痛苦嘶叫之前已强忍了很久,用拳击打树干来减轻自己的另一种痛苦。 “你怎么了?”我冲过去连忙扶住他。本想跑出去叫救兵,可他的整个身子都在发软,越变越黑,呼吸也变得急促、艰难,生命仿佛危在旦夕。我不敢走开,我怕我一走开他就会死。 第七章 温泉里的男人(三) “我……没事……”他艰难地咬着牙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对我说话。 “我现在去找人,你能撑住吗?”我急急地问。 “把我……扶到大厅……”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咬住了牙根,用力扶住了他,把他整个身体几乎全靠在了我身上。我使出全身力气扶稳他,趔趄着朝前走去。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到通道门口。打开那扇门,便可进入温泉房的黑暗大厅。这段路平常只要三分钟,我却与他一起整整走了十五分钟。 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黑,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我不知他中的什么毒,心下变得越来越慌。我虽然不喜欢他,可也不希望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我们艰难地来到了屋内大厅。大厅内一片寂静,昏暗的火光在巨大的壁炉里熊熊燃烧,照亮了地上的圆形深色地毯,和四周诡异的高大精灵雕塑。 我扶着他坐靠在一个粗大的石柱子前,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抚住胸口说道:“你现在,把小刀拿出来,割开你的小指尖,把血涂在第五个塑像上。” “为什么?” “快去!”他怒吼,随即又是猛烈地咳嗽,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溢出。 我连忙奔到精灵塑像前,看了看,转头又问,满头是汗:“哪边是第一个啊,从哪边数起啊?” 他靠在柱子旁,抚着胸口,满脸怒容,似乎是恨铁不成钢,忍着痛,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从石阶左边数起。” “哦,”我连忙数了起来,“一个,二个,三个……”数到第五个时,我松了一口气,那是一尊长着山羊角的瘦高个精灵塑像。我拿出小刀,闭上眼睛,忍痛在小指头的指尖上划了一下,然后涂抹在了塑像上。 “你的血不够,再划一下……”他吃力地说道,脸色黑得已看不清五官。 我慌得更厉害了,手一抖,一不小心割开了整个小指,裂痕一直划到手腕,鲜血不断滴落下来。我痛呼着把整只手都放在了精灵雕塑上,任由鲜血在上面流淌。我紧闭着双眼,不敢看自己的伤口,伤口的痛像潮水般向我涌来,火辣辣的痛,使我痛得直哼哼,慢慢地,我发觉指头下的塑像热了起来,不由得睁开了眼。 一幅奇异的景象出现了。灰白石头雕刻而成的精灵雕塑散发出了一层层柔和的黄色光晕,一层又一层,光晕不断地扩大,大得覆盖了整个空旷而诡异的大厅。 我转过了头,看到了石柱旁那个憔悴而痛苦的男人,此时他缓缓举起了手臂,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一串精巧的红宝石链子。迎着黄色光晕,红宝石突然发出了耀眼的红光,非常非常耀眼,使我几乎睁不开眼,但又非常非常漂亮,让我眼睛在酸得流泪的同时也舍不得完全闭上。 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红色光芒,光芒慢慢地汇聚,形成了一道充满了星星光点的光柱,直冲向那座山羊角精灵塑像。很快地,与精灵塑像融为了一体,红色光芒与黄色光晕结合在一起,又形成了一道橙红色的光柱,直直冲往石柱旁的那个男人。我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就看到他瞬间被笼罩在橙红色的光圈之中,他的周身全在发亮,缓缓地,他的脸上的黑色渐渐褪去,气色慢慢恢复正常。 光圈笼罩了他大约三分钟左右,又徒然消失了。他软软地靠在石柱旁,闭着眼睛,呼吸变得平缓起来。 我向他缓缓地走去,手腕上仍滴着血,我忍住痛,叫道:“喂,你怎么样了啊?” 他睁开眼睛,慢慢地转过脸,抬起下巴,看了我一眼,尔后又转了回去,闭上了眼。就在我要靠近他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叫:“亚伦德……” 一个蓝色的裙影飞奔而来,直直冲到石柱子前,快速蹲下身,把他扶抱在自己的胸前,“亚伦德,你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恐,急得直落泪,“怎么会这样,不是三个月才会一次吗?” 他已然睁开了眼,看到了她,神情冷淡,一言不发。 雪黛儿?我站立在一旁,端详着这个蓝色短发、大眼睛的女孩,她的神情那么惊惶,是真的在为他担忧。 然后,她以她小小的身子扶起了他,用自己柔弱的肩头作为他的依靠,扶着他一步步艰难地向前。我过去,表示愿意帮忙,她却委婉地回绝了我,独自一人扶着他走上了通往温泉的宽大石阶。 第八章 举手之劳(一) 凭着女人的直觉,我知道雪黛儿一定爱上了温泉里的那个阴鸷的男人。 看来有时,爱情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因为那个男人看起来是那么的阴鸷和森冷,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几天后,这个叫亚伦德的男人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经常冥思,偶尔吸吸女精灵们的血,极少开口说话。 我仍如从前一样,为排解无聊,给他讲故事,。这一天,我讲的是有名的“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讲着讲着,我口沫直飞,还用手不断比划着:“就这样,最后,包公终于帮他们母子俩相认了。” 他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似乎是不屑一顾,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轻蔑。 我也以一个不屑的眼神回敬了过去:“不相信奇迹,那是因为自己的视野太窄了。” “什么是奇迹?”他忽然反问我。 “奇迹,”我抓耳挠腮了一下,回答他,“就是指很多精灵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比如说你们这里的太阳是从南边升起的,可是有一天它突然从东边升起了,这就是奇迹。” 他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觉得无比稀罕,“咦,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神还没那么可怕了。” 他立刻又止住了笑,脸部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和僵硬,我大笑出了声。 令我自己也感到惊奇的是,自那以后,我和他的关系明显的好转起来。我们能偶尔说上几句话。 “你打算在温泉里住多久,”我问道,“你的家在哪里?” 他沉默了很久,久得我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我了时,突然听到了一句:“在这里能住多久就多久。” “你不想你的家吗?” “我没有家。” “你一定有家的,你想给你家带封信吗?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他们一定很想你。” 他转过了脸,对我不再理会。 那天晚上,我知道他一晚上都没睡着。他在温泉里游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泳,水花轻轻地作响,惊扰了我的美梦。我从吊床上坐起半个身,从层层树叶的缝隙里,借着暗淡的火光,看到了温泉里微微溅起的四处飞扬的透明水花。 慢慢地,我靠在吊床上,把耳朵贴向地面的那个方向,听着有节奏的水声,在自己的轻轻摇晃中,还是睡着了。 临天亮时,他把我叫醒。 我从梦中醒来,抬头仰望的首先是又高又宽的黄土“房顶”,其次才看到了站在吊床前的他。 补充说明一下,这里是一个室内温泉池。穿过了温泉房的通道的门后,就像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终年燃着火炬,明亮异常。山洞的正中间便是那个庞大的温泉池,温泉池旁便是一片小树林。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抬眼看他,第一次感到他长得是那么高,至少有两米。 “什么事?”我揉完了眼睛后才问道。 他把一块翠绿色的闪着诡异色彩的翡翠放到了我手中:“我想让你把它交给一个人。” “谁?” “这个人经常来朵娜地宫里召妓,有时召男妓,有时召女,名叫裴斯纳优妮。她是裴斯纳家族中的主母,也是亚斯兰国数一数二的贵妇。你只需把这块翡翠交给她即可。” “哦。”我听说有这么一位贵妇时,吃了一惊,想了想后才接过了翡翠,放在手心里,瞬间感到了一股冰凉。 “你可以拒绝的。”他突然道,眸子一如平常的阴冷。 “无所谓了,”我道,“你难得求人,我这也是举手之劳。”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 “但我帮了你,”想到了什么,我忽然道,“所以,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是抵了我的人情债了呢。” “你问。”他答得很爽快。 “你多大?” 他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十五。” “啊,”我惊异地一下从吊床上跳了下来,之前一直是坐在上面与他说话,“我还以为你都二十好几了呢,你们这儿的人是不是都早熟啊?” 他转过了身,没理我。我在他后面蹦跳着,还用手在那儿比划着,看他到底比我高多少。 我十三,他十五,在我们那儿,我们就两小孩。在国内的话,他刚初中毕业,我初一。 第八章 举手之劳(二) 地宫的宽大正厅热闹非凡,十几位穿着半透明长裙的精灵舞女正在翩翩起舞。土墙上火炬里的火焰被罩了许多不同颜色的灯罩,使得火焰变得五颜六色,辉射在土厅内,别有一番诡异和神秘之感。 那种罩子是一种我所不知的特殊的材料做成,罩在烧得那么旺的火焰上,居然不会烧溶。五彩的火光照在精灵舞娘们的脸上,那是一张张浓妆艳抹,化妆极为夸张的美女的脸。 这些穿着暴露的妖艳曼妙的精灵在动人而暧昧的音乐中跳着舞,不断转着圈,做着夸张而极具情色色彩的动作,一会儿晃动自己胸前的丰盈,一会儿又撩起大腿处的薄纱,在将要掀起之时,又甜甜地一笑,撩动着玉手将裙子放了下来。 这时,一群衣着打扮看起来颇为体面的男精灵们在几个女精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先是兴致勃勃地围看了一下美女精灵的舞蹈,而后便在厅内一角坐下。两个年龄颇大的妈妈桑精灵赔着笑脸迎了过去,坐在他们对面。 很快地,二十来个女精灵们围了过来,她们或故作撩人姿态,或甜甜微笑,或干脆伏在男精灵的腿下,像小猫咪一样地向他们撒娇。这些男客们个个乐得合不拢嘴,与她们调情,并选择着中意的对象。 趁着厅内精灵们正忙碌时,我踮着脚,轻轻地,贴着土墙,一步一步地向前,在拐角处时,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走在灰色的走廊上,我像做贼一样地左顾右看,在寻找“vip包房”。 我从露舞那儿得知一般有身份的贵客都会有一间专门的房间招待,由地宫中地位比较高的妈妈桑来接待,当然,可供挑选的男女精灵们也都是地宫中的极品。 找不到裴斯纳夫人,不得已,我只得用最笨的方法,把耳朵贴在木门上,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以此来判断那位尊贵的裴斯纳夫人是否在里面。 第一间房,里面隐隐传来了吃吃的笑声,还有男女粗重的喘息和呻吟。我忙走开。 第二间房,两个男的在打情骂俏,一个男的在说:“这么久都没来了,你是不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儿,”另一男的慌忙道,“最近皇室舞会一场又一场,我的应酬多。” “哦,皇室舞会?什么时候带我见识见识?” “这个,”男人似乎有点为难,“这个这个……” 接着,传来了另一个男人不依不饶的哭闹声,我又忙走开了。 第三间房,情况就有点复杂了,似乎有许多男女在一起,女的多,男的少,打闹笑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间或还混有吸吮和接吻的声音,以及桌子椅子的移动声和倒地声。我呆住了,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待要细听时,忽听到走廊前方有动静,急忙往边上一闪,躲在相对较暗的角落里,屏住了呼吸。 几个穿着红裙的女精灵捧着托盘而过,她们的脚步轻盈,经过我身边时,仿佛只不过是一阵风。 待她们消失在尽头,我正要出来时,猛地又听到了声音。“裴斯纳夫人来了?怎么不早通知我?”那是阿朵娜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恼和急躁地走在前方。 “夫人恕罪,”一侍女紧跟在后,慌忙解释,“她也是刚到不久,现在大概连一杯茶都没喝完呢。” 阿朵娜恼怒地回头瞪她一眼:“真喝完一杯茶还得了,她从没等这么久过。” 她边走边骂,侍女低着头走在后面,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快走过我的躲藏处时,阿朵娜忽然停住,用一种警觉的眼神四处看了看:“有人!” 侍女也警觉了起来:“在哪里?” 阿朵娜用鼻子嗅了嗅,眼里闪烁着精光,猛地,她大步朝我的躲藏处走来。我躲在走廊最深的拐角处角落里,心跳得极快,紧紧捂住口鼻,同时脑海里迅速闪过好几个方案。 第八章 举手之劳(三) 如果她发现了我,我会谎称自己走错了地方,迷路了,听到有声音,害怕,所以躲起来。她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声泪俱下,同时不断挥自己几巴掌,表示自己痛悔不已。 如果她发现了我,我还可以谎称自己年少不懂事,想寻找飞上枝头的机会,这里的达官贵人多,一旦看上了我,我就可以一步登天,尽情享受荣华富贵了。 如果她还不相信,我会指指身上带着泥的衣服,又指指自己的肚子,瞧瞧,身上穿的什么东西,每天吃的又是什么,不想着飞上枝头才怪了。 再有……我拼命地想着,同时惊恐地睁大着眼睛,低着头看她的脚步一步步靠近。 她已经走过来了,在极为幽暗的角落里,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拎了出来。 我尖声叫起来,同时伸出手抵住她抓住头发的枯枝般的老手,尖叫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阿朵娜狠狠地把我摔在地上,眼神闪过了一抹精光:“说,你躲那儿做什么?这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吗?” 精灵侍女叉着腰站在我身边,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夫人,这小贱人八成是奸细,本身就来历不明。” 我披头散发,慌忙地站起身,急声争辩:“不是奸细,我不是什么奸细……” 这时走廊上的几扇门都开了,几个男女精灵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我们。当然,其中并不包括里面的贵客。贵客是不会轻易出来露面的。 阿朵娜见开了这么多门,怕惊扰了贵客,努力把火气压回心底,尖着嗓子道:“阿瑞丝,把那个小贱人给我拖回去。” “是。“阿瑞丝像捉小鸡一样捉住了我,我再次尖叫大声:“放开我,放开我……” 就在我们乱作一团的时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我们身后传来,我抬起眼,顷刻之间,身边便走过了一位全身黑衣的纤瘦女人。她全身上下包裹得相当严实,连头发都被裹在密不透风的头巾里,但是却仍能隐隐散发出一种高贵与高傲相融合的超然气质。 这是一种真正的渗入骨子里渗入血液里的高贵,一种贵气。 我的脸上浮现出了微微崇拜的神情,这可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优雅贵妇人啊。 她的身边还有两位黑衣侍女,同样也裹得密不透风。她们用薄薄的黑纱遮住脸,可以隐约看到鄙夷的眼神。 “哎呀,我尊贵的客人,”阿朵娜一看到黑衣高贵女人,脸上突然笑成了一朵花,“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黑衣女人的脚步没有停下来,她的下巴微微扬起,仍径直向前,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两个黑衣侍女紧跟在后。 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这种气质,这种排场,连阿朵娜都要恭恭敬敬,难道她就是裴斯纳夫人?虽然阿朵娜对每个身份高的贵客都会如此,可是……我咬了咬牙,赌一把吧,万一她真的是呢? 我一个甩手,推开了阿瑞丝,又迈几个大步,飞快地赶至前面,冲到黑衣女人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裴斯纳夫人?” 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黑纱后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奇异和烦躁的神情,那应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我一下就确认了我的答案,立刻,我抓住她的手,哭喊道:“贵客帮帮我吧,帮帮我,阿朵娜夫人要罚我……” 阿朵娜恼羞成怒,当即要阿瑞丝把我拖过来,几个闻声而来的侍女也过来帮忙,几人合力把我拖到一边。我哭喊不断,惊天动地,整个走廊喧闹声一片。那个黑衣女人及两个侍女匆匆离开了。 “把这个死丫头给我关起来,先饿她个三天三夜。”走廊的上空传来了阿朵娜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嘶叫。 之后,我真的被关了起来,而且饿了三天三夜。但是有水喝,所以还不至于丢了小命。 奄奄一息地躺在牢房里潮湿的腐烂稻草上时,我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哀,这哪里是举手之劳啊,分明就是拿命去帮他啊。 在那个千钧一发的要被拖走的时刻,我就像所有的灵机一动的人一样,抓住对方的手的时候,硬是将翡翠硬塞了过去。她的反应很快,立刻把它抓到了手心里。 我也算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第九章 误 解(一) 第四天,我被放出来的时候,已饿得奄奄一息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精灵大嫂把我抬进了房间,抬到床上后,我被强灌了一杯清水,又被强喂了几口粥。听到床边有精灵大嫂自信满满的声音:“雪黛儿小姐,您放心,她死不了。” 我的头晕沉沉的,沉沉的,一片混沌,压根儿没听他们接下来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些什么。我仅吃了几口粥,就再也吃不下了,虚软无力中,将脑袋枕在硬硬的枕头上后,就睡着了。 五天后,我的身体才缓缓地好转,第七天,我又回到温泉房。 那个男人仍然在温泉中,他背对着我,对我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我感到有些气恼,这次完全是因为他我才会落到这种地步,而他对我的“牺牲”却没一点感激或愧疚。 这次回到温泉,发现多了两个精灵侍女。她们均长得貌美如花,皮肤吹弹可破,长发齐腰,一双美目流转之际,娇媚可人。她们为他擦身,为他梳理长发,为他捶背捏肩,温柔体贴,望向他的眼神火辣辣的,樱桃小嘴时时微微翘起,微微露出贝齿,仿佛在向他索吻。 “这男人还真是好福气,”我一边在心里骂咧着,一边将食盒放在地上,“两个美女贴身侍候他。” 我现在主要负责杂务,送饭菜,洗衣服,以及打扫温泉里的卫生。一天忙下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脏乎乎,一看就知道是个打杂的。 某日,趁着两个美女去换衣服时,我快速走到温泉旁,在那男人的背后低声道:“那块翡翠已经交给她了。” 他懒懒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没回一下,随手就把一个小袋扔了过来。我一愣,忙打开一看,是整整一袋的金币。 我的心里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感觉。我并非为钱而帮他,他却把我看成了贪钱的女人。不过,这样也好,我又一想,迎合俗世又有何不好?至少是一种隐性的生存法则,显示出了我与这里的其他人没有不一样的地方,让我更安全地隐藏在这里。 想到这儿,我顿时眉开眼笑,拈出一枚金币,学露舞以前喜欢玩的那样,把它高高抛起,然后又反手接住:“谢了,大人,这可是个好东西,下次再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看到了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丝淡淡的鄙夷般的冷笑,我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 晚上,我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温泉池那一边传来了女人的娇喘和男人不住的呻吟声,重重的喘息声夹杂着奇奇怪怪的“啊,啊,嗯……”之声。我从吊床上下来,一步步走向了温泉。 橙黄色的已显得有些暗淡的火炬光芒之下,一男两女正在上演着让人躁动不安的激情大戏。他们在水中缠绕作了一团,两个精灵美女就像美人鱼一样缠在他身上,吻遍了他的全身,而他,则是在左右逢源之际,在一个美女身上激烈地运动着,把她抵在池边,让她的大腿缠在他的腰上,两人狂野地拥吻,一前一后的疯狂中,几乎相融为一体。 我的脸烫得通红。老天啊,虽然以前也偷看过不少片子,但这种现场真人版的,除了上次在这时街上看到过的那次后,如今这么近距离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且还是这么棒的身材的美男和美女上演的激情戏。 我的脸越来越红,不知不觉中,身上竟也涌起了一股躁动,不敢再看下去,连忙返回了林子中,心中骂着:“狗男女,在这种地方做什么,不知道旁边还有人吗?” 女人娇柔的呻吟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在这个温泉里回荡了整整一晚。我一晚上都没睡着,除了耳朵备受煎熬外,身体上还要不断地承受一波又一波的异样感。这是一个人看了大片后的正常反应,无论男女。 我决定申请住到下面的厅里去,虽然那里阴森森的,还竖着十几尊塑像,看起来很吓人,但我还是决定晚上去那里睡。 当我向亚伦德提出这个要求时,两个美女吃吃地笑了起来,一个精灵美女道:“恐怕她是受不了吧,哈,小丫头也会想男人。” 第九章 误 解(二) 我涨红了脸,把我的请求又说了一遍,他终于才从齿缝里说出了一句:“好。”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一大截。这下子,耳根清净了。 晚上,我独自睡在温泉外的大厅里。这里,好歹是一间独立的大单间,放在我们那里,还叫做一居室。温泉房的大厅很大很大,有很多石柱子,还有十几尊塑像。塑像奇形怪状,人不像人,动物不像动物,精灵也不像精灵,不知道是什么。 大厅里还有一段长长的石彻阶梯,沿着梯子走到顶头,推开一扇门,门后就是庞大的温泉池,和一片小树林。那里终年湿漉漉的,且飘着白色的蒸汽。那是一个天然的宽大的石洞,没有日与夜,只有火光时时刻刻地照耀着。那里,便是这个温泉男人亚伦德的所住之处。 “这里还真是一个怪地方。”我自言自语着,找到一个柱子后,打好了地铺,将毯子盖在身上。 这一夜,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日子一久,我与那两个美女也混熟了。本来,我只对亚伦德讲故事的,现在,又多了两个听众。 我对她们讲了白雪公主的故事,灰姑娘的故事,还有中国的一些神话传说等,她们听得如痴如醉。偶尔,我还会给她们画素描,用黑炭笔在纸上勾勒出她们的脸庞,当然,画得最传神的还是她们的眼睛。她们看后惊叹不已,眼里除了赞美外还有隐隐的嫉妒。 “你是怎么学会的?”一美女问我。 我打着哈哈,避重就轻地道:“是我已过世的母亲教给我的。” “哦?”美女好奇,“你母亲会画画?” “当然,”说到此,我颇有些自豪,“我的母亲可是有名的才女,绘画、音乐、写作无一不通。”但也正因为如此,母亲也带有点艺术家的敏感和神经质,偶尔还会歇斯底里,若非遇上了那个对艺术家极为崇拜的美国大胡子,恐怕离婚后难再嫁。 大胡子还经常对旁人骄傲地介绍:“我太太是一个画家,还曾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弹过钢琴,现在是艺术学校的教师。” 每逢听到他这样介绍,我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母亲是艺术家没错,可她只是一个三流艺术家。她是一个极普通的画家,靠努力而不是靠天赋;她在金色大厅里弹钢琴,是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趁着管理员一时疏忽,偷溜进去弹了几分钟;母亲确是艺术学校的教师,可她只是我们那个镇上的一个规模很小的艺术培训学校的教师。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会比做二三流艺术家更痛苦的事了,明明有着一流艺术家的伟大梦想,却因种种原因,或因为天赋不够,或因为机遇不良,便只能沦落在艺术世界的最底层。 仿佛时时刻刻都在与世界大师对话,又仿佛时时刻刻都在与他们拉远距离。时间与苍老,是母亲艺术之心的大敌。 她经常说:“每过一天,我就觉得离世俗近了一步,离艺术远了十步。”见我诧异地看着她,便补充上了一句:“不是吗?所以一些艺术家通常都是在年少时出名,五六十岁之后还能创作出伟大作品的没几个。” 温泉池里的水轻轻地流淌着,一精灵美女把素描纸拿到我眼前晃了晃,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一下子就发呆了?” 我蓦地回过神,忙道:“哦,没什么。” 一直闲闲地泡着温泉的美男亚伦德这时忽然说了一句:“你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心神不宁。” 我讶异地向他望去,在我的印象中,他极少插嘴说话,可今天竟然忍不住说了一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闭住了嘴,脸部又变得冷漠与僵硬,眼睛里依旧是充满了阴暗与森冷。 我曾经在私底下偷偷画过他的肖像,把他的那双眼睛画得尤为阴森与阴险,自认为画出了精髓所在。 我得承认,我不喜欢他,或者说,我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很早很早以前,我看过一篇文章“我的爱和不爱”,大意是我不爱邋遢的男人,不爱阴冷的男人,不爱寡义薄情的男人,更不爱阴险狡诈的男人。 我的感觉也和这篇文章所写的一样,我也不爱阴险狡诈的男人。美男亚伦德便是其中的代表。 第九章 误 解(三) 深夜里,火光渐渐暗了下来,两个美女打着哈欠睡到了柔软的地铺上,很快熟睡过去了。 我走到通道尽头处,打开了房门,沿着阶梯往下,走到了大厅内。 厅内一片幽暗,比温泉那里更暗。 我刚坐到自己的地铺上,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难道有贼?我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借助柱子将自己隐藏起来,每过一个柱子,先躲在后面,见无危险才出来,再溜到另一个柱子后。 接连过了好几个柱子后,我看到了一个人影。他正坐在那个山羊角的精灵塑像下面,端端正正地坐着,是他…… 亚伦德什么时候到厅里来了,而且表情又是那么的诡异。 他仰视着塑像,嘴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眼睛里还流露出一种奇特的光芒,诡异而森冷。 我轻轻地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柱子时,突然,他转过了脸来,冷冷地道:“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这个……我以为是贼,小偷……”我结结巴巴地道。他转过了脸,不再理我。 我从柱子后走了出来,站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问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吗?” 他没有回答我,眼睛仍望着上方的塑像。 “你老望着它干吗?”我也仰头看向了那座塑像,山羊角的神秘精灵塑像,高扬着一双瘦削的利爪,张牙舞爪,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一种隐隐的异常诡异的感觉。 “这是一尊有名的恶精灵塑像,”他的声线是那么华丽而诡惑,“你怕不怕?” 不等我回答,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眼光中忽然透出冷意,说:“我没提醒你吗?不要坐在我面前,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切,有什么了不起,我忙从地上起身,转头就往自己的地铺小步跑去。 “你什么都好,”他的声音缓缓地传来,充满了一种阴寒之意,“既听话又颇有点见识,只可惜,始终是个打杂的侍女,我还看不上你。” 一股子闷气从我的脚底一直升到头顶,气血上涌,把我憋得透不过气来。我压住内心愤怒,尽量平缓地道:“你放心,我可没打你的主意,我只是为了钱。钱可比男人牢靠得多了。” 这个长相阴险的诡异男人,想来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我还真没看上他。 躺在地铺上,我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再理他,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十章 地宫惊变(一) 那晚以后,我没再多理他,也极少给那两个美女讲故事。因为我发现她们偶尔会揶揄我,认为我之所以喜欢讲故事,展示自己的特长,不过是想在那男人面前秀下自己而已。 “毕竟,”一美女悠悠地道,“一个女人既没美貌,又没什么身材,只好展现一下所谓的才华了。” 她们在嫉妒我,用难听的话拐着弯来讽刺我。即使我曾经为她们画过素描,为她们讲过好听的故事,也没能赢得她们的友谊。 我默默地收拾好地上的食盒,转身离开。 我忽然间发现韩美琳交给我的任务还是很有难度的,想要在这个世界里探索情感,可真是不容易。 我拿着食盒刚刚走出温泉房,刚整了下头发,突然听到了一阵呼喝声,紧接着,惊见一群彪悍的猛汉精灵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他们呼啦啦的一大片,很快就把整个温泉房团团包围。我尖叫着扔掉了食盒,双手高举在头作投降状。 精灵队伍中缓缓走出了三个人,两个侍女和一位贵妇人。 穿着紫色长裙,戴着貂皮围巾,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优雅而缓慢地走向了我,她的脸上的妆容完美至极,几乎看不出实际年龄,自然,也看不出实际的长相。 “请问,亚伦德在里面吗?”她的声音柔柔的,像最温柔的水滴,瞬间就让人陶醉。 我微微发呆了一下,才回答道:“在里面。” “那能麻烦你把他带出来吗?”她停了一下,才温柔地道,“就说,他的母亲来找他了。” 我仿佛被惊雷击到了,吃惊地看着她:“您,您是……” “我叫裴斯纳优妮,裴斯纳家族的主母,我今天亲自来接他。” 原来是她,我的嘴巴张大,那个vip包间里的神秘黑衣贵妇人。那天,她穿得密不透风,连脸也被遮得严严实实,所以我今天一下没认出。 “请你转告他,阿朵娜地宫已经被我们控制,阿朵娜已经就范,不日将交给亚斯兰国国君亲自处理。” 听罢,我飞快地奔回了温泉池,原封不动地转达了这些话。他只是冷冷笑笑,阴鸷的眼神一如从前,“你叫她亲自过来。” 我又噔噔噔地奔到楼下,奔到温泉房门口,向优妮贵妇人传达了这句话,贵妇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柔柔地道:“请您转告他,我作为一个家族的主母,不能亲自上去接他,实有自己的为难之处。” 我又奔去了温泉池,气喘吁吁,满额是汗,奔到亚伦德面前,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你告诉她,”他的声音阴冷得让人心悸,“她不亲自上来,我不会跟她走。” 我只得又匆匆往外跑,隐隐地,还能听到身后传来两个美女幸灾乐祸的娇笑声。 我喘着气对贵妇人说完了这句话,贵妇人此时脸上终于露出了微微不满的神色,她什么话都没再说,沉静地站在原地。 雪黛儿这时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她似乎原本就与贵妇人认识,两人对视了一下。她径直走到她面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夫人,请让我试一试吧。” 贵妇人犹豫了一下,凝视了她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雪黛儿深深呼吸了一下后,才信步往屋内走去。 我没有跟过去。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阿朵娜的地宫现在倒台了,被控制了,阿朵娜本人还要交给一个国王之类的人物去处理,那么是否意味着我也自由了呢?我本来就是被阿朵娜手下的人强虏过来的。 我想起了亚伦德之前给的一整袋金币,那个安身立命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得带在身上。 我立刻钻进了温泉房,冲到了大厅地铺处,翻开了褥子,还好,钱袋还在。我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把钱袋塞进了衣内,心里爽快多了。 正要走向厅外时,蓦然看到雪黛儿和亚伦德并排走在一起,正缓缓地从宽大的石阶上走下来,两个精灵美女乖乖跟在他们后面。而优妮贵妇在屋外远远地看到了他,不顾侍女的劝阻,激动地奔到了亚伦德面前。 我没理会他们几人在说些什么,左右张望一下后,蹑手蹑脚地从大厅侧面溜了出去。 奔到了地宫的正厅,发现此时一片混乱。所有的侍女侍从鸟散奔开,嘈杂声一片。不少人忙中不忘顺手牵羊,眼神闪烁之际,捞走了诸如花瓶、名贵沙发布、名画等值钱物什。还有几人为争抢一幅名画闹得不可开交。 我也动了邪心,左右四看,希望也能找到一些值钱物品。我可不是捡便宜,在这里打工这么久,阿朵娜没付一分钱工钱给我,那本就是我应得的。 第十章 地宫惊变(二) 趁着乱,我四处乱窜,顺手捞走了歪在角落里的一两个花瓶,以及四处散落的一些还未破裂的水晶杯碗盘碟之类的东西。我躲在角落里,把一块尚算完整的桌布铺在地上,把所有的东西放在一起,打了个包,扛在肩膀上,像兔子一般向外溜去。 我不知道地宫的出口在哪儿,只是随着拥挤的人流向一个方向挤去。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偶尔还碰到了一两个美女。她们发出了娇呼声:“你小心点!” 我白了她们一眼,没理她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阿朵娜都垮台了,还管跑路时小不小心。 我大致猜出了这次倒台的原因。估计是阿朵娜不知什么时候吃了豹子胆,把人家贵妇人的儿子囚禁在这里,结果被发现了,那贵妇人家里财大势大,一下子告到了国王那里,国王便出兵把这里围攻,救出了她的儿子。 说起来,我可能还算其中的功臣呢,把那块翡翠信物交到了那儿子他妈的手里,才让他们母子得以相见。 但是算了,我也不会找他们要好处费的,瞧那男人长得一脸阴险相,时不时还用寒冷彻骨的眼神望着别人,让人看了就不寒而栗,哪里还敢找他要钱?而且话说回来,他毕竟在事后还给了我一小袋金币,我也接了,我们也算是钱货两清。 “全都站住!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声声怒喝忽从前方传来,接着,一队又一队的卫兵冲了过来,他们将我们这群人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被这怒吼声吓得浑身一颤,然后随着其他人,颤抖着把肩膀上的东西放在了地上,当然,还同时不忘将我的那一袋金币塞进了自己衣内的口袋。 “伯爵夫人有令,谁都不得离开这里。”一个声如洪钟的男人大声喝令着。随即,更多的卫兵涌了过来,手中的长长刺刀,正对着我们。 地宫出口处一片死寂,紧张的空气浮动在我们上方。 在这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时刻,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缓缓地,越来越近地靠近我们。 “伯爵夫人有令,要一个一个地盘查,”一个女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发现可疑的,先关起来。” 围拥着我们卫兵慢慢散开,一个把头发高高盘起的女人出现在了卫兵中间,她带着几名长发侍女缓缓走近了我们。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衣裙飘到地上的盘发女人问排在第一个的薄纱少女。 “阿瑞丝。”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心一动,记得她应是阿朵娜的贴身侍女之一。 盘发女人旁边的侍女听后,忙在一本纪录本上记下。盘发女人接着问:“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我,”她结结巴巴,最后说,“我是厨房里帮佣的。” “你撒谎,”一个尖锐的女声蓦地响起,“你明明是阿朵娜的贴身侍女。” 我往那个方向瞅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粉色长裙的娇小女子,我认得她,她是地宫里有名的艳妓之一,和阿瑞丝是对头,有过不少过节。 阿瑞丝的脸色霎时惨白,声音都变了形:“不,我不是,夫人,您别听她的……” 盘发女人微微抬起了下巴,冷笑了一下,随后道:“可疑人物,先关起来再说,把拉她到地牢去。” “是。”几个侍女一同应声。随后把她拉出了人群,扔给了一旁的几个彪悍卫兵。阿瑞丝尖叫起来,扯着嗓子:“冤枉,冤枉,夫人,我不是奸细啊……” “拖出去。”盘发女人的眼睛眯了起来。 阿瑞丝很快被拖了出去,但她的声音太尖,太利,太大,以致被拖得远远以后,大家的耳边仿佛仍回荡着这惨叫声。 我吓得瑟瑟发抖,想着我待会儿应该说什么呢,说自己是厨房帮佣还是那温泉男人的侍女?似乎说哪一个都不对。做过帮佣,但那是曾经的,做温泉男人的侍女,似乎又太敏感。 盘发女人继续盘查,除了少数几个顺利过关溜出了地宫外,其他的统统被卫兵们拖走。 眼看人越来越少,我不由自主地躲在了队伍的最末,谁料,有几个人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我们全朝人堆的最末尾挤去,几个人你争我抢,挤作了一团。由于动静过大,盘发女人的眼光投了过来,冷声道:“那边几个,你们一起过来。” 我们几个抖缩着上前,头埋得低低的,迈着小小的步子,慢慢地靠近。 “你叫什么名字?”盘发女人首先就盯住了我。 “李欣然。” “名字怎么这么怪,”她蹙起了眉头,“你在地宫是做什么的?” “这,这个,”我支吾着,“我做过厨房帮佣。”我不敢说自己还当过温泉男人的侍女,怕惹祸上身。 盘发女人瞟了一眼四下,问道:“还有谁做过厨房的厨娘?” 露舞和另外两个小侍女颤抖着走了出来,盘发女人的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笑容:“现在,你们可以互相揭发,也可以互为证明,证明对方确是在厨房里帮佣。记住了,若有说谎,你们的舌头全都会割下。”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小侍女哭着扑在地上:“夫人,她,她,”她指着,“她只是以前在厨房里帮佣,后来干别的去了。” 露舞狠狠地瞪着她,同时又颇担忧地看着我。 “哦?她后来干什么去了?”盘发女人悠悠地问道。 “她被派去温泉房,做亚伦德大人的贴身侍女。” 听到“亚伦德”这三个字,盘发女人微微动容,居然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我,随后拉长着腔调说道:“先把她拉下去,关到地牢里,待查证后再作处理。” “是。” 我的一个头变两个大,惊吓过度,张大了嘴。就这样,我又一次被关进了地牢。 第十一章 豪府打工(一) 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响起,在天窗外不断乍响。接着,是哗哗啦啦不断下落的大雨声。 地牢里一片潮湿,铺地地上的烂稻草发出了一股股霉味。 “裴斯纳夫人这次找回亲生子的事情,几乎让整个亚斯兰宫廷大乱。” “奇了,裴斯纳夫人怎么会丢了她的亲生子呢?” 偌大的一间牢房,关满了昔日地宫里的旧识。或许是闲来无事,也或许是人们八卦的天性,他们经常趁着狱卒不在时窃窃私语,讨论此事接下来的走向。 听着他们的交头接耳,我哈欠连天。有什么好讨论的,又讨论不出个什么名堂来,还不如找个好角落睡上一觉。一觉醒来,也许他们就查清了事情真相,把我们这些误作奸细的人都放出去。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袋。幸好,那一袋金币仍在这里。 想到身上有钱,我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听说亚伦德大人刚回伯爵府就被人下毒了数十次,”一猥琐男子幸灾乐祸地道,“看来,伯爵之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下毒的是些什么人?” “谁知道是什么人,”猥琐男无所谓地道,“听说他身边的侍女都换了十几个了,也处死了十几个了。” 众人全呼出了一口凉气。 我也听得一惊,心想我这次坐牢可否算是因祸得福?不在他身边做侍女,至少逃过了一死劫。 大家议论得正欢,忽然听到牢房外传来了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不约而同地霎时噤了嘴。原本聚在一起的这十来个人也迅速地散开,躲在阴暗小角落里。 一般而言,越是阴暗的地方,聚着的人便越多。我躲着的地方,是人最多的地方。大家都觉得那里最安全。 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卫兵呦喝着:“李欣然。” “在。”我颤抖着小声道。 “出来。” 我心一惊,然后跌撞着站起了身,迈着小步,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牢门外,十几个卫兵围住了我,为首的一个大个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满脸污垢,头发上还沾着几根稻草的我,眼里有丝犹疑:“李欣然?” “是。”我的态度好得像孙子,回答得毕恭毕敬。 “跟我来。” 我跟在为首卫兵的后面,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卫兵。我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一去是吉是凶。 卫兵们把我带到了牢房外的地面,倾盆大雨正在从天而落。我们在雨中穿行,雨雾朦胧中,我看到了一片庞大的绿地,绿茵茵的一片,还看到了一片又一片的鲜艳美丽的花园,蔷薇夹杂着玫瑰的花香,迎面扑来,怀疑自己到了天堂,或者油画里的世界。 不远处,矗立着几栋奶白色的高大洋房,尖顶与圆顶相互交错,有点像古老的中世纪教堂。这些“教堂”的长长的落地窗下还盛开着粉色的玫瑰和月季,同时掺杂着紫色的花骨花,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极美的欧洲油画,美得让人简直无法呼吸。 那几栋洋房前还有一片湖水,湖面上架着一座极精致的木质吊桥。吊桥的两边刻着精美的花纹和一些弯弯曲曲的文字。我跟着卫兵走过了这座桥,进入了一座圆顶洋房。 一踏进屋子,那豪华精美的大厅瞬间让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平凡。实在是太美了!高高的天花板吊顶,宽阔的贴满了紫色壁纸的墙面,柔软得想让人躺上去呼呼大睡的粉色地毯,以及金色的闪闪发光高大壁炉,里面燃着紫红色的火焰。我觉得自己仿若一下子穿过了遥远的时空,来到了历史书里的法国宫廷。 一只纯白的胖胖波斯猫从我脚边哧溜一声跑过,还“喵”的一声叫了一下,长长的尾巴扫过了我的腿边,吓得我退后几步。我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猫估计是个名贵品种,万一不小心踩到了它,没准还要我赔呢。 卫兵只把我送到这里就离开了,我独自站在大厅里,忐忑不安。 这时,厅内左侧的一扇银色大门开了,一大群美丽侍女娉婷地走了出来,她们全都小心翼翼地簇拥着一位身穿紫色华丽长袍的贵妇。 第十一章 豪府打工(二) 那位贵妇雍容非凡,紫色头发全盘在脑后,极为高贵。她的精致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瑕疵,一张脸极为完美;她脖子上戴着一条闪闪发亮的粉钻项链,在火光的辉映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她的耳环是极细的粉色珍珠,一颗又一颗地连在一起,形成长长的一串,从耳朵下方一直垂到脖颈处,闪闪发光。 她高贵而优雅地向我走来,一股股清香从她身上传来,香气扑鼻,但又不让你感到刺鼻,只觉得要陶醉。 美女侍女们恭敬地扶她坐在一张极大的在我看来可以当作床的松软的刻着金色条纹的软椅上,她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模样极是撩人性感。 我看得呆了。我当然知道她是谁,她便是亚伦德的母亲,裴斯纳优妮。她和亚伦德简直不像母子,而像夫妻伙的。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度,都极为般配。 搞不懂,这种资质的女人也会到地宫里去找乐子? 她看了我一会儿,挥了挥手,侍女们全都恭敬地退下,走向另一扇小门。当那扇门被关上后,她又优雅地做了一个打势,示意我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像什么,有几分不安,还有几分踌躇,慢吞吞地走向了她。 “不用怕,”她轻启樱唇,微笑着,“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站立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她淡淡道,“只是我儿子现在病了,需要有人照顾,听说你从前在地宫时照顾他的起居照顾得不错,也没出什么大的乱子,所以,现在就由你接着照顾他吧。” “啊?”我一愣,本能似的叫了这一声。 “怎么,你不愿意?”她露出不悦的表情,睨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有些不知好歹,“这是多少平常女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我起先觉得你的身份太低,又来历不明,所以没考虑让你过来。现在,若不是现在正缺人手,又没有几个值得信任的能贴身侍候的人,也必轮不到你。” 我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啊,好像我求着她去做侍女啊。谁稀罕啊,我现在口袋里有钱,到哪儿不好混,难道非要在这儿侍候人?正要回绝时,她又道:“自然,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你每个月的薪俸是五枚金币。” 五枚金币?我蓦地心动了。我曾听露舞说过,地宫里最高级最顶尖的舞女的一月薪俸是十枚金币。“这是相当高的,”露舞当时直吐舌头,“一个平民家庭可是两三年都挣不到这个数。” 反正我到别的地方也是打工,这里的工资又高,为何不就在这里?于是,我立刻道:“好,成交。但是我们要签上协议,上面要写明您每月应付的薪酬。” “协议?”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道,“什么协议?我们伯爵府里从没有与奴仆们签过协议。但我既能说得出,就定能做得到。” 说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透出隐隐的不屑和烦躁。 无奈之下,我只得与她达成这个口头协议。就算不是为了钱,我也不想再被人关到牢里。 当我在众侍女的带领下走进那个温泉男人的华丽的银灰色房间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晕迷了三天了。 “是中毒,”盘发女人对我说,那天,在地宫里那个似乎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她原是伯爵府的侍女主管,她说道,“亚伦德大人刚来到这里,就被人连下好几次毒。夫人为他换了十几个医师、侍女和厨子,可是一直不起作用,那可恶的下毒者一直没有收手。” 盘发女人狠狠地盯了我一眼:“你可要放机灵点。” “是。”我应付地说了一句。 她按了一下额头的太阳穴,唤人拿来了水盆进来,“你先为他擦下身吧。”说罢,她便出去了。 两个年龄小小的侍女把水盆放到在桌边,也出去了。 我一个人留在巨大房间里,忽然有点无措。 房间里极是安静,点着十几根蜡烛的烛台在吊顶上闪耀着光芒。我把毛巾放到温水里,浸润了之后,又拧干,然后来到吊着长长纱幔的软床前。 男人正躺在上面,紧闭着双眼,嘴唇泛着青紫色,呼吸声起起伏伏,有点紊乱。看不到他那阴冷的眼神,我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第十一章 豪府打工(三) 我用毛巾轻轻擦了擦他的脸,和裸露在外的手臂。正擦着时,房门开了,刚才那两个侍女又走了进来,走近后,其中一个撇撇嘴道:“难怪主管要我们时刻看着你了,果然不会做事。” 另一个看了我一眼,悻悻地道:“幸而我们又进来了,否则若做不好事,非要被你连累不可。” 她们说着就来到了床前,纤纤玉指上下撩动着,不大一会儿,那男人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落到了地上。我站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张成了一个o形。这,这也太夸张了,要把他脱得精光。看着那个男人的完美全裸身体,我微微喘着气,只觉得呼吸困难,还有种强烈的窒息感,omg,能不能不要再看下去了…… “还愣着干吗,”一侍女递给了我一条毛巾,“快点为大人擦身。” “哦。”我紧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稳住呼吸后,才抖抖瑟瑟地接过了毛巾,开始颤抖着擦他的胸膛。他的呼吸很紊乱,我的手碰到他的前胸时,也能感受到一种吃力的起伏和腾起。不知为何,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起,我的手指也变得温柔,轻轻地擦了下去。 两个小侍女擦他的腰部以下,看她们互视而笑的狡黠样子,我就知道她们一定是起了色心。果然只见她们不着痕迹地小心地“抢夺”着地盘,争着擦拭他的关键部位,我不由得皱起眉。 但我又不好说什么,自己只是个新来的,训人还轮不到我。当我擦完他的胸膛时,两个小侍女也争抢着擦完了他的下半身。我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抬头之即,却猛地看到床上的那个男人不知何时竟已睁开了眼,一双阴冷冷的眼睛尤为可怕。 我吓了一大跳,两个小侍女也发现他醒了,立刻朝他甜甜一笑,半躬下身恭恭敬敬道:“给大人请安。” 他的眼神极为阴暗,射出利刃般的寒光,声音虽小却极有力地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两个小侍女惊慌失措,满脸惊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跌撞着出了门。 我见状不妙,赶紧将三条毛巾都丢入水中,拿起水盆就要溜出去。这个时候,为免战火烧身,还是走为上策,赶快溜走为妙。 “你……”他长长地深呼吸了一下,把脸缓缓转向了我,道,“过来,给我穿上衣服。” 我只得放下手中水盆,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拿起床边的衣服,我双手颤抖地为他穿上,极是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位太子爷。 我小心翼翼地为他穿上衣服,曾有一度,我们离得较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紊乱呼吸。我的呼吸也蓦地紊乱起来,头低得下下的,根本不敢看眼前的那个人一眼。 他的衣服很长,我为他穿好了上面后,又为他整理下面的一截。我极小心地避过他的敏感部位,直接用手将他的长衣拉到了腿部。 穿好后,我正要离开,他却猛地一把抓住我,我吓得一叫,他却温柔地道:“别叫。” 他把我拉到了胸前,我们的呼吸混作了一团,化为了暧昧的气息。我靠在他的胸前,贪婪地闻着他的味道,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遂闭上了眼睛,心想就算他给我一个狼吻我也认了,毕竟有个这么漂亮的美男来吻我,也值了。 可下一秒,他抓住了我,低头就狠狠咬破了我的手腕,鲜血冲涌出来。“啊——”我痛得尖叫起来,声音冲向了天花板,一股特别特别强烈的撕裂痛感向我涌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能够说,我痛,好痛,我痛死了…… 这个男人咬住了我的手腕,疯狂地吸着我的血,“我的妈呀,”我哭得泪水涟涟,恐惧尖叫:“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要吸我的血啊……” 他根本没理会我的哭闹,仍旧吸个不停,我哭得全身发抖,又惊又吓,随后伸出一只手来打他,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想把他拉开,哭叫着:“老子只是来打工的,不想把命丢在这里,你快给我停下来……” 他的眸中寒光一闪,立刻腾出一只手捏住了我的手,制止了我的揪头发行为。他的力气很大,被捏住的瞬间,我觉得骨头都快要碎掉了,哭叫声顿时小了一半。 他一边捏着我,一边用力地吸血,我吓得全身颤抖,仍是又哭又叫,渐渐地,也许是由于失血过多,我的头开始发晕了,叫声慢慢地低了下来,最后,意识渐渐地模糊,不知不觉中,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意识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似乎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听到了侍女主管的一声惊呼…… 第十二章 美男恶魔(一) 当我养好了伤,能下床的时候,夏日的阳光已经在不经意中照进了屋内。灿烂的阳光遍撒在简陋的小屋内,穿过半透明的玻璃屋顶,像金黄色的钻石一样在青瓷地板砖上闪闪发光。 不过在床上躺了三天,天气就变化得如此之快。 我打开了小衣橱,发现可换的衣服并不多,一共两件,全是黑白相间的侍女长裙,其中一条皱巴巴,另一条则因年岁过长而微微发黄。 这难道就是一个侍候大少爷的近身侍女的衣服?不可想象,我摇了摇头,估计这个大房子的一些人正在想法子欺负我。 换了那件有点微发黄的长裙,我耸了耸肩。无所谓了,堂堂一个伯爵府的女佣,穿得连杂工都不如,是他们的失误。 这些是我最初的判断。我以为给我这么差的衣服,是这里的仆人们所为。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我穿成这样,正是亚伦德要求的。 当我穿着发黄的黑白衣裙,戴着侍女专用圆帽,毕恭毕敬地走入他的华丽套间时,他正半靠在床头,连看都懒看我一眼。倒是优雅端坐一旁的伯爵夫人裴斯纳优妮的眼睛里露出了不悦:“你快回去换一件衣服吧,我要玛姬为你多准备几套。” 玛姬就是我们的侍女主管,那个盘发女人。我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时,他忽然开了口:“不用换了,我需要的是一位女杂工,而不是贴身侍女。” 裴斯纳优妮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悠悠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换了。” 他们母子俩又低声细语聊了一会儿,声音很小,我根本无法听清,只是有些无聊地站在一旁。 待裴斯纳优妮离开后,我系了一下白色围裙后,开始打扫屋子。 我跳到宽大的透明飘窗上抹窗子,低伏在深黄色的地板上抹地板,累得汗流浃背。抹完后,又开始收拾房间。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收集在一起,放入一个大而精巧的编织袋里,准备等会儿送到洗衣房清洗。 天晓得,我从前从来不做这些事,这次可把我累惨。我的家庭虽然不富裕,可我从来只用为学业操心,而不会将闲暇用于清扫。 我搬了张凳子放在床脚,踩在上面换那又长又厚的床幔。换的时候,我小心翼翼,让自己离那吸血男远一点,以免一不留神又被当作了义务献血的对象。 我躺在床上疗伤的那几日,主管玛姬曾来过一次,她没作多的解释,只是说道:“大人愿意吸你的血,是你的荣幸。伤好了后,你接着去干活。现在先养着吧。”我没有应声,闭上眼睛,装作在昏沉中又睡着了。 正午的太阳缓缓移动,不知不觉中,我已做了几个钟头。我累得只剩半条命。拖着疲乏的双腿,正准备离开房间,他的诱人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地传来:“你的血还不错,过来。” 我吓得一怔,愣是站在地板上,不敢挪动半步。 “过来。”他的声音微微向上扬,命令着。 我仍停在原地,一想到又要“受刑”,一动不动。 一股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流动。他盯着我,缓缓地下了床。他仅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缎带只是随意地系了两下,紧绷的赤裸胸肌若隐若现。我没心思欣赏他的完美形体,眼看他越来越近,想着自己的生命安全,胸膛不由得急促地上下起伏起来。 我现在需不需要逃,或者冲到门外找个愿意献血的侍女进来,让他饱餐一顿,想必会有人愿意的。这样想着,我贴着墙,偷偷地向门口移动,一点一点地,不出一点声音。 随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我也一步一步地移向了门边,就在我的手要抓住门柄的瞬间,他突然立刻抓住了我的手,并狠狠咬了下去。 我杀猪般尖叫了起来,而且这一次声音更大,几乎连自己的耳膜都要穿破。他咬破我的原本完好的左手腕,狠狠地、死命地吸着血。我哭得稀里哗啦:“你这个吸血鬼,快放手,你不是说不情愿的你不稀罕吗?” 他置若罔闻,狠命吸着,但这次吸的时间不长,一会儿就甩开了我。我跌撞着坐在了地上,痛哭不止,泪水不断下落。 “滚出去!”他抹着唇边的血迹,阴冷的眸子发出阴森的光芒。 我的呼吸急急的,仿佛要喘不过气来,手腕上的疼痛一阵接一阵。一听到这话,连忙用跌撞着到了门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 第十二章 美男恶魔(二) 这一次,我休养了两天。两天后,我要求见伯爵夫人。主管玛姬睨着我道:“夫人去王宫了,不在。就算她在伯爵府,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忍住气道。 玛姬冷笑着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什么身份,能这样对我说话?” 我转身离去,不屑与她争论。 但没想到的是,从此之后,我除了是亚伦德房内的侍女外,还多了一项重责,就是去厨房里帮佣。那是玛姬对我的惩罚。 “你不是曾在厨房里做过吗,”一个胖胖的老侍女双手叉腰道,“玛姬主管说了,以后你做完大人房里的活后就得到厨房里帮忙。” “那我的工钱怎么算?”我反唇相讥,“是不是算双份?” 老侍女叉着腰走过来,趁我不注意,一下子揪起了我的尖尖耳朵,我痛得直叫唤。“敢跟老娘谈价钱?不给你一点厉害尝尝,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狞笑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我痛得眼泪都落下,痛得哇哇叫,哪还能再与她接着争辩? 回到了自己的小阁楼上,我把耳朵伤处包裹了一下,看着整体镜中的自己,简直就像《黑猫警长》里的那只坏老鼠“一只耳”。我欲哭无泪。 下午,我端着一盆水,站在房门口已经多时,半步都不肯迈进。 侍女答尔捧着一堆刚熨好的衣物准备进入,看见我这模样,不禁好奇地道:“你怎么不进去?” “这个,我不进去了,”我信口胡诌道,“玛姬主管刚找我有急事,你能帮我这盆水拿进去吗?” 答尔的脸上浮起一丝讥笑,说道:“我也很忙,还有一大堆衣服等着我去熨呢。”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房间,出来后瞥了我一眼,朝房间里呶了呶嘴道:“大人叫你进去。” 我无法,端着水盆,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将那盆水放到一旁桌上,我拧干毛巾后开始擦拭各种家具。离他远远的,心中也充满了警惕,盘算着如果他一过来我就溜走,一定要溜得比兔子还要快,才能逃脱他的魔掌。 “来,你过来。”正忙碌时,乍听到床上的他说了这句话,我的头皮顿时发麻。内心挣扎了几秒过后,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尊敬的亚伦德大人,如果这次你想吸我的血的话,恐怕要落空了。” 我这次打算誓死悍卫自己的“献血权”。 “你的耳朵怎么了?”他的声音传来,竟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我本想回敬一句“关你什么事”,想了想,又压住了,说道:“不小心碰伤的。” “过来,”他再次说了这一句,又道,“你放心,这次有你的好处拿。” “什么好处?”我警惕地看着他,说道,“有什么现在就说。” 他阴冷地看着我,冷冷地道:“你无非就是想要钱,没有问题,你的血不错,我可以出个价钱买下来。” “你出多少钱?”我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他的脸上又是一阵阴冷冷的笑。 “十枚金币一次。” “那太少了,”我道,“我的血珍贵得很,肯定不只这个价。否则你怎么不吸别人,偏要吸我的?” 他扬起了眉毛,“我不习惯与人讨价还价,何况还是与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女。这样吧,十二枚一次,没有多的了,我还可以把上两次的补上。如你不同意,”他的脸上浮现阴冷的表情,“也可以,那就是一分钱也没有。反正你的血,我是要定了。” 这是什么买卖?我的头脑一阵发晕,还来不及反应,房门猛地被打开了,几个黑衣白裙侍女走了进来,她们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二话不说,直接把目瞪口呆的我按住,然后拖到亚伦德的床前。 “你们要干什么?”回过神后,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惊恐地大叫。 “放心,”亚伦德的眼神阴鸷,“我只是要你的血而已。” “啊……”随着他狠狠咬住我脖颈的瞬间,我的恐怖尖锐声刺破了我的喉咙。 这个男人是个恶魔,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第十三章 盛大婚礼(一) 我想我掉到魔窟里了,逃也不能逃,走也不能走,被伯爵府的人牢牢控制住。 “妈的,老子凭什么被你欺负,总有一天,老娘我要双倍讨回来。”我恨恨地想。 炎热的夏季很快就过去了,这里的夏季很短,仅只有两个月。我被他吸了整整一个夏天的血,脸色苍白,虚弱无力。虽然后来没让我做厨房的活,也没让我打扫房间卫生,可是这样子被人当作供血体,心中仍是不爽。 但让人庆幸的是,当秋天来临的时候,他宣布以后不再吸我的血了。 “哦,为何?”我问玛姬。 玛姬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你还想接着引起大人的注意吗?” 我哑然失笑,直接地道:“我在想他怎么还没把吸血的钱给我。” 这话说了两天后,玛姬就递给了我一个钱袋,我掂了掂,感觉份量不轻,顿时露出了窃喜的笑容。 玛姬讥讽地道:“还真是个卑贱下民,见到钱就笑成了一朵花。” “没错,”我反道,“我就喜欢钱。”开玩笑,不喜欢钱难道还喜欢他们不成?他们还不如钱。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他已与宰相千金订婚了。我没想过他会那么早结婚,因为他才只有十五岁。而那位宰相千金年方十三岁,还未成年。他们的婚姻虽是典型的包办婚姻,政治婚姻,但据说那位宰相千金很满意,因她曾躲在门缝里,偷看过那个来家做客的俊美少男,为之惊艳的那个瞬间,她怦然心动。 订婚后一个月便要正式举行婚礼了,就在伯爵府里举行。 答尔掩嘴嘲笑我:“伤心了吗?新娘居然没轮到你。” 我撇了撇嘴,笑道:“那可真是,我不知躲在屋子里哭了多少回呢。” 答尔笑开了花,似是很满意我的回答:“给你一个建议,你可在安娜贝儿夫人身上多下下功夫,没准她一个高兴,同意你做侍妾也说不定。”安娜贝儿是那位宰相千金的名字。 我被她说得无语,一时语塞。就那阴险狠辣男人,给他做正房我都不愿意,何况姬妾了。 婚礼在晚上举行,那是一场盛大婚礼,整个伯爵府通宵都灯火通明。 所有的房子都燃起了灯火,一眼望过去,甚是壮观,而举行婚典的庞大宴厅里更是绚丽非凡。厅内用珍贵美丽的散发着朦胧光辉的巨型七彩水晶石来装典。水晶石美丽柔和的光影光晕交汇在一起,与深红色的金丝边柔软地毯相辉映,让整个宴厅绽放出一种异常浪漫柔美的氛围。 衣着华丽,珠光宝气的达官贵人们聚在宴厅里,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个角落,或攀谈,或碰杯,或交头接耳,偶尔还有一两个女人的娇笑声飘荡于众声之上,给这场婚宴增添了些许热闹的气氛。 侍女侍从们端着银制托盘,捧着金制酒壶穿梭往来,长长的衣裙拖地而过,对贵人们毕恭毕敬,十分热闹。这时,躲在石柱后的我看到了裴斯纳夫人。 她一身贴身桃红华美镶钻礼服,尽显美好身段,粉色长发束得高高的,露出光洁额头,几根发丝落下,落在眉际,竟有几分俏皮可爱,使人很难想象她的儿子都结婚了。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用白色珍珠心型项链,串成了五六层,密密的,闪闪发亮,戴在她身上,彰显出了高贵气质。 她正与几个穿戴不俗的贵族女客欢笑交谈着,手中握着一只玻璃酒杯,里面盛满了鲜血一样颜色的粘稠红色液体。 “这些水晶石是由王后暂借给我们的,特为我儿婚礼上所用,”裴斯纳夫人的声音柔美悦耳,“当然,用完了之后会还给王后殿下。” 一位贵妇捂着嘴娇笑起来:“哦,我还以为是王后送给您的呢,之前水晶石运来之时不知让多少贵族们都妒红了眼。” “水晶石是我们王国的珍贵之物,”另一贵妇优雅地道,“王后愿意借已是极大的荣幸。” 正说着,一阵阵轻柔优美的音乐忽然响起,她们便不由得停止了交谈,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门口。我也随之望过去。 一大群白衣侍女伴随着音乐从敞开白色镂金精致大门处缓缓走了进去。白衣侍女们个个面目清秀,长发披至腰际,她们的白色薄薄长裙飘荡在脚裸,背部全裸,光洁动人,甚为性感美妙。 白衣侍女们进来后,从两边分开,守候在精致大门前,音乐飞扬得更高了,优美的音符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了整个宴厅。 所有宾客都屏住了呼吸,包括我在内。 几秒钟以后,新郎与新娘携手从大门处走了进来。当他们进来的那一刻,众人均发出赞叹的呼声。 第十三章 盛大婚礼(二) 新娘穿着雪白的新娘服,长长的蓝绿色头发飘至脚跟,与白色的美丽长裙融为一体。白裙很长,飘至地上有两三米,一阵微微的夜风吹来,轻轻地飘起,撩人而曼妙。裙摆处的闪烁宝石和镶钻更是在水晶石的照耀下,发出异常夺目绚丽的光彩。 新娘向众人微笑着,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已经长得很美丽。她的五官极为精致,一双蓝色大眼睛闪亮亮,清澈而灵动,与粉嫩的小樱唇组合一起,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洋娃娃,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所有人一样,眼睛里发出惊叹而赞美的光芒。 新郎亚伦德站在她旁边,俊美得惊人。他的高大完美体形和魅惑诱人的气质使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十五岁。他的脸形仍然完美得让嫉妒,鼻梁高高的,挺直而富于力感,下巴线条优雅高贵,高雅的气质流泻而出。 他身穿一身极为华贵的白色长长礼服,在水晶交错的光晕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蛊惑迷人的气息。他的耳朵上、脖颈上、手腕上,乃至足裸上都佩戴着价值不菲的红蓝宝石、紫色透明钻、祖母绿和黑色珍珠。但这些精饰全是他的配角,它们在他过于出众的迷人光彩之下,全都黯然失色。他佩戴这些饰物,完全是因为特定场合的缘故。 宴厅内的女宾客,无论老幼,全都紧紧地看着他,生怕漏掉关于他的每一个细节。离我最近的几位年轻华衣女客,不但眼神色迷迷的,还几乎连口水都要掉下来。 可以说,新郎的出色是远远大于新娘的,无论是外形气质还是形体,他的光彩耀目远远超过了新娘。 但是,新郎的那双眼睛我不喜欢,深深的,宛若极深沉的大海,一眼见不到底,且依然是阴森森,就像千年融化不了的冰。 裴斯纳夫人的几位女客们又开始窃窃私语了,也许是在夸奖这对璧人。我看到裴斯纳夫人脸上浮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一对璧人牵着手来到了高高的螺旋旋转白玉阶梯前,阶梯很高,两位戴着白帽子的白衣祭司站在阶梯的最高处,这对新人缓缓向他们走去。 在祭司的祝福下,两个新人各自饮下了一杯紫色液体的酒,然后对站着,由祭司们往他们身上撒着圣水和花瓣。 墙上火炬上燃着的火焰不知烧的什么香料,散发出一种奇妙的混含着薰衣草香味的气味,淡淡的,轻轻的,在整个宴厅里优雅地环绕着。 冗长的仪式结束后,两位新人携手走下了高高的白玉彻成的旋转阶梯,众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宴厅内的音乐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与欢快。此刻,无论是高贵的美丽贵妇还是高高在上的重臣达官,都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这是一种集体舞,舞姿很特别,很优美,长长的裙摆摇摆之间,荡漾成一朵朵美丽的小花。跳到中途,他们还会交换舞伴,优雅地抬起左手或右手,迎接下一位高贵舞伴到来。 美妙音乐在飞扬,曼妙舞姿在继续,但我悄悄溜出了宴厅,准备回我的小阁楼睡觉。路过花园时,一股清冽的花香向我袭来,正闭上眼享受时,一阵极轻的嘤嘤哭声忽然从不远处的草丛传来。 我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下,但是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我轻轻地走向了草丛,拔开眼前的杂草,看到了银色月光下,一个穿着蓝色飘逸长裙的女孩正半蹲在地上哭泣,窄窄的肩膀在不断颤抖。她的墨绿头发短短的,紧贴着耳际,显得弯形淡黄宝石耳环尤为显眼,她的眼睛是冰蓝色的,呈半透明状,此刻蓄满了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雪……黛儿?”我不禁惊呼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现在却乍见到她躲在草丛里哭,自然大吃一惊。 她抬起了脸,那是一张娇小的,清秀的小脸,满是泪痕。她见是我,转过脸,立刻起身,矫健的身体飞一般从草丛的另一端奔去,转瞬间已不见了踪影。 女人躲着哭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受了委屈,另一个当然是,为了男人。 今天是那个阴险厮的婚礼,雪黛儿哭的原因显而易见。 我叹了口气,无力帮她。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十四章 打算离开(一) 金黄落叶飘荡在半空,夕阳之光洒在地面上,隐隐笼出一层又一层金色的朦胧光影晕圈。 婚礼后的一个傍晚,亚伦德和他的新娘将要去他的母亲家族进行拜访。这是亚斯兰国皇族的规矩。皇族的新婚夫妇为表对新郎母亲的尊重,要在几日后去其家族问安。 意外地,我成了随行侍女之一。“我不是打杂的吗?”我问道。 玛姬正在忙碌,无暇顾及我,随意答道:“你当然是打杂的,这一路上拿衣服、端茶送水之类的事仍由你来做。” “哦,明白了。”我回应了一句。 伯爵府的门外停着好几辆马车,最前面的是一辆八匹马拉的银色华丽马车,那是亚伦德和他的安娜贝儿夫人,以及母亲裴斯纳夫人所乘坐的马车。 我同侍女们上了最后一辆黑色的。马车奔得飞快,我从未坐过这么快的车,看着五匹长着小翅膀的飞马几近是在半空中“奔驰”,我目瞪口呆,晚风吹开了车窗,呼呼而入,要按住头发,才能不使发丝乱舞。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我们就到达了裴斯纳家族。同样是一座豪华府邸,只是看起来略陈旧一些,房门和屋顶的颜色随着年月的侵蚀,已渐渐褪色了。 高高大大的亚伦德和母亲裴斯纳夫人先后下了马车。裴斯纳夫人对玛姬说道:“安娜贝儿夫人刚说她的头发乱了,要梳理一下才下来,你找两个人去帮帮她。” “是。” 我随着侍女们走在亚伦德和裴斯纳夫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主屋。主屋的厅很宽很大,很美很美。淡金色的典雅墙壁,淡金色的壁炉,雅致中蕴涵融合着精致,整间大厅带有一种精灵的独特气质。 一位矮个子精灵老太太在几个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老态老钟、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裴斯纳夫人迎了过来,优雅地半跪在老太太面前,神情激动,有些哽咽地道:“祖母……” “起来吧,乖孙女,”精灵老太太脸上挂着和蔼的笑,“让我来看看我的曾孙和曾孙外女。” 我疑心外女便是儿媳的意思。 老太太走到了高高大大的亚伦德面前,仔细端详他,眼神充满了慈爱,又似乎燃起了某种希望,激动地道:“亚伦德,我的曾孙,多少年了,终于看到你了。” 亚伦德只是站在她面前,神情淡淡的,并不出声。精灵老太太含着眼泪,也一时无语。这时玛姬示意我端上礼物跟在她后面,便向老太太走去。 “德尔诺夫人,我们的安娜贝儿夫人特地为您准备了珍贵的礼物。”玛姬打破了那对祖孙间的尴尬,毕恭毕敬地道。 “哦?”这位老太太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她的眼光先是投在礼物上,尔后又到了我脸上,蓦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她猛地颤巍向前两步,拉住我端托盘的手说道:“原来这就亚伦德的新娘,确实是气质不凡,还亲自为我送上礼物来了。” 我呆住了,捧着托盘,一动不动。其他人也都愣怔住了,尤其是裴斯纳夫人,表情特别呆怔。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极为尴尬的氛围。 只有亚伦德的脸上浮起了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睛里居然还流露出了揶揄的神情。老太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疑惑地看着我们。 “对不起,夫人,我,我不是……”我结结巴巴地解释,慌乱地道,“我只是一个侍女。” 裴斯纳夫人回过神,赶忙上前道:“祖母,曾孙外女刚因头发散乱,在马车上耽搁了一会儿,现在正在赶过来。” “哦?”这位老祖母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满是慈爱,“看来是我搞错了。来吧来吧,我们先到起居室里坐一会儿。”说完,用她那双犀利的小眼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后,便带着众人向另一个侧间走去。玛姬接过了我手中的托盘,低声命我回马车上去。 我舒出了一口长气,赶忙退出了这间主屋。 去皇家亲族家拜访,侍女们都不会穿上侍女服,因为这有失仪态,通常情况下,她们会穿上由主母准备的各色衣裙,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皇室亲族家。据说,以前还从未有人将侍女与主人们认错过,我这次,是头一遭。 回到伯爵府后,我躲在阁楼里,半步都不敢迈出一步。 我想到了辞工。思虑了整整一晚上后,便首先向玛姬提出,我在站在她的房间里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看看了,想请几天假回家一趟。” 第十四章 打算离开(二) “你的家?”玛姬疑惑地看着我,“你的家在哪里?从未听你提过。” “我的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我说道,“是一个流浪部族,因为逃避瘟疫,我才暂时离开的。现在瘟疫可能散得差不多了,我就想回家去看看。” “既然曾经瘟疫横行,想必你双亲已不在世了,”玛姬不紧不慢地道,“你回去也看不到他们了啊。” “那倒未必,”我说道,“我当初与他们一起为避瘟疫逃出,只是路上失散。但在失散之前我们曾约定,万一走失,我们必要回到原部族相见。” 也许是对小朋友们讲故事讲多了,我如今编起故事也是一套一套的。 玛姬最后只得道,我如想离开,必须征得亚伦德大人同意,如果他同意的话,她这边是没有问题的。 我微微松了口气。对于离开这里,我是半自信。我并没与这里的人签订卖身契,自信还是有人身自由的;但是,没有签订卖身契又并不代表我有完全的自由。这里人的霸道我已见识过,他们拥有权势、财富,对于一个普通人的性命或自由便有决对的控制权。 晚上,我的手里抱着一大堆干净的床单及衣物,走进了亚伦德的房间。我将床单及衣物分门别类地放在了精美柜子里,然后鼓足勇气走到了半靠床头,正闭着眼的亚伦德面前。 深深呼吸了一下,我才对他说道:“我与父母有约,所以得离开。如果你需要我的血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用刀把血弄出来,装在一个瓶子里。你把它放在冰库里,定可以保鲜,随时饮用都可以。” 他半靠在床头,仍闭着眼,对我的话仿佛置若罔闻。 “我的家人正等着我,”我尽量小心翼翼地道,“你也知道,亲人团聚很重要。” 他懒懒地,仍旧不回应我。最后,在我即将出房门时,忽然睁开了眼,命令了一句:“为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我转过头,看到了他冰冷的眸子,那冰山般的冷冻表情使我原本准备发起的怒火压了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他是主子,我是奴才,能跟他对着来吗?我为了应承他,“讨好”他,为了回家的目的,只得耐着性子,低眉顺眼地回答了一句:“是。” 华美宽大的白色浴池里白雾袅袅,蒸汽环绕,几位侍女低着头手捧衣物及洗浴用品站在池边。我便是其中一员。 那男人在里面已半个时辰了,似乎仍没有出来的打算。 我有些烦躁不安,怎么还是泡这么久?以前在温泉里还没有泡够啊,如今应很厌恶洗澡才对。我打算等他出浴后心情好点才对他提及此事。 “安娜贝儿夫人来了。”一位侍女在浴室门口恭恭敬敬地通报道。 我一愣,只听得亚伦德磁性而诱人的声音回应道:“让她进来。” “是。” 安娜贝儿身着华丽银色长裙款款而入,她的面孔仍如洋娃娃般漂亮娇俏,水嫩脸庞略带婴儿肥,使人忍不住想亲一口。她来到亚伦德身边,接过了一侍女手中的毛巾,柔顺地蹲了下来,为亚伦德温柔地擦背。 “大人,还舒服吗?” “嗯。”亚伦德半闭着眼,随意地应了一声。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入宫呢?母亲昨日还使人传信过来,问何时能一起入宫,”她柔和的声音宛若一道美丽清泉,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伯爵大人和奥雪娜夫人如今也在王宫里。” 亚伦德的身子忽地微微一动,很快,他睁开了眼。顷刻之间,我看见他眼底掠过一抹深藏不露的笑意,似是嘲讽,又似是残酷,隐隐中,还隐着一些凶狠之意。 第十四章 打算离开(三) 我暗暗惊了一下,暗想这个男人的心机为何会如此之深,他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大人,”安娜贝儿柔柔地道,“不管怎样,我们与他们总得见上一面,再说,还得向国君与王后请安呢。” “嗯,好,如你所愿。”他的性感唇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形,“来,你过来。” 下一刻,我看到安娜贝儿被他猛地拉下了浴池,在她的惊呼声中,高溅起的串串水珠中,她的长裙被扯下,远远地抛到了一边。 他们像两条光裸裸的鱼,表演了一场“鸳鸯戏水”。他们在水中狂吻、抚摸,身体激烈地纠缠在一起,水花高高飞起,水珠四散,满室尽是拍打的水声,和男欢女爱的暧昧呻吟和粗重喘息。 我紧紧闭着双眼,再不敢看。偶尔睁开一条小缝时,看见身边的侍女们无不假装低着头,实则睁大了眼睛偷偷看着。其中一两个似是满脸的饥渴,眼里充满渴望,恨不能也跳下水才好。我忍不住想笑。 激情终于结束了,那池中的一男一女仍紧拥在一起。隔了一会儿,女的才缓缓从池中走出。与她同来的一侍女连忙将干净衣裙递了过来,另一侍女接过,小心地为她穿上。穿着完毕后,她蹲下身,温柔地在他的身旁耳语:“大人,我先回去为您准备晚餐。” 他靠在池边,闭着双眼,不说一句话,似是默同。 安娜贝儿又娇言软语地对他说了一会儿话,见他仍是无反应,才有些讪讪地离开。 她走后,又过了莫约十分钟左右,他才起身。当他缓缓走出浴池时,我身边的几个侍女连忙奔过去,为他轻柔擦干身体,穿衣,系钮扣等。我捧着两件衣服,站在她们身后,待需要时,便将衣物递过去。 出浴过后的他,显得神清气爽,愈发俊美与性感。未擦尽的水珠沿着他的发丝,从他的优美线条的侧脸滴落,英俊得惊人。 他仅着一件宽大的白袍,缎带都未系牢,就径自走出了浴间。我们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在昏暗的石彻长廊上,我心中极为不安,惴度着,如果他现在回房间,我是否应再对他提此事。提的话,他是否会不耐烦,毕竟已说了两次了。我们一路行回了房间,走廊上、过道里所遇众侍女侍从,无不对他恭敬行礼。 我跟着他一直走回了房间。进门后,他突然回头,挥手让侍女们退下。我无奈,正准备一起退出时,他却盯着我道:“你留下。” “你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待其他人退下后,他冷冷地道。 “正是,”我喜道,“就是之前我对您说过的事,我想……” “目前还不可以,”他打断了我的话,“你现在还不能离开。”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盯着我,满是冷酷,一字一句地,毫不留情道,“还有,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对主人说话,不要用这种口气,更不能问为什么。否则,休怪我无情。对不守规矩奴仆和侍女,惩戒的方法有很多,你若想一一尝试,我也不介意。” 我被他眼里的绝情和残酷惊呆了,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虽然力度不大,但极具危险性,且极有实现的可能。 他见我不回话,且一副恐惧发呆的样子,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我赶快出去。我步履不稳地走出了房门。 第十五章 城堡之行(一) 躺在阁楼上,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且黑眼眶严重。玛姬无意中看到了我,吓了一跳:“咦,你今天怎么是这副模样?” “没什么,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中的那个魔鬼便是亚伦德。他不得好死。 外表俊美如天使,英俊逼人,光芒四射,内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黑暗的阴毒的魔鬼。 “今天下午要去城堡,你好好准备一下,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她不满地道,“我不懂大人为什么要带上你。” 我讶异,去城堡?不禁耸了耸肩,我才不想去呢。玛姬这时递给了我一张名册,上面写着前去王宫的侍女及随从名单,其中就有我的名字,她说道:“你收好了,然后按照上面的名字一一通知他们,让他们早点做好出行的准备。” “是。”我只得道。 下午去王宫,中午就得开始准备。我和其他侍女们洗浴过后,开始换上专门的宫廷侍女服,并按照要求梳起光洁的小圆髻,仅留一排刘海在额前。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站在房门口,只待亚伦德和安娜贝儿出来。 午后的阳光刚过,亚伦德便与安娜贝儿携手走出房门。他们一身光鲜亮丽的华贵长服,尊贵而华丽。裴斯纳夫人此时已在八匹马拉的银色豪华马车里等待。 一行人上了马车后,很快便到达了王宫。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精灵王国的城堡,华美而具有浓浓的童话色彩。宽厚的黑色城墙,尖尖的王宫屋顶,长长的竖形窗,偌大的彩色花园,还有在尖顶房子上自由自在环绕飞翔的黑白天鹅。 庞大的绿树成林,把除了尖顶以外的宫群建筑不动声色地遮掩在绿色中,神秘且幽深。宫墙上爬满了深绿色植被,间或夹杂着几朵白色小花,使神秘幽静城堡添了几分生动。 城堡门口有一小片蓝色的湖,深深的蓝色湖水,蓝得透明,清澈无比。湖边有着极美的绿地,绿地旁还有一大片红紫色的葡萄园,午后的阳光透染了精巧绚美的葡萄架,七彩夺目。 绿地上站着一些园丁或仆人,原本正在劳作,此刻停下来看了一眼我们的飞驰而过的马车。 马车穿过了重重的大铁门,直接驶过了姹紫嫣红的缤纷花园,绕过宽大的绿色草坪,顺着一条平坦的大道到了城堡正门。 午后的阳光仍有些刺眼,下了马车后,我用手掌半遮住了眼睛。 随着侍女队伍,我慢吞吞地跟入了正厅。一踏入那扇刻着古典雕纹的金色大门,厅内的金碧辉煌让我震惊得停住了脚步。从出生到刚才进入的那一刻,我从未见过如此奢华典雅的大厅,这简直就是艺术与奢侈的结合。 金色与深红色相辉映,奇迹般的融合在一起,构成一种神秘奇异的颜色。金色的高高房顶,金色的厅内圆形石柱,金色的庞大弧形旋梯,深红色的刻着精美雕纹的墙壁,深红色的金边美丽地毯,深红色的宽大精美柔软安乐椅。 厅内还有精致的家具、挂毯、花瓶、小饰件、壁炉和价值不菲的油画和雕塑。它们巧妙地被摆设在厅内、楼梯上或墙上,尽现不俗的品味和奢华,透出隐隐的致命魅惑力。 天花板上庞大无比的金色水晶灯散发出柔美温柔的光泽。那是真正的纯水晶,直接透出金黄的色泽,洒出一道又一道的奇妙柔和光晕,照亮了整座金色大厅。 我被艺术的华美和奢侈震住了,站在门口,仰望着金色的华丽的天花板,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平凡和卑微。 走在前面的一个侍女回头拉了我一下,示意我继续往前。我才收回自己的眼光,匆匆跟上了其他侍女们。 步入正厅没多久,国君和王后就出现了。他们戴着亮灿灿的王冠,穿着金色礼服,面带笑容,从铺着红地毯的宽大旋梯上优雅地走下。 我随着众人一起向他们行礼,然后,国君、王后、裴斯纳夫人、亚伦德和安娜贝儿坐在安乐椅上,我们则侧立一旁。 精美茶点和香醇美酒、浓香红茶、可可不断送上来,他们低声谈笑着,我们安安静静。 用过一些茶点后,我听到国君的略带苍老声音道:“亚伦德,你不想见下你的父亲吗?” 热闹氛围瞬间凝固。裴斯纳夫人脸上一阵僵硬,安娜贝儿的表情有些尴尬,只有亚伦德是不动声色,神情未有任何改变。 第十五章 城堡之行(二) 这时,娇小秀丽的王后温婉地道:“国君也没有其他意思,只觉得始终是一家人,大家应见见面说说话才好。” 裴斯纳夫人不作声,望向了儿子。亚伦德微微一笑,态度极是有礼,恭顺地道:“既是如此,就全听王后的吩咐。” 王后和国君对视一眼,满意地笑了笑。长着络腮胡子的老国君拍了拍手,厅内右侧的大门开了,两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那一刹那,我注意到裴斯纳夫人脸蓦地变色,她的眼神忽然带有一丝冰冷和嘲弄,但下一秒,她又立即恢复了常态。 他们走了过来,那是一男一女。男的个子很高,穿着宽大的绿色长袍,皮肤很白,脸小小的,耳朵尖尖,典型的精灵长相,却多了几分不羁的皇室气质。他的下巴上长着蓝色胡渣,经过了精心的打磨,还颇有点性感胡渣的味道。女的长得很妩媚,蜜糖色的皮肤,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透出狡黠的光芒,头发盘在脑后,绕成一个时髦的发髻,上面还有薄薄的透明纱垂下来,直披至脖颈。她的妆化得很浓,紫色与绿色眼影交替,脸上还贴着金粉,极为妖媚。 两人携着手,亲密地向前走来。首先向国君与王后请安,尔后,站立在一旁。妖媚女精灵在抬眼之际,嘴角微弯,向裴斯纳夫人一笑,裴斯纳夫人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亚伦德推开椅子,站起身,径自走向那性感胡渣男,走至他面前,极恭敬地行了个礼:“父亲。” 我的心一惊,这胡渣男居然是亚伦德的父亲,伯爵府的真正主人。我在伯爵府里从未见过他。只见他含笑着按住了亚伦德宽阔的肩膀,爽朗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既往不咎,为人大气,将来前途无量。” 国君此时也在桌旁说道:“得见你们父子能说上话,也不枉让我让王后为你们这次会面精心安排了。” 王后微笑着走到他们身旁,温和地道:“你们还是坐在桌旁说话吧。” 金色大厅里的氛围和谐而融洽,时不时能听到温言笑语声。亚伦德与他的父亲坐在了一起,亚伦德为父亲倒茶,还为他奉上一两块精美蛋糕,安娜贝儿也走了过来,柔顺地站在亚伦德身旁。国君与王后看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只有裴斯纳夫人脸色始终难看,且紧紧绷着。妖媚女精灵偶尔用那双涂着浓浓眼影的丹凤眼瞟过去,便低头对亚伦德的父亲说了什么。 亚伦德的父亲看了过去,与裴斯纳夫人的眼睛正好对视在一起,他的眼里徒然出现了一缕内疚。于是他起身,并走到裴斯纳夫人身边,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红茶,还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送到她面前。 他站在她的软椅前,虽不言不语,可端着一杯红茶,眼里满是愧疚,仿佛在请求某种原谅。 国君与王后看了,不由得嘴角轻轻扬起,似乎在淡淡地微笑。之后,国君的面色深沉,王后则是一脸的平静。 裴斯纳夫人面对亚伦德父亲的忏悔和殷勤,先是不为所动,紧绷着的面孔无一丝松动。此时,亚伦德的脸微微向这边侧了一下,似乎看了裴斯纳夫人一眼,那仅是一瞬间,我连亚伦德的表情都没看清,就忽然听到了裴斯纳夫人从坐椅上起身的声音。她站在微微发福的亚伦德父亲面前,接过了那杯红茶,并用略带哀怨和抽泣的声音道:“大人……” 话音未落,她的两行清泪便从眼眶里轻轻滑落,流到了脸庞上。 我有点纳闷,这一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小三插足家庭,使亚伦德的父亲和母亲一度闹矛盾,引发了家庭大战?然后父亲便带着小三来到城堡里避火。之后国君与王后来做中间人,使这一家人和好如初? “夫人……”亚伦德父亲握住她捧着红茶的手,愧疚地低声道,“你受委屈了。” 裴斯纳夫人凝视着他,满眼是泪。亚伦德父亲连忙扶着她坐下,并亲密地坐在了她身边。妖媚女精灵看到了,只是不在意地浅抿了口手中的红茶,情绪稳定,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她使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小三专业户”。她们都有着共同的特质,那就是,对自己的魅力有着超级自信。 大厅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和融洽,甜甜的点心芬芳在空气中流淌,还掺杂着香醇的美酒、浓郁的红茶和可可的味道。 一个钟头后,裴斯纳夫人微笑着,雍容有礼地从座位上起来,向国君与王后提出了告辞。 *************************************************************** 好冷清哦,亲们为什么既不投票也不留言哦,坚决反对看霸文哦~~~求包养,要观注,打劫票票中,呵呵~~~ 第十五章 城堡之行(三) 亚伦德随后也站起,与母亲站在了一起。 王后瞟了一眼亚伦德的父亲,道:“裴斯纳夫人这次不邀请裴斯纳伯爵一块儿回家吗?伯爵可是盼了好久了。” 裴斯纳夫人微微一怔,她看向了亚伦德的父亲,他也回望着她,两人的眼神交汇。顿了顿,裴斯纳夫人道:“如果他愿意,我当然也是希望,”说着,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这些天夜里,我夜夜哭泣,怎么也睡不着。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不想一朝竟闹得如此……” 裴斯纳伯爵忙上前,轻声抚慰她,并用手轻轻拍她的肩膀,两人再次对视,裴斯纳夫人的眼里尽是柔情和感动。 安娜贝儿走到了他们身旁,乖巧地道:“母亲,不如我们现在与父亲一起回家吧。” 裴斯纳夫人含泪看着她点点头。 于是,这一家人便和和美美地一同走出了金色大厅的华丽金门。裴斯纳伯爵和夫人与国君、王后并行走着,亚伦德、安娜贝儿和妖媚女精灵跟在后面。 我与众侍女拖着长裙慢吞吞地走在最后。 时至傍晚,夕阳在漫天的火烧云中发出橙红绚烂的光辉。马车已停在外,裴斯纳伯爵与夫人向国君王后告别,他们伏下半个身子对他们行礼,亚伦德和另两个女人也如此,我们也忙照做。 一行人对国君王后鞠躬后,便按照先后顺序上了马车。我坐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后,不觉松了一口气。今天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可以回我的小阁楼好好睡一觉了。 马车里,几个唇红齿白的清秀侍女低声八卦着。 “夫人终于和伯爵大人和好了,可真不容易,若不是国君与王后出面,恐怕还不会这么顺利。” “姐姐,夫人是因为奥雪娜夫人才伯爵大人闹矛盾的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那是前几天刚进来的一个十一岁的小侍女,听说是玛姬一个远房亲戚的远房亲戚的小女儿。 一位侍女看了我一眼,便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声音极小,我只勉强听得到“分娩”、“奥雪娜”、“真相”等模糊不清的词。我懒得理会她们的八卦,便靠在一角,闭目养神。 马车沿着花园中间的一条平坦大道,很快驶到了城堡的大铁门。卫兵们检查了出入城堡的纸质证明后,马车便又驶动了,出了铁门后,又一路飞驰。 正微闭着眸子养神时,刚换了一个较舒服的姿势,突然马车外卷起一股剧烈的飓风似的气流力量,随着侍女们的尖叫,我愣了一下,下一刻,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被气流力量狠狠地摔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我发出了惨叫声。其他侍女也先后从半空落下,摔得痛声尖声惊呼。马车被整个掀起,随后落在一旁,被掀了个底朝天。 我痛得眼泪涟涟,全身骨头都差点摔裂掉,妈呀,怎么这么痛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一阵狂风卷过,我的眼前一花,一大群骑着高大黑马的蒙面铁甲骑士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勉强爬起半个身,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 天,那仿佛是从地狱里赶出来有三人高的大黑马,长着两只尖锐的长角,浑身泛着紫黑色的光晕,粗大的鼻孔里喷出浓浓的黑雾,马蹄不断地划着地面,偶尔前蹄高高扬起,似乎要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 骑在黑马上的铁甲骑士们穿着黑色铁衣,戴着黑色的面罩和有羽毛的头盔,一双双眼睛里射出冷酷无情的绿色光芒。 我吓呆了,连身上的痛也忘记了。几秒过后,又猛地想到了什么,赶忙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撑着身体,飞一般地冲向被撞倒的马车,躲在了后面。其他侍女见状,纷纷效仿,全都一窝蜂地朝这边奔了过来。 裴斯纳伯爵他们的马车也被掀翻在地,狼狈不堪的裴斯纳夫人扶起坐在地上的伯爵躲站在一旁,尖叫连连的奥雪娜从地上爬起来,奔过去与他们站在一起。安娜贝儿吓傻了,仍坐在地上。裴斯纳夫人连忙把她也扶了起来,几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只有亚伦德最镇静,他持着长剑站在最前方,与黑面骑士对恃着。 某种紧绷的弦似乎一触即发,我们躲在被掀倒的马车后,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第十六章 暗 杀(一) 此时已快天黑了,火烧云的红色渐渐褪去,夕阳也不断往下沉,金色光线逐渐消失。很快大地便要被一片黑色夜幕笼罩。 我躲缩在马车后,不敢再往那边看。只听得伯爵大人在那里大声叫嚣:“你们是谁派来的?亚特兰王的援军马上就到。” 我不由得伸了头去看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他正在裴斯纳夫人的搀扶下朝黑骑士们痛斥着。 骑在高高黑马上的黑盔甲骑士并不为所动,几秒钟的工夫,当第一片黑云移动至了夕阳处时,为首的黑骑士举起了长剑,紫黑色的光芒从剑内迸出,散发出一圈极大的黑色光晕,越扩越大,几近逼至我们这边。我吓得又闭上眼睛。 听得风卷残云的声音呼呼传来,狂风的呼声,剑刃的相接声,还间或夹杂着女人们的惊呼,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漫天而来。我的眼睛仍紧紧闭着,不敢睁开。这时身边的侍女们在惊叹:“亚伦德大人好威猛啊!” “若能在他身边待上一两夜,我至死都无憾。” 她们的惊叹声不断传入我耳里,我抖抖索索地睁开了眼。 黑色乌云在天空,火烧去仍未完全褪去,黑与红的苍穹之下,亚伦德高高扬起了银色长剑,宛若一个圣战中的勇猛战士,他的眼睛,在剑光中散发出奇异的光。紧接着,他手中的剑比闪电更快,狠力砍下之际,那些从剑中发出的光柱般的白光冲向黑骑士。听得“轰”的一声响,只见一个骑黑马的黑骑士身边冲出几簇光柱,冲向天空,散成星辉,半空化为长长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刺向了黑骑士。 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在一团白光中变为了血肉碎片。 肢体分解的碎片四处飞扬,鲜血、白光与夕阳的红和夜空的黑混融在一起,破碎的黑色盔甲在冷风中飞舞,四散一地。 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猛然想起了第一次在万人坑时的感觉,不觉扶住马车一角,狂吐起来,尽是酸水和食物的残渣。侍女们捂住鼻子,皱着眉头,纷纷远离我,躲藏另一角。我吐了一会儿,才停止。 眨眼的工夫,风云变色,飞沙走石,再加上天色越来越黑,根本看不清他们激战的过程,只能在剑光下勉强按衣服颜色来判断谁占上风,谁占下风。 不远处,一阵急促如雨点的马蹄声传来,我不觉转身看去。只见一片骑着高大白马的铁甲卫兵冲涌而来,我认出他们的铁制盔甲,正与刚在城堡门口的卫兵一模一样。看来,援兵到了。 黑骑士们也察觉到了援兵的到来,他们加大了战斗力度,以求速战速决。一时间,黑色光晕四起,与黑色夜幕混杂一起,奋力冲向了正前方的亚伦德。“碰”的一声巨响,所有剑光全冲了过来,将几棵大树连根拔起,大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亚伦德虽闪避得快,但仍被这股气流冲远。我的眼前都是花的,根本看不清他被冲到了哪里,但隐约感觉似乎是我们这边的方向。 这时我的头顶上有粘粘的液体滴落而下,一滴,两滴,我好奇地用手一摸,在亚伦德再次扬起的白色剑光中,我看清了那是红色的鲜艳的鲜血,我懵了,又往头上摸了一把,满手都是血。 “啊……”我的喉咙里发出了恐怖的声音,眼泪直往下流,“妈呀……” 亚伦德刚离我不远,那一定是他身上的血。 其他侍女们在白色剑光中隐约看到了我像一个血人,连忙离我又远了几步。 援军已经赶到,他们手中举着熊熊燃着的火把,照亮了这片战地。黑骑士们像一群黑衣魔鬼,亚伦德全身无一完整,血淋淋的,从头到脚,就像一个血人。援军冲入了战地,与黑骑士们激战成了一片。 四处都是剑光,四处都是厮杀,战地一片混乱。 在黑白剑光的交错之中,亚伦德持剑缓缓地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马车。躲在马车后的我们紧张了起来,不知他想干什么。 走近马车后,他眼中的厉芒一闪,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把马车后的我拎了出来。我再次杀猪般的惨呼尖叫,“啊,别,不要……”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直觉那肯定不是好事。 第十六章 暗杀(二) 我跌撞着刚站到地上,他就猛拉住了我,朝我的脖子上用力一咬,力道极大,咬破了我的皮肤,我惨痛呼叫,泪水哗哗流下。难怪,难怪他要在去城堡的侍女名单上放上我的名字,就是为了在遇到危险时,可以拿我当炮灰,随时补充他失去的血。 “你这个挨千刀的吸血鬼,臭男人……”我痛哭流涕,拼足力气痛骂。 他仍狠狠地吸着我的血,根本不理我,不断地吸着,渐渐地,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轮圆月从黑云里缓缓移出,我的头仰着天空,竟发现那是一轮紫色的月亮。渐渐地,浅紫色的泛银月亮慢慢撒向了大地,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得厉害。月晕光线缓缓移动,当终于移到我和亚伦德身上时,一个极为奇特的变化产生了。 我看到亚伦德身上汇聚了一种银色与紫色相融的光芒,形成了一个散发着银紫阴影的光圈,慢慢地扩散,把我们两人正好包裹在光圈内。 银紫色的月晕下,我们的眼睛相对而视,他的眼睛里的琥珀色光芒,深不可测,阴鸷而森冷,让我打了个冷战。银紫色的月晕又变换了颜色,由银紫变为了金色。金色的光晕一碰到了亚伦德,就发出了巨大的光芒,随后星星点点无数,从他身体四周开始升起。 我忘记了他之前对我的残酷行为,惊呆了,像看天神一样地看着他。他也对着我,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几秒后,他的身体忽然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从里到外,缓慢散发出一层金黄色的光芒,一层又一层,形成美丽无比的金色光影,从他身上慢慢荡开。 金色的星光点点与他体内的金光混融在一起,迸发出巨大的光芒。 就在我惊呆的时候,他再次低头猛咬吸我的脖颈,我浑身猛地一颤抖,然后艰难地扶住他的肩膀,才能承受住这猛烈的冲击。 他越吸越多,我越来越脆弱,最后还需要他伸出手来环住我的腰才不致会倒下。两人距离得那么近,我闻到了他身上的一种奇特的气味,淡淡的,充满了某种迷惑引诱的感觉,暧昧而诱人。我竟有些迷乱。 这时候的战斗在不知不觉中减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亚伦德身上的变化,投去了注目的眼光。趁着大家分心的这个时候,余下的黑骑士们迅速跳上了马,飞一般地向前奔驰而去。 黑骑士的高大黑马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大家这才意识到敌方逃走了,城堡卫兵们急忙地追赶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前方的夜幕中。 战地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我,亚伦德、裴斯纳夫人、安娜贝儿以及那些惊慌失措的侍女们等。亚伦德处于金光闪闪的光芒中,星辉四溢,光圈越扩越大,让人几乎无法睁眼。 不知隔了多久,亚伦德身上的金色光晕才慢慢地缩小,直至消失。 他终于停止了吸血。我奄奄一息地倒在他怀里。 一片寂静,一片黑暗。静得可怕。一切都结束了,我正准备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下时,一阵十分恐怖的尖叫划破了夜空,妩媚精灵奥雪娜发疯似的尖叫着:“救命,伯爵死了……他被刺客杀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紧接着,我就听到了裴斯纳夫人凄厉悲拗的哭声:“天啊,伯爵……伯爵大人……” 第十七章 策 略(一) 秋日的天空阴沉沉,乌云密布,沉重得几近坠落。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整个伯爵府都被笼罩在一层惨淡的乌云中。 没人敢多说话,没人敢议论,甚至没人敢大声说话。 城堡遇刺,伯爵身亡,伯爵之子身受重伤,亚特兰国君下令严查,全城上下一片紧张,伯爵府里更甚。 在床上躺了六天的我,已经恢复了健康。 在玛姬的吩咐下,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堆洗净衣物走入了亚伦德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他现在极少在房间中,极少像从前一样在床上。他经常外出,或在大厅接待来伯爵府的达官贵胄们,除了晚上睡觉外,几乎不回房间。 我将衣物分门别类地放好后,开始打扫房内卫生。抹窗子、扫地,半蹲在地板上擦地板。正擦着时,房门开了,亚伦德和雪黛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亚伦德身穿一件白色宽大长袍,俊美诱人,雪黛儿则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秀雅清丽,两人看起来就像穿着情侣装。 看到他们,我连忙从地上站起,端起水盆就要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亚伦德忽然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我以为不是与在我说话,继续往前,一只脚已踏出了门,亚伦德转身,朝着我又说了一句:“李欣然,我在问你。” 我惊异地回转过身。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眸子,我有些摸不着底,支吾道:“差不多了。” 他挥了挥手,我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间。 一个人匆匆走在走廊上,心中仍有些紧张。走到走廊拐角处时,一拍脑袋,猛然想起我把抹布忘在房间里了,只得硬着头皮又往回走。 快近门口时,雪黛儿柔情似水的声音传来,使我一震,“大人,如您喜欢她的话,可考虑把她纳为侍妾。” “她颇有点见识,只可惜,”亚伦德慵懒地回答着,“身份太低了,只是个杂工侍女,连情人都不够格当。” 站在门口不远处,我的手在颤抖,水盆也微微颤动。 我又回走在走廊中,前胸不断起伏,水盆极为不稳,偶有水珠高高溅出。我满脸是冰凉泪,亚伦德,你真是可恶至极。我从未想过要与你在一起,你外表虽光鲜,但内里像恶魔,光是那双眼睛都让人不寒而栗,我怎么可能与你这种男人在一起? 越想越气,回到了小阁楼里,我哭了很久很久,一直都停不下来。 城堡外下起了大雨,千条万条线落在地下,哗哗直响。雷声轰隆隆,响彻整片阴暗天空。光线更昏暗了,阁楼里没有燃烛台,壁炉里也没有生火。整个房间犹如窗外的天气,阴冷、暗淡而潮湿。 我仍未停止哭泣,满脸冰凉,泪满湿枕。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并非完全为他的侮辱而哭,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极隐秘的原因,那就是,我竟对他有些微微的动心。 我怎可能不为他动心呢?他的完美身形,俊美异于常人的五官,还有面对危险时勇敢与无惧。他之前虽数次猛吸我鲜血,可我现在一点都不怪他,甚至似乎有些心甘情愿。 这一天,我借口身体不适,向主管请假,未出阁楼一步。我一晚上未眠,翻转辗侧,听着城堡外轰隆隆的雷雨声,流了一晚上的泪,心情如潮起伏。 这天晚上之后,我改变了对亚伦德的相处策略。我深知男人向来对争风吃醋、无理取闹、嫉妒心强、小肚鸡肠的女人深恶痛绝,所以我就决定扮演这个角色。我要亚伦德对我越来越厌恶,越来越讨厌,让他再也不会正眼看我一眼,使我心底对他升起那一抹心动消失殆尽。 我不会喜欢那个男人的,也决不会让自己喜欢上那个男人的。我要在自己泥足深陷之前,把危险的苗头掐死在襁褓里。 于是,我在府邸变得嚣张起来。仗着自己曾帮过亚伦德,让他吸过自己的血,以恩人的姿态自居起来。 有两个侍女因为手脚慢一点,没有亚伦德房门口的走廊及时打扫干净,我便在一旁娇声怒斥:“你们怎么搞的,又偷懒了,我等会儿报告给主管,非要教训你们一顿不可。” 一侍女冷笑道:“你也不过一个打杂侍女,凭什么在这里训喝我们。” “我是杂工侍女,那又怎么样,”我娇笑道,“我同时可又是亚伦德大人的贴身侍女哦,否则,他怎么不吸你们的血,偏要吸我的?” 侍女气得呼吸粗重,正要反驳,却被身旁的另一侍女阻拦,她小心地道:“我们知道了,下次一定及时把这里打扫干净。” “那就好,”我得意洋洋地道,“可别忘了,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 打劫票票,票票都拿来,嘿嘿~~~这部小说好冷清哦,亲们你们为什么不留言了呢? ****************************************************************** 第十七章 策略(二) 我的恶名逐渐在侍女中传开。 对侍女主管玛姬,我也甚是嚣张。当她责怪我做事不上心时,我把手一甩,尖锐地笑道:“呦,您哪只眼睛看到我做事不上心了?这房间的里里外外全是我一人打扫的,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哪里能做得那么全面?你要么就找人来帮帮我,要么就直接向亚伦德大人诉苦,告诉你,我可不怕你告状。” 玛姬气得浑身发抖,听说后来去找了裴斯纳夫人告状。裴斯纳处于丧夫哀痛中,哪里顾得了这种小事,只说一个人打扫那么大房间,也许确实做不过来,你再找两个侍女帮帮她吧。 玛姬心中有怨恨,可也只得照做。 对亚伦德,我阿谀奉承,抬头是笑,低头也是笑,尽心侍候,极尽谄媚之色。我每日天不亮就来打扫房子,那时他还没起床,我动作极轻,生怕扰醒了他。他醒来了之后,我便走到他的床头,对他一个娇笑过后,便嘘寒问暖,奉茶奉衣,极为体贴周全。 亚伦德对我淡淡的,只说了一句:“把我的贴身侍女答尔叫过来吧。” 我低头哈腰,赔笑着说好。对门口的一位小侍女传达了他的话,小侍女飞快地朝前奔去。 五分钟后,我在走廊上拦住了匆匆而来的答尔,准备对她的穿着打扮刻薄一番:“还真以为马上要飞上枝头了?亚伦德大人一叫,就立刻涂脂抹粉地过来了。” 答尔来之前精心打扮了一番,一张小脸画得极为精致。 她反唇相讥:“你难道没有涂脂抹粉,脸上的粉比城墙还要厚。” 我脸上确实也涂了粉,事实上,我现在每天浓妆艳抹,从表面上看,就是为了吸引亚伦德的注意力。 “你说什么?”我怒道。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老妖婆。” 被她这样一骂,我咬了咬牙,冲了过去,我现在就是一个醋坛子打翻了的悍妇。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高高仰起,连扇几个重重巴掌,“小贱人,我要你骂,要你骂,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她哭着不甘示弱,也发疯般拉住了我的头发,我尖叫一声,又用力踩她的脚,同时再踢她的腿。 很早以前,我曾见过邻居家的一个美丽主妇是怎么修理二奶的。当她发现老公与一个金发碧眼的肉弹在床上翻云覆雨时,便发疯般地冲了进去,抓起她的头发首先就扇了几耳光。二奶奋起反抗,两人从房内打到了房外,一直打到了马路上,引起不少人的围观。我当时坐在自家的屋顶上,边吃着一块pizza边观战。主妇的动作和谩骂至今仍记忆犹新。 现在,我把这些全用在了答尔身上,现学现卖。 “你这个骚货、烂货,仗着有两点胸就勾引男人,我要你知道勾引男人的下场,”我趁她不注意,又重重揭了几个巴掌过去,同时脚也不闲着,直踢她的大腿和腰部,动作敏捷,“小贱人,现在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答尔对这些毫无防备,被我打得直哭,她每逢想反抗,却总打不过我。此时已有很多侍女和男仆们围观,她哭着不断闪躲,一副楚楚可人模样。我知道她的软弱有猫腻,但还是照自己的计划进行。 “贱女人,想勾引男人,你的功夫还不到家……”我骂骂咧咧,同时又使劲地扯她的头发,她痛哭流涕,却似乎毫无招架之力。玛姬赶了过来,想要拉开我们,我却又反手给了她一巴掌。众侍女惊呼起来,连忙拉过玛姬后退。 最后,连伯爵府的守卫兵都惊动了,据说正在赶来主屋的路上。就在他们来之前,亚伦德首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他是从楼上一层,他的房间里过来的。他狠狠地一用力,就把我的手腕抓住,然后甩向一边。 我跌在地上,满脸泪痕,看着他,仿佛受了无限委屈:“大人……” 答尔只站在角落里哭,不说话也不诉苦,弱小的身影我见犹怜。 亚伦德的眼睛里阴冷而可怕,对玛姬厉声说道:“我不想再见到这种事情在这里发生,违者,首先掉你的脑袋。”玛姬的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他又看向了我和答尔:“把她们两个关起来,各打五十鞭子,若死了,就埋在乱葬岗,若活着,就派去与奴隶一起做活。” “大人,大人……”答尔听见此言,哭着奔来跪下,“是她先挑起的,与我无关,大人,请不要罚我。” 亚伦德扬起了手,做了个手势,赶来的守卫兵们立刻把我们拉了下去。我被两个卫兵架住往后拖,我尖叫连连,与答尔的哭声闹成了一片。 就在被拖入拐角的那一瞬间,围观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莫约八九岁左右。他长着天使般的面容,一头绿发,眉清目秀,眼睛又圆又大。他从侍女们中挤了出来,吸吮着手指头,正兴致昂扬地看着我们。见我看向了他,便露出天使般可爱笑容,还朝我挥了挥手。 他是谁?没能多想,哭天喊地的我立刻就被护卫兵合力拖了下去。 第十八章 焉知非福(一)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红色屋顶上哗哗作响,冷风从破了一角的天窗里吹拂而入。 sam,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挨鞭子,狠狠的五十大鞭,我遍体鳞伤。在皮开肉绽的那一霎那,我想回来找你。 sam,为了你,我来到了这里,却为另一个人动心。也因此,而磨难重重。我想忘了你,sam,永远地忘掉你。 我恨你,sam,就像恨我自己一样,我恨自己曾经爱过你,并为你而来到这里。现在,我后悔了,原来,任何事情都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一时的贪念,居然造成这种恶果。 我差点为此丢掉了性命,我这次真的很不划算。 我的背部伤痕累累,鞭痕触目惊心。如今只能趴在牢房的腐烂霉草上,痛苦地呻吟着。 答尔被关在我旁边的一间小牢房里,她边呻吟边取笑我:“想用这种方式赢得少主的注意,失败了吧?” 我忍住痛,不甘示弱地道:“关你什么事,小骚货。” “谁是小骚货?”她吃力地尖锐笑着,“恐怕你才是的吧。谁都知道,这些天来你拼命引起少主的注意,想当上小夫人。” “是又怎么样,”我冷笑着反驳,“你不想当吗?你不想当的话就不会每天花枝招展的了。” 我们俩又对骂了起来,越骂越不堪入耳,阴暗监牢里充满了我们的谩骂声,不少人都捂住了耳朵。狱卒进来,恶狠狠地训斥,我们才不甘地停了嘴。 关了半个多月后,我们才被放了出来。 我身上的鞭痕未愈,跟在卫兵的身后走向后花园。据说,往后花园再里面走一点,便是整个伯爵府里的奴隶们干活的地方,我便是被派往那里,与身份最低贱的奴隶们一起劳作。亚伦德把我贬低到了如此地步,我很庆幸没有真的爱上他,否则必将万劫不复。 庞大的彩色花园里名花仍在争奇斗艳,醉人的甜蜜芬芳在空气中流动,紫蓝色的蝴蝶在初冬的暖阳下翩翩起舞。我深深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很快,这些将离我而去,我将去那最阴暗最潮湿的地下室工作。 彩色花园的不远处便是一片占地极大的绿地,几个侍女正在上面玩耍,她们扑蝴蝶、捉迷藏,阳光灿烂地照在她们身上。 曾几何时,我也是如此,现在却渐行渐远。 我甚至怀疑自己从未年少过。 就像杜拉斯曾经说过的那样,我在十八岁那年就已苍老。 我的年少岁月又是怎样的呢? 十六岁那年,我曾梦见过一个男孩,梦里,我与他拥抱和热吻;十八九岁时,我以为他是sam,后来才知,他不是。现在快二十二岁了,我又遇到了另一个男人,一个外表无懈可击的完美男人。 我差点爱上他,于是,他给了我五十鞭子。 这个有些慵懒的午后,阳光也是懒懒的,我的双腿也差点因为慵懒而停下。腿脚软软地,脚步浮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押着我前往的护卫兵骂骂咧咧的,似乎是嫌我走得太慢。我咬了咬牙,忍住了,一声不吭。 自这天起,我正式成为了一名类似女奴的女仆。 我的工作很简单,也很忙碌,那就是给关在伯爵府牢里的人做牢饭。伯爵府很大,吃饭的人自然也很多。给上等人做饭的有上等厨子和厨娘,给中等人做饭的自然也有中等厨子和厨房,而我连给下等人做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给犯人们做牢饭。 这本是一件苦差事,可我却做得颇有兴致。 我学会了如何烤面包,怎么做奶油,以及如何做香气四溢的肉类菜等等。我从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是吃食堂,就是吃妈妈做的饭菜,要么就到外面随便吃点东西或者叫外卖,几乎从未下厨过。没想到,在这个伯爵府的地下厨房却学会了做饭。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做饭,可是一项生存技能。学会了它,至少以后不会让自己饿肚子,不会看到食材却不懂如何把它烹调成菜。 伯爵府对犯人比较仁慈,吃的东西不算好也不算差,一日有个三顿。所以我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忙碌。在这间厨房里工作的人,以奴隶为主,也就是没有自由身份的人,他们终身得为伯爵府服务,且没有任何薪酬,生下的子女也归主人所有,也就是,仍然为奴隶。 这间厨房很小,人手也不多,加上我,不过六个人。所以我们每个人的工作都很重。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挑水、煮粥,烤面包,还要煮奶茶。当然,奶茶是给我们厨房的人喝的,感觉这里的待遇还不错,不愧是财大气粗的伯爵府。 答尔听说被派去做给下等人做饭的厨房,算是比我高一等级。 听了之后,心里有些酸酸的,觉得这些安排事务的人偏心,但随之又释怀。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和造化,做好自己即可。 第十八章 焉知非福(二) 我的造化其实也不错。不但在厨房里学会了几样小甜点,还创造性地发明了一种新品种,并将它取名为甜心馅饼。实际上就是披萨的改头换面。我虽不擅长做饭,但曾在一次学校组织的厨艺比赛中看过别人做过披萨,某天心血来潮,便决定也来做一下试试。 我把材料准备齐全,如高筋面粉、食油、发酵粉、奶油、菠萝、苹果肉、肉丁、番茄酱、洋葱、鸡蛋等,然后开始和面。 和完面后,把番茄酱倒入锅中炒透,熬成酱汁,加上少许调料调味。之后,又把和好的面团做成饼状,抹上蕃茄汁,铺上准备好的肉类和水果。这些都事先在奶油里浸泡过的。放入烤炉里烘烤时,阵阵奶油香扑鼻而来,惹得其他女奴们馋嘴不已,纷纷过来问我在做什么。我随口应道:“甜心馅饼。” 自此以后,这种饼还真就叫做了这个名字。 馅饼出炉后,香气溢满整间厨房,让人馋得流口水。当我用小刀切开,一块块分给别人,然后看着她们大块朵颐的时候,心里美滋滋,看来我做菜还是颇有天份了。 厨房的人少,人际关系也简单,我们平日在一起做活,虽偶有磨擦,但总体来看还算不错。 一个月后,伯爵府又忙碌了起来,为着将要举行的盛大宴会。裴斯纳伯爵过世了,他的名誉及头衔将由嫡妻的儿子裴斯纳亚伦德继承。授位仪式将在宴会上进行,到时会有不少名门贵胄之类的人参加。 伯爵府上上下下都忙个不停,甚至有一两天整个晚上灯火通明,通宵不灭,可以看出其忙碌的程度。 相比较而言,我的地下厨房要轻闲得多。我负责厨房的所有杂务,以及做早点,做完了后,便可以在一旁闲着。 有时,我还忍不住偷笑,因为现在的工作比以前要舒服些。 从前除了打扫房间外,还要端茶送水,随时有需要,就必须随时奉上。工作压力也很大,时常看人冷眼,受着气也只能放在心里,而现在无疑要自在得多。 时间在波澜不惊的一天天中流过,举行宴会的那天晚上,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在伯爵府的上空静静落下。 从傍晚开始起,伯爵府的铁门就大开,来往的华贵马车秩序驶入府内,穿过平坦的花园小道,直接来到伯爵府的宴厅大门。 宴厅内灯火辉煌,听说还是无数美女出入,让人神往不已。可惜我只能听一个小女奴佩儿绘声绘色地描述,不能亲眼见到。 佩儿今晚值日,提着食盒去监牢途中,远远地看到了盛景。 “有一个好漂亮的女人从我身边走过啊,穿得不知有多华贵,身上的珠宝闪闪发光,那些珍贵首饰我都叫不出名字来。” 我边搅着奶粥边道:“那些东西全都是浮云,只有自己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佩儿不服道:“你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因为你得不到而已。” 我不满,放下了手中的大勺子,回头对她说道:“一个人的享受能力是很有限的,一生不过那么长,就算她受尽上天眷顾,坐拥数不尽的财富,那些物质也始终与她隔有一层外在的距离。只有内心的快乐才是无可取代的。” 佩儿的眼神迷惑:“欣然姐,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只用记得我说的话就行了。” 她耸耸肩,从我身边接过刚熬好的奶粥,坐到了桌边,开始吃她的晚饭。我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在桌边缓缓地吃了起来。 华丽欢跃的音乐不时地从庞大的白色房子那边传来,丝丝入耳,佩儿满眼尽是钦羡,“我说欣然姐,要是我们也能去看看多好,哪怕只是偷偷地去看一眼。” 我把奶粥吃得差不多,大半碗已见了底,抹了抹嘴,我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再挨五十鞭子。” 她吐了吐了舌,随后收拾了下自己的粥碗,就拉上房门出去了。 我把厨房简单清理了一下,抹净了灶台,洗了所有用过的碗,将地上随意清扫了一下,然后又拿过了一把拖把,将地面清洗干净。做完这些后,已是满头大汗,便决定出去透透气。 走在夜幕下的花园里,走在纷扬落下的雪花里,忽然觉得自由真好。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我不由得又感叹起这句话。从前每日在那座大房子里忙碌,压力又大,哪里有情绪能在花园小径里漫步? 雪花越下越大,密密麻麻,不断飘落在身上。我随意逛了一会儿,便决定往回转。雪花伴着冷风,不断拂在脸上,我冷得抖索了一下。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男人呕吐的声音从大树后传来,步子便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移去。 寒冷雪夜里,淡淡月光下,待我看清了正扶着树大吐特吐的男人后,身子猛地一震,结巴着道:“怎么……是你?” 皎洁的银色月光下,他的脸尤为清晰,正是那个俊美吸血鬼,裴斯纳亚伦德。 第十九章 猫计划(一) 他扶着树干不停地吐着,脸色很难看,直至最后吐出了酸水,才停了下来。他的身子也软弱地靠着树干,脸色越来越白。难闻的酒气弥漫在了我和他之间,我微微上前了两步。 “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没理我,仰脸看着夜空的雪花,深深呼吸了一下,背靠着树干缓缓滑下。 “别坐下,那里好脏。”我忙过来,扶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扶到另一棵树下。原以为,他会拒绝,会把我的手打开,但很意外地,他没有。也许,他也觉得这棵树下确实是太脏了吧。 我咬紧牙根,使出全身力气,把他扶到另一棵树下坐下,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走开……”坐下后,他靠在树旁,从牙齿缝里吐出了这三个字。 “好,我走。”我连忙从另一条小径飞快地离开,很快消失在了他面前。 回到厨房后,我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让急促的心跳稍缓一点。他居然会吐成那个样子,原以为他无坚不催,是个兰博呢,没想到也不过一个普通平凡人而已,喝多了酒以后也会大吐特吐。 雪花仍在窗外静静地飘荡着,冷风不断地吹过,,刮得窗子砰砰直响。十来分钟后,我把仍在热炉上的奶粥取下来,放入食盒里,然后穿上了一件连帽长衣,那个与外衣相连的长帽把我的头发乃至脸都遮了大半,便于抵挡风寒。 出了门,我迎着寒冷的夜风,艰难地在花园里走着。很快走到了那棵大树,他依然还在那里。靠着大树,他微闭着眼,嘴唇紧紧抿着,脸色苍白得可怕。 听到了脚步声,他缓缓地睁开了眼,见是我,眼神里掠过了一抹讶异。 “我很快就走。”我忙道,蹲下半个身,把奶粥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吐了之后会特别难受,粥是养胃的,你要是饿了的话就随便点吧,不饿的话扔了也没关系。” 我也不管他是否能听懂“胃”的意思,只顾自地这么说着。我站起了身,转身离去。目的已达到,再呆在这儿干吗,难不成还要伸手喂他? “你等等……”他唤住了我,我诧异地回首。 “你喂我。”简短的三个字,让我吓一跳,“你说什么?” “我现在很累,你喂我。”他软软地靠在树干上,看起来真的很疲乏。 雪花漫天飞舞,一片又一片,飘在我们的脸上、头发和长衣上。 我拿起勺子,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喂给他吃。天晓得,我以前还没做过这样的事,只有妈妈在我生病时这样喂过我。我学着她,首先把粥吹一下,然后用唇沾一下勺边,感觉粥已经稍凉,才喂给他吃。我很小心,生怕粥洒在他身上了,到时他勃然大怒可就糟了。 他又微闭上了眼,似是无知觉地一口一口地吃着。 雪下得很大,雪花落在了我眼睛上,我每次还要眨一眨眼,才能把它们都弄下来。他偶尔睁开了眼,见我挤眉弄眼,不禁嘴角微微弯起。我忙低下头,继续将手中奶粥喂给他。 当雪下得更大时,我手中的粥碗终于空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连忙拿着食盒站起来,“我走了。建议你不要在这儿老坐着,否则会着凉,感冒发烧的。” 当然,说句话的时候,我也没考虑到他是否能听懂“感冒发烧”这几个字,不知道这儿的说法是否与我们那边的一样。 我往前刚走了几步,听得他的声音从后面悠悠地传来,“这就是你勾引男人的方式吗?” 气血上涌,一片好心被看如此,我正欲反驳,忽而想到什么,转身一笑,温柔地道:“侍奉伯爵大人是我的福份。任何人见到伯爵大人在此,都会立刻赶来伺候。我也不例外。当然,如大人愿意给点赏赐就更好了。” 他冷笑道:“让你回来是不可能了,赏两个钱还可以。” 说着他扔了一个钱袋给我,我忙不迭地接住,一脸谄媚地道:“多谢大人。” 寒风呼呼地吹着,回到地下厨房,我满脸冰凉,脸上的泪水已凝结成冰。 清晨,我睡在床上还未醒来,听到旁边床位的两个女奴在轻轻地聊天。 “听说昨晚亚伦德大人醉得厉害,吐了一地,后来被管家发现了,叫上好几个人才能把他送回了房内。” “怎么醉得那么厉害?听说他以前中过剧毒,不能过量喝酒。” “是宰相大人愣是要他多喝了几杯。”那女奴的声音低了下来,“你居然不知道伯爵府里这个公开的秘密。亚伦德大人并不待见安娜贝儿夫人,很少与她一起过夜。相反,从前与大人在阿朵娜地宫共患难的雪黛儿小姐现在却极受宠,几乎是天天与他在一起。” 两人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笑声。我把被子蒙过头,继续睡我的懒觉。今日我正好轮休,可以早上睡懒觉,虽然下午得继续干活。 “我看过不了多久,雪黛儿小姐就要被正式纳为侍妾了。” “那可不一定,也许大人只是玩玩……” 两个女人正八卦着,突然窗外传来了“怦”的一声响,吓了躺在床上的我一大跳,也打断了这两个人的谈话。她们飞快地冲到窗子前,同时发出了惊呼。 第十九章 猫计划(二) “谁把裴斯纳夫人的窗子打破了?” “那边的一个……咦,那不是泰丝塔丽小姐吗?” 一个女孩的嚎叫痛哭声从窗外若隐若现地飘入。 我从床上跳下,赤着脚,披上一件外衣,也挤在了窗口。淡淡的金色阳光下,冷冽的寒风中,一个近乎全裸的女孩站在花园里,朝着主屋的高大白房子方向凄厉嘶喊着,哭叫着,声音几近嘶哑。远远地,看不清她的长相,但能勉强看出她的衣着。她的上身仅着一片黑色抹胸,下身一条丁字内裤,半个屁屁露在外面,全身上下没有几片布,所以我才说近乎全裸。 她哭喊着,嘶哑地叫着,满头乱发,像一个疯婆子。她的声音几近变形,嘶叫痛哭,歇斯底里。 因为隔得远,听不出她在哭叫什么。 “呀,她怎么穿成这样子啊,好歹也是位伯爵府的小姐。”两个女人吃吃笑着,笑得甚是开心。 我不禁问:“她是谁?” “奥雪娜夫人的独女啊,”女人咯咯笑着,像只正在下蛋的母鸡,“你才来不知道,这位伯爵小姐只是一个情人的女儿,在府邸向来没地位,这次又不知想玩什么把戏了。” 原来奥雪娜只是伯爵的一个情人,原还以为,那个妩媚女精灵是侍妾之流的人物。我的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现在伯爵死了,我们夫人看在伯爵的面子上,还没将奥雪娜和她的女儿赶出去呢。她的女儿反而还先闹起来了。” 又一阵冷冷的寒风吹来,我伸长了脖子,眯起了眼,从窗子眺望过去。一群爵府护卫兵匆匆奔向她,迅速靠拢后,立马将她抓了起来,十来人前后押着她,她疯狂地叫嚣、嘶吼,隐隐听到“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裴斯纳亚伦德,你出来……” 我怔了一下,她,亚伦德,难道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但就算真有,也与我无关,我耸了耸肩,回到床边,穿起了鞋子和衣服。 午后,我在地下厨房里做饼,和完面后,开始做饼。做好放入烤箱后,又去挑水,接着又给烤箱下面的炉灶添柴,忙乎了几个小时,累个半死,便坐在炉灶旁休息。 灶旁有一堆厚厚的稻草,是块打盹的宝地。我蜷缩在那里,不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正犯迷糊时,一个声音在呼叫着我,“李欣然……” “韩美琳?”我一愣,睁开眼,随即四处张望,“你在哪里?” “你不用管我在哪里,你现在只能听到我的声音。我想告诉你,你的进展太慢了。” 我嗤笑一声,随后耐着性子道:“你想我多快,告诉你,我还刚挨了五十大鞭呢。这一次,我亏了。” “亏还是赚,以后才知道,”她道,“你的进度太慢,让我和其他人都很失望。” “那你们想怎样,让我回去?也行,我正好不想受这活罪了。” “不是,只是想让你转换角色。” “转换角色?” “对。我和其他同伴商量过了,决定让你另换一个身份,也许,用那个身份你能更快更好地完成任务。” “是什么身份?” 韩美琳做了个极为夸张的深呼吸后反问我:“darling,你愿意做一只猫吗?” “猫?”我以为她在开玩笑。 “是的,一只猫。在这个妖精精灵国度里,你作为一个寻常人,甚至是低等人,很难接触到这里的真实生活。不得已,我们只能让你进入一只猫的身体,你便可以自由地行走,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来观这里的生活。” 我呆了一阵子,蓦然欢呼道:“你们怎么不早这样安排呢?” 简直太酷了,作为一只猫来观察这里的生活,来体验他们的喜怒哀乐,比做爵府侍女好多了。 她的话锋一转,又道:“但我们只能让你做两个月的猫,且因为法咒的能力有限,你只能白天做猫,午夜两时以后,又会恢复成人。” “啊?”我不禁问道,“那我还能在这个伯爵府混吗,岂不是被人当成妖怪了?” “裴斯纳家族是亚斯兰国的第一贵族,府邸也是最大的。在伯爵府的后/庭院,有一座废弃已久的私家祭屋,里面常年无人,只是偶尔有女奴来打扫一下而已,是个不错的居所。你晚上可以在那里休息,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另外,你成为了猫以后,身体会发生一种变化,比如当你刻意碰到旁人的一刹那,会有一小段时间能感受到他们的内心世界。当然,这也是随缘的,你不可能感受到所有人的内心世界,比如那些内心特别强大特别执着的人,你就无法走入。” “可我变成了猫以后,这具身体怎么办?”我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暂时会消失,”她缓缓地道,“但是三个月以后,你会再次出现在伯爵府。” 我傻了眼,又道:“那你岂不是害人,我出现后该怎么对人解释从前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啊?” “不知道。”她简单地吐出了三个字,就再没声音了。 “喂,喂,韩美琳……”我叫着她的名字,可始终没有回音。 有人在摇我的肩膀,边摇边叫:“欣然姐,欣然姐……” 我的身子动了动,睁开了眼,佩儿那张放大的脸进入我的眼帘,我吓一跳,往后一缩,贴在墙角:“你干吗?” “欣然姐,”她没声好气地离我远了一些,“你已经睡了半个时辰了,若不是我回来得及时,你的饼都快烤糊了。” “啊!”我猛然想起我的饼,天啊,从地上跳起,冲到烤箱前,拿起一块抹布放手中,便把箱门打开。烤箱内空空的,无一物。 “欣然姐,我早帮你拿出来了,已送过去了。”她边说边在灶台上开始烧水。 “多谢,”我舒了一口气,“我睡过头了。” 她把水舀到水罐里,好奇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本来早上想睡懒觉的,结果给吵醒了。” “是被泰丝塔丽小姐的叫骂声吵醒的吗,我也是,”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屑神色,“那个小姐极难侍候,明明是个情人之女,却偏偏要摆出高架子,把自己当成是伯爵府的正统小姐。” “她到底与伯爵府有什么恩怨,怎么会哭成那样子?” “她曾与裴斯纳少主在一起过,但少主大人又把她甩了,听说她这次是来找大人要名份的,但是却连主屋的门都进不了,所以就在花园里像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以在一起?”我惊异地问 佩儿耐心地解释:“裴斯纳少主以前并不知道自己是伯爵的儿子,与泰丝塔丽小姐相识以后,便交往过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府里所有人几乎都知道。再说了,兄妹通婚又怎样?亚斯兰国出于保护贵族血统和财产的原因,不是允许兄妹通婚的吗?”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哦”了一声,连连点头,然后借口小解溜了出去,生怕她因为疑心又要问我什么问题。 第二十章 泰丝塔丽(一)(求票票求包养) 打劫票票,全都拿来哦,呵呵~~~并求收藏,感谢大家支持! *********************************************************************** 狂风暴雪,赤红的夜空还有闪电掠过,乍现刺眼亮光,惊心动魄。 从小到大,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一只猫,当然,一个正常人也决不会没事就去想自己将来会变成一只猫。但是因缘际会之下,我却真的就要变成猫了,一只真正的猫。我既惶恐又兴奋。 我曾用一天时间把伯爵府的猫全都观察了一遍,暗忖着自己会变成哪只猫。但观察了好久,始终未得结果。之后,我又开始期待自己哪天会变成猫,可等待了好久,一直没等到。 半个多月后,一个暴风雪的夜晚,午夜三时,我刚睡着没多久,恍惚在梦里,耳边传来了韩美琳缓慢的声音:“准备好了吗,就在今晚。” 我迷迷糊糊地转醒,突然想到什么,脑子清醒了一半,缩在被子里颤声道:“啊?今晚?” 她没有回答我,“韩美琳,韩美琳……”我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我坐在了床角,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露出一双眼,忐忑不安。 狂野的寒风在敲打着窗户,房内空空的,除了我,再无他人。和我同住的两个女奴今晚去了一个女奴聚会,不会回来。韩美琳真会挑时间。 我不知道会怎样变成猫,心中极是不安。缩在床角,微微发抖,惊惶等待。 也不知等了多久,我几乎都要睡着了,半眯着眼,不断点着头,长发丝丝,一根又一根,从脸旁垂落。 一声惊雷“轰”地炸响,我一惊,抬起了脸,又一道蓝色的闪电划过鲜红夜空,刺眼的光亮灼伤了我的眼,我无法再睁开。 狂风重重敲打着窗子,野性而疯狂,最后冲开了窗子,狂吹了进来,屋内的一切全掀翻在地。 蓦然之间,就在这一霎那,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缩小,被子一点一点地我身上滑落。我一惊,心跳得厉害,知道是时候了,不敢看向自己,紧紧闭着眼睛。 惊雷与闪电交替,狂风呼呼吹入,我听到屋内物件砰砰落在地上的声音,心跳得越发厉害,越发不敢睁开眼。 半个时辰后,当风力渐渐舒缓,我才敢慢慢地睁开眼睛。 这时,又一道长龙般的闪电从夜空划过,这一瞬间,我看到了对面镜中的自己。尖尖的耳朵,小小的身体,满身的白毛,一条不长不短的尾巴,还有一双蓝宝石般的大眼睛。 天啊,我变成猫了,真的变成猫了。一种莫名的巨大恐惧感突然朝我涌来袭来,我看到镜中的那只白色波斯猫蓦地竖起了白毛,眼露惊恐之色。 惊雷和闪电又开始交替,轰隆隆的声音和邪恶的蓝色之光不断乍现,闪着幽蓝眼睛的猫在镜中尤为诡异,“喵——”我的喉咙里传出了因恐惧而拉得长长的猫叫。 那只镜子里的诡异之猫,闪着蓝色光芒眼睛的猫,是我吗?不是我?还是我? 我惊恐地看着镜中的猫,正在这时,闪电交替,乍亮的光从镜中反射,透出蓝色辉芒,我惊惧万分,只能“喵喵喵”乱叫。 暴风雪下了整整一夜,神秘诡异的闪电不断闪耀在高大的伯爵府上空,伴随着轰轰的巨大雷声,一夜未止。 清晨,风停了,可雪依然在下。雪花静静地飘落,铺了一地的白。 伯爵府的花园雪景很美丽,枝头上积攒着厚厚的积雪,彩色不畏严寒的花骨花在雪中傲然开放,绽开朵朵花瓣,发出阵阵沁人的香气。它们如此坚强,昨晚狂风暴雪后,今日又傲然绽放。 一只白色波斯猫“嗖”地一下从花丛中溜过,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黑色的猫爪印。 那只猫便是我。 天亮后,我从惶恐中恢复过来,抖了抖猫毛后,打算去地下厨房看看,原本,今日我值早班,但现在变成了猫,肯定不能去了。我想去看看别人会如何议论我,对我的失踪又会报以何种看法。 从女奴居住屋到地下厨房有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我只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本以为猫身上有不少毛,应该能御寒才对,可跑出来才知道完全不能。可能还没有适应猫生活吧。我呼了口气,继续朝前跑着。 雪花不断落在我身上,我跑得正带劲,忽然一个不留神,身子悬空了,被人猛地从地上抱起。 玛姬的聒噪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你这只坏猫,一晚上跑哪儿去了,夫人一早没看到你,正派人四处找呢。”我被她不由分说地抱在了怀里,她边走边说:“夫人如今正怪责我呢,狄妮,你要听话。” 原来我的名字叫狄妮,怎么这么难听,我很郁闷,“喵”的叫了一声,以示抗议。 我被抱回了裴斯纳夫人的房间。裴斯纳夫人的房间很大很奢华,从头到尾都铺满了软软的红色地毯,红色的长长帘幔直垂到地上,整个房间显得很温暖。壁炉里的香木被火燃得正旺,空气里都荡漾着一股淡淡的暖香。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裴斯纳夫人的房间,托了这只猫的福。 玛姬把我放了下来,我摇晃了一下脑袋,甩了甩身上的雪花,翘起了尾巴,正准备在这里逛逛时,玛姬又抓住了我,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条温热的毛巾,把我全身擦了个遍,把我擦得暖烘烘的。 我不由得感叹,被人伺候得真舒服。这年头,真是做人不如做猫。 擦完后,玛姬放开了我。我甩了甩身上的毛,翘起尾巴,四脚着地,轻轻悄悄地在地毯上走着。 裴斯纳夫人坐在窗前的柔软沙发上,将窗幔打开一点点,看了一眼窗外后,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神色:“是谁让泰丝塔丽到我这边来的?” 第二十章 泰丝塔丽(二) “亚伦德大人希望您能说服她,”玛姬见势不妙,忙跪在了地上,“让她平静地离开亚斯兰。” 裴斯纳夫人揉了揉头顶的太阳穴,“唉……” 玛姬站了起来,垂首不语。 我蹲在墙角里用手掌放在嘴边,沾了点唾液,往脸上抹了又抹。既然是猫,就得做出点猫的样子来,猫最爱洗脸。 房门开了,玛姬朝门口望了一眼,低下身子对裴斯纳夫人道:“夫人,泰丝塔丽小姐来了。” “进来吧。”裴斯纳夫人略带疲惫地道。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的那团粉红便直直地奔了过来,她跪在裴斯纳夫人面前,哭着:“夫人,请您答应我吧。” 我在一旁舔着爪子,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的皮肤很白,小小的瓜子脸上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唇小小的,粉嫩无比。她的长发束成了两条长辫子,直直垂到胸前,看起来很清纯,应不超过十四岁。 裴斯纳夫人温和地柔声道:“这事并非由我作主,而是由亚伦德自己来决定。” 她的眼睛充满了悲哀:“他不会娶我的。” 裴斯纳夫人道:“他既然不会,我也无法强行要求他什么,你知道的,我其实也欠他太多。” “可是,您是他的母亲,您如果愿意帮我的话,他至少愿意把我留在他身边吧。我也不要什么名份,哪怕侍妾也不要,我只要他。”大颗大颗泪珠从她悲伤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这样吧,”裴斯纳夫人怜惜地看着她,“你先去塔尔特国,到你的舅父那边,学习一些礼仪,增长点见识。三年后,亚伦德见到焕然一新的你,一定会有所动心的。那时你也不过十七岁,他再娶你也不晚啊。” “夫人,您就别再骗我了,”她痛苦地哭道,“您不过是想把我支开。” “泰丝塔丽,你要懂事。亚伦德刚当上伯爵,他不会这么快娶第二个女人,他要顾及宰相家的想法。安娜贝儿可是宰相最疼爱的女儿。” 我起了好奇心,泰丝塔丽和亚伦德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使得她如此痴情,如此痛苦。 在角落,我伸了个懒腰,身子拉得长长,后臀抬高,前爪向前,打了个哈欠。 在地毯上练了两下爪子后,我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她们,绕着她们走了一圈,尾巴翘得高高的,猫步轻盈,无半点声响。泰丝塔丽仍哭啼啼,眼泪不止,裴斯纳夫人仍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她。 我悄悄地接近了泰丝塔丽。她正跪在地上,泪眼模糊,抽噎不止。 我晃动着尾巴,上面的一撮毛无意中扫到了她,突然之间,一种被雷击中的感觉瞬间袭击了我。我的世界突然凝滞,脑海里一片空白,尔后,一幅奇异的画面缓缓展开。 那是一片巨大的绿色森林,天空正下着大雨,雨珠打在宽大绿叶上沙沙作响,白色的湿湿雾气缭绕在林间。阴沉的天空,密密的雨帘,潮湿的泥土,就像电影里阴暗的画面。 一个女孩的哭声从森林深处传来。她的哭声,与滂沱大雨声交织在一起,极是伤痛和哀凄。 小女孩的脸逐渐放大,她脸上的五官就像镜头里的特写,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泰丝塔丽。 “你为什么哭啊?”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仍然不停哭着。她的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湿淋淋,衣角处直往下滴水。 “你为什么哭啊?”另一个声音徒然出现了,那华丽的声线,诱人的柔软,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魅惑与诡异。这个声音是如此熟悉,我回过头,转过身,看到了他,十一岁时的裴斯纳亚伦德。 泰丝塔丽抬起了头,也看到了雨中的他,瞬间觉得世界突然静止。她被他惊人完美的外形所震惊。那年的她,才只有十岁。 她惊奇地看着他,惊异好久过后,才抽泣着回答:“母亲说不要我了……” 他微笑了一下,慢慢靠近了她,向她伸出了手:“我要你。” 她的泪眼顿时绽放出光芒,一丝笑容扬起在了嘴角。 雨中的男孩牵起女孩的手,于是那个瞬间,凝固为了永远。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爱上了你。 纵然我的爱情来得太早,也选错了人。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美丽的王国里,一处森林深处,一座美丽的伯爵府里,一个可爱的小姐诞生了,她的名字就叫做泰丝塔丽。 泰丝塔丽的父亲是众人仰慕的伯爵,母亲是府里最可爱的女人。她就像伯爵府里的公主,幸福地慢慢长大。 她的母亲不是父亲唯一的女人,甚至不是伯爵府的女主人,可是他们依然幸福,幸福得就像幸福是永恒的永不会改变一样。 可是,远处的风啊,近处的鸟儿,还有夜空上美丽小星星们都告诉她,不断对她说,不会长久,不会长久,你们的幸福不会长久。 会吗,会吗,真的会吗? 八岁那年,随着真正的女主人的休养归来,伯爵府的宁静被打破。她第一次知晓,她的母亲只是父亲的情人,她们母女俩,只是这座华丽府邸的寄生者。 她心中的华丽宫殿顿时崩塌,国王、王后与小公主,全都统统消失。 这座华丽的坟墓里日日夜夜都传来了哭声,夜泣,日泣,坟墓的上空永远是雷鸣与闪电。 那位高贵女主人对着父亲痛哭,指着母亲痛骂。她的手指几乎到了她的额头,痛声责问:“我的儿子呢,儿子呢,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把他带走了,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母亲哭着解释:“没有,没有,我从没有这样做过。” 第二十章 泰丝塔丽(三) 她咬着手指头,躲在门后,感到困惑。女主人的儿子不是好好在府邸吗,他不是随着女主人一起回来了吗? 女主人痛哭着:“他不是我的儿子,不是,你们把我真正的儿子换走了。” 父亲不耐烦地道:“你的儿子好好地在这里,没人换走他。” 她也在心里默默地帮腔,没有人换走他,他好好地在这里。 可是天空的鸟儿,草丛里的蟋蟀,还有厨房里溜来跑去的小老鼠都不同意,它们都齐声说着:“她换走了他,换走了他,那个狠毒的伯爵情人换走了伯爵夫人的亲生儿子。“ 时间再次凝固,蓦然之间,又开始旋转,转着转着,形成了一道强有力的风,吹动了命运的齿轮。齿轮吱呀吱呀地转着,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歌谣里唱着一曲古老的阴谋换子故事。 十几年前,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依然是在这座华丽坟墓里,一个女主人在痛苦呻吟,痛苦了整整一夜,终于生出一个异常漂亮的儿子。她欣喜若狂,把他紧紧拥抱在怀中。 可是,当她因疲惫缓缓睡去时,一双罪恶的女人的手伸向了摇篮,把尚在熟睡中的婴儿抱起。匆匆行在空旷黑暗的走道里,婴儿突然惊醒,啼哭起来,哇哇的声音划破了阴暗走道的寂静。女人急忙用紧捂住他的嘴,婴儿一度窒息并昏厥。 天空在哭泣,鸟儿在哀叹,连树枝都在摇头叹息,为这恶毒的行径心悸震惊。 狠毒的伯爵情人把婴儿交给了王国里最臭名昭著的妓院老板阿朵娜,对她说,把他藏起来,藏得越深越好,不要任何人发现。 妓院老板阿朵娜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婴孩,便遣人把他随意送到一个普通的农户家中。可她并不知道,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很多年前,一个怀才不遇,落魄潦倒的退役将军在走投无路的境遇下,不得不四处流浪,最后流落在了亚斯兰国。他独自隐居在深山里,以务农为生。 他视男婴为亲生子,尽心抚养。不但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包括武学、谋略、战术等全授予他,还对他倾尽了所有父爱。那个漂亮的男婴慢慢地长大,九岁那年,已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小少年。 就在这时,妓院老板阿朵娜无意中得悉了漂亮男婴的身世,决定要回他。她秘密派人暗杀那位怀才不遇的老将军,并把他们所住的那栋屋子烧个精光。 阿朵娜将少年接回,并告诉他,她是他的姨妈。少年假装相信,实际上却开始秘密调查自己的身世。后来,他终于从阿朵娜的年迈老保姆那里得知了真相。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树林里,他故意邂逅了伯爵府里的美丽小公主泰丝塔丽,随后,又引诱了她。 高高的山顶上,他们一起看日出,当第一缕金色光线照向他们,他们互相凝视,他们的眼睛里发着光,然后他吻上了她的脸,那一刻,她的心彻底交给了他。 山顶上的风儿想轻轻地提醒她,吹起她的长发,吹凉她发烫的脸庞,但却吹不灭她心中炙热的火花。 所以,当他提出要秘密约见裴斯纳夫人时,她没细问便欣然同意,并做了一个周详的见面计划。然而,正是这次见面使她永远失去了他。 会面后,当那个小小少年的背部缓缓浮现出贵族纹章印痕时,高贵的女主人喜极而泣,失声痛哭。 女主人系出名门,拥有极高贵的血统。家族所有女性生下的婴孩的背部均有家族印痕。这个印痕的秘密,只有家族女性才知晓。由最古老一代的母亲秘密传授给女儿,再由女儿传给女儿的女儿,再由女儿的女儿的女儿传给她们的女儿。所有的女儿们都知道用何种方法能使这种纹章印痕显露出来,因此,她们决不会认错儿子。 伯爵夫人的亲生儿子达到了目的后,开始与伯爵情人的女儿疏远,最后不见。 “夫人,我求您,我求求您了……”泰丝塔丽哭泣着,跪在裴斯纳夫人的脚下,不住地哀求。 她的哭声唤回了我的神志,我伏在裴斯纳夫人的椅子旁,感慨万分。 那个男人一开始就没对她付出过真情,一开始就把她当成了棋子,利用她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再歇斯底里也无用,那个男人永远不会爱她。 同时我的心底还有一个疑问,既然他们母子早已相认,那亚伦德当初为什么还要我把翡翠交到裴斯纳夫人手中?我原以为那块翡翠是一块相认的信物。现在看来,恐怕另有乾坤。 泰丝塔丽足足哭泣了一个多时辰,可裴斯纳夫人仍不为所动。 最后,泰丝塔丽停止了哭泣,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里带出一抹异样的光,她说道:“夫人,我的母亲告诉我,如您还是不答应,她就会带着我离开伯爵府,并求见国君,将父亲的真正死因原原本本上告国君。” “而且我们也不怕您现在会对我们不利,因为母亲早已修书一封致王后,如若我们有什么不测,凶手一定是您裴斯纳夫人和我的好哥哥亚伦德大人。” 裴斯纳夫人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哦?”******************************************************************* 亲们,偶坚决反对看霸王文。要收藏,要票票,要包养,要留言,如留言较长,别忘在方框中选择“长评”。 一定一定不要看霸王文哦,偶义愤填膺中…… 第二十章 泰丝塔丽(四) “是的,”泰丝塔丽鼓足了勇气,“我母亲说,她一生不顺,虽有伯爵宠爱,可终未长久,如果我再不能获得幸福,便伤了她的心,她会不顾一切来维护我的幸福。” 裴斯纳夫人眼里的笑意仍未变,她柔声道:“泰丝塔丽,回去告诉你的母亲,我和我的儿子不惧怕任何威胁。你母亲曾夺走我丈夫的宠爱,让我寂寞半生。但这也就算了,可她还换走我的儿子,把她的侄子冒充我的亲生子,不但成了我们家族的奇耻大辱,还伤害了我和儿子之间的感情。你告诉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至于你,还想嫁给我儿子?你觉得这可能吗?” 这个十四岁的少女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白得呈现半透明状,不见一丝血色。 “夫人……上一代的恩怨不应附加于我身上,我是无辜的。”泰丝塔丽仍竭力争取,“我全心全意对亚伦德,纵然当我知道被他利用之后,我仍然爱着他,仍无法恨他,请您就成全我吧。” 裴斯纳夫人柔声回绝道:“我的儿子不爱你,你走吧。” “可我离不开他……”泰丝塔丽抽噎着。 “你的出生注定是悲剧,你的存在也是悲剧,泰丝塔丽,你如果真爱他,就为他而死吧,也算是为你的母亲赎罪,”裴斯纳夫人的声音依然温柔,“为情自杀而死,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我的儿子一定会因此而永远记住你。而你们的故事,妹妹爱上哥哥的浪漫情事也会在皇族里广为流传,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泰丝塔丽抬起头,惊惧地看着她,一步步往后退,一个不留神,被自己的长裙绊倒在地。她跌坐在地毯上,不敢相信地道:“夫人,这真的是您吗?一向处事公正、温柔高贵的您?” “我就是太温柔高贵了,所以才失去了丈夫的疼爱。你和你母亲存在的每一天,都给我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你们现在还能平安活着,实是幸运。” 一阵愣怔后,泰丝塔丽大笑起来,使整个房间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裴斯纳夫人,”她笑着从地毯上跌站起来,用手指着她,“痛苦?有谁能比我和母亲更痛苦?仅仅因为出身低微就要忍受你长年以来对我们的侮辱和鄙夷?我母亲换子又怎样,不过是一种反击,一种回击。出身高贵的你怎么可能会明白我们的痛苦和卑微?在每个做噩梦的夜里,母亲都搂着我说怕被你陷害怕被你赶出去,怕失去父亲的爱惜与疼爱。你有我们痛苦吗?你施加给我们的是我们给予你的几千倍、几万倍。” 面对她的指责,裴斯纳夫人的脸上竟没有一丝愠意,她平静地道:“你累了,泰丝塔丽,回去休息吧,去安慰一下你的母亲,毕竟你的父亲才去世没多久。” “你不过是幸运,有了一个好儿子,”泰丝塔丽又哭又笑,“让我毫无防备地爱上了他,所以才使我现在这样求你。否则,你以为我会理你吗,你以为我会在意你吗?我在意的只是你的儿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泰丝塔丽,你知道什么叫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裴斯纳夫人终于不耐起来,“你们让我在痛苦和孤寂中度过了多年,现在,也该轮到你们了。还有,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说完,她拿起一旁的铃铛,摇晃了两下,房门立刻开了,玛姬带着十来个护卫兵站在门口。 “把泰丝塔丽小姐带下去,”在众人面前,裴斯纳夫人又恢复了温柔高贵,“把她带到她的母亲身边,严加照看。唉,她们母女俩最近受苦了。” “是。”玛姬领命,与十几个护卫兵上前。 “我不走,不走,”泰丝塔丽拼命挣扎,又抓又咬,哭道,“我不走,我不走……” 但她最后还是走了,而且走得还很难看。她被几个护卫兵七手八脚地抓住四肢,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几人合力,硬是把不断哭叫的她抬出了裴斯纳夫人的房间。 我的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狄妮,”裴斯纳夫人发现了伏在椅子下的我,低身把我抱起,抚着我身上的软软白毛,“别怕,那些坏人都被我们赶走了,再没人会欺负我们了。” “喵——”我不禁叫了一声。 “那些女人们,抢走了我丈夫还想抢我的儿子,”她笑出了声,“简直是痴心妄想。” 过了一会儿,她止住了笑,眼里露出了一抹阴暗和杀意,抱着我自言自语道:“她们都得死,都得死,一个都不能留。” “哈哈哈,”猛地,她再次大笑出声,“我终于得到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蓦然之间,我觉得又一股寒气沁入了身体,不由得一颤。 这时屋顶上方的成群乌鸦仿佛被她的笑声惊起,它们扑腾着展开黑色翅膀,嘴里发出沙哑的呱呱呱的叫声,在裴斯纳夫人的房间窗外飞翔、盘旋着。 第二十一章 金色花(一)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泰丝塔丽被强行送往塔尔特国的舅父家,她的母亲,妩媚女精灵奥雪娜痛哭不止。 她的女儿被饿了两天两夜,浑身虚软无力,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女强行抬上了马车。泰丝塔丽不愿离开伯爵府,更不愿离开她心中的爱人,可是她的父亲已死,母亲也已失势,她再无可依靠的人,更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现今的她,只能任人宰割。 马车已然驶远,但她的哭声似乎仍缭绕回荡在伯爵府的屋顶之上。 “若不是为了我的另一个儿子,裴斯纳优妮,我要你不得好死。”僻静处,我听到奥雪娜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 我正在树上憩息,顺便眺望了一下送泰丝塔丽远去的四轮马车。 大树下,奥雪娜先是无限感伤地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之后便扭曲着一张脸,恶狠狠地咒骂着裴斯纳夫人。 当一个女人心怀恨意,痛骂诅咒的时候,再美的一张脸也会变得狰狞。 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愿再多想。 很多可恨的人背后都有一段纠结的往事,命运的跌宕与起伏,不同人的不同选择,造就了不同的厄运与幸运。 我躲藏在树上不敢出声,待她走远后才跳了下来。 做猫就是这一点好,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爬上了树。我甩了甩身上的雪珠,大摇大摆地走在花园里。 雪已经停了,但四周仍然雪白一片,厚厚的积雪铺在地上,留下了一排又一排的脚印。 冷风不断地扑在了我身上,我加快了猫步,想快一点跑回屋内。裴斯纳夫人的那间屋子真是暖和极了。 奔跑在草丛中,风吹草动,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从花园一角飘来:“她已经失踪两天了,我已向玛姬主管报告,主管昨天已上禀伯爵少主。”这是与我同住一屋的一个女奴的声音。 “那少主怎么说?”另一个女孩焦急地问道,我听出是佩儿。 我悄悄地靠近,躲在一棵树后。 “少主怎么说我也不清楚,但听说他不让把这事外传,也不打算对裴斯纳夫人提及此事。” 我禁不住冷笑,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厨房帮佣,一小人物,失踪了就失踪了,还用得着告诉这个府邸身份最高贵的女人吗?在我看来,连亚伦德都没必要告知,地下厨房内部知道就得了。 此时天已快黑了,我朝裴斯纳夫人的屋子跑去,然后在她的房间里待到凌晨一点。一点过后,我轻悄悄地迈着小步子,溜出了她的房间。两时过后,法咒将会失效,我将恢复人形,得尽快离开。 伯爵府很大,庭院的面积之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找了好久,越过了一条小瀑布,跑过了一座小花园,一片草坪和小树林,才隐隐看到了夜幕中的废弃私家祭屋。 乍看之下,觉得那座小屋很恐怖。外观一片漆黑,几乎与夜幕同色。若不是屋顶上方有一颗紫色水晶打造成的星星,在夜色里发出黯淡的光芒,我还真找不到这里。 我本不想进去,可外头实在太冷了,不得已,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屋内很大,空旷得可以让你发出一点声音就能听到回音。这时我已恢复人形,站在屋子的正中央,看着前方的祭台。那是一座很大的神台,朱红色的,还有两个铜制的香熏炉,上面染满灰尘。 我走近了过去,用手摸了摸上面的灰尘,又用手指弹掉。神台上或许曾摆过塑像、雕像之类的物品,灰尘中若隐若现一些被重物压过的痕迹。现在的神台空荡荡的,空无一物。 冷风从破窗子里吹进来,我全身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赤光光的。天啊,从猫变成人后,身上居然没有穿衣服。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又弄了两下鼻子,开始慌忙找起衣服的代替品。 我把祭屋内脏脏的长幔扯了下来,围在了身上,打了个蝴蝶结,把这件“衣服”系在胸前。我躲在了屋内最暖和的角落里,搓着手脚,想着怎么熬过这寒冬里的漫漫长夜。 一个多钟头后,冷得受不了的我在屋内找到了两个打火石,又在屋外随便捡了一些树枝。把两块石头刮来刮去,终于刮出了火星,点燃了树枝,待火烧得有点旺时,才算是暖和了。这间祭屋有两间房间,一个正厅。我在最小最靠里的一间房间里取暖,那里没有窗户,但墙的最下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排气孔。我在那里烤火取暖最是安全,且不必担心火光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实话,还得感谢在地下厨房工作的日子,否则我还不会用打火石了。 房间很小,火烤得也算是暖,我很快就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天亮,外面一片阳光。我又变成了猫,正趴在已经熄灭的小火堆旁。我伸了个懒腰,又用爪子抓挠了几下地,练了下才爪子,才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祭屋。 现在又成了猫,可以肆无忌惮地伯爵府走动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我在花园里四处游荡,偶尔扑下蝴蝶练一下跳跃,玩得不亦乐乎。不远的前方,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迎面而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我当时正在花丛里扑玩蝴蝶,眼看就要把它抓住了,谁知狡猾的蝴蝶从另一边飘走,我扑了个空。 “咦,狄妮在这里,昨晚夫人找了它好久。”雪黛儿欣喜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我的半个身子在花丛里,眯眼看到她的姣好面容正在灿烂的阳光下,大大的眼睛发出闪亮的光,短短的墨绿色头发尤为美丽。她比安娜贝儿更有活力一些,亚伦德还真有眼光。 安娜贝儿站在亚伦德的另一边,她笑道:“既然找到了,就把它送还母亲吧。” 雪黛儿对她笑了笑,正要走过来捉住我时,亚伦德淡淡道:“先别管它了,王后已经到了。” “是。”雪黛儿对他十分恭敬。 他们一行从我身边走过,我假装仍旧扑蝴蝶,打算溜到一边,谁料脚下不稳,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昏倒,有我这么笨的猫吗,居然会被石头绊一下。我向左边歪去,向亚伦德那边倒去,眼前就要撞到一起,我用一只猫爪按在泥土里,另一只爪撑住身体,总算站稳了身体,制止住了向他歪斜的角度。 我松了一口气,蹲在花丛里,舔了舔爪子,往脸上抹去,洗把脸。猫得有猫样子嘛,我也不嫌脏,反正现在是猫。 亚伦德忽然停住了脚步,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他突然弯了下腰,大手一捞,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 求收藏、收藏、收藏了,还要票票和留言,不给偶偶就闹,还不给?偶就还接着哭闹,5555555~~~~~~快拿来快拿来……将霸王文的反对到底!!! 第二十一章 金色花(二) 慌乱过后,我很快镇定下来。一定是刚才快撞上时我的反应太快了,所以引起了他的疑心。 他问雪黛儿:“它不是不喜被人抱,也极少能被人成功抱起吗?” 雪黛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这……” 安娜贝儿一旁解释道:“也许它天天在母亲的房里看到您,所以对您并不抗拒。” “哦?”亚伦德盯了我一眼,眼里满是怀疑。 我“喵喵喵”的连叫几声,装作惊恐不安,似乎就要跳下来。亚伦德把我按住,继续前行,两个女人紧跟在后。 这下糟了,我暗叫不妙。我只得装出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爪子伏在了他的手臂上,似乎要随时跳出。 “你最好安份一点,否则我会把你丢出伯爵府外,母亲求情也不行。”他的声音从我的上方传来。 我是猫,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呢。我骚动不安起来,把爪子蹭在他的手臂上,他的眉头皱起,反手就捏住了我的脖子。 “喵——喵——”我惊慌失措,作状挣扎,措手不及中,尖锐的前爪抓破了他的手背,殷红的鲜血蓦地流了出来。 雪黛儿和安娜贝儿惊叫起来,伸手要来抓我,我又一慌,挥起猫爪,张牙舞爪,想避开她们。可就在这时,我的前爪与亚伦德的鲜血碰到了一起,那一刻,一股奇异的电流突然击中了我,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喵”地叫了一声,一幅奇异的景象便猛然浮现在了眼前。 一片深蓝色的宽阔大海上,翻腾的浪花滚滚,阴暗的紫蓝色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沉甸甸就要坠落。海面上正荡漾着一阵阵微妙而轻柔的歌声。 紧接着,一个男人紧张的声音传来:“快捂住耳朵,这是海妖的歌声,听到了就会被她迷惑,然后被她吃掉。” 船上甲板上所有男人都捂住了耳朵,包括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小小少年。 那个小小少年只有十岁,但脸上的成熟与深沉远远超越了他的实际年龄。 那是十岁时的亚伦德,漂亮的头发,奇异的眼睛,严峻的神情。 海妖的歌声徐徐飘荡着,与海风杂糅在一起,幻化为了一种我所能听懂的语言: 海风在飘荡,海风在飘荡,那个俊美少年还是来了; 海风在飘荡,海风在飘荡,那个俊美少年是为何而来? 无人知道,无人知道,无人知道…… 那艘船在深蓝色的大海上游荡了半个多月,似乎在努力寻找什么,可却一无所获。十岁的亚伦德经常翻看一张破旧的地图,眉头不时蹙在了一起。 海上第三十一天时,一个深夜,小亚伦德站在甲板上,看着夜空中紫色的月亮,看着月亮的光芒缓缓撒在波涛滚滚的海面上,形成一道又一道的美丽晕华,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我明白了,你们都快过来。” 水手们闻声而来,聚在一起,听他调度指挥。很快,船转向了一个方向。 海上的月光迷离而动人,轻轻扬扬撒在海面浪花上,与它们纠结、缠绵在一起,化为了一道奇妙的花朵图案。有一片极美的花瓣光芒最是强烈,那散发强烈之光的顶尖处仿佛指向海上某一个方向。从这个方向遥望过去,还能看到刚刚消失在转角的小小亚伦德的船。 “亲爱的女孩,我最亲爱的女孩,就这样,他们顺着月光的指引,来到了睡女王城,那一个梦幻中的王国,一个永远沉睡的王国;海风在飘荡,海风在飘荡,海风还在飘荡。” 海妖柔软的歌声再次悠扬响起,悠悠地荡在我的耳边。 睡女王城,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时光又开始倒流,我的记忆瞬间复活。 很早很早以前,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妈妈给我买了很多的童话书,其中有一本就叫做《意大利童话》,其中有一篇,就叫做《睡女王城》。 故事很美很美,讲述了一个王子来到了睡女王城,遇见了床上睡得正沉的美丽女王,对她一见倾心。之后,他在她身边睡了一晚,然后就离开了。九个月后,女王生下了一个极漂亮的小男婴,正是因为这个男婴的诞生,诅咒便破除了,女王苏醒过来,整座睡眠城市也恢复了生机。女王后来与那位王子结婚了,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紫色的月光静静地照耀在翻滚的浪花之上,海妖的声音再次随着海风飘扬而起,融入我的耳内。 “亲爱的女孩,跟我来吧,来吧,一起随着那个俊美的少年来到睡女王城。”她柔美的声音宛若有一种魔力,牵引着我轻轻飘向睡女王城。 月光下,我看到那个十岁的亚伦德勇敢地独自走下了木船,进入了死寂一片的睡女王城。 睡女王城的所有人都在沉睡,他们像凝固的塑像一般站在原处。码头工人扛着货物一脚迈起,另一脚落地,这个姿势像最精美的塑像一样固定不动。两个小孩子正在街角争论,他们撅着嘴,瞪圆了眼睛,争论了很久很久,嘴都没合拢过。 一位老太太正弯身系鞋带,再也没有直起身过。 所有的人都睡着了,整座城市只有起起伏伏的平静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安静得可怕。 我看见那个小小的亚伦德走进了沉睡中的美丽宫殿。宫殿门前生长了几百年的树枝和荆棘在他面前慢慢地舒展开,想把他网罗其中,但他机警地跳跃开,跳、跳、再跳,跳过了这重重阻碍。 “亲爱的女孩,你看到了吧,这位英俊勇敢的少年进入了殿内,转过了重重迷宫似的房间和大厅,终于来到了睡女王的房间。亲爱的女孩,那间房间是多么美丽多么华丽啊,”海妖发出了惊叹,“世界上还没有一个房间有如此奢华的窗帘和地毯,那柔软的窗帘被风吹拂起来时,最美的美人儿都会为它倾倒;而任何一人躺在那美丽的软软地毯上都会误以为自己躺在世上最柔软的床上。 “但这位勇敢的少年并未被这些所迷惑,他直直地走向睡女王那张美丽无比的大床。床上的女王正沉睡着,她一如传说中的那么美艳绝伦。我亲爱的女孩,你看到的就是这些。 第二十一章 金色花(三)(求包养,求票票 “但这位少年并未迷恋她的美丽,他的眼光停留在她头发上的一朵金光闪闪的玫瑰花上,那便是精灵世界里传说中的金色花。那朵花具有神奇的力量,吃下后会百毒不侵,从此不再惧怕任何人的伤害和陷害。他的养父在临终前叮嘱他去找这朵金色花,然后立刻吃掉它。 “‘有了这朵花,”那位养父说,‘再无人可以通过下毒的方式伤害你,亲爱的孩子,你将来必会有一番成就,而这成就将会招引很多的嫉妒。几百年来,多少国王和王公贵族死于毒杀,我实不忍你将来也会遭此下场,才告诉你这个自保的方法。我手中有一张地图,这是我曾费尽千辛万苦所得,现将它交给你。顺着路线图的指引,你会抵达一个叫做睡女王城的地方,那是一个被诅咒的王国。金色花就插在睡女王的头发上,你将这朵花取下来,就要立刻吞下去。亲爱的孩子,我从前不敢将这张地图交给你,是因为我听说把这朵花取下来后会发生极可怕的事情,才不敢让你冒此风险。吃下这朵金色花后,你还会至少有五年的时间生活在痛苦之中,你的身体要承受花儿带来的严重后果,每一日,你的身体都仿佛被千刀万剑所切开,仿佛被劈为了碎片,可你看向自己身体时却又看到它依然存在,这可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感觉。可我的孩子,你必须得承受这些。为了得到金色花,你必须得吃点苦头才行。但我听说有一个方法可以暂时缓解这种疼痛,那就是吸食女精灵的血,吸食过后,还要经常泡在温泉水里便能使你的痛暂时得以缓解。待到几年后,时机成熟时,你要运用满月时月华的奇妙光芒和女精灵的血作为引子,引出你体内的力量,让它完全释放出来。这样,金色花才算从此种植在你体内,永远不会与你分开,为你抵挡所有的恶意陷害,使你百毒不侵。’ “所以,我最亲爱的女孩,那个少年为了得到金色花,便雇了一支船队去海上探险,按照地图的指引来到了睡女王城。就在他进入宫殿后,把金色花从睡女王的头发上取下之时,一件可怕的事发生了。整座宫殿突然地动山摇,发出了巨大震动的声响,石灰滚滚,从天花板顶掉落下来。少年以最快的速度把金色花吞了下去,在他吞下的那一刻,睡女王徒然醒了过来,她睁开了眼睛,面容也瞬间发生了变化。 “她的美艳面容在迅速衰老、衰老、衰老,最后老得不成样子,没有了五官。她成了为一具又干又硬的僵尸。或者说,整座城市的人在苏醒后都变成了僵尸,睡女王城忽然变成了一座僵尸之城。僵尸们在哀嚎,为变成了僵尸而痛苦。他们朝着天上的月亮,天上的乌云痛苦地哭喊着,整座城市满是凄厉的哭声。 “僵尸女王死死捏住了少年的脖子,令他把金色花还给她,这样整座城市才能恢复原样。他交不出金色花,说自己已吞下去了。女王愤怒了,她的没有五官的脸在扭曲,黑洞洞的窟窿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她勒住他的脖子,说既然这样,她就要他做她的丈夫,哪怕他现在只有十岁。 “少年为了保命答应了。女王与他在宫殿里举行了婚礼。婚礼的当天,全城欢庆。亲爱的女孩,你伤心了吗,难过了吗,因为没有哪个女孩会不为这个俊美少年的婚礼而难过。”海妖的声音仿佛在叹息,又仿佛在低低地吟唱。 “深夜里,当僵尸女王闭上眼睛暂时休息之际,少年举起了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了女王的头部。那个部位,曾是放金色花的地方。金色花插在女王的左侧头部,那是可以置女王于死地的致命位置。他曾注意到她有意无意地遮掩及保护这个位置,便猜到了这里是她的死穴。 “他向她刺去,刺得很深很深,女王当场毙命。女王死亡的霎那,天空突然变暗,黑压压的乌云迅速集来,全城哭丧声、哀嚎声震天。僵尸们群集起来狂叫着就要冲进宫殿。但勇敢少年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利落而飞快地跑出了宫殿,并利用生长百年的树枝和荆棘困住扑过来的僵尸,然后冲向码头。 “数以百计的僵尸追了上去,朝他冲了过来,少年狠狠挥起了剑,与他们全力博斗,满身伤痕。那个场面真是惊心动魄,僵尸们丑陋容颜连心肠最硬的精灵们都不敢看。他们咬牙切齿,哀嚎着扑向他。少年全身是伤,可仍勇敢地搏斗着。最后,他冲出重围,狼狈不堪地跳下了大海。他奋力游走逃生,游向紫色月光照耀的方向。僵尸们也跟着跳下了海,从后面追赶着,但当他拼命游入了有月光的浪花处时,僵尸就突然消失了。 “亲爱的女孩,他就这样游着游着,使尽了全身力气向前游着,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游到了木船旁。水手们把他救了上来,然后就离开了这片危险的海域。他奄奄一息,全身是血,晕迷了五天五夜,几乎死去。 “我亲爱的女孩,他毕竟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海妖悠扬的声音宛若音乐一样在海面上飘荡着,浮动着,水手们再次往耳朵里塞满了棉花。 “亲爱的女孩,若他们知道我是在为你唱歌,定不会把耳朵捂上,因为你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儿啊,谁会忍心不听这首为你唱的歌呢……” 海妖柔美的声音里具有一种不可抗的魅惑魔力,她唱着唱着,我听着听着,我的头开始发晕了,迷迷糊糊之间,脑海的景像渐渐模糊,越来越模糊。 第二十二章 任务(一) 阳光透进一间温馨可人的美丽大房间里,两个衣着不俗的女人坐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王后殿下,还要烦劳您亲自过来一趟,实在是费心了。”裴斯纳夫人的话徒然飘入了我的耳里,我蓦然清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到了她的房间里。 “哪里,我正好可以出来散散心。”王后回答。 我打了个哈欠后,发现自己正被雪黛儿抱在怀中。她站在裴斯纳夫人旁,安静淡然。 安娜贝儿和亚伦德分别坐裴斯纳夫人两旁,似乎一直没有开口过。 他们对面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穿着一袭深红色的华美长袍,梳起的发髻上戴着一只银色的王冠。我见过她,城堡里的那位贵妇,亚斯兰国的王后。 裴斯纳夫人的膝盖上放着一个精巧的木盒,她轻柔地打开了它,里面放着一块亮晶晶的透体剔透的白色玉牌。玉牌上刻着:裴斯纳亚伦德。 裴斯纳夫人的眼里浮现出了激动的泪光,她转过身体,对着亚伦德,颤抖着手把玉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激动地道:“儿子……” 亚伦德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勉强对她笑了一下。 “我太高兴了,王后殿下,谢谢您。”裴斯纳夫人喜极而泣。 “哪里,这本应为新任伯爵大人应得的。”王后彬彬有礼回答。 我在雪黛儿怀里打了哈欠,动了动身子,有点困了,半闭起了眼睛,打起了盹。 半个时辰后,被房内众人起身的响动声弄醒。裴斯纳夫人搀扶着王后走出了房间,大约是送她出门。亚伦德、安娜贝儿和雪黛儿缓缓地跟在她们身后。我仍被雪黛儿抱在怀中。 几人一路无话,缓缓步行到了伯爵府的大铁门,一辆金色的大马车正在等候。裴斯纳夫人与王后又是一番寒暄。寒暄过后,王后上了马车。直到驶得不见了踪影,裴斯纳夫人才转回了头,对其他人说道:“我们回去吧。” 路上,亚伦德看了我一眼,道:“母亲能否将这只猫送给我?” 我一惊,裴斯纳夫人也一愣:“你怎么突然对猫感兴趣了,你从前从不正眼看它们。” “只是突然感兴趣了。” “不如我另选一只猫给你如何,狄妮陪伴我许久,我有些舍不得。”裴斯纳夫人婉拒。 “母亲,那就把这只猫暂放我那里一段时间,一个月后,我再把它还给您。” 裴斯纳夫人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的心里大叫不妙,这亚伦德莫不是看出了什么苗头,要把我弄来研究一下? 我被抱入了亚伦德的房间。雪黛儿把我放到地毯上后,我甩了甩身上的毛,开始活跃起来,像一只普通寻常的猫一样四处走动和跳跃。一会儿跳到窗台上,一会儿跳到床上,到处是我的乐园。 雪黛儿对亚伦德道:“大人,它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亚伦德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出了房间,雪黛儿忙跟上,并顺手关上了门。 我在房里待了整整一下午,中途偶尔有侍女送猫粮进来。我对他的房间已经很熟悉了,东逛逛西走走,很多时候,是蹲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凌晨一时许,天黑黑的,看不到一丝光亮,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 我听到了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踮起了猫脚,藏在了门后。当房门被打开的一霎那,我冲了出去。我是猫嘛,猫被关了一天后,自然会做出异乎寻常的举止,包括冲出房间找乐子。 可我的步子还没完全迈出门口,脖子就被早有准备的亚伦德迅速拎了起来,他把我拎在手中,我“喵喵喵”的乱叫,蹬着腿挣扎了两下。他冷笑着:“想逃?” 我又挣扎了两下,可身体完全被他控制住。 他把我扔回了房间,我跌在地上,“喵!”幸而地毯够软,才没有摔疼。 他关上了房门,径直走向宽大的红木桌,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后,房间内一片光亮。他看着我再次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的一只猫。” 我回瞪着他,一声不出。我的心里料到他可能猜出了什么,也料到他可能会在某一天会把我的真面目识破,可我没想过,会这么快。他在与变成猫的我第一次见面时就猜出了我的不寻常,但这也怪我自己的不小心。 怎么会有一只猫会轻易地控制自己的摔倒方向?而且,在我的猫爪与他的手相碰的那刻,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夜越来越深了,他坐在桌前,翻看着一些卷宗资料,看似很用心,可只要我稍有动静,他的眼角余光就会微微瞥过来。 我干脆不再动,趴在窗帘下,闭起了眼睛。 外表平静,其实内心混乱。 我在假装坚强和镇定。 凌晨两时,我将自己的全部身子藏在了窗帘后,屏住了呼吸,眨眼的那一瞬间,法咒的魔力消失,我在头晕目眩中恢复了本来面目。 随后我用长长的窗帘裹住了光溜溜的我自己。 他猛地从桌旁站起,极震惊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极惊异的光亮。 他那时心里在想什么,想我是怪物,还是神仙、妖怪? 谢谢! 对视一眼后,我把脸也埋在了窗帘里,根本不敢抬起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也不敢面对此时自己的心境。 十秒钟过后,他冷冷的声音传来:“你不用把自己裹得那么紧,女人的身体很容易得到,你的,我还不感兴趣。” ************************************************************************************ 要票要票,收藏也快快拿来哦~~~~~~呼吁中……谢谢大家! 第二十二章 任务(二)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抬起了脸:“你没把我当妖怪?” “你是异精灵?”他盯着我问。 “也许吧,”我舔了舔舌头,道,“反正和你们不一样。” “异精灵被我们这里的人极为抗拒和排斥,你会被人们视为异类,会生活得很辛苦。”他的声音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寒冷。 “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我把自己的身体又用窗帘裹紧了一点。 他的目光闪动一下,随即走到床边,扔给了我一件衣服,我忙接住。在窗帘后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服,我走了出来。穿着他的长衣,我有些不自在。 “我就知道猫有问题,”他盯着我,不快地道,“哪有猫会有像精灵一样的眼神,而且仿佛像时刻听我们说话似的。” 原来,这是他识出我的原因。 “我刻意把你留在我的房间里,就是要看看你这只猫想搞什么古怪,”他站在了我面前,“没想到,原来是你。我早知你不同寻常,你的血和其他精灵不一样,却没想到你是一只猫。” “我,我不是猫,”我张口结舌,不由得解释,“我只是暂时可以变成猫,两个月后,就只能做精灵了。” “哦?到底怎么回事?”他狠狠捏住我的下巴,“若不老实告诉我,我会把你把绑在树桩上,用那烧得最旺的火把你焚为灰烬。” 我咽下一口口水,“我,我就是异精灵,不是猫。我的同伴为了我能在这里更仔细地观察你们的生活,便用法咒让我白天暂时变成一只猫,午夜两时以后才能恢复成原来面貌。” “为什么要观察我们?”他加大手中的力度,我痛得直嚷嚷:“老大,你能不能轻一点,你让我痛得说不话来了。” “说!”他恶狠狠地把我摔到了地毯上。 我跌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后道:“我们正在做一个调查,情感调查,你懂吗?就是把我们感受到的情感写成论文,然后放到学刊上发表,才能拿到博士学位。” 我胡说了一大堆。 “博士学位?” “就是读了很多年的书,然后需要用一个证件来证明,而要获得这个证件的条件之一就是得写一篇很长的文章。”我舔了舔嘴唇,解释道,“我的研究课题就是你们的情感了,所以不得已,只能伪装成猫来调查一下。” “你现在查到了什么?” “你和你的同父异母妹妹谈恋爱,还有,你差点和骷髅女王,不,是僵尸女王结婚,只是为了得到了一朵花。”我脱口而出。 他定定地盯着我,表情先是不可思议、震惊,然后又变得冷酷,他从地上又把我拎了起来,勒住了我的脖子,把我的身体整个向上提。 我失去了重心,两条腿胡乱蹬着,喉咙仿佛被卡住:“别……别,放我……下来……” 他用一只手捏住我的脖子,把我整个人晃在半空,直至我脸红脖子粗,几近要透不过气来,才把我扔到了一边。 “你听好了,”他语气冰冷地道,“你现在要为我做一件事,否则,我就要揭穿你是异精灵的事实,把你送到绞刑架上去。” 我被他掐得一阵咳嗽,用手摸着脖子,惊恐地看着他,不敢说出那个“不”字。 “我会把你带到亚斯兰王后那里,你回来后告诉我,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打算劝君王把王位传给哪个儿子。你必须得打探清楚。” 我不敢摇头,只喘着气勉强说了一句:“我尽量。” “你一定要做到。”他冷冷地道,“否则,你的下场就只有死。” “是。”我在地上喘息着,别过了脸,不敢再看向他。 *******************************************************************************8 晚上还有一更,谢谢大家! 第二十三章 人生如戏(一) 临近年末,王室的舞会一场接一场。 借着这个机会,亚伦德把我带到了城堡。裴斯纳夫人颇有些不满,认为带一只猫进来成何体统。亚伦德保持了缄默。安娜贝儿在一旁说好话:“母亲,这只猫乃我们王室优良血统,带进来也不会失了礼仪。” 一身华丽裙装的雪黛儿听了脸微微泛红,低下了头。 我知雪黛儿出身低微,似是阿朵娜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 裴斯纳夫人道:“好了,都别说了,已经快进大厅了,别失了仪态。” 亚伦德抱着我已先行一步,迈入了金碧辉煌的金色大厅中。厅内灯火通明,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温柔而明亮的光芒,散发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盛装男女身上。 舞会已经开始了。醉人的酒香迷惑人的唇鼻,食物的芬芳环绕洋溢于厅内,穿着美丽蓬蓬裙,戴着金银首饰的贵族小姐和夫人聚集一角谈笑,一身华贵礼服的权臣贵子们则聚拢另一处喝酒吹牛。 “王后殿下,抱歉我们来迟了。”亚伦德走到厅内的最前方王座前,恭敬行礼。 王后的王座前则聚着几个衣着不俗的贵妇人。 裴斯纳夫人、安娜贝儿和雪黛儿站在亚伦德身后,也连忙行礼。 王后端正坐在王座上,微笑着让他们起身,并赐坐。 “殿下,今日怎么不见君主?”裴斯纳夫人关切问道。 “国君今日头痛不适,正在寝宫内休息,就由我来主持今晚的盛宴。”王后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忧虑。 裴斯纳夫人宽慰了一番,她的眉头才略为放松。 亚伦德已把我放下来,在我甩甩猫毛之际,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 无奈之下,我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跳上了王座,一旁的夫人们都惊呼起来,“抓住它,这只猫真胆大。” “千万别吓着了殿下。” 意外来得太突然,伯爵府的三位女眷不约而同地看了亚伦德一眼,但不敢公然表现出不满。雪黛儿撩着裙角上前,手起手落,就要抓住我,我灵巧地一跳,跃到了另一边,尾巴翘得高高的,只待时机扫到王后身上。 裴斯纳夫人的脸沉了下来,安娜贝儿见状,也起身来抓我。 我“嗖”地一下从众人的十来双手中逃脱,跳到了王座的扶柄旁,王后受惊,作后退状,我正欲向她跃去,忽然被一只大手拎起脖子,“王后殿下,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拎起我的人是亚伦德。我怒,用一种看叛徒的眼光瞪着他,他则把我扔到了地上。 “喵——”我在地上不甘心地叫了一声,雪黛儿忙把我抱起,不断拍着我,要我安静。 裴斯纳夫人这次丢尽了脸,且肇事者是她的宝贝猫。她抹着额头上的汗,在几位贵妇人的注视下来到王座前,欠了欠身,正要致道歉语,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突然发出了异样的声音,包括王后在内的众人不禁抬头望去。 庞大的水晶灯吱呀地响着,不知怎地摇动了起来,看那摇摇欲坠的架势,似乎快要掉下来。 有贵妇尖叫起来:“快保护王后。” 尖叫声使音乐声乍然停止,翩翩起舞的贵族男女也停了下来,眼光投向了这边,又看向了天花板,顿时乱作了一团。有人吹响了哨子,侍卫兵们冲了进去。 保护事件迅速升级。 我傻了眼,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啪”的一声,一小块水晶掉了下来,众人吓了一跳,护着王后赶快离开,紧接着,又有水晶掉下,一块接一块,宴厅霎时暗下来,女人的尖叫开始回荡在宽大的宴厅。 一小块水晶从天而落,蹭到了我的耳朵,我从雪黛儿的怀里迅速跳出,连忙逃命。她再怎么会保护我,也没有我的四条腿快。我四脚一跃,身子拉长,飞快地跳落,稳稳地落地。 趁着混乱,我迅速朝宴厅大门奔去。现在逃命要紧,万一那个巨型水晶灯落下来,非把我这只猫砸个稀把烂。 宴厅里一片昏暗,不断有水晶落下,女人尖叫四起,男人们也抛掉了绅士面具,向门口冲去。 可还是我的四只腿跑得最快,“哧溜”一下就奔到了大门口,眼看就要冲出去了,一只大手又把用力我拎起,耳边传来了亚伦德低声喝令:“快去!” 然后,我就被他抛到了另一边,又听到他大声命道:“雪黛儿,把它带回去。” 雪黛儿就要接住我时,我迅速往边上一蹿,尾巴一歪,跃向了另一边。亚伦德又看了我一眼,我会意,看到王后被侍卫兵们簇拥着就要出厅,便在地上打了个滚,朝大门处飞奔去。在出厅的那一霎那,我与他们同时冲出,撞到了一起。 我撞到了王后的腿上,她是人,我是猫,她的身体比我硬,我被撞得头晕眼花之时,爪子碰到了她裸露在外的腿部皮肤。 意想到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一刻,我的全身仿佛被电流击中,猛地抽搐了一下后,眼前一花,一幅奇妙的画卷就此慢慢展开。 一座奇妙的红色舞台就突然出现在了我眼前。那是一座相当宽大华丽的红色舞台,长长的红色帷幕正缓缓地拉开。 台下空无一人,台上的人自导自演。 舞台的正中央,有一只小小的摇篮,摇篮里躺着一个小小的粉雕玉琢女婴。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把指头伸进嘴里,正使劲地吮吸着。 “那个女婴就是我,”一个长发披肩,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上了舞台,仿佛正在排演戏剧一般,摊开了双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大声嚷着,“她就是我,多纳纳世家唯一的嫡女,从出生起,我就拥有极为高贵的血统,相当于王国的公主。而这个王国里没有公主,所以,我就是这个王国里唯一的公主。” “碰”的一声响,舞台上的灯光全亮了,柔美的淡黄色灯光落在她秀丽的脸庞上,蓝色的眼睛里。 她就是亚斯兰的王后,这个王国里最尊贵的女人,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骨子里的高贵与优雅。 她站在这华丽舞台上,眼睛里满是骄傲:“而你们,又是什么?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平民,你们的卑微和弱小,在我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如果我偶尔看你们一眼,将是你们此生的荣幸。” 辉煌的音乐徒然响起,回绕在空荡的舞台,她扬起了双臂,在舞台上转起了圈,长长裙摆绕出了一朵朵旋转的花。 第二十三章 人生如戏(二) 她喘着气:“我是独一无二的,真正的多纳纳小姐,独一无二的。” 她随着音乐起舞,双臂高高地扬起,踮起脚尖,转着圆圈,一圈又一圈。可就在她转得最带劲的时候,又是“碰”的一声响,灯火熄灭了,音乐也消失了,漆黑与寂静,笼罩了这个美丽华丽的红色舞台。 她孤独伫立在舞台上,站在黑暗中,安静地注视着那空无一人的台下。 几秒钟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随之而起的,还有一个女子响亮的声音:“不,你不是,我才是多纳纳小姐。” 舞台上方射出了一束淡黄色的光圈。柔和的光圈里出现了一个纤瘦的黑衣女孩。她仿佛是黑色的化身,黑色的眼睛,黑色的长发,黑色的长裙,还有黝黑而光泽的肌肤。 “我才是多纳纳小姐,”纤瘦黑衣女孩在舞台上也跳起了舞,转着圈,光圈随着她一起移动,“拥有真正高贵血统的多纳纳小姐。” 音乐再次响起,两位多纳纳小姐各占舞台一角,各跳各舞。舞台上方射下了两束光圈,随着她们的舞姿在舞台上移动。 红色的舞台帷幕缓缓落下。 舞台光圈越来越暗,直至完全消失。当黑暗笼罩整座舞台时,台下仍然没有观众,寂静一片。 传说每隔几百年,一个伟大家族里就会出生两个长相几乎一样的女孩,她们绝非孪生,却拥有极为相似的容颜。 三十年前,她诞生了,我也诞生了。 看见了吗,那个坐在壁炉旁,织着衣服的贤雅女人,她是我的母亲,这个家族男主人的两位正妻之一。 我亲爱的观众们啊,我要向你们解释,我的家族,多纳纳家族,可是亚斯兰王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多少人羡慕我们家族的权势和财富,倾慕我们的荣誉和荣光。 可是多少年来,我们的家族只能有一位嫡女,只有一位能拥有我们家族至高无上的姓氏,多纳纳。 我和她同时诞生,我们的母亲同是正妻,那个嫡女的位置,不是属于我便是属于她。 我们拥有近乎一样的容貌,又同样拥有一位高贵的母亲,且在同一天同一时辰出生,不分先与后。于是家族中人为我们谁继承高贵的姓氏犯了难。 我们从小都被当作这个王国里高贵的淑女抚养长大,无论在才智、外形、品德还是教养方面都不相上下,于是谁来当嫡女,成为了家族里最让人头痛的问题。 就在我们将要满十六岁的时候,家族里的一位老者提出了一个方法,那就是让君主的继承人多尔王子来选择。他选择谁成为他亲爱的王妃,谁就是我们家族里最高贵的嫡女,拥有我们家族的姓氏,成为家族里最受尊敬最有发言权的女人。 这个办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我与她同时站到了多尔王子面前。 那一年的王子只有十七岁,一个皮肤白皙,眉目清秀的飞扬少年。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他站在我们两人面前,微笑凝视我们。 我屏住了呼吸,深深地注视他,心跳得厉害,却装作无所谓。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之间,就把手伸向了她。 我多年的努力在这一刻化为了乌有,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心破碎的声音。 痛哭了三天三夜后,我对自己说,决不可以,决不可以轻易认输。 我们家族最尊贵的女人应是我,只能是我,也绝对只能是我。 母亲劝我放弃,我竟指着她的鼻子痛斥:“你一个正夫人,却在这个大家族里受尽了欺凌,你也要你的女儿遭受一样的命运吗?” 母亲掩面而泣。 王子又如何,他把我打入了地狱,我要他不得好死。还有那个和我同年同日同一时辰出生的异母姐妹,她的下场也只有死,因为,嫡女只能有一个。 在母亲的帮助下,我秘密策划了暗杀嫡女的计划。 年终庆典的晚宴上,我用力把她推入了城堡的深水池中,然后扬起又长又粗的铁棍,在她呼救以前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头部,一下又一下,连敲数下后,她连哼几声都来不及,就深深沉没在冰冷的水中。 水花飞扬,波纹剧烈晃动,又消失,只有当时的月光见证了我的罪恶。 嫡女失踪,我成了头号怀疑对象,但因为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完美阴谋,无人能找到证据把我置于死地。 一个月后,嫡女的尸体被人从池中发现。她全身漆黑,从头发到皮肤,无一不泛着黑得可怕的颜色。几乎所有的医师都认为这是中毒而死的迹象。 “母亲,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亲爱的观众们,当时我惊恐交加,在母亲的身后追问,眼泪涟涟。 母亲同样是一脸的茫然。 “母亲,难道不是您做的吗?”惊惧的眼泪从我脸上滚落。 她摇了摇头。很快地,我就知道了答案。午夜,一个穿着宽大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了我的床头,深吻着我的脸和眼睛。 我从睡梦中惊醒,骇然地望着他。 “不要怕,宝贝,”他抚过了我的脸庞,“我当时看中的人便是你,但为了保护你,所以选择了她。后来,我在她每日的洗澡水里下了慢性毒药,让药性慢慢渗入她的皮肤,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但宝贝你为何这么心急呢,把她打入了水中,导致水入咽喉,使毒性外渗,外显于她的身体。” “多尔王子……”我的泪水再次落下。 我亲爱的观众们,我原以为,我的幸福终于降临了,不但获得了嫡女地位,还赢得了王子的爱情。 可是,王室岂有真爱?当我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发现他也欲置我于死地时,我又惊又怒。他愿意与我订婚,不过是看中我家族的声名与荣誉。他通过我,已取得了我家族一半的领导权,因此获得了其君王父亲的信心;他想杀我,是因为他觉得我心计颇多,难以控制,遂决定娶另一女子为妻。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他不怕我的家族会怨怒,因为他手中掌握有对他们不利的证据。 ********************************************************************************** 一票难求,一收藏也难求,但愿大家不要吝于手中票票,也不要懒懒不收藏,作者的动力就在大家的手中,鞠躬作辑中……谢谢谢~~~~~~~ 第二十三章 人生如戏(三) 这个恶毒的王子要娶一个弱不禁风,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地的柔弱女子为妻。她不过一个城堡管家的女儿,其母也只是一个小臣子的嫡女。她与我相比,何止天上地下。 可多尔爱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城堡里到处都有他们的足迹。多尔决定置我于死地,也是怕我会容不下她,对她下毒手,才要先下手为强。 接到他的一位情人的密报后,我哈哈大笑。我是堂堂的嫡女,怎么可能会被人当成傻子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于是,我把那女孩的身体切成碎片,混融在鲜美的肉酱里,做成夹肉面包。当我殷勤地把面包送至多尔面前时,我听到了我内心止不住的大笑声。谁都不能耍弄我,否则,必付出惨痛的代价。 亲爱的观众们,就这样,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拥有柔美笑容的女孩从此一去不复返。 看着他细细咀嚼他情人的肉末,我的嘴角微微扬起冷笑。 我逐渐疏远了多尔,开始不着痕迹地接近多尔的父亲,那位亚斯兰国的君王。同时秘密对君王的另一儿子费泽林说道:“只要你帮我得到王后的位置,我必帮你夺得王位。”于是,在暗杀嫡女之事之后,我俩再次达成同盟。 但两年后,当那顶属于王后璀璨光芒的银色王冠戴到头顶上时,我心头的苦涩却远远超过了喜悦。 又过了一年,多尔和费泽林都死了,他俩死于自相残杀。他们的父亲再也无法忍受他们经常为王位争吵,也怕受到他们的伤害,便采用了离间之计。 当多尔在与费泽林的决斗中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时,我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轻轻地笑道:“你知道吗,你那个小情人早已死了,被你吃进肚子里了。”他仿佛恍然大悟,怒目圆睁,死死瞪着我,我笑得更开心,继续低语道:“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三天后,他死了,死因不明。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包括我在内。原本他的伤势已经好转,可就在第四天的早晨突然死在了床上。 费泽林被他的父亲发配到遥远的一个连我也叫不出名字的深山里,勒令他永远不得回亚斯兰。半年过后,他死于自杀。 一切仿佛都结束了,结束了…… 但是几秒过后,那座红色的舞台又突然出现,舞台上方的灯光再次“碰”的一声亮起来。两束光圈射到了台上的两个女孩身上。 她们正坐在舞台的边沿,随意地晃着两条腿,在柔和的光圈里,微笑着谈天。 “你知道吗,”黑衣女孩的眼里闪耀着异样的光,“姐姐,你才应是真正的嫡女。我出生时,我母亲撒了谎。我其实比你晚半个时辰出生,可母亲为了我能得到嫡女之位,便用重金封了生产时房内的侍女和女医师的口。之后,她还让她们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姐姐,如果不是这样,我没法与你争。” 这个惊天的大秘密,却无法使另一个女孩动容。经历之事太多,她早已疲倦。 “姐姐,我一直爱着你,可却一直未告诉你。”她的眼睛里闪着光,“我们几乎从未说过话,为了抢夺嫡女之位,我们付出了太多。” “那又如何,我认为值得。”另一女孩晃动着双腿,冷淡地回应。 “姐姐,你牺牲了你的幸福,嫁给了一个你不爱的男人,为了嫡女之位,又杀害了我,姐姐,你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没有,想得到就必须得付出。” “姐姐,我想要告诉你,很多年之后,你必后悔,后悔自己是嫡女,后悔自己生在这样一个伟大的家族。我们的先祖在为亚斯兰立下汗马功劳之时,大概也未曾想到有一天他们的后代会将他们辛苦获得的一切付诸东流。”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总有一天,姐姐,你会明白,富贵与权势只是浮云,甚至我们高贵的身份也只是一时的显赫,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 舞台上的帷幕开始缓缓地落下,灯光也越来越暗。 “姐姐,还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她的话锋一转,“你母亲不是去年死于暴疾吗?但那并不是真实的死因。其实,她死于谋杀。那天清晨,我的母亲连同你我的父亲,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活活掐死在床上。”这位妹妹大笑了起来,“姐姐,善恶终有报,我的母亲接到密报,得知是你害死了我后,便决定复仇。她不仅向我父亲告状,还捏造了你母亲要陷害他一事,父亲便决定让你母亲无声无息地死去。” “姐姐,那时,我的母亲刚刚为父亲平息了一场家族内乱,他相信了我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认为你母亲是罪恶的化身。” “但是,”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姐姐,往事已矣,还是让我们停止争斗吧,请原谅我的母亲吧,还有,我们的父亲,我知道,这很艰难……” 帷幕缓缓地落下,灯光缓缓变暗,越来越暗。我看到,那位高贵美丽的亚斯兰王后的表情木然,眼角却缓缓滚落出了一颗眼泪。 旧戏已经落幕,而新戏还未登场,台下空无一人,红色的舞台静悄悄的 新戏即将开场,这座华丽的舞台上又有不同的人来自导自演。他们有属于他们的戏,那我的呢?我的舞台又在哪里?也许,就在眼前。 第二十四章 艾维斯(一) 城堡里乱成了一片,平日里雍容华贵的贵妇们披头散发,与男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大门口逃去。 水晶灯已完全坠落,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细小的碎片四处飞扬。宴厅内顿时漆黑一片,女人的哭声和尖叫时起彼伏,偶尔还杂有男人们让女人们安静一下的怒喝声。 我正蜷缩在一个凶恶男人的怀抱里,老老实实。这个男人带着我,护着自己的母亲以及王后一干人等,带她们来到宴厅内的安全一角,一个拐弯的角落里。 我还未从刚刚的舞台影像中恢复过来,乖乖伏在那人手臂上,呆呆愣愣的。 几分钟后,卫兵们举着火把冲入宴厅,城堡的管家和主事们也匆匆赶来维护秩序时,宴厅内才慢慢恢复了正常。新的水晶灯被移置过来,厅内再次灯火通明,明亮一片。 贵妇人和贵族们儿狼狈不堪,他们连忙向王后请辞告退,满脸尴尬地出了宴厅。 王后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道:“闹腾了这么久,我也要去床上躺一下了。”几位贵妇连忙扶住她,小心翼翼地搀扶她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的心猛地被揪起。短短的一两分钟里,我竟感受到了这么多。这位外表纯良、没有心计,温柔亲切的高贵王后原来有着这样的一段往事,自古王室多是非,处在其中的谁都无法逍遥自在地活着。 午夜两时,在亚伦德的房间里,我再次恢复了人身。 躲在窗帘后,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才慢吞吞地走到了亚伦德面前。 他站在桌边,语气依然是冷冷地,“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拿起桌上的一杯水,一仰而尽后,才对他细细道出了这个故事。我讲得很慢,直至快天明时才说完,他的眉头蹙在了一起。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他对着已经变成猫的我说,“我想知道的是,她会怂恿国君选哪个王子为储君。” 我现在已经是猫,无法说话,只能站在地上傻傻地看着他。 “但是你的情报仍对我有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冷笑,“至少让我知道了王后手刃嫡女之事。” 他的冷笑,他的神情,让我恍惚中有了种错觉,觉得他不是十五岁,而是二十五、三十五岁。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事对王后意味着什么,如果那时我能洞悉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或许我不会把我感受到的,看到的统统全告诉他。 两天后,亚伦德把我还给了裴斯纳夫人。“你不是说要借一个月吗?”裴斯纳夫人接过了他手中的猫,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亚伦德淡淡一笑,回答:“它太闹腾。” 裴斯纳夫人道:“那倒是。” 我又恢复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每日在花园里扑蝴蝶,水池里捉小鱼,在房间与走廊里偷听别人说话,虽然只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东西,但也给无聊的生活增添了点色彩。 夜里,我在私家祭屋里睡觉。有时睡不着,便就着火光画着素描。那是我白天时用嘴偷偷衔来的笔与纸。 我有时画人像,有时画风景,可还是人像居多。随意地用炭笔在纸上画着,画来画去,感觉那人怎么像亚伦德。无论是头发、眼睛还是额头,似乎全是他的影子。 我的嘴角带着一抹笑,用笔细细地在纸上描绘着,一点点地用笔把他的轮廓填满。有时埋头一画就是一整晚,当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进来,我变成了猫的时候,还用爪子抓着笔,要把未完成的画完。 作画的时候,我很专心,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画笔上。有一次,一直画到中午,饥肠辘辘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画了十来个钟头了。满地都是我的画作,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行为艺术。 “狄妮,狄妮……”有侍女的声音从窗外的不远处飘来,我一惊,这间屋子是我的宝地,可别被人发现了。我迅速扔下了画笔,抖了抖猫毛,飞快奔出了屋子。 一直跑到喷水池旁,才看到两个侍女正四处张望着,其中一个发现了我,喜出望外:“狄妮,你跑哪儿去了,正到底找你呢。” “喵——”我叫了一声,跳跃开,尾巴高高翘起,转身跳到了另一边的树后,与她们玩起了捉迷藏。 闹腾了半个时辰后,其中一侍女终于把我捉住,把我抱在怀里,她气喘吁吁地道:“看你还往哪儿跑。” “喵——”我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另一侍女抚着我的猫毛叹道:“难怪它如此讨夫人喜欢,撒起娇来的声音是这么好听。” 她俩把我看得紧紧的,一路护送回了裴斯纳夫人的房间。 侍女们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请示,说猫已找到,裴斯纳夫人应了一声,房门便开了。从房里走出来一个全身红衣的美丽女孩,眼睛哭得红肿像核桃。细看一下,原来是安娜贝儿。 她边走边抽泣着,不时地用手蹭着脸上的泪水。她是一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小萝莉,哭泣起来惹人怜爱。 两个侍女对望一眼,眼里全是不安,裴斯纳夫人唤了一声,她们硬着头皮进了进去。侍女把我放下,我“喵”了长长一声,迅速跑到裴斯纳夫人腿边,耳鬓厮磨着,极尽撒娇之媚态。 一个小男孩的笑声徒然从裴斯纳夫人身边传来:“夫人,难怪狄妮受尽宠爱了。” 裴斯纳夫人爱怜地把我抱起,“它什么都好,就是太淘气,常常不见踪影。” 我抬头看到了她身边的小男孩,不觉吃了一惊。这不正是上次挨鞭子时在走廊上对我幸灾乐祸的小男孩吗?他莫约八九岁左右,天使般的容颜,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两人把我拿着打趣了一番,我觉得无聊,从裴斯纳夫人手中挣脱,独自在房内游逛。裴斯纳夫人的注意力便回到了小男孩身上,“艾维斯,你的母亲同意了吗?” 小男孩脸上仍挂着天使般的笑容:“当然,夫人,我的母亲不但同意,还感到非常荣幸。” 裴斯纳夫人摇了摇手中羽毛扇子,道:“这次你哥哥要娶雪黛儿,伤了不少人的心,包括我的在内。可我也拿他没办法,只得想着给雪黛儿一个好点的身份,比如说做你母亲的养女,让我家族的脸面不至于丢尽。” 小男孩笑道:“夫人无须担忧,哥哥向来处事谨慎,这次要娶雪黛儿,一定有他的理由。” 裴斯纳夫人含笑着道:“你如此懂事,比你母亲和姐姐强,我很欣慰。” 从两人的言谈中,我惊讶地得知这小男孩原来是奥雪娜的儿子,泰丝塔丽的弟弟。 第二十四章 艾维斯(二) 小弟弟离开时,还对我扮了一个鬼脸,我一惊,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我不怕暴露什么,反正猫都胆小和有点神经质。 他出去以后,裴斯纳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独自坐在摇晃的安乐椅上,脸紧绷得就像一根弦,仿佛随时会断开。 他太聪明,让这个优雅精明的女人感到了不安。 夜晚,我再次回到了废弃的祭屋里。在月光和火光下,我继续躲在小间里作画。今天的作画很不顺利,我皱着眉头连画了几张,全被我捏成一团扔在地上。 “晚上好啊,怎么这么烦躁啊!”一个声音乍现在我身后。 我惊地猛转过身,心脏几乎跳出来。 白天见到的那个小男孩居然笑嘻嘻地出现在我身后。我拉紧了身上窗帘做成的浴巾样的衣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眨巴着眼,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就知道你这只猫有问题,那天城堡里水晶灯落下的时候看到你与亚伦德哥哥眉来眼去的,哪有猫有和人一样的眼神。” 他那天也在城堡?我使劲在脑海里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他当日也在场。 “我来迟了,”他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笑嘻嘻地道,“只看到了最后一幕,那盏灯快掉下来了,我哥哥以最快的速度抱起了你这只袭击王后的猫。他从前哪有关心过猫?” 我的脸一红,“你在胡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他悠然自得道,那模样仿佛就像是这小屋的主人,我一下子变成了羞答答的客人。 “我早知你不寻常,”他笑嘻嘻地道,“哥哥从不管女人间的事,那日在走廊上却多管闲事,把你拉下去打五十大鞭,而打了过后你居然没有死。” “你说什么?”我傻呆呆的,再次重复问这一句。 “还没几个女人能承受得起五十鞭子,你却好好地活了下来,而且不过休养了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真是对你另眼相看了。” 我怔住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难道亚伦德真的对我有点什么?真是不可思议。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他也许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所以不会轻易让我死。 “但你没机会了,”他留意着我脸上的神情,依旧笑嘻嘻,“他下个月就要娶雪黛儿为侍妾,一妻一妾,两个名额都满了,你没机会了。要么就只能当他的情人,你愿意吗?” “啊?”这小鬼头小小年纪,怎么会想这么多。 “我可没吓唬你,像你这种平民一定不知道我们贵族的规矩。为了防止妻妾争端过烈,五十前,亚斯兰的君王特地定下规定,除君王他自己可以娶一个王后,十个王妃外,其他贵族们只能娶一妻一妾。这个规定受到了贵族女人们的拥护,使君王赢得了当年的极品贵族夫人们的雄厚财力的支持。这个规定一直沿用到现在,君王们为了不使贵族女人不满,便也不打算改变。 “所以我才说,你没机会了。除非你愿做那任人欺负的情妇,生下一个又一个没地位也没钱更没继承权的私生子,才有可能跟他在一起。” “我可没想过嫁给他。”我有些恼火地坐了下来,拔弄着火堆,没理他。 “那好,”他突然凑近了我,“这证明了我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 “啊?”我吃惊地转过脸,差点与他的小脸碰到一起,“你才多大?居然在想这个?” “我下个月就满十岁了,不小了,”他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要厚,大言不惭地道,“再过四年,便可与女孩子订婚。我有意娶你为我的侍妾,怎么样,你要不要现在就定下我?” 我扑哧笑出了声,笑声渐大,笑得前翻后仰,“笑死我了……” 他的脸色讪讪的,“你笑什么,男婚女嫁,再正常不过。你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岁,大我几岁而已。” 我捂着胸口缓着气,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这不是年龄大或小的问题,而是与你现在就定下的话,会让我有一种欺负小孩的感觉。” “我才不是小孩,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与你恋爱。” “啊?”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我,把我拽出了屋外,我惊慌乱叫:“喂,你干什么?”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情侣幽会往往需要安静。” 我哭笑不得。 午夜三时,我与他坐在私家祭屋的屋顶上,看星星,晒月亮。深蓝色夜空就像一个巨大的锅盖似的笼罩住我们。 “你说你们这里的月亮为什么不是淡黄色的,而是偏紫红色的呢?”我问道。 “为什么月亮一定要是淡黄色的,不是紫红色的?” “反正月亮就应是黄色的。” “紫红色的。”他毫不示弱。 “喂,你还说要与我谈恋爱的,就不知道要让着点吗?” “与女孩恋爱不代表要消磨自己的个性。” 我上下打量着他,“我还真小看你了。” “那当然。”他得意洋洋。 我吐了下舌头,转换了话题:“喂,你知道怎么看星星吗?” “怎么看?” “你看,那些星星组合成不同的形状,就叫做星座。不同的星座叫不同的名字。看,那边的十来颗星星组合起来像不像一匹飞马,那就叫人马座,还有那边的,像不像一个大水瓶,就叫做水瓶座……” 其实我也不懂星座,更不会看星座,但仗着小孩子好骗,便胡乱指点着取名:“还有左边的,看到没,像个女人似的,就叫处女座。” 他狐疑地看着我:“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口沫直飞,伸手指向夜空,“看,还有右边的,像不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蝎子,就叫天蝎座。” 这个小鬼嘴边漾起了笑容,我还没来得及留意他的表情,突然看到了一颗闪亮的银色小星星迅速地划过夜空。天,如此狗血的情节也会出现,那一刻,我真以为自己在谈恋爱。我猛地从屋顶上站起,学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指着夜空尖叫道:“看,流星,快许个愿。” “许愿?” “是啊,还愣着干什么,学我一样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许个愿,说不定在某天就会实现。” 他咧嘴一笑,显然是不信,“还愣着?”我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快闭上眼。” 他只得闭上眼:“好,好,我许个愿,我的愿望就是……” “不能……不能说出来,一定要在心里面默默地说。” 那一刻,流星正好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弧线,我们站在屋顶上,蓝色夜空下,各自闭着眼睛,许着愿。那一刻,我双手环抱胸前,甩着长发,让它迎风飘扬,感觉太浪漫了,虽然对方只是个小男孩。 谁料陶醉过度,当我刚对他说“好了”两个字时,脚下一个趔趄,突然一滑,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他刚睁开眼,没来及拉住我。 屋顶至地面,大约有二楼高,我的屁股重重着地,摔成了个八字形,幸而落在厚厚软软的绿草上,才没有受伤。 当那个小鬼慌忙扶起我问我怎么样时,我满脸烂泥,痛呼连连,骂骂咧咧,他突然就笑得前翻后仰。 第二十五章 海妖(一) 摔疼了之后,我两天都病病歪歪。 “狄妮这两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安静?”雪黛儿好奇地看着角落里半眯着眼的我。 “不要管狄妮了,你首先顾着你的新娘装才好,”裴斯纳捧着一杯红茶,不紧不慢地道,“新衣现在都缝得怎么样了,可不能在婚礼那天失了体面。” “缝制得差不多了,夫人。”她垂着头。 我颇有些同情地看着她,有这么精明厉害的婆婆,有她好受的了。 “还叫什么夫人,你这几日改口叫叫母亲,省得婚礼那天一时改不过来。” “是,母亲。” 房门外此时有声音传来:“母亲,我能进来吗?”安娜贝儿的语气甚是恭敬。 “进来吧。”裴斯纳夫人似是很满意安娜贝儿对她的这种半怯弱半胆小的态度。 安娜贝儿推开房门,撩着长裙裙摆,迈着小步走了进来,裴斯纳夫人对雪黛儿道:“瞧瞧安娜贝儿的礼仪学得多好啊,你也要多努力努力才行。” “是。”雪黛儿低着头,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安娜贝儿瞥了一眼她,眼神里掺杂着浓浓的嫉妒,低下身子行礼过后,裴斯纳夫人笑了笑,招呼安娜贝儿过来坐。直觉告诉我,裴斯纳夫人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若这一妻一妾相处得很好,她恐怕还会烦恼。 侍女奉上一杯热茶后,安娜贝儿热切地与裴斯纳夫人聊起天来。安娜贝儿说她母亲昨天送了几块上好的料子过来,她打算用它们为裴斯纳夫人做几件新衣。裴斯纳夫人很欣喜,拉着她的手不禁攀谈起来,两人亲亲热热,把雪黛儿晾在了一边。 我半眯着眼瞄着雪黛儿,只见她两手交叉,垂首站在边上,双肩微微发抖。裴斯纳夫人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裴斯纳夫人出身世袭贵族之家,豪门望族,自然很看重名声。可儿子执意要娶出身寒微的雪黛儿,她也无法,只得答应,并且还将雪黛儿硬塞给原伯爵大人的情人,那个妩媚女精灵奥雪娜做养女,才能让雪黛儿的家世背景略微好听点。 又是午夜三时,我与艾维斯坐在屋顶上聊天。这几晚,我们几乎都在一起,我们颇聊得来,我已把他当作知心好友之一。 “我不会嫁入你们伯爵府,”我说道,“看过了雪黛儿一事后,才知道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女人嫁入豪门后会是如何的憋屈。” 他笑嘻嘻地,“那是她,如果你嫁给了我,一定不会这样。” 我小啐了他一口,“切,天下男人,天下豪门一个样。老娘我又不是离了你们会饿死,就不信找不着一条活路。” “我敢打赌,”他的眼睛闪亮亮的,“你将来不是嫁我哥就是嫁我。” 我忍俊不禁,“谁说的?看不出你还有预言之才。” “只是一种直觉,”他认真地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同我们伯爵府有缘,就像塔尔特国的希斯诺王一样,直觉他一定与一女孩有缘一样,虽然他心中仍有阿芙拉公主。” “哦?这是个什么样的一段故事?”我来了兴趣。 “听说这事发生在这位君王与迪尔国的阿芙拉公主订婚的那晚,当时,阿芙拉公主正与旧情人牵扯不清,被希斯诺王发现,他一气之下要阿芙拉公主自尽,那旧情人连忙拦住,希斯诺王很生气,妒火中烧,拔剑就要杀那个旧情人,阿芙拉公主便疯了似的维护他,一个不留神,希斯诺王的剑不知怎地就刺中了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女孩,那个女孩的胸膛被希斯诺王的剑刺穿了,鲜血不断往下滴落。希斯诺王正要扶住她时,她却突然消失了……这事当时惊震一时,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长得奇奇怪怪的女孩,也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会突然从天而落。订婚宴过后,阿芙拉公主被软禁在深宫内,再不让她与迪尔国的任何人来往,为的就是要杜绝她与旧情人的联系。希斯诺王还在城内四处寻找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女孩,虽然她长相怪异,而且衣着奇特,但希斯诺王却一副不找到她不罢休的态度,除了在本国搜寻外,还派出探子在其他几个王国搜寻,但现在已经快两年了,却一无所获。现在,塔尔特国发生了内乱,希斯诺王自顾不暇,才把找她的事暂时放下。” “咦,你怎么了?喂,喂,”他不断地用手在我脸前摇晃,“你怎么发呆了?” “没,”我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没什么。” “你怎么突然就发呆了?” “没有啊,”我打着哈哈掩饰着,“哪有发呆,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如果是在想我,那我可以原谅你。” 我又小啐了他一口,“一边去,谁想你啊,你就在我眼前,有什么好想的。” “那以后我天天就在你眼前,”他依旧笑嘻嘻的,“省得你饱受相思之苦。” 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这孩子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啊?” 他露齿一笑:“不厚怎么能赢得你欢心呢?” “切,去死……” “我才舍不得死呢!” 一个晚上就这样打打闹闹中度过。自此过后,他几乎每晚来找我,我有时与他促膝长谈,有时独自作画,而他,便在一旁默默看我画画。 兴致来时,我还会教他如何作画,“首先,最重要的便是专心和投入,只有把全部心神投入到画中,才能领会绘画的精髓。” “难怪你的画与宫廷画师的不一样。”他说道。 “怎么不一样法?” “眼睛特别有神,”他抓起一张画,有模有样地评价着,“比如这一张,眼神深邃,阴沉,几乎就画出了他的精髓。半年多前,他刚回到伯爵府时,有画师为他作过画,可就没有你这张画得好。” 我一把夺过来,“哪有,别乱说。” 那张纸上画的正是亚伦德,我承认我确实画得很用心,画出了他的精髓,但不愿承认。为什么?以免别人以为我暗恋他。 还好艾维斯只是嘻嘻地笑着,他像个小大人,即使看出什么,也不会多说什么,我涨红的脸才稍稍退潮。 临近天明,快变成猫时,我忽然问艾维斯:“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些线索,比如哪些男女正处于情感困扰中,让我去看看,我想搜集情感故事。” “哦,为什么?” “这个,这个,”我信口胡诌道,“我以后打算写个故事合集,让别人来分享。” “你还有如此大志?”他惊奇地道。 我拍拍胸脯,朗声道:“我无大志,谁人还会有?”他笑岔了气。 几日后,他还当真为我提供了线索。青天白日之下,他抱着已变成猫的我,躲在角落里对我说:“猫儿,你听好了,前段日子我家族的一个小人物,也就是我的表叔的一个私生子在失踪了五年后突然回来,并说永不再娶妻,要独身一生,我怀疑他是不是遭受了什么情感打击。” “喵——”我叫了一声,摇了一下尾巴,表示赞同。 “过几天便是我的十岁生日,我母亲的家族要为我办庆生宴,我会偷偷把你带到我祖母家,再告诉你哪个是他。” 第二十五章 海妖(二) “喵!”我拖长着尾音,意思是,谢谢。 庆生宴那天,天空下着大雨,他抱着我抵达时,身上溅了些许水珠。不大的宴厅里,他朝前一指,我看到壁炉前有一个坐在地毯上发呆的红发男人,“就是他,我表叔的私生子。”他把我放了下来,“快去吧。” 他刚放下我,一群华衣贵人就面带笑容向他走来,将他围住,嘴里说着些赞美祝福之词。我趁乱开溜。 颇为拥挤的小宴厅里,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个红发男人,他正在独自聆思,壁炉里的火已烧得很旺了,他的脸已烤得略微泛红。 小小的宴厅里很嘈杂,我的脚步很轻,但当我蹲在他身后的一刹那,他突然就转过了身,看着我,眼神定定的。 我们互视了几秒,我蹲在他面前,眼睛一眨不眨。他微笑了起来,用极低的声音叹道:“没想到回来后只有一只猫肯理我。”他轻轻抚摸我背上的毛,我“喵”地叫了一声。 “猫儿,不要说话,你要不要听一下我的故事。这几天我一直找不到可以倾听的对像。”他的声音低低的,宛若有一种魔力,让我不知不觉地被吸引。 就这样,一个红发男精灵,一只波斯猫,端坐在壁炉旁,不顾周围人声的嘈杂,开始了某种倾诉与聆听。 “几年前,我因无法忍受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忍受不了别人的侮辱和嘲弄,愤而离家。我独自流浪了很久很久,承受饥饿与颠沛流离之苦,尝遍世间辛酸,其间多少苦痛,只有自己才能切身体验。有一天,我独自坐在海边,一个漂亮的女孩向我走来,问我为什么这么孤单。猫儿,你知道吗,她长得太妖艳了,我怀疑她是海妖,便不敢与她说话,立刻走开。晚上,我正准备睡觉时,听到门被叩响。我打开门,看到了她。我很惊奇,她向我一笑,告诉我她对我一见钟情,想与我相伴。我被她的坦率惊呆了。 “从小到大,我很难明白爱是什么。我所生活的地方的男女皆因欲而结合,我所住的大房子每日为争风吃醋而纷争不断,使我很难对婚姻和爱有所期待。我曾想过会孤独一生。所以当她对我表白时,我拒绝了她。但她没有因此而放弃,每晚都会来找我。渐渐地,我被她感动了,之后我们便住在了一起。 “我住的是一个海边小渔村,村里的人朴素而善良。有一天,几个渔民看到了她,非常惊奇。私下里,他们对我说,她长得如此妖美,疑心是海妖,要我小心为妙。我那时已渐渐爱上了她,便没把这些话放在心里。 “可三个月后,我发现了她的秘密。深夜里,她悄悄地起床,轻轻推开门,离开了屋子。我那时被一个恶梦惊醒,在满头大汗中睁开了眼睛,发现她不在身边,于是起身去找她。那晚的风很大,月光很暗,风浪卷得很高,天气很坏。在海边一块高高的礁石上,我看到了她。她正坐在石头上,唱着柔美且摄人心魂的歌声,引诱着夜行的水手们坠入大海,成为海底女妖们的食物。 “远远地,我看到了黑色大海上驶着一条大船,隐隐地,又仿佛听到水手们跌入大海后的惨叫声。这时天就快亮了,密密的云层里透出一丝光亮,她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后发现了我,显得很惊慌,从礁石上站起,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回到了海边小屋后,她告诉我,她确实是海妖。有一天清晨,她从海上浮上来,看见了正在海边痛苦思索的我,便被深深吸引。她说她愿意放弃海妖的身份,与我一起在陆地生活。 “我爱她,愿意与她在一起,便决定接受她的海妖身份。就这样,我们相安无事地过了半年,她再也未半夜外出过。有一天,我与渔民们去海边捕完鱼,正准备回家。可我发现鱼网破了,便决定先补下网才回去。海边只剩下我一个人。当我补好了鱼网,正准备离开时,听到有女人叫我的名字。有两个黑发女人从海里游过来,用手招呼着我过来。我感到好奇,便向她们靠近。她们问我,我是否与一个海妖生活在一起,那个海妖是她们的妹妹。我与她们聊了一会儿,她们交给我一样东西,说希望我能转交给她们的妹妹,那是她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我带着这份礼物回到家,海妖妻子迎了过来。她埋怨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我拿出了这份礼物,说是她的生日礼物,我甚至还来不及告诉她这是她的姐姐们送她的礼物,她就兴奋地拆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颗黑色的夜明珠,发出了黑色的光芒,她一见这光芒,面色大变。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了她的一声惨叫,所有的光芒向她身上迅速聚拢,她的模样慢慢发生变化。” 说到这里,红发男人的眼里浮现了泪光,他颤抖着道:“她变得很可怕,整个脸变了形,五官也扭曲,下半身逐渐幻化为了长长的蛇形,甚至她原本的美丽长发,也变成了千条万条黑色毒蛇,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魔。我惊恐万分,冲出了小屋,她追赶着我,哭喊着我的名字,一直追到了海边的山崖上。我站在崖边,威胁她如果再敢靠近一步,我就跳下去。海妖哭得喘不过气来,她的眼泪是一颗又一颗黑色的珠子,落在地上,就变成了丑陋可怕的黑蛇。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厌恶,也更加讨厌她。她说这是她的姐姐们的报复,因为她背叛了自己的族类,所以让她在他面前现出原形。她说她爱我是真的。但我告诉她,我永远不可能跟她这样的怪物在一起。 “她的眼里充满了绝望,不断重复问我是否还能接受她,我果断地摇了摇头。突然她就从喉咙里发出了可怕而锐利的声音,她的声音是那么凄厉,使得海浪涌起有一丈多高,排山倒海般几乎冲涌到了山崖上。她用利爪捂着脸,痛苦地哭着,再次喊我的名字,请求我接受她。我仍然坚定拒绝。她痛苦不已,又一次发出惨叫,顿时,她的千条万条毒蛇般长发像箭一般锐利冲出,朝四面八方攻击着,独独漏掉我站立的一角。毒蛇长发击过之处,所有树木和山石皆变为黑色。 “接下来,我做梦也没想到,她突然用黑色的利爪不断撕扯着自己的身体,转瞬之间,就把自己的身体撕成了碎片。所有的碎片从半空中飘落,落在了我的肩上,身体上,我惊骇万分,当场就晕倒了。 “当我醒来时,已在一个相识的老渔民家里,已晕迷了好几天。他上山采野果时,无意中发现了我,以及一地的鲜血和海妖的碎片。他不敢再说下去,我的表情已经僵硬。身体复原后,我再次走到海边,这一次,又碰到了她的两个姐姐。她们在离我不远的海水里沉浮着。我大声质问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们咯咯地笑着,说她是罪有应得。我不愿与她们争辩,独自离开了。 “之后,我收拾了所有行囊,决定回亚斯兰。虽然那里也有痛苦伤感的过往,可总比在这里好。算起来,我离家五年多了。我以为回到亚斯兰可以忘掉在海边发生的一切,但我错了,回来以后,我仍然夜夜都法安眠,我的心里、眼里全是她。每晚一靠在枕头上,脑海里就是那片深蓝色的大海,还有她。我承认,自己是多么自私和可怕啊,一旦她失去了年轻和美貌,变得老态和丑陋,我就再也无接受她。” 此时,蹲在壁炉前的我很想告诉他,任何人在第一时间都无法接受自己所爱的人突然变成了怪物。如果肯多给彼此一点时间,也许结局就不会这样。看着那个红发男人冷淡而隐忍的表情,我多么想安慰他,可我是猫,我无法开口说话。 第二十五章 海妖(三) “回到亚斯兰后,许多人劝我结婚。我知道,他们希望我为了利益而结婚,能娶一个对家族有帮助的女人。可我做不到,我无法再接受另一个人。我告诉他们,我决定独身,永不娶妻。他们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窃窃私语。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我生性古怪,不愧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私生子。” 他微笑地注目我,说起这些时语气淡淡的,仿佛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往事。 “喵……”我叫了一声,他伸手又抚摸了一下我的白毛。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的声音低低地,“谢谢有你来聆听我说话。但是,猫儿,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你非我族类,独自闯入这里,你不觉得孤单吗?” 我呆住了,定定地看着他,“不要这样看着我,猫,”他轻轻抚着我的耳朵,“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要与我的海妖永远守在一起,那你的呢,你的愿望哪天才能实现呢?” 我惊异地“喵”了一声,他站了起来,朝着嘈杂小宴厅的门口走去,一个极美丽妩媚的女人忽然出现并向他迎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后,手牵着手并肩走了出去。他走了几步后,还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那是极幸福极幸福的眼神。 宴内里依旧嘈杂、纷乱,我的心神忽然恍惚了起来。 “猫儿!”艾维斯突然朝我快速奔来,他越过两个挡在他面前的人,差点把他们撞倒。他喘着粗气对壁炉前的我道:“我的表叔的私生子自杀了,他从房子最高的阁楼顶跳了下来,落到一个隐蔽的草丛里,刚刚被人发现。天,那我们刚才看到的人是谁?” 宴厅里这时纷乱起来,似乎有不少人都朝门外奔去。但还是我的四条腿跑得最快,尾巴一晃,一下就蹿到了宴厅外。在主屋后的花园里,围满了一圈人。我挤了进去,那个红发男人正躺在草丛里,一脸的安详,却血流一地。我惊恐万分,呆站在人群前,与此同时,一颗眼泪从我的眼里夺眶而出,并顺着脸上的猫毛落下。 他静静地躺着,离开了这个让他又痛又爱的世界,只是心中有太多的纠结,纵然化为了鬼魂,也定要一吐为快,我们才有缘在壁炉前度过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下午。 正感伤着,整个身子徒然腾空,原来是被一个小男孩抱起,他附在我耳边低声说:“猫可是不能哭的哦,更不能流眼泪。” 我伏在他的手臂里,又一颗泪珠落下,周身颤抖不止,很久都无法平静。 自这天起,我决定不再搜寻情感故事,我的心灵太脆弱,恐怕承受不起这感情的起伏跌宕,简直痛入骨髓,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 从此哪怕艾维斯主动给我提供线索,我也不为所动。也许我完成不了我的情感任务,但我不后悔。我静心等候韩美琳主动与我联系。 一连几个晚上,我都在做恶梦,几次都从梦中惊醒,坐起在稻草上,窗外呼啸着的风未停止,梦里的内容却已忘了大半。 sam,因为曾经爱你,我把自己推入了一个多么糟糕的境地;深入到别人的内心,倾听伤与痛,是一次多么糟糕的经历。 sam,如果不是你长得像我的梦中情人,我不会付出那么多。 年轻时,我们追求爱情,但愿年迈时,我们不会后悔。 从恶梦中醒来后,我在火堆旁作画。我趴在稻草上,使劲回忆着我的梦中情人的长像,然后用笔细细勾勒出了一笔又一笔的线条。我画出了他的轮廓、头发,眉毛和眼睛,画着画着,怎么觉得笔下的他越来越像亚伦德,而不是sam。奇怪,我以前一直认为sam长得像他,可现在,才发现那或许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倒是亚伦德,长得越来越像…… 黄色的火光下,我看着画作发呆。 说起那个阴险厮,我最近一直都没见到他,听说到城堡做客去了,要好几天才回来。我怔怔凝视着画作发呆,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三天后,我看到他回来了。他在众人簇拥下走入了伯爵府,我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尽量不使自己的眼光投向他。 也没多少人注意我,大家都很忙,因为迎娶雪黛儿的婚礼就要举行,大家都在为婚礼忙碌。 我舔了舔了小爪子,自顾自地想,随他们去吧,我还是过我的。 亚伦德和雪黛儿的婚礼很简单,兴许只是娶侍妾的缘故。不过是宴请了贵族圈内几个交好的家族,大家吃吃喝喝,觥畴交错一番,新郎新娘再露个脸,婚宴就过去了。 雪黛儿正式做了侍妾以后,整个人的风范都不同了。不但举手投足都充满贵气,而且言谈说话也是温而有礼,从不轻易大声说笑。这才是亚伦德真正需要的妻子和姬妾啊! 我用舌头舔舔嘴唇,在花园里独自坐了好久。 那一天的阳光暖暖的,风也暖暖的,春天已到了很久了。花园里开满了争奇斗艳的各种花朵,这些花儿发出的光彩,将花园上空仿佛罩上了一层七彩颜色,仿佛七色彩虹一样。 伯爵府真美啊,可他妈的还不是因为有钱。我在花园里逛了几圈,不由得感叹。金钱的力量是伟大的,哪里都一样。想到了什么,我突然跑了起来,一直跑到伯爵府后花园的一棵不起眼的大树下才停下,望望四处无人,才用爪子刨起了土。 不一会儿,一个小土坑就出现了,里面放着几只钱袋,完好无损。我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在,这可是我的保命钱,是我卖血挣回来的。我是个疑神疑鬼的人,总觉得钱放在屋子里不安全,遂将它们统统埋在某处,待到需要时再拿出来保命或跑路。 我朝四面望了望,又立刻用土把坑填满,把钱袋继续埋在里面。 一切妥当完毕,我刚转头,走了没两步,一个高大的黑影挡在了我面前,把我前面的阳光都挡住。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阴冷的声音依旧如故。 “喵——”我对他表示不屑,你又在这儿干什么。 他冷冷盯着我,我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 第二十六章 回家(一) “亚伦德大人,”正僵持时,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出现在侧面,“裴斯纳夫人想现在见您。” 我好奇地转过身,一个陌生的清秀俊逸的黑发少年正站左侧,他穿着一身红色劲装,黑色长靴,肩后还有一袭长长的红色披风,腰侧佩戴着一柄银色长剑,看起来是个阳光少年。 他是谁,怎么从前没见过。我想起了昨天晚上蹿到厨房时听到一个厨娘提起亚伦德这次还带了一个年轻后生回到伯爵府,据说是从前的“贫困”之交。 亚伦德向他走过去,问道:“还有其他人在她房里吗?” 少年恭敬答道:“还有安娜贝儿夫人。” 两人一前一后朝前走去,阳光撒落在他们高高挺拔的身子上。我蹲在土堆旁,舔了舔猫爪。亚伦德极少对人和颜悦色,对这少年似乎不一样,会不会与他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他们中谁是小攻,谁是小受呢?乌哈哈,我在心里笑翻了天。 也许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我愿意把那阴险厮想得如此,断绝自己所有念头。 思及此,心里竟突然又涌上了一丝悲凉。 春天的夜晚暖意十足,祭屋旁的草丛里尽是细微的虫鸣声。艾维斯来了一会儿,我借口要睡觉,便把他赶走了。天气转暖,已不用火堆。我用条毛毯裹住自己,靠在角落里,沉沉睡去。 “李欣然,是我,”韩美琳的声音从梦中传来,“你的时间快到了,快准备回来吧。” 我一惊,“你的意思是变猫的时间快到了,我不能再变猫了,还是我要回到我们的世界里了。” 韩美琳的声音意味深长:“darling,你希望是哪一种呢?” “我不知道。” “你现在拒绝执行任务,我没有办法,只能让你回来。” “那我们之间的协议还算数吗?” “你还希望sam回到你身边吗?”她反问我。 我一时语噎,竟不知如何回答。她叹了一下:“等你回来后再说吧。” “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大概只有几天了,你做下心理准备。” “好。” 当我醒来时,太阳已升得老高,我的整个猫身都蜷在毛毯里。从毯子里出来后,我的身子拱起,爪子向前抓了一下,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春天到了,真好,所有的困扰仿佛都一扫而空。 在花园里抓蝴蝶,五颜六色的蝴蝶飞呀飞,我跳高又跃起,玩得正开心,忽然听得一棵大树后传来两个侍女的窃窃私语声。 做猫就是好,是个隐形间谍,随时能听到八卦。 “雪黛儿夫人怀孕了,今早刚诊断出来,安娜贝儿夫人差点气疯。”绿头发侍女吃吃笑道。 另一个红头发不屑地道:“谁让她快半年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气死活该。” “她是自己找气受。如果是我,我就不气。才那么年轻,刚满十四岁,日子长着呢!”绿头发笑得很开心。 乖乖,雪黛儿居然怀孕了?才不过结婚几天就怀上了,估计是先上车后补票。但我感觉这里的民风开放,这种事情可能并不出奇。 心里涌上一种异样感,我甩甩首,尽量忽略它。 我悄悄走开了。走到了庞大的绿色草坪上,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身上,我的眼睛被照得有些花了,索性伏在了上面,闭上眼睛想打个瞌睡。没想到几只苍蝇围着我不停打转,发出嗡嗡的声音,吵闹极了。我用爪子往空中抓了好几下,既没抓住,也没赶走它们。无奈,我只得另换地盘。怕了你们了,没想到会被几只苍蝇赶走。 刚挪动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艾维斯兴奋的声音:“猫儿,”他冲上前,一把把我抱起,用手撑住我的身体,把我举在空中打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将要去皇家学院学习了,能进那儿的学生全是世袭贵族之后,将来至少能获得一个像样的爵位。” “喵!”我回答他,恭喜。 他把我转着圈,把我的头几乎转晕,“猫儿,这一定是你给我带来的好运。” “喵!”这可不关我的事。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你!” “喵!”千万不要,倒不是年龄大小的问题,而是我们不来电。 他把我转得晕头转向后,又拥在怀中,在阳光下笑颜如花,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晚上,我在烛火前作画,我把我的经历绘成了一幅幅q版漫画。第一幅,一个长头发女孩满脸迷茫地站在另一女孩前,听她讲着协议内容;第二幅,长头发女孩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掉入了万人坑,她脸上流着夸张的眼泪,挣扎着爬出了万人坑;第三幅,她被一个长得像巫婆的丑陋女人,也就是阿朵娜给绑架,并被莫名其妙地派到厨房里帮佣。她每天满面尘灰烟火色,忙碌不堪;第四幅,她无意中走入了温泉,被温泉里的男人所深深吸引,尽管她不断在摇手否认;第五幅,她经常在午夜醒来,看到那个男人彻夜不眠,在温泉里默默聆思或游上整整一晚上的泳,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受;第六幅,她给他讲故事,他装作不在乎,但偶尔微微皱起的眉头及弯起的嘴角泄露了他在聆听;还有第七幅、第八幅、第九幅…… 每一幅画都是她的一个梦,一首诗。每一段故事,她都觉得发生后不像真的。 天就快亮了,她把所有的画收集在一起,包括从前的,现在的,统统放在了一起,然后点燃了一把火,静静地看它们燃烧成灰。 何必呢,何必将自己曾来过的证明留下来呢,她原本就只这里的一个过客。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还是让一切消失殆尽吧,包括她自己。 第二十六章 回家(二) 之后的几天,我过得很安静,白天幻化为猫,晚上恢复成人,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艾维斯已经在积极准备入皇家学院的事了,忙得晕乎乎,再没时间过来看我。男人嘛,全都是以事业为重的动物。亚伦德也很忙,他刚接手伯爵爵位不久,却深得君王信任。君王经常召他入城堡,与他商讨各类王国大事。他身边的那个美少年,名叫吉恩,现在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据说两人相识久矣,还曾共有过生死冒险的经历,亚伦德对他很信任。吉恩还有个弟弟叫吉罗,现在与哥哥一起辅佐亚伦德。 我的日子仍过得悠哉,只是做猫久了,我都怀疑自己真快变成猫了。每逢午夜,恢复为人时我才能感觉到自己仍是人。 应该离回家的日子不远了,也许就在这几天。我一边暗暗想着,一边用毛毯紧紧裹住自己。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的。 就要沉沉入眠时,祭屋外忽然传出了响声,我一惊,瞌睡醒了一半。屋外的响声更大了,我又惊又怕,难道是贼?可这里是伯爵府,哪个贼敢进来?会不会是巡夜的,那也糟了,万一发现了我在这里…… 我飞快将“借”来的披肩披在身上,从头到脚裹住,只露一双眼睛。打算如果真有人来,自己就这样冲出去,大不了从此会有一个闹鬼的传闻,但我的真实身份却保住了。 我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内间,扶着墙向小厅望去。祭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就着淡淡的月光,两个男人扶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进来,那家伙仿佛喝醉了酒一般,走起路来歪歪倒倒,令扶他的两个人很吃力。 这,这玩的是什么名堂?我正狐疑着,忽听得一男人指向我这边,大声道:“你还不快过来帮忙?” “我?”我指了指自己,又诧异又惊恐。这里一片黑,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个火折子被打起,祭屋的小厅被照亮。厅内站着三个儿狼狈不堪的男人,左边是吉恩,右边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少年是吉罗,至于中间的那个……我猛然睁大了眼,是亚伦德。 深更半夜的,他来这里干什么,来找我的?不可能吧,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胆子小,躲在墙后又看了看吉恩和吉罗,揣测他们看到一座废弃已久的小屋住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会怎样? 但吉恩看到我并无任何讶异,他见我一动不动,又急道:“你快过来帮忙啊!” “哦。”我这才慢吞吞地过去。 吉罗见我行动迟缓,又急又气,就在我快靠近的时候,用力拉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差点栽到亚伦德的身上。 这两兄弟见我过来后,几乎同时松手,把亚伦德挪移到了我肩上。巨大的受重力使我双脚发软,险跌地上,“喂,你们这两个缺德的?”我骂道,吃力地扶住他,“就不知道先把他放地上啊?” 吉恩耸了耸肩,“大人刚从堡里回来,被国君灌了不少酒,喝得醉熏熏的。他从没醉得这么厉害过,不想裴斯纳夫人担心,就令我们把他抬到这里来了。” “抬到我这里干什么,我又不是医师,替他解酒啊?”我骂咧,“我不管,万一他有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吉恩与吉罗相视一笑,那笑容很是暧昧,二话不说,就同时出了门。 “喂,我说了的,我不负责的啊。” 夜已经很深了,我费尽全身力把亚伦德扶到内间,让他横躺在稻草上,为他盖上一层薄毯。我抹了抹头上的汗,浑身骨头就像散了架似的,不由得也闭上了眼,想好好睡一觉。可这一觉并未睡好,他晚上醒来吐了好几次,全都得我为他收拾“战场”。有了照顾他的机会,我却未感到幸运,并不是做这事有多辛苦,而是我不想跟他进一步亲近。 我把“借”来的蜂蜜倒了一点在温热的水里,喂他喝下,他喝得很慢,一杯快要喝完时,突然被呛了一下,又全部吐了出来,喷了我满脸。我胡乱用袖子抹下脸,只得为他再倒一杯。 一个晚上就在折腾中过去,我疲惫不堪。天快亮时,我在他耳边念叨着:“这种事情你就来找我,您老什么时候能有点好事比如赚钱、买房之类的事再来找我好不好?” 我本只是自言自语,可他靠在我怀里的身子动了动,隐约地,我竟然听到他含糊地说了一句:“好。” 我愣了一下,他迷糊辗转中继续道:“我为你……买房子,让你在外面……养你……” 我惊呆了,难不成他想要我做他的豪门外室,做他外面养的一个小蜜、情人或是二奶?想起了艾维斯对我说过的“名额已经满了”,我要与他在一起只能做他的情人,再生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又猛地想起了亚伦德曾说过我的身份低微,连当情人都不够格。身份太低,连做情人都没资格,那我还能做他的什么?天,难不成是女佣兼……我简直不敢想,眼泪同时落下。 我死命捏了一下他的手臂,他重重哼了一声,可痛了一下后,居然又睡着了。 “你听着,”我哭了,气急败坏,“我才不会做你的情人,也不会当你的女佣,我会另找一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与他永远在一起。哪怕没有你有钱,也没有你有权,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可我也要与他在一起。” “你他/妈的你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我又不稀罕,老娘可不缺钱花,也不贪奢侈,只要过得去就行了。你以为你还有哪一点值得我稀罕?” 我哭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可他睡得比死猪还沉,一动都未动过。 天亮后,我变成了猫,才安静了下来。冷静下来后,突然想到自己刚才的哭闹算什么,算不算欲擒故纵?故意在半醉半醒的男人面前哭诉自己不爱钱权,只爱那人本身。这可是用来打动有权有势男人的一个绝佳的方法啊,等于变相告诉他,我只爱你的人,不爱你的身外之物。 我冷笑了一下,样子甚是可怕。因为我现在是猫。猫冷笑起来很可怕,也很诡异。 第二十六章 回家(三) 我突然想起了我妈妈的前夫,也就是我的生父。他与我妈在国外打拼多年,终于有了一个安乐窝时,小三却突然出现了。三是个才到美国不久的年轻女留学生,她看中了我爸开的是名车,又看中了他在那边贷款买了两栋房子,还看中了他是一家私立中学的副校长,便义无反顾地去勾引我爸爸。她仗着自己年轻美貌,把他哄得团团转。她说她爱他,即使他一无所有她还是爱他,她只爱他的人,哪怕没有名份,没有明天,也要与他在一起,还要为他生一打孩子,组成一个足球队,再加上他,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 后来,我爸跑了,跟三儿结婚了,不知现在生出足球队没有,反正我没再认他,更谈不上与他联系。我妈痛苦了一阵子后,带着我搬到一个小镇上居住,我们娘儿俩总算过上了一阵子宁静的生活。我才算是有了自己生活圈子,参加社团、舞会,有美食、漂亮衣服,交各种朋友,也算过得有滋有味。 我感觉我现在和那些小三儿没有太大区别,哭得眼泪花花向男人倾诉,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钱,更不是你的权或势。 我想仰天大笑,却因为是一只猫,而笑不出来。 曾几何时,我竟也开始扮演这种角色。 我独自行走在花园的喷泉池边,沿着边缘轻巧地走着。男人啊,真是全世界都一个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李欣然啊李欣然啊,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天地如此辽阔,美男何其之多,可供选择的余地广着哩,千万别只被一棵树蒙蔽了双眼。想着想着,我突然开心了起来。 我又在花园里开始扑蝴蝶,在水池里吓唬小金鱼,偶尔还张牙舞爪地跳出来,吓吓胆小的侍女,生活还是充满了阳光。 做女人就要像麦当娜,不管经历过多少次伤害、背叛,以及婚姻的失败,都始终不减对生活的热爱。如果我注定只是你的浮云,那么你也只是我的过眼云烟。 在花园里荡了一上午后,我蹦跳着去了裴斯纳夫人的房。想来,正因为她我才能在伯爵府的地位这么高,每天都得过去看看才行。 刚到走廊,就看到一身华贵长裙的安娜贝儿哭哭啼啼地走了出来,她最近一直在哭。她边哭边低骂:“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看在你是他母亲的份上,我必不会对你恭敬。你怎么事事都向着雪黛儿,我对你那么好……” 正哭着,她抬眼看到了走廊墙边的我,挂满泪珠的脸上出现一抹狰狞,“是你,凭什么你也得了到母亲的宠爱?” 她哭着竟抬起了腿,一脚就要朝我踢过来,我见势不妙,就要逃开,谁知一双手比我自己的行动更快,他猛地抱起了我,她一脚正踢到了他结实的手臂上。 “大人……”她的脸色吓得煞白,泪珠停留在脸颊。 亚伦德把我抱在怀中,身上没有散去的酒气熏得我眉头微微皱起。 “你不开心何必拿猫撒气?”他的声音寒冷如冰。 “我,我……”安娜贝儿的表情甚是委屈,泪水又滚落而出。我看着直叹息。其实我并不怪她。亚斯兰城堡即将举行盛大春天舞会,每位贵族大人只能带一位夫人前往,估计亚伦德选的是雪黛儿。丈夫就要被人抢走了,婆婆也帮着那外来的女人,只向着自己儿子,她能不委屈吗? 堂堂一个宰相的美女女儿,又是正房原配夫人,居然要受这种委屈?闺女,别怕,来世我是男人的话,我娶你,并且只对你好。 安娜贝儿哭哭啼啼地离开后,亚伦德居然用手轻抚了一下我的猫毛,低声问:“受惊了没有?” 我懒懒地闭上眼,没理他。 “想去我房间吗?”他冒出了这一句话,让我一惊。 “喵。”我的眼里闪着不快,不想去。 “你同意了,好。”他抱着我就往楼梯拐角走。 “喵!”我想反抗,但被他抱得紧紧的,连略动一下都觉吃力。他把我抱到房间里,推门的那一刹那,我被他的豪华大床下的两箱子金银光灿灿的的东西所吸引。 任谁都会被吸引。床下摆放着两只红漆大箱,箱里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五颜六色,把人的眼睛都看花了。他把我放到箱子旁,我好奇地用爪子拔了拔。乖乖,金、银、玉、钻石、祖母绿、猫眼石、红宝石、蓝宝石和水晶等,应有尽有。 我从未见过这么多光灿灿的美丽绚丽宝物,目瞪口呆。整个房间仿佛都洋溢着珠光宝气,辉映着阳光,我就像到了某个宝窟。 “怎么样,喜欢吗?”他不知何时蹲在我身边,抚着我的猫耳朵,“你不是说你只喜欢钱吗,这些东西你只要随便拿上几样,就可以衣食无忧,你想要吗?” “喵。”我睨了他一眼,废话,傻子才不想要。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所有的都送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不管是猫还是人。” 电光火石的刹那,我终于明白二奶是怎样炼成的了,也明白了冲着男人钱去的小三是怎样修炼成魔,因为在这一刻,我也有些动心了。 豪门世袭贵族,有钱有权的英俊男子,再奉上财富和豪宅,满足你的物质需求和虚荣心,我想没几个女人会不动心。何况这个女的从前只是个不文一名的打杂侍女,还在妓院里打过工,混得灰头土脸。这样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女人,突然麻雀变凤凰,把财富、美男统统掌握手中,感觉简直就像飞上了天。 第二十六章 回家(四) 这,这,这个,怎么好意思呢?“喵——”我唤了一声,一脸的别扭,我想要,我当然想,钱、人样样都想要。钱乃身外之物,可是没有万万不行,至于人,也是造钱的机器,万一没了人,再多的钱没准也会坐吃山空。没办法,三儿就是这么贪。 我居然又想大笑,只是我是猫,我无法笑。 “怎么了,你不喜欢?还是这些不够?”他见我发了一会儿呆,又问道。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原来阴冷的感觉仿佛无影无踪。我诧异他的这种变化,原来的阴森男到哪里去了,难道他从前的阴冷只是我的一种错觉?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看着我,他的眼底居然浮现了一丝温柔和宠溺,他轻抚着我的猫毛,撩乱了我的心。我想躲开他,却怎么躲不开他温柔的手。我只得蹲在原地,定定地望着他,很想反问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从城堡回来后就变了,对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大人,”门外忽来传来吉罗小心翼翼的声音,“安娜贝儿夫人和雪黛儿夫人刚起了冲突,裴斯纳夫人匆忙赶去后,不小心被她们推倒在了地上,医师们现在刚赶到。” 亚伦德的眼眸里顿现犀利而尖锐的光芒,阴冷而煞气十足。这似乎才是真正的他。 我心中冷冷一笑,暗想妻妾相争,在所难免,庆幸自己及时抽身。 他又轻抚了我一下,才站起身,将宽大的披风甩到身后,很快就走出了房门。我听到他在门口对侍女说:“把猫看好,别让它跑出去。” “是。” 这一关就是一整天,我百无聊赖,只得玩那些金银珠宝,将里面的东东翻了个底朝天,将所有的珍珠、宝石、钻石归了一下类,收拾得整整齐齐。没办法,实在闲得无聊嘛。 月亮出来了,天色完全暗了,侍女们进来点了灯,房内一片温暖的金黄色,将原本华丽的房间照耀得越发美丽动人。 吃过煮好的新鲜黄鱼后,我打了个哈欠,困了。原本准备在地毯上打个盹就算了,可小睡了一会就醒了,因为地毯上的毛与我的猫毛犯冲,刺得我痒痒的。无奈之下,我跳到了大床上,蜷缩在暖暖的毛毯里,打算睡一会儿就醒来。可谁知一睡就睡到了午夜。 梦里一片黑暗,一片模糊,辗转翻身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韩美琳在轻声呼叫我:“李欣然,李欣然,醒醒,醒醒……” “韩美琳,”我诧异,“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道:“我是来带你走的,李欣然,你准备好了吗?” “现在?” “是的,现在。” 我犹豫了一下,“我能再看一眼这里吗?” “可以,但是只有三分钟,你自己把握好时间,记住了,是三分钟。” 她的话音刚落,我就睁开了眼。房里黑漆漆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淡淡的月光撒在美丽的地毯上。 我想坐起半个身,却发现无法动一下。我向四下看了下,吓了一跳。我正全身光溜溜地躺在亚伦德的怀里,他不知何时回来的,见我正在床上睡觉,居然把衣服脱得精光,全身赤裸与我躺在一起。我的汗毛竖起,这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还是这种授受? 我恨不能现在摇醒他,然后一脚踢他下床。但我又怕他真醒了,亲眼看到我消后把我当怪物看。我从心底承认,我还是很在乎他的感受。 “他现在不会醒的,因为我们的魔法的缘故,”韩美琳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还微带着一缕叹息,“你想做什么就快点做吧。” 他虽正熟睡,可手臂紧紧环绕着我的腰身,我挣脱了几下,他却纹丝不动。我又动了几下,但仍挣脱不开他。他在睡梦中仍把我抱得那么紧。 我的心里蓦地涌起一股酸意,心里苦苦的,有什么感受却说不出来。只得不断对自己重复,不可以心软,不可以心软,李欣然,那男人只想你做二奶、做小蜜,不可以要的。就算他为你甩了其他女人又怎么样,你永远都逃不出第三者的罪恶感。你难道要做你爸一样的烂人吗?为了自己的私情而不顾一切? 我深呼吸了一下,使足了力气,这一次,终于推开了他。我光着身子下了床,对着窗口的月光,又深吸了一口气。 请原谅我的离开,我不得不离开。 我的眼光投向他时,无意中又瞥向了那两只箱子。我半蹲在箱前,从里面找出一条不起眼的蓝宝石项链,比起其他珠宝,这条项链毫不起眼。我把它戴在了光裸的脖子上,闭着眼睛感受它的微凉。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带你走了。” “嗯。”我的嘴唇里勉强出了声。 淡淡月光下,即将消失的刹那,我最后了一眼那张华丽的床,以及那个熟睡的男人,眼里蓦然浮现了泪珠。我终于,克制住了爱你的冲动。 第二十七章 回来的日子(一) 夏日的夜晚,热闹而璀璨,心型游泳池旁挤满了欢声笑语的男男女女。 简现在已被称为了派对女王,她已主持举办了十来场大大小小的派对,每场都在她家的房子里举行。她的母亲刚改嫁不久,嫁给了镇上最有钱的男人,因此她们母女也搬到了镇上最好最大的房子里。我见过她的母亲,长得一般,但言谈举止颇带几分风情,尤其是笑起来时,那一双妩媚的眼睛,仿佛把人的魂都能勾走。 简喜欢现在的居所,够大,够漂亮,可以举行各种热闹舞会。她从前就是个派对狂热分子,现在又有了有钱继父的支持,越发肆无忌惮地着迷于其中。 今晚的派对上,她上身系着条黑色抹胸,下身一条豹纹热裤,烫着卷卷的长发,站在一个泳池旁临时搭起的台子上,随着狂野音乐跳着野性热舞,扭着她的小蛮腰,台下响起了阵阵口哨,还有阵阵掌声。 我身穿一条粉色公主短裙,把头发全都盘起来,梳成一个小髻,还别上了一只亮闪闪的蝴蝶,虽看起来典雅,却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我拿着一杯香槟,独自站在一角,偶尔啜上几口,偶尔把眼光投向热闹的人群。 这场派对的名字叫做夏日的快乐狂欢,意指让我们在夏日忘掉一切烦恼,痛痛快快地狂欢吧。可我看着泳池边跳着劲舞的女孩,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迷茫居多,狂野居多,看不到多少发自心底的快乐。这场舞会可以称之为狂欢,但不能叫做快乐的。 “铃铃铃……”我的手机响了,我的手机铃声是那种最土的默认铃声,响起的时候还引起了几个穿露背装,露肚脐眼的女孩子的注目。她们看了我一眼后,相视一笑。 她们在笑我可真够老土,真够懒,连手机铃声都不知要换个潮一点的。 我耸了耸肩,刻意瞟了她们一眼,然后转身离开,表示对她们评价的完全不在乎。 手机铃声仍响个不停,我看着来电显示,不想接起,可它不屈不挠,响了一次又一次,实在扰民,不得已,我只得打开翻盖,假装出一个快乐的声音:“hi,mom。” “欣,你在哪儿,现在快十点半了。”妈妈的声音有些焦躁。 “我在简的家,派对十点才开始呢。” “十一点,你准时回来。” “mom,不要,你什么时候管我管得这么严了?” “就是以前太纵容你,才让你目无尊长。出去旅游这么大的事,居然只留一张小纸条就算交待了?” “我说了,那是临时决定的嘛。” “十一点,你准时回来。”妈妈不由分说地摞下这一句就挂了电话。 我无奈地拿着手机,咧开嘴角苦笑。 随意在泳池旁逛了一会儿,我对简打了个招呼,说准备回家。简睁大了眼,不可思议道:“欣,现在才过十点半。” “没办法,”我用手撩撩一缕掉下来的乱发,“我妈非逼我回去。” 简的眼里露出同情的目光,我们又寒暄了几句,便散开了。走到大门口,我拿出了车钥匙,刚开车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欣然。” “约瑟?”我转过身,惊喜地看着李约瑟挽着一个金发猛男向我走来。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他看了看我打开的车门,“派对才开始没多久。” “我妈非要我回去,”我叹息着,“不得不从啊。” “你已经二十多岁了,”他道,“有权利决定晚上几点回家了。” “我们可是亚洲家庭,”我冲他一笑,“女儿只要还没出嫁就得归妈管,我可不想当个坏女儿。” “这就是你退掉房子回到自己家里住的原因吗?” “是的。” 我们不过多说了几句,他身旁的金发猛男就打起了哈欠,似乎觉得有些无聊。我颇为识相,对他说时候不早了,真要走了,李约瑟才依依不舍地对我说了goodbye。 我钻进小车里,系好安全带,很快就发动了小车。 离开了这里几个月,就像过了几年。回来后,仿佛物是人非。所有的朋友都有些疏远了,包括李约瑟在内。他在这几个月又认识了新的朋友,选修了新的课程,还参加了几个社团,生活过得丰富多彩,早把我这老友甩到九宵云外。当然,我知道他不是喜新厌旧,而是人都是一种现实动物,当一个人离你的生活圈子颇远时,你自然得尝试着接受新的人和新的生活。 就像现在的我,也必须接受新的生活,新的人才行。 那段日子,还是最好忘记。 我踩着油门,握着方向盘,把车速调得颇快。小车飞快地驶在狭长的沿海公路上,窗外的景物迅速往后退。 现在快十一点了,公路上没有一辆车,两旁的行人道也没有一个人,听说这里还出过几次抢劫案。我不由得加快了油门,想快点驶离这里。 月亮被黑云遮蔽,天空仿佛变得更暗。 就在快要驶出这条公路时,一辆红色跑车猛地冲了出去,它以一个漂亮的转身迅速地挡在了我前方的路,发出尖锐的“吱”的刹车声。 我始料不及,猛然刹住了车,整个人在座位上猛荡一下,差点把头撞在方向盘上。 妈的,哪个不要死的冲在我前面啊,即使是抢劫的,老娘也要与你理论个清楚。当然,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劫匪,劫匪通常不会开这么拉风且引人注目的车。我怒气冲天,正要拉开车门时,突然发现这辆车好眼熟。 一个身穿紧身牛仔裤的女孩从车上潇洒地走下。韩美琳?我一下呆住,拉车门的手也停住。 自从回来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或者说是我一直在躲开她。我不愿回想起过往,也不愿与她有过多的纠缠,便尽量避开她。不接她的电话,不与她说话,在校餐厅里看到她就躲,还告知几位关系颇好的同学,如看到她在我附近,请立刻用手机text我,让我有时间溜开。她们虽不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答应了。 就这样,我避她避了两个多月了。有些人,你惹不起,但可以躲得起。 但依今晚的势态来看,恐怕躲都躲不掉。 她敲了敲我的车窗,我无奈地打开,车窗缓缓地滑落,“什么事?” “我能上车吗?”她问。 “不好意思,”我说,“我赶着回家,回晚了妈妈恐怕不会放过我。” “那我去你家,你妈妈总不会把一个女同学赶走吧?” “不会,但她可能会认为你是个不正经的女孩子,因为只有这种女孩才会在深夜时拜访别人家庭。” “这样吧,”她莞尔一笑,“我们明天中午校餐厅见吧,喝杯冰红茶,我请你。” ****************************************************************************** 求推荐票、收藏和留言等,谢谢大家! 第二十七章 回来的日子(二) 我迟疑了一下,觉得见面说清楚也好,省得她老来找我,于是道:“好。”说完,我就发动了引擎,飞快地离开了。 车窗仍未关闭,深夜的风灌入我的脖子里。即便是夏季,这海风也是凉凉的,就像离开妖精世界的那晚的风。 第二天中午,很是炎热,知了不停地叫,餐厅里的冷气开得十足。韩美琳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桌边,将其中一杯冰红茶递给我。 满头大汗的我毫不客气地接过,“谢谢。” 我一口气饮干了杯中红茶,她坐在我对面,笑盈盈地看着我,桌上的冰红茶动也未动。 “你那杯还要不要,不如也给我?”我道。 她笑笑,大方地递了过来,我又一饮而尽,这下才算凉爽下来了。 “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她问我。 我诚实地告诉她:“因为我不想回忆起过往,我想有一个新的开始。” “和我说说话也会让你想起过往吗?” “会。”我回答得很坦率。 她用手托着腮,懒洋洋地看着我:“看来,你还真是一个性情中人。” “你有什么事就快点对我说吧,”我看了一眼落地窗外,“我下午很忙。” “我想告诉你,我不是一个不守承诺的人,我可以把sam推回你身边。现在他和裴亚丽的关系有点紧张,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他还给你。” “哦?你会怎么做?” “我怎么做你就别管了,问题是你现在想不想他回到你身边。” 我沉默了,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十分钟后,韩美琳离开了。临走前她丢下一句话:“想好了给我电话,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机。” 下午,我没有去上课,独自一人游荡在商业街上,游荡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归家。妈妈诧异我回来得很早,我随意应付了几句就上了楼。 关上了房门,我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随意地浏览了一下网页,正入迷时,一个msn对话框弹了出来:“欣,没想到你也在?” 我立刻打上了几个字:“约瑟,怎么你也在?” “今天下午没课,男友又不在,就上网了。” “约瑟,你能告诉我sam的近况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回复了我:“裴亚丽的肚子现在老大,脾气也很坏,和sam经常吵架,两人的房子鸡飞狗跳,邻居都还报了几次警。” “哦。” “欣,难道你想趁虚而入,把sam抢回来吗?” “我不知道。” “不要这样做,欣,他不值得。” 我的手指停留在键盘,一动不动,隔了一会儿,我没有回复他,直接关上了电脑。 晚八点,我混迹在镇上最热闹的酒吧,喝着蓝色鸡尾酒,偶尔与酒保调笑上两句。我想借热闹的生活来回避生活的烦恼,不知不觉中,已喝了四杯。 一个瘦削的黑发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落寞地喝着酒,一杯又一杯,独自坐了很久。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欣,”年轻酒保笑对我,“从前是你在这里喝得醉熏熏,现在轮到了他。” 那个独自喝闷酒的男人正是sam。 我苦笑了一下,把酒一仰而尽,然后歪歪倒倒地从位子上起身,跌撞来到了他的桌子。 “sam,好久不见。”我竭力扯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抬起了头,意外地道:“是你。” “是我,当然是我。”我笑了起来,夺过他手中的杯子,仰头喝光了里面的酒。 他的神情有些尴尬,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站住,”我向前一蹿,挡在了他前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想说什么?”他无奈地道,脸上的尴尬更浓了。 “sam,”我指着台上的乐队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我们要组合一个乐队,成为最佳拍档,做最优秀的乐队,可你看你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唇角牵起一丝苦笑,反道:“欣,你比起我又好多少呢?你不也喝得醉熏熏的吗?” 我笑得很傻气,“至少我还有一个平静的家庭。”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欣,我现在很幸福。” “别骗我了,”我哈哈大笑,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你和裴亚丽闹得沸沸扬扬,全世界都知道了,这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我高兴,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他的脸色越发白,待我笑完后,才缓缓吐出一句:“我很庆幸当初和我结婚的人不是你。” 他稍稍用力,就推开了我,很快离开了酒吧。我趔趄了几步,无力靠在了墙边,眼角滑落出一颗泪。 不管是从前的sam还是现在的sam,似乎都觉得我不值得他爱。这是多么地可悲,那他当初为什么要与我交往呢?我并没有强迫他啊。 sam,我恨你,仍一如继往地恨你。 回到家,我在房间里打电话给李约瑟,痛哭流涕。我说我恨死他了,恨死了恨死了恨死了,他把我贬得一文不值,我就不信我不如那个娇小姐,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我原以为约瑟会像从前那样好好安慰我一番,可谁料他也突然哭了起来:“欣,你说得没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我今天发现迪克原来还有其他男友。” 他的嚎啕大哭吓我一跳,我问道:“迪克?就是那晚在你身边的金发猛男?” “是的,他是我的新男友,我们才交往几个月,彼此都觉得很适合,我还以为这次终于找到真命天子了,谁知他却是个花心萝卜。” 约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喘不过气来,“欣,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他和另一个男人接吻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 我也哭了,握着话筒激动道:“你那个迪克算什么,sam才是个坏东西。他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交往,为什么当初要和我暧昧不明,我还以为,他也爱我,可是他只是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骗我。” “迪克对我说了更多的甜言蜜语,他说我是他永远的爱,永远都要与我在一起,可原来全是谎言……” “约瑟,你知道吗,我现在好不甘心啊,我不甘心被他骗了,我想把他抢回来,然后再甩掉。”我哭得泣不成声。 “欣,你这样做只会毁了你自己,他不值得。” “可我恨他,恨他为什么老在我面前高高在上,我真想把他打下来,让他后悔当初没选择我。” “我也很想狄克打一顿,可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也舍不得多骂他,我怕他会离我更远……” 我们在电话里哭作了一团,哭了一整晚,骂了一整晚,把男人贬得低得不能低,声音变得沙哑嘶竭。 ************************************************************************* 感谢亲们支持,谢谢大家! 第二十八章 闹鬼的房子(一) 快天亮时,我们停止了哭泣,用嘶哑的声音约定在海边见面,一起看日出。 坐在海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我的眼睛被照花了,有眼泪夺眶而出,这时我对约瑟说:“可不可以把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下?” 他把我拉了过来,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眼泪便流了出来。之后,便是一直的沉默无语。 我们一直在海边坐到了正午,再未开口说过话。回去的途中,我们都变得平静。李约瑟开着车,驶向学校的方向。 绕过了几个弯角时,他忽然问我:“你还打算抢回sam吗?” 我望着车窗外的蓝天,苦笑:“抢回有用吗?他的心不在我这里,我的心也不在他那里,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那你的心在哪里?”他好奇地问。 我用手指了指天上,勉强扯出笑容道:“在天上。” 宽敞明亮的校园餐厅里,人来人往,充满了欢声笑语。我与韩美琳相对而坐。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狡黠,“我可不可以问你,为什么突然不要sam了呢?” “你认为呢?”我反问她,“你不是来自奇异种族吗?应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才对啊?” “我可以猜出个七八分,但却只是因为我和你都是女人的缘故。”她微笑道。 “怎么?你们种族的人也分男女吗?”我别过了脸,望向餐厅落地窗外,我曾经揣测也许她的女性角色是伪装。 “当然,否则怎么会去研究情感呢。”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又转过了脸:“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种族?” “不好意思,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的心里闷闷的,但拿她没办法。 喝完了两杯红茶后,我们各自结了自己的账离开。 之后,便开始放暑假了,我打两份暑期工,一份是给一个刚移民过来的华人小姑娘补习英文,另一份则是在快餐店做钟点工。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连听约瑟诉苦都没时间,自然也没闲情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一个暑假,我的皮肤晒黑了,也瘦了,开学时,约瑟差点认不出我,连简也是啧啧道:“当心提前变老哦,紫外线可是青春的大敌。” 我不在意地笑道:“反正也没人要,我不在乎。” “听说裴亚丽生了,”简忽然凑近了我,八卦道,“是个女儿,现在和sam又天天为照顾婴孩而吵架,我看他们的婚姻是无可救药了。”说罢,她兴致盎然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结果,我只淡淡应了一句:“哦,是吗?”她脸上现出了失望的神情。 开学已经有两个月了,一直没遇见韩美琳,她就像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一样又突然消失了。我曾悄悄地向熟悉她的人打听过她的消息,但她们均说不清楚。我的生活就这样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从未发生过。 又是一年圣诞节,夜空飘下了雪花,密密麻麻,优雅地飘落。行在雪地上,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闷闷的吱呀声。 这已经今年的第三场雪了。我今天在图书馆里看书看得很晚,连晚饭都忘了吃,直到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才惊觉已经八点了。 刚走到我的车旁,一个熟悉的声音随着冷风飘来:“李欣然。” 我回头,惊奇地看到了穿着橙红长风衣和黑色毛短裤的韩美琳。她一如既往的妖媚。脸上的妆化得很浓,长长人假睫毛涂成了绿色,上面还撒了一些金银闪粉,闪闪发亮,性感难挡。她靠在她的车旁,向我招招手,笑盈盈地说:“今晚有事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如何?” “去哪儿?”我诧异。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想了一会儿,便上了她的车。路上,纷飞的雪花不断飘来,我们坐在车内,随意聊了几句。我问她这几个月去哪儿,怎么没来学校上课。她握着方向盘,说没空。 跑车在一幢大房子前停下,我隐约记得这是离镇外几百米处一所废弃已久的房子,以前住着一对夫妇,后来不知为何搬走。这房子一空置就是许多年。现在房子外的墙壁已经斑驳,绿色的爬山虎肆无忌惮了占满了整座墙,还有些石灰不断落下来。 零下十五度的寒冷雪夜里,韩美琳和我下了车,我们站在雪地里,缩着脖子的同时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这里以前住着一对很老实的夫妇,你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会搬走吗?”韩美琳用手呵着气问道。 我开玩笑道:“不会是闹鬼吧?” “你说对了,就是闹鬼。” “啊,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吗?”我的全身发毛,头顶仿佛也凉嗖嗖的,抬腿想走,她笑笑,忙拉住我,“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我不……”我还没说完,就被她拽着往前走,我一时居然挣不开她。她一直把我拖到房子前,我正欲使出全身力气推开她时,房门突然晃悠悠地缓缓打开了,一股阴冷之气迎面而来。错愕之际,我就像着了魔似的,忘了反抗,两条腿不由自主地随着韩美琳迈了进去。 房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很静,只听得到我们的呼吸声,也很大很空旷,我们脚步声的回音在房子里不断环绕。 韩美琳拉着我的手,带我走上了楼梯,陈旧的木头在吱吱作响,摇晃着,仿佛在说,我们已经很旧很老了。 “韩……”我刚说了一个字,她就捂住了我的嘴,“嘘,你不能开口说话,你是外来人,一说话就会被人发现异类气息。” 我又惊又惧,后悔随她来到这里。她带我走到一个墙角里,从我的身后为我系上了一条缎带,从我的耳朵一直到系到眼睛,系牢的那一刹那,我瞪大眼睛,惊异地看到了一场极其热闹的舞会。 天花板上的巨型吊灯发出明亮的光,灯光下的厅堂又大又漂亮,红色的地毯从厅内一直拖到大门口。大厅中间有一个白玉砌成的水池,水池中有一个喷泉,每隔几秒钟就会向上喷撒,喷出的不是水,而是绚丽的红色玫瑰花瓣。 韩美琳在我耳边低语道:“这栋房子地处特殊的磁场,因此成为了一个我们与你们世界的入口结界。寻常人看不到它,但有时能在午夜时分听到墙壁里传来稀奇古怪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那对夫妇搬走后,也有人试图想搬进来,但没过多久都被吓走。” 第二十八章 闹鬼的房子(二) 我恐惧地看着她,用手捂着嘴,一声都不敢吭。 我们俩就这样坐在角落里的地上,从一个曲折的角度看奢华的舞会,跳舞的男男女女,穿梭往来的女佣男仆,坐了半个钟头,一动不动。 中途,我很想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可是她的脸根本不看向我,双眼也闭着,神态安详,仿佛在静思着什么。 就在我心急火躁的时候,音乐声突然变了,原来的悠扬舒缓一下子变成紧凑快速的摇滚音乐,瞬间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大厅。厅内的男男女女同时停止了跳舞,他们站在舞池中央,眼露惊惶,低着头快速退到柱子后。原来忙不停的端着托盘的女佣男仆全都跪在了地上,把托盘放到一边。 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我把嘴巴捂得更紧,韩美琳也睁开了眼。 大厅的门开了,一群穿着深色长袍的灰白长发男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着三点式泳装的美女,身上缠绕着绿色的滕蔓。美女们手持长鞭,戴着兔耳朵帽子,推搡着三个五花大绑的男女向前。 那被绑得扎实的二男一女全都吓得面无人色,在美女们的推拉下跌撞着前行。 这,这个,这是玩什么……我的心脏也剧烈跳了起来,身体瑟瑟发抖,不由得靠近了韩美琳。韩美琳一直镇定,动也未动。 那那灰白长发男人走上了厅的最高处,站在高台上,个子最高的那个走了出来,他扬起双手,伸开,叫道:“阿西米露。” 西米露?难道指的是吃的? 很快,美女群中走出了一个红发美女,她的表情严肃,径直向前两步,跪在了高台之下。被五花大绑的二男一女也被推到了前面。 红发美女磕拜了三下后,缓缓站起身,手中多了一把刀。刀身镶着晶亮的钻石,灯光下耀眼夺目。她一步一步靠近了那二男一女,年龄稍大的女人叫了起来:“你们一定不得好死,一定。” 美女的眼睛闪亮了一下,一束诡异的绿紫色光芒射出,直射至女人咽喉,刹那间,她就再也无法说话,只能张着嘴巴发出无声的声音。我惊呆了,捂着嘴的手也僵住。 红发美女的嘴角微翘,款款走到他们面前。两个男人已吓得缩成一团,瘫软在地。红发美女微笑着弯下身,用小刀抬了抬其中一个的下巴,男人嘴唇嚅动,支吾着说什么,却始终不敢真的出声。 美女用小刀在他脸上滑动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恐惧眼睛,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深刺下他的脸。男人发出了可怕的惨叫,鲜血不断滴落。我的两只手抖瑟不停,同时紧紧捂着鼻唇,眼睛里射出恐惧之光。 听到了男人的惨叫,美女的眼里流出了眼泪,那是赤红的,鲜血一般颜色的泪珠,一滴一滴落下,恐怖诡异。她的嘴里念念有词,血色眼泪也随之缓缓滑下。男人痛极晕迷,倒在了地上。 红发美女又转向了另一个男人,实施了同样的动作,这个男人也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痛得直打滚,旋即晕迷。 快轮到那个女人了。那女人冷冷笑着,猛地从地上站起,现在她能说话了:“我诅咒你,诅咒你们……”她的声音掷地有声,高台上的高个子男人皱起了眉头。美女见状,连忙举起了小刀,狠狠朝她脸上刺去,又是一声惨叫,血流了一地后,那个女人也倒在地上。 大厅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浓浓的,飘荡。音乐突然奏响,轻松的,愉悦的,欢快的,厅内原来的男男女女从柱子后走出来,聚在在大厅中央。 他们踩在鲜血上,围着那倒在地上的三个人跳起了欢乐的舞蹈。音乐在飞扬,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厅中起了大火,那三个人的尸体在熊熊燃烧着。围着跳舞的男男女女忽然唱起了歌,像深夜里的魂灵的哭声,又像痛失子女的母亲的哀嚎。 那群站在高台上灰白发男人看着火烧尽,那三个人尸体变成了灰后才离开。兔耳帽子美女们紧随在后。 我的手仍放在嘴巴上,紧紧捂着,死活不敢松手。 死者们的骨灰被扬起,男男女们呼叫着,撒着灰,随着音乐摇动身体,仿佛在欢庆某种节日。 “这是与我们同住一个空间的种族,他们喜好吸血,也好杀人,刑法极其残酷,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做情感课题的原因。”韩美琳的声音悄悄传入我耳内,我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连忙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生怕被那帮人听到了。 韩美琳只是笑笑,猛地扯开了系在我耳朵和眼睛上的缎带,那一瞬间,我回到了老旧的闹鬼房子里。那条缎带真的是很神奇,眼睛和耳朵被蒙住后,能看到另一个场景,也能听到种种平日不易察觉的声音。 韩美琳将我的手拉住,把我带离了这间屋子。我们的脚步在松松欲垮的木梯上噔噔作响,我吓得魂快飞了,生怕我们会被那帮子人发现。 “不用怕,我们已经脱离了他们的结界。”她安慰我。 我们打开了房子的大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我居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疲倦地靠在椅背,说不出一句话。韩美琳专心地开着车,很快就驶到了我家门口。 到家时间,晚九点半,还有半个小时才过妈妈规定的晚归时间。我上楼后回到房间,连澡都没顾得洗,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下午,雪花依旧飞舞,弥漫了整个银灰色天空。 我和韩美琳一同坐在图书馆外的石砌阶梯上。寒风夹杂着雪花袭来,我收紧了领口,同时往手上又呵了一口气。 “世界就像一个金鱼缸,”韩美琳说道,“所有的男男女女就像金鱼,终日为自己的衣食而奔波,偶尔会有奇遇,但也只是转入另一个鱼缸,而不知自己的生命是什么。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鱼缸的上方有什么人在饲养自己,观察自己。 第二十八章 闹鬼的房子(三) “当你低头去看一只蚂蚁,蚂蚁或许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就像你也不知蚂蚁是以何种生存方式生活一样。人类只能思考自己范畴以内的事,就像猫只能思考自己所认知的事物一样,都有自己的局限。猫永远都无法了解人类,无法去研究他们的情感、思想以及科技和文化,同样,人类也无法了解与研究超出他们能力与想象以外的事情。对于超出他们理解范畴以外的非常规事情,他们只能用其他缘由去搪塞。如果有一天人们能超越局限,并非是因为科技进步真的发现了什么,而是人类出于本能不断进化的缘故。 “我们的身体内有无数的细胞,每天在不断地破裂、生长、死亡,循环往复,支撑着我们的生命。我们生活在地球上,又有谁能完全否定地球不是某一个巨人体内的细胞,所谓的宇宙,只是一个巨人宽大身体而已。巨人用光和热来维系着星球上的运转,而我们则是紧紧依赖星球上的物资来生活。 “生命是奇妙的。我们就像一只猫身上的小细菌,每天顺着猫毛向上爬,却未必能爬到猫耳朵,未必能一览整个世界的全貌,更何谈去理解和想象现今的这个世界?我们说不定穷尽毕生之力也只能看到猫所处的房间,以及看到猫的主人长得什么样子,但却无法看到房间外更广大的世界,也无法看到除却猫主人之外的其他人是什么样。我们所能理解和所能观察的一切,都有着严重的局限性,看不到也理解不了超出我们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我们所能做到的,便是过好现在属于我们这些细菌的每一天。” 她说道:“你们每日所无法想象的事情,可能每天都在发生。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好几重空间,你们人类便生活在其中一重里,而我们的种族生活在另一重里。但我们却并非生活在那个空间唯一的族类,昨晚你看到的那个种族,便是我们的宿敌。 “我们共同生活了几千年,气息几近相同,这就是我昨晚即便对你说话也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原因。我们的气息、味道几近相同的,就算有差别,也是在几亿分之几的范畴以内。我们之所以要研究情感课题,只是为了找到应付他们的东西而已。他们种族比我们的落后,却依靠血腥和邪恶的力量繁衍了一代又一代极其强盛的后代。我们的族人很弱小,却很聪明,用自己的才智躲过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和暗算。 “那个种族几乎没有情感,也没有任何与情感相关的情绪。他们的生活,近似机械般的呆板和规律。但也正因为没有了感情的束缚,他们种族发展得很快,扩展得很快,尤其是研发武器方面。近五百年来,越来越强盛。他们发动了多次攻击,把我们的家园和土地摧残得伤痕累累。我们虽聪明,也很灵巧,躲过了多少攻击和暗算,可族人数量仍在一年一年减少。” 我不禁问:“你们为什么不用我们这里的原子弹之类的东西,一颗原子弹可以炸毁一个岛屿或国家。” 上帝保佑我吧,我不是存心要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她淡淡道:“我们那里有一种特殊的磁场,散发出奇异的磁力。你们的武器在我们那儿毫无用处。” “那你们搜集情感就有用吗?” 她道:“我们只是一试。他们正是因为没有情感,才在自我发展上进步那么神速。我们想把情感注入他们种族,希望能延缓他们前进的速度,让我们能有飞速成长的机会。” “这就是你们在精灵世界寻找情感的原因?”我又问道。 “对。我们用尽所有力量在空间里搜索能帮得到我们的种族,可却收获甚微,除了后来发现精灵族外。我们原以为可以从你们人类世界里找到,却无人能成功办到,也无法体验到。因为我们的气场相离太远,无法真切感受。我们后来又发现了精灵世界,却仍无法钻入情感世界。于是这时就有人提议,为什么不让你们这里的人进入精灵世界去探索情感呢?也许能成功也说不定。你们若能真切感受到,我们或许就能成功。因为我们虽体验不到你们的情感,却比较容易感受到你们所体验的东西。” 我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挑一个精灵来我们这里探索,而是要选我们中的一个人去探索他们的情感。” “因为妖精精灵们的气场更接近我们的敌对种族,将来更容易侵入他们。” 我头晕脑胀,真够复杂的。 “那你们为什么会选中我呢?”我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们的说法里有一个叫做‘缘分’的词,也就是碰到谁就是谁。你是我们近几年碰到的较合适的人。” 天色渐渐变暗,风更冷了,雪已经停了。我开着车回家,心中思绪万千。路遇红灯,我停在十字路口。意外地,看到李约瑟挽着那个金发猛男亲密地过马路。我感到诧异,暑假前他还要死要活的,对我哭得不成人形,说要和迪克分手,怎么眨眼间又混到了一块儿去了。 红灯熄灭,绿灯亮了,我又发动了小车,转眼消失在拐角。 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若非是自己亲身经历,简直无法相信是真的。回到家,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团糟。太复杂了,实在太复杂了,而我,原本只是向往简单的女孩。每天能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去上课,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即可。 现在陷入了这种境地,不知是命运的安排还是生命的劫数? ************************************************************************* 感谢大家的支持。“猫毛上的细菌”观点主要取自于多年前流行的一部畅销哲学书《苏菲的世界》。 第二十九章 突然返回(一) 窗外的雪花一直在飘舞,楼下传来妈妈叫唤吃饭的声音。我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穿着一双绒毛兔拖鞋,关上房间门,走下了楼。 饭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全是中式的。别看继父是个美国大胡子,却是个中国迷,不但热爱中国文化,还超爱中国美食,这也许也是他娶妈妈的一个原因。 晚餐的气氛还算融洽,继父不断赞妈妈的好厨艺,妈妈谦虚两句后,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我边看电视边夹着菜,打算快点吃完,省得做电灯泡。三下两下扒完了碗中的饭,我将碗放下,就要回房。妈妈问:“你准备一晚上都呆在房间?” “嗯,明天要考试。”我胡诌了一句,然后就上楼了。 那时才七点,我看了两个时辰的书,觉得眼困身乏,便换上睡衣睡觉了。睡得正浓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迷糊着翻了个身,没去理会。可它响个不停,炸得人耳发麻,只得伸出手接起,放在耳边,含糊不清地道:“hello!” “李欣然,我们现在必须见面。”她道。 “韩美琳?”我用手揉揉了眼睛,借着黯淡的手机蓝光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指针指向九点半。 韩美琳在电话另一头道:“我有事找你,你现在一定得出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刚睡得正香呢,再说外面又冷。”我又闭起了眼,迷迷糊糊地拿着手机道。 “那我现在来你家。” “啊,现在?不行,我妈在……” 手机里传来了嘟嘟的盲音,她已挂断电话。我握着手机,呆怔了一会儿,便扭亮了房间的灯,下了床。 二十分钟后,韩美琳来到了我家,妈妈很诧异。韩美琳在一番客套话后对她说我们俩是在同一个大学念书,是要好的同学,现在是过来借学习资料的。妈妈对她也颇为客气,请她坐下后,跑到楼上要我出来迎接客人。我不得已,只得下楼。 我把她带到了我的房间,她进来后,迅速把房门关上。 “李欣然,你可能又要去那里了。”她劈头就是这一句话。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然后立刻摇头,“我恐怕再承受不起那探索情感的痛苦。” “我知道恐怕很难再说服你,”她的眸子黯淡,“但我还是不得不一试。” 我说:“你忘了吗,上次任务我已经失败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应另选一个人才对。” 几个月前,韩美琳曾握住了我的手,感受我曾体验过的一切。可一个钟头后,她睁开了眼,异常失望地道:“虽能感受到一点,可实在太微弱,不足以成为论文的资料。” 我当时不高兴地道:“我已经尽了全力。” “你还没有尽全力,没有深入到他们的心灵,”她道,“当然,这也许是因为你在那儿待的时间太短。” 如今,又过了几个月,韩美琳站在我的房间里,再次对我提及此事,要求我这次在那里待的时间长一点。黑暗的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我们的两双眼睛对视着,呼吸声此起彼伏。 “我不得不找你,”她说道,“这几个月里,我和我的伙伴们一直在寻找新的入选人,可始终没有任何收获。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欧洲、南美、亚洲等,去了很多的大学,寻找18到23岁之间的适合女孩,可竟没有几个合格。” “为什么我会合格?”我有点受宠若惊,虽仍打算拒绝。 “合格的女孩并不代表她优秀,主要还是气场要吻合或近似。你的气场与精灵们的类似,易于与他们接近,他们也能感受到你的情感。这完全是缘分啊,”她叹道,“有些东西竟然连我们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得这么玄乎。”我不以为然,“下午见面时为什么没对我说起这事。” “本已勉强选中了一个女孩,可那女孩突然失踪。我们怀疑是敌对的那族从中捣鬼,或许他们已知我们的计划。” “那我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我感到毛骨悚然。 “只要你现在去妖精世界,便不会有危险,他们虽强大,可跨越不了那个厉害的结界。而越过那个结界正是我们的优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骇然地望着她,觉得他们不单是异族那么简单。 她靠近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诡异地道:“你也可以把我们叫做外星人。” 我呆住了,张大嘴就要发出惊叫,却被她立刻紧捂住。我挣扎着唔唔个不停,她的声音再次传来:“李欣然,我不妨告诉你,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为……为什么?”我被她按住,挣扎支吾道。 “等你回来时再告诉你。”她狡黠地一笑,忽然蒙住了我的双眼,我的眼前一黑,头皮一发麻,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我没想过她会这么大胆,在我家里就敢这样对我。在她动手时,我毫无防备。 苏醒过来时,我已躺在一片深山里。雪花正缓缓地从天空飘下,落在脸上,身上,冰凉一片。 我爬起来,以一种惊惧的眼神遥望着这座连绵起伏的深山。韩美琳,你这个死巫婆,我和你一定前世有仇。你不由分说把我丢过来也就算了,还把我丢在这个荒郊野岭,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四处无人烟,是想饿死我还是吓死我? 我在深山里晃荡了一天,仍没出不了山。肚子饿得咕咕叫,便冒着会中毒的风险摘了几个野果,吃了个半饱后,见天色已晚,便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睡觉。 原本睡在一棵树下,但半夜时隐隐听到远处有野兽的声音,便连滚带爬地爬到了树上。幸而在农村度过几年童年,否则还不知该怎么爬树。 远处传来野兽的嚎叫,我的心突突直跳。借着密密的叶子隐藏住自己,仍觉得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我就这样熬到了天亮。 第二十九章 突然返回(二) 风餐露宿,胆战心惊地过了几日,艰难绕过了几个山头后,我终于快看到胜利的曙光。当站在高处,看到了山脚下的一座古老小镇时,我热泪盈眶,兴奋地连滚带爬地直往向下冲,中途还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后继续往前冲。 冲啊冲,终于冲到了山下。耶,我胜利了! 阳光晃眼,天气炎热,一丝风也没有。我跌跌撞撞走在这座破旧的却类似欧洲风情的小镇上,心中激动万分。 此时正值正午,太阳晒得厉害,房屋的墙壁仿佛被烤干,深灰色的石灰不断剥落下来。我顶着烈日,无头苍蝇般乱窜,晃了半个多钟头后,饿得头晕眼花,嗓子眼里仿佛在冒烟。 街道上很安静,看不到几个行人。也许是中午太热了,谁会选择这个时间点出门呢?行到街心广场时,我看到一口井,便向一位正在打水的小姑娘讨了碗水喝。当清凉略甜的井水柔柔地滑过我的嗓子时,干涸躁热的感觉顿时减少了很多。我一口气连喝了三碗,小姑娘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把碗递给她,向她道谢时,她问我:“你也是来参加剧团招募的吗?” “什么招募?” 她耐心地解释:“每年这个时候月斯灵剧团便会来到我们镇上招募新人,连邻近几个村子的姑娘和小伙子都经常过来碰碰运气。” 我也来了兴趣,“这个剧团的月俸高吗?” “如果能做演员的话,月俸会比较高,但如果做其他的工种比如厨娘、杂工之类的话月俸就会低很多。”小姑娘还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你打算去试什么工种?” “不知道。” 小姑娘又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祝福话后就提着水桶离开了。我则按照她说的那个方向赶去剧团招人的地方。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份工作,否则便会饿死。 穿过了几条破旧街道后,我气喘吁吁地停住了脚步,在一栋旧房子前看到了一条长龙般的等候队伍,原来这镇上的大部分人都跑这里来了啊。 烈日骄阳下,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排着队站着,他们的父母或亲朋好友在一旁端茶送水,有时还会递上冷水浸过的毛巾,小心地照顾他们。 我想起了国内常出现的艺考面试现场或公务员现场报名确认之类的场面,再看了眼长龙队伍和拥挤的人群,深深吸了几口气。望子成龙和望女成凤,真是在哪儿都一样。 我站在队伍的最末。前面的一个圆脸女孩转头问我:“你去考什么?” “我?”我指了下自己,“他们愿意我做什么我就去考什么。” 她好奇地打量了我一眼,“你是准备试试杂工的吗?” 我的头皮再次发麻,我难道看起来像杂工?或者天生就是做杂工的?之前在地宫妓院做杂工,在伯爵府做杂工,现在极有可能又要去做杂工。 当然,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不佳,刚从山里出来,衣着褴褛,原本的一条长裙被树枝挂破得像抹布,脸上还尽是污泥,头发几日没洗,乱蓬蓬地散开,头皮屑落了满肩。我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那圆脸女孩。 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是去考歌女的,已经准备很久了。但我倒不是看中了做歌女的月俸,而是想与剧团一起周游各个王国。我在这个山里待怕了,想去别的地方看看,除了做歌女外没有别的方法。” “你没想过独自出去闯荡吗?”我问。 她惊奇地看着我:“天啊,一个单身女孩能出去闯荡吗?我母亲常常说外面经常战争,最好不要出去。若不是这次奶奶同意,我还不能来考呢。” “战争?什么地方的战争啊?” “现在什么地方都有战争,”圆脸女孩说道,“跟着剧团走反而安全,这个镇子不知哪天就会被战火覆灭……” “黛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农妇冲了过来,拎下她的耳朵,“小心嘴巴给烂掉。” 女孩委屈地揉着耳朵,再不敢说话。 末尾的队伍忽然安静了下来,我也乐得个清静。 炎热的中午很快过去,太阳缓缓下落,挥撒着橙红的色彩,给这个古朴的小镇染上了一层绚丽的金色。 我排在最末,又饿又累,起先还站着,后来就干脆坐在地上。滚热的石板灼了一下我的屁股,我忍耐了几秒,坚持不起身,等适应了那热度,人也就舒坦了。 队伍不断前移,每次进大房子的有十来人,出来时,有的人欢喜,有的人哀伤,还有的人恼怒,各种表情,应有尽有。轮到我和最后十来个人时,夕阳已快落下,傍晚的风吹得人心身凉爽。 若没有前面那圆脸女孩递上的碎面包和清水,我恐怕还坚持不到现在。 我们一同站在昏暗的大房子里,微弱的烛光在摇曳。前方摆着一张陈旧的方桌,桌前坐着几个白色长衣男人和女人。我看向了天花板,那里结满了蜘蛛网,交错的网上粘满了黑色的小虫虫,但仍有几只幸运的苍蝇飞来飞去,盲然地转着圈。 第二十九章 突然返回(三) “你叫什么名字?”寂静古老的大厅里,一个两鬓斑白的白袍白发老者问第一个应试者,他声如洪钟,精神矍铄,坐在那椅子上整整一天了,却不见丝毫倦态。 一个梳两条辫子的女孩颤抖着回答:“花花。” “你想在我们剧团里做什么?” “歌女。”女孩的两条腿直哆嗦。 “你往前走两步,唱一首给我们听听。” 女孩闭了下眼睛,上前了几步,脚步不稳,一个踉跄,被自己的长裙绊倒在地。我们这些人里有人发出了笑声,可干笑了一两声后,见到“考官”们的严肃表情,便赶紧噤了声。 女孩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向四下看了看,一脸的惶恐和难堪。前方左侧另一个白袍灰发男人不耐烦了:“你可以唱了。” “哦。”女孩慌乱了应了一声,便大声唱起来:“太阳升起来了,鸟儿们纷纷叫,看哪家的姑娘最漂亮,小伙子们跳起来了,去吧,去吧,快抓住她们回家睡……” “噗”的一声,一个男人的口中喷出了茶水,喷了旁座的白袍美女满脸,美女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忙用手帕去擦,惹起了满座笑声。 女孩满脸惊惶,声音越变越小,如蚊子般嘤嗡,白发老者皱起了眉头,扬了下手,两个长发女孩走了过来,把她带了出去。 “下一个。”白袍灰发男人道。 一个瘦高少年站了出来,他很紧张,双手捏成了拳头。 “你想做什么工种?” “搬运夫。” “你能抬起多重的东西?” “多重都可以抬。”他还刻意做了一个扛重物的姿势。 灰发男人用狐疑的眼光看了他几眼,作了个手势,一个穿着背心的壮汉便扛着一个极大的箱子过来。“这里面装的是剧团的日常用品,你来试试扛一下。”他道。 少年先在边上练了几下拳脚,做了几下伸展运动,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我见那箱子一人多高,又厚又长,不禁为这少年捏了把汗。少年走到箱子前,运足了气,双手呵了呵气,便猛地抱起了箱子。然后,他一点一点地把箱子抱起,我们的心也随着一点一点地吊起,他的手偶尔下滑一点,我们的心也猛地下坠。当他终于将箱子扛起,我们又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灰发男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清清嗓子,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响,那箱子猛然落地,摔在地上重重作响,若非少年逃得快,恐怕早被压成了肉饼。我们惊呼出声,不约而同地拍着胸口压惊。 白发老者再次皱起了眉,扬起了手,两个长发女孩再次走过来,礼貌地请少年出去。少年如同斗败了的公鸡般出了门。 我在心里嘀咕,他们想招一个能抬起几个人才搬得动的箱子的伙计,也太会节约成本了吧。 第三个应试者是个又瘦又矮的中年男人。他上前几步,结巴道:“我想做写剧……剧者。” “哦?”白发老者来了兴趣,“你现场编个短故事给我们听听。” 男人仍然结结巴巴:“我,我不……不会……不会说故事。”他的拒绝引起了诸多考官的不满,白袍美女还发出了冷哼声。两个长发女孩不待命令就走过来准备带他出去,他却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摞纸,“但,但我把故事带来……带来了,您可以看看……看看。” 老者随意翻了几页,眼里露出欣赏的神色,他说道:“写得不错,但我们现在不缺写剧者,如你真想留在我们剧团里,只能从杂工做起,你是否愿意?” 男人眼神一暗,但还是坚定道:“愿意。”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时间一点一点流过,被淘汰的人一个接一个,大厅里最后只剩下两个候选者,我和那位圆脸女孩。 圆脸女孩唱起了歌,她的声线优美,婉转如莺,白袍美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一曲唱毕,美女还拍起了手。圆脸女孩被留下,但只能从伴唱做起。 轮到我时,我清了清嗓子说出想做杂工,没有人的脸上显出惊诧的表情,他们还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我做杂工是理所当然。 “还有杂工名额吗?”灰发男人问白袍美女。 美女翻了翻手中名册,眼睛迅速地浏览,然后说道:“没有了。” 两个长发女孩走过来,正要带我出去,我连忙道:“你们刚不是招了几个从杂工做起的剧者或歌者吗,万一他们有天不做杂工了,那这杂务归谁做啊,你们到时请人也来不及,就当我是做杂工的替补人选了。” 白袍美女笑了起来:“你的说法倒新鲜。” 我也扬起嘴角,向她展现出一个最美的笑容。她蓦然一愣,怔怔地看着我,不再说话。 “那就做杂工替补了,”灰发男人的语气明显有了不耐,“但我要跟你明说,杂工替补没有月俸的,只包食宿。” “没问题。”我喜笑颜开,只要能解决吃饭问题就好。 “甜甜儿,剧团的所有招募到今天就全部结束,你派人在镇上去贴上相关传单。”灰发男人命令一个长发女孩。 “是。” 此时夜幕降临,所有的人都从大房子里鱼贯而出。那个叫甜甜儿的女孩追上了我,提醒道:“明日午时集合,不得迟到,我们剧团那时就要出发,不等人的。” “知道了。”我道谢过后,便朝另一条路走去。明天,又是另一天,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三十章 买男人(一) 两个月后,塔尔特国。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人们纷纷奔走躲雨。我的脚步飞快,抱着几件刚洗净的衣物,穿过密密的雨帘,跑过了两个拐角,才隐约看到街心广场上一座临时搭起的木头舞台。我直接冲到了舞台后方几间临时搭的帐篷里。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衣服呢,给我看看,淋湿了的话晚上就别想吃饭。”甜甜儿从我手中夺过衣服,骂骂咧咧。 我拼了命跑回来,身上淋得像落汤鸡,把衣服护得完好无损,一滴水都没粘到。你不但没夸奖我,还要把我骂一顿?没天理。 “愣这里干吗?”甜甜儿见我脸色不对,“还不快去后面烧水。” 我不敢对骂,只得去后面的帐篷烧水。过了一会儿,雨停了。团长拉胡,那个灰发男人嚷了起来:“大家都注意了,我们半个钟头后开始演出,现在都准备起来,打起精神来。” “是。”一些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但这些与我都无关。拉胡主要是催促演员换衣上妆,而不是让我这一小人物忙乎起来。我提着水壶往化妆帐篷走去,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我帮你。”我一抬眼,看到了那个想当写剧者名叫坎贝儿的中年男人,他现在也是杂工,平日对我多加照顾,不会是在暗恋我吧? “这个,这个,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摸摸头发,不好意思地让开了。 半个钟头后,舞台重新布置好,开始演出。热闹的鼓声和音乐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可没过多久,天空响起了惊雷,乌云迅速地聚拢在一起,看来很快又要下雨了。拉胡的脸色很难看。现在几国政局都不稳定,人心散乱,没多少人有情绪看戏,听说剧团已经亏损一个多月了。 “妈的,又要下雨?”他吐出了几串烟圈,“有完没完啊?” 一个逢迎拍马的小鬼在旁抚慰着:“团长大人,这雨就算下了也会立刻停的。不若我们在台子和观众席上方搭个简陋的篷子,这样就不怕下雨了。” 他重重喷了几口烟雾到他脸上,“老子要你教?搭这么大个蓬子要花掉多少钱?你是不是脑子被石头撞了?” 小鬼一脸谄笑,不断点着头:“团长说得对,说得对。” 雨越下越大,广场上几乎没有人了,剧团的人忙着收台子,我也帮忙抢收桌子和板凳。忙得热火朝天时,前方街角徒然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急促马蹄声。所有人都惊得抬起了头。 倾盆大雨中,一群黑衣骑兵骑在高头大马上,高扬着长鞭,飞速前进,甚是恐怖。他们绕过了一个拐角,却像突然出现时一样又突然消失了。我们瞪大了眼,手里的活全停了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几分钟后,又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从前方大街小巷里传来。 “宫廷政变……”随着粗鲁的嚷声出现,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男人冲了过来,举着长棍、利剑、长刃似的武器,叫声此起彼伏:“希斯诺王失踪,莱特王代王位,快把你们的财物都交出来。” 听到“希斯诺王”这几个字时,我一震,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狂烈暴雨里,那伙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奔了过来,打、砸、闹、抢,将所有的帐篷内的物品一抢而空。 拉胡吓得面无人色,早已带着众人躲到街角的房子后,他们紧紧挤在一起,缩成一团。我被夹在最中间,挤成了夹心饼干,连呼吸都透不过来。 那帮人见这边烧抢得差不多了,看了看四方,又一窝蜂地涌向了另一个方向。他们走后,拉胡率先冲了出来,他在大雨里仰脸痛哭,捶胸顿足:“这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所有的人脸色惨白,长吁短叹。 “唉,全部都烧光了,连剧本都烧了……” “连我们的行装也都没了,这以后怎么过啊……” 众人哀怨连天,拉胡的脸色和表情都跟那死了亲爹一样,痛苦不堪。 大雨一直下着,直到半夜都未停下。拉胡的情绪终于平静,召集所有人整理了剩余物品后,准备带着整个剧团出城。可走到城门口时却被卫兵们拦住。 “您就行行好,我们所有的东西都被烧了,再不出城就要饿死了。”拉胡涎着脸对卫兵讨好道。 满脸横肉的卫兵瞪着他:“希斯诺王失踪,主城封锁,谁都不许出去。” 拉胡哭丧着一张脸,凄惨道:“我说兄弟,您就行行好吧,您看我这什么都没了。” “给我滚回去,否则把你们当奸细全都抓起来。” 拉胡的脸变了变,大概也是被惹毛了,正欲动怒,忽然被一双枯枝般的老手按住。白发老者桑德拉出现了,出事时他正在旅馆休息,现在得了消息后便立刻赶来与我们会合出城。他身后还有两个手下,正提着他的皮箱。桑德拉是团里资格最老的老人,极受尊敬。他按住了拉胡的手后,从箱包里取出了一大包什物,笑着放到了卫兵的手上:“这位大哥,现在城里乱,也许您哪天用得着。” 卫兵愣了愣,随手翻了粗布一角,眼睛瞪大,露出贪婪之光。他见另外十来个卫兵都睁大了眼瞅着他,忙把那包东西往怀里一塞,朝他们挤眉弄眼了一下后,又冲我们粗鲁地挥下手:“快走快走,再晚一点谁都出不了城了,莱特王的宫廷卫队正在赶过来,到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我们连忙就赶着马与牛匆匆出了城。漫漫雨夜,我们一行人在泥泞路里艰难地走着,走了整整一晚,快天亮时,拉胡才嚷着可以休息一下了。 第三十章 买男人(二) 大家欢呼了一下,便在地上铺了长长的粗布,坐了下来。他们大多微闭上眼睛养神,也偶尔会交谈上两句。这时一只白色的鸽子从天上飞下来,直飞到白发老者桑德拉的手上。桑德拉接住了它,从它的脚上取下了一张小纸条,快速看了一遍,便点火烧燃了。 “我们现在去南边的小镇。”桑德拉道。 拉胡疑惑:“南边的小镇向来盗匪多,我们去那里不是自寻死路吗?“ 桑德拉摸着白胡子道:“那里离塔尔特国的边界最近,便于我们离开。盗匪多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已没有多少财物;再说现在塔尔国政变,盗匪们大多埋伏在去主城的路上,借机趁火打劫,捞取好处,那个小镇现在还变得安全了。” “那就全听大叔的。”拉胡呵呵大笑起来。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塔尔特国境内南边的一个小镇。刚进镇,就意外地看到了面试时的那个白袍美女,她款款向前,向桑德拉行礼:“叔叔,衣食住行全都打典好了。” “做得好。”桑德拉含笑道。拉胡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我们住进了镇上最大的一家旅馆。晚上,我和另外九个女孩挤在一个漂亮的房间里,同睡一个大通铺。大家都睡不着,叽叽喳喳个没完。 “塔尔特宫廷怎么会突然政变?希斯诺王又怎么会失踪?还有,他的阿芙拉公主怎么办?” 有人冷笑:“连自己都顾不了,还管那公主干吗?” “听说希斯诺王把阿芙拉公主视作生命,怎会不顾她而去?” 她们叽喳个没完,甚至争得脸红脖子粗。我向来对这些没兴趣,用被子蒙住了半张脸,很快就睡着了。快天亮时,我被刺耳的声音吵醒。“醒醒,斐欧娜,打仗了,快仗了,亚斯兰国快打过来了。”有人在摇晃我的肩膀。斐欧娜是我为自己取的一个名字,这是我曾经非常喜爱的一个小表妹的名字,她在两年前已因而车祸过世。 “亚斯兰国?”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睁开了眼睛,“啊,亚斯兰?” “快起来,斐欧娜,”她急切地道,“桑德拉大人说我们现在要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塔尔特国。” 出旅馆时,马车、牛车都已备好,行李一样一样往上搬,准备妥当后,拉胡一声令下,我们又匆匆出发。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整个塔尔特国边界都被封锁,守护卫兵凶神恶煞,不准任何人踏出一步。拉胡如临大敌,对桑德拉哭丧道:“大叔,您看这怎么办?” 白发老者桑德拉沉吟了一会才道:“为今之计,大概就只能在塔尔特国的各个城镇流浪演出了。一方面可赚取银钱,另一方面则能通过流浪艺人的身份来保护自己。” “对,只有做流浪艺人才能不使被别人误会为奸细。”拉胡激动地道。 白袍美女伊薇轻蔑地笑了笑,眼里流露出了嘲讽。她是团里的大管家,是唯一可以与拉胡抗衡的人物。 战争很快就打起来了,战火硝烟四起,民不聊生。我们去过不少城镇,天天可见从山里或小村里来的难民。他们蜷缩在城镇一角,头发蓬乱,衣着褴褛,满脸污垢,是战争使他们沦为了乞丐。每逢看到了他们,我就想起了自己初入异世的情景。我有时把不多的几个钱币塞给他们,有时把团里准备扔掉的破布和破衣送给他们。现在已是冬天,用来抵御寒冷正好。 集市里十分热闹,虽然战争频发,但仍不缺做小买卖小生意的人。大家都违章占道摆地摊,呦喝叫卖着,扯着嗓门喊,唯恐挣钱落了后。 “咦,黛米,那边一群人在围看什么?”我问。不远的街角处立起了一个不大的台子,上面站了十来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台下有不少人正挤围着看热闹。黛米便是与我一起进入剧团的那个应征歌女的圆脸女孩。 远远地,听到一个男人粗鲁的叫喝声音传来:“快来看啊,快来看啊,上好的货色啊……多好的货色啊,两枚银币一个,又好又便宜。” 黛米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附在我耳旁神秘地道:“在卖男宠。” 我们挤进了人群里,抬眼就看到了一个高高的台子。一个蓝胡子老男人站在正中间,扯着喉咙高声叫卖。 他的身后站着十来个裸着上身的男人,手腕和脚上都缠着锁链,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我眯起了眼,目光随着他们一个个移动,几秒钟后,眼光停留在一个长相平平的高个子男人上。在众多美男中,他长得非常普通,除了个子高身材超好以外,几乎无一是处。吸引我的是他的眼神,眼神深深的,仿佛不见底,引人暇思。他使我想起了亚伦德。 我与亚伦德的距离已越来越远,从前我是杂工侍女,现在却只是个杂工替补。我极少想他,也不愿意去想他。偶尔只是在摸着脖子上的项链时,心中才会流过一抹异样和心酸。 由于价格不贵,男宠们也都长得不错,不到一会儿,就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矮个男人。 我看着他的眼神好久好久,突然抓住黛米的手,向她借钱。“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她说道。 “出门时,我看到你把一个钱袋放进怀里了。”我说。 她为难地道:“确实有两枚银币,但那是拉胡大人的,他要我去集市上买些演出用品。” “先借给我用。”我急道,眼看有人就要买下来,是个胖乎乎的老女人,正在与蓝胡子讨价还价,似乎要把他买回去做杂工兼小丈夫。 黛米经不住我的哀求,一咬牙便把钱袋拿了出来。我夺过就冲到了台下,“老板,那个男人我要了,两个银币,不还价。” 蓝胡子一听,喜笑颜开。他正被老女人闹得心慌,见我如此爽快,立即应道:“好,就卖给你了。”说罢,就把那男人的锁链解开,把他推给了我。 老女人恼怒地看着我,啐骂道:“怕是有什么毛病嫁不出去吧,所以要花两个银币买下他。”我没回骂,只是冲她一笑。 回到剧团,站在堆满了杂物的小厅里,拉胡得知我用了他的钱后,放下算盘,吹胡子瞪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卖了抵债?” 我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道:“大人如此生气,无非是为了钱。我可以三天内就把钱还给你。” 拉胡被我的眼神和气势震住,就像从未认识过我一样细细打量了一番,狐疑地问道:“哦?你打算怎么还给我?” “团长大人,我知道所有的剧本都在主城时被烧了,现在剧团的演出全靠写剧者的那一点记忆。现在剧团已演出了多次,仍在吃老本,把几个简单的剧本演来演去,观众们都快看腻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能写剧本,而且能写为您至少赚来两个银币的剧本,是不是就算是为您还债了呢?” “你能写出这样的剧本?”他冷笑着,瞪圆了眼,“给我滚,我等会就让你签一张卖身契,让你为剧团服务二十年,才算还了这债。” 我气得七窍生烟,怒道:“团长大人,你是不是不敢跟我比?怕我真写出了好剧本,让你手下的写剧者没面子?” 他一听,怒火中烧,“你真以为老子怕你不成?” “你不让我写剧本,不就是因为怕我吗?”我顶撞道,黛米的脸已吓得苍白。 “好,你要写就写,”他一拍桌子,大声嚷,“但只有三天,三天后的这个时辰,你要是交不出来剧本,就给我签下二十年的卖身契。” “没问题。”我大声道,其实心里已发慌得像打鼓。老天,万一那剧本没赚到两个银币怎么办,难道要真的做奴隶?oh,my。god,老天救救我吧!娘的,也许到时只能逃了。 第三十一章 无名弟弟(一) 让时光开始倒流吧。翻开厚厚的古老典籍,可以看到,在很久很久以前,古希腊神话里有一个痴情女和负心汉的故事,痴情女的名字就叫做美狄亚。 美狄亚聪明、美丽,是科尔喀斯国王最宠爱的女儿。有一天,在富丽堂皇的华美宫廷里,一个叫做伊阿宋的英俊王子与她不期而遇。他的传奇,他的天人之姿,使这位骄傲的公主像着了魔一样爱上了他。她为他夺取了金羊毛,为他背叛了自己的父亲,还为他杀死了亲弟弟。她将弟弟的尸体切成碎段,抛撒在山中,让赶来的追兵忙于收捡尸体而为自己与伊阿宋赢得逃跑时间。 美狄亚与伊阿宋一起生活了十年,十年后,她渐渐变老,曾经的美貌也荡然无存。伊阿宋为了权钱,也因为贪慕另一国公主的年轻美貌,便决定抛妻弃子,做另一国国王的倒插门女婿。美狄亚痛苦不堪,她曾经指着伊阿宋质问:“如果你没有儿子,我还可以理解,可我们已有了两个儿子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可伊阿宋丝毫不理会她的指责,一心要娶那位美貌公主为妻。而那位公主的父亲因忌惮美狄亚的聪慧,还命令她要立刻离开本国。美狄亚表面顺从答应,实际上却决定报复。她当年为伊阿宋背叛了自己的父亲,杀死了亲生弟弟,为他抛弃了自己的所有,凭什么只换来这样的一个结果?她送了一件涂满毒药的美丽衣服送给那位娇美的公主,公主欢天喜地穿上。衣服很快着了火,公主发出了惨叫,公主的父亲连忙上前救她,可也立刻被烧死。 看到未来妻子和岳父全死于美狄亚之手,伊阿宋怒气冲冲地拿着剑去找她算账。可当他冲进美狄亚的房子时,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他的两个儿子竟然也被美狄亚亲手杀死,他刹那崩溃,而美狄亚则乘着龙车飞天而去,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美狄亚的故事,我可说是相当熟悉,除了在初中时读了无数遍外,还在大学的戏剧社团里参加数次排演。虽说只是演小人物,可收获也颇大。至少记住了这个故事及其剧本。于是只用了两天,我便把这个剧本交给了拉胡。 晚上,伊薇来到了我的房间,让莺莺燕燕们离开后,扬了扬手中的那摞纸,含笑问道:“这是你写的?” “是的,不过这个故事是本来就存在。” “那,让你来演美狄亚怎么样?”她的眼波流转,突然说出了这一句。 我瞪大眼,惊呆了。我一个杂工替补,不过写了一个剧本就可以被捧为一线女演员?“你在开玩笑?”我吃惊地问。 “没有,”她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早就开始排练。”我被震在房间里,她走了很久以后才回过神来。 黯淡的火光之下,不大的舞台上,红色的粗布帷幕缓缓打开,一群长袍宽裙男女正在台上走来行去,演绎着亦真亦假的人生。 “神圣的河水正在向上逆流,男人的誓言是靠不住的……可怜的人呀,你的床上没有了丈夫……可怜的人呀,已有一位强大的公主已经占据了你的家。” 随着伴唱女孩们的哀伤歌声,我走到了舞台上,展开双臂,对着天空道:“爱情没有节制,便不能给人以光荣和名誉;但是,如果爱神来时很温文,任凭哪一位女神也没有她这样可爱。啊,女神,请不要用那黄金的弓向着我射出那涂上了情感的毒药的从不需发的箭!” “我喜欢那蕴藉的爱情,那时神明最美丽的赏赐;但愿可畏的爱神不要把那争吵的忿怒和那不平息的嫉妒降到我身上,别使我的精神为了我丈夫另娶妻室而遭受打击;但愿她看重那和好的姻缘,凭了她那敏锐的眼光来分配我们女子的婚嫁。” 这是我们排练的第十五天了,我们每天都是从早排到晚,非常辛苦。由于有一定基础,我几乎把台词记得烂熟于心。拉胡来看过几次,每次紧皱眉头,朝我吹胡子瞪眼,似乎很不满意我的表现。伊薇走过来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才在瞪了我一眼后离开。 白发老者桑德拉则一直在静观看我们的排演,偶尔把伊薇叫过来,指导两句。伊薇每次都是垂着头恭敬聆听。 “在一切有理智、有灵性的生物当中,我们女人算是最不幸的。首先,我们得用重金争购一个丈夫,他反而会变成我们的主人;但是,如果不去购买丈夫,那又是更可悲的事……一个在家里什么都不懂得女子,走进一种新的习惯和风俗里面,得变作一个先知,才知道怎样驾驭她的丈夫。” 我在台上踱着步,长裙在地上拖来拖去,不断向观众诉说:“一个男人同家里的人住得烦恼了,可以到外面去散散他的心里的郁积,不是找朋友,就是找玩耍的人;可是我们女人就只能靠着一个人。他们男人反说我们安处在家中,全然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却要拿着长矛上阵:这说法真是荒谬。我宁愿提着盾牌打三次仗,也不愿生一次孩子……” 两个时辰后,我坐在舞台的角落里休息,抹着额头上的汗。伊薇来到我身边,忽然道:“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选你做女主演吗?” 我摇了摇头,好奇地看着她,满以为会听到一番长篇大论,谁知她只是微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午夜时分,雪花飘舞。我独自坐在房里作画。因为做了主演,便被允许单独一个房间。烛光下,我拿着笔,细细地在纸上勾勒着黑白线条。 “你在画什么?”他坐在房内一角很久了,终于开口说话了。 “要不要看看?”我把画拿到了他面前,他看了一眼,微笑了一下。我画的正是他。 “画得像吗?”我问他。 他点点头。我一高兴,把其他画也拿了出来,“你来看看,这里还有。” 他一张一张地看着,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这一张,”他忽然将亚伦德的那张画拿了过来,“是不是你最用心画的?” 我的脸一红:“你怎么知道?” 第三十一章 无名弟弟(二) 夜更深了,我又与他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憩息了。我睡床上,他睡床下。他在战乱中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来自何方,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我不愿为他取一个莫须有的名字,便叫他无名弟弟。 黛米说他可能比我大,我说那有什么,我现在养着他,照顾他,他就得叫我姐姐。无名弟弟经常帮我搬重物,帮我把演出服拿回杂物房,竭尽所能帮我做事,是个很乖的孩子。 没有下雪的夜晚,看着深红色的夜空,我想起了在伯爵府的那段日子。我把无名弟弟拉到屋顶上坐着,看着远方战乱的小镇和村庄,看着浓浓黑色烟雾缭绕升起在夜空。 “弟弟,你知道什么叫做星座吗?”我指着天上寥寥可数的几颗星问他。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以前却骗一个男孩子说我知道什么是星座。”我狡黠地笑笑,“但他也许知道我在骗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姐姐?” “也许是无聊吧。”我托起了腮,坐在屋顶上,望着远方,“现在的日子也有些无聊了。”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起了他的手,“走,姐姐我带你玩一个有趣的。” 我带他来到了厚厚的雪地上,让他找来几块木板和暂时不用的小轮子。在我的指导下,他拿着小铁锤,碰碰碰,钉了好几下,就做成了一个简易小雪橇。 我们带着小雪橇偷偷来到镇外的高高山坡上,坐在雪橇上,我说:“准备好了吗?”他点了点头,我兴奋地叫起来:“出发。” “呼”的一声响,我尖叫了起来,我们的雪橇便从高高的山顶猛冲了下来,冲,冲,再往下冲。寒风从我们耳边呼呼而,从未有过的兴奋使我高声大笑,雪橇顺着风不断往下冲,我在寂静的山里又尖叫起来:“啊——我好开心啊!”密密的雪花落在我的脸上、眼睛里。我眨了眨眼睛,高声大叫:“弟弟,你开心吗?” “开心。”他道,声音有些颤抖。 “好,”我又大声笑,“你看到前面有个结冰的湖吗?你把方向掌控好,我们现在冲过去。” “一、二、三、四、五……”我数到第六时,大声尖叫了一声,“开动。”我们的雪橇极迅速地从湖面滑过,“嗖”的一下,就像鸟儿扇动翅膀一样飞快掠过了湖面。 我再次尖叫起来,从未有过的刺激撼动着我的神经,我尖叫连连,嗓子几乎都要喊哑了:“我开心死了,死了死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雪橇又快速滑过另一座山坡,另一片湖泊,还有静静的小树林。 我高声大笑,站在雪橇上,学着坦泰尼克号女主角那样,张开双臂,摇晃着身体,大声呼喊着:“titanic,titanic,我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快乐!”最后一声几乎是仰着头尖叫。 他则在我身后紧紧扶住我,低声提醒:“别摔着了,姐姐。” 但我却大声命令着:“再快点,弟弟……” 他只得腾出另一只手,用粗壮的树枝狠狠往雪地上一划,雪橇的速度更快了,向下坡猛冲去,呼呼的冷风夹带着密密麻麻的雪花向我们涌来,我的呼吸里充满了冷空气,浸润了潮湿的快乐,耳边完全呼啸一片。 我尖叫着,尖叫着,不断地尖叫,心脏剧烈地跳动,急促的喘息里弥漫着放纵的快乐。 连风都在为我鼓舞,呼啸呼啸,在我的耳边,转瞬即逝,又仿佛永会不停止。 我的嗓子几乎都要哑了,寂静的树林里不断回荡着我的尖叫。 正兴奋时,忽然听到他失声惊叫起来:“小心!” 我只觉得身子一歪,差点儿摔倒,幸好搂住了他的脖子。 “把我抱好了!”他大声道,我又抱住了他的双肩。 雪橇的下滑速度实在太快了,连着几个踉跄后,左拐右拐,又直往下冲,眼看就要撞向一块大石头,尽管他力挽狂澜,可雪橇还是绕了一个大大的弯角。尖声惊叫过后,“碰”的一声响,我们同时摔在了雪地里,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我俩歪躺在雪地里,雪花落了满脸,狼狈不堪。我们对视了一眼后,不知怎么地就同时大笑出了声。 那个完全卸掉自我伪装的夜晚,我将终生难忘。 “看,那是流星。”在那个寒冷的雪夜里,我躺在雪地上,指着夜空滑过的一颗红色小星星惊喜道。 就是这么凑巧,与另一个弟弟一起看星星,居然又看到了流星。 “流星?”他问,“什么是流星?” 我在雪地里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用手托着腮,眼珠子转了一下:“你真想知道?” 他点点头。“其中可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哦,这个秘密就是……”我扮了个鬼脸,“就是……就是不告诉你。” 他讪讪地露齿一笑,眼眸里尽是亮亮的光芒,却也一脸的无奈。 第三十二章 美丽景色 “你相信吗,姐姐,再坏的天气也有好转的一天,就像这树林里的白雾,再浓再大,也会有散去的一天。” 树林里的雾很大,袅袅绕绕,回荡在丛林间。一连排演了十来天,稍得空闲,便来这里放松。 “姐姐,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血红一片,再就什么都没有了。” “梦不是真实的,你别怕。” 又下雪了,雪花陆陆续续飘落,在傍晚的树林里尤为唯美。我第一次感到,这里像极了魔幻电影里的奇异场景。 终年茂密的绿色树林,奇形异态的绿色植物,宽大的绿叶交错纠缠,把天空遮盖,让阴暗与诡异笼罩交融化为某种史诗般的画面。日落的余辉在天边尽头缓慢隐没,神秘幽静的斑斓金色如昨日的梦一般。 “姐姐,”他在我的身后说道,“我在梦里真怕会醒不来。梦里的我,在别人面前很坚强,可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脆弱。但他不敢展现于外,因为他必须坚强。” “在我的梦里,还有一个人,她是个女孩,她只在梦里出现。” 战火烧得更旺了,很快要烧到我们所在的小镇。剧团不得不离开。拉胡埋怨连天,怎么老是打仗,弄得现在赚不了几个钱。 天快黑了,众人扎营休息。伊薇将我唤来,对我说道:“桑德拉叔叔对你的表演不是很满意,他认为你一直没有演出精髓。你自己需要在私底下揣摩,尤其是美狄亚杀子的那一段。” 夜深了,我无法入睡,独自坐在篝火旁。 “姐姐,你在为演戏的事烦恼吗?”无名弟弟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旁。 “嗯。”我点头,他知道伊薇找我说话的事。 “唉,该怎么演呢?尤其是杀子的那一段。”我揉着太阳穴。 他想了一下,道:“你为什么不试想一下,如果你最喜爱的一个妹妹,因不得已的苦衷而背叛了你时,你会怎么做?是把她永远幽禁起来,让她永远看不到阳光和世界,还是既往不咎,只做一些轻微的惩罚放过她呢?” “也许会放过她吧,毕竟是亲生妹妹。” “但是你必须严惩她,否则你无法向你的子民交待,无法为在阴谋中已死的忠臣们明冤。你只得杀了她或者幽禁她才能平息众怒。你现在试着感受下你必须惩罚她时的感觉。” “这个,”我闭上了眼,“我想她当时一定很愤怒,说的话一定很难听,而我也很愤怒,因为她背叛了我。” “还有呢?”“还有,我觉得很无奈,也很伤心,仿佛有许多的苦衷无法开口,无法说出一样。” “还有呢?” “还有,我会很难受,看到她被卫兵们拖走的时候,我的眼泪会从眼眶里流出来。我无法控制我的感情,却又必须在众人面前克制住。我很痛苦,只能拼命呼吸才能抑制住眼泪。” “还有呢?” “还有,”我闭着眼睛,眼泪已经流出,“我会在臣民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表明我对妹妹已经没有感情。虽然我心里一直爱着她,还会永远都爱她。” 他伸出了手,轻抚过我脸上的泪珠,“于是,接下来,你就能把自己想象成美狄亚了。在对爱子痛下毒手之前,她一定泪流满面,一定想带他们一起离开,可却怕承担不起他们的将来,无法像自己的丈夫一样给他们一个闪亮的前程。于是她又开始痛恨起自己的丈夫,恨进了骨子里,便连带地想把这个男人的儿子也全都杀死。杀子是一种冲动,在那爱与痛的纠缠中,她终于伸出了那双罪恶的手,在泪眼模糊中,闭着眼将刀刺向了儿子们。” 我哭着道:“一定要这样演吗?” “一定要,”他握住了我的肩膀,“姐姐,你要坚强一点,相信你一定能演好这个角色。你要向人们展现你最有魅力的一面,不要把你的吸引力藏起来。当你站在舞台上,当所有的眼睛都望向你时,你就是这片大陆上最美丽最有天份的女孩。” “是真的吗?”我抽泣着。 “是真的,姐姐,你不该默默无闻,你天生就应该散发出最美丽的光芒,你一定能成功,让所有的人都注目你。你是多么地美丽,多么地善良,像你这样的女孩一定是最幸运的。我会永远保护你,永远帮助你,让你的幸运永远都保留下去。” 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谢谢你。” “姐姐,不要哭了,”他为我拭去眼泪,“你应该开心才对,你很快就要正式登台了,你的成功的第一步就要开始了。” “会不会成功还不知道呢?” “你能成功的,姐姐。你有着出色的才华和最美的眼睛,你的魅力会击败所有的人。就算这次没有所谓的成功,你在我心中的出色仍不会变。我仍会保护你,仰慕你。” 我终于笑了,虽然满脸是泪。 尽管战火连绵,人心惶惶,可因为有了无名弟弟,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他常在深夜指导我演戏,教我怎样情感充沛地念出台词。我们在湖边大声地念着台词,他来做我的伊阿宋,我是他的美狄亚,我们在虚无的舞台上排演着那虚无的戏。 累的时候,我们还会夜游树林或山崖,在密密的林中说着悄悄话,在山崖上一起看黑色的夜空。“我曾经在一本书里读过一封情书,那封情书写得很感人,”我坐在山崖边,晃着两腿,“想听听吗?” “嗯。”他应了一句。 “这是一个男人写给他的未婚妻的。他写道:‘我深爱的人,我想为你讲一个关于特洛伊战争的故事。特洛伊的王子拐走了另一个国家的王后海伦,海伦的丈夫发誓要夺回妻子。海伦长得很美丽,这场因她而起的战争打了差不多十年,两国都伤亡惨重。虽然特洛伊王子死死守着海伦,不让她被人夺走。可是十年以后,海伦的丈夫还是打赢了战争,并夺回了妻子。原本,丈夫对妻子的不忠很生气,想狠狠惩罚她,可在重逢的那一刹那,她的魅力却再次征服了他。她的美丽使他轻易地原谅了她,并唤回了他的爱情。’ “这个男人写完了这个故事后,又写道,‘我深爱的人,海伦的魅力是那样令人无法抗拒,令人不得不倾倒,而你就是我的海伦,我的独一无二的最美的海伦,我愿意为你发起任何一场特洛伊战争,并永远地守住你。’” “我想任何女人看到这封情书后都会被打动吧,”我说道,“可是世界上有这样的男人吗?还是男人的情话只是谎言?”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眸子闪亮如那天上星,唇角牵起淡淡的笑容。 第三十三章 排戏(一) 自那日以后,我对弟弟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我甚至无法抗拒这种情绪的发生。我时常藏在角落里偷看他,看他帮别人搬剧团的箱子,看他给马儿喂水,还看着他与几位女孩温柔地聊天,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 我问我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不断地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夕阳西下,战火纷飞,经常能听到远方传来的拼杀炮轰声,看到天边上的红色浓烟。火烧云和浓烟融为了一团,在天际的边缘熊熊燃烧着。整个精灵的世界在此刻是红色的,火烧一般的深红色,再加上滚滚的浓烟,整个世界仿佛在燃烧。 剧团的大队人马艰难地走在深山里,拉胡回头瞪了我一眼。我连忙转过头。昨晚他在众人面前痛骂我的演技太烂,还指桑骂槐地说某些人有眼无珠才选中了我。我无言。确实不好反驳。因为起步太晚,我的演技进步很慢。 “如果你的表演失败,将有可能会签卖身契。”黛米好心提醒过我。 我急了,思来想去后,决定去找伊薇。“你想向我请教如何入戏?”帐篷里,她捧着一杯热茶,眼里透出一丝狡黠。 “嗯。” “实话对你说了吧,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不是普通女孩,在你身上似乎有些东西和别人不一样。你的脸上没有战乱和贫困的痕迹,眼睛里也没有贪婪和欲望,但你又绝非富贵人家出身。”她放下茶杯,靠近了我,“我一直对你很好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来自于哪里,又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肯告诉我,我就教你怎样入戏。” 她逼近了我:“能告诉我吗?” 我垂下了头。她再次离我近了些,脸孔在我面前放大,“快告诉我。” 我深呼吸一下,回答道:“我是一个山里来的孩子。”我没骗她,我确实是山里来的。小时候有几年是在山里度过的,这一次穿越来也是从深山里出来的。 “出去,”她冷冷道,“现在就出去。” 我狼狈地出了帐子。她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夜深了,无数萤火虫在帐外飞翔,像金色的小精灵扇动黄色的小火焰。借着这小小的火光,我吃力地读着剧本上的每一个字,揣摩人物每一次的情感波动,但大半个晚上过去,却始终未得其精髓。 背着背着,我突然失声痛哭。我哭得天昏地暗,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把握其中的情感呢?我痛哭了整整一夜。 无名弟弟仍时常陪我练戏,“姐姐,念这句时声音可扬高一些,而念到那段时,情感又要起伏一些……不对,不对,不是那样,我听了后没有感觉……” “姐姐,你知道你差些什么吗?” “差什么?” “你始终不敢表现你自己,你的眼睛不会说话。” 我又哭了:“那要怎样才能表现自己呢?眼睛又怎么可能会说话?” “姐姐,放松一下,”他让我靠在他的肩上,用他温暖的手抚过我的秀发,“我时常看到你作画,非常非常的专心,仿佛忘记了所有的存在。正是拥有了这种专心,让你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才释放出了灵魂深处的东西。” 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里涌出一缕奇异的感觉。从此与剧团的人排演时,放松了很多,仿佛真的找到了某种感觉。当剧团快要抵达一个小镇时,桑德拉走到了我身边。 “你最近进步了不少。”他的声音极为深沉。这是他第一次找我说话,我有些受宠若惊。 “当初选你做女主演,完全是因为巧合。当我听说一个女杂工在拉胡拍桌子都敢大声说话时,便觉好奇,又彻夜看了下剧本,就决定让你来演这场戏。” 他摸了摸白色的胡子说道:“记得当初你应征杂工时,我就感觉你似乎长得与众不同,可又说不出这不同点在哪里,有时,无法给一个暧昧的问题以答案时,便只能跟着直觉走。” 我突然发觉这个银发老人不是一个普通的剧团管家。离开时,他还用颇有深意的目光看了我身后不远处的无名弟弟一眼。 两天后,我们抵达了目的地。到达的那一刻,却没有人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镇上所有的房子几乎全在燃烧,深红的火焰如同地狱底层的烈火,扩延着,蔓延着,像长龙一样冲涌上夜空,把整个人间都变为了炼狱。 我们的脸色惨白,眼里透出无限的恐惧。这就是在镇口见到的一幕。战火已经蔓延过来,在我们来以前,整个小镇已被一片红色的火光包围。四处可见精灵们的尸体,熏烟火光里飘来血腥的味道。 第三十三章 排戏(二) 耳边传来了作呕声、惊恐声,还有拉胡的骂咧声。 我的手在弟弟的手心里,已变得冰凉。寒冷的夜空气里猛地掀起了一阵野性的狂风,风里有浓浓的男人盔甲味道,和残忍的剑气血腥味。 重重的马蹄声如急雨般突然从最前方传来,红色的火光下,隐约可见数十匹黑色高头大马,撒开四腿,凌空而起,鼻子里喷出浓浓的黑雾。黑马上骑着穿着盔甲,持着刀剑,全副武装的蒙面卫兵。 镇口,人们惊叫起来,纷纷鸟散逃开。纷乱之中,弟弟抓住了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我躲到一所熊熊燃烧的大房子后。他捂住了我的嘴,示意我一定要屏住呼吸。 这群骑着黑马的蒙面盔甲兵很快冲了过来,他们的长剑朝来不及躲避的剧团中人及小镇里的平民精灵重重砍下。血肉分离的那一刻,泪水从我的眼眶里流出,我无法呼吸,也不敢出去相救。 “即刻上报亚伦德将军,这里已被我们占领,可立即攻往下一处。” “是。” 当他们迅速地骑马向前,飞驰而过我身边时,我清晰地听到了他们小声的对话。亚伦德这三个字像惊雷般在我耳边响起,我的心里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又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剑。 亚伦德,亚伦德,是你吗?我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 战争是残酷的无情的,我不敢说这是某一个人的错,也不敢说这样的杀戮是完全的错误。可我仍不愿那个满手血腥,残忍无情的人是他。 大火一直烧到天亮,都未熄灭。初升的太阳与深红色的火光奇异般融合为了一种残酷的死亡的颜色。 就在剧团要绕道而行时,弟弟突然捂着头在地上打滚,直嚷着头痛,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我费尽全力把他扶到一座被烧毁的房子里,让他靠在断壁残垣上。他喝了点水后,虚弱地靠在灰白墙边,嘴唇颤抖着:“姐姐,如果我真的无力再与你们一起前行,你先走,不要理我。” “你以为我想救你啊,要不是看你有两分姿色将来可以伺候我,我才不要你呢,”我说道,“你听好了,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姐姐……”他的眼里竟然浮现出了薄薄的一层雾气,“我请求你,不要管我。” 我深吸口气后痛骂道:“你他。妈的不要我救你,你就早说嘛,我当初可以不买你,不救你,让你跟老女人上床去,让你一辈子跟个老大妈在一起。” “姐姐……”他眼里的雾气更浓了。我蓦地抱紧了他,把脸贴在他的面上,任由泪水流下,“你听我说,你一定要跟我走,一定。” 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出了废弃房子。大家看着我和他,面面相觑。伊薇更是用一种别样的眼光斜斜地冷视着。 剧团很快又出发了,我背着他吃力地前行着,艰难走在山路里。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矮个子坎贝儿走到我身边,“我来背吧。” 我还真快撑不下去,见有人帮忙,便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弟弟此时处于半晕迷状态,我为他抹了抹额头的汗。 半夜,雪下得很大,寒冷的风宛若刀割一般。帐内,我抱住他,低低在他耳边说:“你一定要坚强点,等再进镇以后,我就会帮你找个医师。你一定要顶住,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他的额头不断出汗,我把他放在毛毯上,拜托黛米为我端来一盆热水。他的全身似乎都在出汗,我不得不为他擦一下身。寒冷的夜里,风不断吹来,坐在半敞开的帐篷里,解开他的外衣后,我和黛米目瞪口呆。 他结实的腹肌胸膛上,绘着一幅极奇特的彩色文身。那是一只长得极可怪异的野兽,身子是长满鳞片的青龙,脑袋是一只异状精灵,眼睛又大又诡异,闪烁着阴冷的光芒。文身本来并不清楚,只是他的胸膛上的一个浅浅的痕迹,我用热毛巾为他擦身时,随着他体温的升高,这个文身便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我们吓得抱在一起,黛米的牙齿直打颤:“这……这是什么啊?斐欧娜,你又惹祸了,当初早就让你不买他了。” 冷风灌进帐内,他猛地咳嗽起来,我如梦初醒,连忙为他穿上衣服。我对黛米道:“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黛米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她端着水盆出去了。他仍咳嗽个不停,我把他再次抱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不管你是谁,”我叹息了一下,“希望你不要死。” 我抱着他,让他枕在我的腿上。自己打起了哈欠,闭上了眼睛。快天亮时,正睡得迷糊,忽然听到了他的低声轻唤:“姐姐……” “你醒了!”我一下睁开眼,欣喜若狂。 “姐姐,”他的声音很虚弱,“我叫你……不要管我的。” “你他。妈的不死不就行了,”我的气血上涌,“为了买你,我差点签了卖身契。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这个钱还给我,我就非缠着你不可。” “姐姐,谢谢你。”他的长长睫毛抖动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少说话,留点儿精力等会儿赶路。”我的眼光一转,便看到了角落放着的一只苹果,那是黛米临走前留给我的,她知我没吃晚饭。“你饿了吗,”我拿过苹果,用小刀削了起来,“等一下。” “姐姐,”他抬眼温柔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我边削皮边道,“有得吃都不错了,我说你就安份点……” 他微动了一下,我的手一颤,一不小心,小刀就划到了我的手指上,鲜血一滴滴落了下来,全落在他的脸上。我连忙小心地把他放到一边,去找毛巾。 “你怎么了,姐姐?”从他的角度看不到我的指头受伤。 “没什么,找毛巾擦你的脸。” 他艰难地伸出手,抹了下脸上的异物,声音顿时变得暗哑与低沉,“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我拿着毛巾靠近了他,为他轻擦了下脸。 他猛地捉住了我的手,轻抚我中指的伤处,“是不是这里?” 我挣脱了他,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跌倒。帐外的风更大了,呼呼地灌入,几乎要把整个帐子掀起。我忙扶住他,他靠在我怀里,又剧烈咳嗽起来。 我抱住他,眼泪又落下,“你一定要坚持住。” 他抓住了我的衣袖,强忍不适道:“你听我说,姐姐,你……不要再……” “不要再管你是不是?”我哭了,紧紧抱住他,“我除非死了才不会不管你。” 他抚着我的脸,“不要哭……”他的手指是那么轻柔,我哭得更厉害了,蓦然之间,他就吻上了我的唇,那一刹那,我懵了,任由他吸吮我唇边的泪,一种麻麻的,酥酥的柔软的感觉就这样透过了他的舌尖涌遍了我的全身。 我也回吻上了他,把舌头探入他的唇内,与他的柔软纠缠交结在一起,吻得很深,吻得很用力,狠狠地,让彼此的气息渗入唇齿之间。我们吻得很动情,紧紧的,仿佛无法分开。我不是第一次接吻,却拥有了第一次接吻时都未曾体验过的颤动和酥麻。他的唇里仿佛有世界上最醇美的美酒,把我整个人都灌醉。我吻着他的唇,就像吻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细细地轻啜吸吮,在他唇边温柔流连,又在他的唇齿内掀起缠绵风暴。 我们深深地吻在一起,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呢喃哑声呼唤,“姐姐……” 我们吻了足足有三分钟才分开,彼此喘息着靠在了一边。 正在这时,帐门被掀开了,“斐欧娜,”黛米端着两碗粥进来,“桑德拉大人想让你过去一趟。” 看到我们,她愣了一下,“咦,你们的脸怎么那么红?斐欧娜,你的头发怎么乱成了一团?” 我慌忙理了理头发,站起身,接过了她手上的托盘。他此时已靠在了帐内一角,温柔地凝视我。“他找我什么事?”我问黛米。 “你去了就知道了。”黛米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异色,但消失得太快,我未过多留意。“快走吧,”她挽起了我的手,“别让大人等久了。” 我回头看了弟弟一眼,黛米笑道:“等你回来的时候,粥就温凉了,正好可以喂他吃呢。”我的脸红了,拉着她就走出了帐子。 第三十四章 冲突 此时天快亮了,蒙蒙的白光从云层里透出来,铅灰色的天空,又飘起了点点雪花。 我来到桑德拉的帐篷,黛米没有跟进去。桑德拉让我坐下,问了我一些关于排演方面的事,我一一回答。黛米端了两杯热茶进来,他捧起一杯茶,对我说起剧团的历史,如何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只有几个人的小剧团发展为了如今的规模等等。我听得有些急了,我还要赶回去照顾弟弟。“大人,”我道,“我们是不是快要出发了,不如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您在路上还可以慢慢对我说。” 他呵呵一笑,道:“急什么,今天还会下大雪,路上不好找,我们稍晚一点出发也可以。”接下来,他又对我讲起了演戏的技巧,我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莫约一刻钟后,黛米又走了进来,说道:“大人,拉胡团长问您什么时候出发?”桑德拉摸了摸白色胡子,道:“现在就走。” “是。” 雪花漫天飞扬,夹杂着冷风朝我冲来。纷扬的雪花里,我飞快地奔回了帐篷。“弟弟……”我冲进了帐内,里面却空无一人。我四处张望了一下,转身就急问跟在后面的黛米:“弟弟呢,他人呢?” 黛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快告诉我,他人呢,他在哪里?”我摇晃着她的肩膀,“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黛米看着我的慌乱表情,一下就哭了:“昨晚,我看到他背部的文身,很害怕。一时冲动下就告诉了桑德拉大人,桑德拉大人很震惊,然后就要我把你叫过来,其他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二话不说就朝桑德拉的帐篷冲去,漫天的雪花里,我飞跑的身影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桑德拉正站在帐前,仿佛知道我会来一样。他含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我,道:“我已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什么安全的地方?”我冷笑道。 他走到了我面前,道:“一个相当安全的地方,我的孩子。” “那你们为什么要提前支走我?” “我的孩子,”他颇具深意地回答,“你以后就明白了。” “我不管,你们快把他还给我,”我几乎把手指到他的鼻子上,“否则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对我们不客气呢?”伊薇的声音出现在我们身后。我回转过身,发现帐篷周围已围了不少人。 我丝毫不畏惧,冷冷笑道:“该怎么不客气就不客气,休怪我捣乱。” 桑德拉忽然大笑了起来:“好,你这丫头还有点意思。” 伊薇的脸色很难看,冷言道:“叔叔,看来她已不适合留在团里了。” 桑德拉的脸转向了我:“如果你能顺利地登台演台,并使剧团获益良多的话,我可以把他的下落告诉你。” 我感觉自己被套住了,陷进了一个圈套里,怒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让我演好戏吗?” 桑德拉再次爽朗一笑:“孩子,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吧。”他的脸上有着深不可测的神情。我一愣,正欲再骂,不远处却传来了拉胡的叫声:“启程了,都启程了,一群懒货,都愣着干什么?” 围观的人群很快散开,伊薇把我拉走,低声威胁:“你要是再如此放肆,我不会放过你。” 我不示弱地盯着她,表示决不放弃找弟弟。 她阴阴地笑,“你现在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信不信我随时把你卖了。” 我沉脸欲走开,她却扯住我的衣角,威胁说:“还有,你如果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把你的眼珠子全抠出来。” “斐欧娜,”黛米的声音远远传来,“快点!在等你了。” 雪下得更大了,剧团再次启程。我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末尾,脸色阴沉得就像此时的天空。“斐欧娜,你没事吧?”黛米讨好地出现在我身边,她对说出了弟弟文身一事感到歉疚。 “你走开。”我的声音异常寒冷。 她呜咽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斐欧娜……我只是太害怕了。” “收起你那可怜相,”我盯了她一眼,“离我远点。” “斐欧娜……” “走!”我毫不客气地赶人,她只得捂着脸离开。 剧团到达另一个小镇时已是十天后了。这十天里,我想了很多,为今之计,我也只能听桑德拉的了。我现在确实孤立无援,靠剧团为生,只能听他们的话。但弟弟对我而言也很重要,我得想办法救他出来。我只能放低姿态,与他们巧妙周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他的蛛丝马迹。 剧团在小镇上的旅馆租了几间房。我独自住在最小的一间小杂物间里,已让人羡慕得双眼发红。战争越演越烈,四处可见流浪汉和沿街乞讨的人。拉胡天天都在骂,到处是穷鬼,怎么开剧啊? 每逢深夜,都可看到天边滚滚的红色浓烟,听到隐隐的疯狂的厮杀声。所有人都探出窗户,七嘴八舌议论着战事。若有若无间,我听到了亚伦德的名字。他在人们眼里是一个凶神恶煞,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面将军。听说他极聪明,又奸滑,打赢了一场又一场胜仗,现已攻下数座城镇。 “但他的目标并不在于攻下整个塔尔特,”桑德拉的声音随着夜风传来,“他的战争是助塔尔特宫廷一臂之力,在塔尔特的内乱结束后获得几个金矿。” “叔叔,这几个金矿真有这么重要吗?”伊薇问他。 “塔尔特是个物产极丰富的王国,这几个金矿对他们而言只是王国财富的一小部分,但却能让已经旱灾三年,元气大伤的亚斯兰国喘上几口气。” 伊薇笑:“如果是我,我必会借此机会拿下整个塔尔特,这样所有的矿产岂不是都归我所有了。” 桑德拉呵呵一笑,并未反驳,只是道:“伊薇,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我打开门,坎贝儿站在门口,他颇不好意思地道:“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我有些意外。他盘起双腿,坐在地毯上,腼腆地道:“我是来向你讨教如何写剧本的。” “向我讨教?”我诧异道,他用力点点头,“我钻研数十年,应征过数个剧团,在剧团里度过不少年头,却始终未写出一个成功的剧本。而你斐欧娜小姐一来,为什么就能获得所有人的赞赏?” 我无奈地道:“你过奖了。这个剧本的故事本来就存在,并非我亲自所写。我只是将这个故事借用过来,放在了剧本里,里面的部分台词也全是借鉴于其中。” 他从地毯上站起,一脸的失望,叹着气道:“原本打算从您这儿学得一二,不料……” “如果您知道什么有名的故事也可以把它写进剧本里啊。”我提议道。 “所生长之地贫瘠,无此之多故事。” “那这样吧,我可将我所知道的故事告诉您,让您一偿所愿,写出一个好剧本。” 他喜出望外,“若真如此,我真是感激不尽,”末了,又望着我道,“我知你最近一直为演技烦恼,若不嫌我只是一普通杂工,我愿将我数年所获心得全传授于你。” 我张大了嘴,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 月光下,飞雪里,没有路灯的街道转角处,经常可见我们的身影。我们在僻静无人处练习着一次又一次。 雪花下,我扬起双手,转起了圈,“爱情没有节制,便不能给人以光荣和名誉;但是,如果爱神来时很温文,任凭哪一位女神也没有她这样可爱。啊,女神,请不要用那黄金的弓向着我射出那涂上了情感的毒药的从不需发的箭!” 雪花下得很大,他的声音却更大,“末尾处的声调要抬高一点,还有,你的语气不够自然,不是喊,而是一种内心情感的抒发。你的面前站着的是你能倾诉衷肠的最知心的朋友,而不是成群的观众。 我点点头,向前晃走了几步,转了两圈后,又道:“我喜欢那蕴藉的爱情,那时神明最美丽的赏赐;但愿可畏的爱神不要把那争吵的忿怒和那不平息的嫉妒降到我身上,别使我的精神为了我丈夫另娶妻室而遭受打击;但愿她看重那和好的姻缘,凭了她那敏锐的眼光来分配我们女子的婚嫁。” 他继续大声指点道:“前面的念得还可以,后面的要再加强,你的声音的力度不够,不能给人以振撼感。再来练几遍。” 我点了点头。我们都没有注意到,一个拐角的角落里,桑德拉已注意我们很久了,他的身上满是雪花,正喃喃自语着:“没想到我团这次所招的全是卧虎藏龙之辈。” 第三十五章 意外 半个月后,突然传来了消息,战争宣告停止,所有的人全都冲到了街上,欢欣雀跃,还有不少男男女女跳起了舞。 挤在人群里的我,惊奇地看着他们为庆祝战争的结束而欢呼,互相接吻,将手中物件抛到天空。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匆匆回到旅馆。拉胡正对所有人道:“我们三天后就开始正式演出,你们全都要打起精神来,给我好好地挣钱。现在是一个机会……” 我的心徒然慌了起来,三天?我似乎还没有准备好。 飘着雪花的夜里,我与坎贝尔坐在街角某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担心我演不好。”我对他诉苦道。 “放松一点,你只需忘掉周遭一切,释放出最好的自己即可。”他安慰我。 “你说得轻松,可是不容易做到。” “如果人人能做到,那这件事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他让我有些刮目相看,“这倒也是。” 雪过初晴,石彻的街道挤满了人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往红房子的方向挤去。红房子是镇上专门为演出剧团和镇上要人聚会准备的场所,只有有名的剧团和镇上当权的人才有资格在里面举办各种活动。这是动乱结束后的第一出戏剧,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 红房子大厅内已被挤得满满的,后台的我慌乱成了一团。我已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梳好了长发,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斐欧娜,”有人在门外唤我的名字,“准备好了没有,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了。今天还设了几个尊贵席座。 “哦。”我应了一声。 所谓的尊贵席座就是在厅堂的包厢席位,呈半封闭式,客人可以清楚地看到舞台和舞台下的观众,但演员和观众却看不到包厢中人。 换衣之前,伊薇和拉胡还一前一后进来狠狠警告了我,意思是如果我演出失败,就准备收拾好行李滚蛋了。 我趴在桌上哭了起来,不断对自己说我该怎么办。 哭着哭着,眼泪模糊中,忽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女主角是一个小有所成的芭蕾舞演员,她为了使自己发挥出最大的潜力,不惜自残伤害了自己,最后成功了。我决定效仿她。 我找出了一柄小剪刀,咬咬牙,把它往手腕上一划,天,我痛得几乎失声叫出。殷红的血顺着手腕往下落,我忍住了痛,又狠狠划了一下,痛得闭上了眼。 剧烈的疼痛缓解了我的恐惧,紧绷的紧张之弦随着手腕上的痛渐渐地释放开。我现在是用一种痛来缓解另一种痛。 大厅内已是一片热闹,昏黄的光调撒落在前方简单的舞台,台下满是议论纷纷的观众。随着音乐的响起,嘈杂的议论声也戛然停止。 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开了,一群白色长裙女孩依次上了场,她们轻轻地唱起了歌:“神圣的河水正在向上逆流,男人的誓言是靠不住的……可怜的人呀,你的床上没有了丈夫……可怜的人呀,已有一位强大的公主已经占据了你的家。” 两个宽袍长裙的女人上了台,一个是我,一个是饰演保姆的中年女人。她对着观众席说道:“那可怜的女人——她不进饮食,全身都浸在悲哀里;自从她知道了她丈夫委屈了她,她便一直在流泪,憔悴下来。” 我不禁含泪道:“我遭受了痛苦,简直想大哭!怎样才能结束我这生命!” 我们在舞台上互诉着对白,灯火随着我们的脚步移动,伴唱女孩轻柔哀伤的歌声始终如影随形。 手腕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我强忍住了痛。这痛使我忘记了面对观众的恐惧,以及我内心深处的自卑与自怜。我站在舞台上,让灯火照耀在脸上,丝毫不畏惧显露出我的情感,我的内在的所有一切。 我在舞台上跳起柔美的舞蹈,双臂在灯影里优柔地晃动与交叉,我转着圈,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滑出一道又一道美丽印痕。 “我喜欢那蕴藉的爱情,那时神明最美丽的赏赐;但愿可畏的爱神不要把那争吵的忿怒和那不平息的嫉妒降到我身上,……” 我的手腕上的伤更痛了,我把袖子系得紧紧的,不让一滴血流落出来。 用一种痛来压抑住另一种痛,何尝不是忘记那一种痛的方法。我咬住了下唇,任由手腕的伤痛肆意蔓延。 台下的人兴致盎然地看着我们,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最后一幕戏,是美狄亚杀子。我一步一步走向了两张红色小床,满脸泪痕,静坐了一分钟,才哽咽道:“你们在这里所有的幸福已被你们父亲剥夺了。我的孩儿的这样甜蜜的吻、这样细嫩的脸……我的痛苦已经制服了我;我现在才觉得我要做的是一件多么可怕的罪行,我的愤怒已经战胜了我的理智。” 当我把木制小刀刺向了孩子们时,台下传来了高声的惊呼声,谩骂声,和咒诅声。“这个女人简直是魔鬼!“ “她怎敢这样做?” 演剧的高潮,也就是剧的末尾,饰演伊阿宋的男人冲上了舞台,他痛不欲生,拿着剑就要砍过来,我闪身一躲,奔向了另外几个长袍演员。他们会将把我高高抱起,然后退幕。 听着台下观众们的谩骂,看到不断有鞋子被扔上来,我回看了伊阿宋最后一眼,决定抛却原有的台词。 我满眼都是泪,对他说道:“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愿你能找到另一人,如我这般爱你。” 这是一首曾经深深打动过我的由普希金写的诗。唯美而动情,我希望用这首诗来缓解众人对美狄亚无奈杀子的痛恨。因爱而生恨,而嫉妒,完全是由于真爱一个人的缘故。 当红色的帷幕缓缓地下落时,台下一片寂静。隔了五秒后,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站在帷幕后,紧紧地抓住幕布,不住地颤抖。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吗? 当我们出去谢幕时,掌声仍不断。帷幕再次缓缓落下,掌声也慢慢地减退。当厅内已一片安静时,二楼的尊贵包厢里仍传来清脆的掌声。这个掌声响了很久,清脆入耳,回响在整个大厅。 我感到诧异,还特意朝那边看了一眼。 回到后台后,我把小房间的门关上。我弄开了袖子,手腕上的血已凝固,可是伤口仍惊人的可怕。 “斐欧娜,”伊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换好衣服没有,桑德拉要在大厅里见你。” 我打开门,问她:“我成功了吗?我算过关了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但主要还是最后一首诗打动了我,因此原谅了你其他的不足之处。”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谢谢你,我知道你说出这些话很不容易。” 她惊异地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换好了衣服,洗了下脸,我便去了大厅。大厅内此时空无一人,前方的舞台看起来如此寂寥。我看着空荡荡的舞台,心里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成功地演了一回戏剧。 我深呼吸了一下,就要转过身,没想到却被人从背后紧紧拥住。这……这,我被吓了一大跳。我的第一感觉是,我被绑架了。 我朝他狠狠踢了两脚,他没有避开,还把我抱得更紧。他紧紧圈住我的腰,我正要高喊救命时,他忽然低下头,从我耳边传入阵阵暖流,“姐姐,我早知你会成功的……你真的很出色,我很想你。” 我的身子如遭雷击般一震,不敢相信地缓缓回过头,看向了他。 那一瞬间,我再次呆住,是真正的呆若木鸡。 他是弟弟,又不是弟弟。 他不是从前那个平凡的弟弟。 但我仍见过他,在很早以前就见过他。在一个婚礼上,他长得很俊美,即使在我们那个世界里也是出类拔萃的男人。他的眼睛很漂亮,纯正的金色,还在隐隐中透着一抹火红,他的睫毛又长又密,也是纯金色,漂亮得让你难想象。 “是你……”我喃喃着,恍惚地凝视着他。是他,是那个想刺杀新娘,却刺穿了我胸膛的英俊无比的妖精王。 “你在说什么,姐姐。”他的眼睛闪着光,伸出手来想抚上我的脸,却被我猛地制止,“你是谁?” “姐姐,这个故事很长,我会慢慢地告诉你。”他温柔地道。 我努力地想挣脱他,却挣脱不掉。他的手始终牢牢地圈住我。 “谁是你姐姐?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我威胁道,“我一叫就会有很多人冲过来。” “他们不会过来的,姐姐,”他含笑道,“你当然是姐姐,你不是叫我无名弟弟的吗?” 我喘着粗气看向了他,不可思议地道:“你,你,不可能,不可能,真是你?” “姐姐,是你的血唤醒了我。也许是神明的相助,当你的血滴到我脸上时,我的记忆开始慢慢地苏醒。原本脸上的那一层面具也开慢慢地脱落,桑德拉认出了我,便助我回到了王宫。” 他的声音如潺潺流水般,一点一点沁入我耳里。我的脑子突然清醒了,所有的事件都连串在了一起。宫廷内乱、政变,希斯诺王失踪……原来他就是塔尔特国的君王希斯诺。 我的心下一沉。 “明白了,那你放开我行吗?”我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姐姐?”他有些疑惑。 “没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我尝试着脱开他,“快放开我。”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他的手仍未放松。 “这个,”我解释道,“我们只是姐弟关系,请你不要这样抱着我。” “斐欧娜,”他突然对我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这次来,是来向你求婚的。” 我再次呆住,张大了嘴,定定地看着他。 第三十六章 希斯诺(一) 下一秒,我就很干脆地拒绝了他。他微怔了一下,竟丝毫不怒,微笑着问我为什么。我诚实地答道:“你好像已经有妻子了。” 一阵大笑从我们的身后传来,我们同时转过身。桑德拉朝我们走来,先半伏下身,极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才站起来对我道:“斐欧娜,可能你还不知他的身份,他可是塔尔特国的王啊,他向你求婚,是想让你成为他的王妃啊,这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啊!” “他既已有恩爱妻子,我又何必插一脚,”我道,“我不愿做第三者。” “我的王后贤良淑德,能容下这后。宫所有人,斐欧娜,你不必担心。”他温和地道。 “你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愿成为别人夫妻间的第三者,破坏他们的原有的生活和感情。” 桑德拉和希斯诺都微微一怔。 深夜里,雪花飘得很大,听坎贝儿说,这应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斐欧娜,你为什么不愿嫁给王呢?”坎贝儿问我。我们依旧坐在昏暗的街角处。 我拿过了他的小酒壶,喝下一口,道:“我可不想破坏别人的夫妻感情。” “可他是王啊,他本应就有很多的妻子。”他道。 “我管他是什么,”我道,“我只知道嫁给他后会不开心,除了自己不能容忍他有其他女人外,我也不想破坏他和其他人的感情。你知道吗,坎贝儿,我是个外来者,他原本拥有自己的生活和妻子,我只是一个介入他生活的入侵者。” “有这么严重吗?”他笑。 “不要笑,”我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是男人,你当然不觉得这一切对女人的伤害有多大。” “斐欧娜,你真是个特别的女人,”他望着不断下落的雪花,感叹道,“也许有一天,我会把你的故事写下来,编成剧本,让所有人都来分享你的故事。” “好啊,干杯!”我举起他的酒壶对着他的空手一击,“说好了啊,我们将来一起编个剧本。”虽然我现在已提供了不少故事给他,但也许以后我们真有合作机会也说不定。 他一笑,我又将酒壶递给了他。我们一起回到旅馆时,已近午夜。我上了楼,打开房间,不禁一呆。房间竟布置得非常漂亮,粉色的地毯,柔软的床,还有漂亮的床单和崭新的被褥,连窗帘都换成了新的了。我走过去,缓缓地抚着软软的红色窗帘,心中一暖。 一夜无梦,我一觉睡到了天亮。我伸了个懒腰,“斐欧娜,”黛米在门外敲着门,“快开门。” 我打开了门,“什么事?” “快下来看看。”她一把抓住了我,拉着我直往楼下冲。 推开大门,我看到门前的雪地里全放满了美丽的玫瑰,数十辆精美华丽的八人马车就停留在玫瑰花苑之间,简直是太美了!每个马车座架上还坐着两个华服侍者,他们正对我微笑着。几乎全镇的人都围了上来,热闹非凡,兴奋地看着这一切,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这玩的什么名堂?”我转头问黛米,黛米的双眼发出了兴奋的光,“如果你将来真成为了王的爱宠,千万别忘了我啊。” 我懒懒地丢了个白眼。 “斐欧娜!”弟弟的声音忽然从正前方传来,他一身华丽的蓝紫色长袍,紫色的微卷头发落在肩上,衬着他金色的眼睛和睫毛,极为高贵和俊美。他的眼睛就像金色琉璃一样明亮,正微笑着注视着我,使我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的手里捧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直直向我走来。我呆立在原处,看到一个如此英俊的男人捧花向我走来,以为在梦中。“斐欧娜,”他将大束的玫瑰放在我的手中,柔声道,“我想邀请你去王宫做客,感谢你对我救命之恩。” 哦,我如释重负,微笑了一下。做客的话还可以,反正我还没有去过塔尔特的王宫玩过呢。想到这里,我竟有些兴奋了。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仿若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请我挽上他的手臂,我犹豫了一下,但看到他美丽的金色眼睛里祈求的神色,心一软,便挽住了他的臂弯。 他的身体传来的温暖刹那涌遍了我的全身,我不禁向他望了一眼,他正好也在凝视着我,他的金色眼眸很深,仿若最美的琉璃。目光交融的瞬间,我竟然浑身变得酥软,脑子也变得晕晕乎乎了,他的“电力”真是十足。 上马车时,我几乎是被他抱上去的。马车行驶后,他发现了我手腕上的伤,金色眼眸里火红徒然变深,“这是谁做的?” “我自己。”我收回了手,他把我的手又拿了过来,极柔地抚摸着,“为什么?” 我告诉他我是想用一种痛来抵住另一种痛,来使自己全神贯注于演戏。他道:“如果你下次再这样做,我一定会把你丢到河里。” 他唤人取来药箱,为我包扎起了伤口。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我很想问起他关于数年前一个女孩闯入他婚礼的故事,可我的口水咽了咽,终未问出口。我现在的模样和那时不同,他自然认不出我。 “你想说什么?”他明明低头为我包扎,却仿佛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我,我听说你和阿芙拉公主的感情很深。”我说道。 他抬起了头,金色的睫毛闪了闪,微笑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此去不会让她误会吧?”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金色的瞳孔里闪耀出红色的火光,我的身子不由得一颤。 “她不会误会,”他叹息着,为我继续包扎伤口,“一定不会。” 马车在路上驶了三四天。我们白天赶路,夜里休息。安静的夜里,我们坐在温暖的壁炉旁,我靠在柔软的坐垫上,问着:“能告诉我你的故事吗?” 他微笑地注视我,说道:“好。” 他想握住我的手,我的手一缩,他落了个空,眉宇间有淡淡的失落。 第三十六章 希斯诺(二) “我的王后,也就是你曾提及过的阿芙拉公主,她是迪尔国国君的最小的一个女儿,我们在一次宴会中相识,那时我还是王子。她向我表达了倾慕之心,我也被她的温柔与美丽所打动,遂向父王表达了心意,带上礼物向她求婚。她的父王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我们很快便举行了订婚宴。谁料订婚两年后,她突然改变了心意,想要退婚。我感到很诧异,问为什么,她说她发现自己真正爱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位贵族的儿子,她想与他在一起。我无法接受这个理由,拒绝了她的要求。我的父王也无法接受退婚,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极丢颜面的事情,便向迪尔国施压,表示决不同意公主的退婚。迪尔国只是一个小国,不敢与我们对抗。再加上她的父王也不同意我们退婚,他和他的臣子们都希望与塔尔特联姻,便拒绝了自己女儿的要求。她在无奈之下,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 “又过了一年,我们均已成年,便举行了婚礼。那时,我刚继任王位不久,又娶王后,应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我却笑不起来。因为我收到消息,我的王后与她的情人仍秘密有联系。婚礼当天,她的情人前来找她,我很愤怒,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拿起剑就要刺向这个男人,但我的新娘冲了过来,要为他挡剑,”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最后,看在新娘与众宾客的面上,我没有杀掉那个男人,只是令人把他遣送回国,并下令永远不得让他踏入塔尔特的国土。” “那他现在怎样了?”我问。 “他在两年前娶了亚斯兰国一位贵族的女儿为妻,现已有了两个女儿。” “你,”我有些支吾地问道,“有没有孩子呢?” 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是狡黠,“你希望呢?” “我无所谓了,”我道,“你就算有几个孩子也很正常。” 他微笑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我还没有孩子。我只有一个王后,没有其他王妃,但王后天生体弱,至今未有孕。” “你没有子嗣的话,你的臣子们岂不是很着急?”我问。 “是的,”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所以他们一直希望我能再娶一位王妃。” 突然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我的脸红了,忙又转了一个话题:“对了,你是怎么失踪,又是怎么回去的?” 他的金色眼眸一下子变得阴暗,由金色变为深深的红色,隐隐中透着某种杀戮。我退后了两步,噤了声。 他看着我,眼光又慢慢变得柔和。他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怎么回到宫廷的。当初,我见到了骑兵们在镇上的砍杀与纵火事件,便受到了刺激,头痛得厉害,那时便已有隐隐的记忆。后来,是你的血滴在了我的脸上,使我的呼吸一触到了你的鲜血的味道,蓦然之间,某种记忆就像被唤醒。这时,桑德拉突然来到了帐里,我的容貌随着记忆的恢复而回复了原来的模样。他认出了我,便用手中所有的人力助我回宫。” “桑德拉?”我感到疑惑,一个小小的剧团管事怎么能操纵这么大的事? “我可以告诉你,斐欧娜,在我们宫廷里有一个极秘密的机构,只忠于在位的君王。机构中有分散于各国各地的从事各种职业的人,这些人帮君王收集各类情报,使王国的领土更加稳固。” “桑德拉就是其中的一员?” “真聪明!”他轻柔地抚上了我的脸,我因惊异过度而忘了打掉他的手,“桑德拉为我的王国服务很多年了,深谙王室内幕,自然也认得我,就算他认不出我的容貌,也应能认出我胸膛上的灵兽文身。那是历代君王才能拥有。” “他认出我后,倾尽全力助我回到王宫。在回王宫之前,我还召集了数位忠臣猛将,与他们共同商议应对政变之策,最后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将我的叔叔赶出了皇廷,令他即刻出塔尔特。整个宫廷内乱就此停止。与此同时,亚斯兰国的亚伦德将军见内乱停止,也停止了进攻。” “他为什么要发起战争,又为什么要停止呢?”我不禁问道。 他微笑着,“你可真是个好奇心重的女孩。”他说道,“他之所以要发动战争,完全是因为亚斯兰的国君不愿与一个夺位弑君的人合作矿产事宜,不愿原有的协议发生变化,遂向内乱的塔尔特宣战。一旦塔尔特要对外应对战争,我的叔叔,这个妄图夺位者,必不能很顺利地在皇廷内打下根基。这场战争来得很及时,为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使我能运用恰当的手段对内乱进行了反击。” 我能想象这场反击战的残酷与血腥,虽然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这场战斗时间虽短,但可谓惊心动魄,稍一不留神,我便极可能化为空中的尘灰,”他道,“但我依然很庆幸发生了此次内乱,除了磨练了自己的心志外,更重要的,是让我找到了一个如你这般的女孩。” 我的脸又红了,我站起了身,“不说了,我回房睡了。”说着我就朝门口走去,刚要打开门,他的手忽然按在了我的手背上,“斐欧娜,”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知道吗,这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与你一起在屋顶上看星星,在树林里、山坡上滑雪,还在山崖上一起念台词和看月亮,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这很容易做到嘛,”我道,“你随便找个女孩子就可以与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想滑雪的话,我可把我的技术无偿供献出来,做一个滑雪橇,你们上哪儿滑雪都成。” “那,上哪儿去找一个把我的命看得如此重要,还背着我在雪地里走路,并全心全意照我的女孩呢?” “你只要报出你的身份,多的是女人找上来。”我脱口而出。 “你也说了,要报出自己的身份。”他再次把我拥入怀中,“斐欧娜,在我没有任何身份,失去了记忆,甚至没有亮眼的外形时,只有你把我看得那么重要,使我侥幸活了下来。” “当时也有个女人想买下你的,只是被我抢先了一步。”我道,“你还是有市场的。” 他把我拥得更紧,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我很庆幸,是你拥有了我。” 我拥有了你?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为什么觉得如此怪异呢? “斐欧娜,当我急冲冲地处理完了内乱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我还真有点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吻上了我的脸,“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我一惊,连忙用手拦住他的“狼吻”,“我真要睡了,我回房了。” “不能留在这里吗?”他吻着我的手心,颇不甘心地道。 我的脸已涨得通红,“你想哪儿去了,我不可能与你……” “为什么?”他一下笑了起来,“若你是处子,我会为你负责,若你非处子,我也不会介怀。” 这里的人可真开放,我暗暗想着。我道:“我不可能与你们这里的任何男人发生男女关系的。” “哦?”他的声音隐隐透出了笑意,“为什么?” “因为……”我一时哑然,竟不知如何解释。 “我不会逼你的,”他又拥住了我,吻上我的发丝,“我一直会等到你说愿意。” 我伸出一只手抹了抹头上的汗,还好,遇上了一个君子。若是亚伦德……我蓦地怔住,我怎么会突然想起他? 第三十七章 王宫(一) 塔尔特国的偏南方向,有一座极美丽的宽阔森林。 森林的深处,便是塔尔特国的辉煌宫殿所在。那是一个守卫极严密的地方,除了森林里布满了卫兵外,还有数不尽的魔法结界,一不小心你就会陷入其中,迷失方向。 当我们进入这片森林时,已是四天后了。 世界上最美丽的诗也无法形容这里的美丽。 美丽的白色晨雾在丛林里缓缓流动,环绕袅绕。这里终年阳光、雨露充沛,土地肥沃。美丽的绿色原始森林,宽阔而一望无际,绿色的叶与枝交错缠绕一起,密密的枝叶间,沾滴着昨晚晶莹透明的露珠,一颗一颗,犹如闪亮的钻石般滴落下来。 初春黄昏的落日,将所有的美景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七彩斑斓的大自然的颜色在余辉下发光,森林与草地都闪耀着莫名的淡淡星芒,连飞过的鸟儿背上的羽毛都被染成了金色。 所有的景致美得宛若法国油画一样,那绿色的森林,尖顶王宫,成群的飞鸟,还有空气中的淡淡花草幽香。 我看向了身边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瞳也是金色的,睫毛也是金色的,只有这种地方的景致才能孕育出如此一个俊美高华的闪亮男人来。 他的眼睛在夕阳的光芒下,隐约呈现出一种半透明感,深深的,犹如深金色的美丽深潭,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 落日的余辉下,他的周身还漾出一层淡淡金色晕环,衬映着他绝美的面容,和美丽的眼睛,光彩而夺目,使人不知不觉地就沦陷。天上的鸟儿们都飞了下来,在马车的窗口,扑腾着翅膀,对他歌唱。景美,但是人更美。 他只是对那些鸟儿笑笑,温柔地抚摸了下它们的美丽羽毛,轻声地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语言,鸟儿们便又飞上了高空。它们努力扇动着翅膀,翅膀扑腾的响声清亮而悦耳,飞向天空之时,几根白色的羽毛落了下来,借着轻轻的微风,吹入了马车内。 我接住了这几根羽毛,细细打量着。羽毛极美丽,精巧,摸上去柔软得不可思议。 “你原来喜欢这个?”他含笑着,“我可以送给你很多。” “我只是随便看看。”看着他的金色眼睛,我的心里发慌,忙把羽毛放到一边,又假装看向了窗外。进入这片童话般的大森林后,马车凌空飞起,所有的白马都伸展出了宽大的翅膀,在空中飞翔。 幸而不是第一次坐这种“飞马车”了,没有表现得很惶恐。 马车飞驰得很快,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之前,我就已看到了那座尖顶宫殿的全貌。我见过亚斯兰的城堡,曾被它的气魄与华美所震撼,而眼前的宫殿给我的感觉绝不亚于那次的震撼感。 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宫殿群,大大小小的宫殿错落有序,在极美的绿色草地上形成了一个巧妙的精灵图案。落日的金黄色光芒还给它们染上一层精美的透明面纱,使所有的宫殿都发出闪闪的星光点点。 从上往下俯瞰,我看到了一个美丽的湖,湖水是透明的蓝,湖上有白天鹅,黑天鹅,和紫色的天鹅。天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紫色的天鹅,它们高贵、优雅、从容,有的展翅而飞,有的在水中嬉戏,翅膀的伸展交错间,突然间,所有天鹅群起而飞,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天鹅们扇动着宽大的翅膀,直直朝我们的马车飞来。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它们飞近了我们,在车窗外飞翔徘徊。有一只大胆的紫色天鹅钻进了马车内,停在了希斯诺的膝盖上,眨巴着大眼睛,咕哝地叫着,似乎在等待他的恩宠。 我不得不惊叹,这里的动物真的是极有灵气,它们能一眼认出它们国王的马车,认出了国王后,又飞到他面前撒娇要宠。 希斯诺对它微微一笑,抚摸了它的小头后,又对它说了句什么,天鹅便咕哝两声离去了。看着它展翅离开,我不禁问道:“你对它说的是什么,为什么它突然就飞走了,它能听懂吗?” “能听懂,”他又对我微笑着,“我所说的它都能懂。我刚才是告诉它,我要和我的新娘单独在一起,它便离开了。” 我一愣,接着道:“我只是来做客的,希斯诺。” “如果你中途改变主意,我会无比欢喜。”他微笑道。 我别开了脸。 当马车徐徐降落的时候,夕阳也隐去了最后一丝光芒。我听到了宫殿门口传来了欢欣雀跃声。宫殿两旁站满了手持武器的卫兵,一群衣着华美的男女从中间奔过,跪迎在了门口。 整个宫殿灯火通明,似乎在迎接着主人的归来。 我有点不大习惯这么盛大的欢迎场面。宫殿前铺满了华丽的地毯,男女精灵欢笑着跪着迎接我们,嘴里说着赞美之词,无数玫瑰花瓣从空中落下,落了我一身。我愣站在一旁,希斯诺牵起了我的手,带我走入宫内。 我们走在长长的地毯上,恍惚之中,我有种正在举行婚礼的错觉。 地毯是雪白雪白的,异常柔软精美。当我把一个黑脚印踩在上面时,还缩了一个脚,停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脱下鞋子。他却稍稍用力,没让我多作停留,带着我直直入内。快走到宫殿门口时,我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一连串的黑脚印直直地排在我身后。我的心中充满了愧疚,这么白的地毯,被我糟蹋了。 王宫的大厅内一片辉煌。巨大的大厅内,长长的金色餐桌,银制的精美餐具,深红色的华贵地毯,庞大的旋转楼梯,高高挂起的名画,以及各种珍宝饰物,雕塑。大厅四周还有古罗马似的圆形石柱,石柱上环绕着由宝石刻成的枝叶和花朵,璀璨明亮,简直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 穿着白色长裙的侍女和全副武装的卫兵恭恭敬敬地站在大厅一侧,垂首低眉。我想起了第一次去亚斯兰城堡的情景,也是这般如灰姑娘一样用崇敬的眼神来仰视这金碧辉煌的房子。 “斐欧娜,我想先带你去见见我母亲,她已经卧病在床很久了。”他对我说道,同时已牵着我的手走上了那庞大的旋转木梯。我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侍女。我点了点头。来到人家这里做客,自然得去和女主人打声招呼。 第三十七章 王宫(二) 他带我上了二楼。二楼的走廊很宽很大,就像我在外国电影里看到的宫廷走廊一样,宽大得不像走廊,而像一间极长极大的美丽庭院。他带我朝走廊的最深处走去,尽头处,有一扇大门,有侍女走到我们面前,恭敬地打开了门。 门内并非房间,而是一间极美的室内花园,透明的屋顶上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花园里的百花正在盛开,无数芳香在空气中流动,沁人心脾,我还深深呼吸了一下。 穿过了花园,便进入了另一个宫室。这个宫室很华美,雍容中带着不可言说的高贵和古典感。穿过了华美的宫室,交错的长廊,我们绕了一个弯,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大门前。 “抱歉,斐欧娜,让你绕了一个远路,”他的金色眸瞳闪着异样的光,“但我想让你熟悉一下宫室的结构,所以就带你多走了一小圈。” “哦。”我随意应了一下。 大门打开了,房内的奢华让人睁不开眼。墙壁上刻着古老的花纹,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贵族的历史,水晶制成的照明灯挂在两侧墙壁,散发出明亮温暖的光。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窗帘长而及地,充满了一种浓浓的古典韵味。 希斯诺带着我走过了这个厅,绕了两道弯,又来到了一扇门前,他低声对我道:“你不要紧张。” 我小声道:“我干吗要紧张?” 他朝我轻轻一笑,再不说话。 侍女们为我们推开了门,那一瞬间,我的眼前一亮。与外面的奢华不同,这间宽大的房间里充满了温暖的气息。地上铺满了紫色地毯,紫色的墙上挂着精美油画和精致的小饰品。紫色壁炉里的柴火吱吱作响,淡淡的熏香环绕在房间。 “母亲。”希斯诺带着我朝房间内一张极大的华美软床走过去。 软床上正斜靠着一位面容苍白的中年贵妇,她的卷曲长发一直落到了床下。两位年轻的侍女正跪在地上为她梳理。一位年龄颇大的侍女则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床边,看到了希斯诺,连忙弯身行礼。 “希斯诺,”她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伸出了手,“来,过来,我的儿子。” 希斯诺向他的母亲淡淡一笑,便带着我走了过来,“母亲,她就是斐欧娜。” 我对她摆出了一个最亲切的微笑,说道:“您好,我叫斐欧娜。” 她看着我,棕色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然后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问道:“你还不懂得皇家礼仪吧?” 我正欲解释,希斯诺忙道:“母亲,自有专人会教导她。” “恐怕专人教导不行吧,”她缓缓地道,“她毕竟和你那两个情人不同,不如我让萨德来教她。”听到“情人”二字,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萨德。”她唤道,一直站在她床边年龄颇大的侍女应了一声。 这位皇太后说道:“从今以后,由你来亲自教导斐欧娜小姐,若她哪里做得不对,我唯你是问。” “是。” 她是不是误会了,我心在想。我不过是一个来做客的客人,为什么还要学这些繁文缛节? “其实,我只是来……”我的话才说了一半,希斯诺忽然道:“母亲,您还没有用晚饭吧,现在时辰不早了,我和斐欧娜就先退下了。” “嗯。”皇太后点了点头。我们就要出门前,她在后面嚷了一句:“斐欧娜明天可以先休息一下,训练从后天开始。” “是,母亲。”希斯诺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出了房门。 走在王宫的花园里,我抬头看了一下满天星辰,希斯诺微笑道:“你刚才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我看向了他,说道:“我只待三天,三天后我就离开。” “你在生我的气对吗?”他的金色眼眸里的光芒煞是动人。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我母亲刚提到了我的两个情人,”他看着我的眼睛道,“没错,我确有两个情人,但我并非刻意隐瞒你。你从未问过我是否有情人,你只问过我是否有妻室。” “你有没有情人和我没关系,”我说道,“我只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和你结婚的。” 从花园一直到走到为我准备的房间里,他再未开口说话过。他带着我来到了一间房间前,两个侍女迎了上来。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便离开了。我由侍女们领着进了房间。 房间很大,很美,华美的绿色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侍女们将壁炉的火生起,又为我端来了晚餐,放在桌上后便离开了。 我看了一眼晚餐,很是丰盛,牛奶、面包、烤肉、水果、甜点,应有尽有,可惜我没有多少胃口。 虽是初春,天气仍然有些寒冷,我把窗子关上。一转身却与人差点撞个满怀,我惊魂未定,捂着胸口看向了来人,霎时惊异万分:“希斯诺?” 他不是刚刚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斐欧娜,”他拉起了我的手,“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声音,我是真心恳求你能与我结婚。至于我的那两个情人,如果你不喜欢她们,我可以立刻让她们离开王宫。” 他的眼睛里闪动一抹红,与金色的眼瞳相融在一起,成为一种奇异的火焰般颜色,那种半透明的着火的金色琉璃,使我的心开始燃烧。我能感受到那种奇异颜色里的诚意,它让我眩晕,令我心跳,使我的坚定也渐渐变软。 我确定这不属一种巫咒,而仅是一个男人求婚时的深情和悸动。 我们之间涌动着一种暧昧的情愫,我想起了我曾细细吸吮着他的嘴唇,他曾掀起我们唇内的暴雨倾盆,我们曾吻得那么深和投入。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仿佛某种小生物在我的身体上缓缓爬着,让我的全身酥软痒麻难耐。眼前这个男人,让我有种想要强烈拥有的欲望,我想抱住他,把他藏得牢牢的,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绝美光华。然后,每天都吻他。 是的,每天都吻他,要把他吻得七荤八素,要把吻得迷迷糊糊,还要把他吻得满脸、全身都沾满我的口水。我的这种欲望突然开始膨胀,“我……希斯诺……”我的声音发抖起来。 “怎么了,宝贝?”他的金色眼瞳里散发出了一种美光,那种光芒迷魅诱人,仿若一个极深的梦境,把我深深吸入而无法自拔。 “我……”我正要说出“我想吻你”时,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王后殿下的心绞痛刚刚犯了。” 他的神情微微一凝,放开了我的手,“知道了,我即刻就去。” “是。”门外的侍女极恭敬地回应。 我的神志恢复过来,怔怔地看着他,在想这男人是不是刚运用了什么魔法。 “我明天再来看你,你早点休息吧。”他温和地对我道。 “嗯。”我简单了应了声,神思却已有些飘远。 第三十八章 纠纷(一) 宽大而华美的房间里,铺满了华丽的粉金色地毯,精美细致的美丽烛台发出的淡淡金色光芒,撒落在这美丽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房间,明亮而温暖。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大而舒软的红色大床,床边站满了华衣侍女和满头大汗的御医。红色的长长床幔落下了一大半,那依在床头的绝世美女隐隐露出了一个高贵典雅的侧影。 “陛下到了。”侍卫的声音刚落,华贵的大门便开了,一个绝美光华,俊美高贵的紫袍美男大步迈入。所有的御医和侍女跪在了地上恭迎。 “禀陛下,”一位御医伏在地上道,“王后殿下的心绞痛已刚刚缓解,我们现可立即为她熬药。” “即去。” “是。” 御医和侍女们再次恭敬行礼后,鱼贯而出。美丽的房间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淡淡的幽幽熏香环绕在每一个角落。 “陛下,听说你带回了一个女孩子对吗,还准备娶她为王妃。”阿芙拉王后靠在床头,声音里含着幽怨和感伤,“我早知会有这一天。” 希斯诺来到床边,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异样,说道:“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吗?” 阿芙拉的嘴角扯出苦笑,“这正是你的母亲所期待的。一直以来,她为你搜罗各国美女,就是盼望着有一天我的独宠能结束。” “我会遵守我曾经对你的诺言,阿芙拉,”他的手抚摸着她的粉嫩嘴唇,“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至死才方休。” “你还爱我吗?”她的长长睫毛上沾满了晶莹泪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现在已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孩?你回来后再也未像从前那样首先来见我,来到我的房间告诉我你在外面有多想我。” 希斯诺坐在她的床边,眼眸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潭。他深深地凝视她,“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我对你的感情。”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她的泪水缓缓滑落,“没有一个做妻子的会不在乎丈夫对她的感情。” “阿芙拉,那个女孩对我有恩,而且,她很善良,也很单纯,如果我必须要娶一个王妃的话,她便是最好的选择。阿芙拉,一直以来,我都待你不薄,哪怕你把我的两个情人全都幽禁起来,我也未责怪你半分。这一次,你得做出退让,把王妃的王冠十分有礼地戴在她的头上。还有,”他道,“我这次回来虽然首先是带她去见母亲,但是并未打算与她一起用餐,我仍会遵照从前的习惯,与多日未见的你共进晚餐。” 阿芙拉紧紧地盯着他,“所有的人都在传你爱上她了,是不是?” “阿芙拉,”他微微一笑,“若你再不努力争取我的情感,我可能会真的爱上她。” 庞大王宫的夜景很美,深蓝色的夜空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站在宽大的露台上,斜依着古罗马花纹的石栏,我眺望着远处的花园,皎洁月光下,仍可看到娇美动人的各种颜色的美丽花朵,它们在夜风里轻轻摇曳,展现出迷人的花姿。 阵阵的醉人清香随风而来,我仿佛要醉了。 一切都像在梦中一样,英俊的君主、巨大的绿色森林,还有如此美丽的王宫,我重重掐了下自己,确定不是在梦中。 夜深时候,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仰着脸看向天花板,睁着一双眼睛,也不知该干什么才好。慢慢地,大半个夜晚过去了,我才沉沉地睡过去。 “李欣然,醒醒……”韩美琳的声音仿佛从某处传来。 “是你啊,”我翻了个身,迷糊着,“你怎么才来啊?” 她道:“李欣然,因为人手缺乏,这次你无法变成猫了。” “那我怎么探索情感啊?”我略微有些清醒了,问道。 “你现在不正处于情感中吗,”她说道,“你可以用自己的心去体会,体会这个异界里的情感。但如果碰上机缘巧合,遇上对方的气场特别弱的时候,你可以像变成猫的时候一样感受到他们的内心世界。” “哦。” “我走了,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出现在你这边,我最近也很忙,许多资料都要整理。拜拜!” “喂,等等,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一开始把我扔到荒郊野岭啊?喂……”我不断叫着,但没有回音。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此时天已经大亮。 “斐欧娜小姐,请问您醒了吗?”侍女彬彬有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醒了。”我道。于是,房门开了,几位长裙侍女走了进来,为我穿衣、梳头、洗脸,当梳洗完毕后,有侍女为我端了早餐进来。 早餐很丰富,肉类、主食和新鲜可口的牛奶,我大快朵颐了一番。独自用完早餐后,我随意在花园里闲逛,两个侍女紧紧跟着我。 “你们能不能带我逛下整个王宫?”我回头问她们,她们微微弯腰,表示这是她们的荣幸。于是,我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般,怀着无比的新奇感,把整个王宫逛了一圈。我去了湖泊边,看着黑白紫天鹅拍打着翅膀飞起,还去了宽阔的绿色草坪,在阳光下晒了晒自己;又去硕果累累的漂亮果园里小逛了一下,在紫色的葡萄架下走了一圈,感觉兴致勃勃。 蓦然之间,我想起了希斯诺,要是他同我一起逛多好。我问那两个侍女:“你们能把希斯诺王叫来吗,我想与他一起看看这个王宫。” 两个侍女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道:“君王昨晚在王后寝殿休息,今天一早又赶去政议宫了,恐怕傍晚时分才会回来。” “哦。” 我与她们一起走出了葡萄架,“那边就是王宫的西侧门了,平日供一些侍女及侍卫出入。”一位侍女道。 那里竖着一道高高的宫墙,宫墙下的大铁门是敞开着,两旁站着两排卫兵。 我站在侧门口,好奇地看着三三两两走过的侍女。此时时值正午,侧门出入的人不多。阳光照得有些耀眼,我已经有些出汗。正打算离开时,忽看到几个女人迎面而来,走在前面的是两个华贵长裙美女,她们的身后各有两个侍女,提着两个木箱。 我未作多想,与她们擦肩而过时,一个黑发美女却回过了头,问道:“你是不是就是随王回来的那个女人?” 我诧异地停下脚步,回答:“是。” 她的眼里充满轻蔑,嘴唇动了动,说道:“是王的救命恩人又如何,迟早下场会和我们一样。” “你说什么?”我不大明白。 “我告诉你,”她逼近了我,“王的眼里、心里只有阿芙拉王后,你即便被封为了王妃,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怔忡地看着她,另一美女冲了过来,拉起那个黑发美女,“我们走,何必与她多说。” 她们再次与我擦肩,那个黑发美女还故意重重撞了我一下,我避之不及,趔趄了几步,侍女们忙扶住了我,“斐欧娜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有回答她们,因为那个瞬间,我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异象,使我忘掉了周围发生的一切。 第三十八章 纠纷(二) 我看到,那两位美女在初入王宫之时,受尽了宠爱。她们与希斯诺在宽大的白玉浴池里嬉戏,在花园里奔跑,在湖边喂食美丽天鹅,还在午夜的大床上裸着身体翻滚,从床上到床下,一直折腾到天亮;希斯诺把美丽的珍珠宝玉全赐给她们,还有无数漂亮柔软的新衣;他亲自为她们戴上宝石项链,还吻上她们玫瑰花般的面颊。 后来,情况发生了改变。王宫的上方电闪雷鸣,这座王宫的另一位女主人发怒了,她痛恨自己丈夫对她们的宠爱,痛恨他们夜夜缠绵在一起。她趁丈夫不在的时候,把她们幽禁在高高的小阁楼里,每日只给水和面包,还让她们终日不见美丽的阳光。他知道自己妻子对她们所有的作为,却保持了沉默,甚至内心还对妻子嫉妒和愤怒有一丝喜悦。 他确信了她的心底其实也有他,并非一直如她所说的只有另一个男人。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侍女们慌了,不断在我耳边唤着。 我的眼里全是眼泪,不住往下落。 那个男人应永远是我的弟弟,是我自己太贪,才在心底深处妄想得到更多。她们说的没有错,总有一天,我的下场会与她们一样。 回到房间,我即刻收拾自己的衣物。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收拾的,我只是把我当初带来的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塞进了木箱里,转身就要离去。 我提着小木箱飞快地朝楼下奔去,两个侍女跟在我身后,焦急万分:“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你告诉希斯诺一声,我走了,王宫很好玩,改日再来拜访。” 此时不过刚过正午,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我一路向前奔,把侍女们全甩在后面,很快奔到了花园里。接下来又跑得更快,气喘吁吁,终于到了王宫的侧门口。 一群侍卫兵拦住了我,说没有王的许可的话,任何人都不能离开王宫。 我说那为什么中午时有不少人都可以从这里通过呢,他们回答,因为他们手中有许可令牌。 “斐欧娜小姐,您别傻了,”追上来的侍女喘着气急道,“你就算出了这西侧门也走不出魔法森林啊。” 我气急败坏:“那怎么才能走出魔法森林呢?” “普通精灵很难走出去的,”另一侍女接道,“除非获得王的允许或懂得魔法咒语,不难会很容易迷路。曾有精灵误闯森林,后来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颓然,郁闷地坐在木箱子上。侍女们劝我回去,我不肯答应。“如果希斯诺回来,就让他来这里找我,我今天是非走不可。”我闷闷地道。 我并未等很久,半个时辰后,远远地,我就看到了希斯诺。他来得很匆忙,额头上全是汗珠,但却丝毫无损他的俊美和光华。 他的身后还跟着大群的侍卫,他挥手让他们在原地等待,自己则向我走来。侍女们也忙退得远远的。 “弟弟,你来了正好,”我从箱子上站起,“我有急事,想离开王宫。” 听到“弟弟”二字,他的表情有些不善。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姐姐,你有什么急事?”他问我。 “这个,那是我的隐私,我有权不告诉你。”我道。再次听到“姐姐”二字,我的心里没由来的痛了一下。 “你之前说可以待三天,可现在才待了一天。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如果我做错了,我可以向你道歉,也愿意做出任何弥补。” “你没有做错,是我做错了,”他的话让我有些意外,也有些心软,但我仍说道,“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来到你的王宫,现在我打算离开,正是为了弥补这个错误。” 希斯诺的脸色很不好看,朝两个侍女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低声对他说了什么,他的眼里隐隐又浮现出了红色的光芒,“是不是我的情人对你说了些什么,所以你不开心?” “不关她们的事,”我道,“是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他金色眼瞳里的红光更盛了,头也不回地对卫兵命令道:“给我把那两个女人抓回来。” “是。”卫兵们齐声领命。 我的心有些乱了,他的俊脸紧绷,眼睛平视着前方,表情很是严肃。 “你想做什么?”我微颤地问。 他深深地看着我,低语道:“我想把你留下来。” “我说了,不关她们的事……”我想解释,他却低喝了一声:“你闭嘴。” 我转过脸,也气乎乎的,不再说话。 那两个美女很快被抓回来了,她们犹如惊弓之鸟,脸色白得可怕,扑倒在希斯诺的脚下,哭叫着:“王,王饶命啊……” 他缓缓地看向了我,优雅地道:“宝贝,你说该怎么惩罚她们对你的无礼呢?” 我无力地道:“什么都不用惩罚,她们没做错什么。” “可是她们令得你执意要走,罪无可恕,”他靠近了我,金色眸瞳闪动着隐隐的红焰,“你必得说出一个惩罚的方法。” “如果我说出来,你是不是就会放我走?” “姐姐,我不想让你走。如果你走了,我一定会很痛苦。”他深深地看着我道。 “我正是不想将来会痛苦,所以才决定离开,”我不得不道,“你原本就有一个妻子,你也爱她,我为什么从中插一脚呢?与你曾经夜夜春宵的情人现在都是如此下场,我实难想象我将来会怎样?” “所以你想走?”他贴近了我,面孔在我面前放大,“我可以告诉你,你所担心的不会实现。你对我而言,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我现在真是无比后悔随他来到这里,吃一百次后悔药都没用,我急得几乎跳脚,却无法摆脱他的桎梏。 “我说了,我想走,我想走,我就是想走,我真的想走……”我对他大嚷了起来,“我说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无耻啊,除了我你就找不到女人了吗?我不想嫁给你,不想与你结婚,你干吗非强迫我呢?” 空气突然凝固了,两个情人的哭声停止了,不敢相信地望着我,眼睛里射出恐惧的光芒。希斯诺不再说话,紧紧抿着薄唇,神情冷峻。其他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半晌后,他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能独自走出魔法森林,我就放你走,从此都不再纠缠你。” “好。”我一口就应了下来。两个侍女的脸色惨白,同时惊惧地看了我一眼。傍晚的气温很冷,我的心更凉。 第三十九章 魔法森林(一) 傍晚时分,我提着小木箱,独自走入了绿色的原始森林。 森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树木是这里的主人,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太阳快落山了,森林里却满是浓雾。白雾仿佛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袅袅绕绕间,占据了整片森林。森林里还有湖泊,湖泊周围长满细细的小草,偶尔夹杂着一朵小白花。 我在森林里如无头苍蝇般走着,看着太阳渐渐隐没。天空的黑云渐渐增多,整片森林逐渐阴暗。一个人走在寂静的森林里,听着偶尔传来的几声长长的鸟叫,我的心里直发怵。 向前拐了一个弯,浓浓的夜雾仍然环绕。一声巨大的响声从身后传来,我回过头,恐惧地睁大了眼,一棵巨大无比的树伸出了数根粗粗的树枝,直直向我逼来。我尖叫一声丢掉木箱逃开,可长长的树枝像老妖怪的手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向我追来。 我很快就被这些又粗又壮的黑色树枝高高卷起。我吓得大叫,拼命地挣扎。很早以前就从书里看到有吃人的大树,伸出无数根树根将人或动物卷起,放到树上的某个部位,吸尽人或动物的精气,让其痛苦而死。 我被卷到了树上,借着晦暗不明的月光,我看到了一堆又一堆的白骨。我扯着喉咙叫救命,整个树林都仿佛回荡着我的声音。我的眼泪都被吓了出来,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否则就真死了。我被树枝紧紧地卷着,身上的汗毛不断竖起,冷汗涔涔。随着力气的渐渐失去的那一刻,不知怎地,我的脑海里回想起了非凡的公主希瑞的故事。曾有一度,公主希瑞丧失了超凡能力,但是她凭借自己的勇气和无畏,化解了一个又一个困难,终于又重新获得了力量。对,我要像她一样,即使没有超凡能力,也要靠自己化险为夷。如果我现在投降,死在森林里,不但对不起我的生命,生我养我的母亲,还会沦为塔尔特王宫人的笑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大概死不足惜吧。 我咬了咬牙,强撑起精神,决定要与这棵老树拼死一战。我的体力正在渐渐丧失,我必须得快点行动。是人就有弱点,树也是,管它妖怪树还是神仙树,我就不信它完美不缺。 我停止了挣扎,淡淡的月光下,仔细观察着这棵大树的一举一动,几分钟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的脚碰到哪边的树枝,哪边的树枝就迅速收拢。总共有十来根树枝缠住我,有的树枝与树枝间的空隙大,有的空隙小。如果我将脚不断“攻击”空隙小的几根树枝,那些中间空隙大的树枝就会向这边靠拢,使得原本大的空隙变得更大。如果它的空隙大到一定程度,我就可以从空隙里掉下去,从而逃脱。可是这些缠在我腰上的树枝怎么办,它们不会轻易放开我。 我用手指轻轻挠了挠这些树枝,它们有轻轻的颤动。我的心下一动,果然,万物皆有弱点。我先轻轻地用脚踢了踢空隙小的那边树枝,果然,空隙大的那边树枝迅速过来援救,我又轻轻挠挠树枝的痒,树枝颤动了好几下,我加大了动作,它们颤动得更厉害。我猛地使出了全身力气去踢空隙小的那边树枝,空隙大的那边树枝“奔”过来的更多。我趁势用手巧妙地“猛挠”那些树枝,它们乱动起来,似乎在吱吱地乱笑。我趁机使出力气挣脱,它们一边应对着我,一边吱吱地“笑”个不停。与此同时我脚下的动作也未停。终于,空隙勉强大到容一人通过。我使出了最后一丝猛力,挣脱开了缠着我的树枝,整个人朝那边倒去,“扑通”一声重重响,我通过了那个树枝间的空隙,摔在了地上。 虽然土地很软,可我仍摔得头昏眼花,眼前直冒星星。但因深知此地危险,还是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老妖树此时知道上当,又迅速伸出数十根树枝,朝我袭来。我忙不择路,拼命往前跑,连头都不敢回。但我这次学聪明了,不是所有的树都是老妖树,有的树没那么大的魔力,我可以安全地绕过它们,并利用它们为我的安全屏障。我绕着几棵树与那些妖怪树枝玩起了捉迷藏。我灵巧地绕过了一棵又一棵,那些树枝跟着我转。它们擅长的是直直进攻,对于绕弯还不是很在行,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我的心下一喜,继续巧妙地绕着弯。绕过了几个圈子后,我看到前方有一个湖泊,湖边还停着一只小船。我连忙冲了过去,跳上了小船,飞快地划起了船桨,离开了湖岸。奇怪的是,当小船一离开湖边,那些又粗又长的树干便不再追赶,迅速地收了回去。 我使出吃奶的劲划着船,想快点离开这片湖。月色下,这片湖看起来很是诡异,我可不想里面钻出一个尼斯湖水怪。 划着划着,眼看就要划到岸边了,前方的水忽然涌起,升高,哗哗作响,转眼之间,一道水墙就立在了我面前,随着一声怪叫,一个长相狰狞的大怪熊出现了,我尖叫了起来。之所以说它是大怪熊,是因为它长得既像熊又不像熊,体形和四肢像熊,但是眼睛是三角形的,发出红光,耳朵朝上竖起,像兔子耳朵。 “妖怪……”我尖叫着,小船随着水的“地震”而左右摇晃。我扶住船角,惊恐万分。当它向我咆哮着扑来时,我才回过神,忙举起手中的船浆,狠狠击了一下它的熊掌。这一击,犹如打在棉花上,对它没有任何损伤,反而还激怒了它。它又大声咆哮了一声,朝我袭来。我当机立断,扔掉浆,跳下了水,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岸边游去。 它怒吼一声,追了过来。我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向前游,它很快追上了我,水花阵阵,它又一掌重重击来,我吓得闭上了眼,绝望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突然间,咆哮声停了,哗哗的水声也停了,一切都停了下来。我胆战心惊地睁开了眼,看到岸边站着一个光华高洁的紫袍俊美男人,他正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对怪熊说着什么,那妖怪熊的熊掌便停在了半空。很快地,它的眼里对他露出了敬畏和畏惧的神色,缓缓地后退,最后整个庞大的身躯沉入了水中。 “希斯诺……”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立在水中。 他走向了我这边,优雅地对我伸出了手。我自觉地向他游近,他拉住了我的手,稍稍一用力,便把我从水中拉了出来。 我浑身水淋淋地站在他面前,有些狼狈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深深凝视我,金色的眼瞳深不见底,“我只是不想让你走,但不想要你的命。” 第三十九章 魔法森林(二) 月光下的他,美得惊人。俊美的脸庞上有一种奇异的光泽,眼睛里的金色与火红融合,构成一种奇特的色彩。他的周身还散发出一层浅黄色的光晕,闪闪发光,绝美光华,光彩流溢。那种高贵优雅,从容自如,甚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邪魅气质全从骨子里透出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不光是塔尔特的国王,还是这里的森林之王。 “谢……谢!”我的舌头开始打结,不敢承认他让我头晕,目眩,还有些心跳加速。 “你还想继续前行吗?”他的优雅低沉声音响起。 “我……当然。” 他微微一笑,说道:“我同你一起走吧,但我只是跟在你身后,走哪个方向由你自己来决定。”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了森林里,我偶尔悄悄回头看一下他,他通常是报以淡淡一笑。夜已深了,月亮高挂在天空,我们像两个小小的影子,在森林里若隐若现。有他在,再也没有那些怪物出现,也没有老妖树的树枝出现,一切都静静的。 我抬头看了看夜空,看到了北极星。我隐约记得塔尔特的王宫是在森林的偏南方向,那么与之相对应的会不会就是北边呢?我尝试着朝北极星的方向走,走得天都快亮了,却仍然没走出这座深深的森林。 我只得换了一个方向,往西边走。穿过了重重的大树,绕过了几片湖泊,还走过了一片草地,却始终看不到森林的出路。 一个晚上都没休息了,我的眼皮子已经在打架。我靠着一棵树坐下,闭上了眼。 “在这里睡着的话,会着凉的。”他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不管了,”我懒懒地道,“也许在梦里会有人告诉我。”他将披风披到了我身上,我没拒绝。 我靠在树边睡着了。在梦里,我不断地喊着韩美琳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音。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一夜无梦,我很懊恼,可又拿那该死的韩美琳没办法。 我站起身来,披风落在了地上。我拾起披风,望了望四周,不见希斯诺的影子。“宝贝,在找我吗?”我的眼前一花,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身侧。 “没有。”我的脸微微泛红。 清晨阳光下的他,一身紫袍,紫色的微卷中长发,俊美无双,绝世光华,光芒四射,整个人仿若最美的森林之王。 “你真美!”我不禁道。 他的眼里有几分愉悦,抿嘴一笑,“谢谢!” 我们又一前一后地走在森林里。“昨天晚上你的身上为什么会一层光环?”我问他。 “进入魔法森林后,我的身体会与这里融合,自然会发光。” “为什么我的不会?” “不是每个精灵都是这里的主人。”他含蓄地回答,“当然,如果你肯嫁给我的话,在加冕仪式过后,也许,你也能拥有这种能力。” “哦?”我不置可否。我可不是这里的精灵,只是一个混进来的异界人而已。就算有了加冕仪式,也未必能拥有这种能力。 “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他眼里的笑意渐浓。我的脸一红,再不理他。 这一走,便是整整一天,我又累又饿。偶尔看到树上结的红色果子,我跳着把它摘下来,回头问他:“能吃吗?” 他含笑着点点头。我拿着便咬了一口,又将另一个果子扔给了他:“接住。” 他很大方地接住,然后很优雅地吃起来。他的吃相太优雅,让我不禁自惭形秽,拿着红果发呆,却忘了吃。 傍晚时分,我一屁股坐倒在树下,面朝天空发呆。他坐到了我身边,微笑问我:“还想再走下去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愿意随我一起在森林里四处走,让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不见。”我道。 他再次微微一笑,光华绝美,流光四溢,让我呆住。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娶你,但不想要你的命。若我不与你一起走,你现在的处境必然很危险。” 我正要再说话,他突然把我一推,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嗖嗖几声响,突然几十支银光闪闪的长箭,直直迅速朝我们射来。我跌倒在了一边,长箭深深地射进了泥土里,发出嗡嗡的声响。 我睁大了眼,指着他惊呼起来:“小心你身后。” 他一个巧妙的飞跃,灵巧地闪过了身后的几十支长箭。我抬眼看向了傍晚的天空,吓得一颤。天,天空飞满了长着翅膀的精灵,他们面目狰狞,手中拿着弓箭,手一松,又有数百支银光闪闪的箭朝我们袭来。 箭光闪闪,紫袍影动,轻风摇动,他突然就来到了我身边,把我迅速抱起,一个转身,便避开了直射而来的银光长箭。 他抱着我避到一棵大树后,长箭紧追不舍,直直射来,他一个避转,全射入了树干里。我惊恐地看着树干霎那变成了黑色,迅速地枯萎、老死。眨眼之间,天空上又出现了更多的翅膀精灵,他们咯咯地邪恶地笑着,搭起长箭,朝着我们射来。 希斯诺抱着我,动作敏捷、迅速,避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恶袭。“这是铲草不除根的后果……”他喃喃对我说,金色眼瞳里掠过了一抹恼怒。 “怎么回事?”我惊惧地问。 “别怕,宝贝……”他抱着又避过了一阵箭雨,在一棵大树后迅速闭上了眼,然后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很快地,在我们身旁竟然缓缓升起了一圈紫色光环,将我们牢牢圈住。几百支长箭朝我们冲过来,一触到那柱光墙,纷纷落下。 恶精灵们怒了,他们的面孔扭曲,在天空恶狠狠地骂着,连我都可以感到他们的恨意。紧接着,恶精灵们从天空消失,但我们的前方,却出现了一大群咆哮着冲过来的森林灵兽。 它们身躯庞大,长得奇形怪状,有的像黄色麒麟,有的像鹿又像马,还有的像昨晚的那只灰色怪熊,它们的眼睛红通通,大声狂叫,就像疯了似的朝我们冲来。它们似乎无惧光柱,长长的角朝前顶着,仿佛一下就可把光柱撞开。 “该死的,全着了魔!”希斯诺低声骂着,同时把我抱得更紧,只是轻轻吹口气,那圈光柱就消失无踪。在那群灵兽凶神恶煞般冲来之前,他已抱着我跃到了古老的参天大树上。 “你听我说,斐欧娜,”他把我抱得紧紧的,温柔地道,“你就待在这树上,千万不要下来,不管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的嘴唇颤动着,他不等我说完,就飞一般跃下了树,紫袍飘摇间,拔出了长剑,与那群灵兽争斗起来。夕阳的光芒照遍了整个森林,那些美丽的橙红色光线现在仿佛是鲜血一般的刺目残忍的红,照射在每一片叶子上。 剑光闪闪间,希斯诺矫健的身躯跃起飞下,手持长长的利剑,狠狠地刺向包围着他的灵兽。一只麒麟的眼睛被刺中,黑色的血从眼睛里喷射而出,它从喉咙里发出了狂叫,像疯了般冲向希斯诺。希斯诺眼中电芒厉射,一个转身,又一剑刺过去,麒麟的狂叫愈发凄厉。所有的灵兽都冲了过来,他的剑发出了极强烈的白光。希斯诺的眼睛轻轻一瞥,便避过了一只怪熊的攻击,将剑刺向它的右耳,怪熊疯狂了,不顾流血的伤口,伸出双掌,扑向了他。我的心一跳,尖叫道:“小心!” 第三十九章 魔法森林(三) 希斯诺只是轻轻一跃,便躲过了它的攻击,他的身形之快,动作之迅猛,让我的眼睛都看花了。天色越来越暗了,森林里的某处却是一片光亮。有剑光,有灵兽们的眼睛里的光芒,混作了一团,可怕至极。猛然间,我又听到了嗡嗡的声响,不禁抬起头。夜空上竟又出现了恶精灵,他们狞笑着再次举起了弓箭,对准了我。 我尖叫一声,就要避开,却一不小心掉了下来。与此同时,几百支银光箭朝我射来,箭雨之中,我突然被跃起的某人给抱住,他把我紧紧抱住,稳稳地落下,同时还为我挡住那从天而落的箭雨。尽管他的动作已很灵敏了,巧妙地避过了无数根长箭。可当落到地面时,他还是闷哼了一声,我惊惶地看到一支银光闪闪的长箭深深刺入了他的左肩。 看着他的伤口迅速变黑,鲜血不住地往下滴,我不禁颤抖着抚摸过去。在那个瞬间,我们已被灵兽重重包围。天空还有持着弓箭的成群恶精灵,我们似乎插翅难飞。 银光长箭纷纷射来,他抱着我闪过了几次攻击,同时还要举着长剑应对咆哮而来的灵兽。我喘着气道:“把我放下,你先走。”他居然还吻了我一下,“别怕,宝贝。” 他再次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他的周身再次发出闪闪的金色光芒,那一层层的光晕迅速散开,把我们围绕。我感觉这一次他费尽了所有心力,因为这光芒比之前的更亮,更耀眼,一冲而天,照亮了半个夜空。那金色的光圈把我们紧紧环绕,也把我们与灵兽们隔开。 灵兽们在光圈外咆哮、吼叫着,恶精灵们的银光箭触到光柱后,纷纷落下。他们在天空上再次呲牙咧嘴,发出恶叫声。金黄色的光圈里,希斯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但他仍抱着我,不愿放开。 “放下我!”我再次道,“再坚持一下,宝贝。”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说完这句后,他的嘴里再次念着一些符咒似的语言,念着念着,他的嘴角溢出了刺目的红色,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我喘着气,不敢对他说一句话,生怕会惊扰了他。过了一会儿,森林里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所有的参天古树仿佛被赐予了生命一般,活动起来,连根拔起,在地上走路,迈着重重的步子,缓缓地向灵兽们靠近。 包围着我们的灵兽的眼里突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它们看着那些古树缓慢地靠近,不自觉地退后。此时,希斯诺突然高举起了长剑,白色的剑光高高冲起,一飞冲天,在夜空亮出了一道白色光芒,仿佛闪电一般,闪耀出更耀眼的光。下一秒,夜空突然又一亮,一条全身红色鳞片的长龙呼啸着飞来,那真的是一条长着翅膀的巨龙。我从未见过龙,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长长的红色巨龙迅速地飞了过来,长吼一声,便袭击了天空中的恶精灵。恶精灵们发出惨叫,飞快逃散开。但巨龙的长长龙须横空一扫,几个恶精灵被扫到,瞬时跌落下来,重重落在地上,血肉横飞。其他的恶精灵们见状,纷纷逃开。巨龙冲去,张开血盆大口,长舌一卷,几只恶精灵被卷到嘴里。它大嚼特嚼着,把它们全吃进了肚子里。剩下的恶精灵眼里露出恐惧的目光,疯狂地逃窜,但巨龙再次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地上行走的参天古树已走到了灵兽们面前,它们伸出长长的树枝,重重地击向灵兽们。灵兽们狂叫着倒地,爬起来后又迅速逃开。古树们紧追不舍,灵兽们已身受重伤,鲜血滴落了一地。古树们追上了它们,粗壮的树枝再次袭击过去,这一次,卯足了全力,灵兽们在哀号声中,身体被击成了碎片,向四面散开,一时间,血肉横飞,撒遍了各个角落。它们凄厉的惨叫和嚎叫声几乎传遍了整片森林,不断回荡,同时也快刺破我的耳膜,令人不寒而栗。 我早已呆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慢慢地,森林终于安静了下来。古树们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行走着,缓缓地回了原位。巨龙消灭了夜空的恶精灵后,长长的身子一窜,便飞了下来,落在我们面前。希斯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停止了嘴里的咒语。环绕于我们身边的金色光晕也在慢慢地变淡,直至消失。 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淡淡的月光。希斯诺缓缓放下了我,跌在了地上,用剑撑住身体。我忙蹲下扶住他。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勉强微笑了一下。他的脸色惨白得可怕,嘴唇毫无血色。“宝贝,我们一起坐到那龙的身上去。”他对我说道。 我此时也虚软无力,可还是尽全力扶起了他,与他一起慢慢走向了那条巨龙。走得越近,我的心跳得厉害,我的个妈呀,真的是一条巨龙,浑身长满了鳞片,还有一双巨型翅膀,微微扇动着,仿佛就要飞翔。 我稳住了心神,扶着他坐到了龙的身上。我的身子有点不稳,他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肩上,虚弱地道:“不要动。” 巨龙腾空飞起,我只觉得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它一跃飞上空高,我一动不敢动,紧紧闭着眼,不敢往下面看一下。他则紧紧搂着我的腰,贴着我的脸,呼吸有点不稳,将徐徐的热气呼进我的耳里。 巨龙展开双翅,迅速地在夜空飞翔,风声极大,风力也猛,有好几次,我都怕自己被风吹下去。巨龙大约飞了十来分钟左右,我终于看到了灯火通明的王宫。巨龙开始缓缓地飞向地面,越来越近。王宫门口围满了手持武器的卫兵,他们举着火把,扬着武器,眼光全都投向空中的我们。 巨大的飞龙最后落在了王宫门口,我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王——”一个华衣盛装的美女奔向了我们。她就是我曾经在妖精王的婚礼上见过的那个让所有人黯然失色的美丽女精灵,那个美丽无双的新娘,阿芙拉公主。她直接奔到了希斯诺面前,扶住了他,眼泪落下:“王……” 我呆怔住。希斯诺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地抬起眼,扬起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不远处,希斯诺的母亲,那位常年卧病在床的皇太后正在侍女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来。我的身体忽然松懈了下来,这一松不打紧,我的眼前猛地一黑,便从飞龙身上倒栽了下来。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十章 王的爱宠(二) 一天两夜后,他才出了我的房门。他敢出门,而我不敢。浑身上下都是吻痕和青紫印迹,这要我怎么见人啊。 十来位侍女款款走入房内,为我穿上衣服,连头发也不要我为自己梳。她们柔软的指头涂了某种药膏,轻轻地抚上我的红紫青痕处。她们的动作很轻,可我偶尔还是会痛呼一声。有侍女不禁轻笑:“王可真疼王妃了。” “王妃”二字让我感到惊异,她们现在居然就开始叫我王妃了。 她们为我穿上长长的及地华贵白裙,为我梳理长长的黑发,还极小心地为我化上淡妆。当一位侍女要换下我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时,我犹豫了一下,便说不用换了。梳理完毕后,一位气质雍容的年岁颇大的美妇走了进来,我记得她,她的名字叫萨德,是皇太后身边的一位女官,专门来教我所谓的皇室礼仪。 如今的我,再不敢拒绝这种培训,只得乖乖从命。她向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一个上午下来,我累得腰酸背痛。从站姿、坐姿开始学起,学了好几个钟头,她仍不满意。“下午,”她说,“还得学习进餐礼仪和待人接物。” 见我是一副苦瓜脸,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太后还特地嘱咐过我,若您想胜过王后,得吃得起苦才行。” 我感到意外,希斯诺的母亲居然是站在我这个外来女人的这边。 于是,我只得又练了整整一个下午,夜幕降临时,肚子饿得咕咕叫,正要唤人拿晚餐进来,萨德却道:“皇太后想与您今晚一起用餐。” 我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去了皇太后的寝宫。偌大的宫室里,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喷香四溢的各种烤肉、甜点、浓汤,还有各类新鲜漂亮的五彩缤纷水果。桌上还放有两瓶包得精美的红酒,透明的水晶酒杯里液体令人垂涎欲滴。 可是在皇太后面前,我不敢过多地表现自己对食物的欲望。小心翼翼地吃了几块肉,喝了两口酒,又饮了一口汤,吃上一片水果,便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皇太后颇为满意,她对萨德道:“不过训练了一天,竟颇有成效。我本还一直担心这个野丫头难以调教。” 她俩相视一笑,我一声不敢吭。 难熬的晚餐终于吃完了,皇太后又把我带到她的会客间。她坐在我对面的安乐椅上道:“自古以来,我们皇室对王妃的出身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求品性纯良,个性温柔,能识字,能读书,对王全心全意即可。这次宫廷内乱,我的儿子陷于水深火热中,若非你搭救,现在的形势会如何恐怕还很难估计。”她的犀利目光在我的脸上移动,说道:“我初次见你,便觉你绝非擅阴谋诡计之人。你的面容清秀,眼神纯净,我自是很满意。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我的儿子一直独宠那妖妇,此次就算你成了他的王妃,若没有良策来应对她,恐怕恩爱也难长久。” “所以,”她一字一顿地道,“你必得下苦功学学如何做一个讨王喜欢的女人,别等到时候后悔莫及。” 对她的话,我的心里颇不以为然,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表示会照她所说的去做。她满意地点点头。 走在回房间的宽阔长廊上,我仔细揣摩着“妖妇”二字。看来,皇太后对她的这个正统的儿媳妇并不满意啊。我的心里莫名怪怪的,我现在算不算小三了,闯入了别人夫妻之间。想到这里,我只得又拼命说服自己,算了,李欣然,这里的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什么小三啊,这儿没这种说法的。再说,希斯诺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的女人,或做他的情人,或做他的王妃,他的妻子怎么也不可能独自拥有他。 我,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我没能抵挡住这个绝美光华的妖精王的魅力,或者说,在剧团的那段日子我就已对他动心。此刻,我的心中、眼里全都是他,我不可能没有他。 一只脚刚踏进房门,我的身体立刻被一种熟悉的气息所包围。那个俊美得诱人的妖精王拥住了我,他在我耳边喃喃道:“我一直都在想你,你今晚非得把我喂饱不可。” “你吃了晚饭没?”我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直接把我打横抱起,就朝大床走去。 缠绵床榻,流连不断,他的宽阔身躯热得就像着火,把我的全身都点燃。我们做了一次又一次,在欲海中沉沦。他的气息让我迷醉,我深深呼吸了好几下,但愿永远都不要醒。我们的姿势不断变换着,我们不断转换着身体方位,起伏不断的喘息与呻吟在房间里飘荡,我们缠绵着,紧紧纠缠在一起,仿佛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想永远都与你在一起。”我低低地呻吟着。 “好。” 我们的赤裸身体相对,月光下,他的面孔在发光,金色眼瞳也在发光,有欲火,有动情,还有对我的爱怜和疼惜。我吻上他的眼睛,细吻他的每一根睫毛,把所有的口水沾到他的金色睫毛上。他的长长睫毛濡得湿湿的,愈发迷人。我还柔吻上他的高挺鼻梁,像小猫一样轻舔他鼻梁上的每一处角落。慢慢地,又移到了他的嘴唇,轻吻着他的性感优雅的唇线。他任由我吻他,喘息着,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光裸背部,缓缓地,滚热异常的掌心移动着,从后背滑到了我胸前的柔软,把它像珍稀宝物般轻揉着。 我们的喘息声更重,更浓,更大,他把我放倒在了床边,微微一挺,便从后面进入我的身体。暧昧的喘息一直在飘荡,我们的身体在月光下缱绻缠绵,交缠环绕,翻滚热吻,仿佛永远都停不下来。 “你爱我吗?”我喘息着问他。 他没有回答,但却用更深更热烈的吻堵住了我的唇,我“嘤咛”一声,便忘却了所有。我爱这个绝美的男人,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 我们几乎夜夜温柔,缠绵温存。他极宠我,待我极好。他送给我一箱又一箱的漂亮衣裙,一箱又一箱的珠宝。我曾在房间里数这些金银首饰数到手软,我还试穿过一条又一条漂亮长裙,试了大半天都试不完。我头一次感到自己是多么重要。 我从装满金银珍宝的箱子里翻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玉镯。镯子是上好的白玉质地,晶莹透亮,又厚又宽,不像传统意义上的玉镯,倒像希斯诺手上经常戴的金制腕带。白玉镯的沿边还镶着几颗金色的小宝石,闪闪发亮,煞是可爱。我问萨德这对玉镯的来历。我想她在王宫里多年,颇有些见识,问她应没有错。 果然,她看了看后,答道:“这对玉镯是由极罕见的白色宝玉制成,这种白色的玉只能从深海里捞起,得之极为不易。而且,”她指着玉镯边上的金色小宝石道,“金色宝石也非常珍贵,一颗就足够一个平民之家过上十年。” 我拿着这两只玉镯,爱不释手。“不过,这白色玉镯也有缺点,”萨德又道,顿了一下,见我看着她,便接着说道,“就是特别容易碎,一摔就碎。” 我不禁笑起,“任何玉镯都容易碎。”“可这另外几种不会,”萨德从珠宝箱中拿起另外几只粉色、绿色的玉镯,“这几种任凭您怎么摔都不会碎。” 我看了看她手中的玉镯,又看了下我手中的,还是觉得这白玉镯好看。晚上,我把其中的一只套入了希斯诺的手腕,“我们家乡那边有一个习俗,给男人戴上手镯,就是从此把他套住的意思,我想,”我吻咬住他的耳朵,“我想把你牢牢套住。” 他的眼眸里笑意很浓,“如此甚好。” “那你记得,没有我的允许,千万不要取下它。”我嘱咐道。他吻上我的脸,“没问题。” 第四十一章 又遇他(一) 住在王宫的日子一久,难免有些无聊,除了每日必行的礼仪功课外,就是坐着发呆,或去逛花园,一直到希斯诺回来。站在湖边,看着天鹅展翅飞起,我陷入了沉思。我觉得有些事情很怪,比如我应不懂这里的文字,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这里的书籍,脑海里便自然而然浮现起了这些文字的涵义。包括从前在剧团里也是如此,不但能看懂,还能写。 “殿下,这位是即将晋封的新妃。”一个侍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过身,阿芙拉王后和她的几位侍女正在离我的不远处。她还是那么漂亮迷人,肌肤光滑,眼睛明亮,红色的长卷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肩头,一身华贵的紫色长裙,光彩流溢,光芒夺目。她对我微笑:“斐欧娜王妃,您好。” 我将手中的面包递给身旁侍女,微微弯身,向她行礼:“给王后请安。” “礼仪学得不错,看来母亲的女官真的是很出色。”她温和地道。 这句话明赞暗讽,意思是我本难教,幸而女官出色,礼仪才能学得颇有模样。我自知理亏,毕竟在与人家抢丈夫,便垂下了头,不再多说一句。她又对我微笑了一下,说道:“得罪了,王妃。” “不敢。” 她道:“王自娶我为后以后,从未在我面前提过要再娶王妃。而这一次,他确是为你动了情,望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是。” 她与我擦肩而过时,似乎是对身边侍女说道:“我以为我算是善妒之人,谁料有人比我更甚。我不过把王的情人们幽禁起来,有人却直接把她们赐死。” 我的身子不由得瑟抖了一下。入夜,我独自在房间内吃晚餐。希斯诺从未与我一同用过晚餐,也从没一起吃过早餐和午餐,大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吃饭。偶尔也会接受皇太后的邀请,与她共进午晚餐,聊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问一个侍女:“王平时都在哪里用餐?” “殿下,我们的王通常都与王后一起用餐,每到用餐时间,他无论再忙都会赶去她的寝宫。” 原来如此。我对着自己微叹,毕竟人家是正统夫妻,在一起用餐也是应该的。 深夜,一番缠绵后,我问希斯诺:“你把你的那两个情人怎么样了?” “她们已被处死。”他很坦率地回答了我。“为什么?”我的心头一凉。 “不懂王宫规矩,恃宠而骄,理应处死。” “她们本来罪不致死吧?” “我说,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他的手指轻抚过我的脸,“宝贝,你只要知道我是全心对你就够了。”他又吻上我的嘴唇,堵住了我接下来想说的话。一个晚上,又在缱绻缠绵中度过。 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一天没见到他,我的心里就空空的,就要抓狂。哪怕是学礼仪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了。萨德敲着一把尺子警告了几次,可却一直无效,她叹道:“王妃,如果您想抓住王的心,除了撒娇以外也得学点别的,才能长久地与他在一起。” 我不以为然道:“希斯诺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因为我学不好礼仪而有所疏远。” “可他仍需要一个在外能为他撑起王国荣誉,懂礼仪,懂学识的优雅王妃。” 正在争论时,房门开了,几位侍女鱼贯而入,最前面的一位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个银制小碗,碗里盛放着热气腾腾的汤药。一看那碗药,我的眉头蹙到了一起。自从与希斯诺在一起后,基本上每日都要喝这种汤药。我曾问过希斯诺这种药是什么,他放软语气对我说,我与他每日在一起,身体必会虚软,需要用滋补的汤药来调理一下才行。我只得每次都乖乖喝下。 我接过了侍女手中的碗,咕噜一下,一饮而尽。两个侍女半蹲在我面前,用柔软的手帕小心地为我擦拭嘴角。我无语,王妃级的享受还真是不同凡响。 “今晚会有一个宴会,我希望王妃能不吝今日下午的时间,好好学习一下晚宴礼仪。”萨德说道。 “什么晚宴?”我用手理了理头发,另一侍女忙递过了象牙长梳。 “专门为亚斯兰国的伯爵兼统军将军裴斯纳亚伦德大人准备的晚宴。亚伦德大人今日下午便会抵达王宫。” 我手中的象牙梳落在了地上。 我再也无法安下心来学习所谓的晚宴礼仪。临近傍晚时,我写了一张小纸条,差人递给希斯诺。大意是我有点头痛,不想参加晚上的宴会。希斯诺很快派人过来回复,如果身体不适,那就好好静养。御医也来到了我的房间,询问了一下症状,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后,才放心离开了。 夕阳西落,我把落地窗的窗帘全都拉上。点上烛台,让明亮的烛光照亮整个房间。我坐在桌前,翻开了找萨德借来的关于文化方面的书,打算一晚上就在书海中飘荡一下。 我确实怕见亚伦德。除了内心的感情纠结外,还担心另一点,那就是亚伦德清楚我的过去。我做过妓院的勤杂工,他家的杂工侍女,后来还与女奴们混在一起。我捂住了脸,天,我该怎么办?一个堂堂的一国王妃,居然从前做过侍女,而且还是级别相当于女奴的侍女。难以想象希斯诺知道了会如何,其他人又会怎样看我。 书也看不下去了,我走来走去,不断期盼这个晚宴早点结束,亚伦德早点走,最好再也不要来。我会竭尽我所有力量忘掉这个男人。 “王妃,”房门被敲响,侍女的声音传来,“皇太后想让您去一下晚宴。” 不是说了吗,我的身体不适。”我对着门外道。 “殿下,正式的晚宴已经结束,王和客人在偏厅叙话,王后、皇太后也在,太后说如果您此时再不去的话,就太失礼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道:“好吧,等我一下。” 我打开了衣柜,挑了一件最长最密的灰色长裙。灰色不大起眼,像亚伦德这种男人,估计只是礼貌上的瞟一眼就会不再注意。换上长裙后,我又把头发的样式整成这里的大众发型。最后,我还把一条面纱蒙在了脸上,才走出房门。 侍女们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不敢多说什么。她们带着我穿过了纵横交错的走廊,绕过了一座大花园,来到一座高高的尖顶宫室前。我们一同走上了高高的台阶,上了台阶后,又穿过了一条极长的走道,侍女们打开了殿门。殿内装饰得美轮美奂,富丽堂皇。两个侍女在前面带路,引我往殿内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左侧拐角处,一扇金色的大门出现了。 侍女们有礼地敲了门后,便轻轻地推开。她们让出一条道,恭请我进入。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听得皇太后在说道:“大人,这是我们塔尔特即将迎来的一位新妃,今日身体有所不适,故现在才来。” “久仰!”那个熟悉的华丽声线微微扬起。我的身体不由得一震,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了一下。 第四十一章 又遇他(二) 我缩着身子,径直走向偏厅内的前方宝座。那里正坐着戴着金色王冠的希斯诺和一身盛装的阿芙拉。希斯诺的左侧,坐着雍容华贵的皇太后,皇太后身边还有一个空位,估计是留给我的。 我走到了宝座前,对国王和王后微微行礼。希斯诺对着我微笑,金色眼瞳里多了几分关怀。皇太后看着我的一身打扮,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态。阿芙拉体贴地道:“王妃,您今天身体不适,现在可有好些?今晚虽起风,可绝非寒凉,为何还要蒙上面纱?” “蒙王后关心,现在已稍有好转,只是仍有些微的不适,唯恐恶疾染给尊贵的客人,所以才蒙上面纱前来。” 希斯诺此时道:“斐欧娜,你来见见我们塔特国的尊贵客人,来自亚斯兰国的裴斯纳亚伦德伯爵大人。” 我深呼吸一下后便转过了身,面向他,那一瞬间,我知道我无论作何打扮都没有用了。因为他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他已认出了我是谁。他那双极深沉的琥珀色眼睛里闪过了震惊、欣喜、不信、以及愤怒和恼恨。可他是那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啊,这些情绪虽出现,也只是一闪即逝。 我看着他有些发呆。他,好像瘦了。原本完美高贵线条的下巴略微变尖了,琥珀色的眼睛似乎因多日不眠而隐隐现出红血丝。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英俊得几近完美,身上的气质还是如此阴森、寒冷和骄傲近乎残忍。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恭敬地行了下礼:“向亚伦德大人问好。” 他站起了身,高高的身体宛若一堵墙,遮挡住我前方的火光。“谢王妃。”他依然面无表情地回应,但目光一直未离开过我。他的眼神一直在我脸上停留,似乎也不打算离开。 “咦,你们认识?“阿芙拉王后的语气里透出几分兴味,我连忙摇了摇头,但是摇得太快,显得有些慌乱。皇太后的脸一下沉了下去。希斯诺的脸色似乎也不好看,金色眼瞳的某种红色隐隐若现。他挥了一下手,几位侍女上前,把我带到了皇太后身旁的座位。 接下来,他们开始讨论各种话题,包括边界、矿产、森林等。我的心里惴惴不安。聊了大约半个时辰后,亚伦德道:“这次来到塔尔特,被这里的广袤的领土和巨大的森林所吸引,希望获得王的允许在此处能多欣赏几日。” “能被伯爵大人所欣赏,是我们的荣幸。”希斯诺的回答完美至极。 茶会结束,我随着众人走出了偏厅。我走在最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小步小步的向前。走在花园里,四处是燃起的烛台火焰,辉映那满天的星辰,美不胜收。我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到亚伦德的脚步放慢了。不知不觉中,我们竟走到了一块儿。 “这几年你躲到哪儿去了?”他用极低的声音问我。 我没有回答,低着头,仍看着自己的脚。“你回答我。”他加重了语气。 我抬起了脸,低声道:“我记得我并未卖身给你们伯爵府。” 他停下了脚步,我一怔,但脚下的步子未停。他猛地拉住了我的手,我的心一跳,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我愣住了。他的目光在我的脖颈处流连,刚刚出殿时,我用手弄了弄领口,因为感觉有些热了,没想到却露出了那条蓝宝石项链。我微微一怔,他竟然能认出这条项链? “斐欧娜,”希斯诺的声音从前方悠悠地传来,“你的身体既然不适,不若先回房休息吧。我等会儿还要与亚伦德大人去公爵府。” “是。”我站在原处,点了点头。然后,几位侍女上前,簇拥我而去。面对亚伦德,我忽然发现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平静,再也没有从前那种起伏不断的心绪。过去的,始终过去了。 我将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取下,放在桌上。既然决定嫁给别人,就不想再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连下了几日的雨后,天空开始晴朗。阵阵微风拂过我的脸,仿佛在驱走我的烦恼。我站在湖边,拿着面包喂养天鹅,看着黑白紫扇动着宽大翅膀,杂乱扑腾间,凌空而起。“李欣然。”亚伦德的声音竟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过身便看到了他,他定定地站在我的不远处,那双眼睛正灼灼地盯着我,我知道我欠他一个回复。 我的心里紧了紧,微叹了下。挥退了侍女后,我走向了他,说道:“亚伦德大人,我们之间并无过去,请不要与我太过亲近。” “怎么,你是怕希斯诺王会责问你吗?” “我从不怕什么,我与你之间本就从未发生过什么。” 他的眼神森寒阴冷,“你这个女人,甚是绝情。” 为了让他死心,不再纠缠我,我狠了狠心道:“什么绝情?我这是明智之举。跟着你我只能做女奴,做侍女,亦或将来做情人,但跟着希斯诺就不一样,我可以当王妃,高高在上的王妃,比做你的情人好一百倍,一千倍。” 我深知他最厌恶世俗市侩的女人,因而道:“你虽是伯爵,可又怎么比得上一国之王?再说,希斯诺长得也比你帅,气质也比你好,我当然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大概从未受过这种侮辱,脸色都有些铁青了。“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你无论从哪一点都比不过我的王,我才不会与你有什么牵扯……” “够了。”他怒喝一声,打断了我的话。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亚伦德大人,失陪了。”我正要转身离去,又想起了什么,将那条项链拿了出来,交给他:“对了,这确是你家的东西,只是上次我走得突然,身上没多少钱,就顺手把这条项链带走了。现在我已有了更多的项链,喏,你把你的拿回去吧。” 他的双眼在冒火,愤怒的烈焰在燃烧。没有接过项链,他愤而离去。我则在湖边站了整整一个下午,将那条项链抓得牢牢的。 希斯诺虽对我和亚伦德的关系有所怀疑,但他从未问我与此有关的任何事。甚至连皇太后和王后都未对我提及。我感到奇怪,但未作多想。希斯诺仍然夜夜来我的房间,与我缠绵恩爱。我时常伏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吻着他的嘴唇,仿佛怎么也吻不够。我对他的情欲之火始终未减褪,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一天都不能没有他,我每晚都需要他的陪伴,他偶尔有一两天在王后那边,我都嫉妒得要发疯。一晚上不能眠,倚上露台上,看着天边的星星点点,等待那难熬的夜晚过去。 几天后,亚伦德准备离开。他走的那天,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道:“我本不想对你说话,但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我不得不警告你。你不懂什么是君主的爱情,你将来必后悔。” 我别过了脸,不打算理会他,一副骄傲的模样。他轻笑一下,“你得意吧,我会等着看你如何收拾残局。”我的表情连动都未动一下。 第四十二章 冲动 当亚伦德的豪华马车消失在天空后,希斯诺回政议宫处理国事,我和王后则回各自的房间和寝宫。在花园分岔路口,我与她正要走向各自的方向,她忽然一笑,柔声道:“我尊敬的王妃,您的处子之身是不是献给了裴斯纳亚伦德?”我一愣。 她向我走近了两步,笑容仍是那样亲切,说道:“这几日王还特意去查了下你的过去。原来,你从前不过是伯爵府里一个打杂的侍女而已,还与你的主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她说道,“听说你还曾有一度被贬为与女奴同吃同住,共同生活,与她们为同一个级别。塔尔特国有你这样的王妃,实会蒙羞。我现在郑重告诉你,这件事,皇太后已经知晓,可出于薄面,她不会与你多谈论此事,也因此不会再与你说话,而你的礼仪女官萨德也从即日起不再为你授课。” 一阵冷风吹来,吹醒了我的头脑。我反唇相讥道:“王后殿下,您的处子之身又献给了谁呢?在婚礼仪式上都与旧情人牵扯不清,你以为你又有多贞洁?对王又有多忠贞?我劝你,你既不爱他,就不要与他在一起。你没有资格与他在一起。” 阿芙拉的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显然从前没人对她说过如此之重的话。她的贴身侍女扶着她怒斥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对我们的公主无礼,毫无教养可言。公主,我们走,不屑与这种女人说话。”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侍女们不断劝我等会儿去认个错,得罪了王后可是大事。我冷笑了一下,径直回了房。 那晚,希斯诺没有去我的房间,听说王后的旧疾突犯。我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直到天亮。天刚蒙蒙亮,希斯诺来到,他的眼神依旧温和,“斐欧娜,你能去王后那里道下歉吗?”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直接拒绝。 他的脸上没有怒容,耐心地道:“你们在花园吵架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宫,王后更因此病倒,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去道一下歉吗?” “我不会去,”我面对着他,说道,“我凭什么要向她道歉,她应对我道歉才对?是她先挑起争吵,并出言侮辱我,我才还击的。” “就算是她不对,但看在她已经病倒的份上,你难道不该去安慰一下吗?” 我不禁冷笑:“那谁来安慰安慰我?我是首先被骂的一个,我更需要安慰。” 他微笑着,对我温柔道:“那我来安慰你,你去安慰一下她好吗?” 我瞪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会去的。” 他的金色眼瞳开始燃起隐隐的红光,我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他似乎在尽量压抑怒火,缓缓地道:“斐欧娜,你一定得去。” “我不去!”我再次直接回绝。他转身离去,房门重重地关上了。自那日后,他再未来找过我。十天过后,我在花园里散步。侍女们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交头接耳一番后,嬉笑着望向某个方向。我的眼光不禁也投了过去。只见王宫的正门驶入了几辆华丽的马车,众人簇拥了过去,将马车围住。 “那些人在干吗?”我随意问一个侍女。侍女想也未想便直接答道:“他们在迎接新王妃的到来。”果然,两个盛装打扮的美人儿从马车上优雅下来,在众人的围绕下,娉婷步入正宫内。 我不觉呆住。另一侍女连忙拉拉那个侍女的衣角,并瞪了她一眼。我如游魂般回了房间。深夜,我独自坐在房间,静坐了很久,唤来了一个侍女,要她把国君请来。侍女领命而去,很快,她回来覆命:“回王妃,王正与王后在寝宫休息,无法过来。” 一股无名的火焰从我的心底徒然升起,我气得肺都快要炸了。想起我们的恩爱缠绵,想到我如今的这种下场。我一拍桌子,几乎是椅子上蹦起来,吓了侍女一大跳。我如一阵风般,飞快地冲出了房门。我在纵横交错的长廊上奔跑着,以前在校五十米短跑测试时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众侍女们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我一口气飞奔到了王后的寝宫前,卫兵们拦住了我。我凶神恶煞地拿出了一柄匕首,威胁道:“若不放我进去,我便死在你们面前。” 我把匕首对准着自己的胸口,一步一步倒退进了寝宫里。卫兵们以前从未遇过这种事,一个个都惊呆了。我退到了走廊的中间后,又转过身,撩起裙角,朝前方跑去。 不用多找,那最漂亮最华丽的门后一定是他们的房间。我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踹开,“砰”的一声响,门开了。守在大厅内的侍女们都吃惊地看了我一眼,我没顾上她们,直接冲了左侧一间微开着的大门。那扇门是粉色的,呈淡淡的金色,光华富丽。 我“呼啦”一下冲进了房内,冲进来的那一瞬,不觉一怔。这间房比我的房要大上两三倍,华丽的程度更是我之前无法想象。房间昏黄黯淡,柔和的粉色烛光增添了几分情欲和浪漫的色调。正中的一张红色大床上,两个光裸裸的身子原本正在上面翻滚,疯狂云雨着,见有人冲进来,连忙停了下来。女人看到我,不由得一声惊呼,同时忙用被子蒙住身体。 那个壮硕威猛的美男飞快下了床,披了件外衣,快步走到我面前,狠狠地就给了我一巴掌。他的金色眼眸里有火焰在燃烧,射出了熊熊的红光,“你简直太不像话了!” 他那一巴掌极重,我捂着脸跌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嘴角缓缓溢出一丝粘粘的液体。本想狠狠地骂他一顿,可现在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怒喝道:“来人,把这个疯女人带回房间,禁足三个月。” 我被全副武装的卫兵们带走,沿途路上,所遇之人无不掩嘴偷笑。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我闭上了眼。 我被整整关了三个月。在此期间,希斯诺迎娶了两位新妃,封妃典礼很盛大,许多王国的政要都前来祝贺。我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亚伦德,如果真有,他一定是来看我笑话的。 在众侍女中,有一两个同情我的遭遇,她们告诉我,那两位新妃均出自世袭贵族之家,身份很是高贵,而且还是极纯洁的处女。皇太后对此很满意,说自己的儿子总算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她多年的头痛也因此得到了缓解。而我的封妃之日,听说已被无限期延长。 “太后说,要等您完成了正统的皇室礼仪课程再来安排。”一个侍女同情地看着我道。 三个月的禁足之日已满,萨德来通知我已可以在宫内自由活动了。我动也没动地坐在椅子上,置若罔闻。萨德微叹道:“您别怪我多嘴,我们从前还确实未见过您这样任性的王妃,也难怪封妃之日被延期。” 她见我仍不说话,叹息着离开了。三个月已满,可是希斯诺仍未来看我。我问那个与我交好的侍女,为什么王还不来看我?她起先不愿说,后来见我逼问得紧,只得勉强地道:“王一直与两位新妃在一起,有时还会去王后那里度夜,大概实在不得闲吧。” “我不信,我不信……”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不信他会如此对我。” “王妃,您别难过了,还是多多揣摩下怎么打扮自己吧。这样万一有一日王来找您的话,也可以看到一个美丽优雅的王妃。” 我听进了她的话,便洗干净了脸,梳理好长发,对镜打扮自己。这样过了几日,侍女兴奋地对我说:“王妃,听说王今日傍晚要与王后,以及两位新妃去花园里散步,不若您也打扮也一番去花园,说不定能与王重归于好呢。” “可是,雅儿,这有用吗?”我有些踌躇。“别犹豫了,我这就为您打扮。”她说着就打开了衣柜,为我挑选衣裙。我们挑来选去,最后选中了一条紫色的镶着宝石的长裙。我忆起希斯诺平时经常穿紫色的衣服,所以就选定了这条紫色的。我穿上美丽华丽的长裙,梳起一个精致发髻,戴上漂亮的耳环和项链,打扮得明艳照人。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带着雅儿和几个侍女一起走在花园里。花园里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甚是美丽。夏天的傍晚,漫天的火烧云美丽得惊人。如此美丽的夏季傍晚,难怪会出来散步了。 远远的,绚丽的花丛之间,出现了几位高贵优雅的人儿,最出色,最光彩四溢的便是一位戴着金冠的英俊美男。他一身浅紫色长袍,中长的微卷头发,那张脸让美得惊人的夏季之景都黯然失色。 我们在花丛里正面相碰,他身边的两位娇艳美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我低下头,微弯身,恭敬地行了礼,并说了几句问安的话。他微笑地凝视着我,并未多说话。深吸一口气后,我又对一直与他牵着手的王后道:“王后殿下,上次是我冲动了,想向您道个歉。” 阿芙拉淡淡笑了笑,温和地道:“几个月的事情,我早已忘记,王妃不必太介怀。”希斯诺眼里笑意更浓了,他松开了一个美人的手,牵起了我的手,温柔地注视我道:“宝贝,一起散步如何?”我还没有回答,他已牵起我的手往前行。夏季的傍晚的风微凉,却又带着一丝丝暖意。我看到他的手腕上,依然戴着我曾经送给他的白玉手镯。我心中一暖,不禁向他靠近了些,他察觉到了,侧过脸来,温柔地一笑,同时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寂静微热的深夜,一番大汗淋漓的缠绵后,他压在我的身上,喘息着道:“我很欣慰,斐欧娜,你肯向王后道歉。”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眼泪落下。他吻着我的泪水,叹息着:“你是多么倔强的一个女孩儿啊!”我睁开了眼,搂住他的脖子,抽泣道:“我全是为了你,希斯诺。”“我知道。”他说着又吻上了我的嘴唇,又是一番缠绵。 第四十三章 献计(一) 最近的剧情颇有争议,亲们且往后看吧,感情是一种多么复杂的情绪啊! ******************************************************************************* 慢慢地,我与两位新妃和一位王后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个月被分成了四份,基本上均分,希斯诺会在这特定的几天里分别在我们的房间里度夜。不知道为什么,与希斯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心中的某种欲望就越强。我渴望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希望每个晚上都与他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他,我非常非常需要他,我实在难想象如果没有他,我会怎样? 我常常在没有他的夜里哭,有时一哭就是一整夜,偶尔中途会睡着,醒来后便继续哭。天亮后,对着镜子,看到的是一张容颜憔悴,眼睛红肿的脸。本来就不是什么娇嫩美女,这下变得更丑了。我打开化妆盒,把铅粉拼命往脸上堆,又描眉又涂着唇膏,想把自己化得美一点,可是化着化着,突然便失声痛哭,扔掉了唇膏,将化妆镜前的所有物品全甩在地上。 我趴在桌上痛哭不止。再怎么打扮也没有用,天生的容貌如此,再怎么打扮也比不过那些天生丽质的美人儿。我越来越怕我自己,越来越不敢面对我自己,我不敢再照镜子。只有当希斯诺快要来时,才闭着眼睛让侍女们进来为我上妆。 我的皇室礼仪课恢复了,萨德每日按时来为我授课。她勤勤恳恳地教我,我却始终心不在焉。当她离开后,我便在房间里疯狂地作画。我坐在落地窗旁,用笔在纸上细细画着,勾勒出一根又一根的线条,最后又乱画作一团,然后把画纸揉成纸团,扔进一旁的小纸篓。 午夜微凉时,我与希斯诺坐在露台上看星星。我指着天上的星星教他认星座,这一次,我是很认真地教他看。我努力地辨别着各种星座,并揣测着它们到底像什么,还为他讲解各个星座的故事。虽然不大懂看星座,可对星座的故事却是烂熟于心。他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并问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故事?” 我狡黠一笑:“我是天才呗。” 他看着我的眼里充满了宠溺,吻着我的面颊道:“是的。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你是最具天分的女孩。” 逢到他心情好的时候,我问他为何会娶那两个新妃,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温柔地道:“你放心,宝贝,她们决无可能成为你的威胁。”我还想再多问一些,他却又吻上了我,堵住了我接下来想说的话。 当夏天快过完的时候,皇太后突然病危。偌大的宫室里寂静而哀伤,哀泣声和抽噎声此起彼伏,众多宫人跪在地,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太后大限将至,整个王宫都被浓浓的愁云笼罩。我和王后、新妃们全跪在她的床前,面上充满了哀伤。太后握着他儿子的手,艰难地道:“我的儿子,你是这片大陆上最聪明最能干的男人,一定能成为最出色的君王。”这个君王面对母亲的病危,没有流泪,只是眼里出现了少有的坚定和执着。 她的眼光又缓缓地投向了我们,“你们记住了,要好好地……服伺君王,切不可……意气用事。” “是。”我们全都同时应声。她的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神色,然后缓缓地,阖上了双眼。皇太后病逝,举国同丧,王宫将禁一年的各类庆祝活动,这也就意味着我的封妃日子将延长到一年以后。 “委屈你了,我的宝贝。”他吻着我的耳垂,低语着。我紧紧贴住他的脸,“我与你在一起又不是为了这个王妃的称谓。” 可没有了王妃的这个头衔,我的正式地位仅相当于情人。皇太后的祭祀仪式在离王宫不远的神庙举行,我连同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默默地站在王宫门口等他们归来。我站在王宫门口,身边虽有一群侍女陪伴,他在临走之前也是对我温柔安慰,可我的心为什么还是微微渐凉。 我没有在门口一直等下去,半个时辰后便准备回房间。雅儿很惊讶:“王妃,您不等王回来了吗?”我对她报以一笑:“我回房等。” 他们早上出门,下午才归来。他并未来我的房间找我。我记起今天是这个月的第十四天,应在王后的房间里留宿。希斯诺待王后极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他除了在特定的日子在她的房里留宿外,还会每日共同进餐。另外两位新妃从未嫉妒过我,最怨的是王后,认为她独霸了王一个人。“其实她不过是一个荡妇,”一个新妃曾附在我耳边道,“一个在婚礼时都想与情人私奔的荡妇。” 这个故事我早已清楚,现在从她嘴里听到,觉得颇为刺耳,便走开了。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就像陷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泥沼里,怎样也无法从中挣脱。我也很嫉妒王后,我的嫉妒一点也不比另外两个王妃的少,我很痛苦,可又不知该怎么办。我从床上坐起身,看向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外的星光,怔怔忡忡。 我想拥有他,极想拥有他,还想与他日日夜夜地做爱,一日都不能少,我要把他紧紧抱在怀中,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才能感到温暖和安全。我心中的妒火日日都在燃烧,焚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侵入我的骨髓。我只能拼命作画,才能忘掉他。 皇太后的葬礼过后,王宫内不知何时多了一种紧张的氛围。我不知这种紧张感来自哪里,只感觉每次走在走廊里,就感觉到那种紧张与危机感从四面侵入而来。 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萨德,她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现在的局势确实有些紧张。皇太后一过世,王这边的势力顿时锐减,一些从前对皇太后不满的势力开抬抬头。” “我不明白。”我说道。她抬眼看着我,说道:“王妃,不知为何,我一直觉得与您特别投缘,愿意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一无所知的你。” 第四十三章 献计(二) “谢谢。”我回答。她浅笑了一下,接着道:“您是我们王的救命恩人,一定知道半年前发生的那场宫廷内乱吧。这场内乱是由我们皇太后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格兰特发起的,他一直渴望得到塔尔特国的王位,那颗罪恶的心从未为此而停止过跳动。他发动了上次的那场宫廷内乱是塔尔特国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他利用了善良的阿芙拉王后,使她无意中给王饮下了含有毒药的葡萄酒。原本,这种毒对王而言是无效的。因为王储继承人从小都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抚养长大,在他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喂食某种含毒性的食品,慢慢地,待他们长大后,几乎对所有毒药都有了一种抵抗性。可王后给王的那种葡萄酒里还含有另一种特殊的东西,那就是一种奇特的玫瑰花粉,那种花粉本身是无毒的,可沾上用葡萄酒浸泡过的毒药后便会起一种奇特的作用,那就是使人丧失所有的记忆,甚至忘记自己是谁。王饮用了过后,便失却了记忆。同时由于这种玫瑰花粉的副作用,自己的面目也发生了改变。在他丧失记忆后,狠毒的格兰特立刻命人把他拖出去杀掉。可是这个计谋没有成功,也许是因为神明的庇佑,他得到了一个忠诚的侍卫相助,逃出了王宫,而这个侍卫则死在了乱剑之下。格兰特大人控制了整个王宫后,便立刻自立为王,虽然很多人仍不服他。幸而这时亚斯兰国援助,发动了对塔尔特的战争,才使格兰特大人无暇顾及宫廷内的争斗,分心去应付战斗,使王赢得了宝贵的反击时间。 “原本,我们几乎绝望,”她的声音里饱含着某种沧桑,“以为王再也回不来了,全都日夜哭泣不已。皇太后躺在床上,发誓就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为王把王位守到最后。后来,王终于回来了,还运用聪明才智很快地控制了局势,挽回了败局。做到这一切,很不容易,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都是在所难免。当王决定斩杀格兰特大人全族以及相关的世袭贵族家族时,被皇太后阻止,她认为杀戮太多对王的声誉不利。王无奈之下只得放弃。皇太后在我国一向声望甚高,获得的支持不少,现在,她一过世,许多家族都蠢蠢欲动,大有要扶格兰特大人的迹象。” “他们为什么要一定要扶持格兰特呢?”我问。她回答道:“也许是因为他们家族一向乐善好施,同时利用赠送矿产美人之时,与不少势力结为了同党。” “那王也可以这样做啊,”我道,“利用这种方式把那些势力拉到自己身边来。” 她道:“王一直在这样做,只是仍然收效甚微。”我想了一下,道:“那就说明他们的利益已经盘根错节,一荣皆荣,一辱皆辱。所以他们不敢轻易向王这边靠拢。”她有惊异的眼光看着我:“王妃,您如何懂得这些?” 我哑然,难道告诉她是从历史书上看到的。这个异界里的女性很少有会识字的,受过教育的更是凤毛麟角。她们并非不聪明,只是因学识与见识有限,再加之很少出门,没遇过多少事与多少人,所以对很多问题难以深入思考,抓不住其中的关键所在。我道:“我这里有几个方法可供参考。一是反间计,利用他们彼此信任又彼此怀疑的态度,让他们互相出卖,最终让王抓住痛脚,从而强迫他们对他效忠。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有绝对的利益。二是找个莫须有的罪名诛杀掉其中最顽固最有势力的家族,并且斩草除根,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再对其他小家族施以恩惠,抚慰剩下的没有叛乱的臣子们的心。最后再悄悄地使用势力侵入的手段,逐渐让这些家族自然而亡,使他们最后连一个继承人也没有,让这个姓氏永远消失。或者使一些略强大的家族逐渐分裂,因利益冲突或亲情矛盾永远分开,最终在王国内渐渐没落,直至消失。这种软刀子杀人不见血的方法才是真正的阴谋厉器。” 她睁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我道:“我暂时想到的方法只有这么多,毕竟看的书很有限。”她再看了我一眼,便匆匆离开。 今夜,希斯诺本应去另一新妃那里,却来到了我房间。“你是怎么知道那些方法的?”他的眼眸亮闪闪,蕴涵着对我的爱宠。我道:“我从前看过一些书,书里的故事便是这样的。” “什么样的书?”他问。我耸了耸肩,“你看不到的,那些书只有我家乡才有。”“你家乡在哪里?”他继续问。 我停了一下,才道:“你不是去打听过我的过去吗?为何现在又来问我?” 他的金色眸子里现出了一抹不快,“你在怪我调查你?” “不是,”我温和地回答,“我只是觉得您可能知道。”说出这个“您”字时,我的心里悚然一惊。从什么时候起我对他如此恭敬了? 他没在意我说什么,说道:“我没有查出你的家乡在哪里,即使动用了所有的人力物力。”“您为什么要查我?”我静静道。 也许是觉得我的语气不善,他顿时住了嘴,再不说一句话。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了两句甜言蜜语,温柔吻了吻我的面颊后便离开了。我靠在床头,眸子里渐渐涌上一缕感伤。其实他无须感觉尴尬,既然他要娶我为王妃,自然得查下我的底细,以免娶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但让我觉得欣慰的是,即使他现已查出我曾在伯爵府做过女佣后,也未对我多说过什么,甚至一个字都没提过。我其实很感谢他的宽容。他虽贵为君主,却从未因我的地位低下而有所怠慢,还生怕因此而多说两句话伤害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但我知道他确实是非常在乎我。若非如此在乎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在意她的感受?落地窗全都开着,轻柔的夜风轻轻地拂入,吹乱了我的长发,又是一个寂静的夜。 第四十四章 公主和灰姑娘(一) 宫廷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仿佛有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态势,连我这个一向迟钝的人都呼吸到了空气中紧张的味道。希斯诺连着十来日都不眠不休忙碌,我命雅儿去厨房熬了滋补鸡汤,打算亲自给他送去。 在政议宫门前,我出示了希斯诺曾给我的通行令牌,便顺利地进入。这个令牌,只有我和王后两人才拥有。两位新妃还曾经为此嫉妒过我,对我冷嘲热讽,我只能装作未听到一般。 雅儿曾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的端茶侍女,比我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她带着我穿过了长长的走道,踏走上了旋转阶梯,上了二层。她将鸡汤递给我,轻声说最前面的一扇门里便是君王的政议殿。 我点点头,接过了温热的汤罐便向前走去。那扇门华美而大气,金光闪闪。我正欲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我轻推开了一点,便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 “阿芙拉,辛苦你了。”希斯诺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 “王,真正辛苦的人是你,”她轻柔地道,“为王国每日彻夜不眠,我令人熬这碗滋养汤,也不过是想尽一点心意。” 停了一会儿,他们再未说话,却有轻微的喘息声传来,似在接吻。我有点尴尬,端着鸡汤不知该不该进去。“王,”阿芙拉喘息着说道,“我很感激你,你一直信守你的承诺,没让其他女人生下你的第一个孩子。” “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他的声音也微微带喘,“阿芙拉,我们一定会迎来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王,谢谢你,”她有些哽咽地道,“为了我,你让你的王妃们在宠幸之后都喝下避孕汤,我知道你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甚至不惜得罪太后,让她的心里一直不快。” 我端着鸡汤,木然地站在门口,然后,转身离去。刚往前走几步,忽然房门被猛地打开,“斐欧娜!”希斯诺在我身后叫了一声。我端着汤尴尬地转过身,看着高高大大的他,嘴唇动了动,支吾道:“我,只是来送汤的。” “那,为什么不拿过来给我?”他的金色眼眸里温柔流转,微微一笑,快步朝我走来,接过了我手中的汤,同时还不着痕迹地抚摸了下我的手。我勉强笑了笑,抽出了手,“你拿好了,我走了。” “斐欧娜,”他想拥抱我,可无奈手中拿着汤罐。“我……”他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无从说起,只得无奈地停住。我再次对他笑笑,便离开了。 这次能听到他们说话纯属巧合。他的殿外向来都是守卫重重,还是大群的侍女随时等候召唤。可那天因为几年来最大的一次卫兵的编制重新组合,再加上又要重新更换大批侍女,门口便有短暂的几分钟空荡。而我,恰恰就在这几分钟时出现在了门口。据说,送汤的这件事发生后,希斯诺要求政议殿外必须随时有卫兵守卫,任何调动要提前准备好,连这几分钟的短暂空荡时间都不能有。 “斐欧娜,你的心里是不是在怨我?”两天后,他问我。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努力拼出一个笑容道:“没有。你既然对人有承诺在先,就应信守承诺。只是你应先对我说上一声,以免我知道真相后会误解你。” 他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喜出望外,“斐欧娜,你真是善解人意。” 我又笑了下,出其不意地问他:“这些我都可以不介怀,只是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坦率地回答我。” 他的眼眸里有几分兴味:“哦,是什么,你说来听听。” “我想知道,你是否爱我,如果在我和王后之间必须做选择,你会选择谁?” 这个问题难倒了他,或者说,这个问题可以难倒所有与他有类似情况的男人。他头一次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为难地道:“可不可以不选择?” 我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爱我吗?你必须诚实回答我。” 他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我当然爱你,我一直都爱你。”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他爱我,眸子里还闪动着动人的光彩。我微微地感到有些意外。他用温热的身体拥住了我,呼吸着我身上的体香,深深吸了口气后说:“嗯,真好闻,我真想闻你闻一辈子。”我简直哭笑不得,一直以来,是我喜欢闻他身上的气味,现在,他居然也学着我,把脸埋在我的胸前,深深地呼吸。 在故事书里,王子爱的是灰姑娘,并娶了她,与她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如果王子同时也遇见了公主怎么办?公主美丽高贵,知书达礼,背后还有一个王国在支撑。公主和灰姑娘,英俊的王子会选谁?公主出身名门,灰姑娘出身寒微;公主楚楚可人,随时都需要爱怜,而灰姑娘仿佛不需要男人也可以生存;王子什么都听公主的,却也爱灰姑娘。那么公主和灰姑娘,王子到底最后会选谁? 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我的泪满衣裳。我终究是个第三者啊,虽然不是故意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遗弃,那也是自己自找的。 王宫内的氛围已经越来越紧张。每逢希斯诺来到时,我总是尽力去抚慰他,想抚平他内心的不安。我问我上次提的方法是否对他有用,他温柔地吻着我的脸:“当然有用,宝贝,只是要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才能用上。”原来我的计策比较适合做争斗后的冷战策略。 萨德常对王国内的政治局势不安,她对我道:“王妃,依我看,格兰特的余党没准会直接逼宫?”我吓一跳,抚着胸口道:“不会吧?” 她沉吟道:“若我是王,恐怕也会给机会他们逼宫,他们出于贪欲,再加上形势所逼,恐怕也会放手一搏。若他们不逼宫,王就很难趁势把他们一举歼灭。格兰特的余党全是世袭贵族,若按平日犯下的罪行还不足以把他们斩草除根。” “上次我和希斯诺在森林里遇袭也是那些余党做的吗?”我问。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我后,尽量轻描淡写地道:“那次是被他们钻了空子。当时正值多事之秋,王本不宜外出,但他不顾太后的强烈反对,私自跟随你出了王宫。” 我保持了沉默。 萨德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正如她所料,格兰特的叔叔和两个侄子在不久之后便发动了逼宫之战。 第四十四章 公主和灰姑娘(二) 那一天,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乌云缓缓地聚拢在一起,空气异常烦闷。王宫里一片混乱,侍女们四处奔逃,卫兵们与外来入侵者打作了一团。剑影闪动,血流满地,宫室里飘荡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和恐怖的尖叫。 我和王后以及两位新妃早已被希斯诺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全都被安排在了地底宫殿。地底宫殿是王宫里一个很秘密的地方,历来只有历代君王知晓,也只有历代君王才拥有开启石门的符咒。我和两位新妃坐在一起,王后独坐另一边。两位新妃对我显然要友好得多,她们叽叽喳喳个没完,对我说起这次动乱的点点滴滴,还说动乱很快就要结束了,让我不必担心。 “我父亲说过了,这次动乱不过是一次欲擒故纵,很快便可平息。”年龄较小的一位新妃说道。 “我母亲也是如此说,”另一位接口道:“此次逼宫不用太介怀,必可以顺利度过。” 趁她俩讨论个没完时,我的眼睛偷偷瞟向了王后,只见她端坐在软椅上,红色卷发漂亮地撒落了一肩,手摇一柄宽大的羽毛扇子,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偶尔,当听到两位新妃的讨论时,她的眼里会流露出一种嘲弄的神情,但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哗啦”一声响,石门开了,我们全都从座椅上惊起,目光齐齐地投了过去。希斯诺如一团旋风般冲了进去,他的身后还有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精干卫兵。他直冲到阿芙拉面前,一把抓起她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贱人,你竟敢出卖我?” 话一出口,我和两位新妃全都惊恐地看着他们。希斯诺又抬起了一只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很是惊人。阿芙拉的嘴角缓缓溢出鲜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一字一顿地道:“是的,王,我是出卖了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希斯诺怒火冲天,挥手又是一巴掌。阿芙拉被打得长发散乱,脸庞浮肿。她的嘴角满是血,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笑道:“王,你当初拆散了我们,就应知道会有报应。” 他的金色眼眸里充满了火红的烈焰,射出一抹可怖的红光。他每逢快生气时,眼睛里便会浮现出这种颜色。他的手缓缓摸向了自己的剑柄,我的心一跳,忙奔了过去,按住了他的手:“希斯诺,我们快走!” 两位新妃紧跟在我身后,也急道:“是啊,王,我们先走,等会再来惩处她。” 希斯诺的胸前急促地起伏,仿佛某种怒火就要爆发却又被强制压抑。他缓缓地抬起脸,与我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他的金色眼睛里燃烧着两团火焰,几乎可以将我这个阻拦的人燃成灰烬。我的心跳得厉害,但仍然死死按着他要拔剑的手,与他的眼睛对恃,丝毫不肯退让。 “王,”一个将领冲了进来,狼狈不堪地道,“我们快走,特尔特家的卫兵从东南方向追来了,恐怕很快就要攻到这里了。” “特尔特家的人不但知道地底宫殿,还深知这里设定的每一个埋伏计划,”希斯诺猛甩开了我的手,我跌退两步,他狠狠捏住阿芙拉的脸颊,“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阿芙拉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流泪,“是的,是我,是我……” 希斯诺狂吼一声,几乎震动整个地底宫殿。我蓦地呆住,眼泪竟流了下来,是为希斯诺此时所受的伤害和承受的痛苦而痛心。旁边的两位新妃则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哭道:“王,我们快走吧,这个贱妇把我们的计划全告诉了敌人,再不走就晚了。” 希斯诺侧过了身子,抬手就用力甩了那新妃一巴掌,怒喝道:“贱妇也是你叫的?”说罢,他一把扯起了瘫软在软椅上的阿芙拉,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走,我们紧跟在他的身后,那个被打的新妃则哭着捂脸跟跑在最后。 地底宫殿外已经很乱,哭声、尖叫声、剑声、流血声,全都混成了一团,回荡在这座古老的宫殿。我们奔走在宫殿的长廊上,在混乱的人群中穿行。血腥味迎面扑来,还混杂着死亡与恐怖的味道,我开始有些头晕目眩了。不知为什么,我每次闻到这种气味就几乎要晕倒。那次在森林里的恶袭,也正是因为闻足了这种气味才导致的晕厥。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捂住胸口,喘着气,几乎无法再前行,那种混杂着多种诡异和血腥的气味使我透不过气来。我软软地靠在了墙边,喘着气,不断抚着胸口。两位新妃和卫兵们很快超过了我,他们飞快地跟上前方的长队。我闭上了眼,无力再前行,又抚上了脖子,只觉得喉咙里卡着了什么,简直无法呼吸。 突然之间,我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我睁眼一看,原本已快走到宫门的希斯诺突然又返回。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与我对视一眼后,便一言不发地带着我向前。他大步往前迈着,我几乎是被他拖着往前走。我被他拖到了偏宫门口,有将士满头大汗地禀报道:“王,整座王宫几乎被包围,我们的埋伏兵几近全被覆没。我们逃不出去了。” “还有一条路……”希斯诺忽然冷静了下来,他的暴怒不再,眼里猛地闪过了奇异的神色,高高扬起了剑,剑柄上的宝石顿发出了刺眼的红光。那抹红光迅速地扩散,冲向了天空,形成一条彩虹似的长桥,仿佛指向天的尽头。转眼间,那条桥又变幻为了绚烂的红色烟火,尽情绽放。 “希斯诺王在这边……”一声吼叫传来,我和新妃们惊恐地看向了声音的方向。只见成群成群的盔甲卫兵朝我们这里冲过来,他们的人群庞大,手持着长剑、弓箭,沿着花园小径,蜂拥而至。新妃们尖叫起来,她们抱在一起痛哭,卫兵们则举起了长剑,搭起了长弓,准备迎战。 希斯诺抓住了我和阿芙拉,往后略微退了一点。“放箭!”听得一声长吼,漫天的箭雨迎面袭来,大大小小的长箭迅速地冲向我们,希斯诺抓住我们,动作迅敏,接连避过了几次箭袭。可随着箭雨的越来越密,他渐渐有些顾不过来,抓住我的那只手逐渐放松。 又听得一声“放箭”,漫天的箭雨再次袭来,阿芙拉尖叫了一声,一支极长的银箭朝她飞了过来,希斯诺迅速地拉着她后退。 可没想到,又有几十支箭连连射来,速度之快,难以想象,我们几乎避不过,眼看就要被箭击中,说得迟,那时快,希斯诺松开了我的手,他抱起阿芙拉,像飞一般连跃过了几个台阶,避过了攻击。 我被单独留在了箭雨之中,霎那呆住,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丢下我?这时又有十几支箭朝我直直射来,我闭上了眼,流着泪,从喉咙里发出了恐怖尖锐的叫声。就在快要被射成马蜂窝之时,一道阴影突然飞快地跃来,几乎是从天而降似的挡在了我面前。嗖嗖嗖几下,他的肩上被连射中好几箭。我睁开了眼,定睛一看,倒抽了几口凉气,流泪颤声道:“亚……伦德,怎么是你?” 第四十四章 公主和灰姑娘(三) 他未来得及与我多说话,便又有十几箭射来,他将我打横抱起,以极快速度飞跃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李欣然,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做残局了吧?”他的眼里依然那么阴冷和森寒。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泪水不断往下落,侧过脸,“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我不要你救。” 他的手指抚弄着我脸上的泪水,“我是来带你走的。” 我哭叫着奋力推开他:“我不要你救,更不可能跟你走,”我流着泪大笑道,“你以为你是垃圾回收站吗?专门收我这样的垃圾吗?你以为你很伟大吗?我不会跟你走,决不会跟你走的。” “跟我走!”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肩头在流血,一滴一滴往下落。我摇了摇头,流着泪不断后退。 “斐欧娜,”希斯诺拉着阿芙拉,站在我的不远处,眼中的火焰在燃烧,“你过来!”亚伦德死死地瞪着我,我对他苦笑了一下,便朝那边奔过去。他没有追过来。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啊,此次为了我,已算是低头。我跌撞奔走在石子路上,不敢回头。 “斐欧娜,我们走!”我一过来,希斯诺便抓住了我,带着我与阿芙拉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天空忽然出现了无数小精灵,他们出现在红色的烟火中,手中持着小箭,不断射向下面的叛军。他们的长得颇像狗与猫的结合体,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耳朵微圆。这是希斯诺刚刚用魔法召唤过来的,只听任王国之主的命令,是森林里最忠于皇室的原始精灵,只在王国最危难时出现。我们借着混乱,迅速地奔到了湖边。 “王,”几个将领匆匆奔来,他们跪在地上,为首的一个道:“王,精灵们已带来了飞马,先带您去安全的地方,我们再找机会反败为胜。” 这时,天空上的精灵们带着一匹高大的飞马而来,飞马扑腾着宽大的翅膀,很快落到了我们身边。 “王,”为首的将领犹豫地看了我和阿芙拉一眼,“这匹马若带上三个人,速度将减慢,不一定能顺利离开这里。” 希斯诺看向了我和阿芙拉,眼里掠过了一抹犹豫和迟疑。阿芙拉哭了起来,她娇柔的双肩在颤抖:“王,请让我留在这里吧!”我一句话未说,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笑着。希斯诺看了我一眼,便走到了我面前,牵住了我的手,说道:“宝贝,我们一起走。” “好。”我的嘴角轻轻上扬,似笑非笑地应了声,便与他一起走到飞马旁。阿芙拉独自站在湖边,默默地流着泪,小小的身体仿佛一吹就要倒。王宫里仍然厮杀声震天,还有滚滚的浓烟升起,危险的气息一触即发。已有追兵追来,将领身边的卫兵们奋勇上前,拼杀起来。兵刃交接,刀光血影,血腥味在风中肆意地飘荡。 就要上马的那一瞬间,希斯诺又看了一眼湖边的阿芙拉,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他的身形微微抖动,忽然就朝那边冲了过去,飞快地把她打横抱起。看着他们的身影,我的嘴角缓缓露出一丝苦笑。他抱着她飞奔而来,然后深深地看着我,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很快就回来。” 我仰天大笑了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大笑了几声后,他和阿芙拉已到了飞马上。“等一下,”我流着泪对他说道,“可不可以把你的镯子交我保管?” 他迟疑了一下,轻抚玉镯,似乎不愿取下。“王,请快走!”将领们焦急了起来,眼看卫兵们就要抵挡不住追来的敌军,他们满面焦躁。我拦在了飞马前,流泪坚持道:“如果你不肯把镯子留给我,就别想走。”阿芙拉这时叹息道:“王,算了,我还是下马吧。”希斯诺咬了咬牙,终于取下了镯子,微颤着手把它放到了我的手中。我再次狂笑。蓦然,希斯诺的大声嚷叫,盖过了我的笑声:“若谁保护斐欧娜王妃安然无恙,其家族必能获得塔尔特的最高荣誉,还能晋为世袭贵裔之族。” “不用了!希斯诺,”我嘶哑着狂叫道,迅速取下手中玉镯,冲他哭叫道,“希斯诺,从现在起我和你一刀两断!”我高扬起了手,用极快的速度把两只玉镯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清脆的几声响后,两只玉镯在瞬间重重摔为了粉碎,碎片横飞,落了一地,所有的人全都一惊。希斯诺骑在马上看着我,高高在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里深深的,金色与红色混融,蕴藏着一种连我也看不懂的情绪。 过了一秒,飞马就腾空而起,宽大的翅膀拂过了我的脸。我泪流满面,跌坐在了地上。那个男人,终究还是选择了公主。因为她更美丽高贵,因为她更需要他的照顾。一阵阵尖锐的痛楚,伴随着绝望和眼泪慢慢浸入我的心底。痛哭了一阵后,突然发现将领们全用惊惧的眼光盯着我,我流着泪,顺着他们的方向,竟低头看到我的双手全沾满了红色的鲜血。我的泪水一点点落下,落在手掌上,竟全是鲜艳的红色。 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眼泪,却仍然无法止住自己的哭泣,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满裙全落满了红色。就在这时,我的耳边竟忽然传来韩美琳的叹息,她轻轻地道:“欣然,你不能再待在那里了。” “为什么?”我的心里传出了这个声音。 “你流出的是精灵血泪,那是只有完全被伤害的精灵才会流出的眼泪。我原以为,那些永远也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好,那我该怎么回去?” “欣然,看到前方的那种塔楼没有,你只要奔过去,爬到最高层,我便能带你回去。” 她的话音一落,我便连滚带爬地从草地上爬起,喘着粗气,像射箭一样冲向那个方向。“王妃,您去哪儿……”将领们迅速追了过来,他们之前已为我挡住了不少叛兵。我流着泪冲过了重重人影,刀光剑影,撩着裙角,奋力朝塔楼奔去。花园里极为混乱,到处是鲜血,四处是死尸,到处都是兵刃交接。我身后有不少护卫,使我顺利穿过了整座花园,之后,我又借着其间的混乱,将这些护卫又全甩在后面。 我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几只美丽的白天鹅飞过,也许,它们是来欢送我的离开吧。我脸上的泪更多了。我又奔过了几道走廊和宫室,才来到了塔楼前。我流着泪,浑身无力,几乎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石梯。当终于爬上了塔楼的顶层后,我哭成了一团,抱着身体蜷缩在角落里,真愿意自己永远消失永远消失。 “准备好了没有?欣然?”韩美琳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嗯。”我已哭得不能再说出一句话,只能勉强应了一声。 “你看看那天边的彩云,是多么美丽啊,能使人忘掉所有忧伤……”顺着她的声音,我看到了天边的那些彩云,真的是很美丽很美丽。 “我们就要离开了……”她缓缓地道,“记住这些美丽的彩云吧,至少也是一个美丽的见证。” 我的脸上挂着血色泪珠,哭泣着看向遥远的天边。彩云真的很美很美,美得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我有些累了,想闭上眼睛,忘掉所有不快乐的一切。可就在要闭上眼睛之前,突然看到,远远的,在遥远的天边,一匹熟悉的飞马迅速地朝王宫的方向飞了过来,骑在马上的人似乎很焦急,使飞马飞奔的速度相当之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飞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驰到了王宫的上方。 “我们走吧!”我紧闭起了眼睛,不愿再看向突然返回的希斯诺。我的身体颤抖着,眼泪仍不住地滑落。 韩美琳的深深叹息声传来,下一个瞬间,我的四周一片昏暗,我闭着眼睛,哭得忘却了我自己,泪水在脸上肆虐滚落,我想永远永远都留在这片黑暗里。 第四十五章 计算(一) 时间缓缓地流过,无形地四散于空气中,不着痕迹地推动着世界的前进与发展。 校园经常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秋风卷起落叶,落了一地的金黄。寂静的校园里,静得几乎只能听见风声。 走在枯枝落叶上,看一眼碧蓝如洗的天空,会把所有的烦恼都忘掉。一辆红色的跑车从校园平坦的大道上驶过,驾座上坐着两个女孩。浓妆艳抹的那个女孩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对身边的女孩说着什么。那个女孩望着窗外的风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 秋风轻轻地吹拂而过,几片叶子迎风而起,在半空中优美地转圈,仿佛在跳着最美丽的舞蹈。 四个月了,从那里回来已经快四个月了。 跑车很快驶出了校园,开上了长长的沿海公路。跑车一路奔得飞快,没多久便停在了她的房子前。我们从车里出来,韩美琳熟练地锁上了门。进了屋后,我倒在沙发上,仰着头,叹着气:“你可把我害苦了,韩美琳,以后不要再为这种事来找我。” 此时的我心情稍平复后,才敢与韩美琳联系。韩美琳也很识趣,她也是等我平静下来后才与我说话。 “唉,”韩美琳道,“他和你本没有缘分,硬要强求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场孽缘而已。”这句话很不讨喜,我抿着嘴,再不出声。 她去厨房煮咖啡。几分钟后,咖啡的浓香传来,我闻着闻着,来了精神,也去了厨房。她正在倒咖啡,将浓黑的咖啡倒入精致白瓷杯里。“你的真命天子是亚伦德。”她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我,“你们的气场才是最吻合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端着咖啡进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人与人之间的吸引有时是一种气味,一种磁场,若两个人的气味、磁场相吻合或极为接近时,便极易被对方吸引。这也就是我们经常所看到的为什么帅哥会娶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孩子,或一个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找个丑男人的原因。他们都是被对方的气味与磁场所混杂形成的电磁波所吸引。从我们那边生物学上的观点来看,生物上的吸引是最原始的吸引,这种吸引才是人类进一步愿意深入交往的原因。在这种相互好感的基础之上,才能再谈其他。我们很多时候也经常听到有人说“你很好,各方面都很好,可是我就是对你没有感觉”等类似的话,就是因为没有基本的生物吸引力的原因。生物吸引力甚至包括彼此身上的气味,很奇妙吧。”她笑着道,“人类自进入所谓的高级进化之后,仍很难相信自己身上还保留生物的原始冲动。当然,我所说的气场除了生物吸引外,还有各方面缘分的因素在里面,若气场极高,两人便极有可能在一起。” 她又看了我一眼后道:“我和我的同伴曾用最精密的仪器计算过,你和亚伦德的气场是最接近的,也是最有可能走在一起的,所以我们第一次就尽可能地用全力把你送到离他最近的地方。 “就算你们一开始没打算与对方在一起,可仍会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引,这也是亚伦德起先对你排斥,后来却不知不觉沦陷的原因。亚斯兰国是个很看重尊卑的王国,他在最开始并没有对你多加关注。可与你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不管他是否承认,他的心底已有了你的影子,否则他不会要求他的母亲把你从牢里弄到他的身边。而无意中发现你的血对他的体内积毒有缓解作用后,他便更有理由把你放在他身边了。” “为什么我的血会对他有用?”我问。 “因为你是人类,是异精灵。”韩美琳说道,“你的血对他们有奇妙的治疗作用,不但缓解了亚伦德的毒发时的痛苦,还唤醒了希斯诺的记忆,将玫瑰花粉的毒性融解掉。” “我的血原来是灵药,”我扯了扯嘴角,笑道,“那亚伦德还用去找什么金色花吗,直接把我的血都喝了得了。” 韩美琳将手中咖啡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后,说道:“灵药倒算不上,你的血只可以解解小毒,以及像玫瑰花粉这样像毒又不像毒的生物毒性。” 我小啜着咖啡,再未说话。 饮完咖啡后,我们坐在沙发上,她随手扭亮了落地灯。秋季天黑得早,不过才下午五点半,天色便阴暗暗的。 “终于等到你的情绪好转了,”她靠在沙发上,长吐出一口气,“我算着四个月也差不多了。” “四个月还算是快的了。”我躺在沙发另一侧,用手托腮,“从前和sam分手,几乎要半年才能恢复。” “那不一样,”韩美琳的眼睛闪闪发亮,“sam和你同是界人,而希斯诺和你属于两个世界。我曾经对你说过,当你回到这个世界后,那个异界在你身上的印迹会消失或减褪。同理,你对他的感情也会有相应的减少。” “原来如此。” 她看了我一眼,颇有些不满地道:“你别老以为自己是受害者,这次你可把别人害惨了。” 她不等我解释便说道:“希斯诺和他的阿芙拉公主才是命中注定的夫妻,注定好的一对,你硬是从中插了一脚,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 “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坐起了身,“是希斯诺追求我的,是他先向我求婚的,若非他那么有诚意,又那么温柔体贴,我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他?那个男人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并不是他娶不娶你的问题,就算真娶了你也不打紧,因为那里男人本就可以拥有多个妻妾,即使没有你,那妖精王也会娶别人为妃,一夫多妻是肯定的。问题就在于你影响了他们的感情,破坏了他们原本可以到老的爱情。” 我闭上了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希斯诺王子和阿芙拉公主的缘分很早以前就注定,他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气场极为吻合,若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在这场宫廷动乱之后,他们必定是幸福完满的一对。妖精王会不计前嫌,原谅两次都背叛过他的阿芙拉公主,而他的宽容和体贴也能深深打动阿芙拉。阿芙拉终将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那个男人抛在了脑后,因为她意识到那只是她自己的一场自以为是的恋爱而已。那个与她一起长大的男人确实爱过她,但后来娶妻生子后,身上的负担骤然增大,在他的心目中,阿芙拉已不是最重要的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便是那高高的权力,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欲望,所以才利用了她一次又一次。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找到了另一个重要的女人,是他一个小妾,他们后来的感情很深。 “经历这些起起落落的风波后,阿芙拉最终会情定希斯诺。若不是你的出现搅乱了希斯诺的心,他们一定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即便希斯诺以后还会娶无数的王妃,但他的心始终只属于阿芙拉一个人。但现在,他们两人的气场已经出现了偏差,可能未来会有变数。” “原来……是我错了……”我嚅动着嘴唇,神色有些茫然。 韩美琳叹息道:“也许是我偏颇,也许也不能完全算你的错,要怪就怪老天爷吧。有时连我和我的同伴们也很惊异于造物主的神奇和命运的多变,我们也无法把控住其中的秘密。你和希斯诺,从我们计算的比例来看,相遇的气场很弱,脾性各方面也相差太远,在一起的可能性近乎为零。由于你们的缘分太低,所以我们也未计算你们之间电磁波的吸引力度是多少。唉,谁知结果竟会这样。而且因为你们的相遇与相恋,可能还会改变周围人的命运和气场。” 第四十五章 计算(二) 她斜靠在沙发上,有些烦躁地说道:“唉……你知不知道,你实在不该加入那个剧团,你只要在那个破旧的小镇上坚持两天,就可以见到带着大军过来的亚伦德;你不该与集市上的老女人抢着买男人,你让她买下好了,她会对他很好,然后他在自己的因缘际会下自会恢复记忆并被手下人发现,然后回到王宫去平息叛乱;另外在逛集市时,偏偏那时你身边的女孩手上正好有两枚银币,恰恰够你买下他;你知道吗,这两枚银币原本都是不该出现的,你们准备出门的前三分钟,拉胡刚巧被桑德拉骂了一顿,气愤难当,从团里的积蓄中捞了两枚银币准备乱买东西来发泄一番,又正好递给了那女孩,才有了此后患;还有,当你和希斯诺躲到那个被烧毁的小镇时,一群黑衣骑卫兵迎面而来,其中有一个就是吉罗,亚伦德最忠心的手下之一,曾见过你一面,只要你当时不躲得那么快,只用稍晚几秒钟,能被他发现的话,你就可以立刻见到亚伦德了,你和他就可有另外一个开始;还有,本来那次毁镇的行动亚伦德要亲自来的,可因临时收到母亲的来信,发现她生病了,便决定回信安慰她,因而没有参与这次行动;如果他参与了的话,远远地,即使小小的你夹杂在人群里四散奔跑时,他还是可以立刻认出你的身影,并把你带回去。” 说到这里,韩美琳连连摇头,“可惜,这些全没有发生,你和希斯诺偏偏因这一系列的巧合走到了一起,人算真是不如天算。” 我听得还来了几分兴致,问道:“还有吗?” “当然还有,”她叹息道,“当初过魔法森林时,即便希斯诺没有跟来,你还是能顺利通过的。因为你身上是异精灵的血,那些妖魔鬼怪不会感兴趣。虽然你也有可能会被一掌打死,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我们会帮你,助你度过难关;你就算真被打死了也是立刻返回我们的世界,不会有太多的损伤。但希斯诺偏偏要跟着来,这时阿芙拉如果阻止的话,他可能就不会来。可那时的阿芙拉刚喝了药,又觉得心绞痛,心灰意懒,根本不想管任何事。后来到了最关键一刻,希斯诺要出王宫时,她还是有机会喊回他的,可当时她又正好收到了情人的信,心猿意马之下,就没理这事了。” 韩美琳敲了敲脑袋,“那封信本不应那时到来,正确的时间应为阿芙拉阻止了希斯诺后的两个钟头以内。但却偏偏因为送信的那只雄天鹅在路上遇到了一只漂亮无比的雌天鹅,为了追上它,雄天鹅便飞得老快,居然提前就把信送到了。” 我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说出来让人难以相信。” 韩美琳笑了起来,边笑边摇首,“真是难以想象。我们一般很少会算错的,我们计算仪器已达到了相当精准的程度,可没想到最终是人算不如天算。” “什么样的计算仪器?”我好奇问道。 “你跟我来。”我跟着她一起到了楼上。在她的房间里,她拿出了一块计算器大小的银色金属,上面有一条竖形的液晶显示屏。“就是这个?”我问道。 她点头,“对,我们一般就是用它来计算机缘与事件。” “这些东西可以被计算出来吗?” “为什么不能?”她笑笑,然后打开了机器,听得“吱”的一声响,液晶显示屏便亮了。她打开了翻盖,在一排数字键上噼噼啪啪按了几下,液晶屏上出现了好几排奇形怪状的字符。“这是什么?”我又问道。 “这便是得出的结果。这是我们前段日子刚算出来的结果。” “算的什么?”我好奇地问。 她轻笑一下,又按了一个黑色的键,液晶屏上的光顿时熄灭了,上面的字符也全都消失了。“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她将这块金属放进了抽屉中,“很多事在未发生以前都是未知的,我们不愿影响事件的正常运行轨道,因为无数的未知的还可能会随时改变我们的计算结果。我们只是在最大可能的范围内计算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然,”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计算还算是颇准的。” 我们又回到了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我沉默了许久。临离去时,我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她:“我……能知道希斯诺现在怎么样了吗?他的宫廷内乱平息了吗?他……平安吗?” 韩美琳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又重复了那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她说道,“我可以告诉你,那场宫廷内乱已经平息,希斯诺也很平安,他虽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他与阿芙拉公主已经和好,目前应正在感情修复中。” “但我想再提醒你,不要再对他抱有期望。你们之间的气场缘分几率很低,以我们的估算,恐怕在一起也是孽缘,所以我们当初才为你选择了亚伦德,助你尽可能地向他靠拢。欣然,你要好自为之才行。” “我明白,我早已放弃了他。我刚问那些只是想他知道过得好不好而已。”虽然已没有缘分,但我仍然关心他。我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纠葛,我不想我的生命中为此背负太多的沉重。 只是,每逢回首过去时,我从不曾后悔爱过他。 走出了韩美琳的房子,我的眼泪落了下来。 因为他是一个多么出色多么值得人爱的男人啊!即使在他相貌普普通通时,身上也会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也许,当我们随着剧团一起四方流浪时,我就爱上了他,只是在魔法森林一战后,我的情感才爆发。我们曾在高高山崖上迎着风背台词,他说我是最出色的女孩;我们曾在星空下倾心交谈,我兴致勃勃地对他说起星座宫神话;我们还在寂静的雪林里滑着雪橇大笑,摔在雪地里时一起看夜空的流星;我们还在迷雾重重的树林里交换过彼此的梦境,他的声音如梦一般迷魅;我们还曾在简陋的帐子里吻过彼此的嘴唇,我的口水还曾濡湿过他的长长金色睫毛。他曾深深拥抱过我,我也曾为他情难自禁。我爱他,看着他的眼睛,便能感觉到自己的深深沦陷。在爱情的森林里,我曾迷失过,迷失得连自己都难以找寻。爱一个人,原来竟是如此辛苦,而所有的一切,辗辗转转中,竟不在自己控制的范围内。 凉凉的夜风吹来,吹落我脸上的泪珠。我向前走了两步,仰望着秋夜的星空,牵了牵嘴角,对自己笑笑说,还真是天凉好个秋啊!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母亲并未对我失踪的几个月多加指责,因为韩美琳偷偷告诉她,我为了sam耗尽了感情,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疗伤。母亲听后徒然一怔,也许是突然悟到了什么,从此不再对我的行踪大加追问。 深秋,天气更凉了,我的心情渐渐回复平静。 我捧着厚重的课本,独自走在前往图书馆的方向。掉了几个月的课,很多科目都要重考。我走进了安静宽大的图书馆,来到三楼的自习室,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两个时辰过去了,我已翻了五十多页,学习效率颇高。 正看得入神时,忽然听到有人吵了起来。我同其他人一样,把眼光投向东南角的一个方向。在那里,一男一女正边吵边往外走。长发美女哭叫着把手中的书全扔向一个黑发男人,那个男人避之不及,中了好几次招。 “sam?”我吃惊地看着那个黑发男人,不禁站起了身。 图书馆的几个保安走了过来,把他们拉了出去。sam在被推出图书室之前,与站立在桌前的我的眼光正好对上。他的脸上满是尴尬,眼神躲躲闪闪,几近是狼狈地退了出去。我已无心再学,便收拾了一下课本,走出了图书室。 图书馆外,那对男女还在争吵不休。我从他们身边走过,sam的声音顿时停住。裴亚丽冲了过来,揪住他的衣服,痛哭大骂:“还说没关系?那你今天怎么和她一起在图书馆里看书?” sam拔开她的手,气急败坏道:“你每天都这样发疯,累不累啊?” “你经常跟她在一起,说什么讨论学习,我不信,我根本都不信……” “你在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两个人吵作了一团,女人痛哭大骂,男人一脸无辜。 我安静地走过,嘴唇紧紧抿着。离开他们有段距离后,唇角才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笑。并非是嘲笑,而是我看到了我自己。若我仍与sam在一起,会不会也这样?我曾和sam吵得很凶,我气他经常在酒吧与美女搭讪,气他喜欢与女孩煲电话粥,还气他的女人缘为什么这么好。我也曾歇斯底里甩过他两巴掌,还大哭着一路跑回家。前尘往事,宛若云烟,尘雾弥漫中,我看到了曾经另一个任性倔强的自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第四十六章 事出突然(一) 有时候,过一天就好像过一年,又有时候,一年又短暂得就像一天。时间之飞逝如流水,常常令人瞠目结舌。临近年末时,我终于通过了几门科目的补考,松了一口气。 秋高气爽,天气怡人。我穿行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看着来来往往的青春面孔,心情十分愉悦。如果每一天都能如此,我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意外地,我在教学楼外看到了莎琳娜,也就是那个身材超好的金发女郎。记得第一次去妖精世界时她曾提醒过我,千万不要与妖精世界的男人发生性关系。只是我后来意乱情迷,竟将此忘得一干二净。 走廊上的人很多,我被淹没在人海里。犹豫了一会儿后,我扬了扬手中的书,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嗨,莎琳娜……”教学楼外的草地上,她正与几个女孩愉快地交谈,看到了我,露出一个笑容,便向我走来。 “欣,早就听说你从那儿回来了,琳告诉我,你的成绩可比我的好。” 我微笑着应付了两句,便与她一起走在校园的草地上。聊了几句后,我们谈到了那个异世界。 “莎琳娜,能告诉我你在那里的故事吗?”我问得有点唐突,不知她是否愿意回答我。她怔了一下,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异样,“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苦笑道:“我只想知道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坏。” “哦,不,darling,我们都一样,”她轻挽住我的手臂,与我一起散步,“甚至可以说,我比你更坏。”她扬起一个笑容,“该怎么对你说呢,我们遇上的是同一个男人。” “你指的是希斯诺?”我惊讶地问。 “嗯,”她点点头,“就是他。和你不同的是,我是以侍女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当时不过十三四岁。那时的他已爱上了阿芙拉公主,并准备与她订婚。”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说道:“我经常与他在一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经常找机会与他说话,为他分担皇室子女经常会遇到的烦忧。可他的心里仍没有我,他的内心世界很难走入,情感堡垒更是难以攻入。我不甘心输给那个三心二意的公主,于是加大了攻势。有一次,他在沐浴时……”她咬了咬下唇,才道,“我引诱了他。也可以说,是他引诱了我。因为他实在太出色了,当他的身体出现在我面前的一瞬间,我简直无法控制住我自己,”她笑了起来,“你不能不承认,感官欲望是人的本能,并非只有男人才有权利被色相表皮所吸引,女人也只是普通人,同样也会被男人所吸引,再说那个男人还拥有不属于我们世界的美丽和出色,他的那双金色眼睛散发出的魔力,足以教我这个普通人为他发狂。那是我第一次服侍他沐浴,我从前只是他的寝宫里端茶送水,换衣服侍的侍女,根本没机会见到他沐浴。记得从前美琳曾善意提醒过我最好不要与这里的男人发生关系,但当时,我还是忘记了。说不清是我被他引诱还是他被我引诱,反正我们便有了那种身体上的关系。发生过这种关系后,我就像发了狂般想要独占他,只要一天不见他,我心里就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一般。渐渐地,我的独占欲引起了他的反感,他开始疏远我,并决定把我调往别处。当我将被正式调到皇太后那边时,我就像发了疯般的质问他为什么,可他懒于对我解释理由,直接就要侍女们把我带出去,我不肯走,对别人又踢又咬。他不耐烦了,说如果我不肯去,就会直接被赶出王宫。”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问:“那你恨他吗?”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明亮,“还好了,毕竟他没有爱上我,而我也不是第一个被他如此对待的女人了,在我的前面,也有不少女人与我的遭遇相似。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男人,真的是很可怕。他的心里明明只有阿芙拉公主一人,偏偏又不拒绝其他女人,自成年后,身边总会有几个情人。我不在乎他有没有情人,我只在乎他的心里有没有我。可是我发觉,无论我怎么努力,他的心里始终没有我。我的心几乎要被他伤透了。就在这时,美琳对我说,我已经不能待在那里了,再待下去,我脆弱的心脏会承受不住。于是,我就回来了。” “欣,爱上那个男人,你注定会心碎。” 我接着苦笑,说道:“我已经领教过了。” 她望着我,笑盈盈地道,“可是欣,你的成绩比我好,美琳告诉我,你让妖精王动心了。只是可惜,他和他的公主之间的气场还是太强大了,你只能退出。” 我道,“过去的终究过去了,人总得面对未来。再说了,”我不禁笑了起来,“韩美琳告诉我,我和他本没有缘分,只是阴差阳错之下我才与他相识并且还拥有了这段故事。既然只是一个意外,我就必须想开一点。” “你的心态比我当时要好得多,记得我刚回来时,痛苦几乎要死掉,自杀了五六次,全都被救了回来,我当时真的痛不欲生。”莎琳娜感叹,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脸上,使得她的肌肤明亮可人。 “人总得面对现实。”我说出了我心底一直埋藏的话,“而现实也未必会真的那么糟糕。” “难怪美琳选择了你来作我的接班人,”她又笑了起来,“你的想法和我不一样。我是那种比较容易沦陷的女人。” “我也是,”我对她微笑着,“只是有时候,我害怕这种沦陷过深的感情。所以,逃开对我来说反而还是一种解脱。” 走到校门口时,我们挥手说再见,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冬季的夜晚,甚是寒冷,接到李约瑟的电话,才感到些许温暖。 “你终于记起我了,”我对着话筒感叹,“我打你的手机打了几次,你都不肯接。” “不是我不肯接,”他在电话另一头埋怨道,“正在为冬季舞会的事忙碌,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哪还能与你通电话。” “好吧,饶过你吧,但我要参加你策划的那个舞会,”我握住话筒,笑着倒在床上,“怎么样,行不行?” “当然没问题,只要是你要求的,一定照办。” “嗯,总算没重色轻友。”我深知他除了忙舞会的事外,一定还忙着与男朋友约会。 他在电话另一头嘿嘿干笑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冬季舞会在邻镇最大的pub举行,天还没有全黑,pub门口已热闹非凡,闪烁着变化的彩灯,成群的时髦男女排成了长队。漂亮的女领班站在门口对名单,她用伦敦腔很浓的英语问一个黄头发的男大学生:“先生,请问你姓什么?” 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突兀地问道:“宝贝,我可以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吗?” 第四十六章 事出突然(二) 排在后面的我和简不禁相视而笑,这个小伙子想约她的话可不是时候,人家正忙着呢。果然,女领班抬头看了看男大学生,抿嘴一笑,并未回答,而是直接唤道:“next!” 我和简连忙挤上去,小伙子被挤到了一边,一脸的郁闷,被美女拒绝的滋味可不好受。 舞会已经开始二十分钟了,pub里一片流光溢彩,昏暗的彩色灯光,舞池里挤满了跳贴面舞的男男女女。几个打扮得犹如嬉皮士的男女在小舞台上奏乐,主唱是个小女孩,穿着超短裙和黑色网状丝袜,扯着喉咙想唱出疯狂的歌,可惜她力不从心,每逢唱高音时便会走掉一两个音。 “嗨,欣!”李约瑟拿着两杯鸡尾酒,从拥挤的舞池另一端挤过来,“我刚就在想你怎么还没来呢。” 我和简一人接过了一杯,我喝了一口琥珀色的酒,笑道:“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是不是向你的新男友学的?快介绍一下,我还没见过他呢。” “就是那个黄头发的。” “哪个?”我踮起了脚,四处张望。 “就是那个,靠右边,旁边还站着一个头发染成绿色的男人。” 我踮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一个黄头发的小子,他个子高高,但比较瘦,正拿着一杯酒与酒保调笑着。咦,约瑟不是以前喜欢找威猛型的吗,我正要取笑他的口味是不是要变了时,突然注意到了黄头发身边的那个绿发男人。他正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握着一杯香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他的眼神很奇怪,掺杂着几分异样和诡谲。 我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那人的眼神,让我感到害怕。他盯住了我一会儿,便从椅子上下来,穿过密密的人群,缓缓地向我走来。 我把酒杯放在了服务生的托盘里,抓住了李约瑟的衣角。那个男人看起来很诡异可怕。眼看他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李欣然,”韩美琳的声音猛然出现在了嘈杂的吧内,她高举着双手冲我喊道:“快跑!” 我一惊,连忙惊恐地向那男人望去,他似乎已发现了韩美琳,眼神一惊,开始更快地拔开人群向我靠近。我松开了李约瑟的衣角,不顾他和简疑惑的喊叫,立刻朝门口的方向奔去。绿发男人粗鲁地推开了舞池中跳舞的人,拼命挤过来,我吓得连撞几个人,跑得更快。韩美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就朝外跑。 她带着我一直奔到了酒吧外,迅速地冲到了跑车前,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车门,把我塞了进去。不大一会儿,韩美琳已手握方向盘,踩动了油门。小车刚刚发动的那一刹那,那个男人从酒吧里奔了出来。韩美琳朝人流最多的方向开去,她的技术超好,左拐右弯之际,很快开上了公路,不到几分钟便淹没在了车流里。 “我们的行动已暴露,”她边开车边喘着气道,“就是搜集情感资料的行动,已被我们敌对的种族发现。他们刚刚查出了你就是上次给我们提供信息的人。” 我想起了他们上次对叛者实施的酷刑,心惊肉跳,“那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我杀了?” “杀倒不会,”韩美琳冷静地开着车道,“但他们会把你绑架,然后进行研究,看你到底给我们提供的是什么信息。我怀疑我们上次选中的那个女孩无故失踪便是被他们绑架的。” 我的脸色极是难看,身体瑟瑟发抖。“其实我们的行动已算是极隐秘了,不知为什么竟然会泄露,我怀疑可能是有内鬼。”韩美琳道。 “你这次给我们的信息很有用,欣然,”她的呼吸也有点急促,“我们刚刚做了测试,计算结果还不错,只是资料还远远不够。” “我不明白,”我忍不住道,“你们到底能从情感中获得什么?” “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解释,欣然。有一种微物质,我们称之为情感的力量。很多东西看起来不存在实际却存在,比如思想。脑科医生做过无数手术,见到的只有脑细胞和颅骨,从没有具体见到思想,但不能因此否认思想的存在。思想存在于脑细胞中,肉眼看不见,内心也把握不住,但却是真实地存在着。欣,微物质的情感力量也与之类似,我们要获取的便是关于情感的能量。而这种能量的取得,极为不易。妖精世界的异能量极为强烈,我们需要从中获取力量。欣,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们了,我们想与他们在同一个世界取得力量上的均衡,就必须进行此类研究。我们现在没办法再找到其他人选,辛苦你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骇然,眼睛睁得大大的。 “欣然,对不起,我们得马上把你送过去。他们并不具备我们这样的力量穿越过去,你现在只有待在那边才是安全的,请你接着为我们提供信息吧,欣,我们将来一定会报答你。” “不,我不要去,”我抓住她的握方向盘的手,“你快停车,快停车,韩美琳。” “欣,”韩美琳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你就帮帮我们这次吧,他们很快就要追过来了,你看下面的那个红色按钮是不是在不停地闪动,就是他们的气味离我们越来越近的一个警告。” 我吓得眼泪都落下,声嘶竭力地道:“你们为什么要派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我很害怕啊,你们知道吗?” “我知道,欣然,”她急道,“但现在你必须过去,否则一旦被他们抓住,你将会成为他们的实验品。” 我倒在后背椅上哭道:“我不想去。” “欣然,你现在过去只是暂保你的安全,这边的事会很快平息,毕竟我们的力量也是不容小看的。”她急急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啊?”我扯着哭腔在嚷。 “我们对你们来说是异类。我们的世界在某些方面比你们进步,所以能在某些方面能俯视你们。但在你们生活的这个夹缝空间里,我们并不是唯一的异类。至于那个妖精世界,我们也只是略懂一二,每次是通过特殊的计算方法来计算事件概念和人物关系。” 小车奔驰得飞快,在沿海公路上急速前进,很快就要到达韩美琳的家。 “你听好了,欣然,我的同伴现在就在我家门口等你,你要准备好过去了。不要害怕,在那里头五个月,你白天是猫,晚上六点后恢复为人,这种方式有助于你搜集情感资料。五个月后,你将以你本真的面目在那里生活。” 我背靠在座椅上,呆若木鸡,脸上的泪痕若隐若现。 跑车又飞驰了一会儿,“吱”的一声响,韩美琳踩了急刹车,停在了她的房子门口。几个男男女女立刻迎了上来。 一个短发大眼睛女孩打开了车门,眼神示意我立刻下车。我急切地转过脸,问韩美琳:“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对妖精异界的最新一次计算结果是什么?” 韩美琳盯着方向盘下不断闪动着红灯,道:“我只能告诉你,有一部分的气场变动比较大,我们从前计算过的结果已经全被推翻。你不要太在意计算结果,命运是难测的。你快走,他们二十秒后就要到了。” 我几乎是被她推出了车门,短发大眼睛女孩迅速把我的手拉住,带着我奔到了房前。几乎同时,十几辆黑色跑车出现在了前方的路面,尖锐的刹车声响彻夜空。韩美琳以极快的速度冲出车外,奔到了路中央,掏出一柄银色手枪,眼神一凝,对准了跑车驶来的方向。 短发女孩让我坐在门前的草地上,示意我闭上眼,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 我闭上了眼,心脏紧紧地缩着。耳边传来了急急的刹车声、刺耳的枪声,还有人们的惊呼声。 “集中精力!”短发女孩提醒我,她的冰凉的手放到了我的额头,“准备了——” 我紧紧闭着眼,屏住了呼吸。几秒过后,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胸口闷闷的,我不由得抚住了胸口,脑子里忽然空白一片,不一会儿便没了知觉。 第四十七章 又遇故人(一) 乌云密布,夜风袭来,层层云朵仿佛在翻滚。晦暗不明的月亮隐藏在乌暗云层之间,射出一阵阵阴暗而诡异的月光。大雨倾盆,化作千条线万条线降落在地,哗哗作响,挥撒直直落入城门前的汹涌长河中。 “救命啊,救命……快来人……”几个女人惊呼声响彻夜空,连瓢泼的大雨声都无法遮掩。哗哗大雨声中夹杂着惊呼求救,惊心胆跳。 “我的丈夫落河了,快来人啊……” “快来救人啊……” 几个被淋成落汤鸡的女人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在雨中哭作了一团。城门前的守卫们早已听到,可看了眼那汹涌的河流,又瞅了瞅天上的大雨,面面相觑后,一个个装聋作哑,把脸侧向了一边。 雨越下越大,女人们的哭喊声甚是凄厉。长河旁围满了旁观的人群,窃窃私语,却无人敢往前多行一步。就在这危急的时刻,一个身材削长的影子飞快地奔到了堤岸,脱下外衣后,就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河。那个影子的动作迅速、灵敏,从河岸的较高处以一个颇为漂亮的姿势落下。她的矫健的身材和落水姿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人群中起了骚动,纷纷向那边挤去。 大雨下,汹涌的大河里水波阵阵,阴暗的月光像死亡的影子般笼罩着未知的一切,惊心动魄。几分钟后,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一个长发女孩带着一个男人浮出了水面,月光下,她吃力地托着男人的脖子朝岸边游着。 看到女孩如此勇敢,围观的几个小伙子纷纷跳下河,向她游去。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那男人终于被救上了岸。长发女孩全身水淋淋,长发像潮湿的海藻般紧贴着她的身体。她的衣裙被淋得透湿,曲线毕露,若隐若现,在月光下甚为迷人。 她向前走了两步,顺手拉掉了身旁一个老男人的外套,套在了自己身上,欠身一笑:“不好意思,借一下。”老男人一愣后便咧嘴一笑。女孩同时又对一女人道:“能不能把你的面纱也借下?”女人忙取下自己的面纱,笼在了她的脸上和头发上。 她立即向被救起的那个男人奔去。几个女人正围着他痛哭不已。男人平躺地上,脸色青紫,紧抿着唇,眼睛也紧紧闭着,任凭女人怎么呼喊,动也不动。 “让开!”女孩不客气地推开了那几个女人,长发一甩,便坐在了男人身边,双手按住男人胸膛,不断用力往下按。见男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她俯下身子,捏住他的鼻子,用嘴唇贴住他冰凉的唇,往里面轻轻吐着一缕缕气。这个动作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谩骂和暧昧的眼光都投来。 但女孩毫不在意,继续进行着施救。而之前呼救的那几个女人则是抱作一团,变得呆呆,怔怔地看着女孩的施救行动。 进行人工呼吸后,女孩又用力按下男人胸膛,同时不断地掐他的仁中,之后又做人工呼吸,几个回合后,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呻吟着睁开眼睛,吐出了好几口水。他的女人们哭喊着扑过去,围着他,喜极而泣。长发女孩则趁着混乱,钻出了人群,悄悄地走开了。 此时的她穿着长长的外套,戴着面纱,谁也无法看到她的真面目。 堤岸的不远处,停着几辆美丽华贵的马车,已经停了十来分钟了。最大的一辆马车内,一个身着宽大华丽黑袍,冷酷慑人的英俊美男斜靠在一角,他的眼神锐利而深沉,满是冰冷的光芒,慵懒地看了眼车窗外后,问道:“吉恩,怎么还不走?” “伯爵大人,刚才有人落水了,有人把他救了起来。现在前方的人较多,马车只得暂时停下。” “把人群驱散开,继续前行。” “是。” 月光下,夜雨中,这辆华贵无比的马车缓缓地驶过古老的街道,当人们得知这是尊贵的伯爵的马车后,便在卫兵的指挥下恭敬地让出一条道,并自觉地躬下腰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长发女孩挤在人群中,在被晃来挤去之时,怔忡地看向了那一辆辆的马车。 “如果你现在冲过去,没准他还会要你。”一个俏皮的男人声音徒然出现在她耳边。 这个声音出现得太突然,决对可以把人吓一跳。我拍拍胸口,回过头对他道:“坎贝儿,要是你下次再这样出现,就别怪我再不给你煮面了。” 但坎贝儿并不惧怕我的威胁,嘻笑道:“我是实话实说嘛,听说他把安娜贝儿夫人降为侍妾后,至今未娶正室。” 我白了他一眼,钻出了人群,径直向另一方向走去,他连忙跟了上来,嘴里还叽叽歪歪着:“我可是说真的哦,你要是肯与他见面,我们就不用每天吃白水煮面条了。” 我回头又瞪了他一眼,“你要有本事,你傍富婆去,何必在这里劝我?” 三年了。当我再回到这里时,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了。坎贝儿早已离开了剧团,穷困潦倒,曾经流落街头,后来四处打杂工,总算勉强生存下来。他与我这只流浪猫有缘相遇在街头,我饿得奄奄一息,用求助的眼光看向他。他的侧隐之心一动,便收留了我。 当然,他当时万万没想到这只猫就是我。当我恢复人形,他吓了一大跳,大叫着妖怪就要逃走,我忙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对着他的耳朵说道:“我是斐欧娜。” 他缩着头,吃惊地盯着我:“怎么会?那你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忙用另一只手抓过镜子,对着一看,也吓了一大跳。镜中的我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本真模样,再也不是前两次穿越过来的样子。只是我的面容有稍稍的改变,长得像这里的精灵,但五官还是和真正的我一模一样。也许是这次走得匆忙,他们没来得及改变我的相貌。 “这才是真正的我啊,虽然长得像精灵。”我自言自语地道。 坎贝儿在我身旁嗅了嗅,眼睛一亮,说道:“我还真感觉你就是斐欧娜了,虽然长得不一样,但那种感觉、气味都全是一样的。”这时我才知,妖精异界的人并不仅仅靠外形长相来辩认人,还靠气味、感觉、直觉等来分辩。他们的直觉和对气味的辩别的水平大概高出我们几百倍。 然后,我对他说起了很多往事,包括我俩曾经一起在雪夜里排戏和所说过的话等等,他看向我的眼光越来越惊异,嘴也越张越大,最后终于完全相信。 第四十七章 又遇故人(二) 这个家伙是个穷鬼,一直都穷困潦倒。原本还可以依靠剧团,可由于不懂人际关系,被排挤了出去。现在住在一栋旧楼的阁楼上,经常三餐不济,现在又收留了我这只猫,越发穷得叮当响。 我们现在所待的地方是迪尔国。迪尔国的物价很高,尤其是面粉和大米的价格很高,只有用最差的材料做成的面条还稍便宜一点。我们每次都买上不少面条,回来用白水煮着吃。虽然生活辛苦,但坎贝儿喜欢这样的清苦生活,只要让他能写作即可。他是个穷困潦倒的艺术家,却仍然坚持写剧本,哪怕三餐不济。 我也一直在为他寻找素材,可是在这里已晃荡了几个月了,都没遇上什么“灵异事件”,自然也没有好的故事。我曾对他说过的那些故事,基本上都没用上。比如哈姆雷特的故事,涉嫌影射塔尔特国的内乱,没剧团敢接受;再如威尼斯商人的故事,离这里的实际生活太远,许多人不感兴趣;又如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虽有剧团愿意接受,但公演过后,效果平平,剧团没有挣到钱。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剧团愿意接受他的剧本了。但尽管如此,这个个头矮小、相貌平平的坎贝儿依旧没有放弃他的理想——要写出最好的剧本,仍然努力,仍然每夜勤勤恳恳,笔缀不断。 我找了份夜晚的工作,在一家咖啡店里做洗碗工。在这片大陆上,任何一个王国都不大允许女人出来工作,她们能从事的工种很有限,如裁缝、侍女、厨娘、洗碗工等,少量出色的女性还能从事女演员、歌者等工作。但坎贝儿对我说最好不要做此类工作,我问为什么,他说做这种事情的女人很容易被有钱男人包养,姬妾争宠,会过得很辛苦。 我了解地点点头。坎贝儿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单身,不受婚姻束缚,拥有自由的状态。” “好像艺术家都是这样的,”我说道,“但我也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比较自由的状态,午夜时分一起泡咖啡馆。角落里的几张桌子上都坐满了穷困的艺术家们,有画画的,有唱歌的,还有写剧本的,大家一起喝着廉价但可口的咖啡,讨论着艺术中出现的问题,兴致盎然。我们通常出双入对,所以这些人经常用暧昧的眼神在我们身上打转。每逢此时,我和坎贝儿便是相视一笑。我们彼此都明白,对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一起谈恋爱。 “咦,雨怎么又下大了?”我仰头看看夜空,有些郁闷地道,“好不容易轮休一天晚上出来玩,却没想到碰到下雨,又碰到个失足落水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你今晚好歹还捡了件外套……”他取笑着我,我瞪了他一眼,便用双手覆在头顶上,朝前方的街道奔去。 夜雨渐渐下大了,华丽的马车继续向前驶着。裴斯纳亚伦德仍斜靠在车窗前,有些疲惫,还有些烦躁。雨仍下个不停,街道上潮湿、昏暗,还有薄薄的夜雾环绕着。他随意地向车窗外望了一眼,后方的街角有几个人正奔跑着四处躲雨。他的眼光突然凝住,心神也为之一颤。街道拐角处,一个穿着长长外套的女孩正用手遮在头顶上,飞快地向前跑着。她的长长面纱随风而落,飘在了地上,长发落了一肩,那个背影,似曾相识,还隐隐约约,散发出一种熟悉的气息。 三年了,这种感觉突然又出现了,出现得那么突然,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身形一震,猛然喝道:“停车!” 马车即时停了,他飞快地下了车,朝街角的那个方向追了上去。 “大人,您去哪儿?”吉恩的声音从他背后匆匆传来。 他顾不上回答,就直直朝前奔去。夜雨里,又起风了,在冷风的驱力下,夜雾在整个街道缓缓弥漫散开,女孩的身影若隐若现,一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他喘着气,背靠在了拐角处的墙边,满脸的挫败,懊恼得用拳头击了两下墙。“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吉恩和几个护卫喘着气追了上来。 “你们几个,从左边追过去,如果看到长头发的女孩子,统统给我带回来。”他大声命令后,便立刻朝右边的拐角冲去。吉恩忙带着几个护卫,急速转向了左边。 他在夜雨里跑了好久,风大雾也很大,时常让他迷失方向,可是他有一种直觉,天生的一种直觉,引领着他往某个方向奔去。终于,他又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了。她的背影,正是多年来自己梦里的影子,心中多年来一直牵挂的那个女孩。 他屏住了呼吸,心脏也开始剧烈地跳动。近看过去,她的相貌有所不同,但凭着一种特殊的能力和直觉,他仍肯定是她。她的身体还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清香,那种隐隐的迷人气味,也只有她才拥有。 她和一个矮个子男人停在一座极旧的白砖红瓦楼房前,抬头看了一下夜空后,才并肩走进了房子。 夜雾正浓,夜雨绵绵,当吉恩和护卫们满头大汗地带着几个长发女孩子回来时,这个英俊严酷的伯爵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就让吉恩把那些女孩子都放了。吉恩惊异地看着他的主人,跟随多年,自认为已经很了解他了,没想到他的心思还是那么难猜。原以为他是在马车上看中了某个女孩子,原来,没有。 当吉恩把女孩子放了的时候,有两个还不愿意走,她们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希望能留在伯爵身边。吉恩吓唬她们,这几年没女人敢留在伯爵身边,因为他的脾气很坏,动不动就把女人卖了或转送人或贬为女奴了。两个女人一听,脸都吓白了,赶忙离开。 吉恩办妥一切后,回来向伯爵覆命。伯爵的心情似乎很好,一扫来之前的疲惫和烦躁。然后,他对他说了一个地址,要他立刻去查里面住的什么人,并密切监视住在阁楼上的一个女孩子。 吉恩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恭敬领命而去。 第四十八章 黑猫(一) 天已快亮了,一只灰黄色的小猫伏在小阁楼的窗子上,打了两个哈欠后,又打了两个喷嚏。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我困死了。昨晚回来后,因为没有及时换衣,现在还有点感冒。 坎贝儿去剧团做杂务了,我独自留在小阁楼里。没钱买药,只得上蹦下跳运动一下,希望能利用出汗来个自然好。现在跳累了,便伏在窗前休息。 无聊地看了下街道,眼光一转,我忽然注意到街角处怎么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难道是小偷?我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他们忽然又不见了。太奇怪了,我又环视了一下街角四周,看得很仔细,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我半眯起了眼,打起了瞌睡。 返回异世已经快三个月了,这三个月过得很平静,仿佛过去的种种只是在梦中发生过。坎贝儿曾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对我说:“李欣然,你现在在我们大陆上可算是出名了。” “哦,为什么?”我好奇问他。 他想了想,便道:“塔尔特的内乱结束后,希斯诺王曾多次通过外交手段与亚斯兰的国君对话,要求伯爵亚伦德交还他的未来得及加冕的王妃斐欧娜。但亚伦德伯爵只是冷笑回应,说希斯诺王如有本事,可自己找到她。后来,希斯诺王还真派了不少探子去查亚伦德伯爵,听说至今伯爵府内外仍有希斯诺王的耳目。” 我感到有些好笑,还有点惊奇,“他怎么会认为我在亚伦德那里呢?” “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坎贝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塔尔特的王宫在内乱时被重重包围,仅凭你个人之力,怎可能冲出重围?自然是得有亚伦德伯爵那样有办法的人才能把你带出去。” “可惜啊,”我笑着叹道,“我不是他带出去的。” “那你是谁带出去的?李欣然,我一直觉得你很神秘。” “你说对了,我还真的是很神秘,但是这说来话长了,我改天告诉你。”我曾告诉坎贝儿我是中了某种邪恶的魔法所以才白天变猫晚上变人的。他直叹着我肯定是得罪某个人了。我说可能吧。 “听说塔尔特君王当时不顾生命危险,一定要回来找你,可怎么找都找不到,气得几乎疯掉,内乱平息后还杀掉了他的好几个将领,罪名是他们没有把你照顾周全。” 我摇了摇头,叹道:“这个男人真是个疯子!” 坎贝儿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道:“我不觉得他是疯子,倒觉得你很绝情。塔尔特王对你如此好,你竟这样来形容他?”“我与他没有缘分,”我说道,“就算勉强在一起恐怕也是孽缘。我断绝与他的关系,其实是为了他好。”说到这里,我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尖锐的痛,使我再也说不下去。 希斯诺和亚伦德现在各有各的生活。希斯诺的王国政局已逐渐稳定,他和他王后过得还算安稳。他又娶了几位王妃,听说完全是为了巩固政局需要。他还经常参加皇族圈内的什么性爱派对,裸体盛宴等,过着白天勤奋辛劳,夜晚醉生梦死的生活。而亚伦德除了为平日事务忙碌外,还在豪门外养了不少男女情人,男宠多过了女宠。据他的下属所说,大人一直觉得女人狡诈、绝情、不可理喻,所以对女人是恨之入骨,如不是为了身体需要,根本就不会理会她们。 我与坎贝儿经常参加落魄艺术家们的聚会,偶尔会听到他们大谈特谈高高在上的皇族生活,个个都双目发光。有一次,我还听到了我从前的名字。听说希斯诺王喝醉了酒和宠妃在床上时,嘴里还会迷糊地喊着斐欧娜的名字。我的脸不禁红了,别过了脸,感觉讨论这些的男人真的是很无聊。坎贝儿看出了我的尴尬,连忙打岔,换了个话题。 太过放纵,太过沦陷的爱,终究会成为一场飞蛾扑火的堕落。每逢午夜梦迥,我仿佛能看见一个孤独的女孩靠在墙边无声地哭泣,她为那个她耗尽了所有的情感的梦中人,她将自己的爱变成一团火焰,越燃越旺,最终被伤害得遍体鳞伤。 窗外的风迎面而来,我抖了抖身上的猫毛,决定出去走走。我从木门的小洞里钻了出去,这是我专门为白天的自己设置的一个可供出入的小门。 我小心地翼翼地沿着街道两旁走着,迈开小小的猫步,行走在石子路上,与穿着长袍的男男女女擦肩而过。 一只黑色小猫慢悠悠地朝我走了过来,我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它的眼睛是绿色的,闪烁着极为诡谲的光芒,有点像酒吧里那个男人的眼神。难道他们追过来了?我慌了,撒开四腿就逃,边跑边往后看,天,它居然真的从后面追了过来。 慌不择路,我撒开四腿,飞快穿过了几条小巷和街道,它紧追不舍。我跳上了墙,它也跳上了墙,我沿着屋顶飞快地奔着,可它一个轻巧的飞跃,便跳跃到了我面前,并半蹲坐下,拦在我面前。 “喵——”我叫了一声,惊恐地看着它。 “你听着,我知道你能与我们交流。”小黑猫张开了嘴,明明说的是一种奇怪的语言,我却惊奇地发现自己能明白它的意思。 “我很快就要离开了,却始终放不下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所以,一直想找一个倾听者。我刚在街上遇上了你,凭着一种直觉,知道你能听懂我所说的一切。你能听我说说话吗?”它的眼睛时散发出幽绿的光芒,极为诡异。 尽管害怕,可我还是点了点头,便也蹲下坐好。 两只猫对视着坐在红色屋顶上,屋顶下的纷纷扰扰似乎不再存在,于是,整个世界只是两只猫的世界。 第四十八章 黑猫(二) “我是一缕游魂,我四处飘荡,偶然有一天看到了这只奄奄一息的猫,便轻轻地覆了上去,没想到却从此流浪在这碎石子铺成的古老街道上。我是一个农夫的儿子,我的父亲除了我以外还有五个儿子,他们均聪明能干,而我,则是最笨拙的一个。他们经常戏弄我,骗我说经常去山上待着,在树林里待着,就能见到天上的仙女,仙女会许给我一个愿望,让我获得永远的幸福。我相信了,便经常去山上看日出,在树林里过夜,看着天上的星星,希望能有一个仙女从天而降,许给我一个幸福的愿望。 “有一天晚上,我在树下睡着了。梦里,我真的见到了一位仙女,我从未见过比她更美丽的女人。她浑身闪闪发光,穿着最漂亮的长裙,戴着最昂贵的珠宝。她对我说:‘可怜的人,我可以许给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样的愿望?’我说,我想要的就是我希望获得的一切都能得到。这个愿望也许有点过火,可她竟然答应了。我醒来后,太阳已升得老高,我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我独自回家,路上饿得咕咕直叫,心想这时要是一只烤鸡就好了,谁想我再往前走几步,竟真的看到了一只烤鸡。狼吞虎咽地吃完以后,我又想,要是能有一杯浓香的牛奶就好了,结果,牛奶竟真的又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惊呆了,原来我的梦竟是真的。 “从此,我离开了家乡,四处流浪。我去过很多的地方,塔尔特国、亚斯兰国,还有那遥远的完全封闭的玫瑰花国。我遇见过很多的人,有狡猾的、邪恶的、胆小的、呆板的和聪明的,他们有好人也有坏人,曾陷害过我也曾帮过我,每一次,都因为有我的幸福的愿望而最终得到了一个好的结果。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我的年龄慢慢变大,决定开始寻找世俗的幸福。我许愿能有很多的钱,有漂亮的大房子,还有美丽贤淑的妻子和成群的孩子。这些全都一一实现了。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仍然是空荡荡的。有天清晨,我醒来,独自走在林间小道上,忽然之间,就想起了当年赐予我这种能力的美丽仙女。她的容貌,仍在我心底留存。她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我们仅仅在梦中相会几分钟,却让我今生都无法忘怀。 “这时,在我的心底,有了一个奇异的愿望,我想再见见她,哪怕只有一面也好。可是当我许下了这个愿后,却始终没有实现。后来我的年龄变得更大了,老得坐在摇椅上都无法动弹,牙龄都掉落光了,也没能见到她。某个深夜,下着很大的雨。我孤独地坐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夜空。我的妻子与孩子早已被我赶走,我独自住在一栋破旧的森林小屋里。临近天亮,我感觉到了死神的来临。但我拼命地抗拒,不让他把我带走。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我一定要实现它。就在我与死神纠缠不休的时候,那个美丽的仙女忽然出现了。她的出现,让我的破旧小屋顿时散发出惊人的美丽光彩。我流下了眼泪。她的笑容是那么美,那么温柔,那瞬间带给我的震撼和满足才是我一生追求的东西。 “她首先夸赞我没有滥用她赐予的能力,之后又问我,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想要重新变回年轻吗?想拥有权力吗?想得到一片领地吗?我全都摇了摇头,我告诉她,能再次见到她,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满足。她微微有些讶异,尔后又是微微一笑。那个笑容,使我整个灵魂都为之颤动。你知道吗?也许难以想象,多少年来,我流连于幸福愿望的满足,拥有了财富、妻室、子女,土地,满足了所有的欲望,可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拥有过幸福感。就在那时,我才真正发现,原来我真正的幸福愿望就是有关于她。” 那只猫的眼里忽然流出了眼泪。猫是没有眼泪的,可此刻它的眼泪却是如此真实。“她消失了以后,我与死神离开了那栋小屋子。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的安度晚年的房子,忽然感到,我此生所求的很多只是身外的牵挂,欲望不断得满足,可却仍没有幸福。那些常人眼里的幸福生活,未必是真正的幸福,那些内心深处获得的撼动和甜蜜,才是最真实的幸福情绪。” 说完这些后,这只黑猫就突然消失了,就像它突然出现时那么奇妙。原来,每个世界里都有灵异事件发生,只是我们不曾知道,也未曾找寻。 我怀着惆怅的心情回到了阁楼。夜雨淅沥,夜风阵阵,我在阁楼里对坎贝儿讲述了今天的遭遇。他的眼睛里发出亮光,“这可是个好题材啊。一个穷困的农夫儿子,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一位仙女的帮助,满足了自己的不少愿望。后来,直到自己年迈时才发现所追求的一切不过是虚梦泡影,自己内心的幸福感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他兴奋极了,立刻拉着我去咖啡店,说要去与人讨论讨论。到了咖啡馆店后,他在角落里与两三人大谈特谈,我则在后面的厨房洗碗。 洗了半个时辰后,店内侍应凯夫忽然来到我身边,“有个私活,你想不想做?可以得一枚银币。” “什么私活?”我看了一眼这个店里出了名的狡猾男人。 “去布尔加家做一下临时侍女,他们家要连着举办几天晚宴,为迎接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正缺人手。科丽刚刚已同意去了。”科丽是与我一同洗碗的女孩子。“布尔加家?”那可是迪尔国数一数二的贵族之家。我不禁冷笑:“算了吧,你是在和我开玩笑?那种富贵之家哪里用得着我们这样的小人物?” 凯夫嘻笑道:“你这小人物还真是不懂。布尔加家族这次为了迎接专为夏季节而来的贵客们,可是舍得花费了,将要连着举办各种宴会直至节日结束。宴会这么多,人手怎么可能够?” 我迟疑了一下,便道:“那看在钱的份上,我去好了。”在咖啡店里,一般不允许接私活。可有时为利益所驱,还是有不少人铤而走险。老板看在给的工钱很少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四十九章 晚宴(一) 夏日的夜晚,虫鸣涩叫声,迷乱醉人,给炎热的夜晚增添了些许生气。 宽大的宴厅内,灯光辉煌,衣香鬓影,穿梭来往。我端着一个酒壶,依次给衣着光鲜的贵客们倒酒。宴厅最前方的席位便是属于布尔加家的男女主人。男主人是迪尔国的一品大臣托利夫,女主人是迪尔国国君最小的公主玛丽娜。年近不惑的托利夫身边除了年仅十五岁的玛丽娜外,还被几个千娇百媚的侍妾簇拥环绕。但玛丽娜却不妒也不怒,还举着一只漂亮酒杯,对前来的客人们欢声微笑。换作是我,肯定做不到。 乐师们奏乐奏得正浓时,宴厅内的侍者叫了一声:“亚斯兰国伯爵大人亚伦德到!”我手中的酒壶顿了一下,几滴酒撒在了桌子上。我的身子在发抖,心中一片混乱,不停骂咧,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来? 宴厅内的嘈杂声已小了一半,托利夫携同玛丽娜亲自起身迎接。他们夫妻俩携手向前,面带着恭敬的笑容。伯爵,乃是世袭贵族的称谓和王国最高贵家族的象征,像托利夫这种普通臣子自然得恭敬迎接,以表对这些高贵人物的尊重。 情急之下,我连忙拉住科丽说道:“科丽,我去那边,这边你来照应。” 忙得满头大汗的科丽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不是说好你在这边吗?” “这边的灯火光太亮眼,我快要晕了。” 科丽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去那边吧。”我赶忙拿着酒壶闪身到了宴厅的灯火较暗处的那排桌子。虽然相貌和以前不同,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躲起来为妙。 一排衣着不俗的人径直走入,最前方的便是一身黑色长袍的亚伦德。当他一走进宴厅,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知不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的接近两米的高大身材,本就是人流中的焦点,再加上黄金分割比例的完美体形,更令不少人侧目。金黄色的火光照在他俊美冷酷的脸上,优美的脸形显得高贵优雅。他的眼睛仍然冰冷和深沉,但却散发出致命的魅惑力量,这是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引得女客们无不露出倾慕的眼神。 我躲在暗处的石柱后,拿着酒壶,暗暗观察一番,确定他没有看到我时,才松了一口。此次回来,我已下定决心全心搜集情感资料,不愿再与这里的人发生任何感情纠葛。 “亚伦德大人,请上座。”玛丽娜夫人走到他面前,眼睛里透出一种脉脉的柔情。托利夫对妻子的温柔似乎有些许不满,但还是十分恭敬地弯身道:“大人,请!” 亚伦德停在厅中央,看了看前方的尊贵华丽座位,蹙着眉头道:“那里的火光太亮眼了,我去那边吧。”说罢,也不待玛丽娜说话,便直接向灯火略暗处的那排席座走去。 我傻了眼,忙对身旁的一小姑娘说道:“特丽兰,你快准备好斟酒,那位大人物就交给你了。”小姑娘闻言后喜笑颜开:“当然。”端起酒壶就匆匆过去。 玛丽娜夫人并未回到前方的主人座位,她跟在亚伦德的身后,柔声说道:“若伯爵大人愿意坐其他席座,我们主人自然得相陪。”亚伦德对她淡淡笑笑,算作回应。 托利夫有些不快,但仍忍住。他回到了座位后,众姬妾们再次环绕过来,媚宠献好,争相敬酒,他的脸上才出现了笑容。 小姑娘拿着酒壶,小心翼翼地为亚伦德和玛丽娜斟酒,我则捧着酒壶去了另一排席位。我细心地为客人们倒酒,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我深知今晚来参加晚宴的皆为贵客,有个闪失的话,我可开罪不起。 晚宴很快就正式开始了,优美的音乐声中,一群曼妙性感的女郎翩翩起舞。她们的衣裙轻轻飘起,撩人而充满风情,转身之际,皆是娇媚的笑颜。宴厅里飘荡着欢快的乐符,贵客们的心情全都放松了下来,一时之间,尽是欢声笑语声。 领舞的长发性感女郎一个优美的转身,长裙飞舞之际,就盈盈转到了亚伦德身边。她向他展露出最迷人的笑容,还大胆地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头发。亚伦德也不拒绝,任由她缠绕上自己的身体,只是玛丽娜的脸色不好看。 小姑娘见亚伦德的酒杯空了,便又倒上一杯,可亚伦德一个抬手,原本可能正要摸上领舞女郎的脸蛋,却不小心碰到了小姑娘的手臂,小姑娘一慌,便把酒全撒在了他的衣服上,酒水濡湿了一大片,连旁座的人都不禁发出了惊呼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玛丽娜低怒道,“拖下去。”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几个侍卫上前,就要把她押下去。 “等一下,”亚伦德推开了领舞女郎,不紧不慢地道,“今日欢宴,不必过多处罚,换一个人即可。”他随意地向我一指,“你,过来给我们斟酒。” 我一怔,只得硬着头皮走过来。玛丽娜看了眼小姑娘,“你下去。难得亚伦德大人不与你计较。” “是。”小姑娘的脸几近惨白,落荒而逃。 我稳住了心神,拿着酒壶走过来,正要倒酒,亚伦德却道:“你先为我把衣服擦干净了。”我只得转身去拿毛巾。刚拿来毛巾,正要低身为他擦拭时,玛丽娜却微笑着从我手中取过了毛巾,“大人身份尊贵,不若由我来为大人解忧如何?”我心中一喜,亚伦德却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一品夫人?”他瞪了我一眼,“还不快点?” 我不敢吭声,只得拿回了玛丽娜手中的毛巾,俯身为他擦拭衣上的酒渍。我的动作很轻,几乎没碰到他的身体,仅只在衣服质料上擦拭。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亚伦德是不是认出我来了。但我的眼角余光轻瞥过去,只见他连看都没朝我看一眼,这才安下了心。 玛丽娜向亚伦德问起了亚斯兰国的风土人情,以及嫁到亚斯兰国的一位公主姐姐的近况。亚伦德的回答看似很随意,实则无一漏洞,让人挑不出毛病。擦干净了他的衣服,我松了一口气。见酒杯空了,便赶紧为他们倒酒。亚伦德的兴致似乎很高,优雅地举起酒杯后,饮得很快,不一会儿酒杯就空了。我不停地为他斟酒,一杯又一杯地倒下来,我满额大汗。 酒过三巡,在欢歌艳舞之下,男男女女旁若无人接吻和调情,有几个大胆的男人居然还把手伸到女人衣内。我不敢多看,只是继续斟酒。这时,听得托利夫拍了一下手,十来个身穿轻纱长裙的性感美女步入了厅内,站成了一排。托利夫满脸堆笑,向亚伦德走去。 他首先拉起了玛丽娜,把手放在她的腰上,一副她归我所有的模样。玛丽娜颇为尴尬,亚伦德只是嘴角略弯,眼里透出隐隐的嘲弄。托利夫爽朗笑道:“尊敬的大人,我特地为您搜罗了不少美人,其中有一两个可是天姿国色,您看看哪个最合您的意。”赠送美女,是贵族间常有的事。 “哦?那您可真是辛苦了。”亚伦德扬起一个俊美的笑容。 美女们迈着莲步,来到了亚伦德面前。我被其中一个美女吸引住了,她比阿芙拉还要美丽迷人。长发垂到脚跟,柔柔顺顺,身材凹凸有致,再穿上半透明的性感红纱长裙,若隐若现里面的一切,性感得不可方物。亚伦德的眼光也停留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笑意,“就她吧,来,你过来。” 性感美女的眼里发出了光,她移着轻盈的步子来到他的面前,风情万种地倒在了他的怀里。而他则是伸出手来,抚了抚她漂亮的脸蛋。我忍不住想笑,因为他们的动作像极了曾在电视里看过的调情镜头。他的嘴角轻轻一抿,把空酒杯又放到了桌子上,我连忙又斟上了酒。 晚宴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才散。深夜里,我走在归家的路上,满脸的疲惫。这枚银币可真是不好赚啊!回到阁楼上,我一下子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坎贝儿一边写剧本一边问我做得怎么样,我只回答了四个字:“有惊无险。”他未多在意,又继续埋头写他的东西。 第四十九章 晚宴(二) 宴会一连举办了十天,我累了个半死。亚伦德并非是场场都到,偶尔会去别的府邸做客。但总的说来,他来这家的次数还是不少。我有时为他斟酒,有时与他的距离较远。每次为他斟酒,我几乎都是全神贯注,生怕有个什么闪失。像他这样的贵客,我是绝对开罪不起的。 今晚是布尔加家族为夏季节举办的最后一场晚宴,听说此场晚宴过后,一些贵客就会陆陆续续地回国了。我听后不觉放松了一下,那厮终于快走了。这晚的宴会,我显得轻松了很多,拿着盛着酒壶的托盘,步履轻快,穿梭于忙碌的侍女侍从中。今日晚宴之前,布尔加家的管家对我们再三嘱咐道:“今晚可还要来几位贵客,其中包括我们迪尔国的一品贵族之子乔诺特大人。你们可要仔细了。” 大家齐齐应声。私下里,我听到有侍女调笑问道:“乔诺特大人是不是就是与多年前远嫁塔尔特国的阿芙拉公主有过暧昧的那位大人? 另一个侍女掩唇笑道:“你虽来迪尔国没多久,但消息还算灵通。对,就是那位大人。” 我的心下一震,没想到居然可以在晚宴上见到那个大名鼎鼎的阿芙拉王后的情人。晚宴开始了莫约二十分钟左右,忽听到有侍从扬声喊道:“亚伦德伯爵大人和乔诺特大人到。” 众人纷纷站起迎接,托利夫挽着玛丽娜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在耀眼的火光下,以及人们恭敬且倾慕的目光中,这两位尊贵的华衣美男并肩而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侍从。 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亚伦德冷酷、性感、魅惑诱引力极强,而那位乔诺特大人则完全是气质型美男,他的眼睛是透明的蓝,仿佛极深极深的海水,绚烂而迷人,难怪阿芙拉会为他着迷。很早以前,我曾在虚幻里见过他一次,对他的印象很深。 托利夫对他们寒暄了两句后,便邀请他们上座。他们三人坐得很近,托利夫高扬声音道:“美人呢,酒呢,统统都拿来!”玛丽娜不着痕迹地坐在了亚伦德的身边,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 欢快的音乐响起,一群美女跳起了撩逗性感的舞蹈,转着圈,抬起长腿,扬起手臂,扭着小蛮腰,极具风情。一场艳舞后,宴厅的左侧又出现了一群浓妆艳抹的美女,她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近乎透明的长裙,婷婷而来。她们摆出撩人的姿势,等待男人们来挑选。跳舞女郎们在她们身边转着圈,整个宴厅显得尤为绚烂。我不由得感叹,这里的男人真会享受。 这时宴厅大门又开了,侍从喊道:“尤利斯将军到!”一位穿着盔甲的颇为威猛的红发中年男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盔甲将领。他与托利夫平级,走到厅中央后,只是略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便向亚伦德和乔诺特行礼。托利夫抚须笑道:“将军还是头一次到我的府上赴宴吧,不若就先挑选美女吧。” 尤利斯倒也不拒绝,迈着大步来到美女们面前。他上下打量了美女们一番后,眼光又在厅内四处扫射,无意中与我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我的心一跳,赶紧垂下头。尤利斯猛然大笑起来:“这些全是庸脂俗粉,我看那妞就不错。”他立刻向我走了过来,所有人都惊异地看向了我,我的眼里则露出了惊恐,不会吧,怎么会看上了我? 他大力把我往怀里一拥,我的身子不觉一僵。他搂着我走向了前方的主座。亚伦德的眼神依然冰冷,冷酷,和之前没有任何的改变,乔诺特和托利夫则用惊奇的眼光看向他。托利夫疑惑道:“将军的口味为何与众不同?” 尤利斯冷笑道:“自古以来美人多为蛇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尤利斯纵横杀场多年,周游列国,见过不少美人,对阅看美女颇有心得。今晚这个,”他瞅了一眼怀中的我,大笑道,“可真是个极品,她的身上有种极特别的气质,可说是千里挑一。容颜虽不算出众,但那双眼睛生得极好,不但充满灵性,还隐约有种异域风情的味道,还有那小嘴儿,我看着就挺动人,亲起来一定别有滋味。”说罢,他竟要朝我的嘴唇吻过来,我慌了,忙用手一挡。他抓住我的手,乐道:“怎么,你还没有伺候过男人?” 我急中生智,忙用另一只手抓起酒杯,“将军,先喝了这杯吧。” 曾经从电视里看过一些风尘女子抵挡色鬼的妙招便是主动出击,然后小心防范,使得那些色鬼们虽馋得口角流涎,可也拿她们没办法。想到这里,我摆出一副妩媚的笑容,看到他喝完刚才那杯后,又撒娇道:“让我为再为您先斟上一杯吧。”然后管他同不同意,抓过了酒壶,七手八脚地把酒倒进了酒杯。 那色鬼果然很吃这一套,再未将那嘴凑过来亲我,而是笑嘻嘻地接过了酒杯。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忽然感到一道寒光射到了我的身上,我诧异地抬起了眼,却未发现任何异动。托利夫的怀里搂着一个美人儿,乔诺特的身边也有一位娇媚女子,而亚伦德则是左拥右抱,抱着两个美人,偶尔,他还与身后的玛丽娜说上两句话,玛丽娜的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想来刚才的寒光只是我的错觉。 厅内氛围此时充满暧昧,挑逗的音乐,跳舞的性感女郎,一片旖旎的风光。美女们已被全部抢光,她们像蛇一样盘上男人的身体,勾住他们的脖子,吻上他们的胸膛,像宠物一样竭力讨着主人的欢心。 “来,妞,你也来一杯。”尤利斯把一杯酒硬凑到了我的嘴边,灌了下去。喝得太快,我被呛了两下。“妞儿,看来你还不懂伺候男人,今晚我就来教教你……”他呵呵笑着,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又抬手拿起另一杯酒,搂住我的腰,正要往我的嘴里灌下去。忽然之间,我只觉得头顶起了一阵劲风,抬起眼,一柄长长的红色利剑已从我头顶掠过,快如闪电般冲向了尤利斯,来得快,狠、准,剑尖极尖利,尤利斯避之不及,刹那就被狠狠刺穿了整个胸膛,殷红的鲜血猛喷射了出来。宴厅内传来了众人的惊呼声,他的鲜血溅了我满满的一身,我呆若木鸡。 紧接着,我整个身体徒然腾空,被人从座位上整个提起。与此同时,乔诺特将一个水晶酒杯重重摔到了地上,落地的一瞬,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卫兵从宴厅的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与尤利斯的盔甲将领厮杀成一团。男女的惊呼声、尖叫声、四散奔逃声,几乎将天花顶冲破。 我瞪圆了眼睛,看得呆住。乖乖,原来这次是鸿门宴,目的就是要杀这个尤利斯将军。只是,那个扔酒杯的信号太老套。我现在整个身体都被人拦腰抱在怀中,而那人正站在侧方一角,脸色冷然地注视着宴厅里的一切,眼睛里射出残酷而冰冷的光。 尤利斯还未死,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挣扎,血流了一地。他瞪起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抱着我的那个冷酷男人。那男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把眼光别开,不屑与他对视。 宴厅里倒下了不少人,飘满了血腥味,浓浓的,闻入欲呕。我的胸口发闷起来,呼吸也有些困难。我抚住了胸口,微微带喘地说道:“这位大人,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但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他仍抱着我,仿若未闻,眼睛看着宴厅内的厮杀残斗。我的呼吸更困难,我抓住了他的衣领,喘着气道:“听到了没有,放我下来!”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若你肯与我走,我便把你放下。” “我不认识你,”我喘息着,把他的衣领抓得更紧,“我不会跟你走。” “你很快就会认识我,”他的嘴角噙着笑意,低头道,“和你住一起的那个男人现在欠我一大笔钱,只能把你卖给我还债了。” “什么?”我把他的衣领抓得几乎成一团,“他凭什么卖我?他有什么资格?”“他若不卖你,那就只有一死了,你愿意他死吗?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不强求你跟我走。” 我哑然无言。他向我展现了一个得意笑容后,便抱着已快喘不过气来的我走出了浓浓血腥味的宴厅。 第五十章 相处(一) 坎贝儿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人。他当初离开剧团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因为写剧不如意,曾他有段时间沉溺赌场,输了不少钱,最后债主找上门来闹事,他便被赶出了剧团。为了躲债,他在各个王国都待过,东躲西藏,基本是宅在小屋子里过日子。现在,债主又找来了,他便把我抵给人还债。 坎贝儿被几个人押在墙上,向我哭诉着:“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欣然。” “你欠别人债关我什么事,”我怒道,“我和你什么关系啊,凭什么把我押给别人还债?” 坎贝儿痛哭流涕:“我也知道委屈你了,可我也没有办法了。那个大人说……”他畏惧地看了眼一旁的吉恩道,“如果我愿意把你交给他们,我之前所欠的债就可以一笔勾销。我是迫不得已的,不得已的……” “可你没这个资格,”我痛骂道,“你凭什么?” 他哭丧着一张脸,“欣然,你帮帮我吧,我没什么家人,除了你以外,也没什么朋友,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你去死好了,”我怒道,转过了身,对吉恩说道,“转告你的主人,我才不会被当作抵债的,我现在跟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的事我不管。” 吉恩点了点头,“是。”然后朝押着坎贝儿的那几个人点点头,那几个人顿时抽出了长剑,吉恩道:“先脱掉他的衣服,然后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你们两个,再去烧一锅水,把他扔进去煮。” 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张大了嘴。十来分钟后,两个猛汉扛来了一锅热水,还架了一个简易的炉子,上面堆满了木头。木头点燃后,把锅放了上去,不一会儿,水就沸腾了。 “先割他的肉,再扔下去。”吉恩命令道。 当一位猛汉举起剑时,我紧紧闭起了眼睛,坎贝儿则发出了恐怖的叫声,手起剑落,一股血腥味漾起在了小阁楼里。当第二剑就要砍下去时,我抚着胸口,软软地靠着墙,挥起了手:“我走,我跟你们走,行不行?”我知他们这次是志在必得,我不想坎贝儿因我白白丢掉了性命。 吉恩抬起手,含笑着制止了举剑的猛汉。坎贝儿哭丧着对我道:“你怎么不早点出声啊?” 我闻言愤怒,指着他骂道:“我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不要遇事就把女人推出去,还有,不要再因赌博而欠钱。”说完,我摔门而去。 亚伦德的马车早已在外等待,我站在马车前,动也不动。吉恩走过来,请我上车。我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马车。马车内,亚伦德微闭着双眼,斜靠在一角。当我进来时,他慵慵懒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马车驶了大约十来分钟,停在了一幢红色的三层高的房子前。我随着他下了马车,慢吞吞地走进了房子里。他的房间在二楼,房间很大,落地窗全开着,夏夜的风轻轻拂过,吹起长长的白色窗幔。房间的光线很柔和,几盏烛台上的火光随风轻轻摇曳着,撒下了淡黄色的光芒。 “过来,给我脱衣服。”他的声音唤醒了发呆的我,我惊惧地看过去,一脸慌乱,什么,脱衣服? 他一笑,问道:“怎么,你想让我白养你?也可以,但你得给我一个理由。要么,你就只能做我的侍女来服侍我。” 我深呼吸一下后,走了过去。我低着头小心地为他脱掉了外衣,一颗一颗地为他解扣子。他站立在房内,眼神里跳动着奇异的光芒,还有些懒懒地,也不知望向哪个角落。终于为他脱掉了外衣,“里面的衣服还要脱吗?”我问,“一共要脱几件?”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反问我:“你一般睡觉时穿衣服吗?” 这,这个……一时之间,我还真不知怎么回答,我道:“有时穿有时不穿。” “什么时候穿什么时候不穿呢?” 我觉得这个问题太暧昧了,便没有回答,直接开始为他脱第二件衣服。我想这个男人应该习惯裸睡吧,脱完了第二件后,他的宽阔赤裸胸膛正对着我的脸,微微的温热袭上我的脸。我不好意思地向后退了几步,说道:“脱好了。” “那裤子呢?” 我的脸发起烫来,说道:“那个,你还是自己脱吧。” 他轻轻一笑,倒没为难我,拍了一下手,房间的门从外面打开了,一个穿着红色透明长裙的性感美女带着娇媚的笑容,娉婷而入。她看起来眼熟,似乎就是托利夫在晚宴上送给他的美女。她轻盈地转到了亚伦德身边,倒在他的怀里,讨好地抚摸着他赤裸的胸膛,同时轻柔地吻上他的裸肩。 “你还不走?”他问那个正发呆的我,“是不是想留下来现场观战?” 我满脸窘态,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房门被关的刹那,他的大笑声猛然传来。这个男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既冷酷又下流。那天晚上,我没有睡好,一整晚上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呻吟和喘息。给我安排的房间居然就在他的隔壁。最后,我用被子蒙住了头,忍住了被憋闷的感觉,才缓缓地沉睡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我已变成了猫。我独自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绿树。不知当这里的人一进门后发现这里只有一只猫,脸上的表情会是怎样的呢?想到这里,房门恰巧开了。亚伦德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外衣,似乎正准备外出。他的目光与我相碰后,便走来把我从床上抱起,脸上竟然毫无惊异表情。 “睡到现在才醒,真是一只懒猫,我都进来好几次了。”他喃喃着,大手抚过了我的耳朵。我不耐地扭过了脸,他的手便移开了。 他抱着我下了楼,迎面而来的侍女跪在两旁。进入饭厅后,我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顿时来了精神。他看着我,扬起了一阵笑声:“原来,还是一只馋猫。”被他这么一取笑,我反而还不愿吃早餐了。我怔怔地坐在桌上,看着满桌的食物,动也没动。“这样就生气了吗?”他凑近了我,抚弄着我的猫毛,“如果你不肯吃东西的话,我就亲你了。” 我一愣,亲一只猫,不会吧?他似笑非笑地凝着我,然后,把我抱起,竟真的向我吻了过来,随着他的俊脸越来越近,就快抵近我的猫嘴时,我大叫了一声:“喵!” 第五十章 相处(二) “好,乖,”他把我又放回了桌上,似是松了一口气,说道,“真不知亲一只猫是什么感觉。”随后,我喝了小半杯牛奶,吃了半碗粥,又啃了一小片面包。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忍受和一只猫一起吃饭。他的用餐举止优雅高贵,举手投足间充满贵族风范,而我,由于目前是一只猫的缘故,自然只能用舌头舔着吃,偶尔还用爪子拨弄两下。吃了一小会儿,我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随意抬头看了看他,他正巧也看了过来,对我微微一笑,我赶忙低下头。 吃过早餐后,他把我又抱回怀里,走出了房子。已有马车在等待,吉恩和若干侍卫站在两旁。他带着我上了马车,吉恩和众部下都略带惊奇地看了过去,他们的目光全聚焦于我身上。对部下们的惊异表情,他视而不见。 马车停在了迪尔国有名的贵公子乔诺特的府邸前。乔诺特是一品贵族之子,身份尊贵,只是由于是家族里兄弟排名最末的缘故,再加上母亲只是侍妾的身份,所以从小到大都未受到太大的重视,这也大概是他当年难娶到阿芙拉的原因。但是乔诺特自前几年娶了极品贵族的家族嫡女后,身份地位便大大提高,不但能自由出入王宫,还有资格与众大臣讨论国事,并被允许在重大决议上递交自己的提案。 今日全城戒严,大概是昨晚的鸿门宴的缘故。一路上,不断可见卫兵盘查可疑行人,还有数辆马车被拦住盘查。亚伦德的马车倒没人拦,多数卫兵一见到马车上的标识,立刻让开。 伏在他的怀里,我昏昏欲睡,连马车停了都不知道。他抱着我下马车时,我才清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古罗马式的古老洋房,圆形柱子和拱圆的门,房前还有一大片绿色草地。乔诺特亲自来迎接,他的眼光立刻落在了我身上,讶异过后,笑着道:“大人,我以为今天会看到您携同昨晚救起的女子同来,没想到会携带一只爱猫。” 亚伦德淡淡一笑,“都一样。” 两人走向洋房,“国君对您昨晚的相助很欣赏,”乔诺特道,“若不是您一剑击毙尤利斯,我们要拿下他和他的余党决不会那么容易。晚宴后我们收到线报,其实尤利斯早已得到消息,晚宴上有人会对他不利,如果不是他早答应了玛丽娜夫人前来赴约,大概也决不会来。昨晚他带来的将领个个都有来历,若非他本人被您迅速击毙,我们不可能一举成功。” 亚伦德道:“如此看来,你们要感谢的应该是玛丽娜夫人才对,若不是她的魅力如此之大,尤利斯怎会明知有危险也要去赴约?” “玛丽娜夫人做出一定牺牲邀约尤利斯将军前来的精神固然可嘉,可她终究是我国的公主,为国效力也是应该。反而伯爵大人的相助才最是让我们最感激。”他的眼角溢出了光彩。 我的身子动了动,想离开他四处走动一下。他看向了我,抚摸了一下我的耳朵,“怎么,你想下来走走?” “喵。”我应了一声。乔诺特惊奇地看着我们,亚伦德笑笑,“这是我的爱猫,我说什么它都能听懂。”“哦?”乔诺特也笑了起来,不再说话。 亚伦德把我放了下来,我抖了抖身上的猫毛,打算在这个贵公子家的花园里转上几圈。我可不想花上几个小时听人大谈特谈宫廷阴谋之类的话题。亚伦德对一个侍女命道:“把它看好了,若有人敢抱起它,我首先砍的就是你的双手,其次是你的脑袋。” 明明别人家的侍女,他却好像是在训自家的侍女一样。那侍女的脸色苍白,忙不迭地弯身领命。 风和日丽,初夏的阳光并不算刺眼,照在草地上,美不胜收。花园里繁花锦簇,红色、紫色、白色、橙色等各种花朵竞相开放,绽放出最绚丽的花瓣。我在花园逛了好几圈了,侍女紧紧跟着我。走得有点累了,我蹲在草地上休息,顺便用爪子洗了下脸。 一阵女孩子的欢声笑语飘了过来,我望了过去。三五个穿着飘逸长裙的长发美女娇笑着奔了过来,她们笑得很开心,你追我逐,似乎正在玩躲迷藏。她们的年龄看起来很小,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她们的年轻脸庞在太阳下闪闪发光,长长的头发随着早晨的风飘舞,一个个笑颜如花,我看入了迷。 “咦,这是哪来的一只猫啊?”一个粉色长发女孩发现了我,惊喜地嚷了起来。她的眼睛大大的,肌肤吹弹可破。 “哪儿啊?” “就在这边。”粉色长发女孩扬了下手,所有的小美女们都奔了过来,围住了我,叽叽喳喳地议论,有一两个还想伸出手摸我,我的头一歪,她们便扑了个空。 “乔诺特表哥不养小动物,表哥夫人也不喜欢猫,那这只猫是从哪儿来的啊?”粉色长发女孩蹲在我面前,好奇地问着众姐妹。 “灵娜,你管它是哪来的,我们逗它玩玩。”另一个小美女道。 她们把我围得密密实实,侍女急忙道:“各位小姐,这是亚伦德大人的猫,请不要惊吓了它。” “原来是亚伦德大人的……”粉色长发女孩的眼睛发亮,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我的心神不禁一震,这种眼神我很熟悉,因为我曾经常用这种眼神望向一个人,虽然这个人现在与我再无缘分。 “那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他,”粉色长发女孩靠近了我,“猫很容易溜不见的。”我一躲,她没碰到我,侍女急了,正欲说些什么,小美女们却哄笑了起来,堵了她的说话机会。 “我说灵娜,你是不是又想借机接近亚伦德大人,”一个圆脸小美女取笑道,“听说他前两天刚看中了一个女人,根本不会多看你两眼。” 灵娜嘟起了嘴,不服气地道:“不过是一个侍女而已,像亚伦德大人那样有品味的男人,最多不过玩玩她而已。” “那倒是,”另一美女倒是点了点头,“听说他是一个重视尊卑的人,地位低的女人都被他养在外面,连伯爵府的大门都不让进。” 我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亚伦德曾对雪黛儿说过的一句话,“她颇有点见识,可惜只是个打杂的,连当情人都不够格。”他还在喝得醉熏熏的时候对我说过,要在外面给我买个房子,养着我。 第五十章 相处(三) 我的心一下子乱了,由如今他对我的种种态度来看,恐怕是打算把我养在外面了。我的心乱作一团,连灵娜小美女把小手伸向我时都没发觉。她把我抱在了怀中,侍女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她“扑通”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表小姐,快把它放下吧,大人刚刚说过了,若有谁敢抱他的猫,他会首先砍掉我的双手,接着便是我的脑袋。” 众美女皆是一惊,一美女勉强笑道:“不会的了,他只是吓唬你了,再说我们又不会伤害他的猫。”灵娜抱着我向大房子奔去,侍女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紧紧跟在后面。 灵娜抱着我直直冲入了华丽客厅,欢欣地叫道:“亚伦德大人,我把您的猫找回来了。” 亚伦德的眼睛迅速瞥了过来。他从座椅上站起,大步迈向灵娜,几乎是从她怀中抢过了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后,用另一只手拔出了剑,就要砍向那个瑟瑟发抖的侍女。众人微微一悚,脸色动容。就在长剑快落下的千钧一发时刻,我用爪子抓了一下他的手背,他的剑便僵硬地停在离侍女手腕的两厘米处。隔了一会儿,他艰难地把剑放了下来。那侍女顿时瘫软倒在地上,脸色比纸还要白。他抱着我对其他人冷声道:“告辞了。” 在他离去的身后,灵娜大声哭了起来,哭腔里还隐隐夹杂着声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我安静地伏在那男人的怀里,再无任何动静。 雾气蒸腾的浴室内,一池温水正冒出缭缭的白色雾气。亚伦德正浸没在温热的水中,两个仅裹着浴巾的侍女站在水里为他前后擦洗着,我则站在浴池边上捧着他的长袍。 “来,你过来,”他看向了我,慵懒地道,“给我揉揉肩。”我把长袍交给了另一个侍女,走近了他,在“岸边”蹲下给他按摩着肩膀。 “按得还不错,”他朝我笑了一下,“跟谁学的?” “我以前常给我母亲按摩,因此还专门去学过这方面的课程,”我微笑着回答,“我的技术很高,所以,收费也高。” “哦?收多少钱?” “坎贝儿欠你多少?”我边为他揉着肩边问。 “很大的一笔数目,以他的能力,一辈子也还不清。” “我的收费很高,”我道,“一次其码要五枚金币。” “哦,这么高?”他有点意外。 “如果收费不这么高,我何时才能还得清这笔债,”我说道,“你也不要太吸血鬼了,弄个利滚利什么的,别人当然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半眯起了眼睛,看着我问道:“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啊,”我揉着他的肩膀道,“只是突然想到何时才能还清这笔钱,所以要想办法捞外块了。” 他紧抿着嘴唇,眼里出现了一抹冷然。随后,他冷冷地命道:“你们全都下去。” 所有的侍女都向室外走,那两个为他擦身的侍女也浑身湿漉漉地从水中起身。我见状也准备离去,可刚往前两步,他就悠悠地问道:“你去哪儿?” “你刚才不是说……” “不包括你……”他猛然就把我拉了下来,我没料到他有这一招,惊呼一声后便栽入了水中。浴池里的水比较深,我从水里冒出了头,狼狈不堪,忙扶住了一旁池壁,才算勉强站稳。他的大手一捞,把我拉了过来。我又一个脚下不稳,差点儿又要喝两口他的洗澡水,幸而他及时搂住了我的腰,我才没有沉入水中。他把我抵在池壁前,用双臂圈住我的四周,问道:“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我不是依了你的意没杀那个女人吗?” 我连忙摇手急道:“大人,你误会了,我今天很开心。” 他笑了笑,凑近了我,“真的吗?”他靠近的气息让我的心发慌,我别过了脸,说道:“真的。” “说实话。”他又凑得近了些,几乎蹭到我的脸上,我不得不继续侧着脸答道:“真的,很开心。” “你可真是不老实。”他把我强拥入怀中。他当然是一丝不挂,而我虽穿着衣裙可因全身都湿透似乎也与没穿没区别。我涨红了脸,卯足力气,准备踢他一脚,却不想被他的脚迅速抵住,同时,我的这只脚也被他的脚控制住,这一下,我完全无法动弹,只得紧贴着池壁,前方还有他。 “如果你再不说,我们可能更近一步……”他的眼里居然带着一抹坏笑,“我可是求之不得。” 我只得举白旗投降,说道:“是的,我是不开心。因为我今天突然想到如果我无法为自己赎身的话可能会成为你在外面养着的人,我不愿这样,所以想多赚钱点为自己换得自由。”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眼眸发出异样的光彩,“总算说实话了。”他放开了我,我长吁一口气。他靠在我身旁说道:“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可能都还不清了。” “不可能,你别忘了,你之前吸了我的不少血,你说过是有偿付费的,那些钱算起来应该也有不少吧。” “远远不够,”他道,“那些可能还不够利息。” “我不信,”我说,“我就不信坎贝儿会欠下那么多钱,就算加上利息,我也不信用一辈子都还不清。” “除了他欠我的,还有你欠我的。”他转身又面向我,眼眸深深的,深邃而幽冷,一眼望不到底,让我的心又发慌起来。他的手抚摸上了我的头发,柔声说道:“你曾让我痛苦不堪,夜夜难以入眠,还曾让我因每日都在痛苦想你而对所有的女人都憎恨厌恶。你还让我想你想得心碎,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像对你一样这么上心这么痛苦。” 我被他的表白惊呆了,怔忡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你说,你该如何补偿我呢?又该如何赔偿我呢?” “关我什么事,”我忽然脱口而出,“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又没强迫你为我痛苦,为我心碎,你恨所有的女人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可真是个绝情的女人。”他的眸子里火一冒,立刻就压上了我的身体。他的赤裸身体紧紧贴着我的湿湿衣裙,我的体温迅速地升高,“等等,”我连忙叫道,“我一点都不绝情,只是这样对你而已。相反,我还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他“扑哧”笑出了声,放开了我,靠在我身边道:“总的来说,你欠我不少,这辈子别想还清了。” “亚伦德大人,您就放过我吧,”我说道,“我虽颇有点见识,只可惜,始终是个打杂的侍女,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侧过脸对我道:“你们女人的心眼还真是小,我在多年前说过的话仍然记得清清楚楚。”他从水中拉住了我的手,我想缩回,却被他反手握得更紧,任何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他的眼睛深邃,散发出淡淡的银光,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应该体谅一个当年只有十五岁的男孩子的自大。” 我微叹道:“大人的厚爱我心领了,可是我们之间不大可能。我已不打算再与你们这边任何人发展男女关系。你知道的,我来自异界,我不可能与你们中的任何一人相守到老的。” 他把我拥入了怀中,吻着我湿湿的长发,“能不能相守到老已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你是否愿意接受我?” 我直截了当地回答:“很抱歉,我不能。” 他的身子一僵,随后慢慢地放开了我,冷冷道:“你和希斯诺王认识没多久便已滚到床上去了,为什么对我这么绝情?” 我也冷笑了起来:“我一点都不绝情。对你,我一直如此。” 他的眼睛里射出阴冷的光,猛然拍击了一下水面,水花溅起,我满脸皆是水珠。“滚,给我现在就滚出去!”他怒吼道。 我咬了咬牙,艰难地在水中移动,缓缓走上了浴池。我浑身水淋淋,衣裙紧紧贴着身体。正要往门口走去时,他又怒吼一声:“你给我站住!”背对着他,我的脚步顿住。隔了一会儿,他异常冰冷地道:“你是我的侍女,要尽到本份,过来给我穿衣服。” 眼泪在我的眼眶里直打转,但我咬咬牙,把泪水吞了回去。我转过身,慢慢地走了回去。他已从浴池中出来,赤裸着身体,站在那里,紧盯着我。我拿起了干净的白色长袍,慢慢向他走去,为他穿上。我为他系上缎带和纽扣,由于离得近,彼此的呼吸声仿佛都可以听到,他的温热鼻息不断扑向我,我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不一会儿,终于为他穿好了衣服。他冷冷地盯了我一会儿,便直直地往外走去。我低着头,慢吞吞地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了走廊,我正准备回房时,他站在前面,又冷冷地说道:“做侍女的怎么可能有单独的一间房,近身侍女只能睡在我的床下。” 我咬了咬唇,问道:“那我可以回去换件衣服吗?”他停了一下,没理我,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现在生气,但我总算还能回那间房换衣服。 第五十一章 纷争(一) 他的房内一片黑暗。我只能摸黑行走。窗帘都被他放了下来,厚厚的窗帘使月光透不进来。“砰”的一声响,我撞到了墙上,抚着头部,我无声地痛呼了一下,又小心地在地毯上走着。 那个男人估计已经睡着,我不敢发出任何响声。我刚才在自己房内换了衣服,又弄了下头发,其码花了半个时辰。 摸到了床脚处,我才吐出了一口气。我坐在地毯上,靠在墙边,看着黑漆漆的房间,怎么也睡不着。没想到亚伦德会向我表白,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啊,却被我伤害了一次又一次。三年前在塔尔特王宫时,我刻意侮辱他,他却不计前嫌要救我出王宫,却被我当时再次拒绝,现在我又……我默默地叹了一下。我曾经对他动心过,虽然他当时很是倨傲,甚至多次当面羞辱我,可是我仍然喜欢他,并为我们的相遇、相识画过一幅又一幅的画。只是,我亲眼见过他的婚礼,又亲历过他娶雪黛儿,所以我无法接受自己再踏入他的生活。离开他以后,我又遇上了希斯诺。他当时失忆,我不知他已娶妻,他也忘了自己已有一个深爱的妻子,所以我才放开胆子爱上了他。再后来,虽已知他有妻,但我陷得太深,一时冲动之下,还是与他走到了一起。这份孽缘,最后失败也是理所当然。我靠在墙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泪轻轻地滑落。 天亮后,我又变成了猫。我睁开了迷糊的双眼,他已不在房内。房内静静的,长长窗帘仍然低垂着,将刺眼的日光挡在窗外。我望着这垂落的格纹窗帘,发了一会儿呆。侍女进来了,为我端来了早餐。我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点,便决定出去走走。可是还没到门口,已被一侍女抱起,另一侍女捂着胸口道:“幸而看到了,若它真的出了门,大人一定会把我们打死的。” 我无奈地伏在侍女的手臂上,我等于是被禁足了。 傍晚,他归来。我正在一个角落里捉苍蝇,实在闲得无聊。“猫在哪里?”我听到他问侍女们。我忙收起了爪子,蹲在原地,老老实实。他走了过来,看了我一眼,便走开了。看他的样子,虽仍无表情,但似乎心情还行,我今晚应该可以少吃点苦头了。 离晚六点还差几分钟时,我踱回了原来的房间。那里有我的衣服,方便我变身后能穿上。六时整,我恢复为了人形,正低头穿衣服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亚伦德出现在门口,我吓得用手抱住胸前,往床架后一躲。他冷冷地道:“伺候我沐浴。” 蒸汽缭绕的宽大浴池里,这个俊美高大的男人斜靠在一角,我则蹲在一旁为他按摩着肩膀。两个女孩仍在水中为他擦背和洗浴,他微闭起了眼睛。五分钟后,他睁开了眼,指着其中一个女孩道:“你滚上去,”又看了我一眼,“你下来。” 我正要下水时,他又道:“换衣服,省得我以为你要勾引我。”侍女们听后,相视一笑。 我只得转身离去,门口的一位侍女递给了一条长长的浴巾。平心而论,那白色的微厚的浴巾确实比我身上的衣裙更“防水”一些,至少浸过水后一点都不透。但是,我仍不喜欢用条浴巾裹在胸前,就像是应召女郎在开房前的装扮。我下了水以后,他的眼睛又闭上了,表情慵懒,一副对什么都在意的模样。另一位侍女递给了我毛巾,我硬着头皮为他擦拭着背部。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浴室里很热,不到一会儿,蒸汽便熏得我满面通红。“能开一下上面的小窗子吗?”我问。 他转身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便向池边的一侍女点了下头,那侍女连忙爬上去开小窗。一阵夜风吹入,我的呼吸才稍稍顺畅了一点。 我轻轻擦拭着他的背,他说道:“你的力气太小。”我使出了全身的力去擦,奋力擦了一会儿后,他愤怒地转身,“你是不是想擦掉我的皮?”我只得嗫嚅着道:“我会注意的。”他盯了我一会儿,“真是身份低贱的人,连擦背都擦不好。”我低头不语。 浴池边上的刚为他擦背的侍女立刻欣喜道:“大人,不若让我来。”亚伦德瞪了她一眼,“滚出去!”她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再次擦背时,我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在他的背上擦着,不敢用大力也不敢力气太小,擦了好一会儿,见他没出声,才松了一口气。 浴室的门轻轻地开了,发出轻微的声响。我不禁看了过去,意外地看到了那天晚宴上的红纱性感美女。她穿着半透明的黑色长裙,迷人的长发落了满肩,满脸精致美丽的妆容,妩媚得惊人。“向大人问好。”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行过礼后,才一步步轻盈地向亚伦德靠近。我平时没有在这栋房子里见到她,今晚见到她,不由得一怔。 性感美女缓缓下了水,慢慢向亚伦德靠近。亚伦德向她微笑,伸出了手。当他们的手牵到一起时,已是面对面站在水中。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然后委屈地道:“大人,这段日子为什么不找我了?我的心中只有您,玛丽娜夫人嫉妒我可是嫉妒得发狂。” “那种女人很麻烦。”他淡淡应道。那种女人很麻烦,意思就是一旦缠上了就很难摆脱,而像美女这样类型的,甩掉就要容易得多。美女脸上有过细微的不满,但很快就不见。她痴迷地看着亚伦德俊美的脸庞和完美的身躯,变得焦躁不安。他们很快打得火热。亚伦德吻住她的樱唇,她则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赤。身。裸。体的他。“嘶”的一声响,亚伦德撕下了她的长裙,她美丽洁白的胴。体在温水中展露无遗,连我都看得不禁呆住。坦率地来说,她的身体比我的要美得多。她的胴。体洁白如玉,散发出淡淡的光泽,她的双腿笔直修长,充满了力的美感;她偶尔向上抬的娇巧足裸,小巧而精致,让人一见仿佛就可以屏住呼吸。这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这两人很快就赤。裸相对,水中火。热。纠。缠,拥得紧紧,肢体环绕。我尴尬地站在水里,示意水中的另一个侍女先上去,我随后就跟上。但她笑笑,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上去。 我急了。看到亚伦德的手滑向她的胸。前时,我实在忍不住了,向浴池边游去,可才游了几下,伸长的脚却突然被那男人捉住,他喘息着对我笑道:“走什么,来,你过来!” 第五十一章 纷争(二) 我咬咬牙,硬是不过来。但他又稍稍一用力,便把我拉了过来。一碰到他光裸的身体,我颤抖着要退开,可他牢牢地把我圈在身边,不让我离开一步。“你继续。”他对性感美女说道。美女在我的脸上看了看,又看了看亚伦德,眼睛里掠过一缕复杂神色,尔后又甜甜一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吻起他的身体。她的动作很轻巧,从他的脖子开始吻起,逐渐向下。 “我想走。”我对他道。 “不行。”他的喘息声更重了,美女已吻到了他的胸膛。 “你想怎么样?”我靠在他的身边,闭着眼睛问道。 “我想折腾你。”他发出了微颤的呻吟声,同时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睁开了眼,冷笑了起来:“怎么折腾?让我看你和另一个女人在水里面,我告诉你,我不怕。” 他又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问我:“那你怕什么?” 我笑笑,回答他:“我什么都不怕。”美女继续向下吻着,她的整个身体都沉入了水中,只看得见长发轻漂于水面。他的喘息声更重了,看着他迷醉的表情,听到他的呻吟声缓缓上升,再看水下那个袅娜晃动的身影,我的脸涨得通红,胸口某处也被堵得牢牢的,因为我敢百分百肯定那美女正在水下为他……k。j。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我无法忍受这种侮辱,涨红了脸,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另一只没被他抓住的手,在水下微动了一下后,趁他不注意,转过身,正要用力扬起时,却被他的大手轻易捉住,我的手僵硬停留在了半空。 “你想干什么?”他的嘴角扬着一抹笑,喘息道,“想给我一巴掌?” “不是。”傻子才会承认。他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前一拖,我措不及防,也无法抵抗,跌撞着向前,不但把他身下的美女绊了一下,自己也绊了一跤,不受控制地没入了水中。他微微一使力,就把我整个人捞起,然后,一脚就踢开面前的美女。他粗壮的手臂把我紧圈在池壁边,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我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他强取索吻。吻了一会儿后,我瞅准机会,狠狠咬住了他的嘴唇,他痛呼避开,我在水中迅速移动,趁机逃走。 在我七手八脚就要爬出的瞬间,他一把又将我拉了下来,我再次跌入了水中。这次,我们一同沉没下去。在蓝色水底深处,他扯掉了我的浴巾,抱住我的赤裸身体,吻上我的嘴唇,我拼命挣扎,可他的力气超大,每次都把我按住。他不断地吻着我,很深很深,吻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无法透出一丝气,最后,我狠狠踢了他一脚,才得以浮出水面。刚一冒出水面,不由得一惊。浴室里空荡荡,所有人不知何时都走光了,连那个性感美女都不见了。 就在这诧异的一两秒,那个男人冒出了水面,将我又拉下了水底。我迅速挣脱开后,飞快游向另一边,谁料他的游泳水平也不赖,立刻追上了我,又把我按到了水底深处,紧紧抱住我的身体后,就堵住了我的嘴唇,吻得很深很浓,还不断地挑逗着我的舌尖,让我窒息得无法反抗。他的身体热得就像火一般,紧紧贴着我。就在我真的完全快透不过气来,快要窒息而死时,他才松开了我,并把我抱住浮出了水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喘着气问道。 他凑在我的耳边:“我想和你做爱。”他的身体热得滚烫,我就像被狠狠地烫了一下。我屏住呼吸,凝住心神,看准目标,抬起腿就狠踹了他一脚,这一次,他没有防备,被踢个正着。他痛呼出声,在水中退了好几步,高声扬道:“你这个女人,狠毒至极,居然敢踢这里。” 我冷冷笑着:“谁叫你的小弟弟不听话。”说完,我以超快的速度游向浴池边,而他,因一时“伤痛”在身,没及时追上来。我随便抓了一件衣服套在身上,就冲出了这个宽大的浴间。 穿过了小小的走廊,我奔回了自己的房间,迅速把门反锁。我背靠着门,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接着,我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任凭他在门外怎么威胁,怎么谩骂,我都捂住了耳朵,不肯开门。 一天一夜,我不吃不喝,身子慢慢地有些虚软了。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虚弱无力。已快天亮了,就快待在房里两天了。门外的他忽然停止了叫嚣,不再说话,氛围异常地诡异。这一天一夜来,他似乎也未出过门,虽然不一定时时都在门外威胁我。也许,他此刻已走开了吧。 就在有些发呆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惊恐地看过去,只见房门被人用长剑刺穿了一个大洞,然后一双大手伸进来,反手就打开了门栓。我坐在床上,颤抖着,惊惧地看着持剑进来的那个高高大大的俊美男人。他站在了门口,眼眸里闪动着莫名情绪,注视了我一会儿,便缓缓走了过来。 我现在虚软无力,只能任由他鱼肉。我对着他虚弱地冷笑道:“你想怎么样?” 他微微一笑,把剑扔到一边,来到我的床前,说道:“我还能怎样?我只希望你能愿意吃点东西。” 我盯着他,感到意外,不由问道:“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我还能玩什么把戏?”他坐上床便拥住了我的腰身,吻上了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我只是怕失去你。” 第五十二章 挫败(一) 浴室风波过后,我得了严重感冒。那夜我浑身透湿跑出来,加上吹了夜风,以及饿了一天一夜,免疫力下降,导致卧病在床。我每日打喷嚏,鼻涕眼泪一起掉出来。我白天是猫,晚上是人,使喝药也变得麻烦。亚伦德叹着气用一只奶瓶给变成猫的我喝药,晚上则用汤匙直接喂我。我不愿他亲自喂药给我,回绝过多次,可他依然我行我素。他道:“难道让那些笨手笨脚的侍女们来做吗?”这还在其次,最让我难堪的是,当我软软无力起身的时候,他竟然还要抱我去卫生间。我差点儿要窘死。我坚决反对,他却已经抱起了我,大大方方地朝那儿走去。我的脸红得发烧,烫得可怕,天,我简直无法承受。 三天后,我的病情渐渐好转,终于可以停药了。我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不用面对他的好了。我不愿欠下他太多的人情债,不敢承受他的情,我知道,那是我无法承载的重。 痊愈后,我自觉地做起了他的近身侍女。既然是来还债的,我当然就不能在这里当大小姐,我不会让他白养,否则与他的关系一定会变得很暧昧。此后,每逢他晚上归来,都看到了我把他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窗子都给抹得闪闪亮亮。他有时走到我身边,想伸手抚摸我的脸庞,却被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说道:“你不必因我而感到有压力,我不会强迫你什么。” 我转过了身,背对着他道:“正因为如此,才让我觉得压力更大。” 房间里半晌都无回应,我奇怪地又转了过来,房内已空无一人,他已离开。长长的落地窗仍开着,夜风如故,静静地袭入,再度吹起了我的长发。 我在他的床下打了个地铺,夜里就睡在那儿。如他夜间有需要比如喝水之类,我便会迅速起身为他端来一杯水。他心情不佳时,会小小地折磨我一下。当我端来一杯水,他不是嫌烫就是嫌凉,我只得去换上一杯又一杯,直到他满意为止。这晚当他喝完了水,将水杯递给我,我正要接住时,他却反握住了我的手,问我:“你是不是怪我从前对你太坏?”他指的是我和他从前在阿朵娜地宫与伯爵府的那段日子。 我摇了摇头,低低地说道:“从前的那些事我都记不大清了。” 淡淡的烛光里,他的眼眸里有些落寞,牵了牵嘴角,便轻笑道:“那你能记得些什么?”我回答他:“我们并无共同的回忆。” “那么从现在开始,”他凝视我道,“我们便拥有了共同的回忆。” 我抽出了自己的手,他想再反手握住,我却躲得更快,拿着杯子便走开了。放好水杯后,我又回到了他的房间。在地铺上刚躺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他的床上传来了起身的声音,我好奇地坐起了半个身,侧脸看过去。就在那一瞬间,那个高大的男人竟已坐在我的地铺上,与我正面相对。 “你……在这儿干什么?”我就要从地铺上站起逃走,他却立刻拉住了我的手,并顺势把我拉了过来,放软语气哄道:“别怕,宝贝,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使我不觉安静下来。“那,你到我这边来干什么?”我小心地问,声音低低地。夜太深,稍说话大声一点,就会感觉比较突兀。 他向我靠近了一些,仍握着我的手不肯放。我移了移身体后,他又朝靠我近了一点,轻轻地对我说:“我想和你睡在一起……”我又要惊惶地起身,他却把我就要弹起的身体立刻按了下去,说道:“你要相信我,完完全全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就不信有哪个男人能有这么强大的自制力做柳下惠。“你如果觉得我不安份的话可以再踢我一脚,”他的声音透出浓浓的笑意,“我随时恭候。” “上次……”提起那次,我的脸微微泛红,不禁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没事了吧?” “没事,”他的唇贴在了我的耳旁,撩起耳际肌肤的阵阵酥麻,“早已刚强无比了,如你想检验一下,它也是随时恭候。” 我羞得脸通红,用力推开了他,他朗声大笑,随后,他又靠近了我,柔声道:“欣然,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保证不会侵犯你。” “不行,”我一口回绝,同时把被子拿了过来,“你快回你的床上去吧,我要睡觉了。” 他不肯离去,拥住我不放手,并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被子,“你不答应的话就别想睡觉。”我哑然失笑,这男人固执起来怎么像孩子一样。我推开他,同时想抢回自己的被子,可他硬是不松手。我微叹了一下,只得道:“我这次回来不打算与你们这里的任何人发展男女关系,也许过段时间我就会离开。”说完这句话后,我忽然发现,我已开始慢慢变得成熟。那年少轻狂的过去,似乎已经渐行渐远。 微弱的烛光下,他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深深地凝视着我说道:“不管你这次待多久,哪怕再短暂,我都会争取与你在一起的机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走。” “你这又是何苦?”我继续叹着气,“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有没有结果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由我说了算,而是由天上的神明来决定。在结果还没有发生以前,谁也无法断定它最终会怎样。” 我惊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怎么样,我是不是让你刮目相看了?”他握住我的手,微笑着道,“有没有打动你?” 我笑了起来,说道:“我真希望当年那个僵尸女王将你纳为丈夫,把你困在睡女王城,这样你就不用来缠着我了。” 他也笑道:“哪怕她仍是那副如花美貌的模样,我也不想娶她。”“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如果你肯与我在一起睡觉的话,我就告诉你。”他狡猾地道。 我立刻再次推开了他,说道:“我现在真的要睡觉了,你回你自己的床上去。” 他见我满脸的疲倦和困意,便没再坚持,只得悻悻起身,忽然又转身道:“你睡床上如何,我睡你的地方。”我摇了摇头,说道:“心领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睡自己的床。”说罢,我就躺了下来,盖上了薄被,不再理他。房间里很快便恢复了宁静,静静的,黑黑的,是最适宜入眠的状态。我沉沉进入了梦乡,此时天已快亮了,我却全然不晓。长长的窗幔垂落至地上,哪怕房间的主人离开后,也未向上移动一分一毫。 第五十二章 挫败(二) 我睡到下午才醒。伸了个懒腰,我的身子朝前倾,抓挠了两下地毯,才站起了身。房间门微开着,我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门口的两个侍女看到了我,相视而笑。“小姐,您总算醒了。”其中一个侍女抱起了我,往饭厅的方向走去。这幢房子里全是亚伦德身边的人,是由亚伦德很早以前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的嘴巴都很严实,从不对外透露房子内的任何事。侍女们都知道我白天是猫,晚上恢复成人的秘密,但却从来秘而不宣。她们似乎都有一副对所有怪事司空见惯的表情。 饭厅里,我随便吃了点东西。正在舔牛奶时,侍女在旁说道:“亚伦德大人今晚要去王宫参加晚宴,想带您一块儿去,衣服已为您准备好了。” 我皱起了眉头。我只是一个近身侍女而已,可不想以他的什么新情人的面目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我打定主意今晚坚决不随他一块出门。接下来的时间,我在房子里捉了几个时辰的苍蝇,无聊得就要崩溃。直至恢复成人,我才算是能以作画来消磨时间。 正在房内涂抹着素描,亚伦德推门而入,他有些诧异:“你怎么还没有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我连头都未抬起,手仍在画纸上移动着。 他来到我身边,凑过来看我的画,露出一丝笑意,称赞道:“画得不错。”我画的是迪尔国城内的古老街道,使用黑白线条勾勒出老街的童话色彩,细条疏密自然,一幅完整的古老城街图跃然于纸上。 他凑得太近,热热的呼吸影响了我的专注度。我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抬眼对他道:“我不随你去王宫赴宴了。” “为什么?”他的神情明显不快,眼眸定定地注视着我,努力从我的脸上寻找答案。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画上,我的笔动了动,勾出了一条黑色的线条。我道:“我只是你的近身侍女,可不是你的公关小姐。”他的眉头蹙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公关小姐的含义。 “你在说什么?”他不满地道,“随我去赴宴也是你做近身侍女的责任之一,否则这一路上谁来服侍我,在晚宴上又有谁来周全照顾我?” “你之前去布尔加家族的晚宴怎么没见你带侍女,这次就要带上了?” 他忍无可忍,夺过了我手中的画笔,直接道:“我不会让你晚上一个人留在这房子里,你必得随我同去。”“为什么不能晚上留在这里?”我问。 “我不放心。”他仅用这四个字就回答了我。 “白天和晚上又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是在这里……”我欲争辩,他却毫不留情地把我拉了起来,命道:“给我换衣服,穿上侍女的衣服,你本就是我的近身侍女。”见他这样坚持,我无奈,只得顺从。 后来我才得知,原来这是亚斯兰国的男人的习惯。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丢下女人晚上独自在家,以免发生他们不愿发生的任何事。也许这也与亚斯兰不算安全的夜生活有关。在亚斯兰,所有罪恶的、黑暗的,难以想象的坏事几乎全都发生在夜晚。只有一种情况他会把我晚上留在家,那就是家内要有一至两个女主人,我才可能留在房子内。 时间仓促,我换上了侍女的长裙,梳理下头发便出发了,连基本的容妆都没有化。与我同去的两个侍女倒打扮得明艳照人,长发涂过了香膏,显得柔顺亮眼,脸上的妆化得精致美丽。她们还戴着漂亮的项链、耳环,在珠宝光的映衬下,更显美好气质。相形之下,我显得灰头土脸。但我并未太在意,既是侍女,又何必装扮得像女主人一样。 但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王宫的巨大华丽宴厅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光彩照人,明艳妩媚,连侍女在内都穿得光鲜亮丽,漂亮迷人。我于瞬间淹没在了这群高贵艳丽的女人中。 踏入宴厅时,亚伦德依然是人群中的焦点。当他一走入这个华丽的大厅时,倾慕与妒羡的目光纷纷投来。我和另外两个侍女走在他的身后。看到了满殿的艳光美女们都朝我们看过来,有点后悔出门前没有花时间打扮一下。但也不算太后悔,我不想装扮得太漂亮华贵,以免别人误解我是他的情人之一。 几位华丽长袍的臣子类的男人迎了上来,围住他交谈起来。寒暄了几句后,他带着我们来到一个极为宽大的席位。刚坐定,玛丽娜夫人就过来了。她年轻的脸庞闪闪发光,眼睫毛长长的,撒上淡淡的金粉,偶尔闪动之际,焕发出动人的光彩。她才只有十五岁,脸上带着点青涩,还带有点成熟女人的妩媚,再加上出身皇室与身俱来的独特的高贵气质与魅力极易使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 她的眼中毫不掩饰对亚伦德的倾慕,她说道:“您不知道我有多嫉妒您身边的女子吗,她们可以天天见到你,听到你的声音,都是我做梦都欲求却始终求不到的。” 亚伦德漫不经心地应道:“布尔加大人待夫人一向不薄,不也是众姬妾们羡慕的对象吗?” 玛丽娜受到了冷遇,颇有不满,她将目光投向了站立在他身后的我们,“那晚您在我们的家宴上救了一个侍女,还把她留在了身边,不知是哪一位?”她早已不记得我,即使我曾为她和他斟过好几次酒。现在我们三个侍女都木木地站着,又是同一个表情,她一时迷惑了。她正欲再问时,有人堵住了她的说话机会。 “亚伦德大人。”灵娜穿着一身华美的粉色长裙,兴冲冲地奔了过来,怀里居然还抱着一只漂亮的猫。她兴奋地道:“大人,那天我得罪了,特从别处找这只漂亮的猫,现把它送给你作赔礼。” 我侧过了脸,忍不住笑出了声,亚伦德则回望了我一眼,眼里竟也有隐隐的笑意。玛丽娜微微一怔。“我不需要你的赔礼,更不需要你的猫。”亚伦德连看都懒看那只猫一眼。 灵娜的眼里写满了失望,“这么说,大人还在生我的气吗?” 亚伦德懒洋洋地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猫。” 灵娜纠缠了一阵子,便道:“如果大人肯亲我一下,我就相信大人不生我的气了。”此话一出,玛丽娜立刻责怪地道:“灵娜,你实在太……” 灵娜坐在他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不断地撒娇:“大人,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所有的女伴们都知道,你就亲我一下嘛。” 亚伦德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你过来。” 第五十二章 挫败(三) 灵娜的眼睛立刻发亮了,她抬起了脸,将那张粉嫩迷人的嘴唇轻轻朝上,这温柔的索吻姿势,十分撩人。亚伦德竟低下了头,真的吻上了她的嘴唇,轻轻一点后,正要离开,却见灵娜又勾住了他的脖子,猛地深深吻上了他的唇。而亚伦德竟不拒绝她的邀吻,与她热吻作一团。玛丽娜看不下去,离席而去。 我则是庆幸自己没有答应过这个男人什么,贱啊,真可用这个字来形容他。他早已不知吻过多少女人的嘴唇了,贱得可以,人尽可妻。 热吻结束后,灵娜的脸红扑扑的,她的猫早已从她怀里窜出,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她又抱住亚伦德低声娇喘道:“我的闺房也随时等候着大人的驾临。” 亚伦德推开她,靠在座椅上,随手拿起了一杯酒,不再理她,仿佛刚才什么都未发生一样。灵娜抱住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酸意。悄悄地侧过脸,我不愿再看下去。 亚伦德立身而起,“大人,您要去哪儿?”灵娜惊慌地起身。他冷冷地道:“你走开。”灵娜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大人,您说什么?” “你若不肯离开,我会建议培格特大臣尽快把你嫁出去。”他不耐烦地道。灵娜的眼里泛起了泪光,她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女人真麻烦!”他冷笑着。随后,他便朝前方的宝座走去。迪尔国的国君刚刚到达,不少臣子过去问安。我和另两位侍女则留在原处。 我的肚子有点饿了,我还没有吃晚饭。桌上的美味佳肴只能看不能吃,我连声叹气。一位侍女以为我是为别的事哀叹,便道:“刚才大人所以吻灵娜小姐,是为了让玛丽娜夫人快点离开,那个女人很难缠,不容易打发。” 我饥肠辘辘,无意管这些,随口答道:“关我什么事。” 两个侍女对望一眼,再不开口。晚宴已经开始,艳女起舞,彩裙飘飘,彩带飘舞于厅内。迪尔国的君王与众多贵族大臣聚在一起,亚伦德则坐在君王的侧面,偶尔与他交谈上几句。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一个颇为不屑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转过身,看到了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红纱性感美女。那夜,她在亚伦德的府邸仓促离开,想必并不好受。今晚的她艳光四射,性感迷人。她手握一个精致的酒杯,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眼里的不屑更重了。 “我告诉你,我不会输给你,”她的脸上满是嘲弄,“你不过一个小小侍女,凭什么与我比?” 我笑了起来,回应道:“侍女又如何,总比你这出来卖身的好得多。” “你……”她不怒反笑,“你难道没有卖给亚伦德大人?那天,你们在浴池里不是玩得很激情吗?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比你的实力要强上百倍,他仅仅只是玩玩你而已。” 我不再说一字,忽然愤怒,转身就走。也许是因为她道出了某种真相。是的,我和那些女人又有什么分别,亚伦德其实真的是在白养着我,我也确实是被“卖”给了他。我是他名义上的近身侍女,并未做太多杂事。因我白日是猫,无法做太多。低着头转悠,我并未注意前方,与一个人撞到了一块。我不由得抬起了头,看到了贵公子乔诺特,连忙装模作样地行下礼。 他靠在一根圆柱旁,握着一只酒杯,温文尔雅地微笑着。我正要离开时,他却慢悠悠地道:“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几年前,在塔尔特王的婚礼上,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我被他的话击中了,脑里一片混乱,不敢再看他。那晚,他也在希斯诺的婚礼上,必然也看清过我的脸。 “那夜,你的胸膛被塔尔特王刺穿后,为什么就突然消失了?”他含笑着对我道,“但你放心,别人的秘密我不感兴趣。而且我不会把你的下落告诉塔尔特王,我就是要他找不到你。第一次在布尔加的晚宴上看到你,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回去后一直琢磨你是谁,直到今晚,我才肯定是你。” 他笑得很开心:“这多好,我很喜欢神明的如此安排,神明若眷顾我,一定会让他永远都找不到你。” 我的脸色变得苍白。这个外表文质彬彬,气质出众迷人的贵公子笑起来竟然像恶魔一样。他的蓝色眼睛里,满是肆意复仇的快感,他的血液里,也一定早已蕴含某种疯狂的因子和罪恶的欲望,遇到合宜机遇,便可迅速扩散,继而激发出来,复仇的火焰便会疯狂蔓延。 回到了席座上,我的肚子不饿了,所有的美食在我面前全都索然无味。亚伦德回来后,直接来到我身边:“饿了吗?宝贝。”我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仿佛有种穿透性的力量,看出了我的倦态,又问我:“你是不是又不开心了?”“没有,也许是困了。”我回答。 那晚,我们提早离开了王宫。马车上,他把我拥在怀中,我闭上了眼,懒于与他多抗争,便任由他抱着。我们一路无话。 第五十三章 惩罚(一)(一日五更) 深夜里,我们俩都翻来覆去,谁也没睡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睡不着,应是我彻夜不眠才对。一个翻身,被子落了下来,我坐起半个身,把被子拢过来,却不想一抬眼,看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子。他坐到了我的地铺上,与我面对面。 我们沉默了很久,我率先开口说话:“我不可能做你的情人,也不可能嫁给你。” “为什么?”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有些微微的颤抖。 “我不知该怎样对你说,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与你在一起。如你现在仍执意把我绑在身边,不过是在耗费你自己的精力而已。” “我愿意,”黑暗中,他握住了我的手,“我愿意在你身上花费精力,还有我的自尊。” “可这不值得,你现在的执着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和迷茫而已,你终有一天会清醒。再说,我们之间其实并无深厚感情,你不过是执着于你十五岁那年与我的相遇而已。” 他把我拥进怀中,把脸埋在我颤抖的肩上,“欣然,在没有遇上你之前,我从不知与一个女孩在一起的感觉会如此之好。是的,我一开始对你是排斥的,但我发觉无论怎么排斥你,怎样想把你推出我的生活之外,却始终做不到。我无法舍下你。记得刚承袭伯爵爵位的那段日子,我天天忙得天昏地暗,几乎住在了亚斯兰的城堡里。但就在住城堡的那十来天,我惊奇地发现我满脑子里都是你,只要一有空闲,我就会想起你,想你怎样了,现在又在做什么,我甚至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你。所以,我后来从城堡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你当时正在树下埋藏你的金币,让我看得又好气又笑。” 他说到这里,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推开了他问道:“对了,我埋的那些钱还在那儿吗?” “谁拿你的啊,”他的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笑意,“一直都在那里。” “哦,那就好,”我放松了一下,“加上那些钱,还有你曾经吸我的血要付的那部分,以及我现在给你做侍女的那部分,至少应够付利息了吧?” 他微微叹息着:“你为什么还要想着离开?” 我沉默半晌,回答:“我说过了,我不可能做你的情人,也不可能嫁给你的。”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透着亮,“欣然,我不可能放开你的。” 我的声音渐渐发抖,“如果当初,你真的不是对我那么坏,如果当初,你不是那么早就娶妻纳妾,可能我会真的爱上你。” “李欣然,不是每件事都能尽如人意,”他再度靠近了我,“如果每一件事都顺着心意在走,都能预知答案,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李欣然,你必须要给我机会。” “我困了,想睡觉了,可以吗?”我放低了声音,轻轻问他。他猛然又抱住了我,他抱得紧紧的,那么紧,那么紧,紧得使我几乎都以为与他快融为一体。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哭了,眼泪一点点滑落至他的胸膛,很快濡湿了他的薄衣。他的身体轻轻地颤动。我们竟然就这样拥抱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我疲惫不堪,他把我抱到了床上。 “我就快变成猫了。”我含糊地微笑着,同时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喜欢我变成猫吗?” “只要是你,是什么都可以。”他将我轻轻地放在床上,用手轻抚过我的脸。我闭上了眼睛,脸上的泪痕犹在。当他吻上我的脸庞时,我只是轻嗯了一声,当他吻得我的脸越来越深越来越痒后,我便翻了个身,避开过后,这才真正睡着了。 醒来时,又是黄昏。我还有一个时辰便可恢复成人。我在床上发呆,没打算下来走走。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我的心乱成了一团,想要理清,却又越理越乱。房门开了,我以为是侍女,没有回头。可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以及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不由一惊。 “喵。”我轻唤了一声。他今天怎么会回来得比平时略早一点? 他对我微笑了一下,就把我抱在怀中,然后出了房门。直接下了楼以后,我意外地发现厅内居然站着一个穿着美丽红色长裙女人。她正是晚宴上那个性感美女,昨日与我在王宫里还小吵了一架。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充满惊慌,骄傲和蛮横荡然无存。听到脚步声,她仓惶转过头,看到亚伦德那双凌厉冷酷的眼睛时,就“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没有人可以侮辱我的人,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他的语气里隐匿着摄人可怕的血腥与杀气。 她的脸白得更厉害,嘴唇嚅动着,却并未求饶,她微颤道:“昨晚之事,我绝非故意,只是身为女人,心有不甘而已。” 蓦然之间,我对她另眼相看。她的身份虽卑微,虽然一直是男人们的玩物,可当真正面临危险,面对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时,却未表现出丝毫的怯弱。她只是害怕,但这并不表示她向强权投降。 可亚伦德不吃这一套,他眸子里的冷意更浓了,若隐若现间竟全是残酷。杀了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他的嘴角轻抿,微微勾出一丝冷然的笑容,残忍而可怕。他直接命令道:“来人,把她拖下去。” 大厅的门开了,吉恩和几个随从径直而入,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她的身体虚弱无比,双腿发软,又跌坐了下去。这个冷酷的男人让她全身冷汗,全身虚软。我伏在亚伦德的怀里,抬起头,叫了一声。他低头叹息:“很多事情,你不懂。” 他正要对吉恩说话时,我又叫了一声,同时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他的眼眸里出现了无奈,他扬了扬手,说道:“只用割掉她的舌头,砍掉她的一只手就可以了,带下去。” 我的身子动了动,从他的怀里挣脱跳了下来,走到了美女的面前,蹲了下来,看向了亚伦德。美女已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凄然,无暇注意我们的互动。亚伦德来到我面前,想伸出手抱起我,却被我避开。他叹着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喵。”我叫了一声。 “那只用割掉她的舌头?” “喵。”我摇了摇头。 “不可能什么都不罚的。”他强硬地抱起了我,走向楼梯,边走边道,“把她带下去,关起来,关得越久越好,永远都不要放出来。” 第五十三章 惩罚(二)(加更) “喵——”我又叫了起来,满是不快,这简直是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惨。但他却固执得不再开口,径直把我抱回了房间。侍女们端着烛台跟随而入,黑暗的房间里有了些许的暖意。我坐在床上,他抚着我的猫毛道:“她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一个女人,此次我除掉了她,不知多少人都要感谢我呢,我也只是顺风而行。” 我的眼眸里充满了疑惑。他说道:“她是布尔加托利夫家的舞女,同时也是迪尔国君王的秘密情人之一,手中握有不少权臣的秘密。这次托利夫把她送给了我,大概也是想从我身上弄点什么出来。但可惜了,她除了把身体白白给我外,什么也没查到。很多权臣的夫人姬妾们对她恨之入骨,施展过不少手腕陷害她,却从未成功过。此次她侮辱我的女人,我置她于死地,无人会多说什么,反而还会拍手称快。尽管她是托利夫的摇钱树,但托利夫也不敢为她求情,除了玛丽娜不会允许外,迪尔国的制度也不会允许。他已把她送给了我,我怎么罚她,他已没有资格说话。当然,在此以前,没有人想过我会为了你而惩罚她,包括这个被罚的女人在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的眼里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注视着我道:“因为我从未因为女人而惩罚过任何人,哪怕安娜贝儿曾谋害雪黛儿多次流产,我也从未惩罚过她。她后来被降为侍妾,是我母亲的决定。也许正因为此,他们没想过我会为你而惩罚她,托利夫才放心大胆地把她送给我。” “他以为,即便她无法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至少还是可以全身而退。但他错了,这一次,她侮辱的人是你,我怎么也不可能放过她。而且,就算没有你的这件事,没有我插手管教,她也是必死无疑,因为迪尔国的王后已经对她忍无可忍,准备动手也不过这几个月的事。我原本打算惩罚她,完全是因为她对你无礼,可没想到……现在,这个女人应感谢你,如果没有你,她此次不可能只是被关起来,一定会死无全尸。” 我暗暗抽了好几口凉气,这个美女到底做过什么事,让这么多的女人都恨她入骨,甚至包括这个王国的王后都要除掉她。 “你一定很好奇她曾经做过些什么吧,为什么这么多人想置她于死地,”他的眸子里出现了一抹笑意,“我不告诉你,否则你一定又会对我产生坏印象。” 晚上六时,我又恢复了人身。换好衣服,坐在房内,我回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全身又是一阵冷汗。雪黛儿多次流产,安娜贝儿多次陷害她,妻妾相争,夺宠揽权,再加上尊卑等级分明,那豪门还真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待的地方。 犹记得雪黛儿因出身低微,被裴斯纳夫人多次奚落,哪怕雪黛儿是多么逆来顺受,她也并未因此口下留情。 白雾蒸腾的浴池里,我为他按揉着双肩,同时问道:“你平时都在干些什么了?” 他连头也未回,懒懒地答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能具体说一下吗?” 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你又在想什么了?” “我只是好奇,所以问一下。” “如果你肯嫁给我,”他转过了身,面向池边的我,微笑着道,“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我叹着气,坐到了一边,“我欠你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的眼眸闪闪亮。 “什么问题?” “用什么方法能够使你爱上我呢?就像我们当初认识时你为我着迷一样。” 我顿时哑然。他道:“如果你能够回答我,我就免了你的债款的巨额利息。” “我当初可没有为你着迷。”我道。 “没有吗?”他的声音里全是浓浓的笑意,“那是谁曾为我们的相识画过一幅又一幅的画,那些画现在还全放在我的房间里呢。” 那些画不是全烧了吗?我惊异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如果你对我们这里够了解的话,就不会用普通的纸和笔来画画了。那些画纸既使被烧过,也是可以用符咒还原的。你离开后,我四处寻找你,无意中在你曾住过的祭屋内发现了那堆灰烬。我将它们还原后,便看到了你所有的画。” 我的脸忽然红了,这个男人真是的,怎么能乱看别人的隐私。 他再次笑了笑,道:“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沐浴过后的他,真可用秀色可餐来形容。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走在前方,我跟在后面,因为心神不宁,所以走慢了几步。他回过头来,牵起了我的手,让我与他并肩齐行。我颇不愿意:“说好了,我只是你的侍女。”他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着我,仿佛最深的海水般将我包围,“你知道的,欣然,我爱你。” 他在走廊上将我拥住,“你一定会给我这个机会的,对吗?” 霎那间,我迷惑了,迷茫了,同时也因被他的爱包围而有些陷落和迷乱。他在走廊上抱了我很久很久,我们的呼吸几乎都融为了一体。 第五十四章 你们的故事(一) 夜已深了,无边无际的夜空,繁星闪烁,横亘着一条长长的银河,如同最美的梦境一般,在黑暗的夜空上方闪闪发光。夜空的下方,便是诡异、恐怖、阴森的魔法森林。 森林的参天树木茂密交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遮天蔽日。灌木丛、小草、野花时而点缀其中。森林里有湖泊、小溪、草丛,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和在魔法书里才能见到的传说中的诡谲神兽。神兽们面目狰狞,勇猛无比,攻击力极强,普通精灵根本无法抵御。森林中的植物也具有奇特的魔法能力,这种超凡的力量控制住了整个森林的呼吸和生命,使整座森林拥有了奇异的灵性。 但是这整座森林的主人却并非森林里的魔法植物。在这里,所有的动植物包括未命名的奇特生物与原始精灵全都听命于塔尔特国最尊贵的君王。他才是真正的森林之王。 塔尔特国是一个深受神明眷顾的王国,在这片并不安定的大陆上,是一个拥有丰厚的矿产和森林资源的强大王国。任何一个王国都无法与这个王国相比。历任的王国君主都是神明的宠儿,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无与伦比的高贵身份。他们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拥有了天神一般的绝美容姿,优雅健硕的身体,和智谋过人的头脑。 也许是由于神明的爱宠,这一任的王国君主更是天人之姿,而且从小到大历经战乱与内乱无数,使他与同龄人相比更是多出了百倍的成熟和深邃。这种独特气质更使得他魅力四射,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魔法森林的深处,矗立着一处华美的宫殿群,塔尔特高贵的君王便居住在那里。已是深夜了,宫殿的一座偏厅仍然被金色的火光和美丽的水晶光芒照亮,紫色的地毯铺满了整座厅,富丽堂皇。厅内四处布着圆形花纹柱,宝石和绿藤环绕着圆柱缓缓向上。两座圆形的温泉池冒着白色的热气,数十名一丝不挂的男女正在水中嬉戏,欢声笑语不断。 池边、光亮的白色地砖以及略高的石阶上挤满了寻欢作乐的男女。柔软华贵地毯将他们美丽的身体拥裹,暧。昧的声音不时流淌而出,与心底深处最直接的欲。望与渴求交融合一体。这些塔尔特的贵族男女从不拒绝对感官欲望的渴求,欲求一旦被点燃,便尽情激情地绽放。 一座圆形小舞台上,几名穿着近透明的长裙的长发美女们在音乐声中扭着小蛮腰,跳着欢腾的舞蹈,长发高扬飘起,撩人而性感。 偏厅的前方,一位绝美光华、俊美诱人的英俊君王正懒懒地斜倚在高高的宝座上,金色的眼瞳深邃无比,如同那未知的危险陷阱,散发出诡谲而又柔美的光芒。几位穿着美丽薄纱的妖娆美女环绕在他的身旁,讨好着,献媚着,对他露出最迷人的笑容。 尽管她们竭尽了全力,可这位君王还是露出了不耐之态。他挥了挥手,美女们只得无奈地退下。君王希斯诺斜靠在宝座上,慵懒地看着厅内的一切。他的眼睛里深邃阴沉,充满某种危险的似正亦邪光芒,令人不由得畏惧和惧怕。 “陛下,”一位穿着华服的佩剑英俊随从走上前,行礼后道,“洛姬雅已经到了。” 希斯诺依旧是那副懒散的表情,扬了一下手,“让她进来吧。” “是。”英俊随从俯身领命,十分恭敬。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对自己的王又敬又怕。 当洛姬雅走进来的时候,嘈杂的偏厅徒然安静,欢乐的音乐声也停了。随着她的走入,所有的美丽水晶和宝贵宝石都因她而黯然失色。温泉池里的裸。身男女,地毯上寻。欢。作。乐的男女贵族,奏乐的乐师们,以及跳舞的美女们全都张大着嘴,屏住了呼吸,全为她的美貌所震惊。 她实在太美了。她的肌肤闪烁着动人的光泽,身段婀娜多姿。她的大眼睛妩媚迷人,娇巧粉唇透着光泽。她的长发长至脚跟,散落全身,像绝美的女神降临于尘世。 她身穿一条华贵的白色长裙,裙摆处镶着宝石和彩钻,闪闪发亮,美丽得不可方物。她的长长的披肩,从头发上一直长至腰部,头顶上还有一顶漂亮的玫瑰花环,与披肩相衬绝美。 她站在火光与水晶光下,气质光华,明艳照人,美丽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是塔尔特的臣子在王国内精挑细选出来的十年都难得一见的绝色美女。她的粉嫩娇柔的肌肤,如梦一般的眼睛,迷人的眼神,让人难以忘怀。连一向不为美女所动容的君王希斯诺的目光也在她的脸上、身上停留了很久。 他的王后阿芙拉已是罕见的美人,而这个美女却还要略胜一筹,也只有塔尔特国这样拥有丰富自然资源和独特气候的王国才能孕育出这样的极品美女。 希斯诺终于回过了神,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诱人的笑容,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于是,偌大的偏厅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只有温泉里的白色雾气在缭绕,见证着适才的疯狂和暧昧。 洛姬雅也为君王的容颜和气质所倾倒,她怔怔地望着前方的他,不知身处何处。随后,她的眼睛里放出了异样的光彩,那是迷恋的,倾慕的眼神。她被他的绝美光华所吸引,被他的金色眼睛的魔力陷阱所诱惑,她的身、心瞬间全属于了他。 他们在偏厅里整整疯狂云雨了一夜,直至天亮才停了下来。她的诱人胴。体因为君王的滋润而发出了迷人的光泽,她的面容,也因为君王的亲。吻而变得柔美滑。嫩。她整个人因为君王的爱。抚而变得美丽更胜从前。 君王连召了她三天,三天来,她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甜蜜中。 然而,到了第四天,一切戛然而止。她记得,那个曾引领她入宫的英俊随从向君王禀告:“陛下,亚伦德伯爵那边的探子传来了新消息。” “哦,是什么?”洛姬雅看到这个一向沉静,并似乎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君王忽然有些紧张。他也许不会承认,可他的金色眼瞳里的光芒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第五十四章 你们的故事(二) “亚伦德伯爵最近在迪尔国一品大臣托利夫的晚宴上看中了一名侍女,并把她留在了身边,至今已经一个月,所以才上报国君。” “一个月了?”君王的脸上出现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真难得啊,能有女人在他身边待上一个月。” “可是据探子们回报,那侍女的长得与斐欧娜王妃不一样,应不是同一个人。” “是不是同一个人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君王的眼里透出狡黠,“继续监视,有什么异动即时回报。” “是。” 当那个英俊随从消失在殿堂时,君王的眼神忽然投向了她,神情有些奇异,还有些诡谲。她有些害怕,便更温柔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把脸藏在他的胸前,用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洛姬雅,”君王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搂着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此次,是你为我们王国效忠的时候了。” 洛姬雅有些惊慌,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君王,希望他说出来的事不要太糟糕。 “放心,不是要你去杀人放火,”君王扬声笑了起来,“只是你如此美丽,应让更多男人为你神魂颠倒才对。” 洛姬雅勾住他的脖子,带着几分娇嗔道:“只要王能为我神魂颠倒即可。” 但君王只是对她笑笑,又温柔地道:“我早已为你神魂颠倒,但是,仅我为你着迷是不够的,你的魅力需要得到更多人的肯定和证实才行。” 洛姬雅的心忽然又慌了,她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王,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更加温柔,柔情似水,“我怎么会不要你,你如此美丽可人,所有的男人都不会舍得不要你。只是此时我需要更多人来肯定你的美丽,才能够让我愿将你放在我的后。宫,让你的美丽为我的王宫增添更美的色彩。” 她有些喜出望外,“王,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娶我作王妃?”她虽美丽无双,艳光四射,可因为出身寒微,身份太低,还曾一度沦为贵族的宠物。所以她不敢奢望能做那高高在上的王妃,成为那高贵皇族的一份子。君王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是的,如果你表现得够好,我会考虑。” 接下来,君王对她说道:“你今晚就起程吧,去亚斯兰国。我会派人将你送进伯爵府。你会认识一个叫艾维斯的男人,他是伯爵府的第二个男主人,你要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为你着迷。至于以后再怎么做,我会让人秘密通知你的。” “是。”洛姬雅从君王身上下来,恭恭敬敬地领命。当她与君王四目相投,视线缠绵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了他的左手腕上的一只精美昂贵的白玉手镯。白玉镯极美,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四周还镶着迷人的金色小宝石。也许是易碎,白玉镯的四周还镶上了一层闪亮的钻石,像一个精致的护圈一样将玉镯护住。这样一来,玉镯不但不易碎,还在那层钻石圈的辉映下显得更美了。 在美的诱惑下,她忍不住伸手想去碰一下它,但君王的反应却更快,他立刻把她推开,动作之大,使她的身子一下不稳,跌倒在地。她跌坐在地上,惊惶看向他,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语气却充满了危险:“洛姬雅,如果你碰到了它,你的双手今天就会没有了。但我不想如此美丽的你没有了双手,这不利于你的任务。”他柔声对她道,“我把你推开,纯粹是为了你着想。” “谢……陛下!”洛姬雅仓惶地退下。跌撞着走到宫门前,她想起了曾听过的一段故事。君王流落逃难在外时,曾有缘邂逅一位质朴而纯净的女孩。那时的他,一无所有,既无财富也无地位,甚至也没有俊美闪亮的外形,还丧失了记忆。但那个女孩对他不离不弃,还关怀有加,把他当作最重要的朋友。两人在一起度过了一段难忘而快乐的时光。可是后来君王在宫廷内乱时遗弃了她,她当时痛不欲生,随之,便流下了精灵血泪,让在场的所有将领都惊震不已。已有很多年了,大概有几百年了吧,塔尔特国还没人能流出精灵血泪,因为那是只有至情至性的人才能流下的眼泪。只有当这个至情至性的人全心全意为一个人而又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时,才会流下这般奇异的眼泪。 精灵血泪是很宝贵的,因为它的喻义是,最珍贵的感情。这种纯粹而没有任何杂质的情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它超越了普通的世俗情感,不因你的地位、身份或财富才爱上你,塔尔特的历代君王还没有谁得到过。皇室宗族中人,从小到大,历经战斗和内乱无数,背叛、阴谋、血腥更是如同家常便饭。纯粹的情感,简直是痴人说笑。 王宫殿内,希斯诺独自站立在石阶上,紧握住手中的白玉镯,喃喃自语着:“姐姐,你在哪里?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了……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寂静的街道,月亮被隐没在云层中,夜风静静地吹着,树叶缓缓地飘落,夏天就快过去了。 天很快就要亮了,我又要变成猫了。他的窸窸窣窣穿衣声弄醒了我,我睁开了迷糊的双眼,看了眼那个模糊的影子,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睡觉的地方交换了,我睡床上,他睡地铺。他走过来,隔着被子抱住了我,我又勉强睁开双眼,低声问他:“你今天打算去哪儿?” “你想我去哪儿呢?” “不懂。”我咕哝着回答,同时用被子蒙住了脸。 他把被子拿开,把脸贴在我的脸上,微叹问道:“你什么时候白天才能不是猫呢?” “不到一个月了吧。” “哦,真的?”他的声音隐隐透着喜悦。 我有些警觉,“你为什么希望我白天不是猫?” 他的嘴角轻轻牵了牵,露出一抹笑,附在我耳边道:“我想每天与真实的你在一起,你晚上老睡觉。” “晚上不睡觉干吗?”我的嗑睡虫基本上都被他吵走了,我又问道,“你今天到底是去哪儿?为什么会这么早出门?” “与乔诺特一起进王宫,也许之后会去他的府邸做客。” 我坐起了半个身,说道:“我想与你一起去。”我想起了乔诺特在晚宴上的那双眼睛,充满了阴暗,还隐藏着痛苦和辛酸。我忽然间很想了解这双眼睛的主人,也许我的异能会起作用也说不定。 他有些意外:“你为什么想一块儿去?” 我狡黠地一笑:“如果你不想与我睡觉,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第五十四章 你们的故事(三) 他看着我的笑容,心神动摇,忽然之间就吻了上来,先是吻我的脸,又很快转移到了我的唇。他吻住我的嘴唇,用舌尖轻轻纠缠我的一瞬间,我心底某处变得柔软,一种细细的奇妙的情愫就这样悄悄地侵入我的灵魂深处。他吻得更深了,把他的温热气息全都传递给我,顺着我的唇齿延至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使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为他的吻而欢欣而雀跃。 不自觉地,我竟然开始回吻他,我吻住他的舌尖,吸吮纠缠,挑逗轻卷,辗转之间,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他猛地低头更深地吻住了我,我也深深回吻着他,唇舌交。缠融。合,缠绵狂。野,舌尖不断相碰,卷起缠绕,我们的呼吸也交。合为了一体。他的身体越来越烫,大手缓缓伸入我的衣内,碰到了我的光裸肌肤,我轻轻一动,他的手便退了出来。 我们足足热吻了三分钟,我差点缺氧。放开他后,我靠在床头不住喘息。他则再次抱住了我,“我爱你,欣然。我从不知接吻竟然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情。” 我笑笑,抚上他的脸,“我老看到你亲别人。” 他长叹一下,抓住我的手,用近似央求的语气道:“男人在外,逢场作戏难免,不要太为难我好不好?” 我抽回了我的手,又笑笑,“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我才懒得管你。” 他用手指刮了下我的脸,“真的不想管吗?我不信。” 争闹不休间,天不知不觉地放亮了。我又变成了一只猫,并又害他迟到了。他把我抱在怀中,匆匆赶到王宫时,一身华服的乔诺特已经久候多时。他把我交给随同前来的侍女,并嘱咐她既不能让我下来跑也不能让任何人抱,侍女点头领命。 入宫门前,乔诺特还好奇地转头看了我一眼,我懒懒地闭上了眼。 待他们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我伏在侍女的怀中睡着。亚伦德把我抱了过来,并用手抚弄下我的耳朵。我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然后朝他叫了一声。乔诺特的眼眸发出了光,忍不住道:“它可真会撒娇啊。” 亚伦德摸摸我的猫毛:“它只会经常抓你的手。” 亚伦德与乔诺特同坐一辆马车,两人在车上随意聊了下,全是王公贵族间的琐事。马车正驶向乔诺特的府邸,我的猫爪悄悄伸出了乔诺特。屏住呼吸,我闭上猫眼,不断地想着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就在碰到他的长袖的那一刹那,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转瞬之间,我仿佛被雷电狠狠击中了一般,身子不由得颤抖。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我的天地为之一变,出现了一片奇异的异景。小小的我独自走在一片绿色的大草坪上,走着走着,满额皆是汗。 穿过了草坪,我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堡前。城堡的墙上开满了美丽的蔷薇,爬满了绿色藤蔓。城堡的顶端,有一扇格子花纹木窗微微敞开着,一群白色的鸽子飞了过去,它们扑腾着翅膀,亲密地围绕着一个美丽的公主。 阳光下,公主笑容如最美丽的花儿,清澈的眼神,迷人的唇角。她的掌心中,散落着小堆的谷物米粒,小鸽子们争先恐后地啄食着,却又小心翼翼地把嘴点下去,生怕因啄伤了她的柔软掌心。 那是十二岁时的阿芙拉,那时的她,美丽、纯净、单纯,笑起来时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她的眼睛,是夜空中最美丽的星,动人而明亮,她的红色长发如瀑布般在肩头,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她的娇嫩美丽的皮肤,软软的,嫩嫩的,仿佛一碰就会弹跳起来。 她的笑颜如花,在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芒,这时的她,光彩照人,艳丽异常,虽年仅十二岁,却已是王国内最美丽的公主。她笑起来的时候,连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情不自禁向她弯身、鞠躬、致礼。 “看到了没有,她便是我的心上人阿芙拉,在这个王国里,没有人不爱她。”乔诺特如同一个幽灵般现身,他的眼眸是透明的蓝,藏着对她深深的爱恋。 他一身黑衣,就像一个黑影子般站在我的面前,“我爱她,一直都爱她。” 我的眼前一花,蓦然之间,场景一变,我正坐在一间很黑很黑的屋子里,前后左右,似乎都是整齐的座位,就像是电影院里的一排又一排的座位。 一阵吱吱的电磁声音过后,正前方徒然亮了,宽大的电影屏幕出现在我的眼前。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幸福,所有的甜蜜,就像电影里的镜头,慢慢地展现上演。 穿着粉色长裙的阿芙拉在宽大的草坪上奔跑,她的手高高扬起,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男人出现在草坪的尽头,对她微笑着。他长得很美很美,柔软的头发,金色的眼睛,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王子。他们牵起了手,她抬眼对他说了些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了。 夕阳下,他们热烈地接吻,手紧紧地牵在一起。他们在深夜的城堡里游荡,扮幽灵吓跑不少巡卫;他们在暗夜的森林里约会,热吻、私语,低笑,听着草丛里不知名的虫鸣声,金黄色的荧火虫像小小的光圈一样把他们围绕。 在粉色花瓣纷纷撒落的季节,他们订婚了。他们穿着最华丽的长裙和礼服,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接受众人的祝福。新娘美丽的脸,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新郎的金色眼瞳,也闪动着动人的光亮。 订婚仪式过后,英俊王子回国了。小小公主忽然寂寞了起来,她经常独自在房间里望着天花板,茫然而无措。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男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淘气,也是因为好奇,他爬上了一棵高高的大树,那棵树正对着小小公主房间的窗口。 公主发现了他,惊惶之下,正要喊有贼,却见那个小男孩已吓得掉到了树下。公主带着几个小侍女匆匆赶到树下,小男孩伤得不轻,但幸好没有性命之危。几天后,小男孩康复了,他又来找公主,这一次,公主把他视为了朋友,扔过来一条绳索,小男孩把绳子在树上系了个结,便嗖地一下“飞”了过来。 他和公主在美丽的房间谈天说地,玩着各种堆积木和拼字游戏。男孩虽小,却已随父亲去过不少地方,对她说起蓝色的海洋,积满白雪的山顶,密密的原始森林,还有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以及天空上飞翔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鸟儿。小公主听得入了迷,她从来不知道天有多大,地有多广。 男孩和英俊王子不一样,他没有迷人的金色眼瞳,也没有优雅的气质,更没有显赫高贵的身份,但他能带她一起爬到树上去掏鸟蛋,一起去山村里游荡,把稻草插在头发上,还能带着她一起去树林里采野花,采蘑菇,还教她辨识有毒蘑菇的各种方法。在他面前,她变成了一个野丫头,而不是那个时刻需记得皇室礼仪的优雅公主。她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笑得这么大声,这么开心,这么肆无忌惮,甚至还可以笑得在地上打滚。在他面前,她更像她自己。 第五十四章 你们的故事(四) 镜头又一变,一个下着大雨的傍晚,他们被淋得很狼狈。他们原本是去树林里采一种美味的蘑菇,没想到蘑菇没采到还遇上了倾盆大雨。公主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冷得直发抖。小男孩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了她身上,可她还是很冷。他便很快背上了她,艰难地在树林里行走。风很大,雨也很大,树林里的叶子都被刮得哗哗作响。地上全是黑乎乎的泥泞,还不时会踩到锐利的树枝,男孩的双脚已经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但公主并不知道。她冷得瑟瑟发抖,不断低声催促着男孩快一点。 大雨中,男孩偶尔会把公主放下来,紧紧拥抱她,试图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这时几道闪电划过天际,公主看到了他脚上的可怕伤痕,流下了眼泪。接着,男孩背着公主走了整整一夜。后来,雨虽停了,但树林里很黑,也很冷,他们迷路了多次。男孩不断地对公主讲故事,不让她因为寒冷和饥饿而睡着。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了最后。男孩的声音是她最后的支柱,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天亮后,城堡里的卫兵在树林里遇见了他们,把他们带了回来。 公主发烧了三天三夜,醒来时,发现枕头边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的字迹很熟悉,写得也很简单:快醒来,我很想你。公主哭了,把卡片紧紧抱在胸前。王后觉察到了什么,从此再不让公主与男孩来往。那一年,公主已快十四岁,而男孩,与她同龄。 公主给男孩写了信,派自己最信任的侍女送过去。夜半时分,男孩如约而至。公主在他面前,脱掉了自己的长裙,露出纯洁美丽的胴。体。皎洁的月光在她的柔软光滑的肌肤上一寸一寸地移动,男孩不断往后退,他说道:“不,公主。” 公主却过来抱住了他,声音低低地,轻轻地,“你就是我的王子,我的唯一的王子。” 王子,爱我吧,爱我吧,我们不要再说话,只需听到彼此心灵的声音即可。 王子,爱我吧,爱我吧,我想与你在一起,甚至不需知道彼此姓名。 他们拥抱在了一起,随着赤裸的身体温柔交融在一起,公主再次在他的耳边低语,爱我吧,爱我吧,我的王子,我会永远爱你,永远爱你。 男孩的眼泪落下,从他的美丽蓝色眼睛里滑落。他的父亲曾严厉教导他不可流泪,可他,还是为她流下了眼泪。 那一夜,是灵与肉的结合,也是他们疯狂缠绵的开始。那晚过后,他们没有一夜不是偷偷在一起,公主为他发了疯,男孩为她发了狂,他们多次向彼此父母请求婚盟,却始终未能如愿。男孩甚至写信给那个拥有金色眼瞳的王子,希望他能让他们在一起。然而,正是那封信激怒了那个高贵优雅的美丽王子。他愤怒地把信丢进火里,发誓决不会忍受这种侮辱。 “你看到了吧,”所有的画面突然消失,黑白银屏上只出现了乔诺特一人,他平静地道,“我们的故事,便是如此。” “那个优雅美丽的王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是上天的宠儿。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外形和高贵至极的身份,还拥有了魔法能力控制自己王国的森林和海洋。他已拥有的已经太多,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所爱?我不过是写信过去请求他,乞求他,哀求他,请他把我的恋人让给我,他却勃然大怒,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在旁人眼里高贵完美的王子、君王,他不愿相信自己的未婚妻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他。 “这个可怕的王子收到信后,很快便赶到了我们的国度。他拼命劝说我的公主回心转意,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可我的公主已经爱上了我,她告诉他,她与他的过去不过是儿时的一个梦而已,现在梦醒了,她的爱也就不在了。王子很愤怒,当即就对公主表示,他非娶她不可。接下来,是牵扯不断的纷争,王子动用了他全部的力量说服了公主的父亲与母亲,让他们同意婚礼按时举行。 “婚礼的那天,我想带她一起走,走得越远越好,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幸福地过完我们的一生。但公主对我说,我们逃不掉的,那个似正非邪的美丽王子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正在牵扯的时候,那个王子突然出现了,他的愤怒达到了极点,甚至要求我的公主以自杀来洗清他所受的侮辱。” 乔诺特的眼睛里有种奇特的神情,他的脸不断在屏幕上放大,那双眼也就显得特别清澈,特别生动。他的眼睛,透明的蓝,仿佛最深的海水蕴藏最刻骨铭心的痛与爱。 “他一直以为他爱她,以为自己爱着我的公主。但实际上,这个美丽的人儿不懂什么叫做爱,他费尽心机把她留在身边,对她所有的好,只不过是为了向她证明他比我更好而已。他不愿服输,不愿承认输给了我。”乔诺特猛然大笑了起来,“他是一个多么高傲的君主啊,拥有绝佳的外形和无上的权力,却得不到一个公主的心。” 笑过后,他的声音又平静了下来,脸上若隐若现一种嘲弄的表情,“他很快就要受到了惩罚。听说,他认识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还为他流下了精灵血泪。那个女孩,无论从各方面来比都比不过我的公主,却牵动了他的心。那时他兴许仍然不甘心,也许是还没有想透,仍然对我的公主最好。可是却因这份最好,而失去了那个女孩的心。他的王国宫廷内平息后,他像发疯般地四处找寻她,却始终找不到她的任何踪影。这时的他,也许才真正明白我和公主之间的爱。他不是一个懂爱的人,更不懂如何珍惜它与捍卫它。他让原属于自己的爱离自己远去,他的痛不欲生全是他自找的。 “他失去她以后,每日在失落与痛苦中度过,用各种舞会和盛宴来麻木自己的心和身体。知道这一切后,我开心极了,”乔诺特的眼里充满了笑意,“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他终于明白爱而不得的痛苦了。我现在的心愿,就是希望他永远痛苦下去,用他的痛来偿还我和阿芙拉不能相守在一起的所有的痛。” 又是“吱”的一声响,屏幕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黑白线条,晃动了几下,屏幕便黑了。我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人生就像一出大戏,你与我究竟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无从知晓,也不愿知晓。 第五十五章 起程(一)(加更) 深秋不期而至,阴暗的天空,细雨蒙蒙,寒风不断袭卷而来。我病了三天,到第四天才慢慢好转。自上一次得了重感冒以后,我极易生病,一旦淋雨或受了风,第二天铁定感冒。 也许是水土不服吧,我如此安慰自己。 浸没在温热的水中,我微闭上了眼。我的身后,亚伦德正为我轻轻擦着背,偶尔按揉一下双肩。他穿着衣服,而我没有。原本,我打算一个人沐浴,最多请两位侍女来帮忙一下,但他硬是要与我一块儿进来。他说:“大不了我穿着衣服了。” “那也不行,”我反驳,“可我洗澡不能穿衣服啊,岂不是被你看光了?” 他搂住我的腰,把脸贴住我的脸,近乎耍赖似的道:“你早就被我看光了,不是吗?” 在他的坚持下,我只得同意。浴室里除了我们,再无他人。我几乎都要睡着了。“看来我的技术还不错,”他的手在我的背脊上温柔地移动,“舒服吗?” “嗯。”我轻应一声。 他的语气里有着微微的不快,“你现在为什么这么容易生病了呢?” “你以为我想啊?”我不满地道。 沐浴过后,他将我抱回了房间。我提出我想自己走回去,但他仍抱着我继续往前。躺在了床上,我舒了一口气。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满意地道:“还不错,基本上全退烧了。” 当他正准备出房门时,我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已经很晚了。” 他无奈地转过身,答道:“我不出门,只是楼下有客到了。” “谁?”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玛丽娜。” 是她?我的心里盘算起了小九九。那个女人似乎一直对亚伦德垂涎三尺,这么晚到这儿来干吗?亚伦德已经离开房间,去楼下的大厅会见她。出于好奇,我悄悄地起了身,把白色的外穿睡衣罩在了身上,轻轻地打开了房门。我赤着脚,踮着脚尖,一点一点地向外移动着。 楼梯下到一半时,我贴着墙壁,听到了玛丽娜的声音。 “伯爵大人,听说您过几天就要回国了?” “是的,夫人。” 玛丽娜充满了感伤:“那您什么时候才会再来迪尔国呢?” “夫人希望我什么时候再来呢?”亚伦德调侃地问道。 玛丽娜微微地激动,“我当然希望越快越好,没有一个女人能比我更渴望您的到来。” 亚伦德回应道:“若真如此,我一定会尽快再次来访。” 厅中什么东西被碰倒了,发出了较大的声响,我的心一惊,探眼看去。昏黄的厅内,一只花瓶落在地毯上,一旁的安乐椅上,玛丽娜把他硬压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抱着他,热烈地吻住他的唇,一只手还伸入他的长袍内,并暧昧地顺着他的胸膛、小腹下滑,他的一只手也抚上了她的腰……我的心骤然下沉,酸酸的味道涌上了我的胃部。我轻轻地回转身,几近用脚尖走回了房。 躺在床上,昏暗的烛光中,我把脸贴在了柔软的枕头上。我希望能尽快离开他,在我还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以前。虽然我知道亚伦德也好,希斯诺也好,全是对身体极不忠贞的男人,这个世界里的男人似乎全都如此。可我仍然无法接受。一个男人与你热恋时都如此,何况是结婚多年以后。我不敢面对我与他关系稳定后所可能有的尴尬和痛苦。一个希斯诺已让我吃尽了苦头,我不敢再冒一次险。 可是我现在欠他的钱,他有足够的理由让我留在他身边还债。该怎么办呢? 房门开了,他轻轻地来到我的床边。我侧过了身,把脸蒙在被子里。 半天都没有声响,我以为他已睡着了,正要把脸从被子里探出来,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被子的缝隙里看过去,见他正在脱衣服,一件件地脱下来,随手扔在了地毯上。他裸着宽阔的上身,似乎就要上我的床。我一下慌了,连忙从被子里窜出来,“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睡觉了,宝贝。”浅黄色的烛光下,他的笑容迷人而诱惑。 “那我睡下面地铺。”我连忙起身,就要从床上下来,他却猛然把我按住,同时一下子就睡到了床上,与我挤在一起。 “亚伦德,我们说好了的……”我又急又气。 他把我抱在他的温热怀中,说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你不是睡床下的吗?” “本来是,”他吞吞吐吐地道,“可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刚才的一切,”他的眼里有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怕你伤心,并且不再理我,所以我今晚非得抱着你睡不可。” “走开,”我想推开他,可怎么也推不动,“我不是那种非需要男人安慰的女人。” “我知道你不稀罕,可是我稀罕,我稀罕你的心。”他吻着我的脸庞,“我没有和她发生什么,你不要推开我。” 我不由得发了一下呆,“不会吧?”“是真的,宝贝,”他吻着我的发丝,声音慢慢变小,“累了,我们睡吧。” 那一晚,他抱着我入眠,我也在他的怀中缓缓沉睡过去。我的头枕在他的胸前,手搭在他的腰上,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直至天亮。似乎从那晚开始,我们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几乎再未分开过。仅仅只是睡觉。 我们离开迪尔国的那天早晨,天空下起了大雨。我伏在车窗前,看着他与几位前来送行的权臣贵子小声地说话。他们在雨中说话,却不打伞,浑身透湿,却仍然兴致勃勃。 乔诺特看向了我,大雨中,他的眼神有几分奇特与异样。趁着别人不注意,他悄悄向我走近。车窗外,他对我道:“我有种感觉,你一定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是不是?”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一声不发。 他笑了笑,又道:“那天,当你的猫爪碰到我时,我的手臂忽然有一种麻痹的感觉,感觉你似乎通过我的身体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 我仍然只是安静地伏在窗前。他伸出手想碰我时,一个沉定的声音立刻从他背后响起:“不好意思,乔诺特大人,我的猫不喜欢被人碰。” 亚伦德迅速走了过来,把我往里推了一下。我“喵”地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乔诺特浅抿着嘴,似是一笑,尔后,他的蓝色眼睛里闪动着光,“为何没见到你的那位新宠?” 亚伦德的嘴角轻扬,“她随后就来。” 大雨倾盆中,马车很快就往前驶去。我回过头,看到乔诺特仍站在原地,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唇角轻轻牵起一缕明了的笑容。 我赶紧回过头。亚伦德无奈地摸摸我的耳朵,“还有什么好看的啊,你都已经穿帮了。” “喵。”我又叫了一声。他只是笑笑。 傍晚,我们在一家驿站休息。亚伦德刚抱着我走进大厅,便意外地看到了玛丽娜,她似乎已等候多时了。她的头发湿了,长裙也湿了,浑身上下都似乎在滴着水,十分惹人怜爱。她只有十五岁,年轻脸庞仍是那么楚楚可人,充满一种青春的气息。 第五十五章 起程(二) “伯爵大人。”她一见他,就扑在他的怀里,甚至不顾有其他人在场,也不顾我还在他的怀里。 亚伦德轻轻推开她,把我交给一个侍女。侍女抱着我转身上楼。阴雨绵绵,潮湿难挡。恢复成人,我穿上一件紫色长裙,又梳理了长发后,轻轻下楼。驿站大厅里空无一人。我四处看了一下,仍未见到亚伦德。于是便走到大厅门口,看着千条线万条线的雨水从天而落,不禁感叹,这么大的雨,真亏那个贵族夫人是怎么赶过来的。 “咦,恩人小姐,不是你吗?”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传来,“姐姐,就是她,就是她那天救了我们的丈夫。” 我一愣,看到几个戴着披肩的白衣女人朝我而来。一个金色短发的女人走得最快,她飞快来到我面前,拉起了我的手,哭泣道,“小姐,真的是你。” 我细细地辨认,还真觉得她有几分熟悉。 “小姐,那天你虽然戴着面纱,可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你刚把我们的丈夫救上来时,没有戴面纱,头发湿湿的,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另几个女人也跟了上来,对我连声道谢。 我露出了笑容,也不否认,“原来是你们啊,你们的丈夫后来没事了吧?” “没事了,”金色短发女人仍哭着,“若没有你,我们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她们邀请我去房间里喝茶,我欣然应约。可才走几步,就立刻被暗处的一个侍女拦住,“小姐,没有大人的允许,您不能轻易跟别人走。” 我推开了她,“我不过去一会儿,很快就回。”但她仍然坚持。几位女人面露尴尬,一位圆脸大眼睛的女人道:“既是如此,我们也不勉强。小姐,我们来自玫瑰花国,如果有天您去了那里,我们必会热情相待。” 我含笑点了点头。当她们离去后,我回转身,却发现玛丽娜正站在我身后。她的头发已经干了,还换上了一身干净长裙。 “原来那夜在我们城门口勇敢救人的女孩就是你,”她叹道,“我早已听说有一个女孩在雨夜为救一个男人,从高处跳下,然后从汹涌的水中把他救了出来。我当时还感叹这个女孩怎么会这么勇敢,却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会是你。” 她望着我的脸庞道:“当初尤利斯看上你,说你极特别,我还不信。现在,我还真有几分信了。毕竟你现在除了是救人英雄外,还是伯爵的新宠,不是吗?能被亚伦德大人看中的女子,必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夫人过奖了,我不过是平常人。”我应答道。 她的眼睛里散发出一种嫉妒的光芒,“如早知是你,我不会让你来我家的晚宴上,更不可能让你出现在伯爵的面前。” “欣然。”亚伦德的声音出现在了厅内,我转过身,看见他朝我走来。他有些警觉地把我拉到了身后,“夫人,雨势已略小,您还是赶快回城吧。” 玛丽娜的脸上露出哀怨的神情,“大人……” “来人,送夫人回去。”他扬声道。 几个随从围了过来,玛丽娜再次嫉妒地看了我一眼后,跺脚离开了。 从迪尔国到亚斯兰,路途颇为遥远。马车有时飞起,有时在陆地上行走。我好奇地问亚伦德为什么,亚伦德回答说不同地段的结界不一样,有的能使飞马具备魔法力量,有的不能。我说哦。 越往亚斯兰走,天气就越冷。迪尔国和亚斯兰国的气候不一样,当迪尔国处于深秋的时候,亚斯兰则是最冷的季节。我身上的衣服也是越来越厚,从普通的御寒服到现在厚厚的外衣。我完全被包裹在一件用厚厚天鹅羽毛做成的外套中。我感觉自己也快变成一只天鹅了。我向亚伦德抗议,我是不是穿得太多了,他说没有啊,他觉得刚刚好。 “可是你为什么穿得这么少?”我质问。 “你更容易生病,”他把我抱在怀里,“我可不想带一只病猫回家。” 提起回伯爵府,我沉默了。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应对伯爵府中的诸人。过去的种种,均浮现在眼前。到了伯爵府,我该怎么办?亚斯兰是一个较重视尊卑的王国,就连亚伦德曾经为我动心的时候,也只是想着要把我养在外面,为我购豪宅,要我当他的豪门外室。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越想越头痛,干脆不想了。 我们深夜时抵达伯爵府。当亚伦德的豪华马车从夜空中缓缓落下时,一大群侍女随从卫兵们立刻走上前围住,并跪在厚厚的雪地里行礼,迎接这位高贵尊贵的男主人归来。深夜的伯爵府灯火通明,似乎还有点张灯结彩的感觉。 我被裹成像粽子般从马车上下来。进入铁门后,便看到一大片绿色的草坪,此时被树上的灯火照得明亮异常,连不远处的小树林都被照亮。伯爵府的主屋,也就是最高最大的那栋白色房子前挂着数十盏蓝色的水晶灯,把高大的门前照耀得亮如白昼。 我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不对的地方在哪里。我放缓了脚步,刻意走在亚伦德的身后,左顾四看,想仔细观察那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可不到一会儿,还不等我看出眉目来,亚伦德已转身诧异地望向我,并问我为什么走得这么慢,我说太累了,他说那就抱着我走,我连忙说不用了。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把我拉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前行。 就快走到主屋门口时,我停下了脚步,问他:“你到底想搞什么?” “怎么了?”他含笑着问我。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不对的地方在哪里?” “哪里不对?”他微笑着道,“你只需要跟着我即可。”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只得跟着他走。当推开大门的刹那,我看到了一个极豪华极热闹的场面。伯爵府中的所有人都在金黄色大厅内,裴斯纳夫人一身华贵长裙站在厅的最前方,精心装扮过的雪黛儿和安娜贝儿则站在她两旁。其他如三级以上的侍女、仆妇、随从、侍卫兵等全站在大厅的柱子后。 大厅的两旁摆着长条形的白色桌子,桌旁坐着穿戴不凡,珠光宝气的男男女女。当侍女们推门的刹那,他们的眼睛齐齐都转向了门口的我们,眼光里有欣喜、有探究、有好奇,还有嘲弄和讽刺。总而言之,他们给人总的感觉就是,在看好戏。 我的眼光停在了亚伦德的脸上,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亚伦德对我微笑了一下,牵紧了我的手,低语道:“你不愿我在外面养着你,我就只好在伯爵府里养着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有些慌乱起来。 “欣然,今晚是我们的订婚仪式。”他吻着我的脸庞,在我耳边轻轻解释。 我一下就懵了,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就在我木然发呆的时候,他已拉着我的手走进了美丽华贵的大厅,顺着红色地毯延伸的方向,带我直直走向最前方。 第五十六章 再回伯爵府(一) 我一下就懵了,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就在我木然发呆的时候,他已拉着我的手走进了美丽华贵的大厅,顺着红色地毯延伸的方向,带我直直走向最前方。 所有的一切来得突然,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似乎又很快结束了。裴斯纳夫人为我和他祝福,并在我们身上撒上鲜花和纯水,雪黛儿和安娜贝儿则乖巧地半弯下身,向我和亚伦德说着祝福之语。 当他拉着我的手从漂亮的石阶上下来时,高贵的宾客们纷拥过来,对我们祝福着,并再次往我们身上撒下美丽的红色玫瑰花瓣。 仪式结束后,我在晕晕乎乎中被他带出了华丽大厅。他把我拦腰抱起,并一直抱到了房间里。我发着呆,站在宽大美丽的房间里。房间里很热,壁炉里的火燃得正旺,他为我脱下了外套和外衣,让我仅着适合室内穿的红色长裙。 原来如此,我忽然有点恍然大悟了。难怪伯爵府里亮如白昼,张灯结彩,难怪一路走进来两旁的侍女随从们都对我面露笑容,还有些讨好的味道。原来……如此。 “你的母亲怎会同意?”我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如果我没料错,他应是娶我为正室夫人而非侍妾。光从排场和来看热闹的宾客们来看,我就知道这决非娶侍妾,再加上雪黛儿和安娜贝儿还要为我和他祝福,就越发能肯定是娶正室了。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我为你的事已与母亲在信中争论了好久。母亲一直不同意我正式娶你,她的最大退让也只是让你做侍妾。但我知道,以你的个性,你必不会做我的侍妾,恐怕到时会逃离我身边。所以,我只得告诉她,我同时愿意娶特格夫公爵家的女儿为妻,母亲才答应了我。一直以来,我母亲都希望我能娶特格夫家的女儿为妻,她认为这有利于我得到公爵的身份。她已为此努力多年。特格夫公爵是亚斯兰最德高望重的世袭贵族,是君王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其身份地位仅次于君主之下,如果能娶到他的女儿,必将会得到他的全力相助。特格夫公爵本有四个儿子,但现在活着的只有一个。其他的不是死于战乱就是死于突发的疾病。他还有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名字叫做伊莎。伊莎对我仰慕已久,并在一次皇室舞会中见到我后便爱上了我,多次要求他的父亲出面与我联系,恳请与我见面。他的父亲如此爱她,当然也希望她能嫁给她所爱的人,便向我的母亲提亲。母亲得知后欣喜过望,当即就要我应下来。但我并不愿意,因为我心中已有了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我要与那个女孩永远在一起,让她永远陪伴在我身边。我不会让她委屈做妾,更不会让她只做我的情人。所以我得另想办法。在很早以前,我救了亚斯兰国君一次,帮他识破了王后想毒害他的阴谋,使他因此欠下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几个月前,当我向君王提出要娶两位正室夫人时,他为了还人情,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在他看来,这只是小事一桩。普通男人有三妻四妾很常见,那么一个身居高位的伯爵有两个正室夫人也不为过。就这样,我才得到了幸运娶到你的机会。” 他说得很长,听得我有点累了。我揉揉太阳穴,疲倦地道:“说完了?” “欣然,你是爱我的对吗?我虽不知你是否仍然爱他,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对吗?” “欣然,我只想告诉你,为了娶你为妻,我已尽了全力。今夜之所以只是订婚仪式,是因为伊莎还未成年。待她满了十四岁,便可以一起举行正式的婚礼仪式。” 我的嘴角露出一抹笑,“一场婚礼上同时娶两个人对吗?” “欣然,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个世界怎样,”他的双手按在我的肩上,“但是在我们这片大陆上,你若想一个男人只有你一个妻子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心中忽然开始骂起韩美琳了,妈的,你怎么把我弄到这种地方来了?现在我是进退不得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尔后道:“我只是欠你的钱,被你当作抵债的,可没答应一定要嫁给你。” “你若不嫁我,就要被逼嫁塔尔特的希斯诺,你愿意吗?”他说了这一句,我一愣,不禁反问:“你说什么?” “我的伯爵府周围多多少少有他的耳目,就像他的塔尔特王宫里也有我们的耳目一样。我这次带你回来,把你留在身边,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若你不嫁给我,你就只能被他带回塔尔特了。”他说道,“但我知道,你是不会嫁给他的。你的心已被他伤透,怎么可能还嫁给他?” “不要再提他了,”我的心中一痛,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说道,“我也不知自己最后会不会愿意嫁你。你说了,我们只是订婚,也就是说还没有举行正式的婚礼,我还是可以随时反悔。” 他看着我的表情,眼睛里浮现了一种深深的痛,“你还记得他?还把他放在心里吗?” “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我扭过了头,回答。 我从未与他谈论过希斯诺,从来没有过。今夜一谈就要吵起来。他的眼里缓缓升起了怒火,逐渐地,两团火焰在眼睛里燃烧起来。 我别过脸,不愿看他。可他猛地把我从软椅上拉起,恼怒问道:“你还把他放在心里吗?我对你那么好,只差把心掏出来给你,你却这么对我?” “我没有要求你对我好的,”我被迫直直面对他,也嚷了起来,“是你自己要对我好的,是你倒贴过来的,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从来都没有。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他的琥珀色眼睛里射出了银光,愤怒的火焰烧得更旺。他用力捏住我的双肩,愤怒道:“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我被他挑起了火端,愤怒地回应:“我不爱你,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地缠过来的。” 他缓缓扬起了手,怒瞪着我,就要一巴掌打下来。我闭上了眼,深深地呼吸着,等待那一巴掌把我们的关系打得支离破碎。谁料,那一巴掌并未打下来,他把我猛地打横抱起,然后丢在了床上。 “你要干什么?”我惊恐地尖叫。他脱掉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最后赤/身/裸/体。“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他冷冷地道,随后重重压住了我,并撕扯着我的衣裙。我对他又是踢又是咬,像疯了一般似的反击他。但这样的回击反而还引起了他更大的攻击。他压在我的身上,三下两下扯下了我的裙子,又扯掉了我的内衣,分开了我的两腿。 一种莫名的恐惧向我涌来,我尖叫了起来,拼命捶打他:“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你快放开我……” 他狠狠吻住了我的嘴唇,死死咬住,让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的手抚摸上了我鼓鼓的胸前柔软,并用很大的力揉捏,揉成各种形状。我想痛呼出声,可嘴唇却又被他死死地吻住。一股血腥味道从我嘴角边溢出,闻到这个味道,我的头脑又开始发晕了。就在身体放松的这一霎那,他用很大的力气冲进了我的体内,我疼痛难耐,眼泪不住地落下。他压在我的身体上,毫不怜香惜玉地运动着,那冲击的力度,差点儿使我晕厥。 第五十六章 再回伯爵府(二) 他喘着粗气,深深地进入我的身体。他的腰部,挺直有力,强烈地律动着,不断地使我感到被攻击的痛楚。我整个人几乎软化,软得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他边吻着我边喘着气:“任何人都不能抢走你,任何人都不能……” 一串串泪珠从我紧闭着的眼里迅速滑落,我的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 激情的顶峰缓缓下落,他慢慢停了下来,我全身已软得没有一点力气,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他却仍然精神矍铄,从我身上起来后,穿上了衣服,理了理乱发,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摔门离开了房间。 那一刻,我连想杀他的心都有,只是全身软弱无力。 疲累过度,我一觉睡到了天亮。我变成了猫,从床上跳了下来,在地毯上行走着,打算去见裴斯纳夫人。如果她看到我变成猫,一定会因惊吓过度而取消我与他的婚事。可刚走到门口,房门便开了。那个可恶的男人穿着一身极华丽的黑袍出现了,他不顾我的反对就强行抱起了我,并且不给任何理由。 他抱着我上了马车,离开了伯爵府。他把我带到了一座漂亮的房子里,里面住着几个纤瘦娇柔的美人儿。她们看到他,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一下就明白了她们是谁,大概就是他在外面养着的宠。他把我交给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温柔的美女,并嘱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我。温柔美女的眼睛里泛着柔情,说就算付出生命也会守护我这只猫。 我不知道当她得知我是那男人的新宠后,她是否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温柔美女待我确实不错,做最好的猫饭给我,还要与我一起玩游戏。可惜我对她的游戏不感兴趣,情愿呆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树上仅有的几片树叶和纷落的雪花,一直到傍晚。 傍晚,他来接我,他把我从窗台上抱下来,还低声问我一天过得怎么样。我扭过了头,根本没理他。温柔美女笑了起来,说她好希望自己就是这只猫。亚伦德没多说什么,对她勉强笑了两下就离开了。 晚六时,我恢复了人形,穿上衣服后,一言不发。他站在我身后,也一句话不说。我们僵持了半个多小时,他轻轻地靠近我,从后面搂住我的腰。我冷笑了一下,眸子里发出冷光,“你的床功,比起希斯诺的,实在是差远了。” 我知道用什么攻击男人能够一击即中,我恨他,恨透了他。 但他把脸埋在我肩上,似是一点都不生气,竟然还微笑道:“既是如此,我们再来一次如何?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我挣脱开他,直接走到房门前,把门打开,“你出去。”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说道:“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出去?” 我重重摔上了门,向外走去。在空荡的石彻走廊中漫无目的地荡着,我看着这熟悉的环境,想起了当初做伯爵府侍女时的一切。当时虽忙碌,也老受气,还挨了那男人的五十大鞭,可总比现在的境遇要好。 “请问,夫人您是想往饭厅的方向去吗?”一个柔美的女声在这空荡的走廊上响起。我回转身,顿时被眼前的美人惊呆。走廊石壁的火光下,她的全身就像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光晕般。除了一张极为漂亮精致的脸外,她的长发及至脚跟,撒落全身,仿佛超凡脱尘的仙女般。她的肌肤尤其好,透出柔美的光泽,她的眼睛,如梦如幻。她穿着一条华贵紫色长裙,裙边缀满了珍珠,拖至地面,气质光华,明艳照人。 “你好美!”我情不自禁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美人儿,气质与容貌都堪称极品,也只有妖精异界里才能出品这样的极品美女。 “谢谢。”她抿嘴一笑,“我叫洛姬雅,是艾维斯大人的情人,也住在伯爵府里。” 对她的自报“家门”,我颇感意外。我一直以为做情人是任何女人都不耻的,可从她的语气里听来,仿佛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在我为她的惊人美貌震惊的同时,她也在静静地打量着我。她的眼睛里有我不懂的情绪,好奇、羡慕、嘲讽、不屑,甚至还有一丝丝嫉妒。她的眼光过于复杂和纠结,让我不禁愣住。她给我的感觉是,我们似乎认识,但实际上,我们从未见过面。如果见过这样的美女,我一定不会忘记。 “洛姬雅,你怎么还在这里?”这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如同惊雷般,使我乍然回转过了身。 一个身穿华美长袍的天使般容颜的男人出现在我们的身后。我睁大了眼睛,是他,居然是他,艾维斯。他已长高了很多,身材修长瘦削,面容干干净净,微卷的短发至脖颈,清爽而英俊。我们曾在屋顶上看夜景,还曾一起对着流星许愿,我摔下了屋顶,他笑得前翻后仰。 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迷惑,我对他友好地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抱着不打扰他和他的美人的想法,我撩起长长裙角,向前走去。订婚仪式并未看到他,现在突然相见,我也有点适应不来。 “猫儿,你是猫儿吗?”突然,他追上几步,在我的身后兴奋地问。 我停下了步子,迟疑了一会,转过身体,回答:“是的,我是李欣然。” 他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大步朝我奔了过来,并猛然拥住我,“猫儿,是你,是你,真的是你……”他出其不意地把我紧紧抱住,吓我一跳,却无法狠下心把他推开。“猫儿,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你跑哪儿去了?”他抱着我,紧紧拥住我的腰,“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我的心在发抖,我也很想他,这个仿佛一直快乐无忧的大男孩。 洛姬雅走到他身边,轻声提醒道:“大人,伯爵大人来了。” 他的身形一顿,缓缓松开了我。我们同时朝走廊一角看过去,亚伦德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冰冷的光芒。他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便大步朝另一方向走去。 第五十七章 出走(一) “和我哥哥订婚的人居然是你?”艾维斯盯着我道。 我点点头。他先是不能置信,尔后眼里浮现一抹淡淡哀伤。洛姬雅来到他身边,挽起了他的胳膊,低低柔声道:“大人,我们去饭厅吧,您的母亲正等着我们呢。” 他看向了我,“你也一起去吗?” 我摇了摇头。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则怀着怅然的心情,顺着走廊的另一方向,来到伯爵府的后花园。这片花园颇有欧洲城堡花园的感觉,不仅种植了珍稀名花,还植满了漂亮的绿色植物。雪花从夜空飘落下来,我仰起了脸,落了我满脸。 蓦然之间,不远处隐隐有厮杀狠斗声传来,声响越来越大,刀剑的碰撞声在安静的伯爵府尤为惊人。紧接着,兵器的锐利激荡声划破了漫天雪飘的夜空。有刺客闯进了伯爵府?不会吧?我先是一愣,尔后连滚带爬地溜到花园里的一棵大树旁。那棵树下有一块颇高的大石头,我撩着裙角爬了上去,扶着树干,踮脚站在上面望过去。 暗夜里,看得不甚分明。十来个看不清模样的盔甲蒙面人正与伯爵府的侍卫兵们战作一团。虽然看不清谁胜谁负,但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盔甲蒙面人的士气很高,而且进攻的势头很猛烈,侍卫兵有些招架不住。 “夫人,欣然夫人……”几个侍女在花园散开,焦急呼喊着我的头衔。我从高高石头上跳下来,一不小心,谁想脚裸扭了一下。我忍着痛,扬了扬手:“我在这里。” 一个侍女发现了我,奔过来,扶住我道:“夫人,您快随我回房间。” “我没有房间。”我应道。 侍女们全都拥了过来,她们不理会我说什么,几乎是绑架似的把我架走。我被她们强行带回了刚才的房间。暖热的房间里,侍女为我脱下外衣,急声道:“夫人,您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万一刺客们冲过来的话,您可就没命了。” “那些是什么人?”听着窗外传来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我问她。 她为我叠着外衣,不以为意地道:“夫人不必过于担心,伯爵府里一年下来遇上这种夜袭不下十来次,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我坐在软椅上,另一侍女蹲在地上为我揉着受伤的脚裸,并将精油涂在了上面。听着外面的一直未停的激斗声,我的那颗心老悬着。莫约一个时辰后,这种声音才慢慢变小。脚裸的伤痛缓解了些,我推开窗户,想看看争斗到底如何了。谁想这时房门被推开,我转身望去。 亚伦德被吉恩和吉罗扶入内,亚伦德的肩上横插着一根泛着银光的长箭,殷红的鲜血一直流到胸口。站在窗前的我呆住。我与他对望了一眼,我们全都面无表情。他们的后面还跟着裴斯纳夫人、雪黛儿和安娜贝儿,以及一大堆的侍女。 亚伦德被扶靠到了床上,医师们很快就到了,为他包扎、止血,忙作一团。裴斯纳夫人坐在床边轻声安慰,雪黛儿紧紧握住他的手,安娜贝儿则轻声抽泣。吉恩和吉罗则站床的两边。 只有我仍独自站在窗前,受伤的他进来后,我连一步也未往前。并非我绝情,而是我觉得这点伤对他而言恐怕算不了什么,他肯定是死不了。再说他身边已有如此之多红颜,又何必要我插上一脚?要我惺惺作态,心痛至极地流下两滴眼泪,我做不到。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有点痛快,这个男人一向欺负人,这下终于有点皮肉之伤了。 那一刻,我发现我很坏,真的很坏,我以我自己为耻。 “你先养伤,”裴斯纳夫人泪水涟涟道,“善后的事宜已交给艾维斯了。”她只这一个儿子,现在是心疼得要命。 医师们为他包扎好伤口后,恭敬退下。裴斯纳夫人带着两个儿媳也起身,“你先好好休息,”她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雪黛儿轻盈地来到我面前,轻握住我的手,恳切道:“欣然,亚伦德大人就拜托你了。辛苦你了!” 她的真诚让我心底有种酸酸的感觉。我知她是对亚伦德最真心的一个,对他全心全意,连命都可以毫无顾忌地送给他,现在又对我丝毫不介怀地真诚相托。我自愧不如。我抽出了手,苦笑道:“你留下吧,我不会伺候人。” 说完,我朝门口走去。雪黛儿怔住。刚走到走廊上,就听得裴斯纳夫人怒喝道:“站住。”我顿住脚步,她走到我面前,眼里泛起寒光。“啪”的一声响,她抬手就狠揭了我一个巴掌,我捂住脸退到石柱旁。 “不要以为我儿子的心里有你,你就可以在伯爵府为所欲为,你也不想想你原本是什么身份?你在订婚夜把他赶出房间我可以不计较,但你在众人面前如此羞辱他,我决不能容忍。”她冷然道,“我从前看你还算老实,没想到也是惯于恃宠而骄。我不妨告诉你,就算我儿子喜欢你,但我若不接受你的话,你也别想在伯爵府里立足。” 说罢,她扬长而去。安娜贝儿忍住笑,从我身边走过,雪黛儿则是微微叹息了一下,侍女们紧跟在她们的身后,不时发出窃笑。 我缓缓地滑坐在石柱上,脸上仍是火辣辣地痛。豪门家族,历来是非之地,实不是我这种普通人所能生存的地方。冷风不断从走廊尽头处灌入,我仅着一件单薄长裙,身体渐渐冰凉。吉恩走到我面前,行礼过后道:“夫人,伯爵大人请您进去。” 我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哽咽:“你告诉他,这门婚事是他强迫我的,我不承认。我明天就会离开伯爵府,今晚也行。” 我跌跌撞撞地扶着石柱站起,向前方走去。冰冷的石壁走廊中,我的心更凉。走廊外,是漫天的雪花。我的一脚刚踏出,身体就猛然被人抱住。我甚至不用回头,就能凭借这熟悉的气息知道对方是谁。 他抱住我的身体,用近乎讨好似的语气说道:“不要生气了,好吗?我母亲的语气是重了一点,我改日会与她说。” 我的眼泪不知怎么地就落了下来,我动了动,使出全力挣脱他,却怎么也挣不开。我的手肘碰到了他的伤处,他轻轻闷哼一下。我便不再挣扎,说道:“我只是出去几天散散心,也许很快就会回来。” 他叹息着,吻着我的侧脸道:“你离不开伯爵府的。” 我转过身,含着眼泪对他说道:“你不需对我委曲求全,也不用折损自尊来求我,我本来就不爱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不要再对我纠缠不休了。” 第五十七章 出走(二) 我决定用尽所有恶毒的话,“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对你没有感觉。你对我再好也没有用,我不会被你打动一丝一毫。我不光不喜欢你,还很讨厌你。你用强硬的手段来对付我,缠着我,有时还羞辱我,我怎可能愿意嫁给你?我当初选择希斯诺,就是因为他比你温柔,比你更体贴,他也从来不会在我面前摆架子。他比你对我要好得多。他在内乱时虽然遗弃了我,可是我也能理解他的选择。每个人在危难时首先会选择救他最爱的人,我能责怪他吗?我不能。我的下场只是自作自受而已。” “我不爱你,裴斯纳亚伦德,既使你拥有极好的条件,是众多女人倾慕的对象,还救过我多次,可我还是不爱你。如果你真是像自己所说的那样爱我的话,就不要再勉强我了。” 他的身子一动,脸上满是震惊和伤痛,缓缓松开了我。我冲入了风雪中,他没有追过来。 我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裙,寒风不断袭来,通体凉透。我奔到伯爵府的大铁门前时,已是满身雪花。我对侍卫兵说:“是你们伯爵让我走的,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派人过去问。” 两个侍卫兵真的跑过去问了,回来时扬了扬手,示意开门。铁门一开,我便笔直朝前方奔去。飞快地在风雪里奔跑,浑身泛热,竟也不觉得寒冷。 四处一片黑暗,街道上,主城内空无一人。漫天雪花,寒风时不时袭来,天大地大,竟无我的容身之处。 我的满眼是泪,顺着脸庞流下,瞬间成冰。我是不是太倔强了,是不是太坏了?这样去伤害一个爱我的人,将来一定会遭雷劈。可我不能,真的不能再承受感情失败的痛苦了,我要在我的感情失控失陷之前牢牢地抓住它,不让它再进一步地蔓延发展。我不敢面对我对他越来越深,越来越依恋的情感。我必须选择离开,在情感未泛滥之前。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太多,仅有感情是不够的。 夜里的雪花实在太大,几乎掩蔽了我的双眼,我紧闭双眼,仍飞奔向前。雪花越下越大,黑色长发在夜风中轻飞飘扬。 “猫儿,欣然,李欣然……”艾维斯的声音忽然寂静的街道响起,紧接着,重重的马蹄声传来。我迅速躲入一条极窄的小巷内,躲藏在黑暗里,紧紧捂着嘴,不住地哭泣。 艾维斯骑马追来,他和几个侍卫兵四处张望。我紧紧闭着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滑下脸庞,黑暗与寒冷,笼罩于我的全身。 他们骑马而过,我重重地坐到了地上,长发飘落满脸,眼泪再次肆意滑落。 寒冷的雪夜里,我在这个小巷角落中过了一夜。那个角落,还是一块宝地。可能是一家小酒馆,外面放着一个还很暖的炉子,我几乎是抱着那个温暖炉子过了一晚。那一晚,我见到了韩美琳。她叹息着对我道:“欣然,你可真是固执,我服了你,但可能也只有你这样的女孩才能在这里生存,你是我们派过来的人中唯一没有失败的人。” “可以接我回家了吗?”我颤声问道。 “还不到时候,”她说道,“但我可以指点你一个方向,你可以去玫瑰花国。那是一个四面封闭的王国,比较适合你重新生活。” “可我现在,”我为难地道,“既没钱,也没有地图,要我怎么去那里?” 她微叹着:“我送你过去吧。当你醒来的时候,就已在玫瑰花国了。但你要在那里生存下来,还是得靠你自己。” “好的,谢谢。” “你的变猫日期已满,但你仍具备灵异感知能力。遇上有缘人,你同样会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你好自为之吧。” “嗯。” 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是在玫瑰花国,倒觉得像是在一条船上。我感觉到四周正在轻轻地摇晃,还隐约能听到波浪翻滚的水声。我的心猛地一跳,便从床上挣扎着坐起半个身,目光四处移动。 雅致的衣柜,精美的长桌,还有红色的绒毛软椅。在床壁的左端,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白色窗口,透过那儿,能看到蓝色的海浪在翻滚,碧蓝的天空,几只海鸟展开宽大的白色翅膀飞过,飞过无痕。 “这是哪里?”我不禁嘀咕,用手撑住身体,打算下来看看。房门开了,一个侍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汤药进来,看到我要起床,连忙放下汤碗,奔到我身边,嗔怪地道:“小姐,您不能下床,您的烧刚退。” “这是哪里?”我问她。眼前的侍女穿戴不凡,容貌不俗,还戴着漂亮的项链和耳环,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她抿抿嘴,并不回答我,只是返身又将汤药碗端起,坐到我床边,一匙一匙喂我吃药。“您先喝完药才说吧,”她说道,“等您喝完了,我自会告诉您。” 我乖乖地喝完了药。她才站起来道:“小姐,我这就禀告主人您想见他。” 我的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把头靠在了床头,看向窗外的大海,手指绞动着。 “姐姐……”一个久违许久的,我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在我的面前响起。 我抬起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见到的他,那一刹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鼻子酸酸的。以为永远也不会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我有些手足无措,有些不安,有些难受,还有些痛苦和伤痛。 希斯诺,希斯诺,为什么是你,为什么竟然会是你?那一瞬,我闭上眼睛,希望眼前的人不是真的,一睁开眼过后就可以再也看不到他。 可是,睁开眼睛,他仍然在我面前。他仍是那么光芒四射,绝美光华,始终让人赏心悦目。 “姐姐,”他已坐到我的床前,金色眼瞳里满是喜悦,“我终于找到了你。” 他拉起了我的冰凉的手,“我已找了你很久很久,有好几次都陷入绝望。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自三年前分开后,我没有一日不在想你。” 泪水从我的眼眶里缓缓落下,顺着下巴,滴落到柔软的羽被上,一滴一滴,濡湿一片。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那瞬间如潮涌的情绪几近把我淹没。下一刻,我还未泪流满面,他就紧拥住了我的软软身体,在我耳边热切地低语:“姐姐,我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 他把我抱得紧紧的,温热的呼吸顺着我的脖颈涌遍了我的全身,让我瞬间被他的气息整个包围。我的身体的每一寸都燃烧着他的气息,那熟悉得几近让我晕倒的气息。我满眼是泪,想推开他,可他仍固执地拥抱我,声音竟然有几分哽咽:“让我再抱抱你好吗?” 我的眼泪开始泛滥。 第五十八章 新生活(一) 他抱我抱了很久,直到我们都有点累了,有点乏了,他才缓缓地放开。他坐在我的床前,默默地凝视我。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的情绪已然平静,轻轻地问他。 “我一直都在找你,”他注视着我道,“一直都在打探你的下落,从未放弃过。也许是神明怜悯我,才让我找到了你。” 我淡淡地微笑,“你还找我干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 “斐欧娜,你是我的王妃,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叫我李欣然,”我望着他,微微一笑,“我的本名叫李欣然。斐欧娜不过是我那时随性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字。” “好的,欣然,”他也微笑了起来,“我的欣然王妃。” 我摇了摇头,“希斯诺,我们之间没有缘分。你的命中人是你的王后阿芙拉,你们才是命中注定要守在一起的。当初,是我错了,我不会一错再错下去。” “如果说你错了,那我则错得更离谱。我不该当时弃你而去,过去的每一天,我都在不断地自责,我甚至恨我自己为什么会放弃像你这样的女孩。” “你无须感到愧疚,”我说道,“在危急关头,你选择了你认为最重要的人,又错在哪里了呢?” “我就是错在没有选择我的最重要的人。”他再次拉起我的手道,“当你离开后,我才发觉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人。” 我愣了一下,笑出了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希斯诺,你一天到晚情呀爱呀的,你烦不烦啊,你不烦我都烦了。” 他一怔,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也露出笑容:“那你想怎样?” “你现在是带我去哪里?” 他温柔地答道:“当然是回我们的家。” 我陷入了沉思中。对我来说,离开亚斯兰也好,毕竟我不想再与亚伦德碰面。而且,我还需要找一个地方去好好地疗伤,忘记伤痛。于是,我对他说道:“希斯诺,我可以同你回塔尔特的王宫,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强迫我成为你的王妃,你能做到吗?” 他的金色眼睛里闪耀着光芒,迷魅而动人,“好。但我相信你有天会改变主意的,如果我到时向你求婚,请求你不要拒绝。”我只是笑笑。 临出房门前,他又转头对我说:“欣然,你是不是还有件事瞒着我?” “什么事?”我诧异。 他微笑着凝视我道:“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就是那个曾经闯入我与阿芙拉婚礼的女孩呢?我当时误刺你一剑,现在仍感内疚。” 我呆住,差点忘了,我现在的模样正是我的本真模样,也就是希斯诺当初看到我时的模样,难得他忍到现在才问我这事。我可以想象他乍看到我这副模样时的表情,会是多么的震惊和惊异。我慢吞吞地道:“是的,当你第一次以你的本来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认出了你是谁。可是,我不想让你有太多的压力。所以,我……” 他的眼里流露出无奈,道:“你知道当我看清你的样子后有多震惊吗?欣然,我不会再让自己错过你。” 他大概已经猜出了我对他们而言是异精灵,但他却未为此多问我一句,甚没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婚礼上。从这方面来看,你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 盛夏之夜,空气中弥漫着慵懒和迷醉的气味。王宫里正在举行皇室舞会,就像欧洲电影里的宫廷皇室奢侈舞会的华丽场面,美丽、奢华、金碧辉煌。水晶灯光柔和华美,富丽堂皇。金色的墙壁,润光莹泽,墙壁上的红色火焰,神秘惊艳。冒着香气的精致蛋糕,迷醉香醇的美酒,精美的透明水晶杯,华丽的长长绣花桌布,以及华贵美丽的漂亮烛台,令人倾倒。 衣香鬓影,华裙贵衣,散见于殿内桌旁,或落地窗前,或几张宽大软椅上,或罗马石柱后,或水晶光照不到的某个角落。端着托盘的白衣侍女,匆忙而过,每每行过一达官贵人身边,便会不自觉地弯身行礼,行礼过后才娉婷而过。 大殿内左侧一道银色大门前的两位穿着黑色礼服,彬彬有礼的侍应正在轮流高喊:“妮妮维亚公主到。” “莉雅雅夫人到。” “迪迪尔亚瑟农子爵到。” “道格尔依夫大人到。” 大殿侧门的一间宽大房间里,我穿梭于诸位身份高贵的王公贵女间,忙得不可开交。比起她们的精致容妆和华丽长裙,我只能用不修边幅来形容。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用柔软缎带束成一条马尾,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女孩。我穿着一条普通白色棉布长裙,裙上别满了大小不同的银针,不同颜色的长短丝线,甚至还有不同色彩的大小缎带。 跟希斯诺回到王宫后,我不愿做一个无所事事的米虫,更不愿做他的近身侍女。思考了一番,又咨询了一下原皇太后的贴身侍女萨德后,便决定在宫中的制衣处“工作”。我虽然只会一些简单的缝纫,但我会画图样,对一些衣服款式也颇有心得,能对裁缝师提出一些修改建议。那些经我建议过后的成衣还不错,我才算松口气。只是那些裁缝师全都对我恭恭敬敬,几乎是无话不从,让我颇觉尴尬。 我蹲身为男爵家的小姐的腰身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系好后,她对着镜子转了一个圈,很满意。这边搞定后,我立刻站起,又奔到一间小房间前,敲着门:“娜丽儿小姐,您穿好了吗?若需要帮助,我可以随时进来。” 房门一下开了,当她穿着我精心设计的“海妖爱情”站在门口时,屋内所有的王公贵女们全都发出了惊叹声。 那是我模仿《茜茜公主》里的一款蓬蓬裙所设计的十九世纪欧洲宫廷长裙。宽大的蓬蓬裙身,华丽媚惑的白色蕾丝渐层,裙摆的尾部绣上了金银丝线,缀满闪亮的粉色珍珠,展现出凌乱的美感。长裙的最尾端,还有透明纱飘动的质感。她的侍女端来了一个托盘,托盘上全是珠宝首饰。娜丽儿询问我的意见,我便为她选择了天蓝色海蓝宝石项链,艳色紫晶石耳环,以及淡金色宝石缀成的花蕊手链,同时还在她的额头戴上了一款璀璨亮丽的黄水晶额饰。 镜中的她,闪闪发光,流光溢彩,明艳照人,气质出众,高贵典雅,美丽得让人无法直视。她睁大着眼睛,捂住了嘴,差点儿喜极而泣,“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我简直无法相信。” 众贵族小姐们纷纷围了上来,投去艳羡和嫉妒的眼光,随后又围住了我,纷纷要求也要我做一款。我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每次只做一款。” 第五十八章 新生活(二) 严格说来,这款令人惊艳的裙装并非我亲自所做,但我提供了图样,写下所需的颜色以及宝石等,再交由王宫内的高级制衣师来完成。记得那位高级制衣师接过我手中的图样时,张大了嘴,并用极崇拜和惊艳的眼光看着我,我只得不以为意地道:“能够画出这样的图,是因为我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缘故。” 为了这款裙能穿出欧洲皇室的感觉,我还特地设计了裙撑,并告诉裁缝裙撑的原理。要用上白色纱布,钢架等物品,才能撑起整个裙身。制衣师们感到惊异,她们还从未见过这种裙子的穿法,塔尔特的皇室,或者说整片大陆上还未有人穿过这种蓬蓬裙。面对她的疑惑,我并未多作解释。 后来,一品大臣的女儿娜丽儿无意中看到了图样,经过多番打听后找到了我,与我谈了很久,希望能买下这条裙子。我想了想,便开出了一个高价:“200枚金币。”原以为她会考虑一番,谁料她一口就答应下来。她把自己近几年来的全部私人积蓄交给了我。接过那重重的钱袋时,我为她的执着还有几分感动。 我留下100金币,另外100枚则交由几位制衣师们来共同均分。 当娜丽儿穿着那条被我命名为“海妖爱情”的华贵绚丽长裙出现在舞会上,全场惊动、惊艳,全为她的绝代风华所倾倒,据说连希斯诺的眼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没想到这个一品大臣的女儿平日里并不引人注目,今晚却能如此让人惊艳赞叹,使人们的眼光再也无法移开。所有的王公贵族都围在她身边,其中包括极品贵族之子和公爵的刚刚被授予王子称号的儿子在内。她转眼间成了今年的舞会之花和皇室社交界的新宠。 宽大的房间逐渐冷清起来。我累得差点趴下,坐在地毯上,靠着墙边,望着天花板上水晶灯发呆。侍女雅儿坐到了我身边,并递给了我一杯水。我感激地对她笑笑,今晚若没有她帮忙,我恐怕要累得更惨。 房间的圆形大门开了,一位白衣侍女低头恭敬道:“欣然小姐,王问您为何还没有去大殿参加舞会?” “我?”我指指自己,微微讶异,“要我去舞会干吗?” “王想介绍一些贵族权臣之女给您认识,让您的衣服更受欢迎。” 这个理由打动了我,毕竟没有设计师会不希望获得认同。于是,我换上了一件舞会中常见的长裙,戴上普通的项链和手链后,就准备出制衣室。雅儿把我拉住,不满地道:“小姐,您就打算这副模样出去吗?” “怎么了?”我哭笑不得,我不是什么舞会女主角,更不是社交之花,社交名媛,需要引人注目吗? 她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道:“原来,您是故意隐藏自己。您担心她们嫉妒您吗?” “她们为什么要嫉妒我?”我哑然失笑。 “因为,她们都知道您即将成为王的王妃,而她们都想做王妃,但王不要她们,所以她们就会嫉妒您。” 我的手已放到了门柄上,回头说道:“我已经跟王说好了,我不做他的王妃。” 步入大殿时,舞会进行得正酣。王公贵族,权臣贵子,公主贵女们都在翩翩起舞,他们交换着舞伴,传递着暧昧的眼神,使空气中的某种奢糜越来越浓。当我一走入舞会,几位侍女便迎了上来,簇拥着我向前方的王座走去。 说来也怪,我每走过一处,站在那里举杯或谈天的贵族们便会立刻把眼光投向我,同时低低私语着。我瞥了他们一眼,他们就忙把脸转向另一边。 “我的美人儿终于来了,”一身紫金长袍,戴着皇冠的希斯诺一看到我,唇角漾出一抹微笑,“本王可想死你了。” 我的脸一红,这个男人怎么老这样说话。我本想坐在王座下面的座位,可是侍女们硬是把我推到了他身边,我尴尬万分,想离开,可他轻轻一拉,就把我捞入了他的怀中,与他共坐在宽大的王座上。 “你,你放开我,”我的脸涨得通红,“说好了的,我不做你的王妃。” “你现在还没有做我的王妃啊,”他满脸委屈状,“我只不过想与你靠得更近点,难道这也有错?” 围绕着王座的众贵族美女们的好奇目光在我脸上、身上直打转。其中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我的,她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我和希斯诺一会儿,便不时交头接耳,再看看我,偶尔会迸出轻微的笑声。 我坐如针毡,浑身上下犹如被针刺,芒刺在背,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希斯诺温柔地注视着我,用手在我的腰上缓缓移动,“我真想这样永远看着你,一辈子也看不够,你是我的最美的美人儿,总是在时时刻刻为我制造着惊喜。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你真的是最有最有天份的女孩。” 那一刻,我有些感动,也有些迷茫。那些往事仿若发生在昨天,又好像离我很遥远。现在突然提及,只觉得恍如隔世。 “欣然小姐,娜丽儿的裙子是您做的吗?”一位栗色卷发美女问我,她是公爵的女儿,妮妮维亚公主。 我还来不及开口,希斯诺便含笑道:“如你想找她做衣,得趁早,不过,我的美人儿收价可不低,若非五百金币,她决不轻易为人制衣。” 五百金币?众美女面面相觑,抽着凉气,用惊异的眼光看着我。我感到有些不安,投向希斯诺的目光便有几分怪责,这个价格会不会开得太高了,颇有吸血鬼的嫌疑。面对我的不满,他坦然若之,眼睛里仍充满了温柔和愉悦。“大家可以看看娜丽儿,”他微扬语调,“一个绝非出众的女孩突然间就成了耀眼的舞会之花,震惊全场,给自己和家族带来了荣誉。其中的隐含意义便是,她通过这场舞会成为众多贵族权子们的追逐目标,提高了自己的身价,能从容地追求者里挑选条件最好的婚配对象,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所以,在座各位美人可以想一下,这五百金到底是花得值还是不值?” 美女们又议论纷纷,半晌后,一位身段修长的金发美女站起了身,面向王座,淡定笑道:“当然值,欣然小姐,我买下你的第二件成衣,希望能在初秋的舞会上穿上它。” 说罢,她的一双绿瞳眼睛望向了希斯诺,眼神里有种奇特的暧昧,感性的光芒,柔和而奇异,炫目迷离。我被她的动人神情所吸引,连希斯诺已将我完全搂入怀中都未察觉。希斯诺的笑容也很暧昧,他的金色睫毛闪动着,散发出迷诱的光泽,金色的眼睛水晶般透澈,带着一抹迷人的红。他用一种几近酥软的软软挑逗语气回答她:“好。” 看着希斯诺与那贵女的视线在半空缠绵暧昧,感觉怪怪的。 第五十八章 新生活(三) 炎炎夏日,太阳高照,深宫里却阴凉而湿爽。我独自坐在超大的制衣室里缝着长袍。我今日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如果他的袖口及长袍尾端绣上简单的蔷薇花图案一定会很好看,他便立刻把长袍脱下来交给了我。我吓一跳,说你也不用这么迅速吧?他只是笑笑,我拿起衣服,转身欲走时,他牵起我的手,低唤:“欣然。” 我回过头,问:“还有事吗?” “你的手腕上空空的,我想送给你一样饰物。” “什么饰物?”我觉得他话中有话。 他拍了一下手,立刻有侍女从外走入,小心翼翼地端上一个托盘。黑色丝绒布上的一只精美昂贵的白玉手镯闪闪发光。白玉镯很宽,有点像他的手腕上的金制腕带,玉镯两边还镶着金色的小宝石,闪耀夺目,色泽华丽。更令人惊叹的是,也许是为了防止玉镯的易碎,玉镯的外圈还有一层透明的亮眼碎钻,像护圈一样紧紧把玉镯护住,使整只玉镯更为漂亮更为耀目。 我认识这只玉镯,我怎么可能认识这只玉镯呢?很久以前的那一天,我把两只玉镯同时摔得粉碎,以示与他的决裂。我的眼光缓缓移向了他的左手腕,那里赫然戴着一只同样的白玉镯。以戴上手腕的印迹来看,应该已戴了很久了,但我现在竟然才发觉。 “这……这怎么可能?”我的心徒然跳了起来。 他深深地注视我道:“内乱平息后,我命一百多人在草地上搜集这两只玉镯的碎片,收集完毕后,又将碎片交给神庙的大祭司,让他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将这两只玉镯恢复原状。最后大祭司是动用了所有祭司的魔法力量,并利用了精灵之月的力量和集结魔法森林的灵气才让它们复原如初。欣然,看在我如此努力的份上,你能戴上它吗?” 我怔怔地看着这只玉镯,半晌都不说话。“欣然,”他有点急了,“我帮你戴上好吗?” “这……这太突然了,”我低语道,“我没想到会这样。” “欣然,”他把我拥入怀中,“我想你戴上它,好吗?” 我微微怔住,心里如同划过了千百道痕迹,那些痕迹不断地告诉我,不要接受不要接受。于是,我最终应了一句:“要别人接受礼物,也得等适当的时机才行。有时候,强迫别人接受是可怕的。” 他放开了我,眼里满是失望,“欣然……” “你的王后还好吗?”我自进王宫以后还没见过她,“希斯诺,你要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才对,既然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神色,仿佛穿透了我的心。他颇有深意地问我:“欣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来,你坐下,”我的脸上淡淡微笑,然后拉着他坐到了大殿的温凉玉阶上,轻声道,“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相比起高大的王宫建筑,我们就像两个小小的影子,在台阶上随性坐着。我轻轻摇晃起了长裙下的腿。 时间静静地流逝,我细细地低语,对他讲了关于一个小公主和两个小王子的故事,告诉了他小公主为什么不愿选君王的原因,以及她为什么执意要与那个普通小王子在一起。听着听着,他的表情渐渐僵住,眼神也变得深沉。 我放软语气说道:“那个俊美无比的君王是上天神明的宠儿,他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他不懂得什么是失去,也难以接受失去,任性地做着失去理智之事。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只是他的好还没有被那位公主所发觉。但终有一天,公主会明白,年少时的爱只是梦幻泡影而已,身边最真实的守候才是难以舍弃的真爱。因这位君王原谅了两次都背叛了他的她,原谅了她的冷淡,甚至原谅了她曾经的移情别恋,如此宽容如此诚意,又有谁能够永远拒绝?”我诉说着,“所以,他们终会永远守候在一起,过着最幸福的生活。” “这就是你对我说的故事?”听完后,他的嘴角扬起嘲讽的笑,“谢谢你。” 我略有诧异:“是不是你觉得我哪里说得太过了?”我并非有意指出他的缺点。 “不是,”他望着我,眼里有抹异样的红色,“你说的,只是我曾经的感觉。李欣然,你并没有真的懂我。” 我惊呆了,怔怔说不出话。他用手轻抚过我的发丝,“但是,你讲的故事真的很好听,让我几乎都听入了迷。你能告诉我,你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这个故事的吗?” 我迟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决定说实话:“是我亲身感知到的。我是一个外来者。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情景吗,在你的婚礼上。那时我不是有意出现的,当时场面很乱,所以我……”我咽了下口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你的新娘手中酒杯的几滴酒沾到了我身上,我就现出了原形,结果正好你一剑就刺了过来,我就接住了……” 他的眼眸深邃不见底,“那么,你到底是谁?” “我来自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异界,在那里,我们用一种与你们完全不同的方式生活着。你看到我设计的衣服了,那种款式便是我们那边很早以前的欧洲的一种流行款。因为有了参照,我才能设计出如此漂亮的衣服。我并非一个设计方面的天才。希斯诺,我是专为撰写一个关于情感方面的论文才来到里,”我对他和亚伦德撒了同样的谎,“我需要很多的资料。所以一个很能干的,不,很多能干的人就帮我来到这里,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们。” “情感论文?” “是的,据说你们这里的精灵身上有种关于情感的异能量,我便是为了获得这种异能量而来。这种能量便是撰写情感论文的宝贵资料。而我能看到、感受到你和阿芙拉的故事,是来到这里后突然获得的一种能力。如果碰上有缘人,我就能体验到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情感中的爱与痛。” 他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你身上还肩负这样的任务,”他靠近了我,几近贴近我的唇,“不若到我身上来探索如何?” “切,”他差点就碰到了我的唇,我忙推开他,“才不要了。” 第五十九章 舞会风波(一) 下午,制衣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些品级很高的王公贵族们在王宫里有行馆,他们的女儿们常来王宫小住,除了能有机会见识王宫外当然还希望能碰见塔尔特的君王。 炎热稍褪的下午,她们在侍女们的帮助下兴致勃勃地试衣。她们中有的人是把衣服送来缝补,有的是把衣服送来希望能镶上宝石或水钻,当然这些饰物都由她们自己带来。制衣室里一时热闹非凡。 我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缝着金丝镶边,无意中竟听到了亚伦德的名字。 “妮妮维亚,你知道吗,亚斯兰的亚伦德伯爵在两个月前正式迎娶了特格夫公爵的女儿伊莎,”男爵夫人莉雅雅优雅地掩嘴笑,“他们才举行婚礼两个月,新娘现在却怀孕五个多月了。” 公爵的女儿妮妮维亚,那位被册封的塔尔特公主睁大眼睛惊奇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之前就已经……” 有贵妇人摇着羽扇轻笑道:“大惊小怪,这种事很常见。” 莉雅雅夫人笑道:“亚伦德伯爵的私生活一向引人暇思,听说他身边的情人不少,养在外面私宅的其码十来个。” “听说亚伦德伯爵还和另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订了婚,但最近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他们是三个人一起举行了婚礼了吗?”妮妮维亚好奇问道。 摇羽扇的贵妇人略作夸张道:“你还不知道?妮妮维亚,我以为你们女孩一向对这些婚嫁之事都感兴趣的。”妮妮维亚红了脸,装作试衣忙碌没有回答她。贵妇人笑着接道:“他和那个订婚的女子早已闹翻,好像是因为那女子不受伯爵母亲的喜爱。两人在吵了一架后,伯爵母亲亲手给了她一巴掌,她一气之下便跑了。她跑掉后,伯爵也未派人找她,两人就这样断了。” 莉雅雅夫人叹道:“何必如此。一个平民女子做伯爵夫人极不容易,就算被揭一掌也算了。” 妮妮维亚不服道:“那怎么能算了,凭什么被揭一巴掌?要是我,我会一巴掌还回去。” 两位贵妇人笑了起来,莉雅雅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亲爱的公主,你当然可以这样做,你是皇家亲封的公主,谁敢揭你一巴掌?可那只是个平民出身的普通女子,她凭什么反击回去?她的身份低微普通,注定了她只能是那个受巴掌的人。” 谈笑间,她们转换了话题,莉莉雅夫人又乐道:“不过,我听说那位公爵小姐伊莎是个开放热情的性感少女,她在婚礼前就搬进了伯爵府,恐怕就是那时怀上的……” 几个女人的嬉笑声回荡在制衣室,久久未曾停下。侍女们穿梭忙碌,制衣师们忙着讨好这些高贵的夫人、小姐、公主。坐在角落里的我,手中拿着针线,神思已飘远了好久。 夏天快过去的时候,我完成了手中的图样,并交给了高级制衣师。我画这张图样画了很久,脑海里有过很多的设想,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决。按那位贵族小姐的要求,要仍以欧洲风格的蓬蓬裙风格为主,但又要比娜丽儿的那款更别致更精美。她的要求很高,我绞尽脑汁,度过了好几个不眠之夜,都未能想出最佳方案。 后来,某日夜晚,我坐在宽大的房间露台的秋千上,荡着荡着,一个奇思妙想奇迹般地涌入了脑中。我何不在领口上做点功夫呢?我可以将长裙的领口设计成那种削肩高圆领晚礼服的形式,再将胸口向下拉,微微露出一点乳沟,既不走光又能显性感。这样一来,整款裙装就显得精致很多。另外,我还可以在袖口上大做文章,将袖口设计成十八九世纪欧洲宫廷七分袖的样子,袖边镶上极细的珍珠,同时绣上精美花纹,既华贵又大方,一定能吸引不少人的眼球。 我将图样改了又改,熬了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才完成了定稿。我的眼睛红通通的,四周围全是黑眼圈。雅儿曾嗔怪道:“您何必这么拼命?就算这条裙值500金币,也不一定非得用上您的命。500金币虽多,可也只比得上王送给您的几条稀有宝石项链或手链而已。” “你不懂,”我边修改着图样边道,“这是靠我自己的劳动所得,而不是别人的施舍或赠予。” 雅儿的眼里出现了迷茫,因为没有听懂,她便不再说话,静候在我身边,等候随时的召唤。 当初秋的第一片落叶落下来的时候,我的图样已经成功地制成了美丽的成衣。由于那位贵女的身高与我的差不多,我便先穿在身上试了一试。几位制衣师蹲在我身上,为我系牢缎带,拉好裙身,镜中的另一个我便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梦中的影像,宛若从伊丽莎丽一世时代中走出来的贵族淑女,气质高洁,光华雅致,精致绝伦。我惊奇地看向镜中的自己,既像我,又不像我,那个光彩夺目,美妙焕丽的人儿简直令人惊艳。我扬起手,轻轻转了一个圈,听得一阵拍掌声从门外传来。 “给王请安!”制衣师们和侍女们同时弯身行礼。 我放下手臂,顿住脚,上前几步,也随模照样地行了个礼。 希斯诺的眼睛里满是惊艳,还隐含有一丝痴迷,“欣然,你真是太美了,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迷人的女子。”他不顾我反对就拥住了我,“我都舍不得让你把这件衣服送出去了。” 我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希斯诺,别人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哦。” “那算什么,我再花双倍价1000金向她买回来,她一定愿意。” 我拿起桌上的一杯茶递给他,“刚倒的,来者是客。”他含笑着接过。我打算把衣裙换下来,想找个人帮忙,可发现制衣室内的人几乎走光了。 “想要我帮忙吗?”他跟在我后面,我道:“不需要吧。”我直接入了一间小房间,把门关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才脱下这身裙装。换衣出来后,一眼便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地凝望远方。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看向我,眼睛里是迷人的笑意,“看来,你还真不需要我帮忙。” “你刚才在想什么?”我好奇地问。 “每天想的事情很多,你指的是哪一件?”他巧妙地避过了直接回答,然后道,“一起去吃晚饭如何?” 与他一起漫步在花园中,走过了数条小径,我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希斯诺,你现在为何没有与王后一起用餐了呢?” “我不可能再与她在一起,”希斯诺的脸庞在月光下散发出光泽,“她令我很失望,我不可能原谅她。” “也许是因为你仍然爱她,所以你无法原谅她。”我分析道。 他的眼神犹如清冽的月光,又如明亮的星辰,在暮色中闪耀出奇特的神彩。我仿若被这种眼神包围,深深地沉溺。 “你希望我如何回答呢?亲爱的欣然,”他的眼神深深的,“所谓的爱或不爱,其实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一霎那,我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女人费尽力气,历尽千辛万苦也很难得到这个完美妖精王的爱情的原因。因为这个妖精王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是个对自己有超级自信的君王。他想要的爱情一旦到手了,便不会再珍惜,更不可能再重视。我敢打赌此时的阿芙拉已经对他动心,但被他发觉后,他对她的情意反而开始减少,直至毫无感觉。这是可悲的,更是可怕的。思及此,我的身体微微发颤。 第五十九章 舞会风波(二) 月光下的他,有一种迷离的美,神秘而诡异。 初秋的舞会如期举行,那位贵族小姐穿上了我设计的华丽裙装,大出风头,成为狂风浪蝶们追逐的对象。她在舞会上大放异彩,如同一只彩蝶,展开了最美的翅膀,那甜美的笑容,迷得众生颠倒。她不断与人交换着舞伴,每换一位高贵的男人,男人的眼里就流露出痴迷的神情。我低问希斯诺:“她到底是哪位贵族小姐啊?”他的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这些异想天开的女子的身份了?” 异想天开?我诧异他的用词,但还是应道:“我只是好奇。” 殿内的音乐越来越低,一曲将毕,一舞结束。那只翩翩的彩蝶“飞”到了王座前,恭敬行礼后,便坐在侧面的座位上。众女纷纷投去嫉羡的目光,如千万根冷箭直直射向她,可她坦然处之,一脸的从容,眼睛还向希斯诺移去,眼波流转温柔,妩媚迷人。 “她把钱付给你了没?”希斯诺问我,眼神奇特。 我愕然,但还是点点头:“早付了。” “那好。”他的嘴角抿起一丝异样的笑容。我未多想,又欣赏起舞会中的众多美女来。侍女们不断上前,斟酒或奉上新的美味食物。我刚捧着一杯暖酒,蓦然,那位美丽的贵族小姐娉婷向前,柔声问道:“尊敬的君王,我能为您献上一舞吗?但需要脱掉这身衣裙,不知能否得到您的允许?” 希斯诺的眼里充满了柔情,他的声音甚至比她的更酥更软更诱人:“当然可以。” 美女莞尔一笑,开始解扣子。盛大舞会中,她一件一件地脱掉了外裙、内裙、裙撑,直至一身黑色紧身裙贴在身上,曲线毕露,性感撩人。热闹的大殿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得到男人们急促的呼吸声。而贵族小姐夫人们则聚在一起,脸上挂满了不屑和嫉妒。 美女的衣服仍未脱完,又要伸手去解紧身衣的扣子。连我都要惊呼起来,不禁抓住了希斯诺的手。我的妈呀,她不会要全部脱光吧?我想用另一手遮住眼睛,却被希斯诺拉了下来,他对我低笑道:“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 “啊?”我怔愣。 美女的神情动人,眼神迷醉,连解衣的姿势都充满了性感与挑逗。当她就要解下自己的黑色抹胸时,妮妮维亚公主忍不住喊道:“喂,你跳不跳舞啊,怎么脱个没完?” 公主这么一喊,其他贵女也应和起来,“就是,她想干什么?” “真是不要脸,还亚利克部族头人的公主呢?”美女充耳不闻,对着舞会中的众男士嫣然一笑,继续解着性感黑色抹胸。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把全部心神放在她手中的动作上。那黑色抹胸的后纽扣微微松动,就快落下……正在这时,我的头脑忽然一阵晕眩,眼前蓦然出现了一片金光,光芒灿烂,于瞬间化作千道万道泛着紫光的利箭,直直冲向我们而来。 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变成马蜂窝,可就在那千万根长箭就快射入我们胸口时,突然又纷纷折断落下。我与希斯诺面前不知何时立起了一道金色长墙,发出闪亮的光芒,将所有箭雨抵挡在外,同时也保护了王座周围的诸多贵女夫人们。我深深吸口气,不断地拍着胸口,转脸看向希斯诺,却见他非但不害怕,嘴角的笑意还越来越浓:“这女子好胆色,只是过于愚蠢。” 殿中的那脱衣美女手中出现了一柄金色长弓,拉起后弦之时,千道万道流箭仍直直射来,人们惊叫纷作鸟兽散,在殿中流散开来,胡乱踩着对方的裙摆,慌不择路。大群的卫兵纷涌而入,将那美女团团围住。 美女的脸色苍白,眼睛里也透出了慌乱。 大殿安静下来,希斯诺对她微笑说道:“乔诺特还真是大方,给了你三千金来完成此事。你只不过付出五百金的成本,剩下二千五百尽归自己所有,对你这样一个部族公主而言,还真是赚翻了。” 美女仍手持着长弓,射出无数道长箭,对他的讽刺和嘲弄惘若未闻。希斯诺看了我一眼,问道:“宝贝,还想看她再玩下去吗?” 我支支吾吾:“随便,这,这个不关我事。” “既然不想看下去了,那我们就速战速决吧。”他懒懒地道,同时扬起了一只手,殿口的几个威猛不凡的将领便靠近了她,其中一个也举起了长弓,“嗖”的一声响,一根泛着红光的利箭猛冲向美女手中的金色长弓。美女的手一避,便轻巧地避开了,但没想到,那支利箭冲向前方后又迅速转了个弯,再次朝她冲来。美女做梦也没想到会这样,就在她怔愣那几秒,她手中的金色弓箭落在了地上。 众卫兵们一涌而上,把她绑了个结结实实。美女的面色如土,嘴唇毫无颜色。 几近全裸的美女被卫兵们强迫着跪在了王座前,这情形实在太怪异。我问希斯诺:“我可否先回去?” 希斯诺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温柔说道:“今天是不是又吓着你了?我送你回去。”他牵着我的手走下王座,路过跪着的美女身边时,我忍不住放慢了一点脚步。“怎么了?欣然?”希斯诺回头问我。我摇摇首,移动脚步,正要从美女身旁走过时,她的眼神闪动,出其不意地,一把就抱住了我的腿,我惊呼起来,说得迟那时快,希斯诺的一柄长剑就朝她直挥而去,这极快一霎,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异景,刹那呆住。那一刻我未注意到希斯诺的脸上也徒然出现了惊异的表情。 第六十章 部族公主(一) 一个短发小女孩在河畔边,看着初升的太阳,大声呼喊着:“我一定要有钱,一定要有钱,一定要很有钱。” 太阳缓缓地升上天空,她仍然对着太阳呼喊,把手侧放唇边,用尽全力地喊出自己的心声。 “我要有钱,我要有钱,我要很有很有钱。” 画面一转,小女孩长大了,亭亭玉立,美貌如花,当她在篝火旁跳起舞时,所有族里的男人都为她倾倒。 “可我是公主,一个大族的公主,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穷光蛋呢?”她对虚无的我说着,眉头皱成了一堆,“但看上我的全是一群歪瓜裂枣,最有钱的也不过是部族长老而已。可长老多数都很老了,他们的儿子虽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仍不是最好的选择。” 她对我说着:“他们太年轻,对父辈惟命是从,一个如我这般条件的女子,会看上他们吗?”她嗤之以鼻,“怎么可能?让他们做梦去吧。” 我问她:“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呢?” “我要的男人,一定要有天人之姿,还要有很多很多钱,给我提供前所未有的奢侈生活。” “你指的是塔尔特的希斯诺王吗?”我问她。 她神秘地回答我:“其实,任何一个王国的王都可以。”只要有钱,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再商量。 可几年过去了,她居然连一个王也没碰上,也没有什么贵公子愿意娶她。她利用自己是大族公主的身份结交了不少社交名媛,舞会之花以及名门贵族之女,希望能有机会认识更多的贵族之后或有与君王接触的机会。可参加了无数舞会之后,仍没有贵族公子愿意娶她,也没有太多机会与有权有势的君王们说上几句话。她开始绝望,日日借酒消愁。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有钱的男人呢?”我对她说,“豪门深似海,非普通女子可以涉足。” “可我不是普通女子,我是一个大族的公主。我不愿在部落里了此一生,我要有很多很多的钱,过上最舒适最幸福的生活。” “我寻觅了三年,却一无所获。就在我以为永远碰不到那个梦中的男人时,一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两年前,我独自走在一个冷清的小镇上,那天天气很热,我口干舌躁,便在一家茶水摊买了一杯水。这时一只黄色小狗冲了过来,冲我直叫,并在与我的纠缠中,把我的水杯打翻。水杯落地后,它迅速地逃走,我恼怒万分,追了过去。 “我追了很久很久,穿过了几条小巷和街道,见它逃进了一座房子里。‘好啊,’我当时心想,‘我要找狗的主人把水钱要回来。’可走进房子后,发现房子空旷得可怕,似乎一直无人居住。四处结满了蜘蛛网,天花顶上满满灰尘和虫蚁,阳光从破旧的小窗照进来,半空中飘满了肮脏的浮尘。我感到好奇,便四处走动,最后踏上了那一层层吱呀作响的快垮掉的木梯。那木梯又老又旧,仿佛每走一步,就会有尘灰纷纷向下落。上了楼后,我又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茫然地挪动着脚步,缓缓地步向走廊最前方一个角落。站定后,我的脚下徒然一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我跌入一个极深的地洞,吓得狂呼乱叫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黑漆漆的前方传来,他的语气和声调都异常柔软:‘我亲爱的女孩,不要叫,不要叫,你到地底王城的宫殿里来了。’ “‘地底王城的宫殿,我从未听说过,是什么地方?’我惊惶地站起来,并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地底王城的宫殿,是一个尚未被妖精精灵们发现的一个奇异结界,我们与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相安无事地共同生存。亲爱的女孩,现在,你掉了进来,一定是与我有着极深的缘分。’ “我无法再回答他。因为眼前的一切让我失去了说话的勇气。拐过地洞的弯角后,洞内蓦然变亮。一个极英俊的老男人被绑在木桩上,似乎正在遭受严厉的酷刑。他的手与脚都被尖锐的小刀牢牢钉在木桩上,完全嵌入了木头里;他的身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火势凶猛,他每说一句话,好像都能喷出火来。我吓得面无人色,差点儿要夺路而逃。 “‘我的女孩,请不要离开我,’这个可怜的英俊男人呻吟着,叫唤着,他的手与脚同时不断渗出可怕的鲜血,“不要离开我,请你听一听,听一听我的故事。我本是这座地底宫殿的主人,每日守着我的宫殿和财宝,过着枯燥而乏味的日子。有一天,一个男性精灵无意中走入了地底宫殿的结界边界,与我相识。他听我说起地底宫殿的美和财富,便有意接近我,十天后,他对我说,他爱上了我,要与我永远在一起。我也爱他柔美的脸庞和独特的精灵气质,于是便与他夜夜幽会。但几个月后,他哄骗我喝下一杯毒酒,想在毒死我以后,把我的财富据为己有。但他的计划失败了,那杯毒酒无法毒死我,只能使我晕迷。他不知真正置我于死地的方法,只能趁我晕迷时把我绑在这里,然后用邪恶的烈火来烧我,将我困在这个结界里。他把我的金银珠宝搜刮一空,并夺走了我手指上的权力指环,把它戴在自己的指头上,控制了我的宫殿。他把我关在这个妖精结界与地底宫殿结界之间,让我的人至今无法得知我的悲惨遭遇。亲爱的精灵女孩,你能帮帮我吗,帮我脱离这可怕的困境吗? “我吓得浑身发抖,对他说道:‘这太可怕了,我恐怕帮不了你。’他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盯住我,‘你真的帮不了吗?若你不帮的话,将会与一大笔金银财宝擦身而过哦。’提起财宝,我的心神开始有些动摇。有了足够的钱,我既使不与君王贵胄们在一起也能过上前所未有的奢侈生活,这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诱惑。于是我问道:‘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你呢?’他笑了,眼神很是诡异,‘这就对了,女孩,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他诡谲地道:‘你听好了,我的女孩,我将告诉你混入地底宫殿的方法,你进去后,伪装成宫廷侍女,将我现在交给你的一包毒药放入他的酒中,当他喝下以后,就会倒下死去。请你把他的身体拉到我身边,我就可以把我宫殿里的财富交给你了。’ 第六十章 部族公主(二) “我同意了。他教会了我进入地底宫殿的符咒,我很顺利地混了进去。我把脸涂黑,伪装成宫廷侍女。经过多次失败后,我终于毒倒了那个男人。我费尽全力把他拖到那个人面前。那个英俊的老男人仰首狂笑,他一把将那男的搂在胸前,边吻他的嘴唇边喃喃着:‘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终于在一起了,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在他狂笑的时候,火焰越来越旺,眼看他们就要消失在火中。我连忙嚷道:‘喂,我的金银财宝呢?’那老男人抬眼看我,讥笑道:‘财宝?我要传给我的儿子。’他看了眼怀中的那个已死去的男人道,‘他曾经控制了我的儿子,让他成为他的傀儡。现在,他死了,我的儿子就是地底宫殿的主人,我所有的财宝自然也属于我儿子。’我一听,急了:‘那我怎么办?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你凭什么都不分点给我?’他仰起下巴大笑:‘你做梦去吧,你什么都得不到。像你这样贪财好欲的精灵注定会落一场空。’ “我愤怒了,尖声道:‘我就算贪财也是贪之有道,我为你做了不少事,那是我应得的。’他仍然用嘲讽的眼神睨视着我。一股热血冲上我的脑袋,我捡起角落里的一根不知由谁留下的木桩,不顾一切地向他冲去。这时我才惊奇地发现,原来我可以毫发无伤地穿过火堆,那燃烧的火根本伤不了我。我穿过火堆,一直走到他们面前。看着老男人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我冷笑着,便举起了木桩,重重地击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我发疯般狠狠击打着那老男人的头,把他打得脑浆四溢,恐惧惊呼,直至一命呜呼。我把他的情人从他的怀里拖了出去,拖到了一个角落里,然后使出全身力气一脚就把老男人踢进了烈火中,还将木桩扔了进去。火势猛然加大,立刻将那男人吞没。我哈哈大笑,那老不死的想与他的情人一起共赴死亡,做梦去!他耍弄了我,我便要他不得好死。” 画面又一转,部族公主出现在了我面前,她坐在我面前,托起腮,一脸无辜地对我说道:“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坏人,我们仅凭肉眼无法认清,只好用暴力来惩罚。” 此时,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幅画面。那个神情动人的部族公主在火势熄灭后走到当初绑住男人的木头前,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残骸与灰烬。她扭曲着一张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唇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老不死的,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要进入你的地底宫殿,把属于我的全都拿回来呢?” 但是她没有成功。她想尽了办法也无法将地底宫殿的门打开。她不知道那个老男人在临死前的那一刹那,已用尽全部力量封锁了通往地底宫殿之门,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领域。那些火焰无法将他燃烧至死,让他真正死亡的是她手中的木桩,她击向他的头部,正是他的致命部位。他在临终前的那一刻,贪婪地凝望着他心爱的情人。他的情人正躺在角落里,没有一丝气息。他是那么爱他,却无法把他搂在怀中幸福地死去,他是多么地痛苦。他恨那个女孩。于是,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诅咒她:“亲爱的贪财女孩,我是地底宫殿的主人,我诅咒你终其一生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财富你想要的男人。为了惩罚这个女孩,我愿意在死后死无葬身之地,并以我全部的财富为代价来换得我的诅咒的实现。虽然我的儿子在某一天会失去地宫里的所有财宝,但我相信,他以后一定能凭自己的能力赚回所有的一切。” 诅咒灵验了。公主回到地面上后,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想要的财宝,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男人。部族里的男人仿佛全部同时约好了似的,不再青睐她。他们通过多嘴饶舌的女人们得知她是个心比天高,心如蛇蝎的女人,没人敢娶她为妻。公主愤怒了,却也无可奈何,如果不是她的父亲是这个族里最值得尊重的首领之一,恐怕她已无法在族里立足。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迪尔国的贵公子乔诺特,两人颇为谈得来。一场又一场的舞会上,两人成为亲密的舞伴。一场见不得光的交易开始在舞会中悄悄完成。她想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她需要高门豪宅和华丽晚礼服的奢华生活。她不要再过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部族迁徙日子。于是,她决定铤而走险。贵公子乔诺特将一柄受过魔法的金色弓箭放入她的抹胸中,告诉她,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呼之欲出的胸部时,那柄弓箭便可以一种不可抵挡的方式幻化为实形,助她一举射中那高高在上的尊贵的塔尔特王。事成之后,他会分一大笔钱给她。他还可以现在就付给她定金。 “您是如何得知我最擅弓箭?”她的长裙拖到地上,伴随着音乐,摇曳地荡出一朵优雅的玫瑰花。那是在春日里最后一场皇室舞会上。 那位贵公子淡淡一笑:“当你想知道时就一定可以知道。” 这时公主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预谋的。那位贵公子早已有了谋害计划,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当她第一次踏入迪尔国皇家舞会的那一刹那,便被他盯上。随后,有预谋地接近、热络,直至商讨协议。她还曾以为是自己的幸运女神扬起了魔力星光棒,使她有了接近皇族贵公子并赚钱的好机会。孰不知,现实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残酷得多。 “我要有钱,要有钱,要有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年前,一个小女孩对着初升的太阳,拼命呼喊着,妄想着想改变自己的颠沛流离的部族生活。可是,命运一直在与她开玩笑,她想得到的,费尽周折,耗尽全部也无法得到。 “我错在哪里,我到底错在哪里?”她流着眼泪问我,“我并非无故受财,我也付出了代价。可是命运为何要这样待我?” 她最后的命运,将凄惨无比。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无形的命运的力量在掌控着生与死,幸运与厄运。那种邪恶的力量在冥冥中无形中戏弄着你,耍弄着你,在你充满希望充满渴望甚至充满贪欲时给予你重重的一击。你无法抵挡,无法抗拒,更无法不去承受那不得不承受的生命中的痛。 第六十一章 友情和爱情(一) 大殿内一片混乱,酒杯、瓷碟、美肴落了满地,女人的惊呼仍若隐若现。当我回过神来时,那部族公主的咽喉已被希斯诺的长剑一剑刺穿,她已倒在地上,表情诡异,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粘稠的鲜血从她身下缓缓蔓延,触目惊心地散开。我愤怒地瞪向希斯诺,他却只是悠悠地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抱住你的双腿吗?一旦她的掌心贴紧你的皮肤,她指甲里的毒虫便会侵入你的身体内,不但让你毒发身亡还能使牵住你的手的我也迅速被毒虫染上,与你一块共赴死亡的地下之狱。”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脸上写着不信,还有这种毒药吗? “猜的,”他慢条斯理地道,“从小到大,所遇的类似之事太多了。” 他生于皇室,长于皇室,又是王国继承人,经历腥风血雨无数,想来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他说的“类似之事太多”震住了我。缓缓地,我颤声道:“可是,希斯诺,除了杀她以外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严惩她对吗?” 希斯诺的金色眼睛深沉似海:“你认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仅仅只是因为同情她没有得到那笔地底宫殿的财富吗?” 我被他的话震住。天,他通过握住我的手,居然在我感应的瞬间也看到了异景。“你……你也看到了?”我语不成调,结结巴巴。 “其实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如果她受骗后能就此罢手,迅速离开那个地方,便可避免悲剧;如果在受到诅咒后,不那么异想天开贪求不属自己的一切,也许还能安稳度过下半生。也许没有财富,但也不致穷困潦倒,她只是不能得到她想要的那么多;但是,她却一错再错,在与我实力相差那么大的情况下,还敢以命相搏,注定是惨死结局。” 命运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让有的人天生得到了财富,有的人天生得到了权势,还有的人财富与权势兼得。它还能让有的人天生拥有美丽,有的人天生拥有强健,还能让有的人不费力气就能得到爱情。命运同时是不公的,有人用一生追求财富却无法得到,用一生追求美丽也求而不得,还有人用一生来追求自己的所爱也永远无法得到。命运是混乱的,却又似乎有着既定的轨迹,无人知晓其中的秘密,因为那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思维领域。 日落夕阳,在遥远的天际发出深红色的光芒,染红了白色云朵。那层层叠叠的红色云霞,犹如梦幻里的奇幻色泽。燃烧的火烧云之下,有一座最高的宫殿,台阶的最高层,坐着两个小小的人儿。天地的苍穹之下,他们看起来就像两个小小的黑影,被红色的霞光与幻妙的云彩所笼罩。 “其实,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暗物质,只是时候未到,所以没有显露于外;同理,每个人的心中也有善的一面,如果加以合宜的引导,也可以让他们的灵魂开出善之花。”我的衣裙染满了红色的夕阳之光。 “邪恶的种子能开出善之花吗?”希斯诺反道,“那些能开出善之花的,必定是善之种子才对。” “世上没有绝对善与恶。善中蕴含着恶,恶中也会有善的因子存在。它们是相对存在。如果硬要把它们说成绝对的善与恶,只能说在某种情况下,善是绝对的善,而恶是绝对的恶。但一旦过了这种情境,善与恶便能巧妙地转化,互相成其为对方。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说清善与恶呢?许多善是因为机缘得宜才成其为善,而许多恶是因为逼不得已才成其为恶。” 他饶有兴味地凝视着我,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意,“原来,我竟一直不了解你。” 我莞尔一笑,“这并不奇怪,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我不也没真正地了解你吗?” 说完这句后,我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理了理长裙,“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回去画设计图了。”他也随之站起,牵住了我的手,温柔地道:“先与我一起吃晚饭吧。” 我点了点头,与他一起并肩走下长长的台阶。走到一半时,他想吻我,被我用手挡住,他无奈地笑笑,问道:“我什么时候才可能求婚成功呢?” 我报以微笑:“男女之间不一定只有爱情,比如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想得到你的爱情可真不易。”他叹息。 “你的不也一样吗?”我与他边走边道,“你是否还记得,多年前,你的身边有一位金发侍女,她对你关怀备至,极想走入你的内心。也许,你对她的情意只是新鲜一时,但她为你,却自杀多次……” 傍晚的天空下,夕阳斜照中,两个长长的身影离台阶的最高层越来越远,直至成了两个小小黑点。 随着冬季的到来,皇室舞会渐渐多了起来,我比从前更忙碌。一下子接了三个订单,忙得我天天都晕乎乎的。 舞会就会开始了,制衣室里很热闹,到处可见急匆匆换衣打扮的贵族小姐和夫人们。几个侍女围着一位贵女或贵妇忙碌,或蹲下身,或为她梳理头发,或为她补妆,忙得不可开交。偶尔,还能听到女人的尖锐叫骂声,内容不外乎是笨手笨脚,蠢得跟猪一样诸如此类的内容。 我正帮妮妮维亚公主穿上长礼裙,她瞥向贵妇们的方向,皱眉道:“有些夫人们的素养真是不敢恭维。”我默默地为她系上了缎带,没有应和。妮妮维亚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我说道:“你认为呢,欣然?” 我只得抬脸,淡淡一笑:“舞会已经开始,她们却还在试衣,焦躁在所难免。” 她摸了摸耳环,漫不经心地道:“难怪希斯诺表哥这么喜欢你了,果然想法与众不同。”我不再说话,起身再为她系好腰间缎带。 “你帮我选条项链吧。”她道。一个侍女捧着装满金银首饰的托盘走到我身边,我拿起一条黄水晶吊花缀的五层项链,问:“你看这条如何?”“先试试看吧。”她道。我为她戴上了脖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一下明亮了几分,她满意笑道:“就这条了。” 妮妮维亚公主是我的最后一位贵客,前面两位付高价的主儿已经在舞会登场亮相了。在她兴奋地离开制衣室后,我累得瘫倒在软椅上,长吁一口气。“欣然小姐,”雅儿乖巧地递上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今晚可累坏了吧?” 我含笑着接过,“你真是越来越伶俐了。” 制衣室的人慢慢减少,只剩三两只小猫还在那里慌张地戴首饰和梳头发。喝完了红茶后,我伸了个懒腰,从软椅上站起。“小姐是要去舞会吗? “不去了,”我给自己揉了揉肩膀,“累死了,还去什么舞会。”再说今天希斯诺也并未强求我去舞会,他说我最近忙碌疲累,可由我自己选择。 雅儿为我披上厚厚的连帽长衣外套,“真的不去吗?今晚可是今年最盛大的一场舞会哦,还有许多其他王国的使臣也会到来,听说很热闹。一些平时不爱参加舞会的贵妇小姐们都去了。” 我对着镜子把连帽覆在了头发上,长长的布沿遮住了半边脸。“还是不去了,”我说,“今晚的雪下得这么大,我还是回房睡觉睡了。”屋子里又暖和,又温馨,总比那酒气熏人的舞会要好。 “那我来收拾这儿好了,等会还有侍女会来帮忙,小姐先回去吧。”雅儿体贴地道。我点点头,便离开了。 雪下得很大,纵是黑夜,也能见到密密麻麻的雪花点。花园小径上,我正埋头赶路,一个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胸膛厚厚的,痛得我顿时龇牙咧嘴,但一想是自己撞到了别人,又立刻道歉道:“不好意思,撞疼你了吧?” 对方不说话,不甚分明的月光下,我看到了他的脸,天与地似乎霎时停顿。我惊震在原地。雪花一片片飘落,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形是堪称黄金分割比例的完美。他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长衣,长长连帽覆盖住了他的头发,但还是仍隐约见到几缕紫色发丝。长帽下,他的高挺性感鼻梁若隐若现,琥珀色眼睛发出深不可测的光芒。他的嘴唇紧抿,唇线优美精雅,他的脸形,更是完美而找不出一丝瑕疵。 亚……伦德?我的心里一惊,即而慌乱。 第六十一章 友情和爱情(二) 急中生智之下,我假装没认出他,还装出一副撞了人后很无辜的表情,又说了句抱歉后,便礼貌地走开了。谁知才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他在我身后缓缓地道:“原以为你能做王妃,谁知,还是这么寒酸。” 这句话听来很是刺耳,但我没有反驳。我继续向前走去。“站住!”他扬起的声音很有力。我的脚步并未停下,但他已拦在了我面前,我甚至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长帽沿下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我无法越过他继续向前。我们在漫天雪花下对恃着。直到我觉得有些冷了,才忍不住道:“伯爵大人,请您让一下好吗?” “若我不让呢?” 我冷言道:“如我这般寒酸之人站在伯爵的面前,恐怕只会碍了眼,您还是让开为好。” “真是睚眦必报啊。”他的声音越发冰冷。我没再多说,从他的侧面绕了过去,他并未再拦。向前走了很远以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明明离得很远,他的声音却令人惊异地可以在我耳边回绕:“如果你愿意回来,不会有谁再敢你揭你巴掌。”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禁不住回转过身,“伯爵大人,您可能是误会了。我不是怪谁给了我一巴掌,而是我觉得两个人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无论是门弟也好,想法也罢,不同点太多了,是决无可能在一起。” 说罢,我就沿着小道径直往前走去,走得飞快,生怕有谁会赶来一样。但他没有再追来,也未再说话。雪花静静地飘落,冷风入骨,今晚的雪下得更大了。 我一觉睡到了天亮,刚刚一脚踢开了被子,一瞥眼却惊见希斯诺坐在我床边,吓得又忙捞回了被子,盖住身体,“你怎么在这儿?” “你昨晚见过裴斯纳亚伦德了?”他悠悠地问。 “你就为这个大清早来找我?” “也不完全是,”他微笑着对我道,“我是来邀请你一起吃早餐的。” “那麻烦您老先出去,这样我才方便换衣服。” 梳洗过后,换上一条不算华丽也不算朴素的长裙,我才出了门。希斯诺牵住我的手,带着我一同前往饭厅。“你总是喜欢打扮得这么低调吗?”他问。 “嗯,这个我承认,我不大喜欢引人注目,因为那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人心难测,谁知道围观的人会不会因妒生恨。”我诚实地道,“所谓灾祸,总是发生在那些爱炫的人身上。”他也许是第一次听到“爱炫”这个词,但却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那么,”他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笑意,“你这种行为算不算是一种没有自信的表现?”因为害怕别人嫉妒,害怕别人羡慕,害怕别人陷害而刻意低调隐藏起自己,是不是也算作一个生活上的懦夫? “算吧,”我再次诚实地道,“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我不爱争斗,还非常懒散,不喜欢动脑筋搞那种明争暗斗。我是个天生的艺术家,而艺术家总是单纯的,那些麻烦事能避就避吧。” “我是个天生的艺术家”,我妈妈经常说起这句话,久而久之,这句话也成了我的座佑铭。所谓艺术家,是指在某种程度上与世隔绝,且不懂人心叵测的那些人。我也许不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可是却有这些艺术家的怪脾性。 用过早餐后,他与我一同站在宫殿台阶的最高处看雪。“你今天不去政议宫吗?”我看着那些纷扬而落的雪花,好奇地问道。 “劲敌出现,我不敢掉以轻心。”他微微靠近了我,半调侃道。 我说道:“有时收拢得太紧,未见得是一种好的靠近方式。相反,放开,松开,还能让前方的路能延伸得更远。” 他微怔一下,金色眼瞳里发出了光,“你所说的话还真是颇有深意啊。” “我感觉你就像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是那种很值得谈心说话的朋友。可是仅止于此,再也没有过多的感觉。如果还要强求更多,只会让关系疏远得更快。”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其实,你也没有爱上我,对吗?” “你是这样认为的?”他的语气里有深深的叹息。 “你不过是被当初的我所感动,”我道。在王宫待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听过了一点关于精灵血泪的传说,便又补充了一句:“为我的精灵血泪,对吗?”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说道,“虽然我不敢肯定你是否仍爱阿芙拉王后,但我知道你也并未爱上我。我很享受我们现在的关系,一点都不累,还让我有种如释重负,完全放下的感觉。如果学不会宽容,学不会付出,不懂得什么叫放手和珍惜,希斯诺,你便永远不会懂得真正的爱情。” 他的脸上有过瞬间的愣怔和无措。 “希斯诺,还记得我说的吗,”我轻握起他微凉的手,“你就像个任性的孩子,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你懂得去争取你想要的,可是却在争取的过程中扭曲了你的爱。” “是吗?” “也许,”我拉着他走到另一方向看落下的雪花,“比如说如果有女孩爱你,你也爱她,只是因一时的误会而离开,你可以竭力去争取。但如果她不爱你了,而你也非真的爱她,那么就可以放弃了;如果她不爱你,而你仍爱着她,你便可以想办法去挽回她。但在挽回的过程中,采用非常手段甚至不惜伤害她的话,这段爱情就岌岌可危了。” 他笑了起来,“哦,真的?” 我把脸转向他,笑言:“如果不是真的,我就是小狗。” 阿芙拉王后至今仍被囚在某个深宫里,这是我听来的消息。那场内乱过后,没多少人见过她。她伤透了塔尔特王的心,也无法获得塔尔特的子民的原谅,为了平息众怒,这位塔尔特王便将她幽禁了起来。 如此看来,乔诺特千方百计行刺希斯诺,原是为了救他的情人出来。 也许因为希斯诺深谙这个行刺的真正原由,才没有对乔诺特的刺杀行为加以计较,也未向迪尔的国君施压要求严惩他。正是因为他明白,乔诺特是一个真正爱阿芙拉的男人。 看着希斯诺的眼睛,我的心中徒然一软。其实,他是一个心地不算太坏的王。他对阿芙拉始终是仁慈的,所以,才没有伤害乔诺特。 “如果我早知这片大陆上还有你这样的女孩,我不会执着地与阿芙拉举行婚礼。如果当时,你没有在我的婚礼上消失该有多好。”他定定地注视着我。我不禁再次微笑,道:“你不知道吗?希斯诺王,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第六十二章 惊悸之旅(一) 亚伦德伯爵是同亚斯兰国的使臣一块来的。我不清楚他是否是为我而来,但自那晚在花园“偶遇”后,我就再也未见过他。又过了几天,听说他已离开王宫,准备回国。我才暗暗松了口气,那家伙总算走了。我如今还真有点怕他。雪夜中的他,浑身上下隐隐散发出一种慑人的杀气,还似乎有种挥之不散的血腥气味。他的眼神貌似平静,却潜伏着某种暗流,仿佛随时可以波涛汹涌。 一年未见,他身上的杀戮气味怎么会变得这么浓?我向来不喜嗜杀嗜血的男人,总觉得过于野蛮过于危险。幸而他现在只是我已断交的前男友。 一晃之间,两个月过去了,春暖花开。我在王宫里被困得太久,终于想出去走走了,便向希斯诺提出了辞行。 “你说你要离开我?”他的眼睛里腾地升起了不满。 我点头道:“希斯诺,我在这里被困得太久了,想出去转上几圈。” “不可以,”他直接拒绝,说道,“如果你只是想出去走走,可以随时出宫,但要在傍晚以前回来。” 我坚持道:“希斯诺,我希望能走得更远一点,去看看你们的这片异界。” 他走到我面前,轻拥住我的腰,我一时竟没来得及避开。他的脸贴在我的头发上,“我舍不得你走,欣然,我需要你在我的身边。” 我就像哄小孩似的,“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我也不过只是出去玩一会儿,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他一笑,仍把我拥得紧紧,戏谑道:“你把我当小孩哄吗?” 我与他谈了很久,差不多从早上一直聊到傍晚,连吃饭时间我都不忘说出我想走的理由。也许是这几年来的经历磨砺了他,也许是阿芙拉王后一事使他对情感有了新的认识,他终于决定放我暂时离开。 “我之所以愿意你离开,并不是我真的想看你走得太远,”他的眼睛里发出绚丽的红色光芒,神秘而奇异,“欣然,我只是不想你太难过。” 我抱拳作揖:“那就多谢了。”他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玫瑰花国是一个鲜少与外界来往的国度,韩美琳也曾想带我去那边,可不知什么原因我没有顺利到达那里。现在,我决定靠自己去那个王国走上一圈。希斯诺希望我能留在塔尔特国国内,我坚决反对。如果仍在塔尔特国内,那么与在他的王宫里又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一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我甚至不要希斯诺送我,但希斯诺坚持要送我至塔尔特的边界。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留恋,仍然劝我留下。但我依然坚持,正在纠缠不休时,有将领慌张来报:“王,王宫刚传来消息,阿芙拉王后病危。” 我被惊震住,病危?心里颤动起来。希斯诺的脸上出现了莫测的神情,没有慌乱,没有焦躁,没有不安,也没有痛苦和酸楚。我不知是不是所有的君主都如此,一旦面对突发事件,脸上的神情全都高深莫测。他对将领略微点了一下头:“你先下去。” 尔后,他再次拥抱了我,在我耳边温柔地道:“欣然,你要记住,我手腕上的玉镯永远都不会取下来。只是,我不会再勉强你,我不希望你是第二个阿芙拉。是否真爱一个人,最好的试金石原是时间,只是,我明白得太晚。” 他的话让我如坠云雾中,但我并未多想。看着他的美丽马车消失在天空中,我微叹一下,继续往前。我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长衣,打扮如同巫师,用黑色长帽把面容和头发几乎全覆盖遮住,把自己密密包裹起来。 我不会再回塔尔特国了,正如我不会再去亚斯兰国一样。我一个小人物,原本才疏学浅,容姿平平,在这美女美男辈出的妖精异界显得平淡无奇,何必硬要拔尖,与这里有权有势的精灵王或伯爵之类的人牵扯不清呢。他们的世界,诡谲神秘,纷争四起,血腥杀戮,不是我这普通小女子能够玩得起。 想着想着,我已走出了边界,并沿着一条平坦大道,走到了一个驿站。驿站前停着好几辆旅行马车,不少穿着厚厚旅行衣的男男女女们都在排队等候。我好奇地上前询问,得知这些马车都是去往不同的国度。有的是去往亚斯兰,有的是去往迪尔国。我上前询问是否有去玫瑰花国的马车。 “去玫瑰花国的马车很少,”一个皮肤黑黑的马夫对我说道,“隔五天才有一辆。” “那今天有吗?”我问道。 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辆,“就那辆了。你如果错过了,大概要五天后才能等到。”我兴奋地奔过去,那里已有人在排队。付了车费后,我顺利地上了马车。车上已有不少人,我与他们挤坐在一起,舒了一口气。一切总的来看还算顺利。 马车行驶后,我闭上了眼睛,靠着车座,缓缓地睡着了。这些日子一直没睡上一个好觉,现在随着马车的轻轻摇晃,嗑睡便不期而至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正要迷糊地睁开眼时,一股淡淡的香气轻轻飘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十分好闻,直直沁入心脾。沉沉中,我的头脑晕晕的,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之后,便是睡觉,睡觉,不停地睡。偶尔我可以勉强地睁开眼睛,可还来不及全睁开,就不知被谁喂了一些汤水,我咽下去后,头脑晕得更加厉害,便又睡着了。有时,我下意识地拒绝喝这些汤水,但立刻便有人用嘴唇递送入我的唇内,以一种强势的不可违逆的力气,使我不得不再次吞咽下去。 当我终于清醒过来时,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头痛欲裂。我发现自己正在一辆宽大的马车里,车内昏黑,我正躺在马车的床上。我扶着车壁勉强坐起来。马车正在行进中,我揉了揉眼睛,四处看着,试图弄清到底发生了事。 马车忽然停了,一个突然的停顿,使我差点栽倒在床上。我撑起身体,正想下马车看看时,车门却突然开了。我屏住了呼吸,扶住车壁,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开着的车门。当一个身着华贵黑色长衣的男人上车后,我睁大眼睛看清后,不由惊呼:“亚伦德?” 他没理我,径直坐到了车内的另一端,与我隔得很远。我惊呆了。车门关上了,马车继续前行。我这才如梦初醒,是他,是他绑架了我。我想对他破口大骂,可是全身仍然虚软无力,根本没力气骂出口。我撑着身体,靠在床角,勉强开口道:“伯爵大人,你……能不能等会儿让我下车?” 他没理我,冷冷地看着窗外。长长的连帽遮了他的半边脸,既看不清他的眼神,也看不到他的神情。他身上的杀戮气息很重,隐隐地,似乎还可以感受到一股残忍的嗜血气息。这个男人准备去做什么?我的心里闪过了千百个念头,千条线万条线纠结在一起,却仍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得惊恐地缩起身体,躲在床内的一角。 第六十二章 惊悸之旅(二) 马车每前行一点,我的心跳就会微微地加速。我也把我的连帽拉得很长,把头发和脸都遮住,让他看不清我的表情。 马车行驶了很久,我们仍未说一句话。但他身上的杀戮气息越来越浓,那种嗜血残忍的感觉让我感到害怕。他的全身散发出一种魔鬼般的气质,残酷,血腥,寒冷,恐怖,可怕。我的身子微微颤抖。 身着黑色盔甲的吉恩骑着一匹高大黑马来到车窗前,用极低的声音道:“大人,黑暗之城的结界已经到了。” “进去。”他的声线虽华丽且极富诱人磁性,可现在此刻听来却隐隐有种被压抑的嗜血的狂欢。 黑暗之城?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我向车窗外看去,只见被白雪覆盖的荒原,冷寂而凄凉。这里会是一个结界?再往前看,我的整个身子徒然一僵。天,车窗外居然还有这位伯爵大人的黑骑卫队。全部骑兵都穿着黑色盔甲,蒙着铁面,手持长刀或利剑,身上隐隐散发出死亡气息,看起来像魔鬼军团一样。 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慌乱之中,七手八脚想打开车窗看个明白,可用尽了全力也没能把窗子打开。为了看清车窗外的一切,我几乎把脸都贴在车窗上。 全副武装的吉恩骑着黑马来到最前方,嘴里低低念着什么。不到一会儿,一道蓝色的光圈出现了队伍前。 我的眼前一花,只觉得脑子一晕,马车便入了蓝色光圈内。进入光圈后,四周围一片黑暗。过了很久,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看清所处之地。这里是一个小城,城中街道上有十来个人在走路,似乎与普通的古城没有区别。 但城内有一种异常恐怖的感觉,很像恐怖小说或推理小说里经常描写的将会出现灵异事件或杀人事件的场景。蓝色的月亮高挂在小镇的上空,撒下的光芒黯淡而昏蓝。街道上的人们面目黑暗诡异。我蜷缩在床角,屏住呼吸,心惊肉跳,连大气都不敢喘。透过车窗,我看不清行人们的脸,但能隐约感到他们的不同寻常。 马车在这个城内行驶了一天左右。这么大的马车,再加上黑骑卫队,照理是一件颇为惹眼的事,却无人因此多看我们几眼,几乎是视若无睹。我感到好奇,但不敢开口问。 黑暗之城终年黑暗,白天黑夜全是夜晚,像一座僵尸鬼城。蓝色的月亮时有时无,偶尔藏在云层里,偶尔在云层外发出诡异的光,神秘而奇诡。我有一度很想问亚伦德,他当初在睡女王城看到的月亮是不是和这个城里的一样。看了一眼嗜血气息极浓如魔鬼般的他,我终是没问。马车停在城外一片树林里。蓝色月亮已升得老高了,风呼呼地吹,吹散了云层,让月亮挥撒出了全部光芒。整座黑暗之城完全被蓝光笼罩,静静地,就像被一个蓝色玻璃罩子所盖住。 吉恩来到车窗前,再次低声:“大人,骑队已出发了。” 亚伦德紧抿薄唇,不说一字。但透过他的长帽沿下的半张脸,和微微仰起的完美下巴,仍可以感觉到他的寒冷,残酷和冷血。 我的心中又是一紧。 大约二十分钟后,黑暗之城的某处上空突然冲起熊熊烈火,腥红的火焰一冲上天,鬼哭狼嚎的哭叫声同时响起。声音刺耳,如同千万只恶鬼们在恐怖狂喊哭叫。紧接着,刺目的红色鲜血涌上了半空,仿佛瀑布一样升上天又往下落,天际迅速染成赤红一片,与蓝色月光混融在一起,绚目而可怖。 我惊恐地张大了嘴。我做梦也没想过会看见如此恐怖的情景,比恐怖小说还要可怕。我不由呆若木鸡。 “大人,”吉恩不知何时又来到亚伦德的窗前,“德尔布家还有一个刚出生两天的女婴,吉罗想向您请示如何处理。” 长长连帽沿边下射出残忍冰冷的寒光,优雅高贵的唇线缓缓拉开,“斩草要除根。以后这种小事不要再来问我。” “是,大人。” 角落里的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他依旧望着窗外,动也不动。偶有一丝风从车门的缝隙里悄悄地溜入,他的长长帽沿微微拂动,露出了一点高挺性感的鼻子。长长的连帽覆盖了他的大部分脸,我仍看不清他的眼睛。 当火势缓缓地减落,鬼哭狼嚎声也逐渐消失时,马车才再次启动。吉恩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交给了他,“大人,原来这张图藏在刚出生女婴的胃里。” “真够狡猾,”他微扬起完美优雅的下巴,冷冷地残忍笑着,“死有余辜。” 我用毛毯把自己裹了起来,躲在角落,一动都不动。黑暗之城永远都是一片黑暗,当马车驶入第二座小城时,迎接我们的仍是无尽的黑暗。 冲天的火焰再次燃起,将无尽的黑色夜空染成血腥的红色,惊天地动的哭喊与嚎叫如狼嚎一般可怕,在静夜里触目惊心。这座城市充满了死亡的味道,空气中飘荡着一种悲悯之气,与恐怖的哭喊纠结缠绵在一起,环绕回荡在这座空旷的城内。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连坐在马车内的我都闻到了,我的胸口又开始发闷,慢慢地,一种窒息感环绕了我。我靠在了车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人,图已找到。”吉恩再次将另一张图交给了他。 他的冷酷唇角微微上扬,冷然道:“做得好。” 马车继续行进,每路过一个城镇,停在城外不久后,就必定会在二十来分钟后看到冲天的火光,以及听到凄厉的哭叫。我一直都待在马车上,看着夜空上的血之瀑布如同烟花一般散开,然后坠落。亚伦德也一直在马车上。 一座,两座,三座……我默默数着我们路过的城镇。路过第五座城镇时,我没有看到预期的火光,也没有听到那恐怖的鬼哭狼嚎。因为马车驶到城中心时,我们受到了突然袭击。 也许是对方早有准备。黑暗中,一群看不清面目的人冲了出来,把我们的队伍包围得严严实实。他们驱赶着几百只眼睛泛着血腥红光的恶狼将我们团团围住,那些恶狼仰头对着蓝色月亮发出惨厉的呼声。 我打了个冷战,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那些恶狼通体漆黑,体形很长,有半人高,尾巴长长的,发出阴冷的寒意。战斗很快打响了,盔甲骑兵与恶狼和来历不明的攻击者们陷入了恶战。冷冷的昏暗蓝色月光下,看不清争斗的细节,却能听到武器的碰撞声,恶狼的嘶吼声,和刀剑划破皮肤时的凄厉恶嚎声。 浓浓的血腥味再次蔓延,弥散开来,有人在叫:“这是我们的光荣之战,一定抗争到最后。”厮杀声更激烈,血腥味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战斗声如同最激昂的残忍音乐般响遍了整座黑暗之城。我所坐的那辆马车周身都发出一种奇异的金色光芒,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使恶狼和城内的战兵无法靠近。 这时吉恩慌忙来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慌乱而颤抖的声音:“大人,德斯将领刚战亡。” 短暂的沉默后,亚伦德冰冷回应了一句:“没用的东西。”随后,他冷冷地半站起。马车较矮,他太高,只能半站着。他在我面前停了一下,用一种极寒冷的声音对我道:“你听好了,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下车。” 我本不想理他,可他的声音里有种力度,冷酷中还有种强势力量,直直逼迫着我作一个肯定的回答,使我不得不吐出了一个字:“好。” 第六十二章 惊悸之旅(三) 车门关上了,马车内仅余我一人。望着窗外黑暗的混乱,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身子抖瑟成一团,几乎让我无法自持。车内只有一个人的感觉是很可怕的,恐惧与孤独无力之感压迫得让我无法呼吸,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与心跳加速融合在一起。我虚软无力地靠在车窗边,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他之前一直在马车内。 马车外,一片混乱,一片血腥。黑暗中,我开始转移注意力。我几乎把自己贴在了车窗上,努力找寻着他的身影。虽然他绑架了我,虽然他只是我的前男友,可我仍不想他有事。隐隐地,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影子。几只恶狼围绕着他,几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朝他凶神恶煞地冲过去,他手中的利剑闪烁着寒光,黑暗中蓦地起了星星点点,刹那,那些星点在暗夜里晃动着,交叉着,又迅速地移动。恶狼的黑影迅速地飞跃,尔后又惨叫着落地。 我的心猛然跳动起来,因为看不清到底谁胜谁负,额头渐渐泌出汗来。 阴森恐怖的城内,凄厉的尖叫嚎哭此起彼伏,像地狱里无数恶灵的哀哭与诉怨,又像世界末日前的神鬼的号叫哭泣,响彻天地,起伏回荡在整个黑暗之城。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身在但丁《神曲》里那鬼哭狼嚎惊怖可怕的无边炼狱。 一只黑色恶狼不知被谁的利剑甩了出去,那力道之大,使它冲破了马车前的光晕,重重地跌击在我的车窗上。浑身是血的恶狼的两只爪子趴在玻璃上,龇牙咧嘴地冲我嚎叫。一阵狂风吹来,再加适才的冲击力,马车门居然被冲开了。冷冷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我惊慌,甩掉了身上毛毯,赶紧去关车门。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只受了伤的恶狼迅速冲到车门前,在我就要关门那一刹那,冲我怒吼了一声,张开嘴,就咬掉了整个车门,同时伸出长爪就向我抓来。 我咬了咬牙,一脚就踢了过去,重重踢在狼身上,但那恶狼却一动不动,仿佛我的力气只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它发现了我这边的弱点,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发出了长长的叫声。一刹那,许多恶狼都朝这边涌了过来,我惊得心脏乱跳,魂飞魄散。 在这危急的时刻,一个黑色身影迅速来到我身边,挡在我面前,耀眼的剑光如星光点般四散开,前方的好几只恶狼同时飞起,身体在半空中化为了血肉碎片。我吓得懵住,身子僵硬,看向了那个黑影。是……亚伦德,刚在恶战中的他居然能看到我陷于危机之中。 “你还不快回马车上去!”他冲我怒吼着。 “我……”我不敢再多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马车上。十来个骑兵赶了过来,他们训练有素地将自己的首领围住。亚伦德站在他们中间,用力扬起长剑,半闭起眼,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几秒钟后,在我惊异的目光中,长剑从他的手中脱出,慢慢地飞起,剑尖朝向了马车。刹那之间,一股更强烈的黄色光晕将马车包围。 那些恶狼和黑暗城里的人看见那光晕,目露恐慌,不断向后,不敢靠近。 紧接着,亚伦德睁开了眼睛,又念出了一长串奇奇怪怪的符咒,那柄剑顿时改变了方向,朝黑暗城内直直飞去。长长剑身散发出莹润的光芒,每过一处,便有星点光圈落下。吉恩的长剑也脱手而出,直直飞上夜空,发出耀目的光芒,再然后,就像相互感应一般,所有骑兵手中的剑都发出了光,他们行动一致地将剑高高举起。缓缓地,整座黑暗之城被闪亮的白色剑光徐徐照亮。 如白昼般的光芒照射入了黑暗城内,恶狼和城中人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恶狼在地上打着滚,人们抱头痛哭。我这才看清了城中人的长相,再次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没有完整的五官,只有一张脸皮外加一只空洞的眼睛,没有头发,没有耳朵,没有四肢。他们完全靠一双奇异的翅膀半飞腾起,迎风作战。 趁着他们无法适应光亮,痛苦嚎叫的时刻,骑兵们一拥而上,高举着闪光的长刀与利剑,将他们一个个杀得血肉横飞。肉体碎片在夜风中飞扬,鲜血如流水般从碎片中溅出,横飞于半空。 耀目的光亮下,我看到了亚伦德。他的连帽已被狂劲的夜风吹落至肩,紫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起。他的眼睛里发出极寒之光,透出狠厉的杀戮和血腥。他的完美优雅下巴微微仰起,似是对黑暗之城的最后垂死挣扎的冷漠与嘲弄。 无意之中,我与他的目光竟碰在了一起。他深深地注视着我,嘴唇微抿,勾勒出优雅美妙的弧线,似乎还流露出一丝微暖的温柔笑意。这微暖的笑容,使他的杀气降低了不少。 我的心弦动摇,别过脸,竟不敢再与他对视。 当闪耀夺目的剑光慢慢熄灭时,战斗也到了尾声。我全身尽全是冷汗,没有一丝力气。当一切都回归安静后,我又长长吁了一口气。十来分钟后,亚伦德回到了马车上。马车向前驶去,队伍继续前进。 “你受伤了没有?”他低声问我。我摇了摇头。我们再未说话。 马车门已被吉恩弄好,再无夜风拂入,似乎空气有些闷闷的。我沉沉欲睡起来。我靠在床角里,用毛毯把自己裹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在迷糊中听到吉恩在禀报:“大人,已得到最后一张图。” “好。”他淡淡应着。马车又向前驶着,他走近了我,拿出一条黑色丝缎,准备系在我的眼睛上。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他道:“很快就要出黑暗之城,你可能一下子适应不了阳光,必须先把眼睛遮住。” 我只得让他为我系上了黑色丝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马车一跃而出了黑暗之城的结界,阳光迎面而来,灿烂夺目,若非我的眼睛戴上了黑缎,还真不知会被刺激成什么样子。 直到傍晚,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我才缓缓适应。那时我刚醒来不久,感觉适应得差不多了,便将黑色丝缎拉了下来,蓦地发现马车内只有我一个人。马车仍然缓慢前行着,我向车窗外看去,不远天际,一轮橙红色的夕阳正在缓缓地下坠,照亮了四周的云彩,美丽得让人无法直视。 “小姐,您醒了。”吉恩不知何时骑马来到我的车窗前,“大人有事外出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微微点头。我确实是在等他回来,我也有自己的事,我还要赶去玫瑰花国呢。 第六十三章 争吵(一) 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却没时间说上两句话。我正想说些什么时,马车已停在一个驿站前。我只得先跟随他下了车。在驿站的几位女孩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间大房间里。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当房间内只剩我们两人时,他注视着我道。他身上的杀气已经锐减,但仍散不去那阴寒之意。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说道,“我现在就走。” “你真是铁石心肠啊,”他的眼底掠过一抹嘲弄,“不过,我比你更固执。” 我转身就向门口走去,但他移动得比我更快,整个人拦在了门前。我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我一直都在生你的气,”他缓缓地道,“我气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你永远都对我是那么绝情,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并且没有任何留恋。你知道我有多么气你吗?我真恨不得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无奈地道:“我根本无意介入你的妻妾成群的大家庭,我不适合你的生活。” “李欣然,你愿意介入也好,不愿意介入也好,我不可能再让你离开了。这一年来,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的生活中根本不可能没有你。” “你就没有问过我想不想与你在一起吗?” “没有女人会不想与我在一起,”他隐隐笑道,“你一次又一次地对我绝情,只不过是害怕受到更大的伤害而已。” 我吃惊地看着他,半晌无法说出一个字。想来,我这个人实在是太单纯了,连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都还未学会。我说道:“就算是这样也不为过。我确实是认为我与你不适合,我决定同你分开,其实也是为你好。” 他特别无奈地道:“是不是又要我重复一遍我刚说过的话?” 这次谈话,最后无果而终。当然,我也无法离开。我在郁闷中过了一夜,躺在陌生的床上,竟有些睡不着。我睁眼看着天花板,不断数着绵羊,大概数了三百来只左右,眼皮子才开始打架,最后沉沉闭上。 清晨,漫天雪花,随着冷风乱舞。这个驿站较小,房间里没有壁炉,但我并没感觉很冷,相反,还觉得身上暖暖的,就像被人拥入温暖的胸膛一样。蓦地,我一惊,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拥在怀里,他的结实手臂环在我的腰上,温热的胸膛正不断传递着热量给我。 我简直欲哭无泪。他的气息很熟悉,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他是什么时候偷溜到我床上的?我想把他的手挪开,可怎么也挪不动,只得翻过了身,拍拍他的脸,“喂,你放手。” “嗯?”他含糊应了一下,不以为意。我只得又拍拍他的脸,见他没反应,干脆狠了狠心,死命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他痛呼出声,“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放不放手?” 他睁开了眼睛,微笑了一下,放开了我。我立刻跳下了床,拿起自己的衣服,躲入另一小间里换上。换好衣服后出来时,他已经起床。他赤裸着宽阔上半身,下面仅着一条黑色长裤,完美的身材一展无遗。他的身体散发出不羁而桀骜的气息。那凌乱的紫色发丝落在额头与侧脸,更增添了几分优雅和危险,看起来比那杂志封面上性感成熟男模还要迷魅诱人。我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流鼻血,只得极力抑住不安情绪,扭过头道:“你能不能穿上衣服?” “好。”他有些慵懒地回答。见他乖乖地穿上了衣服,我才暗暗松了口气。 走出驿站时,我对他说:“你不该趁我睡着后偷溜到我的床上,这样很容易吓人一大跳。” “晚上很冷,”他无辜地道,“房里又没有壁炉,我实在睡不着,只好来到你的房间。” “我倒觉得你的身体挺热的,一点都不冷。” “是吗?”他徒然靠近了我,凑近我的耳边,“那我今晚再来为你暖床如何?” 他说的实在太暧昧了,我没办法回答,除了暗里叫他流氓以外,别无他法。 马车往前行驶后,我再次向他提出离开。他已懒于回答我,微闭着眼,搂住我的腰,靠在我的肩上。“那我们现在是去哪儿?”我问道。 他这次回答了我:“当然是回家。” “回你的家?” “不,是我们的。” 我的心里犹如被火烧,焦躁难耐,我实在不愿去伯爵府。我道:“我是决不会随你回去的。”他的家族太复杂,豪门深似海,我实在没兴趣。 他懒懒地闭着眼,并不说话。 我继续道:“我很有自知之明,想在别人议论纷纷之前离开,以避开不必要的难堪和尴尬。” “谁敢给你难堪的话,一定是不想要命了。”他悠悠地说了一句。 我继续无奈地道:“你能保护得了我多少次?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你的府邸生活得开心?你又能得杀得了多少人?再说,我天性自由散漫,不喜动脑,不爱那些阴谋诡计之类的,恐怕很难在你们的圈内生存。所以,我请求你,让我走吧。” 他懒懒地搂着我的腰,“我不喜啰嗦,不想一遍遍地重复我说过的话。” 我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深深地叹息了一下。我只得换了一个话题:“黑暗之城是什么地方? 他靠在我身上,长吁一口气,叹道:“你终于问我了。” “黑暗之城是在结界内才能生存的城镇,只有黑暗,没有白日,城内精灵只适宜生存于黑暗中。”他随后说道,“而我则是要从黑暗城里拿到六张被拆开的金矿图。这六张图分别放在六座黑暗城内的几个大家族中。” 他说的很简单,我问:“为什么城内的精灵见到你们丝毫不惊奇呢?” “我们在来以前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光是魔咒方面就准备了半年。我们的马车以及骑兵的盔甲上都被一种特殊的符咒所覆盖,城内精灵无法见到我们。只是随着作战时间的拉长,这种符咒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小,我们才会慢慢地被暴露于外。到了第五座黑暗城时遭到偷袭,其实是预料中的事。前面已经历了四场激战,他们大概也收到了消息,知道我们会随时来第五黑暗城,便早已埋伏在旁。” “你们为了那六张被拆开的图,就要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还要斩草除根?” 第六十三章 争吵(二) “欣然,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他并未作多的解释,只是柔声哄我道,“现在离亚斯兰还很远,你不若先休息一下。” 马车行驶得很快,隔天的清晨,已到达了伯爵府。所有人对我的归来似乎毫不惊讶。他们跪在地上迎接伯爵的归来,并极恭敬地走在我们身后,一脸的讨好。我暗自叹气,我真是不习惯的这样的生活。 他把我的手抓得牢牢的,像是生怕我会逃走一般。我木然地任由牵着向前,一句话都懒得再说。 “大人,您回来了。”一个穿着微厚羽绒长裙的小美女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奔过来。雪黛儿和安娜贝儿带着十来个侍女也站在主屋门口,但她们并未像她那样热情奔来。小美女的脸圆圆的,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唇,长长的栗色秀发飘动在双肩,秀色可人。 亚伦德对她淡淡一笑。她抱着婴儿又看向了我,欣喜地道:“你是欣然姐姐吧,你可回来了,大家都盼着你呢。” 我不知道我此时应是一副怎样的表情或者应该说出什么样的话才算是得体。 她把婴儿抱到我面前,“这是我和大人的女儿,你想抱抱吗?”看着唇红齿白的可爱小女婴,我勉强笑笑:“不必了,我不大会抱孩子。”我读过的历史书也有几本。我担心我抱了那婴儿后,那婴儿会突然出现不适症状,然后我成为了炮灰。并非我小心眼,而是豪门深似海,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是吗?姐姐,我希望你不要不喜欢她。” “怎么会,”我说道,“没人不会不喜欢小婴孩。” 她闻言再次露出可爱笑容,同时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向亚伦德。亚伦德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雪黛儿和安娜贝儿缓缓走了过来,安娜贝儿冷冷地看着我,并不说话。她的目光瞥向小婴儿时,变得更冷。雪黛儿的脸上露出温柔笑意,“大人,不如先进屋吧,母亲正等着呢。” 亚伦德牵住我往里走,低低对我道:“我知你不开心,对吗?” 我只是一笑:“我确实不开心,但不是为这个原因。你爱跟多少个女人生,尽管去生,我只想要我的自由。” 他的表情阴暗了下来,冰冷而严酷,以至当裴斯纳夫人见到他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极不好之事。他回答:“没有。” 裴斯纳夫人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平视着前方,并不与她的目光接洽。一番亲热的问候和交谈后,众人准备退出大厅。裴斯纳夫人把我留了下来,说想与我单独聊一下。亚伦德在短暂的犹豫后,便同意了。 “我一直不喜欢你,并非完全由于你出身寒微,还有你的个性。你的性格倔强任性,让我的儿子吃尽了苦头。过去的一年里他就像失了魂似的,还接了不少危险的任务,过得很不开心。若非我心疼儿子,我是怎么样也不会同意你进我们的伯爵府。”坐在宽大安乐椅上的她,捧着一杯温热的红茶,不紧不慢地对我说道,“你若以后真想在我们伯爵府好好过,就一定要守好这里的规矩,改改你的那臭脾气。” 我站在她面前,淡淡微笑,尔后说道:“裴斯纳夫人,您可能误会了。我一点都不想高攀,不想嫁入你们的伯爵府,更不想嫁给裴斯纳亚伦德。我这次是被他强迫押回来的。如果您真不想我进你们的伯爵府,不如劝劝你儿子,让他放了我。你知道的,他比我更固执,更加不可理喻,我对他说了很多大道理,说了很多我不适合嫁进你们伯爵府的理由,可他还是把我带回来。裴斯纳夫人,我没有求着嫁进你们家,更没想过麻雀变凤凰,由一个寒微侍女一步登天变成伯爵府的女主人之一。我不适合你们伯爵府,伯爵府也容不下我这样的所谓夫人。所以我现在奉劝您,您还是好好劝下您的儿子,让他放开我吧,这样对他对我对你都好。” 裴斯纳夫人的脸部肌肉微微颤动,她在极压抑自己的愤怒,维系自己的贵妇形象。“你……说什么?”她手中的茶杯微微颤动,“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裴斯纳夫人,”我落落大方,无所畏惧地道,“记得我第一次在阿朵娜地宫遇见您,看到您舍生救子,为了儿子不顾一切的时候,还以为您是个与众不同的高贵女人,不但勇敢而且有智有谋,绝不是像我这样的普通女人比得上。后来,你还智斗奥雪娜夫人,为自己儿子争得应有的权益,可谓把女人本色发挥到极致。可现在,您变得固执、小气、自私,执着于家长里短和所谓的宅内阴谋,和那外面的没有多少素养的女人其实没有太大本质上的区别。我很惊异曾经那个高贵优雅知性的贵妇到哪里去了,为何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家庭主妇类型的女人?我可以告诉您,您现在给我的感觉是,您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还想把这种不快乐强加于他人身上。” 她气得浑身发抖,将茶杯摔到了地毯上,溅起了茶水点点。“滚出去,”她瞪着我,怒道,“快点!” 我停顿了几秒,道:“得罪了。”说罢,我转身出了这座华丽的红色大厅。 主屋的另一处,华美宽大的房间内,吉恩正站在裴斯纳亚伦德的面前,向他禀报了刚才的一切。 “她真是这样说的?”亚伦德的眼神深邃而犀利,隐隐中似乎又透出一丝兴味。 吉恩诚惶诚恐地点点头。猛然之间,这位高贵的伯爵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一直传到了走廊上。伯爵极少发出这样的爽朗笑声,引起几个路过的侍女们的侧目。她们互望一眼,踮着脚,想从敞开的一点门缝里看出所以然来,可她们失望了,她们什么都没看到。因为房门很快便被精明的吉恩给关上了。 第六十四章 约束 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这么大的雪,我一会儿打卷铺盖走人不知会不会有问题?打开衣柜,我拔开一大堆漂亮裙子,寻找自己的衣服,可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 带我回房的那个侍女好奇问道:“您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我的衣服呢?”我边找边问 “请问哪一件?”她轻快地走向衣柜,帮我翻找起来。 “就是我刚来时穿身上的,”我道,“后来你们说房内太热,要为我换衣。我就把自己的衣服交给你们了。” “哦,您说的是那几件,”侍女口齿伶俐地道,“大人之前吩咐过我们了,为您换下衣服后,要把您之前的衣服全部扔掉,一件也不要留。” 我愤怒问道:“为什么要扔掉我的衣服?” “大,大人说那些衣服……既难看又寒酸,他不想您再穿那些衣服。” 我简直想把那个男人痛打一顿,“我穿什么衣服关他什么事,你们把衣服扔哪儿了?” 侍女毕恭毕敬地回答:“大人说要扔远点,以免夫人又要找回。” “我就不信他会对你们说这么多的话?”我睨着她,半信半疑。我从前做侍女时,他不会与我多说上几句话,也许是这些侍女在耍弄我。“是由吉恩大人向我们转告的。”她道。 我叹口气,挥手让她出去,自己又在衣柜里找了起来。我找出了一条不算打眼的白色长裙,还有点小厚。我轻抚着长裙,暗自思忖,穿上这条,出门时再加上一件外套,大概就差不多了吧。我又找出了一件紫色的外衣,看起来还比较低调。我刚换上那条白裙,又穿上了这件外衣,房门外响起了声音:“雪黛儿夫人来了。” 我应了一声,房门朝两边缓缓打开,一身华美长裙的雪黛儿轻盈而入。她看我这副模样,愣了一下:“欣然,你是要出门吗?” “对,”我也不怕隐瞒她,直接向门口走去,“我准备离开伯爵府。” 她急忙跟在我身后,“大人一定还不知道吧。” “我已跟他的母亲说过了,我不适合待在这里,准备……” 她快步向前,把门一关,对我说道:“你不能走。” “欣然,我知你不喜我们,可是,你就算另换一个男人,也未必能嫁得如意,可能还不如我们伯爵府。在你负气走掉的那一年里,伯爵过得很不开心,他经常不在府内,接了不少危险的任务。我们都不愿看到他再次用繁重的事务来麻痹自己,不愿他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就算是我们求你也好,你这次不能走。” “有你们这样的贤妻良母还要我干嘛,”我无奈地道,“我自知出身寒微,脾气还很坏,得了好还不懂得收敛,实在不适合这里。为了不使你们的家族荣誉受损,你们还是放过我吧。” “伯爵一直都很喜欢你,”她拦在门前,对着我道,“在阿朵娜地宫时我就看出来了。你还记不记得,当你将那块翡翠交给母亲,被阿朵娜姑姑发现后,她下令痛打你,是我救你出来,并派人照顾你。” “我记得。” “我与你并不相熟,也谈不上有多少交情,我愿意帮你,完全是为了伯爵大人。从他来地宫的第一天起,”雪黛儿停了一下,才道,“我就爱上他了,我愿意为他做所有事情,甚至包括背叛我的姑姑。他既然喜欢你,我自然也会帮你。欣然,我甚至比他更清楚他有多喜欢你。他一向高傲,几乎从不主动与人说话,但对你却不同。无论是在地宫还是你在伯爵府做侍女时,你都是与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人。他后来顺利承袭伯爵爵位,也与不少人打交道,但在谈论事务之外的话却仍是与你说得最多。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王宫,在王宫外遇袭,伯爵吸了你很多的血,你在床上躺了好多天。当你伤愈后出现在他房内时,他居然主动问你的伤好了没有,这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他不是一个主动关心别人的男人,也不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但他对你却完全不同……” “不要再说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朝软椅走去,跌坐在上面,“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我喜不喜欢他,我愿不愿意嫁他呢?” 她站在门口,一字一顿地回答:“没有女人会不爱我们的伯爵。” 我无法再与她谈下去。 傍晚,雪落得更大了,还卷起了不小的寒风。狂风夹杂着狰狞的雪花,就像野兽一样在狂呼乱叫。我被侍女们请去饭厅吃晚饭,本不想去,可五六个侍女站在我的房内不肯走,我只得投降。穿着那件不打眼的白色长裙,我跟随她们进了饭厅。 偌大的厅内有一张极大的长条形餐桌,上面摆满了各色餐肴,香气扑鼻,颜色绚烂。餐桌的左边坐着雪黛儿、安娜贝儿,右边则坐着伊莎一个人。餐桌前方的正位坐着亚伦德,餐桌的正后方坐着裴斯纳夫人。他们似乎全都在等我。我在侍女引领下坐在了伊莎的身边。 用餐的过程乏味至极,闷得出鸟来,无人说一句话。我不由得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想早点吃完早点走。裴斯纳夫人向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甚为严厉。伊莎用手帕遮住嘴,小声对我说:“不要吃得太快了。”我只得又放慢了速度。最后,仅仅只能拿着水杯喝水。娘的,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即使是在塔尔特王宫里,我都没有如此受约束过。 吃完了晚餐,看到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我很欣慰,快解放了。这时裴斯纳夫人道:“你们先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她看向了我:“我不会与你这类不知礼仪的女人计较。但是,我们很快就要去参加王宫舞会,希望你不要给我们闯祸。” 我正要说一句“你们可以不带我去”时,亚伦德重重咳嗽了一下,挡住了我要说的话。 裴斯纳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儿子,这次是对着所有人道:“十天后,是今年最盛大的一场舞会,你们这几位尊贵的女人在着衣方面,不要太给伯爵府丢脸了。”她似乎若有若无地又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安娜贝儿掩嘴笑,看着我道:“不是听说谁还是塔尔特王宫里的高级制衣师吗,怎么穿起衣服来还是这么没品味?” 我握紧了手中的水杯,微微发抖,猛地,我扬起杯子,泼了安娜贝儿一脸的水。安娜贝儿满脸都是水珠,不敢置信地盯住我,接着,猛地站起了身,尖叫着,拿起手中水杯也要扬向我。我闪身一避,她扑了个空。下一秒,她的手腕已被亚伦德抓住。“全都回房去。”他怒道。裴斯纳夫人的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僵住。 第一天到伯爵府的集体晚餐,就这样不欢而散。 寒冬的夜晚,我在浴池里泡了半个时辰,脸被熏得红红的。蒸气环绕的浴室里,仿佛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真想永远待在里面,不用面对外面的是是非非。 “夫人,伯爵大人已到您的房中了。”一个侍女小心地对我说道。 “那我还是再待半个时辰吧。”我再次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闭上了眼。 五分钟后,我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要抬脸看看,却被人突然从水中抱起,我失声惊呼。亚伦德居然就这样闯了进来,还大刺刺地把我从中捞了起来,我羞得想找地洞钻进去。他的衣袍被我的身体弄得全湿,湿热的气息徐徐飘到我脸上,我的呼吸变得困难,这种暧昧使我有点窒息。 “亚伦德,你快放下我……”我急道。 他一笑,随手拿过了一个侍女手中的浴巾,披在了我身上。 他抱着我回到了房间。房间与浴室隔得很近,走几步路便到。回到房间,他把我放了下来,我用浴巾将自己围了个严实,并很有礼地请他出去。 “我是你的丈夫,在你的房间天经地义。”他露出一个近似无赖的笑容,怎么样也不肯挪动一步。 “我还没有嫁给你。”我拉紧浴巾说道。 他贴近我的脸,不顾我的反对抱住我,“我们的婚礼就在一个月后。” “那还有一个月嘛,”我故作轻松地道,“所以,你现在还是不要在我的房里。你离家那么久了,你的那几个女人一定很想你,快去吧。” 他的身体蓦然僵住。我们僵持了几秒后,他缓缓地放开我,脸色极为阴沉,像极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阴森冷酷的男人。在我的错愕中,他摔门而去。 第六十五章 遇袭(一) 我们的关系跌入了冰点。连着几日来,他对我不理不睬,府邸的人都感到了我们之间的冷战,但无人多问。他每日早出晚归,极少在伯爵府内看到他。一日清晨,我与他偶然在走廊上碰见,未说一句话,便擦身而过。我身后的侍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我暗暗叹息,我已经有点累了。 随意走在花园里,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我呼吸着新鲜的冷空气,感觉才算好了一点。 “欣然姐,真的是你吗?”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从树后飘过来。我寻声看过去,高大的树后露出一角衣裙。我的侍女警觉了起来,她快步来到树后,将那声音的主人揪了出来,喝道:“你是谁?夫人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佩儿?”我认出了她,曾与我一起住在地下厨房的一个小女奴。她已经长大,小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一头卷发,不算美丽,但玲珑可爱。 “夫人,”佩儿激动地道,“真的是你?他们都说是你,我起先还不信。现在一看到你,真的信了。” 我哑然。妖精异界的人似乎全都不凭相貌来辨认来人,还同时启用了如直觉、感受和气息等超出我们几百倍的能力来进行分辨。我是自愧不如了。 她想向我靠近几步,却被侍女拦住。侍女冷然道:“你不能靠近夫人。” “让她过来吧。”我说道。 “夫人,”侍女解释道,“伯爵大人吩咐过了,任何未经允许的侍女、女奴或生面孔等都不可以过于靠近您。” “没事的,”我坚持,“你让她过来吧。” 侍女起先不肯,可我一再坚持,她只得妥协。佩儿走近了我,眼里有着感动,激动地泛起泪光,“欣然夫人,谢谢你肯相信我……”她流泪拥抱了我,“我很想你……”那一刻,我的胸口徒然一阵刺骨的寒凉,一股尖锐的刺痛突然蔓延至全身,一柄锐利的匕首已然刺入了我的胸膛。 “你……”我惊异且恼怒地瞪着她,胸口的剧痛却使我无法再多说上一句。 “对不起,欣然姐……”她流着眼泪,悲哀地看着我。 “佩儿……你……”我仍痛得语不成声,她的眼泪流得更多。 我们仍然拥抱在一起,侍女站在一旁,并未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鲜血一滴滴落下来,在雪地上触目惊心时,她才如梦初醒,惊恐地大叫,朝主屋奔去。 我看到佩儿的胸口上也多了一把匕首,她居然……也给了自己一刀。 “为什么……”我的眼睛里漫起了泪光,问她。 “欣然姐,”她把我抱得更紧了,使她胸口的匕首往里刺得更深一些,同时也让那硬物咯得我更痛,“对不起……我不得不……” 我的眼泪不禁滑落:“告诉我……为什么?” “对不起,欣然姐,”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睛里全是泪水,“对不起……” 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即使在雪地上听起来也是那么惊心。“欣然姐……”佩儿流着眼泪,最后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她用尽全力把我胸前的匕首往里刺得更深一些,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我的胸膛已被完全刺穿,浓浓的血腥味刹时把我环绕。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又狠狠把我胸口的匕首抽了出来,强烈的剧痛再次猛力袭来,鲜红的血溅落了一地,我的身体软软的,瞬间瘫软在雪地上。 仿佛有人影迅速掠到了我面前,把我抱在胸前,焦急狂躁地喊着我的名字,我努力想睁开眼,却始终未能做到。我痛晕了过去。 接下来,我的感觉便是疼痛,疼痛,无止境的疼痛,痛得几乎让我不想留在这个世上,想快点走。我呼唤着韩美琳,快点带我走吧,带我走吧。我的胸口好痛,好痛,快要痛死了。我要回去,只有回去,这些疼痛才不会把我击得体无完肤。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梦中,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 可我真的好痛,痛死了,我真的好想走。我的全身仿佛都被放置于火中燃烧,把我烧得痛不欲生。我从来还未经历这么疼痛的感觉,我只想以死来解脱,那种疼痛才会因而缓解。胸口的疼痛使我像在地狱里煎熬、受苦,我根本无法承受。 我不知这痛苦何时能结束,沉浸在黑暗中的我越来越迷糊,越来越痛苦,用痛不欲生都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切肤之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胸口的痛才缓缓地减轻,我沉沉地睡去,才算安稳。 当我能睁开眼睛时,已是五天后。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我的床边有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他已靠在床头睡着。我不想吵醒他,也懒于同他说话,便呆呆地看向刻着奇异精灵浮雕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房门被轻轻地敲响,靠在床头的亚伦德被惊醒。他正要应声时,蓦然发现我已醒,喜出望外,凑到我面前,嗓音有些沙哑:“宝贝,你总算醒了。”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胸口的伤痛仍然像被火烧,我没力气说话。 他的模样其实还吓了我一跳,满脸的憔悴不说,胡子也没刮,脸色也很难看,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仿佛好几天没睡觉了。 房门又被轻轻地敲,他道:“进来。”两个侍女捧着托盘入内,一个托盘上盛着热气腾腾的汤药,另一个托盘上盛放着白色的纱布和一小碗黑色药膏。 侍女们把托盘放下后,便退了出去。 他轻轻地解开了我胸衣的缎带,我微微一动,一股疼痛再次袭来,我皱起了眉头。“不要动,”他低低地说,“我要为你换药。谁叫你不听话,硬要那女人接近你。” 他极小心地换下了之前的纱布,我紧闭起了眼,不敢去看那可怕丑陋的伤口。感觉到他的手指上涂满了药膏,轻轻地抚在我的伤口。我仍痛得龇牙咧嘴,闭着眼,死活不敢睁开。 他漫不经心地道:“现在知道痛了吧?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让人靠近你?” 我痛呼连连,不与他争辨,其实心中在骂,我肯定因你才受伤,否则我哪来的仇家?我猛地想起了佩儿,对了,她怎么样了?我强忍痛,低声问:“佩儿?” 他抬脸睨了我一眼,“你还管她干吗,你自己都变这样子了。” “她……你没杀她吧?”我艰难地问。 “没,”他懒洋洋地道,同时极小心地为我的伤口包上纱布,“这么重要的杀人犯怎么可以死呢?” 他的手轻轻地碰着我的伤口,我忍着痛,咬住下唇,再不说话。终于包扎好了伤口,他松了一口气,我也松了一口气。 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勉强下来走动。那场年末最盛大的皇室舞会已过,看来我错过了。亚伦德也未去,雪黛儿原本想留下代他来照顾我,但亚伦德仍不放心,便用眼神无声地回绝了。 我与他的婚礼原本是在这个月底,可现在不得不延期。他有些懊恼,但不愿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他只是轻抚着我的脸,说了一些无关的事情。“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他问我。 “什么事?”我靠在床头,有些懒洋洋。 “不要再把你的男人推给别的女人。” 我原本想说“你本来就有不少女人嘛”,可看着他仍然疲惫的脸,我说不出口。 初春的寒冷一过,天气便暖和了。我已可以在花园中散步了,偶尔还能碰到伊莎正抱着小女婴欣赏正在盛开的花朵。 第六十五章 遇袭(二) 小女婴如今已经会笑了,深得裴斯纳夫人和伊莎的喜爱。但亚伦德极少关注这个小女婴,伊莎为此烦恼过,裴斯纳夫人抚慰着:“男人一般都对养孩子不上心的。”伊莎不开心,可也毫无办法。伊莎在伯爵府颇有人缘,将上下都打点极好,再加上爱笑,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受到不少府内人的欢迎。 雪黛儿在伯爵府的地位不同一般,她凭借自己的宽容和贤良勉强赢得了裴斯纳夫人的认同。安娜贝儿却过得并不好受。三年前,她的父亲被查出涉嫌谋反,便在亚斯兰国君眼里的地位一落千丈。没有了父辈的支持,曾经一度风光的她,度日艰难。再加之后来谋害雪黛儿屡次流产一事被查出,裴斯纳夫人又看中了公爵之女,她便被顺理成章地降为了侍妾。 宰相一职在亚斯兰国只算作略高于一品大臣的职位,虽然地位尊贵,处理国内重要事务,但并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安娜贝儿是宰相之女,地位虽不低,但仍比不上公爵之女。何况宰相又失权,她的日子更是惨不忍睹。在亚斯兰国,真正地位高的,便是像公爵这样的世袭贵族。 如今整个亚斯兰国只有两个公爵,一个是君王的亲弟弟,也就是伊莎的父亲;另一个公爵则是前国君的妹妹的丈夫,德里尔家族的德里尔亚兰。两人均为身份地位极为高贵之人,深受亚斯兰国皇亲显贵们的尊敬。 但近几年来,两位公爵家族的争端越来越大,甚至对君王都有咄咄逼人的感觉,使这位亚斯兰的君王感到压力颇大,便萌生了要在众多皇族贵子中再尊封一个公爵的想法。被尊封的这位公爵,当然首先得出身高贵,嫡系血统,世袭贵族之子,其次还要有能力、有魄力,有魅力。这些要求说高也不高,只是对家世的要求极严而已。 亚伦德便是热门人选之一,他的母亲一直都在为他积极奔走。她要她的儿子成为亚斯兰国除却国君外最受尊敬最受瞩目的男人。亚伦德并不反感他母亲的举动,但也不上心。他与母亲的关系平平,有一度还十分紧张。他们之间并不亲。他的母亲是个极注重家族荣誉的女人,为了家族能在亚斯兰吐气扬眉,奉献所有都在所不惜。亚伦德是她唯一的亲生子,她一定要他出人头地。 至于她为什么同意亚伦德娶我,除了与亚伦德有娶伊莎的协议外,更重要的一点还是,我获得了裴斯纳夫人的祖母德尔诺夫人的支持。当然,我当时并不清楚这事。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才略微知道了一点大概。 几年前,当我第一次见到那位精灵老太太德尔诺夫人时,她曾将我误认为了亚伦德的新娘。几年后,当德尔诺夫人听说亚伦德想娶我为正室夫人时,当即便点头同意,并劝自己的曾孙女也接受。裴斯纳夫人对祖母的决定表示不解,那位已经卧病在床的银发老祖母却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知她一定会是亚伦德的新娘。” “祖母……”裴斯纳夫人不解,“那怎么可能?她以前不过是我家一个地位低下的侍女。” 老祖母呵呵地笑起来,满脸堆满了皱纹,“我的曾孙女,你有所不知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感觉亚伦德待她有所不同。所有的侍女都站在你与亚伦德的身后,她也一样。但当她无意间向左边移动时,亚伦德也会不知不觉地随着她向左边移动,有危险时他便可挡在她的前面。如此上心,我自然当时就把她当成亚伦德的新娘了。” 裴斯纳夫人不快,感觉自己的祖母可能老糊涂了,“祖母,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成为亚伦德娶她的理由。我的儿子身份尊贵,怎能娶这种来历不明地位低下的女人?“ “我的乖曾孙女儿啊,我已活了快两百岁了,对很多事情都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我的直觉不会有错。你那冷酷残忍的儿子若娶不到她,一定不会甘心。而且她也决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就我的感觉来看,”她眯起了眼,细细地道,“她的身上有种异于我们精灵的气味,恐怕来历不凡啊。再加上她的那张脸,那双眼睛,都不是一个寻常侍女的模样。我敢说,她肯定是来自一个我们都不清楚的不同寻常的地方,那里人的智慧在某些方面恐怕还远超于我们之上,你的儿子能娶到她,未必不是福气。你嫌她身份低,可身份低也有身份低的好处。娶了身份过高者的女儿为妻,将来又生下了儿子,那高贵的母亲与儿子极易联手铲除父亲,夺了父亲的爵位与荣誉,然后吞掉其整个家族。”说完这些,她极富深意地看了裴斯纳夫人一眼,“出身高贵的母亲往往容易占据家族力量的优势,将那居主位的男人不着痕迹地灭掉。是不是?” 裴斯纳夫人的身体在发抖,脸色变得极差,“祖母,我……” “你与你儿子联手做的那些事情,我已不想追究,毕竟那男人都已不在了,但你与你儿子也是够狠。我想告诉你,神明的安排是奇特的。我活了将近两百年了,时常感到命运的奇特之处。既然神明让你的儿子遇上了那个不寻常的女子,你又何必违逆神明的安排?我不是说要你屈服于命运,而是当某件事必将成行时,你任意加以阻挠非但没用,还会使自己陷入尴尬和不幸境地。” 裴斯纳夫人的表情僵住。“我的曾孙女儿啊,现在,你那冷酷的儿子既然能娶两位夫人,那就由他去吧。一位身份高贵,能为家族锦上添花,另一位身份低下,能免去将来的无妄之灾。至于身份的低下会不会给家族蒙羞已是后话,世事风云变幻,又有谁能料想将来?身份高贵者何尝不会带来灾祸?现在此种状况,也算作一种平衡罢了,说起来可能也对我们家族的长久有利。” 裴斯纳夫人并没有完全听懂祖母的话。但一直以来,祖母德尔诺夫人都是家族中的核心人物,又是她最值得信任的人,甚至比她的儿子还要值得信任。思来想去后,她决定采纳祖母的意见。裴斯纳夫人的让步,让皇族圈内的亲朋好友大为不解。在他们眼里,裴斯纳夫是一个外表柔弱,实则固执的女人,她怎么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来历不明而且曾做过侍女的女人?这简直像天方夜谭一样不可思议。裴斯纳夫人疲惫至极,懒于解释,曾有一度,闭门谢客,借以躲避冷嘲热讽般的问话。 这门差距极大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裴斯纳夫人亲自操办了这两人的订婚仪式。祖母德尔诺夫人得知后,表示满意。虽没有出席这次订婚仪式,但她赠送了一份厚礼,一颗深红色的深海夜明珠。那是亚斯兰国很多年前的一位王后的陪嫁之礼,后来被嵌在了后冠之上。由于德尔诺家族曾有恩于这位王后,王后便将这颗夜明珠从后冠上取下赠予他们。现在,这颗夜明珠又被德尔诺家的女主人转赠给了裴斯纳亚伦德,而亚伦德则又将它送给了他那位出身寒微的未婚妻。 作者公告 此书q群:93317855 感谢各位亲们一直以来的追文,从这一章节开始在这里的连载将告一段落。与“qidian”(起。点。中。文。网)已经签约,后面的章节内容无法再发,还请亲们原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无限感激难溢于言表,千言万语只能浓缩为两个字:谢谢。 如果大家对我的作品有信心,愿意一直看下去,希望大家能来起/点为我加油,继续支持本文。 过程如此容易,只需轻点鼠标,输下几个英文字符即可实现,真心期待大家的光临。全职写文不易,每一个字,每个章节都付出了不少心血,还希望能得到亲们的原谅和继续支持。当然如果亲们不愿追文,或嫌麻烦,将本文弃之,偶同样感谢亲们曾经为追此文付出的努力。你们的点击和留言,你们的观注曾一度成为偶写作的最大动力。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作者,因此而拥有了信心和力量。 同样感谢你们,亲们,谢谢大家! 最后,是一点小提示: 进入起/点中文网/站后,“qidian”,请大家在首页搜索“妖精王的新娘”或偶的笔名“莉籽”,即可找到偶的作品。请点击、收藏、投推荐票和留言。强烈期待亲们的到来,谢谢大家! 希望亲们继续对“妖精王的新娘”感兴趣,女主角最终会情归何处呢?是冷情妖精王还是性感伯爵?你是国王派还是伯爵派呢?期待大家的光临! 莉籽 以下将附上起点读者的精彩评论: 且当观后感吧 我看穿越也大概六年了,感触颇深。前段时间也有发文,是关于多年小说的观后感的。虽然不算专业,但反正也是抒发下自己的情感,所以就顶住被埋得危险,勇敢发帖了。现在也希望能够如此。 近来文荒。忍不住开新文,对莉籽你的异界题材颇感兴趣,所以来了。看了三个小时刚好看到最新书章,想想意犹未尽,于是注册了个账号,抒发下感想。说得不好的话,望你见谅。 实话而言,莉籽的文笔不算最佳,但胜在情节清新。好奇怪的形容词,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有这种感觉。 女主因对现实世界中前男友的迷茫爱情而接受协议,到精灵界去搜索感情,这是故事地开端。第一次穿越认识了阴沉的亚伦德,并以一种看客的形式冷眼旁观这个世界。她感受到他人的心灵世界,感受到别人刻骨铭心的感情,备受震撼,同时也审视自己对于sam的感情究竟值不值得。搜集情感资料,让她受了一些苦,但更多的,却是获得一些收获。由于自小的家庭环境以及怕自己如同异界人一样对精灵界的人产生不可抑制的欲望,她刻意对亚伦德保持距离,随后还是选择离开。这很聪明。可是“命运自有天定”这句俗套的话之所以能流传甚远,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情节要求她亲自感受情感了,不然不够深刻。所以莉籽让她栽进希斯诺的感情漩涡里去了。并且愈演愈炽热,暂时不能自拔。 说到希斯诺,刚开始对他印象挺好的。毕竟他出现在文章最初,以那样奇特的形式掠影而过,但却让我心里起湖面一阵涟漪。更别提后来文里还别有含义的让一个女仆说出他还在寻找他心中认定的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女孩子,即使他心里仍有他的王后。但是后来对他印象不好了。表面温柔客气的请女主进宫,事实上却是霸道强硬的困住她,否则以女主的性格,早已逃离危险地带,怎么可能还会陷入?更不论今天更到的在流箭中放开女主的手,全力保护刚刚得知背叛他的王后了。 看见有其他亲评论说是女主怎么会变得这么花痴,个人认为这是希斯诺魅力过大,而且他强硬留她在身边,让她不能与别人接触,并且在森林里救过她,外加女主意志不坚定,基本上没有遇到过什么情感经历,所以才这么容易沉沦罢了。虽然我也不认同。但是我觉得莉籽正是想让她经历过挫折,才能让她以后心灵更加坚定,更加知道如何选择而刻意安排的。想来以后希斯诺若是真正喜欢上女主,但要再次感动女主,倒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如此看来偏爱亚伦德多一些。不知他是否就是她梦里曾经出现过的那个人。异常期待。 希望莉籽加油,虽然我没票支持,但是,精神上支持你。坐等更新。不过就怕到vip,那我可是欲哭无泪了。呵呵。 起点网友:双双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