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痕》 第一章 绿茵场,风起云谲 绿茵场上,两军对垒,一名身披深蓝色16号球衣的队员在场上奔跑着。他带着球,灵活地突破着对方的防线,一个转身,又一个假动作,他突到禁区前沿,左脚灵活地将球一拨,右脚飞起——射门了!顿时,看台上呼声如雷——球进了! 他,高高的个子,牢牢占领着高空优势,不但速度快,技术好,而且身体灵活,动作敏捷。更重要的是,他的抢点意识特别强,射门力量特别大,是个标准的冲击型前锋。他喜欢攻击型的战术,崇尚压迫式的打法,在作战中也多少地带了些阿根廷的球风,因其作风硬朗,不拖泥带水,曾一度被队友誉为队中的“巴蒂斯图塔”。 这个进球是他在全市高中足球联赛上的第十四粒入球,也是他在本场比赛上为母校省立一中打入的第一粒入球。 这是联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在此之前,应该说省立一中的战绩还不错,14场比赛11胜3平,积36分,位居积分榜第二名,比今天的对手,也同时是排在积分榜首位的省实验中学队少2分。因此,如果省立一中队想要夺取联赛冠军,那就必须顽胜对手,拿下本场比赛。 “嗨,星宇,好样的!”队长丁虞罡夸赞他道。 夏星宇一边高兴地同队长击掌,一边笑着说道:“我们一定要夺冠,是吧,队长?” “那当然,那可就看你的了!”队长轻松的表情中露出了一丝的踌躇。 听了这活,左前锋陆永源似乎不太高兴,但他还是走上前去拍着夏星宇的肩膀说:“咱们还得加强配合啊。” 这话不假,诚然,省立一中足球队的攻击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由队长丁虞罡、右前锋夏星宇和左前锋陆永源组成的进攻三叉戟是无坚不摧的;但是,三人都是颇具天赋的球员,各怀绝技,又都个性张扬,谁也不愿甘当陪衬别人的绿叶,所以他们配合起来还真的有点缺乏默契。 “好好配合。”夏星宇信心十足地伸出右手,“一定要拿下比赛!” “拿下比赛!”陆永源笑笑,响亮地同夏星宇击了一掌。 “好好干!”队长轻轻地拍了拍两位前锋。 “一定,一定。”两位前锋不约而同地说道。 时针指向了下午的四点钟,空气中那灰蒙蒙的雾霭渐渐地积聚了起来,让这原本就有些阴晦的天色变得愈发凝重了。 左前锋陆永源带球,突然变向,加速,晃过一名后卫,向前一拨,又一扣,又过了一名后卫。这时,对方两个后卫跑上来,想必是要采取“关门”政策了。陆永源见状,灵巧地把球一拨,传给了无人盯防的夏星宇。夏星宇拿到球,转身一脚劲射,球应声飞进了网底…… 2:0! “你,盯住16号!盯死!知道吗!”夏星宇的球一进,对方的队长9号便恶狠狠地冲着穿2号球衣的后卫队员吼道。 2号有些无辜地看了他一眼,冲他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进球了!”9号又补充道。 还是先前的表情,2号继续点着头。 夏星宇打进了他个人在联赛上的第十五粒进球,已经跟目前联赛中进球最多的队员并驾齐驱了。他高兴地跑到场边,与队友拥抱着。 “星宇,太漂亮了!”教练高兴地拍着星宇的肩。 “咱们铁定夺冠了。”夏星宇好像信心十足的样子。 “是啊是啊,星宇的梅开二度绝对能让省实验溃不成军。”作为替补队员的范博强也冲上前,加入到这庆祝的行列中来。在学校里,他跟星宇、陆永源、丁虞罡他们三人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同宿舍的室友。 “对啊对啊,我们的冠军十拿九稳啊。”其他队员马上也附和道。 陆永源也在教练席边上,这些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别掉以轻心,我发现我们的后防线漏洞很多,才刚进了两个球,结果很难说。”凑上前来,他这样说着,一脸的冷峻。 陆永源突然泼的这盆冷水让场边安静了许多,带了些许的莫名其妙,大家都各归各位了。 起了风,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因为四周过量的水分子,已经在通过空气四处散布着清晰的雨的味道。 丁虞罡拿到了球,他的控球能力很强,视野也很宽广,而且传球十分到位,是个无与伦比的组织核心。然而,这次他选择的却是射门——而且是在大禁区外。球高高地飞出了横梁。这让两名前锋和助攻上前的边前卫颇为不解。 “传球啊!”离着很远,陆永源就大声喊道。 丁虞罡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省实验队拿到了球,传球,过人,一切都好像很简单有效。陆永源的话也应验了,省立一中队的后防线确实是漏洞百出,前一段时间的比赛一直没暴露出来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对手太弱。 省实验射门了,皮球滑门而出,大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怎么回事?”冲着后卫队员,丁虞罡大吼道。 听了队长的怒斥,聚在禁区里的后卫队员们都知趣地跑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省立一中又组织进攻,球在丁虞罡脚下,过人,突破——丁虞罡的脚下功夫确实不错,又到了禁区前沿,丁虞罡抬了抬头,看样子是在找人——要传球了。他观察到,星宇的身边一直有对方的后卫2号紧帖着,而陆永源在向前插上——前面是空当。 然而,球还是没有传出来。这次,他选择了过人。对方两名后卫包夹过来——球丢了。 “妈的,老子在这儿站了半天,你他妈眼瞎吗!”陆永源愤怒的时候,言语总有些粗鲁,这也是他的一贯风格。 作为队长的丁虞罡当然不许这样的言语挑衅:“我爱传不传,你他妈管得着吗?” 陆永源更加是火冒三丈,似乎他已经忘记了这是在球场上,比赛还在进行着,他边骂着,边冲上前去。 一边的夏星宇赶忙拉住他:“哎,还在比赛,冷静一下!” 陆永源这才停下了脚步,瞪着队长丁虞罡,他大口地喘着粗气。 对方的反击。 省立一中多半支球队都上来了,后防线更是不堪一击,很快,省实验的队员就得到了单刀球的机会。门将出击了,冲着省实验队的前锋就是一个飞铲,或许他把对后卫的不满都发泄在这里了。 球在小禁区前沿停住了,代价是——刺耳的哨声、红牌和点球。 2:1——上半场结束了,门将的鲁莽,不仅没有让省立一中队摆脱丢球的命运,而且为此,在场上他们还少了名队员。 当他们走出绿茵场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雨。虽然先前已有了足够的征兆,但这急促而又紧密的雨丝的突然降临,或多或少地还是显出了一些焦躁与迫切。 来到休息室,还未等教练发话,陆永源就先吼上了:“丁虞罡,你干吗呢,该传球的时候不传球,浪费了多少机会!” “传给你才浪费机会,联赛快结束了,才进了三个球,星宇的进球数是你的五倍。”队长丁虞罡言语尖刻地反驳道。 陆永源球踢得也不错,技术不错,意识也挺好的,但缺少的好像就是星宇这样的灵气,因此,也总是只开花不结果。所以呢,有些时候,在有机会的情况下,陆永源倒是情愿把球交给星宇来射门。 陆永源瞪了星宇一眼,说道:“别忘了,有多少球是我传给他的,今天的第二个球就是。” 对于陆永源的话,夏星宇无话可说,确实,自己的很多进球都得益于陆永源的助攻,如果要评选最佳助攻奖的话,那么,一定非陆永源莫数了。 丁虞罡刚要反驳,可性情急躁的陆永源根本不给他机会:“再说了,不传给我,传给星宇总可以吧,这点你又怎么解释?” 陆永源的这句话,正中丁虞罡的下怀。于是,丁虞罡赶紧接过话来:“星宇?那个2号就死贴着他,我传给他?” “哼——”听了这话,陆永源无话可说了,回想一下,确实对方那个2号一直紧贴着星宇。 这时,倒是别的对友开起了玩笑:“那个2号,星宇才不放在眼里呢!” 可是,丁虞罡却没有当他是在开玩笑,怒斥道:“今天的比赛,关系重大,我不容许有丝毫的差错!” 教练进来了。看了上半场的表现,他本身就对丁虞罡十分不满,当初让丁虞罡当队长,是因为发现他是组织核心的材料,没想到,在这场比赛上他表现得那么独。 此时,教练实实在在地感到了有些后悔。因为今天的比赛,对于他的事业来说,确实太重要了。不过,他并没有责备丁虞罡,他知道,这个时候,更要稳定军心。大喊大叫,那也绝对不是一个优秀教练的作风。 “十五个球了,星宇,”他笑着对夏星宇说道,“已经是最佳射手了,但还不是独一无二的最佳射手,所以,还是要加油啊!” 对于教练的肯定和鼓励,夏星宇高兴地点着头。 从陆永源的表情来看,他还是对别人一直赞扬夏星宇而忽视他表示着强烈的不满。 “下半场,把球传起来,我可不喜欢个人英雄主义。”教练的话有些阴沉,口气也比较强硬,让人听起来,或多或少地都有了些压力。 接下来,教练还是讲了讲下半场具体的打法,过程当中,他又一次暗示到要多传球,而且是要把球传给夏星宇。 不难理解,培养出最佳射手,自然也是功德一件啊。 下半场就要开始了,陆永源最先走出了休息室。或许,他已经忍受不了别人对夏星宇更多的肯定和赞扬。 雨还在下着,混杂着雨水味道的草香弥散在四周,让人在深感清新爽朗的同时,也不由地嗅到了一丝顾虑与犹豫的味道。 下半场,左右前锋依然默契地配合着,丁虞罡也没有再敢独断专行,但这个“三叉戟”远比不上从前默契。相反,这下半场,大家都着实地感觉到了压力,根据教练防守反击的战术,大家都退守到自己的后方,就连夏星宇、陆永源也回到了自己的半场,积极参与防守。到了第88分钟,省立一中队还是成功地保持着二比一的比分。 省实验队的进攻,队长9号再次突入禁区,但无奈防守的队员还是太多,射也不是,传也不是,而且面临着多名省立一中后卫的包夹。这个时候,起作用的不再是他的技术,而是他的经验。他抬头看了一眼裁判员——在禁区的另一端,于是,就在省立一中后卫围过来的时候,他重重地摔了出去。 明显的假摔,但在禁区的另一边看来,确实是遭受了后卫的“黑脚”——裁判给了点球。 比分改写成了二比二,省立一中队40多分钟的防守,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雨愈发地紧密了起来,从它与地面接触而发出的急促声音就可以听出那分明清晰的沉重与无措,而那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人身上,也很容易让人产生那被束缚被压迫的感觉和想要退缩逃避的欲望。 省立一中队重新开球了,所有的队员都已经绝望了,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上,都可以分明地看出那种无力回天的心灰意冷和万念俱灰。距离比赛结束,所剩时间已寥寥无几了,或许这场比赛将最终以这个平局告终,而省立一中队的晚节不保也将注定让他们在胜利的泡影面前抱憾饮恨。 陆永源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中圈,懒洋洋地把球拨给了夏星宇。 夏星宇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脚一触球,就好像火箭点火一样,嗖——就飞了出去。就靠着这启动的速度,他一下就甩开了对方的一名球员。一个假动作,迅速的转身,另一名球员也被甩在了身后。省实验队这才好像从刚刚进球的喜悦之中突然觉醒,马上上来两名球员来围堵夏星宇。星宇凭着良好的球性,大胆地模仿了桑巴军团的传统动作,双脚依次在球上一晃,迅速变向,突破了二人的“关门”式防守,而面对正前方对手的铲球,已经来不及做假动作的夏星宇干脆冒险地来了个人球分过。 夏星宇突破到禁区前沿,那个杀气腾腾的2号出现了。今天,这个2号跟自己简直就是形影不离,他防守技术不错,而且经验丰富。所以,夏星宇决定还是把球交出去,他轻轻地一挑,皮球便稳稳地落在了陆永源的脚下。 没有费劲,陆永源又直接面对守门员了,但是这一次他又没有起脚,而是在稍微迟疑了片刻之后,把球交还给了夏星宇。 已经到了90分钟,这次进攻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进攻了,但他却把这直面守门员的必进之球交给了身边有两名后卫防守的夏星宇,是默契,还是友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然而,陆永源的这个举动却远远超乎了夏星宇的意料,他稍微一迟疑,就被对方的2号队员从背后铲倒在地…… “妈的!”陆永源发疯似地跑上前一个狠狠的重拳将犯规的2号打倒在地。 随着一声刺耳的哨声,本场比赛的第二张红牌亮出来了——是给陆永源的! “你看看!看呀!”陆永源气愤地指着倒在地上的夏星宇,冲着裁判吼道。丁虞罡跑上前来,一面劝说陆永源服从判罚,一面又向裁判解释着什么。最后,陆永源骂骂咧咧地走下场,夏星宇又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裁判终于又判罚了点球——这是省立一中队最后的希望了。 丁虞罡站在禁区里,面对几米外的球和距离球十二码的球门,踌躇着。他看了看看台上的大钟——时间已经超过90分钟了,伤停补时也已经补满了,点球罚过之后,无论成败与否,比赛都会结束。 突然间,丁虞罡却放松下来,他转过身,向裁判请求换人主罚点球。裁判同意了。 不只是出乎夏星宇的意料,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丁虞罡要夏星宇去操刀主罚。 夏星宇活动了活动受伤的右腿,微微地皱了一下眉,然后谦虚地说:“我……不行。” 丁虞罡听了,白了他一眼,没有更多的鼓励,只是简单的一个字:“来!” 星宇明白,这是队长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来当这个最佳射手,不去,那绝对是辜负了队长的一片苦心和信任;但是,这个责任实在是太重大了,队友们一年的心血就全部凝结在这一个球上了。 “抓紧时间!全队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了!”队长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我……”夏星宇踌躇着,极力避开着队长那冷峻的眼神,他把目光转向了教练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一双双尖锐的目光直射向自己,有疑虑,也有期待,在其中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饱含着希望与祝福的目光,他认得出来,那是她,是她的目光——夏星宇的心怦怦地加速跳着。 她,名叫孟欣楠,是夏星宇的同班同学。她,圆圆的脸蛋,白里泛着微微的红晕。一双卡通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再搭配上她那高耸的鼻梁,俏皮的酒窝,现实中不多见的一种完美组合就这样形成了。唯独她的嘴巴“小巧”了一些,这似乎是与她那开朗、阳光的性格不太相符。 她是学校体育队的体操运动员,除了平日里上课,课下她同星宇一起的机会也比较多。从一开始,星宇那稚嫩的心灵就已经为她那四射的魅力所俘获。每一次见面,星宇总能感觉到心跳在加速,大脑在升温。面对着她甜甜的微笑,星宇总想同她聊聊,可星宇天生有些内向,总也开不了口,从他们认识到现在,星宇清清楚楚地数着,总共说过的话也不过那几句。直到昨天晚上,星宇就要在次日出战最后一场意义非凡的比赛了,他才鼓起勇气向欣楠表露了衷肠。而孟欣楠面对着紧张兮兮的夏星宇,仅仅是回以微笑,并说要等他比赛结束之后再答复他。从人群中回过头来,夏星宇毅然走上前去。 丁虞罡看着他蹒跚的步伐,冲他微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祝你成功。” 雨还在下着,星宇感觉到,被雨水冲刷已久的身躯似乎已经麻木了,如果不是睫毛上还沾有水滴,星宇或许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雨里。意识到了雨,星宇也意识到了痛——对方2号刚刚的飞铲的的确确地对自己造成了影响,想到这里,他又意识到了压力。 微微地仰起头来,面对着长空,星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头脑中,孟欣楠那个既模糊而又清晰的表象显现了出来。 裁判鸣哨示意点球可以开始了。 面对着十二码以外的球门,夏星宇叹了口气,咬紧牙关,助跑,射门——一个漂亮的外旋球飞向了球门…… 可惜,由于腿伤,球的力量小了许多。 奋力踢完这个球,星宇就歪倒在了地上。然而,球被守门员的指尖碰到,变向击中立柱,弹了出来。星宇看到球就在守门员的正前方——还有机会,于是他顽强地站了起来,飞身一个铲射——球擦着守门员伸长到极限的手指尖滚进了网底…… 看台上掌声如雷,人浪涌起,大家欢呼成一片。 3:2,比赛结束,省立一中队获得了冠军,夏星宇也以同他球衣号码相同的进球数成为了全市高中足球联赛的最佳射手。 颁奖开始了,可是却找不到夏星宇和陆永源——他们提前回到了休息室里。 陆永源在被罚下场之后,就带着愤慨和郁闷回到了休息室,而星宇向来也不喜欢抛头露面,木偶似的在音乐和掌声中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看到星宇进来了,正在收拾东西的陆永源问道:“怎么样,冠军?” “是啊,我们是冠军!”夏星宇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带了些疲惫和伤痛的高兴已变了些味道。 “最佳射手吧,你?”陆永源一边问,一边从包里掏出两罐啤酒,扔给星宇一罐。 “那还不都是你的功劳啊。”夏星宇接过啤酒,放在了一边。 “什么意思?”陆永源喝了一大口啤酒,皱起了眉头。 “我当最佳射手,还不是都因为你传给我的球啊。” “你说什么?”陆永源本来在喝着啤酒,可听到这话,突然间他就停了下来,他扭过头来,用两束阴森的目光瞪着夏星宇。 “我的进球,还不都是你传的啊,”夏星宇认真地说着。 “讽刺我呢?”陆永源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满脸充斥着愤怒。 “永源,我是说真的,有很多球本来就是你传的,今天就两个啊,真的……没别的意思,不要误会啊。”夏星宇友善地对陆永源说着,真心实意的话在他自己听来好像也失去了当初的那种味道。 “放屁!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我知道,你的个人能力是比我强,根本也用不着我这不入流的人跟你配合,可你也犯不着说这些讽刺的话来挖苦我吧!”陆永源大怒,他气急败坏地把啤酒罐摔在地上,气冲冲地出了门,最后他还忿忿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哼!” “我……”夏星宇茫然地愣在那里,对朋友的恼火他感到莫名其妙。他揉着伤腿——疼啊,他遭到的这黑脚着实不轻,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却更痛,对于一个单纯的性情中人来说,无端的误解无疑是种更加严重的伤害…… 夏星宇没有等球队的车,一个人先走了,虽然省立一中队最终拿到了冠军,他个人也成为了最佳射手,名声大噪。然而,星宇的情绪却不高。 他带着满身的疲惫走出了体育馆,无精打采的表情,沮丧的脚步,让人怎么也难与联赛冠军和最佳射手联系起来。 雨过天晴,红彤彤的夕阳竟然惊现在天边,鲜艳而又柔和。而此时空气中富足的水分子除了能在气味上让人感到沁人心脾的爽朗之外,还强烈地冲击着人们的视觉——伴随着夕阳而映出的彩虹,若隐若现,扑朔迷离,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一种缥缈的跳动的韵味与情趣。 星宇突然感觉到,原本阴郁的心里在猛然之间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雨后的世界是全新的,是可爱的,清新和舒畅弥散在空气里,任由人们贪婪地呼吸。 “星宇。”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转过身来,星宇怎么也不敢相信喊他的就是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孟欣楠。 “欣楠,你……怎么……在这儿?”立刻,星宇便又进入到了紧张的状态。 孟欣楠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找了你好久……” 星宇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噢……什么事……” “就是,那个事儿,我答应你……”孟欣楠轻声说着,带了些羞却的表情。 “哪个事儿?”不知是星宇有些愚钝还是他不自信,他又问了一遍。 “就是昨天晚上……你说的……”孟欣楠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低下了头。 星宇突然间明白了过来,狂喜之中他竟然有一丝不知所措:“啊……真的?” 孟欣楠微笑着点点头,走上前来,挽着星宇,慢慢地,两人消失在这夕阳的余辉之中…… 第二章 校园生活,风焦雨灼 省立一中的足球场上,活跃的足球爱好者越来越多,确实,省立一中的这个期待已久的“冠军”振奋着人心。现在的足球,已经渐渐地被同学们理解成了激情和拼搏,成就和梦想。在这片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绿茵场上,夏星宇,这个省立一中的功臣,永远都是最闪亮的一个点。自联赛归来,突然间,他就声名鹊起,一时间竟成了全校的焦点。 一个漂亮的射门,在那道美丽的弧线划过之后,皮球飞入网底。 就是依靠着这种艺术般的实力,他征服着这项有永恒魅力的运动。 “嗨,星宇,宋老师找你!” “哦,知道了。”星宇正沉浸在进球的喜悦当中,头也没回。 “就现在,快点啊!” “哦,就来。”星宇停下来,跑到场边去拿自己的上衣。 “哦,对了,星宇,宋老师换了办公室了——搬到政教处了!” 星宇虽在本届联赛上声名大噪,但从中获利最大的还是他的教练——校体育组的组长宋克猛。由于带队成绩的卓著,他深得教育厅领导的赏识,在联赛结束后不久,他就被破格提拔为校政教处的主任——对于一个从未从事过政教工作的人来说,这样的人事安排自然是包含了领导的充分信任。 从政教处出来,星宇思索着宋老师的话,心里充满着不安。学生会换届本与自己无关,但宋老师却一直在鼓励自己参选,这……究竟是去,还是不去,星宇难做决定。 回到班里,星宇依然是若有所思。 “怎么了?刚才怎么不踢了?”见星宇回来,丁虞罡走了过来。 “法西……宋老师找我来着。”星宇刚要说出宋老师的外号,突然想起作为队长的丁虞罡最讨厌别人叫宋老师的外号了,于是他立即改口了。 自古严师出高徒,鉴于宋老师在执教足球队的过程中,“斧正”的手段过于极端,同学们友善地赠与他“法西斯”这个绰号。 “什么事儿?”丁虞罡表情严肃,继续问道。 “学生会换届改选的事。”星宇并不想谈起这个话题,于是冷淡地说。 “有什么想法吗,你?”丁虞罡不放过任何一点信息,口气愈渐咄咄逼人。 “咳,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提这个,星宇确实有些苦恼,“要能力没能力,要口才没口才。” 听了这话,丁虞罡的脸上带出了些鄙夷的表情:“那你还参加吗?” 看了丁虞罡这样的表情,星宇也多多少少有些生气,他用了一种毋庸置疑的口气回答道:“当然参加。”“这么肯定,”星宇肯定的回答让丁虞罡十分诧异,“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吗?” “宋老师刚才找我,就是说这个来着,他鼓励我,让我试试。”星宇丝毫没有考虑,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哦,原来是这样。”丁虞罡恶狠狠地瞪着星宇。 “嗯。”星宇笑笑,淡淡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参加,可既然宋老师说了,我不报名参加也不太好。” 星宇实话实说,可丁虞罡听起来,好像就变了味,马上他就露出了一点诡异的笑容,讽刺道:“麻雀变凤凰啊,不一样了,现在连宋老师都对你另眼相看了。” “什么呀?”星宇并没有往坏处想,他只是以为丁虞罡在开玩笑,于是陪着笑了一下。 然而,丁虞罡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星宇,他总感觉,星宇傻傻乎乎的,说话不经过大脑,听话听不出好孬,想骗星宇很容易,想从他嘴里得到些信息,那就更容易了。刚才在球场上,丁虞罡就听说了宋克猛找星宇,于是,他就回到班里,等着星宇回来了解信息。据丁虞罡这几天的了解,这一阵子,宋克猛已经先后找过他们班好几个人了,最先找的就是孟欣楠。孟欣楠在学校体育队里就跟宋老师关系很好,宋老师很喜欢孟欣楠,总是嘱咐体育组负责体操训练的董老师重点培养她;而欣楠本身也很争气,十几个体操运动员,只有欣楠成绩突出,而且,欣楠活泼开朗,又知冷知热,脑子快,嘴巴甜,这就更博得了老师们的青睐。丁虞罡感觉,宋克猛做事应该是有计划性的,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找这些人谈话,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那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但是,宋克猛不但没有找过他,而且,就连安排训练的一些事,也不找他传达了——自联赛归来之后,足球队里好像什么事都改让夏星宇负责了。一想到这里,丁虞罡就对星宇恨之入骨。所以,挖苦挖苦星宇,从言语上获得些许的安慰,也成了他这个时候仅有的追求了。 “嘿,别谦虚,星宇,你可是咱们学校现在闪亮的新星啊,光芒四射啊,”丁虞罡决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接着又讽刺道,“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没有你啊。” 这次,星宇像是听出了丁虞罡话中的意思,于是他带了些反感的口气说:“你少来这套。” “哈哈,我说真的啊,星宇,趁热打铁啊,趁着出了名,赶紧让它连锁反应,弄个什么学生干部干干啊。”丁虞罡越说越来了劲,而且充满了鄙夷的表情。 “哪那么好弄啊?”星宇也不会用什么话来反驳,他总觉得,男孩子学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实在是让人不齿。 “嘿,怎么不好弄,这东西还不全看炒作吗,你看你这第一年参加足球联赛,就全校闻名,女朋友都弄到手了,更别说是学生干部了。”丁虞罡还是不依不饶。 见丁虞罡要提欣楠,星宇真的有些生气了。 不过,还没等星宇说出什么,丁虞罡又接上了:“对啊,刚才宋老师不还找你谈话呢嘛,那就更不用操心了,这还不等于提前就进了学生会,这基本都是内定的。” 特别是这最后一句,丁虞罡的声音特别大,而且很严肃,他像是说给大家听的。 孟欣楠的位子就在星宇的斜后方,这一切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感觉,星宇确实有些不谙世事,在这个少男少女心理迅速成长的阶段,有些同学城府深得让人恐怖,有的同学复杂得让人难以读懂;而有的同学阴阳怪气让人捉摸不定,有的同学则深藏不露让人敬而远之;有的口若悬河,天花乱坠;有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在这个年龄阶段,大家的心智似乎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心计多了,心思也乱了,甚至连成人也很难琢磨。但是,星宇却单纯得像张白纸,心里所想,全部都表达出来;喜怒哀乐,也一切写在脸上;交往之中,他敢爱敢恨;对待朋友,他有情有义。除了星宇那拼搏的劲头,这大概就是欣楠喜欢他的第二个原因了。她认为,这样的男孩可靠。 丁虞罡的话,欣楠越听越坐不住,这些话出自一个男生之口,实在让人恶心,还没等星宇说话反驳,欣楠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丁虞罡,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宋老师找去谈过话的就都能进学生会,你是足球队的队长,找你的次数自然最多,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铁定进学生会。” 孟欣楠突然的这一句,让丁虞罡顿时一惊,他有些哑口无言了。突然,他觉得星宇和欣楠的关系值得一说:“怎么,我说星宇,你心疼了?” 欣楠根本没有理这个碴儿,她继续着刚才的问题说道:“那么,你是不是认为学生会成员都是宋老师内定的了,也就是说,学生会竞选存在着暗箱操作了?” 虽然这是下午的活动时间,教室里并不安静,可欣楠的声音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星宇也多少有些吃惊,马上,他也站了起来,挡在欣楠前面。显然,他不想欣楠因为他搅进来,受任何的一点伤害。 丁虞罡思考着,孟欣楠的话确实很厉害,短短这两句,就把所有宋老师找去谈话的人都拉出来,作自己的对立面,而且,还把自己的心思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说不定哪个嘴快的就把自己对宋老师、对学生会竞选的不满传出去,告诉宋克猛——当然,这个人也有可能就是孟欣楠。 “哪有哪有,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丁虞罡有些示弱,但又有些不甘心,他决定把话题引向足球,利用大家不懂足球,彻底破坏星宇在这届联赛上树立的形象:“我就是说,星宇应该抓住这次机会,利用大家的炒作——就是这届足球联赛大家对他的炒作,乘胜追击,再去竞选个学生会干部。” “炒作?星宇打进的十六个球也是炒作,在最后一场关键的比赛中上演帽子戏法也是炒作?”未等星宇说话,欣楠又抢在前面,她觉得这些辩驳的话还是由她说出来比较好。 “对啊,可不就是炒作嘛,大家都只看结果,不看细节,就说最后一场吧,星宇进的三个球,其中有一个是永源传给他的,而另一个是点球——是我为了让他当最佳射手而让给他的……” “点球?你让给星宇的?你好义气啊?”欣楠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说到点球,星宇有些惭愧了,他感觉,确实为了他的这个最佳射手,在最关键的时刻,队长把点球让给自己,这点真是让他非常感动。 “呵呵,我丁虞罡做事向来义字当先。”丁虞罡也没有听出欣楠嘲讽的味道。 “对啊,你想借这个点球毁掉星宇在联赛上的一切功绩,你当别人都不知道。”欣楠态度坚定,不给丁虞罡任何一点插话的机会,“星宇当时已经受伤,而且比较严重,你让他去罚点球,你这分明就是想让全部的希望都断送在他的手里,进而引起大家的公愤,彻底毁坏他在本届联赛中树立的形象。” 诚然,欣楠说的话,全都对,这也正是丁虞罡的本意。而丁虞罡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如此隐蔽的意图会被人看破。 听了孟欣楠的话,丁虞罡大惊失色,他顿时就有些张口结舌了:“怎么可能,我……我……我完全出于好意……” “好意?那你为什么一直不传球给星宇,也不传给永源?”欣楠的话说得铿锵有力,一时间竟吸引了几乎全班的同学,“在他们有好多机会的情况下?” 丁虞罡还没回过神来,众目睽睽下,他感到浑身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他无言以对。 欣楠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接着说道:“哎,可别说我不懂足球,这些可都是宋老师说的——你们比赛时,我就坐在他旁边。” 对于丁虞罡来说,如果说欣楠看穿他的心思令他大惊失色,那么刚才的这句话就足以让他魂飞魄散了,宋老师这么说,难道是宋老师真的放弃自己了,这次竞选自己没有被找去谈话是否就是先兆。 欣楠所说的,陆永源也觉得正合他的意思,于是帮腔道:“哼,本来就是,不知道传球,不知道组织,踢得什么一套!” 除了陆永源,在他们班里还有一个人对此有发言权,那就是作为校队替补队员的范博强。听了这些,他也一直点着头:“是啊是啊,太独了,太缺乏配合的意识了,根本就没有大局意识。”确实,丁虞罡在比赛中就是这样,总爱自己表现。 听了这些,星宇倒是有些吃惊,刚才他对丁虞罡还心存感激,可现在心里却是充满了反感。原本,他不喜欢把别人往坏里揣测,可是,让欣楠这么一说,他真的很困惑,他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会有如此险恶的用心。 “其实,也不用宋老师说,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欣楠的声音降了下来,“凡事自有公论,白的,你描也描不黑,黑的,你怎么弄它也白不了。” 丁虞罡此时更是一脸窘相:“我怎么了,我……” 星宇虽是挡在欣楠前面,但在大家看来,怎么看怎么像欣楠在保护着星宇。 欣楠没有再理丁虞罡,甚至是没有再看他一眼。 丁虞罡这次过来,讨了个很大的没趣,在众人的目光下他灰溜溜地走了。 大家也都说笑着、谈论着陆续散去。 “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吧。”欣楠冲着一直表情严肃的星宇微笑着说道。 看了欣楠的微笑,星宇的愁容也慢慢散去了:“嗯,好,你不要生气……” “不会的,我怎么会为这种人生气呢,”欣楠看样子是一身轻松,根本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重要的是,你不要生气啊,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就行了,以后交往可要提防着点啊。” 一说起这个,星宇很是迷惘,校队的主力里,星宇跟丁虞罡、陆永源不仅是一个班的,而且还是一个宿舍的,饭一起吃,球一起踢,觉一起睡,可谓是形影不离。生活在一起的兄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是真的想不通。难道就是为了那所谓的荣誉?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星宇倒情愿把这一切的荣誉都让给丁虞罡。“从前他不是这样的。”星宇摇着头说道。 “怎么?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还不了解他?”这次倒是欣楠有些诧异了。 星宇摇摇头,还一脸的迷惘:“大概还谈不上真正的了解,我说不清。” 欣楠微笑着摇了摇头,又一次感觉到了星宇的单纯。 其实,欣楠很清楚丁虞罡的为人,在体育队也好,在班里也好,接触的次数虽然不算很多,但印象很深。对领导阿谀奉承,对同学两面三刀,做事心怀鬼胎,说话尖酸刻薄;平日里千好万好,一牵扯到利益关系,马上就六亲不认。但是,他的心计很是肤浅,欣楠看得一清二楚。她总想跟星宇详细谈谈,但是,一看到星宇那难得的单纯,她又难以启齿了,她实在不忍在这张白纸上洒下任何的污点……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星宇还是闷闷不乐的。回到宿舍,他简简单单地洗漱完毕,就躺下睡了。 还没熄灯,宿舍里很吵,有引吭高歌的,有大声侃谈的,有追逐打闹的……干什么的都有,他们似乎是想要把这一天的压抑都在这个时候释放出来。 星宇特别讨厌这种吵嚷,他拿出mp3来,听点音乐,以便能尽快睡去。 现在的中学生,欣赏音乐的理念也多元化了,有的喜欢摇滚乐,有的喜欢爵士乐;有的喜欢古典音乐,而有的钟情流行音乐;还有些喜欢民族乐,喜欢重金属乐,喜欢punk……而且,不管喜欢什么风格的音乐,还总能讲出自己的道理来。喜欢rock的,认为它充满了激情与力量;喜欢jazz的,则说它是代表了苦难与抗争;欣赏pop,是因为它简约而亲切;钟情ssic,是因为它的典雅与高尚;而在punk之中,他们——中学生也同样能听出那种叛逆,那种不满…… 星宇喜欢钢琴曲,他也说不清这是受谁的熏陶。从起伏的琴键中迸发出来的,那不仅仅是清幽和典雅,而娓娓动听的,那更像是个灵魂,它时而欢快,时而忧郁,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冰冷孤傲,只有懂得欣赏的人,才能真正地读懂这个灵魂——这就是星宇的道理。 而且,星宇对于钢琴曲的迷恋程度已达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因为这个,星宇还做了件令他自己都感到窘迫的事情。一天晚自习,星宇胃痛去校医院,在路过艺术楼的时候,他突然被从里面传出来的动听琴声深深吸引。那是《星空》——星宇最喜欢的曲子之一,那种感觉,真像是他乡遇故知,不知怎么,恍惚间,星宇竟非要到艺术楼的琴房里去看看这动听的音乐究竟是出自谁人之手。他循着声音来到琴房,伴随着自己汹涌的心跳推开了门,结果却让星宇大惊失色——弹琴的正是星宇班上的文艺委员——荆芝兰。琴声停下了,荆芝兰回过头来轻蔑地说道:“怎么,星宇,你也来艺术楼猎艳?”也不怪荆芝兰的话难听,确实,在这个时候,来艺术楼的男生大多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天,星宇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解释的,后来又是怎么回的教室,他总觉得,自从一听到那个琴声,脑子就不清楚了。事后,星宇自嘲道,这就是审美的混乱。打开mp3,正在播放的曲子是理查德•;克莱德曼演奏的《秋日的私语》,伴着那优美的旋律,星宇终于能够在嘈杂中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星宇从梦中醒来——有人在拍他,这时宿舍已经熄灯了。 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低声说道:“不好意思,星宇哥,打扰了。” “谁啊?”星宇扯下还在耳朵里塞着的耳机,问道。 “是我啊,星宇哥,粟辉超。”那个声音还是那样的鬼祟。 一听是粟辉超,星宇就有些反感。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平日里工于心计,善于伪装自己,看着比谁都老实,不管在谁面前他都是一副哈巴狗的形象,但在背后,就不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诡计了。对于这种人星宇很是反感,他这么晚来,不知又有什么想法。星宇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儿?” “是这样,星宇哥,”粟辉超一脸憨笑,“学生会换届改选……” 一听又是学生会,星宇立马来了气:“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评委!” “星宇哥,星宇哥,嘿嘿,是这样,小弟我呢,也想竞选个职务,你可千万别跟我争啊。”粟辉超还是满脸堆着笑。 “行了行了。”星宇听了,感到十分的无聊。 “星宇哥,我想竞选纪检部长,您可千万别跟我争啊,您无论竞选哪个职务,都是稳操胜券啊。”粟辉超这次更离谱了,竟然用上了“您”这个字。 “好了好了,都睡觉了,你别吵了,回去吧。”星宇听烦了,也不顾粟辉超的面子,就下了逐客令。 “好好好,您这就算是……答应了,”粟辉超还是笑呵呵的,“我走了啊,星宇哥,谢了谢了,不耽误您休息,呵呵。” 粟辉超走了,星宇却睡不着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粟辉超刚才来演的这出像小丑一般的戏,到底是何用意。星宇只觉得好笑,就粟辉超这样的小人,还竞选什么学生会干部,这分明就是自取其辱——他肯定选不上,星宇断言。 迷糊中,星宇听见下铺陆永源的声音:“妈的,粟辉超这个王八蛋,我刚睡着,就给他吵醒了。” “我也是。”星宇也很是生气。 陆永源睡不着了,索性坐了起来:“他找你什么事儿?” “我也不明白,他有病,说要竞选纪检部长,怕我跟他争。” “小人!”陆永源骂道,“是不是他想把所有参加竞选的人都游说一遍,就他自己参加竞选啊,莫名其妙!” “就是啊,他这是什么意思嘛!”星宇也莫名其妙。 “怎么?你想好了吗,竞选什么职务?” “还没呢。”提起这个问题,星宇还是比较郁闷。 “哎,没跟欣楠交流交流?”陆永源笑着问。 “没有。” “少来了。”陆永源笑得更欢了,“你说这个谁信啊?” “真的啊。”星宇很坚定。确实是这样,这种事情为难,星宇不愿跟欣楠提起,他觉得让女朋友给出谋划策,很丢面子。 “哎,星宇,我可听说了,欣楠可是要竞选学生会副主席了,你知道吗?”陆永源的话带了些神秘。 “不知道。” “我说啊,星宇,你可千万别成了她的部下啊。”陆永源倒是严肃了起来。 “怎么?”星宇对他这突然的严肃很是不习惯,“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竞选学生会主席?”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你可别泄气啊。”陆永源更是认真了。 “呵呵,”星宇倒是笑了,“为什么呢?” “嘿,这不是你一直说的吗,作为男人,得混出个样来,得有雄才大略,得干一番事业……” 星宇打断了陆永源:“你又说我大男子主义?” “可不,你这可不是大男子主义吗?”陆永源态度坚决。 星宇确实说过,也确实这么认为,男儿当自强,为此,他还写了一首词,词牌是江城子,其中下阙是这样的:男儿自当志鹏程,慕鸿鹄,图远征,傲视五洲,展翅如雄鹰,愿为磐石峙天东,凌沧海,御长风。就是这首词,他不仅让同学们另眼相看,就连老师,也对他的气魄赞叹不已。当然,很多人对此也嗤之以鼻,认为他这就是过时了的大男子主义。星宇不曾否认,自己也许或多或少地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是,作为男儿,当志存高远,那是坚定的、不可动摇的真理。 沉默了许久,星宇这才认真地说:“是啊,是得搏一搏。” “就是嘛,这才对得起你那什么傲视五洲,什么雄鹰。”陆永源又开起了玩笑。 “去你的!”星宇也笑了起来。 …… 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的沉寂,迷迷糊糊中,同学们开始穿衣起床,洗脸刷牙,之后,便陆续跌跌撞撞地走出宿舍。天还没亮,就站到操场上,所以大家依然是睡眼朦胧。在学生会体育部的成员查完出勤情况之后,随着体育部长的“一声令下”,早操开始了。 省立一中的学生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每个年级有三十个班级,因此,在400米跑道的标准化场地上还是显得十分拥挤。不过场面倒是十分的宏大,十分的壮观,就好像一个小型的阅兵式。 说起了对跑早操的看法,那可真是“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校方的初衷是好的,一来督促学生起床,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二来锻炼身体,增强学生体质,缓解强大的学习压力;第三培养学生的集体观念和团队合作精神。可是学生们理解不到校方的用心,总是怨声载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也难怪学生们抱怨。早操也存在着大量的弊端,而校方也往往得不到预期的效果。不仅仅是学生,就连许多学生家长也对学校的早操安排质疑。首先,家长最关心的就是学生的安全问题,在这个北方城市里,冬天长,春秋短,早操时间一般天还没亮,黑灯瞎火跑起步来,睡眼惺忪的学生们磕磕碰碰那是在所难免,万一出了大事,谁来负这个责任?其实,早在几年前,省立一中就出过这样的事情,一个学生摔倒了,后面的学生迷迷糊糊地也没看见,就踩了过去,还好跑操的速度不快,后面很快就停下来了,结果造成这名学生七处骨折。当时,省立一中还是费尽周折,顶住压力,把这个制度保留了下来。其次,家长们关注的就是学生的早餐。剧烈运动之后,肠胃中缺血,继而吃饭,必定消化不良——这现在已经是家长们都认可的公理了。事实上,这自然也是很有道理的,校方也反复考虑过,但作为百年老校、省重点高中,省立一中的时间安排得太紧,实在是没有可能再进行调整。学生呢,大多数主要是因为想睡个懒觉,外面又黑又冷,怎么也不想起床,尤其是女生,更是对跑早操恨之入骨,两圈下来,感觉好累,饭也不想吃,早自习也不想上。 但是,欣楠不同,她喜欢早操,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体育生的缘故,也跟她忠规守矩的性格有关,学校的制度,不管什么,她都认真遵守,毫无怨言。主要是她认为,女孩子决不应该娇滴滴的,只做个花瓶,受点苦,受点累,多经历些磨难,也是很有好处的。 星宇却不是个忠规守矩的学生,他是那种是非分明,有意见、有想法决不藏在心里的人。不过,对于早操,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星宇从不贪睡,而且喜欢锻炼锻炼,虽然,这种慢跑在星宇的概念上根本达不到锻炼的意义,但星宇还是喜欢参加。他觉得,别人能参加的事情,自己一定也能…… 吃完早饭,到了早自习的时间。 可能是由于跑早操起得过早的缘故,很多同学把早自习时间当成了睡觉的时间。这个时间,一般是由学习委员孟欣楠领着各科课代表组织大家学习,通常是晨读,但有时也穿插着提问、默写什么的。这天早晨,班里还 第三章 巧合,是悲风还是喜雨 下午两节课后,是校方为学生们安排的自由活动时间,这一点充分体现了省立一中作为名校在管理上的人性化。一般学校把学生的作息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张,学生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恐怕都要在教室里度过,而省立一中的学生则不必让自己生活得如此忙碌,在学校为他们安排的这段可供他们自由支配的时间里,他们可以自行安排自己想做的事,他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机房上机,去图书馆借书,去阅览室看报刊杂志,他们也可以走到校园里散步,跑到球场上踢球…… 对于竞选的事,星宇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最后,他决定,还是去图书馆找点有关竞选、讲演之类的书看一看。 省立一中的图书馆是座很古老的楼,应该跟艺术楼的年岁差不多,坐落在学校正门的一侧,跟艺术楼对称。据说,图书馆跟艺术楼都是学校从前的教学楼,后来由于学校一再扩建,建了现在的教学一楼、教学二楼、文史楼、理化楼、实验楼,于是,从前的三座老楼就被赋予了新的用途——正对校门的被当作了办公楼,西边的那座成了艺术楼,而东边的就是现在的图书馆。这三座红瓦灰墙爬满了爬墙虎的老式建筑见证着省立一中的百年历史,显示着百年老校古朴、典雅的气质,而坐落在学校另一端的新教学楼区伴着现代化多功能体育场和周边的篮球馆、排球馆、游泳馆、体操馆与之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就正如这座城市一样,一面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一面是蜿蜒曲折的小街小巷,而一些尴尬的绿地、广场夹杂在其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知这是在赞美人类文明的飞速发展与进步,还是在唾弃人类城市化进程之中的疯狂与野蛮…… 这个时间,图书馆里的人很少,没怎么费劲,星宇就找到了他要找的那类书的所在。 翻看着书,无意间,星宇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巧也看到了星宇,她冲星宇笑了笑。 她叫苏靖琳,是星宇班上一个颇有个性的女孩。她身材秀美,体态妙曼,班上不少的男生认为她的身材已经符合了“黄金分割”。她光洁的皮肤,纤细的腰肢,也不知曾让多少男生眼花缭乱,神魂颠倒。她白皙的脸上那清秀的眉目,显出了她的古典;而她那一头披散的垂肩秀发,又体现着她的现代。她喜欢读书,一有时间她就来图书馆。然而,教学书籍、辅导材料她是不借的,对于畅销小说,散文杂论,她也显出了十分的不屑,就连流传百年的经典名著她也不看,这当然不是因为不屑,因为这些,她在高中以前就已经读得差不多了。她读的书,很让人看不懂,悬疑、惊悚、揭密、批判,她喜欢让人难以揣测的结局,尽管它不完美;她喜欢匪夷所思的情节,尽管那不符合常人的逻辑,但思索再三,又合情合理;她喜欢看到书中的伪君子好学上劲,在虚假的外表下平步青云,洋洋得意,但最终图穷匕现,一败涂地;她喜欢看到书中的女主角为情所困,不能自拔,失去了所有,但依然无怨无悔……她是个让人读不懂的女孩,资质很高,但不求上进,考试除了语文、历史、政治,其余的科目门门亮红灯;外表美丽,但冰冷孤傲,平日里喜欢独来独往,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也因此,在高二•;一这个人才济济的实验班里,她很难立足。 星宇也不欣赏她这种风格,他认为,一个人对于生活,不宜太过随意,而对于自己,也不宜太过放纵,做人,总要有些上进心,有些追求。这次,突然看到苏靖琳的微笑,星宇不禁吃了一惊,星宇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女人有十大“致命武器”,而冰冷女人的微笑就是其中的一种。 见星宇愣着,苏靖琳从书架的另一侧转了过来,面带着微笑跟星宇打着招呼:“星宇,来借书啊。” “啊。”星宇点点头,表情还是有点紧张,“你……你没上自习啊?” “没,我从来都是在这儿自习。”苏靖琳笑笑,用玩笑的口吻回答着。 星宇也简简单单地笑了一下,之后便迅速恢复了先前的表情。 “星宇,你怎么了?”看到夏星宇这个平日里阳光、运动的男孩带了些苦闷、惆怅的表情,苏靖琳禁不住要问了。 “没什么。”星宇简单地答道,但不管是他的话,还是他的表情,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星宇,你分明是有心事。”苏靖琳冷笑了一下,“是学生会竞选的事吧?” 星宇有些奇怪,“不问世事”的苏靖琳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用奇怪,星宇,看你这两天的表现,大家就都知道,你这是给竞选闹的。”苏靖琳慢慢说道。 “嗯,是啊。”星宇不得不承认,苏靖琳的观察力还是很强的。 “怎么,那你是没有信心?”苏靖琳坚定地说道,“这可不像你啊,看看球场上的你,那简直就是nothing’s gonna stop you now。” 听了这话,星宇带了些满意的表情笑了。苏靖琳的这句话出自施瓦辛格《true lies》的主题曲,原句是:nothing’s gonna stop us now。星宇非常喜欢这首歌,因为它能让星宇感受到激情的存在。而现在给苏靖琳这一改,还真的改出了些意思。星宇笑笑:“呵呵,夸张了。其实呢,我也不是没有信心,我已经决定了,其实……” “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苏靖琳像是看穿了星宇的所有心思,“你还没决定具体竞选什么职务,是吧?” 星宇怔了一下,这……她怎么也知道。 苏靖琳也察觉到了星宇的诧异,现在她的话里似乎包含了更多的信心:“孟欣楠要竞选学生会副主席,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星宇,你不得不承认,你有大男子主义的倾向,不肯接受比孟欣楠低的职务……” 星宇听着,感到了些许的恐惧,这个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的女孩,怎么能全然了解他的心事。 “那你还想什么,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苏靖琳没有理会星宇的表情,继续说道,“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力争!” “你是说……”星宇一直在反复思索着苏靖琳的每一句话。 “学生会主席——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有征服力——这是星宇从苏靖琳的这句话里感觉到的,“相信我,你能行,更要相信自己!” 星宇笑笑,似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星宇就又变了一个人。 “加油!”苏靖琳留下了一个不再冰冷的微笑,拿着选好的书,走了。 《梦的解析》,星宇从侧面看到,那是弗洛伊德的书,星宇知道的,仅此而已,至于什么内容,星宇一概不知。弗洛伊德的理论虽然得到了很多心理学界人士的批评,但在心理学史上他仍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而他对心理学的贡献也是不可磨灭的。星宇崇拜他,因为星宇喜欢那种不随波逐流,有独立的理论,独特的观点,并且敢于坚持的人,或许,他所坚持的不一定就是真理。因为这个,星宇认真读了弗洛伊德的传记,也由此知道了《梦的解析》是弗洛伊德的作品,也就仅仅是这样,至于弗氏的作品,星宇没有读过,因此,苏靖琳为什么要读这本书,星宇更是不得而知了。 星宇把自己刚才选的《演讲与口才》放回书架上,也离开了图书馆。 晚自习,星宇整理好了所有竞选需要的材料,并填好了竞选的表格,交了上去。在竞选职务一栏中,星宇毅然写下了——学生会主席。 所有参选学生会干部的同学都要把材料交到政教处,经过再整理之后张贴到学校的宣传栏上,从最前面数,第十三个就是星宇。一个身着深蓝色球衣的男孩,右脚踩在球上,左手做了个“v”字形手势,背景是省立一中的足球场——这是星宇高一入选校队时的照片。原本星宇是不上相的,但是,对这张照片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这张照片上的星宇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好像是傲视四海、目空一切,正如苏靖琳所说的:“nothing’s gonna stop you now”。一听学校要求交生活照,星宇就毫不犹豫地交上了这张。 晚自习,高二•;一班文艺委员荆芝兰在去艺术楼练琴的路上被这样的一幕吸引: 虽然是晚上了,宣传栏还是在日光灯的作用下灯火通明。 两个女孩一边跑,一边说笑,看样子大概像高一的。 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说道:“来啊来啊,快点快点,今天我看到夏星宇的照片了,真的很帅啊!” 另一个女孩,留着长发,略显内向:“你小声点儿。” “怕什么,都来了好几拨人了,而且还是在白天。” “别逗了。” “是真的,每个课间都有。”扎小辫的女孩说着,她们找到了星宇的照片,“来啊,快看快看。” 长发的女生带了些羞怯的表情凑了过去。 “怎么样,够帅吧?”扎小辫的女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你在球场上目不转睛的,这次给你个近距离观察的机会。” “谁啊?谁目不转睛了?”长发的女孩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否认。 “哈哈,当然是你啦,别不好意思承认啊。”扎小辫的女孩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小声点儿,咱快走吧,这还上着晚自习呢。”长发的女孩拉着扎小辫的女孩要走。 “哎,才看这么一会儿啊,刚才不是你要求要来的吗?”扎小辫的女孩不情愿地跟着走了。 听了这些话,荆芝兰不禁带着些轻蔑的语气“哼”了一声。但是,她还是走到星宇的照片前看了看。看罢,她摇摇头,不屑的表情又一次写到了她的脸上。 荆芝兰是个非常时髦的女生,正当多数女生都穿着校服,留着短发的时候,她却充分享受着艺术生的特权——她不仅留着披肩长发,而且还锔成了暗红色;她打了耳洞,带上了两只玲珑的银色耳钉;粉红色的毛衣外面露着她银光闪闪的项链,项链坠是个大大的空心的心形,不甚华丽,但十分雅致;下身她穿着为校方所深恶痛绝的超短裙;肉色的丝袜勾勒出她双腿性感的曲线,白色的高跟长靴更体现出了她的时尚和典雅。 虽说省立一中是个传统的百年老校,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学校对发展艺术特长生的重视,学校为他们预备的这座硕大的艺术楼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学校允许他们充分保留个性,张扬个性。因此,类似于荆芝兰这样的时尚一族越来越多,并且渐渐成了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在荆芝兰看来,星宇的这种打扮,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幼稚。她不明白,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整天穿运动装;而且,还有那么多女生迷恋他,她怎么也猜不透。大概,根据她的逻辑,她也只瞧得上像她那样穿着时尚,打扮成熟的男生,而在高二•;一班里,那恐怕也就只有家境阔绰、追逐时髦的陆永源符合她的要求了,不然,她当初也决不会轻易就答应陆永源那关于拍拖的请求。 课间,在厕所的角落里,几个高一的男生正在打架,四个人围攻一个人。素来,在省立一中严格的校规校纪下,没有人敢在公共场合打架,所以,他们把“战场”转移到了这个隐蔽的地方。毕竟,教学楼内的厕所,老师是不会来的,尤其是男生厕所,又脏又臭。 打架这样的事情,对于体育生出身的星宇而言是司空见惯了,因为他的好朋友陆永源就经常打架,而且,经过常年的“实战演练”,已经成为了一名久经考验经验丰富的“战士”。然而,星宇则对打架颇为反感,也许是他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虽然球场上表现出来的是激烈,生活中有时也免不了会冲动,但星宇的骨子里还是透着一种斯文的气质。星宇认为,本来生活中的矛盾、摩擦就可以用很多方式来解决,而打架偏偏是最不合适的一种方式。 打架,对一个局外人来说,谁是谁非本来也很难说清,因此,一般遇到这种问题,星宇都相当漠然。然而,今天目睹到这个场面,星宇却怎么也不能离开——四个人在围攻一个人,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这个场面不知又触动了星宇内心深处的哪个薄弱点,于是,怀揣着那突然迸发出来的激动,星宇走上前,大喊一声:“住手!” 听了星宇的话,这个暴力的场面突然定格了,四个人都回过头来,迟疑地看着星宇。 其中的一个立即认出了星宇,一面向星宇赔笑道:“星宇哥?”然后马上便向其他人介绍道:“这是星宇哥,校队的,你们一定都认识吧?” 星宇扫视了这四个人一遍,用轻蔑的口气说道:“四个人打一个,算什么英雄?” 听了星宇的话,众人都赔着笑脸,毕竟,他们都知道,体育生是不好惹的,尤其是足球队的——陆永源的大名在这些爱打架滋事的校园痞子当中是如雷贯耳的,至于这个跟陆永源在一起的体育生,在他们看来,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他们还是适当地收敛了一些。 见众人沉默着,星宇走上前,拉起了那个被他们打倒在地的男生:“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那个男生已被打得满脸是血,而且头发蓬乱,衣服也脏兮兮的,布满了脚印。见星宇过来,他也不顾伤痛,连忙道着谢:“谢谢,谢谢!” “没什么,不用那么客气。”星宇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向外面走。 见状,刚才动手打人的四个男生有些蠢蠢欲动,他们不甘心就这样让星宇把人带走,但是也不敢贸然跟星宇翻脸,于是都陷入到矛盾之中。终于,有个男生沉不住气了:“星宇哥,我想这事跟你没关系吧,你……” 听了这句带有些许挑衅意味的话,星宇停下脚步,转过身,用沉闷的声音说道:“怎么?你想怎么样?” 看了星宇严峻的眼神,刚才发话的男生已经有些胆怯了:“星宇哥,我是说他跟你没有关系,这小子刚从省实验转过来没两天,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星宇冲着他走过去,依然是语调舒缓,声音沉闷:“我不喜欢以多欺少,如果你们认为我说的不对,可以去找我,男生宿舍2号楼216,我等着你们。”说完,星宇便带着这个受伤的男生走出了门。 见星宇的态度强硬,那几个男生都愣在了那里,没敢再说什么。 “去校医院看看吧,看你伤得不轻。”走出了厕所,星宇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去洗一下就好。” 待这个男生洗净脸上的血迹,理好蓬乱的头发,两人再次对视的时候,他们不禁面面相觑。这个被打的男孩,星宇好像从哪儿见过,很面熟。在影像反复回放之后,画面定格在了球场上——令星宇吃惊的是,这个男孩竟是在与省实验中学的那场比赛上飞铲自己的2号。 这个2号也很是尴尬,在那场比赛中遭自己恶意侵犯的对手竟然在自己危难的时候救了自己,这真是世事难料。 “对不起啊,那场比赛……”还是2号先开了口,在言语中,他表达出了他的愧意。 “没什么,比赛嘛,本身就是各为其主的事。”星宇对此丝毫没有耿耿于怀,相反,他倒是觉得这巧合得有些离奇了。 “大哥,你是高二的吧?” “哎,别再叫我大哥了,我叫夏星宇。” 星宇的这一句话,让那个2号怔住了,半天,他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怎么?不习惯直接叫别人的名字吗?”星宇对他的表情确实有些不解。 “我……叫夏辰宇。”这一句话道出了他刚才的迟疑。 “什么?夏辰宇……星……辰……”这次,星宇的表情可不仅仅是用诧异就可以描述的,刚才他还认为这仅仅是巧合,可现在,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个故事,而且是个悬疑故事——这个“星辰”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不敢去揣测。 倒是夏辰宇把星宇从迷乱的思绪中引了回来:“大哥,这大概就叫做缘分吧。” 虽然星宇还是心存着疑虑与不安,但他还是对“缘分”这种解释表示赞同:“嗯,缘分,好,或许我们真的是兄弟。” “呵呵,那么,你比我大,我还是得叫你大哥。”夏辰宇微笑道。 星宇也笑了:“好吧,既然是缘分。” 回到教室,接下来的课是化学。化学老师是个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年龄比星宇他们也大不了多少,跟学生们很有共同语言,自然他的课也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星宇很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老师,再加上他对化学这门课本身也非常感兴趣,所以,他上化学课向来都是非常集中精力的。然而,今天的课上,星宇却总是心不在焉。学生会竞选报名的事才刚刚结束,星宇的心还未彻底地平静下来,今天这故事般的离奇情节又不知道要让星宇思考多少遍了。星宇心里清楚,自己是那种典型的情感型的人,头脑中总是思绪万千,而且自身也很容易受情绪的左右,因此,注意力也没有总是放在学习上面。 化学老师也很喜欢星宇,因为星宇勤学好问,而且非常聪明,有些问题一点就通,似乎跟他形成了一种默契,这点让他很是欣慰。然而,他却发现一向认真听讲的星宇在今天的课上有些心不在焉。 星宇还在思考着这个离奇的巧合,实在是巧合得不能再巧了。或许,这根本也不是巧合,“星”、“辰”本来就可以组合成一个词——不知为什么星宇总是有这样一个可怕的预感。 从上课开始,化学老师已经瞪了星宇好几眼了,而星宇却丝毫没有察觉,依然是愁眉不展。坐在星宇后面的欣楠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明白,为了竞选学生会干部这么点儿小事,星宇为什么总是耿耿于怀,一点都没有那种做大事的人应有的胸怀。在她看来,处理这些人际关系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了,为什么对于星宇来说却这么困难。 化学老师的吼声打断了欣楠的思绪——是叫星宇的。 星宇缓缓站起身来,书还没有翻到老师讲的那一页,更加是没有听到老师的提问了,他自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星宇,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不会?”显然,化学老师对星宇的不听讲已经很是生气了。 事实上,星宇并不是不会,而是没有听讲,根本就不知道老师在问什么。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星宇踌躇之际,坐在星宇前面的苏靖琳已送来了“情报”——她在书上迅速写下了四个大字:碳族元素。 这种问题对于星宇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于不用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碳、硅、锗、锡、铅。” 看到化学老师还没有彻底地认可,星宇又加上一句:“它们属元素周期表第四主族,位于元素周期表里容易失去电子的主族元素和容易得到电子的主族元素的中间位置,因此,容易生成共价化合物;它们原子序数分别是6、14、32、50、82,除硅的化合价为+4外,其余元素的主要化合价都是+2和+4。” 听了星宇的回答,化学老师很满意地笑了,他这一节课讲的内容基本就是这些了,星宇居然通过预习全部都掌握了,比起那些虽然认真听讲,却连碳族元素包括哪些元素都背不出来的同学不知要好多少倍。对这样的学生,又有什么权利让他站着呢。 晚上,星宇回到宿舍,似乎还被这悬疑的阴霾笼罩着,也没洗刷,就一头扎在了床上。 星宇是第一个回来的人,灯也没开,宿舍里还是一片漆黑。 接着,黄俊宏和范博强回来了。打开灯,可把他们吓了一跳:“嗨,干什么星宇,也不开灯?” 星宇抬头看看他们,没说话。 黄俊宏看了看星宇,也觉得有点蹊跷:“星宇,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星宇看也没看他们,无精打采地说道。 “不对,我觉得你肯定有事儿,”黄俊宏一副洞察力很强的样子,“是不是还是因为竞选的事?” 未等星宇说话,范博强抢先说道:“哎,我说星宇,你这是怎么了,当个官就那么好,就那么威风?” 一听范博强的话,黄俊宏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愠色,毕竟,他也属于范博强所说的“官”的范畴。 范博强丝毫没有注意黄俊宏的反应,继续说着:“我觉得,你从前可不是那种一心要当官的势利小人,我记得以前竞选班委你都不参加,你说你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愿搀和那些事儿,现在怎么这样了?” 范博强的话确实有些刺耳,黄俊宏听了感到非常不舒服,但是他知道,范博强的话不是针对他,他没有生气,只是把话题引开了:“星宇,到底怎么了,你说说看啊。” 虽然星宇一直没有发话,可是他却一直在听,也一直在思索。诚然,范博强说得对,他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他不喜欢为这些所谓的“虚名”、“荣誉”所制约,也不希望为了这些强迫自己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更不希望为了这些而改变自己,什么“三好学生”、“优干”、“优秀团员”……这些,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可是,为什么前两天,自己还曾为此而发愁,是自己突然变了,还是受欣楠的影响呢——星宇扪心自问着。 黄俊宏的话,没有得到星宇的丝毫反应。 范博强则再次把话抢过来:“星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当个学生干部有什么好的,无非是管管别人,威风威风,弄个什么荣誉,弄个什么加分之类的,有什么意思?” 这次,黄俊宏有些憋不住了,他打断了范博强的话:“得了,星宇,别不开心了,咱说点别的吧。” 其实,星宇的思绪已经早就在学生会竞选上转移开了,是今天范博强的话,又把他带回到那段已经结束了的思想斗争当中。 寝室里正沉寂着,忽然“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丁虞罡冲了进来,大喊道:“书记书记,不得了了,陆永源正跟人打架呢,快去看看吧。” 这是冲黄俊宏说的。在他们宿舍里,或者说是在他们高二•;一班,黄俊宏扮演的角色决不仅仅是他那个团支部书记。他更像是个老大哥,整天为这个着想,为那个帮忙的。 黄俊宏冲了出去,星宇自然也跟了出去,他知道这个处处为他们着想的老大哥并不是个打架的好手,虽然自己也不是爱打架的人,但是毕竟是体育生,无论是身体条件还是经验,都比黄俊宏要在行。范博强紧随其后,也跑了出去。只有刚才回来报信的丁虞罡留在了屋里。 丁虞罡见众人冲了出去,使劲吐了一口气。他走到窗前,一边顺手从桌上抓了些小食品吃着,一边把头探向窗外看着什么。 “嘭”一声,门又开了,丁虞罡不禁哆嗦了一下。 一个个子稍矮,体型稍胖的男生走了进来——这是他们这个宿舍总爱最后回来的丛知涌。丛知涌是个爱学习的学生,每天都是一直要学到教学楼熄灯才肯回宿舍。他是那种一心一意扑到学习上的人,以至在生活中从来都不修边幅。他头发蓬乱,校服也脏兮兮的,还戴了个笨重的黑框眼镜。在这种寄宿制的学校,学生们都把书放到教室里,除了快考试的时候,一般不带书回宿舍,而丛知涌则常年背着满满一书包的书来来回回,而且更夸张的是,书太多了以至书包里装不下,他就干脆用胳膊夹着。用班上一些女生开玩笑的话说,他这简直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尚造型。 丛知涌放下书包,见宿舍里只有丁虞罡一个人,感到非常奇 第四章 竞选 风雨中浮沉 学生会竞选的这天下午,能容纳千余人的礼堂座无虚席,的确,学生会竞选在学生们的眼中也算是他们关注的大事了。 作为政教处主任的宋克猛坐在贵宾席的正中央,悠然自得地吸着烟,还不时地跟左右两边的老师们交谈着什么。 星宇跟欣楠都坐在选手席上等待着竞选的开始。星宇拿着欣楠为他写的演讲稿认真地看着,欣楠一面认真背诵着自己的演讲稿,一面还不时地抬头看看星宇,当她发现星宇正在认真看稿子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从心中油然而生。终于,她凑上前,轻声说道:“写得还好吗?可能不如你的文笔好啊。” 星宇的眉头微微皱起,轻声答道:“文笔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内容……” “内容怎么了?”欣楠有些紧张,连忙问道。 “虚——”简简单单,星宇只吐出来这一个字。 “什么?”欣楠有些不解,她皱起了眉头。 星宇看得明白欣楠的表情,但他还是不懂怎样才能把话说得更委婉一些:“你不觉得吗,很虚伪,很俗套,很空洞,很不实在……” 欣楠沉默着,这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像竞选这样的事,自然是捡着好听的说,捡着领导爱听的说,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说,表现出坚决服从领导的安排,表现出能力超群,表现出无私奉献,这样才有可能在竞选中胜出。欣楠不明白,星宇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星宇确实体会不了那么深刻。他只知道,别人不能骗,自己更不能欺骗,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做人。事实上,星宇也了解欣楠的心情,但他觉得,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更应当实话实说,虽然,他对欣楠心存感激,可是话还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正如一首歌里唱到的:情人,爱却更多,虚情假意的话不说。 沉默了许久,离竞选开始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欣楠终于忍不住了:“星宇,你听我说,虽然你不喜欢这些你认为虚伪庸俗的东西,但是为了竞选的成功,你必须要这样做,必须要忍,请你相信我。” 看着欣楠一闪一闪的大眼睛,星宇知道,欣楠确实是出于好意,但是,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不说这些空洞的、虚伪的话,竞选就会失败。于是他问道:“为什么呢?” 欣楠也有些生气了,她气星宇为什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竞选究竟是谁说了算,演讲究竟是说给谁听——当然是领导了,你不往他们心里说,你不表现得让他们喜欢,那要怎么做!” 欣楠的话说得很是露骨,连欣楠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欣楠清楚,不这么说,星宇又怎么可能明白。 听了欣楠的话,星宇多多少少地明白了一些,突然之间,他感到了一阵致命的眩晕。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缓缓离开了座位,走出了礼堂。 这一举动让欣楠感到莫名其妙,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为什么星宇还是执迷不悟,这不得不让她再次考虑到他们之间的感情。的确,当初星宇身上感染她的那股激情有些褪色了,但欣楠终究还是割舍不下。 此刻的星宇有些着实的迷茫,事已至此,究竟该何去何从,他自己也不明白。漫无目的地,星宇就像是没有舵的帆船,徘徊在校园里。 是一个轻柔的喊声把星宇从这混乱的思绪里拉回到现实当中——是苏靖琳在喊他。苏靖琳坐在林荫路边的长椅上,手中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跟上次一样,苏靖琳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同的是,这次星宇已经不会再把她这个清雅的微笑往“致命武器”上联系了。 简简单单地,星宇回了一个略显疲倦的微笑。 “你不是去竞选了吗?”苏靖琳微笑着说道,“临阵脱逃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星宇苦笑了一下,慢慢走过来,坐到了苏靖琳的身边。自从上次图书馆的巧遇之后,星宇对苏靖琳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谈不上欣赏,也谈不上感激,但却多了分期盼,多了分默契,甚至在寂寞苦闷的时候,星宇会首先想到她。 “不去了……”星宇答道。 “为什么不去了?”这回,苏靖琳没有像上次在图书馆一样洞穿星宇的内心。 “我讨厌竞选!”星宇的话里带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无奈与不满。 “为什么?”苏靖琳把她那本厚厚的书合了起来,“那你当初怎么……” “我也是刚想明白。”这时,星宇才看到苏靖琳手中那本书的名字——《虹》。 “明白了什么?”苏靖琳还是有些不解,“刚明白?” “我明白了……”星宇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把自己内心深处的这些话说给这个并不熟悉的女孩听,有什么意义。 “什么?”苏靖琳小心翼翼地猜测着,“莫非你发现了其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对。”星宇坚定地点了下头,他不得不再次肯定苏靖琳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 苏靖琳并没有因为自己猜中星宇的心思而高兴,相反她却皱起了眉头。 星宇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我不明白,学生会,学生会,是学生自己的组织,应该由我们自己来选,为什么还要学校领导老师干涉,为什么我们的选手都要看他们的脸色,就连演讲稿也要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写,我不明白,这样的竞选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会是刚刚才明白这一切吧。”这样的话,苏靖琳把它说出来,竟没有一丝轻蔑的痕迹,她表现出来的仅仅就是吃惊和同情。 “对,我是刚刚明白,”星宇肯定地说,“不然的话,当初我是绝对不会报名的。” “星宇,你太单纯了。”苏靖琳无奈地摇摇头,直言不讳地说道,“这些都很正常的,也谈不上什么虚伪,一切皆以一颗平常心对待,看习惯也就好了。” 听了苏靖琳的这句话,星宇好像顿时对苏靖琳的所有行为都理解了——也包括她的心高气傲,冷若冰霜,不问世事。 “不过,”苏靖琳扭头看了看星宇,话锋一转,“既然你选择了,就要坚持到底。” 星宇摇了摇头,苏靖琳的这句话,他没有听懂。 “星宇,我明白你的心情,在自己满怀信心地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所追逐的东西是那么的无聊、无谓甚至是令人恶心,自然是会产生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将意味着什么。你已经报名参加了竞选,你的资料也都已经张贴了出去,而且在学校里学生会竞选是件万众瞩目的大事,现在你放弃,在全校同学中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今后大家将会如何来看待你。所以,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下去,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负责,现在退出,不仅仅是半途而废、前功尽弃的问题,而是泯灭了你在大家心目中建立的良好形象。”苏靖琳耐心地为星宇分析利害关系,字字句句都一语中的。 “可是……我……”星宇清楚,苏靖琳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可是该如何继续下去呢,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 “不要灰心,坚持下去。”苏靖琳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其间还夹杂着对星宇的肯定与鼓励,“你应当具备一种执着的精神,就是当你自己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一旦下定决心,就要坚持到底,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挫折,都不能放弃。只有锲而不舍,方能金石可镂。” 苏靖琳的话饱含着诸多的道理,虽然说得很大,但星宇并没有感觉到说教的味道,相反,在他心里,又莫名地增加了一重对苏靖琳的亲切感。 星宇重新回到了礼堂,竞选的现场一片紧张而活跃的气氛,如雷的掌声与慷慨的陈词不仅仅反映出竞选的激烈,而且放射出奋进的激情,给在场的人们以莫名的感染与激励。 轮到第四号选手了,这是个身着浅色西装的学生,说他是学生,也仅仅是根据他胸前的学生卡来判断的,与其说他是个学生,倒不如说他是个成人——一个写满了人生沧桑的成人。他体型粗胖,尽管他的衣服已经很是宽松了,但还是被塞得满当当的,如果不是有宽厚的腰带束着,只怕他那如流水般下垂的肚子就真的要流出来了。他那写在堆满肥肉的脸上的皱纹,那丛生在宽阔下巴上粗密的胡须,还有那种标志性的啤酒肚,都分明地让他在外貌上更接近于一个成人。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好!”这个长得老成的学生发言了,他声音粗哑,单从声音上来看,他也已经没有丝毫青年人的味道:“我叫金炫辉,系高三•;一班学生,现任高三•;一班班长,团支部书记,并兼政治课代表、生物课代表、地理课代表,还有三组组长,222号宿舍舍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下的掌声和嘘声打断了,以至于不得不由政教处主任宋克猛出面来维持秩序。 在宋克猛的吼声下,这个挂着一串头衔的高三学生才得以继续发言:“之所以我担任如此多的重要职务,全部仰仗领导们和老师们的关心、支持与信任,当然,我对自己的能力跟水平也很自信,也希望在座的评委相信我的能力与水平,给我支持与信任,因为,我个人确实很有能力,很有水平,我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这位自诩为很有能力的演讲者的演讲被第二次打断了,这次不仅仅是掌声和嘘声,还夹杂了一些笑声。很多听众对他嗤之以鼻,嘲讽声、谩骂声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而坐在选手席上的欣楠却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正专心致志地准备着自己的演讲,她知道,这个没水平的人下去之后,就轮到自己上台了。她觉得,一定要充分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准备好演讲,这样,即便使是本次竞选失利,也可以无怨无悔了。 嘈杂声,经久而不衰,一分多钟过去了,还是此起彼伏,犹如潮水一般。宋克猛面带愠色,一连喊了三个“安静”,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但后排的骂声却因此而愈发清晰了,相信这位独立台上的选手,会依稀地听到台下“闭嘴”、“下台”、“去死”等一系列尖锐的字眼。 待会场再次安静了下来的时候,这个被两次打断的演讲却噶然而止。会场安静了许久,他才以另一句没水平的话结束了自己的演讲——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也希望各位评委相信,在我的名字下划一个勾,谢谢。 这次,礼堂上上下下乱作一团,掌声、嘘声已不再是闹剧的主旋律了,各色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真的就是一场喜剧的高潮。宋克猛这次有些坐不住了,他一边用自己的喊声来维持着秩序,一边使眼色让政教处的其他老师起身下去巡视。 待这次的高潮过去之后,主持人喊到了下一名选手——欣楠出场了。 早在竞选之前,欣楠就特别关注自己的着装。像今天这样严肃而且庄重的场合,再运动的女孩也不能穿得运动,所以,平时爱穿的那些凸现阳光、彰示运动的衣服都该收起来了。经过反复挑选,欣楠选中了粉红色和白色的搭配——粉红色的上衣配上白色西裤,给人一种优雅、恬静、柔和的感觉。 “各位老师、同学们,你们好,我是来自高二•;一班一名普通学生……”面带着微笑,欣楠用舒缓的语速和柔和的语调陈述着…… 自欣楠登场开始,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就深为台下的观众注意着,尤其吸引着无数男生的目光。 美,自然是人皆爱之,但星宇总觉得,欣楠的这种美是一种特殊的美,是一种莫可名状的美,是一种不能单单用漂亮来解释的美。简而言之,与其说那是一种普普通通外表上的美丽,倒不如说那是一种在高雅气质衬托下由内在沉积而成的美丽。高贵典雅的气质风度、卓而不群的举手投足,共同汇集成这样一种很难被具体形容的魅力。 “我的演讲结束了,谢谢大家,谢谢。”欣楠这句结束性的话把星宇的注意力又拉回到这扣人心弦的赛场上。 热烈的掌声,评委的私语以及主持人那洪亮的喊声都分明地让星宇感到了阵阵压力。 星宇是第十三个上台演讲的,对这个次序他有些不满,这当然不是因为“13”这个数字不吉利,而是他感觉这样等待的时间会长了一些。 对于欣楠为他写的稿子,星宇是打心眼里深恶痛绝,他讨厌那种违心的话,讨厌那套世故的虚伪说辞。真不如即兴演讲,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干脆利索,这样想着,星宇出场了。 星宇款款走上主席台,先是带着微笑向台下微微鞠了一个躬,之后他又整整衣领,然后才开始演讲。 “各位老师,同学们,你们好,鄙人名叫夏星宇,是高二•;一班的学生,在班里不担任任何职务。”星宇的这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台下的点点笑声,可同时,他的发言也同样引起了台下一些听众的兴趣。 星宇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坦白地讲,这次竞选我没有做什么很充分的准备,甚至连演讲稿也没有。但是,我还是想借这个机会谈一谈我的一些真实想法。首先,我要谈一下我对学生会的认识。学生会,顾名思义,就是由学生组成的处理学生日常事务的组织,因此,应当由同学们选出自己的代表,由这些学生代表来全权负责我们同学们的日常事务,若在其中遇到困难,再及时向老师们请教。因此,老师扮演的角色应当是顾问团、智囊团,而不是主席团。同样,在选举的过程中,也不应该有老师们的丝毫干涉。” 星宇的话说得有些强硬,引起了台下的纷纷议论。这时,坐在贵宾席正中央的宋克猛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本来,星宇报名参加学生会主席的竞选就已经让他很不高兴了,因为他分明在那天的谈话中暗示过星宇,学生会主席不合适,可星宇不但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反而今天还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宋克猛看来,星宇的做法简直就是对他的示威。 “同学们,今天我竞选的职务是学生会主席,下面我就说一说我对学生会主席职责的认识。学生会主席是学生会的核心,更是学生工作的核心,是组织学生会成员共同解决学生内部问题,组织学生活动的代表,自当全心全意地为同学们服务,尽心尽力做好同学们的公仆。而不是老师们发号施令的机器,不是老师们的传话筒、扩音器,更不是同学们头上的‘万岁爷’。作为学生会主席,应设身处地为同学们着想,应当积极听取同学们的意见跟建议,定期组织学生会成员进行研究讨论,然后给大家做出满意的答复。同时,在组织活动方面,要切实按照广大同学们的要求,组织有意义的活动,一定要杜绝形式主义,坚决反对为了走形式而浪费同学们的时间和精力。归根结底,学生会主席是同学们的公仆,不是领导跟老师的棋子,也不能受别人的摆布,他应当是广大同学们利益的代表,一言一行反映的也应是同学们的呼声所在……” 讲到这里,星宇的演讲已经被热烈的掌声淹没了…… 而与此相反,宋克猛表情非常严峻。欣楠也皱着眉,她在想,这样的演讲真是太失败了。先不管这次演讲本身的情况如何,单单就它造成的负面影响来看,简直就可以用不可估量这四个字来形容,不仅仅是对竞选本身造成了极为不妙的影响,而且对于星宇将来的个人发展也很是不利。 星宇没有注意到宋老师的表情——也许他明知宋老师的感觉,而故意不去理睬。他继续说道:“我不会阿谀奉承,也讨厌这一套,为了进学生会而在背后运用手腕搞动作的,那是弱者。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他胆怯,担心自己不靠这些肮脏的手段就进不了学生会,而他又怕惹人注意,因此,才把动作转向了幕后……” 又是一阵激烈的掌声,星宇的演讲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星宇又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更加响亮了一些:“我认为,学生会对于我们学生来说,是神圣的,是纯洁的,它不容许这样的玷污,因此,我提议,让我们每一名同学都来监督学生会成员的选举过程,监督学生会的工作……” 这时宋克猛打断了星宇的话,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找来了无线话筒——也或许是他事先预备好的:“这位同学,你还要讲多久,你不觉得你的稿子长了一些吗?” 星宇停住,冲台下微微鞠了个躬,用平静的话说道:“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但还是请大家让我把话说完。同学们,对于自己,我也不说什么了,自吹自擂决不是男儿本色,但是,有一点要说明,如果我是学生会主席,我一定会全心全意为同学们服务,听取同学们的意见,接受同学们的监督,让学生会真正成为同学们自己的组织……” 还是掌声。又一次,热烈的掌声打断了星宇的话。因为,他们觉得星宇的话的的确确是发自肺腑,敢于在众多老师、众多评委面前直言不讳,针砭时弊,实实在在地讲出当前学生会存在的诸多问题,把大家不敢说的话坦白地讲出来,毫无保留地揭出了学生工作的内幕,甘冒不韪,谁又敢说这不是真心话呢?从星宇的话中,大家也听出来了,星宇是个坦诚、直率的人,是个敢于讲真话,而且能办真事的人,他们是打心眼里为他鼓掌。 “真不好意思,讲了那么久,说老实话,这次演讲,我完全是随便说说,心里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了,不当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如果大家认为其间还有些许的道理呢,那就请投我一票,如果大家认为我讲得不好,那么,就请大家记住,今天下午参选的选手一共有十四位,忘记那个你们认为不好的夏星宇。”星宇讲完,又是微笑着向台下鞠躬致意。 走下主席台,星宇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座位上,继续听完剩下两位选手的演讲,等待着最终结果的揭晓,他径直从侧门出了礼堂。 星宇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整了整前额的几屡乱发。对着镜子,他看到一个充满傲气的倔强男孩正用不屑的目光瞪着自己,那个男孩虽不甚英俊,却气度不凡,英姿飒爽,那……便是自己。星宇捧了些水朝镜中的男孩泼去,而镜中的男孩依然是那个倔强的、傲气十足的男孩。星宇拧紧水龙头,冲着镜中的男孩,笑了。 今天的竞选使星宇感到了十足的身心疲惫,原本该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回到宿舍,他便脱下了竞选穿的这身板板正正的行头,换上球衣,向球场跑去。因为他清楚,也许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真正地找回自我。 随着第十五名参选者演讲的结束,学生会改选的第一场也落下帷幕,剩下的便是等待结果的揭晓了。 被夏星宇的演讲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的宋克猛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结束了。有些时候,看似彩排得很成功的节目也会出人意料地整出不少花絮。但一旦落下帷幕,在后台怎么收拾残局,那可就尽在掌握之中了。 然而,生活总会给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当工作人员把计算出来的结果递给了他的时候,宋克猛才真真正正地大惊失色。皱起眉头,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一帮无辜的评委。就这样由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一撮儿最信任的人,竟然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这点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主持人便说道:“下面请宋老师为大家揭晓今天的迷底,宋老师,请——” 紧接着,大家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宋克猛见主持人已递过话筒,勉勉强强地站起来,他把那张令人不满意的的结果团成一团,塞进口袋里,转身面向大家,表情严峻地说道:“下面,我宣布,学生会主席——金炫辉,副主席——孟欣楠!” 话音刚落,整个礼堂便骚动起来,掌声、嘘声、喊声、叫骂声、口哨声……交杂在一起,汹涌澎湃。 “安静,安静!”宋克猛的吼声把正要接话筒的主持人吓了一跳。 会场终于安静了一些,但依然是余音绕梁。宋克猛并没有把麦克风还给主持人,而是继续吼道:“高中生了,连最基本的会场秩序都不懂吗?如果还是这样,下次就不用来旁听了,什么素质!” 宋克猛说完,主持人再一次要上前接话筒,她还未把话筒完全拿稳,又被宋克猛抢了回去:“安静点,散会吧,散会!金炫辉、孟欣楠,会后到我办公室来,散会!”说完,宋克猛气急败坏地把话筒丢在桌上,起身离去。 足球场上,那个身着深蓝色球衣的16号依然是那么活跃,传球,带球,过人,突破,射门……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自从本届市高中联赛夺冠归来,星宇已成为大家眼中的“外星人”了。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在校足球队中,星宇所占的比重几乎就是罗纳尔多在巴西队所占的比重。若是结合历史而言,星宇真的可以被当作“千古功臣”。然而,星宇却从未这样想过,在他眼里,这些只不过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踢球完全是因为自己喜欢足球,跟出名、立功根本联系不上。 从宋克猛办公室里走出来,欣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说歹说,宋老师算是不生星宇的气了,而且值得欣慰的是,他还为星宇保留着纪检部长的位置,真是不枉自己刚才费尽口舌。看来,宋老师还是很给自己面子的。婉言谢绝了新任主席金炫辉的邀请,欣楠独自来到足球场边。 欣楠也十分喜欢足球,她深爱着帅哥球星贝克汉姆和托蒂,她崇拜着曾经的青春偶像欧文和现在的青春偶像鲁尼,她欣赏着“坏小子”坎通纳和“巴西独狼”罗马里奥,而她却不喜欢完美战神巴蒂斯图塔,也不喜欢忧郁王子罗伯特•;巴乔,更不喜欢外星人罗纳尔多……她总是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来欣赏足球,欣赏球星。她总觉得,一个球员只知道进球,只是拿进球数量来吸引观众的话,那只不过是台进球机器;一个球员若是只知道摆弄技术,只是把花哨的动作表演给观众看的话,那也最多算是件仿古瓷器而已——中看不中用。她的目光很奇特,似乎足球与选美有关联,与文学有渊源,与艺术有瓜葛,就差关系到国际政治与人类发展了。星宇读不懂她,她也读不懂星宇——当然,这仅仅是在足球方面,不然两人恐怕早就要分道扬镳了。 球出界了,星宇刚好跑过去捡球,无意之中他发现了球场边等候已久的欣楠。他先是一愣,沉默了片刻,才把球踢回到场内,走向欣楠。 “有事儿?”星宇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微笑,甚至可以换句话说,欣楠的出现没有带给他丝毫的惊喜。 看了星宇的这副表情,除了失望,欣楠也不会再有别的感觉了,于是她也把脸板了下来:“当然有事儿,不过,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第一次听欣楠对自己说如此生硬的话,星宇呆若木鸡,好半天,他才吐出两个字来:“说吧。” “宋老师让你准备准备,竞选纪检部长……”欣楠今天确实是有些生气了,第一,星宇把自己费力写的稿子视为粪土;第二,自己场边的苦苦等待换来的却是星宇的冷眼相对。 星宇一听,马上抢过话来:“准备也没用,你都看到了。” “这次有用,一定有用,”欣楠一副成竹在胸的形象,“你只管准备好就行了。” “为什么?”星宇有些狐疑。 “放心吧,一定能行。” “不,”星宇断言拒绝,“我一定要弄清楚怎么回事,我才会参选。” 欣楠真的有些不耐烦了:“宋老师说的,他说行,就行。” 星宇好像恍然大悟似的:“难道……这竞选都是他一个人定夺,所有其他的一切……真的都是……摆设……走形式……” 第五章 雾散起新霾 还在继续 自由活动前的最后一节课是最难熬的一节课,大家都把它戏称为“黎明前的黑暗”。 铃声刚落,星宇就抱着球要离开教室,谁知迈出门还不到两步,就碰到了在门外窥视已久的班主任孔老师。孔胜群耷拉着脸,见到星宇跑出来,低声说了句:“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听了孔胜群的话,星宇的头“嗡”的一下响了起来,他本能地回答道:“我要去训练。” 然而,孔老师却是个作风硬派的铁腕人物,他绝对不允许学生的丝毫顶撞,就连学生的解释他也是向来不听。“什么训练,我说让你来我办公室,现在就来!” 星宇带着不服气的表情,跟着孔老师去了办公室。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一来到办公室,孔胜群还未坐下,就用严肃的口气问道。 “不知道。”星宇的表情显得很不服气。刚上完枯燥乏味的物理课,到了训练时间——也就是可以踢球的时间了,什么事非得这个时间说,星宇觉得老孔很不近人情。 “不知道?”孔胜群板起脸来,“你看看你那副样子,像是在上课吗?” 星宇没什么话好说,他知道,自己在物理课上,本来就是无精打采的,向来也不怎么听讲,每每都是低着头自学。 看到星宇沉默了,孔胜群知道,他这是理亏了,于是便正式开始了训斥:“我问你,夏星宇,你来干什么的?” 星宇依然沉默着。 “嗯?”孔胜群的声音又提高了上去,“学生的职责是什么,你的职责又是什么?” 星宇依然没有吱声。 “夏星宇,你说啊,学生的职责是什么,嗯?”孔胜群的声音还是很高。 “学习。”被迫地,星宇低声答道。 “对,学习!”听了星宇的回答,孔胜群似乎来了力量,他直起身子,仰起头来,继续训斥道:“亏你还知道学生的职责是学习,可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呢,嗯?” 星宇知道孔老师一定会拿他近期的表现说事儿,自己近期的表现也很不好,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再说什么。 这次,孔胜群也没有强烈地要求星宇再说什么:“我知道,你爱踢足球,是校队的主力,可是这很耽误学习,你知道吗?你看看你,自从什么联赛回来之后,你成了什么样子,嗯?成绩下降了多少?怎么,你就甘心当个体育生,体育生有什么出息,嗯?” 孔老师的这一番话引起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兴趣,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星宇,而且还不时地议论着。 “哦,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夏星宇啊?”一个带着眼镜满脸皱纹的女老师说道,“来,你们也看看,这可得好好认识认识。” “哦,对啊,名人啊!”另一个烫了发的女老师马上附和道。 “什么名人?”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稍稍年轻一点的女老师,一边摘下耳机,一边问道。 “夏星宇,不认识吧,来,看看,认识认识,”那个烫发的女老师继续说道,“你可别小瞧他,他比咱们有名。” “哦,夏星宇,那是啊,”年轻女老师点点头,开始了自己口若悬河的讲演,“我认识,太有名了,不只是球踢得好,还竞选学生会主席,而且在竞选的演讲中,牢骚大发,指桑骂槐,把老宋骂得体无完肤啊,现在都成了学生心目中的英雄了。” 接着办公室里一阵爆笑。 “哈哈,看这样子,是挺能做秀的。”烫发的老师说道。 戴眼镜的老师用手向下推了推眼镜,以便眼睛能从眼镜当中探出来。她仔细看了看星宇,摇着头说道:“嗯,厉害啊,想不到还有学生敢骂老宋。” “体育生啊,”烫发的老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笑说道,“牛啊。” 说完,又是一阵爆笑。 这段戏谑性的对话,让星宇觉得很是窒息,他心想,作为老师,拿学生来寻开心,这是什么素质。当然,对她们有意见的不仅仅是星宇,孔胜群对这些女老师也很是反感。这些人多数是师范专科学校毕业的,大多学历层次较低,由于早先教师队伍的断层,这些人侥幸进入省立一中这所百年老校,端上了铁饭碗。她们大多数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一天一天地靠日子,业务能力虽无建树,但毕竟资格老,又有铁一般的编制,因此有恃无恐。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求上进,专爱嚼舌头——这是孔胜群对他们语文教研组部分女教师的评价。 她们的谈话打断了孔胜群的思路,孔胜群很不高兴,于是他使劲地干咳了几声,以示抗议。 听了孔胜群的咳嗽,这些女教师也都很不高兴地看了看孔胜群,才意犹未尽地沉默下去。 孔胜群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她们一圈,才继续讲下去:“体育生有什么出息,嗯,知道别人都怎么评价体育生吗,别人都说,体育生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无恶不作啊,嗯,这些你都知道吗?” 这话,星宇很不爱听,为什么一提到体育生就一定跟这些联系起来呢,诚然,很多体育生是这样,行为放荡不羁,爱滋事打架,爱违反纪律,崇尚自由散漫,没有进取心,比如:丁虞罡,陆永源,除了体育什么都不行,是标准的“体育生”;然而,很多体育生也不是这样的,他们自强自律,勤奋好学,学习成绩很好,体育成绩也不错,学习体育两不误,是真正的多面手,比如:孟欣楠,林梦菲,还有自己。所以,以偏概全把体育生一概否定的观点,星宇决不认可。 “不……”星宇准备反驳。 星宇的话还没说,就被孔胜群打断了:“别给我说学习体育两不耽误,那是不可能的,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怎么可能两不耽误呢,这边投入的精力多了,那边剩的精力自然就少了,你又不是超人,谁也不是超人,没有人的精力是无限的!” 星宇干脆低下了头,他清楚,孔老师说话的过程中,是不许别人提出异议的。虽然星宇心中不认可,但他也从不跟老师顶撞。 “学习,跟你所谓的体育,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掂量,”孔胜群继续说道,“作为学生,什么才是你的主题,什么是你的追求,你自己考虑考虑,高中生了,这些简单的问题,我想不用我教你,你自己早就很清楚了。” 星宇还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孔胜群自我感觉已经控制了局势,他拿起杯子,呷了口茶,继续说道:“当然,作为体育生,也可以升学,但是,你是想以一个体育生的身份升入大学,还是以一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的身份升入大学,你自己看着办。” 星宇还是不明白,体育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孔老师对于体育生有那么大的成见。 “夏星宇,我承认,你算是体育生中的好学生,体育好,学习成绩也不错,”孔胜群终于对星宇做出了比较客观的评价,“所以,你应该给自己定定位,你是甘心一辈子就做个体育生,还是踏踏实实地学习,做个文化人。” 星宇也跟着孔胜群的话不断地思索着。 “自己想想吧,体育,对你们来说,那毕竟是副业,全国那么多体育生,那么多运动员,嗯,奥运会拿金牌的不也就那几个吗,具体到你这个专业,中国那么多人踢足球,那么多职业球队,那么多职业球员,可中国足球踢得怎么样呢,我想这个你比我清楚,十三亿人口的大国踢不过几百万人口的小国,你醒醒吧,别做你的球星梦了!” 这几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星宇的心,确实,提到中国的足球,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星宇也实在无言以对。可星宇觉得,越是这样,就需要越来越多的人投入进来,关心足球,热爱足球,只有这样,中国足球才有出头之日。 其实,孔胜群早就明白星宇想的这些,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年轻,热血沸腾,总想着为国家的足球事业,为你喜欢的足球事业,做点什么,这个想法本身很好,你的初衷也无可厚非,可是很多事情永远是你可望而不可及的,每个人少年时代都有一个梦,可是真正能实现的又有几个呢?当你走向社会你才会知道自己的渺小与卑微,所以啊,你还是现实一点,上高中的目的,就是要好好学习,考大学,大学毕业,有个好工作,以便挣钱养家。我说的这些都是很实在的,希望你或多或少地听进去一些。” 星宇明白,孔老师是个称职的老师,说的话句句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些想法,在星宇看来,本身就是很渺小,很卑微。在星宇这个年龄阶段,大概还无法接受这些。 从孔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星宇的情绪很低落,虽然孔老师的话都是实实在在的,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大人们也经常这样教育子女。但星宇看来,自己对生活的激情,对未来的憧憬怕是都要被这些朴实无华的肺腑之言无情地浇灭了。 来到球场,星宇发现负责组织足球队训练的老师已经换了,宋老师自从当了政教处主任之后,恐怕是日理万机,无暇再过问这些琐事了。 新老师名叫董坚,对于他的一些事情,星宇早就了解,只是今天才刚知道他的姓名而已。由于这个老师身材矮胖,腰粗臀圆,而且几乎看不到脖子,加上他平时对学生很不友好,频频打骂,显尽体育老师的本色,所以,学生们送了他个不太友好的绰号,叫做“墩子”。 第一次带队训练,他先是重新宣读了一下队员的号码及位置,而后讲了讲新一轮全市高中足球联赛的事,说了说注意事项,又念了念赛程,最后让队员们按照新阵容开始了训练。 上一届联赛才刚刚结束一个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联赛,休整的时间如此之短,这让星宇着实感到了疲惫与压力。大概孔胜群说得对,也许自己压跟就不该当个体育生,如此紧的赛程安排加上每天定时的训练对于学习的影响那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即使是这样,星宇也不可能放下自己深爱的足球,更何况自己的状态正处于上升阶段,自己的热情和激情也随之不断地上升,放弃足球,放弃体育,那对于星宇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如果放下学习,一心投入到体育上来,星宇也做不到。他明白,自己来省立一中这样的名校,绝对是来学习的,是为了考一所好大学而来的。成绩下降,无论是对妈妈,还是于自己,都是无法交待的。这就是星宇的矛盾所在了,一面是体育,一面是学习,面对这样的矛盾,星宇无法处理好二者的关系。总是听说,有些学习上的尖子生,体育成绩也很好,也常在省里、市里拿名次,星宇真羡慕,也很佩服,他不知道那是别人无聊的炒作,还是真的确有其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星宇倒是想去请教请教,处理学习与其他事情的关系,为什么说起来容易,到了自己这儿,做起来就这么难呢。 很快,队员们都穿上了标志服,自觉地按主力和替补分成了两个队,开始了训练赛。 星宇穿上了10号球衣,位置也相应做出了调整——由从前的右前锋改为前腰,也就是说真正成为了组织核心。 虽说星宇意识很好,技术也不错,可这乍一调整,改打组织,星宇还真的不太适应。每每拿到球,星宇总是想带球突破,然后射门,即便是配合,也仅仅局限于他跟从前的搭档陆永源之间的配合,至于新入选的前锋9号纪峰岗,不但意识不好,而且控球能力差,根本不会过人,拿到球就射,可射门质量也相当差劲,把球给他简直就是浪费机会。省立一中原来那无坚不摧的三叉戟像是被人折断了一个叉——变得不伦不类了。 “传球,夏星宇!”董坚在场边大声地喊着。 星宇扭头看了看他—— “传球!传给纪峰岗!”他大声喊着,原本脸上的那些横肉此刻怕是都竖了起来。 星宇带着一脸的郁闷点了点头。 这次,星宇没有自己带球突破,他照董坚说的,给了纪峰岗。大禁区前沿,纪峰岗凌空抽射,球高高地飞出了横梁。 “好球!”大家第一个听到的是董坚在场边的喊声。 陆永源无奈地向星宇摇了摇头。 而作为替补队队员出场的丁虞罡则暗自笑了。 球又落到了主力队的脚下,再次组织进攻,星宇刚拿到球,就又听到了董坚在场边的喊声——“把球传给纪峰岗”。星宇无奈,再次把球分给了纪峰岗,纪峰岗又要迎球抽射,可这个球星宇传得很快,纪峰岗把腿抡圆了准备抽射,结果竟没有碰到球。 星宇真的很无奈了,他不明白,宋克猛找来如此一名队员,并且让他穿上象征球队核心的9号球衣,究竟用意何在。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名球队的核心9号进球了。这是星宇第十次传球给他,位置是小禁区线上。 纪峰岗大吼一声,疯了一样地满场做着庆祝动作,场边的董坚也高兴地鼓着掌,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好球,好球”。 “进这种球也值得庆祝,也不觉得丢人。”丁虞罡嘲笑道。 再次开球之后,不久,球又被主力队的后卫得到,走右边路,右边前卫飞快地向前奔跑着,还不时地抬头看看人。这次,星宇没有积极地跑上前去要球,而仅仅是象征性地慢慢跑着,他知道,自己再拿到球,董坚又要喊了,又要他把球分给纪峰岗,所以干脆也别去拿这个球。突然之间,星宇被自己这个消极的想法吓怕了,他怕这种消极的思想抹煞了他的激情,挫伤了他的锐气,同时,他更怕今后的比赛都被董坚安排成这样,都跟纪峰岗这样的人一起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星宇倒是情愿告别足球——因为这样不仅仅是抹煞激情,挫伤锐气的问题了,那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今天的晚自习没有老师,虽然是这样,高二•;一班还是比较安静。毕竟是实验班,同学们都很自觉地学习,几乎没有交头接耳扰乱纪律的学生。 苏靖琳换了一本书看,大概那本厚厚的书已经看完了。星宇坐在她的斜后方暗暗观察着她,她那带着古典美的大眼睛随着她优雅的翻书动作一眨一眨地闪着,长长的睫毛也随之做着一系列的不规则运动,目光星宇虽然捕捉不全,但感觉那是一种高傲而且深邃的目光,似乎是带了点激情,也带了些失落。正如星宇对她这个人的了解——有些游移不定,她的话充满着哲理,像是很深奥的样子,然而,她的行动却让人难以理解——终日与“闲书”(与学习没有密切关系的书统称为闲书,老师们下的定义)为伴,不理学业,不求上进……星宇理解不了她。也许,她在星宇的脑中,本身就是个矛盾体。 而欣楠却在一心一意地学习,她是个自觉性很强的人,对于学习,她自己很有计划,根本不用老师、家长督促,而且计划的落实更是坚定不移——什么都别想动摇她的计划。最重要的是,欣楠的心理素质很好,一般碰到什么事,她总能自我调节得很好,根本影响不到学习。 宋雅希虽然也比较中规中矩,但却不像某些同学那样,终日与书为伴。宋雅希有她自己的兴趣爱好,而且在学业的压力下,能巧妙地处理学习与它们的关系。她喜欢读书,也像苏靖琳一样,经常找些自己喜欢的书来看;而且她喜欢画画,尤其擅长素描,她总是能用简简单单的线条塑造着她独树一帜的风格,展现了她独特的思维和气质。 星宇则是个情绪化很严重的人,一遇到什么事,星宇总是思前想后;情绪低落时,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任何一点影响心情的小事总会萦绕在脑中,久久挥之不去。晚自习,星宇写完作业后,还在想着最近的一些事情,学生会竞选、与夏辰宇的奇遇,最近,又加上了球队的改组。 到了快下晚自习的时候了,星宇还在进行着他的“冥思”,忽然,他收到了一张来自欣楠的纸条: 星宇: 我也不清楚你现在在想些什么,但我知道,你投入到学习上的精力越来越少了。虽然你天资聪明,但是,你要知道,天才源自于勤奋,不要荒废了自己的资质。加把劲吧,离期中考试已经不远了。而且,明天还要考化学呢。 第二件事,还是关于学生会竞选的事,我知道,对于这件事,你有你独立的看法,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你是一个正直、坦荡的人,你不愿把手伸向幕后,这难能可贵。但是,你也不要把一切都看得那么灰色,学生会竞选大多数还是实实在在地考察一个人的综合素质,是很民主的、很公正的,尤其是后面的一些职务,你可以大胆地试试,你一定能行的。我想,你可以试试竞选体育部部长,你现在是校队的队长,更是咱们学校足球史上的功臣,对于你,大家都有口皆碑。所以,你大胆地去试试吧,证明自己的时刻到了,一定要相信自己啊! 爱你的 楠 对于欣楠,星宇还是充满了感激和歉意,但是,星宇并不希望欣楠对他的某些事情过分关注。作为男子汉,自当顶天立地,他不喜欢把自己的成功建立在背后那个女人的操劳之上。但是,星宇也深知,这都是欣楠的一片好意,这也算是她爱的体现,所以,星宇回复道: 欣楠: 谢谢你的关心和帮助,虽然说这个有些见外了。至于你的分析与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请给我一些时间! 欣楠也深知星宇的性格——单纯得有些白痴,刚强得有些固执,聪明得有些自负……对于他这种性格,欣楠知道,急不得,也只能慢慢地劝导。 星宇: 你的话真的是见外了,有情人自当如此,我说过的,我愿意永远做成功的你背后的那个女人。这样吧,你再考虑考虑,下了晚自习,我们一起走吧,我愿意聆听你的心声,愿意用我的心温暖你的心,解除你的烦恼和忧愁。我等你…… 爱你的 楠 看完欣楠的这次回复,星宇感到了一点点的肉麻,那饱含感情的纸条当中文学气息太过浓厚,星宇一时还接受不了。 晚自习结束了,星宇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先走,而是主动去找欣楠一起走。大概这些天来,他也或多或少地明白了恋爱中的双方应该相互关爱,增进交流,而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的恋爱关系。 看到星宇在等自己,欣楠很高兴,欣楠的性格虽然很独立,但是,她觉得,既然爱了,就要放弃自己的某些个性,应该努力寻求两个人的共性。 “欣楠,谢谢,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漫步在幽静的小路上,星宇先开口了,虽然他不喜欢欣楠为他操忙的这一切,但是,对欣楠他确实心存感激。 欣楠扭头看了看星宇——他是认真的,是真心这么说的,欣楠欣慰地笑了。 “竞选的事情,你还要继续吗?”欣楠用柔和的语气问道,“就此放弃的话,可不像你。” “那么我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星宇很想了解自己在欣楠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 欣楠抿然一笑:“你呢,应该是个非常执着的人,做什么事,应该都是坚持不懈,永不言弃才对,那才是你的本色。” 听了这话,星宇高兴地露出了笑容,原来欣楠对他还有如此的了解。对于这些话,星宇似曾相识,虽然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但从中星宇总能感受到激励和振奋。 “我说得对吗?”欣楠带着自信微笑地问道。 星宇也很自信地点点头:“谢谢你能这么说。” “那么,你决定了?” “我想,可以决定了,”星宇坚定地答道,“我去竞选体育部长。” “对,这才像你。”欣楠再次露出一个温馨的微笑。 星宇从口袋里伸出手来,牵着欣楠的手,笑了。 “星宇,你看那满天繁星,多美啊。”欣楠说道。 星宇抬起头来,仰望着深邃的苍穹。顿时,星宇有了一种很浪漫的感觉。 欣楠继续说道:“夜空中,繁星无数,但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那颗最亮的北极星,而我,就是那北斗七星,永远围着你。” 欣楠的话,含情脉脉,充满了诗意,也充满了感情。星宇听来,虽然感到些许的肉麻,但还是蛮甜蜜的。星宇伸手搂紧了欣楠,而欣楠则把头靠在了星宇的肩膀上——这一刻,或许是星宇感到最幸福的一刻。 次日的化学考试,星宇还是考了满分,他让一直很看重他的化学老师再一次感到了无比的欣慰,也再一次让全班同学感到了震惊——一直学习状态低靡的星宇,居然考了满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神话”。有同学开玩笑道,星宇的化学成绩简直就是mission: impossible。 这让欣楠也不得不佩服星宇的聪明才智,自己昨天晚自习复习了一晚上,才考了91分,而一向以总分独占鳌头的丛知涌在化学这门课上从来没有超过星宇,这次他也只好以97分名列第二了。似乎,星宇对于化学就实有种独特的天赋。而且,当班主任孔胜群拿到成绩单后,也很无奈,他不知道是该对着成绩单摇头,还是点头。 周日,新一轮的联赛开赛了,这场比赛的时间安排到了周日——省立一中学生难得的休息时间,所以,队员们都怨言纷纷。 这场比赛的对手相对较弱,是上一届联赛的倒数第二名——曙光高中。曙光高中是原来的市三十六中,后来根据教育厅、教育局的政策,合并了几所职业中专和技术学校,壮大了一些实力,并且改名为“曙光高中”。在历年的高中足球联赛中,曙光高中足球队每次都能进最后的决赛圈,但每次的成绩都不理想,就如同世界杯中的某些国家队,几乎每一届都能进决赛圈,但小组赛结束后就立马打道回府,纯粹扮演了陪太子读书的角色。用陆永源的话说,这种球队简直就是“送分机器”。 赛前,省立一中队执行教练董坚做了细致的战术安排。他还是让星宇打前腰的位置,做整个球队进攻的组织核心,左前锋陆永源,右前锋纪峰岗,而且一再强调坚持打右路,多给纪峰岗创造机会。他给队员们的理由是:陆永源、夏星宇都参加过上一届联赛,对手都很熟悉,因此,一定会被当作重点防守的对象,而纪峰岗是个新人,他什么情况,对手一无所知,可以说是个“秘密武器”。所以要坚持以他为核心的打法,多给他制造机会,充分利用好这个“神秘杀手”。 比赛开始了,尽管队员们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意见,但董坚还是派纪峰岗首发出场,坚持他这种利用“神秘杀手”的打法。 曙光高中开球,很快,星宇就反抢到了球,然后,他迅速地带球突破,曙光高中的后防线简直不堪一击,星宇在连续过了四个人之后,把球交给无人防守的左前锋陆永源,陆永源点球点处起脚射门,球进了——开场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省立一中利用本场比赛的第一次进攻机会,先发头筹。 队员们都高高兴兴地庆祝着进球,而当他们跑到教练席边的时候,董坚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说多向右路分球吗,右路也有很多机会,别忘了咱们赛前讲的打法。” 星宇的过人和助攻,永源的破门得分,两人正兴高采烈,可董坚突如其来的“战术贯彻”像一盆冷水一样立刻给他们降了温。 曙光高中又开球了,他们慢慢组织着进攻,试图撕破省立一中的防线。然而,夏辰宇的加盟,对于省立一中的后防线来说,无疑是实力大增。夏辰宇的防守动作简简单单、干净利索,很快就把球反抢下来,然后,他长传直接找到夏星宇。星宇稳稳地把球卸了下来,他正思量着要过人,又听见场边董坚的喊声:“夏星宇,注意分球,分给右路!” 星宇抬头看了看右边正在向前跑动的9号纪峰岗——他边跑边 第六章 身世 像雾像雨又像风 新一轮赛程把省立一中和省实验中学的交锋安排到了第二场,这是要提前拉开两队决战的序幕,早点揭开悬念,还是要避免一些不该出现的操作,这……谁也不得而知。 夏辰宇有些矛盾,依照足球界的说法,他这种情况可以称得上是个典型的叛将了。面对昔日的球队,昔日的队友,自己究竟该如何表现,这一直以来都是个让他深思的问题。 当身披罗马战袍的巴蒂斯图塔面对他曾效力9年的佛洛伦萨队时,他洞穿了昔日队友把守的大门,为新主人罗马队全取三分。之后,他落泪了,大概此时,他细腻的感情已冲散了他胜利的喜悦——这种感情,夏辰宇也似乎已经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 比赛的这天是个周四,天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才下午3点钟的功夫,天色就已经很暗了,天空中悬浮着的沙尘,就像是一层厚厚的纱,给人一种雾蒙蒙的感觉。纱,是半透明的灰色的纱。 这次是省立一中的主场,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省立一中硕大的足球场里就已经座无虚席。显然,省立一中上次的夺冠大大提高了同学们对足球的热情。而且,有很多人是慕名而来的,尤其是不少女生,她们都是在上届联赛听说了星宇的大名,这次专程来看星宇表演的。 这次,星宇注意到,那辆车牌号为a00016的红旗车在看台后面停下了,从车的后排下来一位西装革履,气虚轩昂的中年人,中年人在陪同人员、学校领导的前呼后拥下缓缓走上了主席台。一边做着准备活动,星宇猜想着,夏辰宇的父亲究竟是个来头有多大的人物。星宇正思量着,夏辰宇走过来说:“星宇哥,今儿在咱们学校门口,我爸要请你吃饭,他很想跟你聊聊。” “不用了,”星宇赶忙说道,“客气什么。” “不是客气啊,我爸爸真的很喜欢你啊,”夏辰宇认真地说着,怕星宇不信,他又立即补充道,“他看过你踢球,他也很喜欢足球,我踢球他每次都来。” “哦,是吗。”听了这话,星宇有些自卑。对于夏辰宇,他充满了羡慕,甚至嫉妒。不过,这次是省立一中的主场,欣楠还有其他朋友可以来看自己踢球,这对星宇来说或多或少也是个安慰。 “这次一定要去啊!”夏辰宇还是一脸诚恳地邀请着。 星宇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比赛开始,纪峰岗还是首发出场,省立一中还是延续上一场的打法,董坚又一次强调了多打右路。一听到这些,星宇就倍感沮丧,提不起一点精神来,瞬间,他又有了那种消极的想法。 比赛开始了,省立一中的球迷们喊声震天,给省立一中的队员们以巨大的鼓舞。队员们都积极地跑动着、拼抢着,唯有星宇被动地跑着,若有所思的样子。作为一个组织核心,他的激情大概早已被这荒谬的战术安排冲散了。组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球传到星宇的脚下,果然,那声音如同条件发射一样又出现了,而且,喊声愈发大了起来:“传球,传右边,快传!” 星宇被动地分了球,球速不快,而且非常准确地落到纪峰岗的脚下,纪峰岗还是一如既往地拿球就射,球打在防守队员身上,出了底线——省立一中队获得了角球。董坚说了句“好球”,并且双手举过头顶,鼓起掌来。 坐在替补席上的队员们还是属丁虞罡和范博强的反应对比强烈。范博强着急得有些气急败坏,而丁虞罡则一如既往地悠然自得。 看台上,高二•;一班的同学来了很多,而且带足了全套拉拉队的设备,喇叭、旗帜、锣鼓……可谓应有尽有。在林梦菲和黄俊宏的率领下,高二•;一班的同学不时地为球队加油助威。唯独宋雅希,她坐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坐着,目光有些呆滞,不知她是在思索着什么。 省立一中的角球开出来了,球的质量很好,带着点内旋,而且精准地找到了夏星宇。星宇见状,一面使劲抗住身后的防守队员,一面跳起准备头球攻门,可正当星宇做出摆头的动作时,忽然一个比星宇高的黑影抢在了前面。这真让星宇有点不知所措——刚刚前面明明没有防守队员的。待黑影闪过,星宇明白了,这人竟是纪峰岗。纪峰岗顶到了星宇本要顶的球,但他的球高出了横梁。 星宇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回走去。 这时,董坚在场边又继续喊道:“就这么打,很好,夏星宇,就这么打组织!” 陆永源听到,又开始骂起来:“妈的,打组织打组织,这他妈也叫组织。” 星宇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省实验开始了反击,他们还是以快节奏的短传配合为主,迅速推进着他们的战线。 省立一中也大改从前后防薄弱的情况,由夏辰宇领衔的后防线滴水不漏,让省实验队有些无计可施。 双方就这样展开着对攻,省立一中是组织有序,临门乏力,一次次地,每次当星宇拿到球,董坚就在场边大喊着,继续灌输着他的战术思想,而每每当星宇把球传到纪峰岗脚下,纪峰岗便极其“果断”地起脚打门,结果是省立一中上半场射门次数18次,而射正次数仅为两次。而省实验队则是进攻有效,球运不佳,上半场只开花,不结果。很多次机会都被省立一中固若金汤的后防线化解,为数不多的几次有威胁的射门也以毫厘之差无缘进球了。 上半场临结束时,宋克猛出现在场边,他一面指着场上比划着什么,一面低声对董坚说着什么,董坚还只一个劲地直点着头。 休息室里,宋克猛总结着上半场大家的表现:“总体来说呢,上半场大家表现得非常好,各条线上发挥得都很出色,防守有序,进攻有效,而且每次都形成了有威胁的射门,只是球运不佳而已,下半场继续,相信大家的努力一定会化作进球的。” 听了这话,多数队员都很不服气,很多队员都把不满写在了脸上,个别队员还在小声地发泄着不满的情绪。 “足球嘛,是个团队项目,是讲究相互配合的,大家是一个整体,相互配合才会有胜利,一切个人英雄主义都是要坚决杜绝的!”宋克猛表情严峻了起来。 看着宋克猛的表情,队员们都沉寂了下来,话都这么说了,不满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好容易捱到了这种荒谬讲话的结束,陆永源带着不服气的表情,第一个走出了休息室。 星宇无奈地长舒了口气,也赶忙跟了出去。有些窒息的感觉,他想要快速地跑到外面呼吸些新鲜的空气。就在这时,星宇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转身一看,突然有了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是苏靖琳。 苏靖琳穿了件暗红色的连衣裙,棉布料的,色调单一,简洁大方。但这条长裙的做工却十分的讲究,单一却不乏味,单调却不枯燥,简单之中似乎孕育了无限的绚丽多姿,低调之中仿佛隐觅了独特的优雅端庄,它配合着苏靖琳那冷傲的气质,更显出了一种十足的高雅与脱俗。 苏靖琳的出现让星宇感到有些莫名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然而,苏靖林的表情却有些严肃:“星宇,你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星宇又见到了苏靖琳那冷傲的表情,于是连忙把自己的笑容收了起来,“我怎么啦?” “你看看你自己在球场上的表现,还像是你吗,”苏靖琳的话十分生硬,甚至带了点气急败坏的成分,“我感觉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你到底怎么啦?” “我……”星宇欲言又止,有些心如乱麻。他听得出来,苏靖琳的话语中包含了十分的关心,但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苦衷呢,这些事,自己究竟该如何说起呢。 “星宇,我知道,你有苦衷,”苏靖琳的语气平和了许多,“可是,不管有什么困难,都要克服啊,那才是你的一贯风格啊。” “可是……” “我知道,这都是教练安排的打法,是吗?”苏靖琳的话充满了犀利的洞察力,而且甚至还让星宇感到一丝震慑力。 “对。” “教练的安排,就一定要坚决服从,是吗?”苏靖琳带了些试探的口气问道。 “教练的安排,那就是命令,当然要坚决服从啦。”星宇的这句话,无奈中多少带了些底气,“你没练过体育,你不懂。” 苏靖琳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又微笑了起来,她不急不躁地问道,“那你觉得教练安排的有道理吗?” “这……我感觉,没有道理。”星宇的话说得有些无助。 “那不就得了,那……” “但是,”从星宇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也很无奈,“教练的安排也许是从大局上考虑,为了球队的发展,培养新人……” “什么?”苏靖琳对星宇的话很是诧异,“你……他这种打法,显然是要培养那个不会踢球但倍受教练青睐的球员,就是那个9号,但代价是——整个球队的命运。” “……” “难道你没看出来?”苏靖琳用带了些怀疑的目光看着星宇,“你不知道,由你组织,给那个9号创造尽可能多的机会,由他来铸造辉煌,取得荣誉,你们整支球队只是他的辉煌背后的配角。” 星宇沉默了,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思。原来,尝试新打法这只是个幌子,培养纪峰岗才是真正的目的。而把丁虞罡排除在主力阵容之外,也只是个手段而已,因为丁虞罡球风太独,所以他们需要找一个更听话,更有大局意识的人来扮演这个组织核心的角色,于是便找到了自己。突然间,星宇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保留些自我。”苏靖琳认真地说着,“你踢足球是为了什么,纯粹是为了自己的爱好吧,纯粹是因为热爱足球本身吧,我想你一定不是为了出名,也不是为了立功,更不是为了讨领导的欢心,对吧?既然是这样的,你就应该完全按自己的想法踢球,充分体会足球带给你的种种愉悦。千万不要让那些所谓的障碍阻挡了你对足球的热爱,抹煞了你对生活的激情。那样的话,是很危险的,你明白吗?” 星宇听了苏靖琳的话,突然感到有些震惊,苏靖琳简直就是另外一个自己,自己的感受,她全明白,这种默契真的是妙不可言,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但是,我担心……”面对如此坦诚、热情,并且善解人意的女孩,星宇终于吐出了自己的顾虑。 “放心吧,不会的,相信自己,你是一个天才射手,你有这个能力,你要做的就是去证明自己,如果你有精彩表演的话,再开除你,那我想,作为教练也需要有相当大的勇气吧。”苏靖琳的话中充满了信心,她的眼睛直视着星宇,还不时地眨一眨,目光中除了信任,还包含了许多祝福。 星宇点了点头,这次,他似乎有了信心。 苏靖琳每次给星宇留下的微笑都是不同的,这次的微笑,给了星宇信任与祝福,当然更唤起了星宇的激情。 下半场,星宇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欣楠也在等着星宇,刚刚的这一幕让她或多或少地有些震惊。她想不到,单纯的星宇怎么还跟这个颇有个性的女孩有这么密切的关系。 星宇走过来的时候,欣楠在拐角处的突然出现让星宇着实又有些惊喜。 “星宇。”欣楠热情地先打着招呼,接着递上了一听可乐。 “谢谢。”星宇高兴地接过来,心里却有些打鼓,他担心苏靖琳跟自己的谈话会不会让欣楠误解。 “上半场你表现得很不错啊,俨然一副组织核心的样子,”欣楠面带微笑,开门见山地就开始了对星宇的表扬。 “好什么呀,我感觉都不像是我了。”星宇大口喝着可乐,立马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哪有啊,你看你,传球这么精准,太像贝克汉姆了,简直酷毙了。” “可别说了,我都快疯了,传给前面那么多球,一个进球都没有。”星宇说着,又露出了沮丧与无奈的表情。 “哎,那你不用管,那是前锋的职责,你传好你的球,就已经足够了。”欣楠很轻松地说着,她觉得星宇也应该这么想,也应该这么轻松才对。 “这又有什么用呢?” “你给锋线上创造了很多机会啊。”欣楠把脸一扬,似乎是在替星宇表现出自负。 “可我创造的机会没有价值。”星宇摇摇头,对自己的表现,星宇始终无法满意。 “有啊,怎么没有,宋老师都看在眼里了。” 可欣楠的这句话偏偏让星宇感到十分不屑,星宇觉得,自己踢球,又不是给宋克猛踢的,他看在眼里有什么价值,星宇这样想着,答道:“我又不是给他踢球!” 星宇的这句话让欣楠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她转换到另一个角度:“那你可以当作是一次锻炼的机会,从其中获得乐趣。” “可是我是前锋出身……” “哎……”欣楠打断了星宇,继续说着不知是鼓励还是恭维的话,“这更说明你有才华,是个多面手,打前锋富有冲击力,是个优秀的前锋,现在改打组织,传球精准,而且富有大局精神,更是个难得的核心。” “到时间了。”星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下半场,继续好好表现啊!”欣楠冲着星宇的背影喊道。 星宇来到洗手间,用冷水冲了冲头发。忽然间,他又明白了些什么…… 下半场比赛开始了。在人员上,省立一中队没有做出任何的调整。 虽然上半场气氛比较沉闷,但此时看台上的呐喊声、锣鼓声依然是绵绵不绝。 这次,星宇拿到球,脑中立刻就闪现出了苏靖琳的话。对,完全按自己的想法踢球,充分体会足球带来的种种愉悦。场边,董坚依然在喊着“传球!传球!”,但星宇没有理会。他把球控好,抬头看了看场上的情况——两名前锋都在前插,位置都还不错,盯防陆永源的后卫有两个,而盯防纪峰岗的后卫只有一个,星宇没有犹豫,直接把球传给了纪峰岗。虽然他对纪峰岗没报任何希望,但是,作为一个中场,作为一个场上的组织核心,就应该把球交到最有利的地方。 纪峰岗虽然个子很高,但意识太差,位置被对方那个不足一米八的后卫卡得死死的,纪峰岗没有任何机会。 对方组织反击,由夏辰宇领衔的后防线依然是坚不可摧,省实验队把球分到边路,传中,还是没有机会,夏辰宇稳稳地把球卸了下来,控制在自己的脚下。此时,是省立一中反击的好机会,应该长传了。可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夏辰宇选择了过人。省实验的前锋9号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被他过了个措手不及。另一名队员扑上来,夏辰宇将球轻轻一扣,又过了一个人,紧接着,他一个漂亮的转身动作,过了第三个人。他的这一套表演,让所有观众都惊叹不已,宋克猛看了,也不住地点着头,只是董坚愣住了,他不知道,是让夏辰宇继续表演下去,还是用自己的喊声迫使他传球——从而停止他的表演。 夏辰宇带球到了中圈,省立一中整只球队在全线压上,前锋、前卫都在积极地跑位,寻求对方的防守空当。一时间,对方两名球员扑了上来,看样子,两人是要采取关门的策略来阻止夏辰宇的突破。然而,夏辰宇却临危不惧,他沉着地将球夹起,轻轻一挑,将球挑过了对方的防守队员。刹那间,所有的观看者——包括场上的球员都大为震惊,作为后卫出身的夏辰宇,竟然有着接近于夏星宇这个高中联赛中最优秀前锋一般的过人技术。 陆永源扯到了场地的最左边,有两个后卫在跟着他,纪峰岗扯到了禁区的右侧,位置相对好一些但也有名后卫跟着他,星宇正在前插,他早已甩开身后的防守队员,而且已经跑到了禁区前沿——夏辰宇观察到这些,立刻传出了一个十分精准的直塞球,球非常准确地到了星宇脚下。 面对守门员,无人盯防,而且球就在点球点的位置上。这种机会,对于星宇来说,那简直是太简单了。这时,场边又有了喊声:“分球,给纪峰岗!”星宇扭头向纪峰岗的方向看了一眼——盯防他的后卫,正飞速向自己冲来,而且此时门将已经不顾一切地出击了。正当门将马上就要扑到星宇的时候,星宇做出了本场比赛最精彩的表演——他没有射门,而是将球挑过了守门员,之后,自己也从已经倒地的守门员身上飞过,面对空门,铲射将球送入网底。 足球,本身是一项运动,然而,在星宇眼里却把它理解成一门艺术。可以轻松得分的单刀球,星宇没有射门,而是非要完成高难度的表演之后才去得分。显然,星宇追求的,就是进球的艺术。此时,单纯的破门得分大概已经不能满足星宇的需要了。 的的确确,这个进球很具备观赏性,以至于来自看台上的声音几乎震彻了整个校园。大概这样的进球,在他们看来,也只有在高水平的职业联赛上才有可能看到。 看台上的喊声,杂乱无章,也分不清喊的是夏星宇,还是夏辰宇了。倒是附近的几声尖尖的“夏星宇,我爱你”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欣楠的耳朵里,这来自那种小女生的娇滴滴的声音,对于欣楠来说,却是声声入耳。一时间,欣楠忘记了星宇进球给她带来的喜悦,取而代之的竟是荒谬的思索——在如此嘈杂的球场上,听到这种声音,究竟是自己的幻听呢,还是传说中的“鸡尾酒效应”——欣楠感到有些眩晕了…… 然而,星宇的这种进球方式,却不为任何教练员看好。因为作为教练员,总是希望队员用最简单,最有把握的动作将球打进。对于他们来说,得分才是硬道理,其余的都是次要的,他们只注重结果而不在乎过程。 虽然星宇为省立一中得分了,但董坚还是因为星宇不听他的指挥,而在大发雷霆——虽然,整个球场里各种各样的声音早已将他淹没,但他还是在吼着什么。宋克猛眉头紧皱,一脸的严肃。 对面,省实验的教练席上,教练员们正沮丧地坐在那里讨论着什么。这个进球,已经让他们充分地认识到了,他们跟省立一中的差距已经到了不可逾越的地步了。 星宇进球后,以一个漂亮的空翻作为自己的庆祝动作。虽然,他以前并不曾把空翻当成过自己的庆祝动作,因为他怕表演失败而贻笑大方。不过今天,正如同他的进球一样,这个庆祝动作他完成得也相当完美。大概今天的他,更专注的——是表演了…… 看台上,角落里的苏靖琳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省实验队开出了球,被刚刚的这一番“愚弄”之后,他们显得有些急躁。球一开出,前锋9号就要自己带球向前突破,似乎他也要表演表演刚才星宇的那一幕,以证明一下他自己。他要过的第一个人,恰恰就是星宇。 他连续做了三个蹩脚的假动作,还是没能过得了星宇,球被星宇断掉了。 星宇拿到了球,董坚又开始了他坚持不懈的叫喊。然而,此时看台上的锣鼓声、助威声早已经完全将他的声音盖住,任凭他再怎么喊,传播的距离只怕也只有这么可怜的几米了。 星宇进了球,高二•;一班的助威团都很高兴,大家有说有笑的,一面谈论着比赛,一面为队员们加着油。唯独欣楠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若有所思。星宇与金悦颖、与苏靖琳接触的一幕一幕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在她脑中回放着,第一次,欣楠感到了压力。而这无形的压力,伴着阴晦的天气在欣楠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层与天空颜色相仿的灰纱,而让欣楠最为恐惧的是,突然间,她竟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就是自卑。 这次,星宇也没有分球,而是自己把球控制下来。对方的防守队员也没有贸然地扑上来抢球,经过这几次交锋,他们大概已经明白了,这种做法是很愚蠢的。于是,他们只是一左一右,在星宇前进的方向上卡住位置,迫使星宇传球。的确,这是个尴尬境界,一时间,星宇也有些为难了,是传球,是过人,星宇也拿不定主意。正在这时,让大家意外的事又发生了——夏辰宇助攻了上来,星宇把球分给他,之后迅速前插,两人做了一个漂亮的二过二配合。顿时,星宇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默契。见星宇上来了,陆永源主动回撤要球,星宇又跟陆永源做了一个简单的二过一配合。对方后卫上前铲球,星宇一个干脆利落的扣球,不费吹灰之力就过了他,此时,省实验的后防线已经崩溃了——原本防守纪峰岗的最后一名后卫跑上前来封堵星宇的突破。 突然,纪峰岗大喊了起来:“咳,传球,传球啊!” 星宇一面用身体护住球,一面朝纪峰岗喊的方向瞥了一眼——纪峰岗虽处于无人盯防的状态,但早已处在越位的位置上,越位了还要球,真不知道他懂不懂足球规则。星宇心想着,冲他喊了一声:“回撤!” 省实验的这最后一名后卫见星宇有要传球的意思,连忙上前封堵星宇的传球路线。 见状,星宇轻松地向另一边一拨球,便把他过了,又是面对守门员了。省实验愤怒的门将冲了出来,这次,星宇还是没有射门,而是把球交给了已经回撤的纪峰岗。 纪峰岗见星宇把如此好的机会给了自己,大概有些欣喜若狂了,离球门不足五米的距离,他竟然把球径直地打到了球门的右侧立柱上。 看台上立刻传出了失望的叫声…… 纪峰岗此次射门起的作用就是把门将晃倒了——刚才正要出击封堵星宇的门将突然见纪峰岗起脚冷射,来不及反应,便立刻侧扑了出去,空门了。此时,正是补射的好机会,而且,球冲着纪峰岗原来的方向去了。但这个球速度很快,在击中立柱后,反弹出来一个半高球,纪峰岗迎着球拔脚怒射,结果却抽空了。 令人叫绝的场面又一次出现了,夏辰宇在后排插上,突施冷箭,球径直地打入了球门的死角。瞬间,比分变成了二比零。 看台上,原本正要嘘纪峰岗的球迷们立刻换上了胜利的呼声。 夏辰宇的进球,大家都很意外,作为中后卫的他竟然有如此过人的技术,尤其是他的助攻意识,更是让大家瞠目结舌。 夏辰宇没有做任何的庆祝动作,只是跟星宇他们简简单单地击掌庆贺了一下,显然,此时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星宇理解,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好球”。 场地边上,宋克猛和董坚都沉默了。董坚没有再呼喊什么,而宋克猛则是带着些严肃的表情微微晃着头——不知他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再次开球之后,省实验队开始了大举进攻,然而,心态急躁的他们没有再给省立一中的后防线造成任何的压力,而夏辰宇拿到球之后,也没有在后场再次组织进攻,只是简简单单地把球解围出去了。别人都不理解夏辰宇的这一做法,“他有能力把球控制下来再组织进攻的”——看台上传出了种种议论,大家都在猜测着什么。然而,夏辰宇的心情,星宇明白。一次流畅的表演,一个漂亮的进球——足够了,于是,星宇再拿到球之后,只是在简单表演过人之后,便把球交给纪峰岗,又多给了纪峰岗几次练习的机会。 比赛的节奏又慢了下来,大概下半场,大家的体力都已经消耗怠尽了。比赛进行到了80分钟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插曲。又是省实验的9号,在突破到省立一中的禁区内之后,面对后卫的防守,表演假摔。比较起上一次他这样的表演,动作是一样的,后卫也还是上次防守他的那个后卫4号,然而,结果却不同了,上次他得到了点 第七章 夏雨 杂乱的完美夜曲 晚自习,窗外电闪雷鸣、大雨瓢泼,由于这座城市典型的季风性气候,九月的天气始终也难以摆脱夏的纠缠。 教室里,夏星宇的位子是空着的,从一进教室,班主任孔胜群就注意到了。 欣楠看了看孔胜群,又看了看其他同学,突然间,她以极隐蔽的方式传了一张纸条给陆永源。 陆永源看罢,将纸条团成了一团,冲孟欣楠摇了摇头。然后,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径直地走向讲台。 “孔老师,星宇比赛的时候受伤了,来不了了。”陆永源努力装出了一副很自然的样子,用还没有打过草稿的谎话为星宇请着假。 孔胜群板着脸瞪了他一眼,用一种嘲笑的口吻说道:“比赛大概是三天前的事了吧。” “哦,不是啊,是训练。”陆永源虽行为放荡不羁,但本质上并不是个惯于撒谎的人,给孔胜群这一问,他已经显出了有些慌张。 “怎么又成了训练了?”孔胜群打心眼里就瞧不起陆永源这样的体育生,因此跟他说话,也是用鄙夷的态度,“不是比赛吗,怎么,比赛跟训练都分不清了。” “是训练。” “训练?那刚才比赛是谁说的?你是不是健忘啊?” “我说的就是训练。”听了这话,陆永源更加来劲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老师说一些带侮辱性的话语了。 “怎么?陆永源,了不得了,顶上嘴了!”孔胜群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地。显然,此时他已经是暴怒了。大概在他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学生这般态度地跟他讲过话。 教室里已经不再是平静的晚自习了,大家都抬起头来,惊异的眼神中夹杂了点滴新奇的兴奋。 黄俊宏反应很快,赶紧跑上讲台,说道:“孔老师,您别生气,星宇确实是在训练中受伤了,就是在今天上午,还没下雨之前,永源没骗您,您别生气。” “陆永源,出去!”孔胜群看了黄俊宏一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用依然十分愤怒的口气冲陆永源吼道。 陆永源听了,瞪了孔胜群一眼,带了一副气急败坏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走出了教室。 “孔老师,真的,您别生气,陆永源他也是一时性急啊,但是,他说的确实是真话,您别误会他啊。”黄俊宏依然是认真地做着解释。 “你先回去,别解释了,姑且不说他的话是真是假,单单是他说话的态度,就很不对,这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孔胜群还是一肚子火气的样子,声音也没有降下来。 看着孔胜群的样子,欣楠渐渐放下心来了。她清楚,此时矛盾已经转移了,下面要她做的工作,已经不多了。 孔胜群走出了教室,开始对站在门口的“后进生”展开转化工作。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在黄俊宏的带领下,班委们都围到了班主任孔胜群的身边,准备开展着下一轮的“解释”。 “孔老师,陆永源的话绝对是真的,星宇确实是受伤了,他刚刚只不过是跟你解释解释,您别误会。”又是黄俊宏先开的头。 “是啊,孔老师,您别误会啊。”其实林梦菲也不知道要解释些什么,但是作为班长,第二个要开口的,必须是她了。 “孔老师,您别生气了。知道您也是关心学生,不放心我们,夏星宇没来,您是不放心他。陆永源也知道您的意思,所以去给您解释一下,但是,他这个性格就是这样,说话颠三倒四,不拘小节,但他绝不是有意惹您生气的啊,请您千万不要跟他计较啊。孔老师,让您生气了,我们确实很内疚,我们也知道,好多事情,我们做学生的做得还很不够好,让您担心,让您失望,甚至惹您生气,我们知道错了,我们还小,好多事情还不懂,但是,我们以后会做好的,您就别生气了,您生气,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孟欣楠一改自己的作风,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似乎是在忏悔着什么。 突然,孔胜群长舒了一口气,冲着孟欣楠点了点头,一时间,好像他所有的怒气都散尽了。 站在一边一直挨训的陆永源听了孟欣楠的这段“忏悔”,也很是感动,他也觉得,自己替星宇请假,挨训也值。 “孔老师,您别生气了。”马上,几个没开口的班委又异口同声地说道。 孔胜群点了点头,冲黄俊宏说道:“夏星宇伤得重不重,什么时候能来?” “应该不是很重,估计休息个一两天就没问题了。”黄俊宏赶忙回答道,“还有啊,他是想让我帮他捎假条来着,可我不小心弄丢了,所以……刚开始也没敢跟您说……” “哼,真搞不懂,来学校是干什么的,”孔胜群的话有些无奈,“又不是职业的足球运动员,又没人给发工资!” 这下,欣楠可以完全把心放下来了,她看得出来,孔胜群已然接受了星宇受伤这个理由。自己安排的这一切,就结果来看,是完全成功的。陆永源说话南辕北辙,性格飞扬跋扈,黄俊宏热心肠,重大局,讲义气,应变能力也强,因此,需要自己做的,也仅仅是说几句让孔胜群感到安慰,甚至是欣慰的心里话了。 晚自习结束了,雨依然还在下着。夜色已深,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孩撑着一把色调单一的小伞在雨中奔跑着。没有电闪雷鸣,没有狂风怒号,只是雨,夏天特有的雨,排列紧密的雨丝争先恐后地落下来,击打着大地,形成一首近乎和谐的乐曲。和谐,是真正的和谐,夜很静,除了雨声,一切的一切都沉寂着,雨滴打在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上,发出淡淡的沙沙声,有节奏地响着,圆润而富有着磁性,在它的掩映下,原本就近乎和谐的主流乐曲变得更加和谐了。女孩匆忙的脚步打乱了这种难得的和谐,皮鞋踏到积水中发出的那种焦急的漕凗声,显然是种不和谐的音符,乐曲像是到了高潮,开始跌宕起伏,但是已然有些乱了。女孩奔跑着,泥水早已浸湿了她的鞋袜,并且飞溅到她漂亮的长裙上,形成点点的梅花,点缀着她原本色调单一的裙裾。 乐曲在继续进行着,虽然已是杂乱无章…… 整整的一天,星宇都在发呆,他的脑海里,似乎是一片空白。也可能,他在思索着什么,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但由于超负荷,所以,他表现出来的好像是在发呆的样子。 事实确实是这样,整整的一天,星宇都在思考着。根据母亲那本发黄的日记上褪色的字迹,星宇在脑海中勾勒着一切存在可能性的画面,战争、邂逅、相依、发迹、遗弃……故事大抵是这样发展的,电影当中千篇一律的情节发生到了现实当中,星宇一时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来接受。因此,在他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电影画面都是极其凌乱的,尽管如此,电影还是在放映着,整整一天…… 但是,故事确实发生了,就像是真的电影。在战争的时候,父母邂逅了,父亲作为伤员,母亲作为医生。父亲是战斗英雄,气惯长虹,英雄的气概感染着母亲,母亲妙手回春,精湛的医术和悉心的照料挽救了父亲的生命。感动、感恩让爱情的火花一触即发,结果如人所料,战争结束后二人便迫不及待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并且很快便有了爱情的结晶。然而好景不长,短短的一年后,父亲就在母亲的身边悄然走开了,留下了仅仅就是那让母亲伤痛欲绝的离婚协议书。 现实就是这样的,尽管,早先的预测当中有过这个可能。但影视上这种不可避免的情节发生到自己的身上,星宇始终还是不能接受。 不过,星宇像是明白了一个成语,那就是失魂落魄。整整一天,自起床之后,星宇就感觉脑中一片浑沌,想这些做什么,为什么要反反复复地想这些,星宇自己也不清楚,但感觉上,自己却难以停止这种被动的想象。星宇清楚,自己还有功课要做,晚上有晚自习,还要回学校,一天没吃东西了,似乎是很饿了。但精神却总是恍恍惚惚地,似乎是脑中一直放的电影要始终地放下去,继续着凌乱画面的整合,直到找到一个最最完美的结局。 电话铃响了,很急促,甚至带了些焦急。星宇似乎是突然清醒了许多,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十点十分了。星宇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走到电话机旁边,来显上显示的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号码,沉默了片刻,星宇又坐了下来。此时,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疲惫和无助。电话铃依然在响着…… 接下来,电话不停地响起来,五分钟之内怕是要打进来了四五个电话。 电话铃停了,屋里又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另一个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次是门铃。星宇起身,被动地走到门前,他不清楚,这……又会是谁呢。如果妈妈回来,她一定会用钥匙打开门的。 门开了,出现在门前的景象让星宇怎么也无法相信。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孩,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裙子上沾满了泥点儿,鞋袜上也浸满了泥水,她那飘逸的长发沾了些零星的水珠,略显零乱,清秀的脸庞上带出的是明显的焦虑和憔悴。站在门口,她右手按在门铃上,左手拎着一把色彩单调的小伞——是苏靖琳。 不知是还在恍惚当中,还是着实地吃惊意外,星宇竟然没说出一句话来。 “星宇,”苏靖琳微笑了一下,推开星宇,走了进来。 星宇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连忙闪开身来。 “星宇,你怎么了?”苏靖琳焦急地问道,此时她的表情已经严肃了起来,刚才的那个微笑,也许本来就是很勉强的。 星宇有些木然,对于苏靖琳的突然造访,意外之余,星宇更多了些不知所措。让进苏靖琳来之后,星宇很机械地关上了门,还是没有能说出一句话来。 “星宇,你到底怎么了?”苏靖琳显出了更加的焦急,在把伞立在墙根上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轻轻推了推星宇。 “啊,靖琳,你来了,坐啊。”星宇仿佛是如梦初醒一样,好像脑中一切杂乱的东西刚刚理顺。 两人坐到沙发上,苏靖琳已注意到了茶几上的饭菜、星宇妈妈留的字条跟日记本。 “我……”星宇有些欲言又止。意识虽然渐渐清楚,思路虽然也渐渐清晰,但他总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虽然面对着这位他很想倾诉的对象。 从星宇妈妈留的字条上,苏靖琳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跟严重性。突然间,她也明白了星宇没去学校的原因,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星宇妈妈的这本日记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可以吗?”她拿起那本日记,问道。 星宇点点头,在无从说起的情况下,这在星宇看来也许是个最好的办法。 两人沉默着,屋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这次除了石英钟发出的声音之外,又多了苏靖琳翻阅日记本时,手指与那泛黄的纸张摩擦所发出的沉闷的沙沙声。 星宇静静地看着苏靖琳翻阅日记本的样子,心头突然荡起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事实上,苏靖琳的突然出现给星宇带来的那种惊喜,就是源自这种满足感,也正是这种满足感,让星宇从恍惚当中渐渐地清醒起来。星宇很理性地认识到,自己晚上没有回学校上晚自习,正是这样,苏靖琳才因为不放心自己在这么晚的时间赶了过来,这……真有些不顾一切的架势,想到这里,星宇又有了些惭愧和不安了。 “靖琳,你怎么找来的?”突然间,星宇不自觉地用起了这个亲切的称呼,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次填档案的时候看到的。”苏靖琳好像很入神的样子,她没有抬头,目光依然留在多年之前的纸张上。 “哎,对了,晚上是要查宿舍的,你怎么办?”这次轮到星宇焦急了,苏靖琳的出现让星宇倍受感动,她是因为不放心自己,才在这么晚冒雨赶来的,然而,想到了这些,星宇又是倍感不安,他清楚在省立一中严格的校规上,苏靖琳这夜不归宿将会招致严重的后果。 苏靖琳却似乎是毫不在意,这次她仅仅是回答了星宇两个字:“没事”。 星宇明白,苏靖琳既然决定要来找他,必然是早已考虑过了后果,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让自己对她的感激、感动更进了一层。 一时间,星宇对自己那些问题的胡思乱想突然被为苏靖琳的担心所取代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苏靖琳认真地看着,星宇静静地等着——声音还是只有刚刚的那两种。 “星宇。”苏靖琳合上日记本,缓缓地抬起头来,开始用她那双漂亮的而且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来跟星宇交流。 从苏靖琳的眼神中,星宇读到了真挚的同情和由衷的激励,这种同情,不同于对弱者的怜悯与施舍,这种激励,也不仅仅是对失败者的安慰与鼓励,它还蕴含了些赞赏、信任与祝福。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苏靖琳已经注意到了用词,她感觉,对于星宇这样自尊心强而且敏感的人来说,任何一点点与“同情”有关的字眼可能都会在不经意之间伤害到他。因此,她选择了“理解”。 星宇注视着苏靖琳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她下面的话。 “我也很清楚你现在的感觉。”苏靖琳十分清楚此刻星宇的内心感受,那一定是被自卑冲破后残存的一点骄傲,被愤怒掏空后遗留的无尽空虚,被无助和无奈蹂躏后仅剩的那种莫可名状的可怜,然而,任何的一种,都是星宇难以面对的。 星宇没有辩驳,他知道苏靖琳早已看破他的内心世界,她一定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那么,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吗?”不知是要寻求互动,还是要即时考察,苏靖琳开始发问了。 星宇还是沉默着,微微地摇了摇头。 “很简单,我想要说的就是你要坚强起来,要振作起来。”苏靖琳又带出了那种极为坚定的语气,坚定得让人不容置疑。 星宇突然瞪大了眼睛,对苏靖琳的话,他有些吃惊,有些意外。 苏靖琳却是莞尔一笑,似乎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之中:“星宇,你知道吗,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孩,在我们的同龄人中,你绝对是佼佼者,而且你的聪明才智,那更是我们同龄人中非常罕见的,你不需要怎么努力,就可以取得别人怎么努力也取得不了的成绩,你是很优秀的,这点我相信,当然,你自己也相信。” 苏靖琳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赞赏星宇的话,星宇听了,心里有种难以形容的火辣辣的感觉,虽然他清楚,苏靖琳的赞美之辞没有那种为了恭维而做出的丝毫夸张。但是,苏靖琳的话是何用意,此时他还没有明白。 “而且,你为人正直,志存高远,上进心强,所以,你一定是大人们心目中理想的那种孩子,然而,理想毕竟是理想,在现实中很少有人能有像你妈妈这样的福气。”赞赏星宇的每一句话,苏靖琳都说得实实在在,没有夹杂丝毫浮夸的意味,而且,给人的感觉也是真真切切的。有时候,即使是真实的表扬的话,在一些人的嘴里吐露出来,也变了味道。但苏靖琳的话,就像一面镜子,真实地映出了星宇的可贵之处。 星宇还是有些似懂非懂,朦胧地,他好像理解了苏靖琳的意思。 “星宇,你是你妈妈的骄傲。”苏靖琳自信地说,好像她肯定的就是自己一样,“不是吗?” 苏靖琳的反问让星宇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他低下了头,脑中又开始了影像的搜索。的的确确,星宇感觉得到,自己确实是妈妈的慰藉,一直都是。 “你妈妈一直是以你为荣吧,”苏靖琳的话渐渐转入了实质之中,“这很可贵,也很难得。” 星宇突然抬起头来,他感觉出来,苏靖琳怕是有什么经典的话要说了。 “所以,你要做得更好,你要坚强,你要振作,你要从任何困难中走出来,你要保持这种可贵,保持这份难得。”苏靖琳的话带着淡淡的诗意,在星宇听来,着实增添了不少说服力。 星宇没有发表什么自己的观点,只是认真地听着。 “你的本色就是,坚强、无畏,坚持不懈,锲而不舍,你应该保持这些,无论发生了什么,你还是你,你应当保持那个完美的自我。”此刻,苏靖琳的话似乎接近了高潮。 此时,星宇也明白了,苏靖琳起初那些话的用意。 “做最好的自己!”苏靖琳坚定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激励。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又补充道:“千万不要让你妈妈失望。” 星宇点了点头,大概经过这几次与苏靖琳默契的交流,星宇已变成她的一个虔诚的聆听者。 “相信自己,放弃你的人一定会后悔,如果他看到现在的你。”苏靖琳的这句话,很平淡,很平常,但在星宇听来,却是重如千钧。似乎,这才是今晚的高潮。 “尤其是看到你踢球,”苏靖琳又露出了笑容,“或者是看到你的文章。” 苏靖琳的前半句话,星宇或许不以为然,因为赞美星宇球技的人太多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不计其数,况且苏靖琳并不是足球上的权威人士。然而,她赞美星宇的文章,星宇却是倍感荣幸,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意味。在文学上,星宇认为,这个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女孩是绝对有发言权的。因此,这个赞美,给了星宇安慰和力量。 “你读过?”星宇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第一篇文章——《晨露点点》,很清新的思维,很新颖的想法,给人的感觉就是,眼前一亮,耳目一新,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意味。”苏靖琳简单品评着星宇的文章,言语虽然简单,但句句都是对星宇充分地肯定和切实地赞赏。 “是啊,当时还得到一位名叫静昀的前辈的称赞,也说了‘清’和‘新’的问题。”星宇有些得意地笑了,的确,当别人的称赞恰如星宇的内心所想的时候,星宇就不知道该如何谦虚了。 苏靖琳突然笑了起来,那不是嘲笑,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呢,”苏靖琳继续说道,“我感觉最好的一篇是《醉卧考场君莫笑》……” “怎么?”星宇打断了苏靖琳的话,像是带了十分的诧异,“你会认为最好的是这一篇?” 苏靖琳点点头,平静地回答道:“我知道你会感到奇怪,就这篇文章而言,论思想,论文笔,论构思,论情感描写的细腻程度,都远不如你其他的作品,当初它的发表想必也一定让你自己有些吃惊吧?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这篇连你自己都不看好的文章会得到报社的青睐,那是因为,你反映出了真实的东西,提出了发人深省的问题,并且引发了人们的共鸣,这正是这篇文章的可贵之处。” 星宇静静地听着苏靖琳的分析,不断地思索着。《醉卧考场君莫笑》是星宇中考结束后写的一篇文章,反映的是不同的考生在中考考场中各异的表现和场外家长送考的酸甜苦辣以及最终考试成绩揭晓时那亘古不变的“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情景。在这篇文章当中,星宇对人物观察得很仔细,分析得也很透彻。原本虽为游戏之作,但后来妈妈看了以后,不断地点头称赞,并鼓励星宇去投稿,结果竟然发表了,星宇本人也觉得很是意外。没想到,接下来还引起了诸多的评论,有人说星宇的这篇文章大有莫泊桑、欧•;亨利的遗风,行文幽默诙谐,但传达的思想发人深省;也有人说,这篇文章太过偏激,是用放大镜来看待问题,是用扩音器来表达思想,完全是无病呻吟之作。既然是游戏之作,面对这些评论,星宇也没有太多的在意,只是今天苏靖琳再次提到,让星宇不得不回过头来重新回顾一下。 “咳,只是游戏之作……”星宇笑笑,大概不管如何来回顾,星宇始终也是这个评价。 苏靖琳打断了星宇的话,她用认真的口气说道:“是,我知道,是游戏之作,但游戏之中却蕴含了值得思索的东西,你在游戏当中挖掘出了很深刻的东西,或许,这不是你刻意做的,但事实上你做到了。” 星宇微笑了一下,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慰,欣慰得让他满足。这个女孩能够完完全全读懂他,读懂他的想法,读懂他的内心。记得曾经跟欣楠讨论过这篇文章,欣楠只是说好,没有更多的话,后来,星宇非要欣楠发表意见的时候,欣楠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在没有其他方法来选拔人才的时候,考试就是最好的方法。 “你提出了对考试制度的深思,而且所反映出来的问题,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是很实质的。而且在其中,你没有发表任何主观的言论,更谈不上什么偏激了,一切皆蕴于无形的幽默当中。这对于一个初中才刚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是很难得的。”苏靖琳继续评价着,语气平和,但态度坚定,在星宇看来,已颇具有评论家的风范了。 然而,星宇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当他想到还有很多大大好过这篇文章的投稿却被未知的原因pass的时候,心情又复杂了起来。他不知道,出现问题的,是自己的审美系统,还是别人的。 突然间,星宇注意到了苏靖琳沾满泥水的鞋袜,这再次让他对这个女孩报有深深的歉意。他赶忙找出一双干净的拖鞋,关切地说道:“靖琳,不好意思,赶紧换上吧,对了,最好……你能去洗个澡。” 苏靖琳说了声“谢谢”,犹豫中,却没有伸手去接。 星宇的手擎在空中,思量再三,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以他敏感的性格,他也怕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孩再感觉到什么。 突然,苏靖琳提出了一个让星宇顿感头疼的问题:“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星宇皱起了眉头:“很难说,手术有长有短,记得妈妈做过的最长的一个手术是21个小时……” “天哪,21个小时?”苏靖琳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还好,我妈妈是军人出身,一般的她都能坚持下来,不过那一次确实让她挑战了一次极限,后来,她对我说那个手术是让她接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考验。” “唉,好辛苦啊。”苏靖琳摇了摇头,“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了,估计你妈妈该回来了吧。” 星宇皱着眉头,目光落到滴嗒不停的石英钟上:“也没准儿,很难说的。” “我想,我该走了。”苏靖琳果断地站起身来,“星宇,今天晚上我来的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星宇也赶忙站起身来:“我知道了,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本来,星宇站起来是想要说让靖琳不要走的,可由于星宇急于回答她的后半句话,却把该说的话遗漏了。 直到苏靖琳走到了门口,星宇这才跑过来用手拦住了她:“靖琳,你别走,这么晚了,你要到哪儿去呢?” 苏靖琳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用自己犀利的目光捕捉着星宇的表情。 星宇顿时感觉到了有些尴尬,赶忙把手放了下来:“这么晚了,你能去哪儿呢?” 看了星宇紧张兮兮的表情,苏靖琳微笑了一下,回答道:“你放心吧,我回学校。” 看到了苏靖琳的微笑,星宇放下心来,他知道,苏靖琳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算了吧,这么晚了,还能回学校吗,只怕宿舍早就关门了。”对于苏靖琳随口编出的谎话,星宇倒是有些生气了。 “那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苏靖琳拎起了雨伞准备往外走,她的态度十分的坚决。 星宇明白,苏靖琳之所以坚持要离开,那是怕妈妈回来之后会对他们两个产生误会,但既然她的态度如此坚决,继续劝恐怕也只是徒劳。突然,星宇急中生智,他决定要用他们之间的默契赌一 第八章 云欲静而风难止 上天送给星宇的另一个gift是:直到第二天清晨,妈妈也没有出现。 到了下半夜,苏靖琳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得很安详。星宇没有打扰她,只是拿出毛毯,给她盖上。整夜,星宇都在思索着,这一天发生的让他大起大落的事。突然间,他的大脑做了一件错误的事,那就是,把自己的身世又跟与夏辰宇离奇的相遇联系到了一起。自己的父亲发迹了,到底发迹到了什么程度;比较两人的姓名,“星辰”是何等的巧合,为什么辰宇的父亲丝毫没有感觉到那是巧合。难道,辰宇的父亲就是遗弃自己的人——突然间,星宇萌生了这个想法。但马上,星宇又认为自己的这个可笑的想法是极其荒谬的,自己的亲生父亲又怎么会是市委书记呢…… 终于到了天亮,星宇从冰箱里找出了牛奶和鸡蛋,简简单单准备了早餐。 两人既然说好,昨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免引起其他的误会。所以,两人也没有同行,早餐过后,苏靖琳就先一步离开了,她要赶回学校去上早自习。 而星宇则计划着去学校上第二节课,因为那节课是化学,况且,跟苏靖琳有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差也已经足够了。此刻,星宇担心着三件事:第一,妈妈的手术进展如何,为什么彻夜未归,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星宇一直不敢打电话,怕的就是夜里打电话让妈妈担心,而且,更不能让妈妈知道自己还在家里,所以家里的电话是不能用的。现在是早晨了,于是星宇决定在去学校的路上给妈妈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第二,那就是苏靖琳回到学校,昨晚夜不归宿的事是否会被发现,如果被发现又将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第三,那就是自己如何来解释自己昨晚没有来上晚自习。 在路上,星宇解决了第一个担心的事,这次妈妈的病人情况十分不稳定,因此,妈妈一直守在医院,随时等待着突如其来的状况。放下电话后,星宇又再次为妈妈的工作感慨起来。自从星宇懂事以后,他就深感妈妈工作的艰辛。这些年来,妈妈一个人,不分寒暑,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地挣钱养家,实在是不容易,比起星宇看到的那些终日悠闲,却能日敛万金的人们来说,相差又何止一二。难怪有位评论家这样说过:“靠钱挣钱,一步登天,靠人挣钱,难上加难”。现在,星宇终于切身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由于他的第二个担心,星宇没有去计划如何解释自己的缺席,甚至压跟就没有去想过。 根据省立一中的规定,学生不在规定的时间内到校或者是离校,都要在校门口签名登记,以便负责学生管理的老师进行核实。在签名的时候,星宇发现自己签名的上面,赫然写这苏靖琳的名字。这样一来,靖琳的夜不归宿已显然在老师的眼里成了既定事实,这又让星宇为之添了一份担心。 当下正值课间,星宇没有过多的考虑,径直来到教室,他恨不能立刻知道靖琳的情况。 “星宇,你疯了!”星宇刚刚踏进教室的门,黄俊宏就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就开始了数落,“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也不请假,就算有事也应该给我说一声吧!” “我……”星宇还没来得及解释,黄俊宏又开始了。 “再说了,你现在回来,直接就来到教室里,你不怕老孔在这里吗?”看样子,黄俊宏是非常的生气,甚至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不先找个人打听打听情况,也不先问问我们是怎么替你请的假,你不怕老孔突然问你,撒谎穿了帮?” “哦,我忘了。”星宇低声说道。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了这个问题,自己昨晚的缺席,想必朋友们早已替自己掩盖,确实是应该先打听打听朋友们都是怎么说的,之后统一口径,以免穿了帮,那样的话,不仅自己过不了关,而且还连累了帮自己请假的朋友。 “整天都想什么呢,你不知道,大家都为你担心吗?”黄俊宏还是喋喋不休地说着,确实,他这个老大哥的角色扮演得炉火纯青。 欣楠见星宇来了,赶忙走上前来,一来是要尽快跟他统一口径,二来是不要让黄俊宏对星宇有更多的数落。欣楠关切地问道:“星宇,你昨晚怎么啦,没事儿吧?” 星宇笑笑,摇了摇头。他很想打听一下苏靖琳的情况,可是给黄俊宏弄得还没有插上嘴,他刚要开口问,谁知欣楠也没有给她机会。 欣楠也没有给黄俊宏再说话的机会,她懂得该如何掌握谈话的节奏:“星宇,你一定是昨天训练的时候受伤了吧,伤得虽然不严重,但还是不能来上晚自习,因为要做检查,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是吗?” “什么?”听了欣楠的话,星宇有些发晕了。 “哎呀,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们就是这么帮你请的假,你记住就行。”黄俊宏又开始着急了,此时此刻,他真想用“竖子不可教也”来形容星宇。 “好了俊宏,别那么大声,你不怕别人听见吗?”欣楠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课间的教室里比较嘈杂。 “哼,星宇,你个没良心的,你看我们欣楠多关心你啊,还不对她好点?”何旭玲从三人身边走过,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说什么呢你,讨厌!”欣楠冲着她的背影笑骂道。黄俊宏瞪了星宇一眼:“以后有什么事早说,拜托,别再给我找事了,好不好?” 确实,星宇很理解黄俊宏,身为班委,却不惜为朋友违纪的事情斡旋,一面跟老师解释,一面还要再回来劝违纪的同学,也真是难为他了。想到这里,星宇有些惭愧了,他微微低下头,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黄俊宏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拍了拍星宇的肩膀,转身走了。 欣楠却一直在盯着离自己数米之外的丁虞罡,他面色凝重,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欣楠的心里有些打鼓,生怕他再会借此发挥。 “欣楠,苏靖琳怎么了?”一直没机会问的问题,星宇终于说出了口,他也没有丝毫注意场合,注意对象,更没有考虑好问这个问题会连带出其他的什么问题来。 让星宇的这一问,欣楠却有些愣住了,她搞不懂星宇为何会如此地关心这个女孩,她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问问苏靖琳怎么样了?老孔,或者是学校怎么处理的她?”星宇丝毫没有注意到欣楠的表情,只管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欣楠再次仔细观察了观察星宇的表情——焦急,担心。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回答道:“被老孔叫到办公室里去了。” “什么?”虽然星宇预料到很有可能是这个结果,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哦,你还应该感谢她呢,如果不是她,八成老孔会呆在这里等这你了。”这句话里,欣楠带了些戏谑的口气。 星宇又皱起了眉头,愁容已经明显地露出来了。 欣楠看着他,表情也越来越严肃了起来。突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星宇是刚刚才到的,他怎么可能知道苏靖琳夜不归宿的事,那除非…… 欣楠突然感觉到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对于苏靖琳,星宇还是十分的担心。于是,一下课星宇就跑去找班主任孔胜群,一来是亲自向他当面请假,算是对昨天的缺席进行一下亡羊补牢,二来是要借机探一下苏靖琳的情况。 然而,在孔胜群的办公室里,星宇没有见到苏靖琳,反而看到了陆永源。 “孔老师,对不起,昨天踢球的时候受伤了,事情挺突然,身边也没有个电话,一直到晚上,还在医院里等拍片的结果呢,”星宇低着头,说着为他自己所深恶痛绝的谎话,“也没来得及跟您请个假,对不起啊。” 孔胜群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星宇一下,问道:“伤哪了,很严重吗?” “腿。被铲伤的。” “那么现在呢?”孔胜群板着脸,看得出来,他相信了星宇的话。 “从片子上看,没事儿。”星宇轻声回答道,“只是还是在痛。” 孔胜群又一次从头到脚打量了星宇一番:“哼,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要明确,你来学校的目的是什么,是学习的,还是来踢球的?” 还是上次的大道理,虽然很恳切,但星宇已经有些厌烦了,他低声答道:“学习。” “这么跟你说吧,哼,足球带给你的只是伤痛,没有别的,现在还好,只是身体上的伤痛,如果你继续坚持下去,那带给你的伤痛,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了,给你精神上造成的伤痛那更是无穷无尽、不可估量的!”孔胜群义正词严,每一个字吐得都是铿锵有力,“请你记住我的话,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星宇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他真的想说,足球带给自己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是激情,是梦想,还有希望。然而,他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也许是自己的年龄问题,自己的这些想法在比自己年长二十几岁的“大人”眼里永远都是幼稚的、不可理解的。 “还有,很快就要期中考试了,你别忘了,你的目标是什么。”孔胜群的气好像还是没有消。 “我知道了。”星宇答道。 “好了,你回去吧。”孔胜群冲星宇点点头,起码他认为星宇这个学生还是很有希望的,所以才一直苦口婆心地跟他谈这些。他也希望,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不要再停留在梦想当中,应该现实一些,踏踏实实地把精力转移到学习上来。 星宇知道自己过关了,但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他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大概在孔胜群的眼里,苏靖琳这种不爱学习,门门功课几乎都亮红灯的“差生”已经不可救药,所以,他直接将其移交到了专门改造“差生”的地方——政教处。 回到班里,星宇才得知陆永源为什么会站在孔胜群的办公室里,原来又是为了给自己请假。想着,星宇又是充满了歉意。虽说陆永源经常跟自己吵架,但究其原因只能说是陆永源性子太急,头脑简单,喜欢直来直去,遇到很多事情发发脾气也是在所难免,但他为人义气,坦诚而且豪爽。星宇想想,用武侠小说里的话,那就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侠骨柔肠、义薄云天,能交这种朋友,自己也算是着实地“三生有幸”了。 一天没有见到苏靖琳的影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星宇焦急得已经有些自责了。下午下课后,星宇去找欣楠一起走。 对于星宇这破天荒的第一次邀请,欣楠有些喜出望外。然而,还没有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品位这种幸福,冷水便如晴天霹雳,突如其来。 “欣楠,你能帮我问问苏靖琳到底怎么样了,学校打算怎么处理她?”单纯的性格让星宇开门见山,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欣楠的感受。 然而欣楠却不能接受,这一次,向来沉着冷静对星宇也算是颇有忍让的欣楠终于爆发了:“你那么紧张她,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得到了欣楠的质疑,星宇自然是有些生气:“你怀疑我们的关系?” “怎么?”欣楠的态度也冷了起来,“不值得怀疑吗?” “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她帮助过我,所以,她出事了,我很担心。”星宇清清楚楚,明明确确地做出了解释。 “哼,少说这些花言巧语!”欣楠冷笑了一下,“你们之间有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我们之间有什么?” “你还不承认,”欣楠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星宇,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好,那我问你,你是今天早晨第二节课才来的学校,而苏靖琳一来学校就被叫到政教处去了,试问,昨天晚上她夜不归宿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给欣楠这样一问,星宇一下子就懵了,他没有料到欣楠会注意这些细节,原本就毫无心计的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了。 “哼,怎么样,解释不出来了吧?”欣楠冷笑道。 星宇沉默着。这一次,他真真正正地领教到了欣楠是有多么的可怕,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就让欣楠看出了破绽,而且,她已经明显地抓住了自己的“七寸”。星宇真的想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讲一遍出来给欣楠听。可是,他已经答应了苏靖琳,不对任何人讲这件事情,而且,即便是讲出来,照欣楠这多疑的性格来看,她也未必会相信。 “哼,夏星宇,你无耻!”欣楠失声地骂道,她的眼眶中已经闪出了泪花。她知道,星宇是个单纯的,而且心底坦荡的人,如果有苦衷,他一定会解释,而且他所说的都一定是实话。那么现在他却沉默不语,只能说明一点,他理亏了。 星宇终于发话了,话语严肃而认真:“欣楠,你听我说,至于我怎么知道苏靖琳的情况,我有我的苦衷,以后我会对你详细说的……” 欣楠的眼泪已经掉了出来,她厉声打断星宇的话:“苦衷,还能有什么苦衷不能解释,如果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我有什么不能解释的?” 欣楠的这句话彻底激起了星宇的怒火,他跟苏靖琳之间,那绝对是清清白白,毫无瑕疵的,他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他内心当中这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美好。于是,他厉声反驳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干吗那么紧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分明就是有事!”欣楠哭着说道。 看到了欣楠的眼泪,星宇倒是冷静了许多。自己是应该早向欣楠解释的,是应该早就向欣楠说明他与苏靖琳之间的关系的。在星宇看来,两人既然走在一起,之间自当是无话不谈的,任何事情瞒着对方都是不对的,如果早一点说,也不会引发欣楠今天的误会;然而,自己却又偏偏答应苏靖琳不对别人讲的——星宇很矛盾,此时此刻,对于两个女孩,他都抱有了歉意。 “欣楠,别哭了。”星宇说着,要伸手替欣楠擦眼泪。 “不要碰我!”欣楠使劲甩开星宇,转身跑了。这次大概是她真真正正地想给星宇一个背影。 晚自习结束了,苏靖琳的位子还是空空的。星宇猜想,大概她已经是被学校“遣送”回家,等候进一步的发落了。想到这里,星宇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苏靖琳弄成这样,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苏靖琳的桌上有些零乱,显然是昨天离开的时候有些匆忙,没有来得及收拾。而且她今天早晨恐怕她也没有到过自己的座位上,大概是一进教室,就被孔老师叫走,送到了政教处。 星宇缓缓走到苏靖琳的位子上,慢慢地帮她收拾着桌上杂乱的物品。 突然,星宇被反扣在桌上的一个本子所吸引——那是一个的极其雅致的本子,在淡蓝色的封面上用不甚成熟的英语写道:living in such a damned world,i can do nothing,i bear it,i conquer it。确切地讲,星宇正是为这段话所吸引。本子翻开的那一页上,是一篇文章的结尾,后面还简单地注了日期,是昨天写的,恐怕是日记,星宇心想。然而,正当星宇要把本子合上的时候,一行诡异的文字魔幻般地映入到星宇的大脑里,一种伴着极度兴奋的恐惧感在脑中突然闪现,之后沿着每一条神经迅速地扩散到了星宇的全身,星宇的手突然停下来了。笔记本开着,这行字是这样写的: “让我去死吧,请把爱情留下。”面对愈渐逝去的夜空,汀儿喃喃自语道。 星宇马上鬼使神差般地向前翻了几页,找到了这篇文章的开头。 这是一篇小说。文章看罢,星宇对苏靖琳有了新的认识,面对人际交往中人们为了私欲而暴露出来的人性的丑恶,她能淡而视之;面对生活当中外界强加的个人无力摆脱并让人身不由己的无奈,她能洒脱待之。她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做人低调,处事洒脱。 对着笔记本愣了片刻,星宇找出纸笔,认真地把这篇文章抄录了下来。 近来的这些事情,已经让星宇着实地感到身心疲惫,星宇的心理素质很差,他也确实难以自我调节。也许他能做的调节,就只有在球场上释放一下自己心中这样那样的烦闷。 新联赛的第三轮,省立一中面对的对手是弱旅江汉路中学。江汉路中学是个地处于省城郊区的一所高中,生源多来自农村,该校校风纯朴,学生大多艰苦朴素,勤奋好学,加之该校老师爱岗敬业,甘于奉献,因此,成绩一直是相当地突出,近些年来,本科升学率也总保持在百分之六十以上,稳列全市前五名。但该校的体育成绩却是让人不敢恭维,单单说足球一项,年年的高中足球联赛都是稳获最后一名,14场比赛一般都是0胜0平14负,以全负的战绩结束自己的征程。但是,在预选赛的过程中,江汉路中学在它所在的区里面次次都是第一,次次都能进入最后的14强决赛,这对他们来说,也不知到底是喜是悲。 上一届联赛过程中,省立一中与江汉路中学的遭遇是在第十一轮,还记得那场比赛,省立一中是以5:0的大比分酣畅淋漓地获得胜利,星宇也在那场比赛中上演了自己的第一个帽子戏法,并且以一个漂亮的倒钩进球博得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欢呼。 这天比赛也是个星期四,是省立一中的客场。但由于江汉路中学场地受限,因此,比赛改在了第三地进行,几经商讨,场地最后定在了师范大学。 这场强弱悬殊的两队之间的对阵看似是没有什么悬念,但宋克猛却不知为什么对这场比赛尤为重视,他不但随队亲临现场,而且又是亲自在赛前做了详细的战术部署。此前,省立一中已经两战全胜,而且力克劲敌省实验,形势非常好,而且状态也调整到了最佳,此后的比赛,那更是势如破竹,一马平川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宋克猛亲临现场,而且亲自作详细的部署,是何用意,谁也不得而知。 战术指导思想还是照旧,右路是进攻的核心已然成为省立一中队的指导思想了,不管是哪位教练做战术安排,这句话每次都是要三令五申的。 最后,宋克猛还是单独留下了纪峰岗。 这次,纪峰岗有些不耐烦了。他心想,对待这种弱队,还用你单独嘱咐什么,怎么踢也都能得分。 然而,宋克猛的话确实严肃认真的:“峰岗,你记住,这次比赛对你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什么?就是因为在师大?”纪峰岗的话里面露出了些许目空一切的想法,“表演给他们的足球教练看,让他们看中,将来到这里来?” “对。”宋克猛对纪峰岗的态度也有些无奈,“你能进师大就已经很不错了。” “哼,这种破学校,我还不愿来呢。”纪峰岗依然是一种不屑的口吻,“连全国重点都不是。” “……”突然间,宋克猛有点哑口无言了。 注意到宋克猛的表情,纪峰岗马上又说了句软话,毕竟,他也不想让局面太尴尬,“放心好了,我会好好踢的。” “哼,”宋克猛缓过了神,怒斥道,“你这么厉害,你这么优秀,比赛这么久了,连个打听你的都没有。而几乎每天都有学校打电话来打听夏星宇,其中还不乏有全国重点,211工程的学校。而你呢,哼,连职业学校也懒得打听你,你自己想想为什么,自己想想将来怎么办,大学究竟要到哪儿去上?” 被宋克猛这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纪峰岗多少有些冷静了,他开始低下了头。 “自己也不知道着急,还觉得很美呢,我都替你着急!”宋克猛的语气越来越重了,现在,他已经分明地拿出了从前训学生的那副架势,“告诉你,这套战术打法,就是专门为你设计的,你自己还没有数吗?” “嗯,我知道了。”纪峰岗怯了下来,彻底没了那种不可一世的劲头。 “宋主任,时间不早了,你看……”一直像木头一样立在一边的董坚堆起满脸的笑开口打着圆场。 宋克猛瞪了他一眼,对纪峰岗说道:“嗯,你先去吧,别忘了我给你说的这些话,别忘了上次说的,该怎么跑位,该往哪里跑,自己想明白了!” “嗯,我记住了。”给宋克猛的这一顿训斥,纪峰岗像变了一个人,老老实实地点着头走了。 比赛前,星宇再次想到了苏靖琳,学校还没有最后拿出对她的处理意见。不过,看样子是凶多吉少。那真切的内疚感又开始了对星宇的折磨。星宇心想,此时此刻,对于苏靖琳,唯一能做的就是牢记她的话,在球场上,保留自我,做最好的自我。 比赛开始了,两个队的差距确实十分明显,可以说,是绝对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比赛开始还不到一分钟,省立一中就进球了,进球的队员是陆永源,同样,得益于星宇的助攻。 师范大学的足球场跟省立一中的足球场一样,是个标准化的足球场,但看台容纳的观众却比省立一中多得多,就如同省城的奥体中心一样,师大足球场的看台是完全闭合的环形看台,这样就可以安排更多的席位,容纳更多的观众。这场比赛的观众也是人山人海,不仅仅有两所高中的助威团,而且,师大里很多爱好足球的学生也兴致勃勃地赶来观看比赛。由于大学里的环境相对高中来说,是非常自由的,因此,场内的气氛也比上一场活跃得多。 实际上,在星宇把球传给陆永源之前,董坚就又一次站到场地边上用喊声来贯彻他的战略战术了。但是,师大的场地不再是曙光一中那没有看台的场地,也不再是省立一中只有双侧看台的场地,师大足球场这个可容纳两万人左右的环形看台不仅是给比赛带来的气氛,给球员带来的激情,而且还给教练员带来的困难,董坚的声音在这嘈杂的场地里是绝对没有可能让星宇听到的。 这个上半场,星宇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组织的进攻。自从上次在休息室门口苏靖琳跟自己彻谈过之后,星宇又渐渐地找回了自己的状态,并迸发出了自己的激情。上半场结束,省立一中5:0领先对手,陆永源打进了两个球,星宇打进了两个球,另外一个球来自于左边前卫,整个上半场,纪峰岗只得到了两次练习射门的机会,并且他都把球射向了看台。 “上半场,别看进球了,但是战术贯彻得很差,我们跟你们讲战术的用意何在?”还没进到休息室里,董坚就喊上了。 队员们听了这话,嘴里都带着不服气的味道嘟囔着些什么。尤其是星宇,这话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种慢性毒药,一听到“打右路”、“传纪峰岗”之类的字眼,星宇就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嗓子眼,就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似的。 但宋克猛的话却让大家有些出乎意料:“上半场,大家表现得都很好,5:0的大比分是完全能够说明问题的。” 听了他的话,队员们都舒服了许多,星宇的嗓子也顿时感觉清凉了许多。倒是董坚有些难堪了,他刚刚说的话,就被宋克猛推翻了。此时,他正瞪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宋克猛。 宋克猛对他丝毫没有理会,继续讲着自己的话:“这说明大家的状态都很好,而且打出了士气,尤其是星宇,更显出了我们省立一中的王者风范。” 表扬的话,宋克猛说了一箩筐。队员们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宋克猛这样的反常表现还有些不适应。 直到最后,宋克猛才图穷匕首见,他留下了星宇。他清楚,星宇就是他那套战略战术的核心,只有他愿意,他服从,一切才能奏效。 “是不是认为战术上还有什么问题?”宋克猛客气地发问,他想弄清楚星宇此时的真正想法。 “没有啊。”星宇低声回答道。 第九章 勇揭阴云 剑指皇天 周五下午的第二节课以后,是学生会例会的时间。 这次开会,向来不爱表现的星宇却很早就来到了会议室。因为他知道例会当中,宋克猛总会把一周来学生当中的大事做一下总结,而苏靖琳的事究竟是如何处理的,大概也就清楚了。一周了,自从那天早晨在家里与苏靖琳话别之后,一周都没有再见到她的身影,星宇感到十分的失落,而正是这种失落感驱散了星宇心中的焦虑与不安。对苏靖琳,他已经不能简简单单地说是担心了,更多的是什么那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星宇来得早的缘故,会议室里的人很少,星宇捡了角落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就有人走上前来跟星宇打着招呼:“嗨,星宇,那么早啊?” 星宇还是在想着苏靖琳,低着的头一时也没有抬起来,只是机械地回答着:“嗨。” 对方干脆坐在了星宇身边,星宇这时才注意到了,这是金悦颖。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子下面是肉色丝袜配白色的中跟皮鞋,完全是一种雍容华贵的大家闺秀的形象。她这种打扮,虽说是清幽淡雅,丝毫没有荆芝兰那般的时尚个性,但在校园中只怕也是非常惹眼的。学校的规定是,上课以及集会必须身着校服,在其余的时间里,校方还是给了学生一定的自由度。因此,学生们总是争分夺秒地挤出时间来换上自己的衣服,尤其是女生。 对于自己刚刚对金悦颖的打量,星宇已经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他只是有些好奇。在把目光迅速移开之后,星宇带着一丝的赧然低下了头。 金悦颖倒是显得大方了起来,马上,她便找到了话题:“星宇,昨天你感觉你们踢得怎么样?” “六比零。”星宇回答道。说到了昨天比赛,星宇感觉还是不尽如人意,就是因为那乏味的下半场总是让星宇感觉到心里疙疙瘩瘩的,虽说宋克猛的话让星宇或多或少地减少了一些反感的情绪,但还是无法消除这种乏味的比赛带给星宇的负面影响。因此,星宇也就只好带着无奈的表情说说比分了,至于细节,星宇恐怕是不愿再提起了。 “那么大的比分,你怎么还不满意呢?”针对星宇的表情,金悦颖问道。 “这……”星宇有些为难了,他实在是不想再提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然后再重复宋克猛的话为之加以解释。 “虽然结果很好,但只能说是,你们踢了半场好球,而且上下半场你的表现判若两人。”金悦颖直言不讳,一针见血,她简短的话已经让星宇顿时有些面红耳赤了。 星宇没有做答。“这只能说明,中场休息时发生的事,改变了你,”金悦颖继续说道,她的话也很有穿透力,“一定是宋克猛跟你说了些什么吧。” 星宇有些惊讶,吃惊的是,金悦颖的观察力也十分敏锐,比起苏靖琳来一点都不差。莫非是女生都是这样,难怪有人说,女人天生就是敏感的。 “三场比赛,加起来勉勉强强算是踢了一场好球,要知道,你们的阵容是多么地齐整。”金悦颖分析着比赛,从她的话中,星宇感觉到了她的坦诚。虽然这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谈话,金悦颖就直言不讳地说出了那么多真话,星宇感觉,这真的是好难得。这一瞬间,在她的身上,星宇似乎找到了苏靖琳的感觉。 “可……这都是战术安排的需要。”星宇的回答相比之下却有些冠冕了,以至于星宇在做答后没有勇气来直视金悦颖的眼睛。 “那这样安排的目的何在?”金悦颖尖锐地问道。 “是为了球队的发展,为了培养新人。”终于,星宇还是不得不重复着宋克猛的话,来做解释。 突然,金悦颖冷笑了一下,她摇摇头,看着星宇,一时没有再说什么。 会议室里的人多了起来,陆续地大家都到了。星宇看到欣楠走了进来,她则是一套跟金悦颖风格炯异的打扮——黑色的短袖小衫、黑色的百褶裙、平跟黑皮鞋。显然,跟金悦颖就不属于一个类型的女孩。 “他这是要毁了你,”突然,金悦颖又开口了,“为此,你将要付出的,不仅仅是你的体育成绩,你的保送名额,你还要付出你的前途,你的激情和梦想,而且,这还不是为了球队的发展。” 金悦颖的话说的有些晦涩,星宇不太明白,他问道:“为什么不是为了球队的发展?” “很简单,若是为了球队的发展,他会招这么一个‘9号’进入球队,并且重点培养吗?”金悦颖换上了一个轻蔑的表情,“我就不信,高一新生中,找不到比他会踢球的。” “那……”这个问题,星宇也考虑过,纪峰岗绝对是一点培养价值都没有,这是大家公认的,可为什么宋克猛对他如此青睐有加呢,这个星宇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剩下的,你自己想吧。”金悦颖轻松地笑笑,大概她要传达给星宇的东西已经传达到了,她好像觉得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星宇还是有些一头雾水,不过,金悦颖的话让他清楚了一点,那就是宋克猛的决定绝对不是为了球队的发展。虽然以前星宇也曾考虑到过这个问题,但终究还是不愿把他曾经敬仰的教练往歪里想。 会议当中,宋克猛大肆表扬了纪检部部长,也就是处心积虑挤掉星宇这个竞争对手才当选的粟辉超。表扬的内容,就是他们纪检部在查宿舍考勤的时候查到了苏靖琳的夜不归宿,虽说这不是粟辉超的直接功劳,也勉强可以算是他领导有方吧。 在气愤的同时,星宇得到了他迫切关注的信息:学校决定,对苏靖琳记大过处分,记入档案,并且停课三周。 至于后面宋克猛说什么,星宇没有再听,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头在嗡嗡做响。 星宇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因为听到欣楠在跟自己说话,可至于说的什么内容,星宇没有注意。此刻星宇看到的,只是她带着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答复。 星宇没有生气,他知道欣楠还在为了那天苏靖琳的事生自己的气呢。 见星宇也在发愣,金悦颖凑过来,给星宇做了提示:“要收工作计划了,就是上次开会让写的那个。” 星宇这才明白了,原来欣楠过来是要收工作计划的。星宇指了指坐在会议室另一边一个的穿运动服的男生,对欣楠说道:“找他要吧,上次我挺忙的,让他写了。” 欣楠顺着星宇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板着脸说:“上次开会不是说好,由部长亲自来写吗,你为什么……” 一听欣楠这颐指气使的话,星宇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原本他就是那种自尊心很强,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朋友这样对自己说话的,尤其是在这公共场合,他厉声打断欣楠的话:“怎么,要你教训我,不满意的话可以去告诉法西斯,去呀,他就在那儿呢!” 向来内向的星宇突然发这么大的火,金悦颖坐在一边,看得也有些发毛,虽然欣楠说话的态度和方式在她看来也很不好。她赶忙打起了圆场:“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有话慢慢说嘛,别发火啊,你们还是一个班的,对不对?” 显然,对于她的调解,欣楠是第一个不领情。本来嘛,她跟星宇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欣楠的心里就已经很不是滋味了。这个时候还用你出来做好人,欣楠这样想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冲着欣楠的背影,星宇使劲吐了一口气。 “哎,星宇,你是男孩子应该有点风度嘛,就算是她不对,你也不能跟她计较,是不是啊?”金悦颖用了一种活泼的口气继续劝着。 星宇点点头,的确,刚才自己有些失态了。男孩子是要有些风度,即使女生有错,也应该做出忍让,星宇也一向是这样认为的。想到这里,星宇觉得,会后有必要去跟欣楠道个歉,更有必要把苏靖琳的事完完整整地向欣楠解释一遍。 见星宇点头了,金悦颖带了点成就感的样子笑了笑:“对啊,这就对了。” 收完了工作计划,宋克猛又简单说了两句大道理,便散会了。 金悦颖正要离开,星宇连忙喊住她:“哎,悦颖,刚才你说的,让我自己想的,我想不明白,你是不是了解我们球队当中的情况,你快跟我说说。” 要走了,星宇才想到,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金悦颖如此地关注足球,对球队内部的事分析得又是如此的一针见血,所以,星宇断定,金悦颖必定了解球队内部的情况,虽然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的。 金悦颖笑笑,带了些无奈的表情要了摇头,说道:“对不起,对于你们球队,我不了解。”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她的记录本上写着什么。 听了这样的回答,星宇有些失望了,原本在她身上找到的苏靖琳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沉默了片刻,金悦颖又开口了:“我真的不清楚,不好意思。”说完,金悦颖从她的记录本上撕下来一张纸,塞给星宇,之后,她留下了一个有些俏皮的微笑,转身走了。 拿着纸条,星宇有些欣慰地笑了,原来她只是怕被别人听到,才没有说的。 纸条是这样写的: 真笨,这都想不明白,那9号一定是f的关系,才会这样培养的。 纸条看罢,星宇顿悟了,他使劲把纸条团成一团,紧紧地攥在手里。他现在才明白,原来纪峰岗是宋克猛的关系,他明白,金悦颖写的那个“f”就是单词法西斯的第一个字母。怪不得宋克猛不惜牺牲球队的利益来培养纪峰岗,让纪峰岗充分地表现,原来是为他将来的升学做打算。什么“隐形杀手”、“培养新人”、“长久发展”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如意算盘就是,靠自己的组织给纪峰岗创造机会,让他尽可能多地进球,这样让前来挑选队员的高校足球队的教练看中,顺利升入大学。至于自己这个队长,就只不过是宋克猛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宋克猛不是因为自己球踢得好或是有领导才能才任命自己做队长的,而是因为自己胸无城府,对老师言听计从,这样,便更有利于他计划的实施。一时间,星宇总算把事情想通了。其实,从前一阶段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也应该是早就想到的,只是自己实在不忍如此揣测自己的教练。 为了这一个人,不惜编排出如此荒谬的战术,不惜编出各种各样的借口来骗队员们贯彻这种战术,不惜让所有队员抛开自己的感受来服从这种战术,不惜拿整个球队的命运来做筹码。宋克猛每每讲话总要说到“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大家要讲究团队合作精神”之类的话,可是,星宇真想问问他,他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个人利益高于集体利益了,还是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了。 想到这里,星宇突然有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觉。但细品起来,还是有些不同,那只不过是一种凄凉和无奈的感觉,最多再加一些感慨,而至于这个,就不仅仅是凄凉和无奈了,那更多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愤慨。 至于刚刚想到的去跟欣楠道歉的事,此时怕是早已为星宇心头的愤慨冲得无影无踪了。再想起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硕大的体操馆里,一个身穿天蓝色体操服的女孩在翩翩起舞,跳跃、腾空、旋转、空翻……简直就像是舞蹈一样,一连串优美的动作连在一起,就像是一种语言,在诉说着一个美丽的故事。 这一幕深深地吸引了场地边上的星宇,自从一进体操馆,星宇的目光就没再离开这个女孩。的确,女孩光洁的皮肤,完美的身材,配合上这尽善尽美的动作,不能不说是蕴含着明显的吸引力。然而,星宇注意的却不仅仅是这些,他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女孩空翻的轨迹。女孩空翻时,婀娜的腰肢在空中划出的每一道弧线在他的眼中,都被理解成了一种艺术。相比较起足球而言,体操更加贴近艺术,而且更容易展现出来艺术。 认识很久,这还是星宇第一次看欣楠练体操。的的确确,星宇为欣楠这美奂的空翻动作所折服,曾几何时,星宇也想要练习这美妙的空翻动作,为的是把它作为自己进球得分后的庆祝动作,因为,很多大球星都钟爱这种足球界所流行的“杂耍”式庆祝动作。但星宇的身体条件显然不允许——身高、柔韧性都成了他的障碍,因此,他才特别羡慕能做出这样高难度动作的人。今天欣楠这美妙的表演,恐怕早已让星宇叹为观止了。 欣楠停了下来,突然间发现星宇的到来,让她或多或少地有了一点惊喜。这几天,她也一直在想,虽然问题有疑点,但是根据星宇的人品,他是不会跟苏靖琳有什么的,这一点她可以坚信。因此,那天只凭揣测跟星宇发脾气是不对的,后来在学生会当着别人的面指责星宇的问题也不太好,或许,自己是应该给星宇道歉的。然而,今天星宇却来了,他这种自尊心这么强,而且带有“大男子主义”的人竟然能主动过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欣楠走过去,冲星宇笑笑。 星宇显得很绅士,他冲欣楠点点头:“对不起啊,我本来应该跟你好好解释解释苏靖琳的事……”“没关系。”欣楠抢着说道,“是我不好,我也不该那么怀疑你。” 星宇笑了,他也没想到欣楠这么大方地接受了他的道歉,而且还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欣楠也很高兴,一向大男子主义的星宇来主动道歉,可见他还是非常在乎自己的。 沉默了片刻,星宇又说道:“你去换衣服,我们去走走?” 猛然间,欣楠有些脸红了,此时她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原来是穿着体操服在跟星宇说话,她连忙点点头,跑进了更衣室。 一出体操馆,星宇就想要向欣楠完完整整地解释一下苏靖琳的事:“欣楠,我跟你说说苏靖琳的事……” 谁知欣楠却马上打断了星宇的话:“哎,不用了,我相信你。” 这么简单,欣楠就结束了原本星宇要讲很久的话,不知这是不是该让星宇高兴。 漫步在林荫小路上,两人还是继续沉默着。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流了,其实星宇也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他总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还是欣楠先找到了话题:“星宇,上一场比赛,很不错啊,六比零!” 看来,欣楠对于星宇,还是没有做到真正的了解,她选的这第一个话题,就正是星宇最不愿再提到的话题。 “不好。”星宇带着无奈的表情回答道。 “怎么不好,”欣楠笑笑,对于星宇的这个回答,她很不明白,“六比零啊,这么大的比分,是不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星宇无奈地吐了口气,他在想,欣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平素一向富有观察力的她为什么连自己的表现好坏都看不出来,她这么说是在安慰自己吗。不知不觉地,星宇又想到了苏靖琳,这种敢说真话的坦诚女孩,真的是很难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苏靖琳,星宇的心里又多了些焦虑和担心。 刚刚欣楠的那句话,星宇没有理会。 顿时,欣楠又感到有些不满意了,她又严肃了起来:“星宇,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 原本,星宇是不想再提这话题了,因此他刚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可既然欣楠执意要问个明白,星宇也只好把那些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吐出来了:“欣楠,既然你说到这个,那我就好好跟你谈谈这个话题。那么,你觉得我这几场比赛表现的怎么样?” 欣楠还是带着些不解的表情看着星宇:“很好啊,怎么了?” “真的很好吗?”星宇的口气中透出了不屑,“不是的,我没有发挥出我自己的真实水平,我简直……就是一个木偶,任人摆布。”星宇说了这些以后,欣楠明白了。她知道,星宇是个有个性的人,他不想服从球队的整体安排,他崇尚的是个人英雄主义,但这在她看来是很荒唐的,于是她劝道:“星宇,你还不明白吗,一个球队就是一个团队,它需要的就是团队合作精神,大家都要有这种精神,你们才能赢球,服从教练的安排那是对每一个队员的基本要求,怎么,这个你还不懂吗?” 欣楠的这番话让星宇十分的反感,因为,她的话给星宇这样的感觉,那简直就是宋克猛的翻版。星宇还是不屑的口气,这次的不屑当中,还添了些愤怒:“他的安排对吗,有道理吗,嗯?” “当然有了。”欣南没等星宇说下面的话,就抢先答道。 “让那么一个不会踢球的家伙打主力前锋,还给他9号球衣,还让我不断的给他创造机会,可他一个都把握不住,说起来,博强踢得比他强多了,为什么不用博强……”一说道这些,星宇的心中更是义愤填膺。 “哎呀,星宇,老师总是有老师的道理,你又何必那么较真呢,”欣楠总是感觉星宇不成熟,想法还是如此的简单,“让你怎么做,你做好就是了。” 听了这句话,星宇更加气愤了。不过,这次他不仅仅是对宋克猛气愤了,对欣楠的话,他也很是生气:“什么道理,他这是为了私人利益拿整个球队的命运作赌注,纪峰岗那小子是他的……” “是他的关系!”还未等星宇说出来,欣楠就把它喊了出来,看样子,欣楠也已经为星宇的幼稚生气了,“纪峰岗是他的关系,这大家都知道,这样你就更应该听他的安排了,这样才能博得他的满意,球队是他的,球队的命运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 星宇愣住了,他没想到,欣楠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你知道……” “当然,这个谁看不出来,整个球队是不是就你不知道,没看大家有意见也不敢发,还是该怎么踢就怎么踢吗?”欣楠的气还是没有消,说话的口气也渐渐变成了长辈教育晚辈的口气。 “……”星宇的嘴张得很大,但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明白了那就听我的,他告诉你怎么踢,你就怎么踢,反正你要得到的荣誉都得到了,联赛冠军、最佳射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剩下的事,就是要好好地讨好讨好宋老师,是他真正掌握着你的命运。”由于星宇太过单纯了,欣楠也只好把话说得尽量得直白一些,虽然说出这样露骨的话,她自己也觉得很俗气。 可星宇却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他气愤地说:“那我不讨好他,又能怎么样?” “你忘了丁虞罡?”欣楠提醒着星宇。 “哼,大不了也让我坐冷板凳,大不了把我开除出校队,这样受人摆布的日子过够了,我这个队长当得那简直就是全世界最倒霉的队长,不干了!”星宇是满腹牢骚,当着欣楠他好像发泄得很畅快。 “不只这些,”原本,接下来的话,欣楠不想再说了,可是星宇如此地幼稚,她也不得不说下去了,“还关系到你的升学。” “嗯?”听了这句话,星宇突然产生了害怕的想法,辛辛苦苦考到省立一中,为的就是升一所理想的大学,如果宋克猛有那么大的能量,那对于学生来说,果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相信我,他做的到。”欣楠的口气很坚定,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可星宇还是想要问个明白:“他到底能做什么?” 看样子星宇很是关注这些,不得到答案他恐怕是不会罢休的。于是欣楠说道:“那我问你,如果某高校看中你,会怎么办?” “会打来电话,会发通知书。” “那么,电话打到哪里,通知发到哪里?” “宋……”星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他从不愿去想的事没想到都是真的,“你是说……他会扣下……” “你小声点儿。”欣楠赶紧冲他做了个手势。 “他妈的,太狠了,太黑了!”心头的气愤已经让星宇失去了理智,他骂着,狠狠地一拳打到旁边的树上。 “星宇,你干什么?”看到星宇的这种表现,欣楠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了。看样子,这件事对星宇的打击的确很大。 星宇干脆蹲在了树下,大概他这张一直以来都保持得很洁净的白纸,第一次被洒上了墨迹。 看到星宇的这个样子,欣楠有些担心了:“星宇,没事儿的,你放心好了,你只要按他的要求做,就没事儿。” 星宇叹着气,显然,他是不再会受宋克猛的摆布了。自从他从金悦颖那里得知纪峰岗是宋克猛的关系,他就下定了这个决心。 欣楠也看清楚了他这一点,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只好换个方式了:“星宇,没事儿的,抽空我去跟宋老师好好谈谈,或许会有用的。” 欣楠的这句话让星宇想到了竞选学生会主席那天在洗手间外面听到的那段谈话。是的,那次就是欣楠说服了宋克猛,让自己化险为夷的。这次,一样也可以。星宇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来,对欣楠说:“欣楠,我想请你帮个忙。” 一听到这话,欣楠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一向自负的星宇会有事求她,她赶忙点了点头。 “现在还早,还下不了班,你去找法西斯,帮苏靖琳说说好话,看看是否能让他从轻发落。”星宇不假思索,一股脑地就把刚刚想到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听到欣楠的那句话之后,星宇的第一反应就是苏靖琳,如果欣楠那次为了自己能说服宋克猛,那这次她也同样会帮着苏靖琳化险为夷的。 然而,欣楠一听到他的话,表情就严峻了起来。 “欣楠,怎么样,你就帮她说说好话,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我想你也不愿看到学校这么严肃地处理她吧。”这时,星宇已经注意到了欣楠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起苏靖琳,她又不高兴了,但是为了苏靖琳,不管怎么样,都要争取一下。 “学校都已经决定了的事,你让我怎么办?”欣楠又拿出了冷冰冰的表情。 “你试试看啊,帮帮忙吧?”星宇虽然对欣楠的这个态度很是反感,但为了苏靖琳,此时他也只好暂时放下自尊了。 为了别的女孩,他竟然放下了自尊,一听到星宇这带了乞求样子的口气,欣楠更加生气了:“星宇,这么跟你说吧,这是学校办公会上决定了的事情,是校长们的意思,这时候再说什么也已经晚了。况且苏靖琳夜不归宿,严重违反校规校纪,对她的处分是应该的。所以,我是不会去替她求情的。” “好,先不说应不应该,这么说吧,为了我,你去给她求情,不管结果怎么样,你试试看,好吗?”星宇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不好!”欣楠坚定地做着回答,“苏靖琳,哼,像她这样一向放荡不羁、自由散漫、目无法纪的人,应该受到些惩罚,这都是她咎由自取。给她这样的处分,正是为了严肃校规校纪,以儆效尤,我觉得学校做得很对,很好。否则,校纪何在?而且这对苏靖琳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警示。” 欣楠这打着官腔说的这番大道理让星宇有些恶心,星宇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到点了,我去吃饭了。”欣楠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她知道现在星宇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她不敢再去看星宇了。 “孟欣楠!”冲着她的背影,星宇喊道。 欣楠回过头来,还是有些不敢直视星宇。 “欣楠,你……”星宇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他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那蔚蓝的长空。为了靖琳,在没有希望的时空,他依然在寻求着希望。 然而,星宇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欣楠噎了回去:“苏靖琳这么一个差生,也值得你这么为她尽心尽力?学习不怎么样吧,还摆出一副高傲的德行, 第十章 苦雨中 冷寂的甜蜜 晚自习开始了半个小时了,教室里还不见孟欣楠的踪影,这让作为欣楠室友兼好友的宋雅希有些坐不住了。宋雅希属于那种典型的心思细密、多愁善感的女生,她敏感而且热心的性格决定了她对此不可能视而不见。她写了一张纸条,小心翼翼地传给了坐在过道另一边的另一个室友——何旭玲。 旭玲: 这都几点了,欣楠还没过来上晚自习,我很担心她,今天没听她说有什么事吧?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而何旭玲则跟宋雅希截然相反,她是属于那种活泼外向的女生,凡事都大大咧咧的,对什么都好像不是很在乎。她接过纸条,看完后也没有再写纸条回复,因为两人就只是隔着一个过道,所以她就直接冲着宋雅希说道:“我也不知道,等等,我问问她们。” 何旭玲回过头来,冲坐在两排以后的另一个室友锺玉倩喊道:“咳,玉倩,你知道欣楠去哪了吗?” 原本在低头学习的锺玉倩听到何旭玲突然叫她,也是有些吃惊,她也是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此时,一些同学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这边,显然是对晚自习说话的人很是不满,锺玉倩赶紧低下了头,她写起了纸条: 欣楠现在在哪我不知道,但是,下午吃饭的时间,我见她从体操馆里出来,跟夏星宇一起走了。 待锺玉倩把纸条丢过去,何旭玲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抱怨道:“你也传纸条,干嘛啊,那么守规矩,学雅希装淑女啊?” 对于何旭玲的玩笑话,锺玉倩恨不得过去打她两下。 虽然何旭玲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却能让班里的多数人听得一清二楚。她的话已经引起了班里很多同学的不满,星星点点的,班里出了一些怨言。黄俊宏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其实早先她说的话,黄俊宏也听到了,但是,由于她也是班委,又跟林梦菲是一个宿舍的,碍于面子,黄俊宏没有说她,但想不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于是,黄俊宏清了清嗓子,说道:“晚自习,安静一点。” 虽然黄俊宏的话很明显地对事不对人,但何旭玲并不领情,她噘了噘嘴,不屑地道:“切,用你多管,班长还没说话呢。” “你……”黄俊宏被驳了面子,但毕竟何旭玲是女生,又是班委,他总还想着给何旭玲留点面子,他有些矛盾了。 作为班长的林梦菲原本也不想管这件事,因为本来也没说几句话,,但何旭玲偏偏不知道见好就收。没办法,林梦菲也只好停下手中的笔,下位来到何旭玲身边,她还是想在两个人之间解决这件事,如果在课堂上当着别的同学说何旭玲的话,会显得很不好。 “旭玲,你到底在搞什么?”林梦菲走到何旭玲身边,小声地说,“晚自习,别人都……” “欣楠到现在都没来,你难道不担心她吗?”马上,何旭玲就说出了理由。 林梦菲马上看了看欣楠的位子,她这才发现原来欣楠没有来上晚自习,她长大了嘴巴,问道:“那……她去哪儿了?” “哼,知道刚才就不用说话了。”何旭玲噘起了嘴,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 林梦菲无奈地瞪了她一样,说道:“那怎么办?” “玉倩说,吃饭的时候,她看到欣楠跟星宇在一起,我问问星宇,”冲林梦菲说完,何旭玲又坐在位子上,冲着隔着三排的夏星宇喊道:“星宇,你知不知道欣楠去哪了?” “不知道。”星宇头也没抬。 “吃饭的时间,你俩不是在一起来着?”何旭玲对于星宇这冷冰冰的回答很是不满,于是,她又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然后呢,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星宇给出的依然是这样冷冷的回答。 “你……”何旭玲气得皱起了眉头。 林梦菲白愣了星宇一眼,说道:“算了,我去找。”说完,她便跑出了教室。 刚刚的这一阵对话,尤其是何旭玲的话,又引起了班里的一阵躁动。 直到第三节晚自习,林梦菲才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进教室,她略带气愤和焦急的声音打破了教室原本的沉寂:“宋雅希,何旭玲,锺玉倩,你们快出来。” 听了林梦菲的喊声,三个女孩带着焦急和疑惑相互对视了一下,赶忙出了教室。 星宇抬起头来,看着林梦菲和几个女孩出门的背影,若有所思。 班上的同学,又起了一阵躁动。一时间,孟欣楠的缺席好像成了今晚班里的焦点。当然,以欣楠的知名度与影响力,她成为全校的焦点也不为过。市体操队的健将,省级的三好学生,校学生会副主席,再加上与校足球队队长、全市高中足球联赛的最佳射手夏星宇那“童话般的故事”,那更是“强强联合”,也更是“万众瞩目”了。 “大家安静一下!”这是黄俊宏今晚第二次强调纪律了——作为年级的实验班,纪律从没有什么问题,因此,高二•;;一班也成为了全年级唯一一个没有纪律委员的班级。 但显然黄俊宏对今晚班里的状况极为不满,他皱着眉头走出了教室,不满意地冲着林梦菲说:“亏你还是班长,大家都在上自习,你没看见吗?” 事实上,虽然林梦菲是班长,但由于她既要练体育,又要忙着学生会那边的事,所以,班里的大小事务总是黄俊宏一人处理。为了评选特优生,孔胜群虽然还坚持要林梦菲当班长,但在班里论威信而言,同学们都已经不自觉地认定黄俊宏是班长了。两人之间对此也都明白,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听了黄俊宏刚才的话,林梦菲立马回敬道:“哼,谁是班长,大家不都很清楚吗,我只是个挂名的‘傀儡’,还不是你,一直在垂帘听政。” 林梦菲的话很是刺耳,这让一直以来为她操忙班务的黄俊宏很是伤心:“怎么,我帮你处理班里的事情还做错了,我越俎代庖了?” “不是……”对于刚才自己说的话,林梦菲有点后悔了。确实,黄俊宏为自己操劳了很多,虽然他本人也很忙,校编辑部的事也不少,但他还是挤出时间来为自己分担了那么多事情,班里这么大的担子,他总是一个人抗着,刚才的话,实在是不该说。 “俊宏,梦菲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啊,别那么认真。”锺玉倩赶紧笑着出来打圆场。 “就是,开玩笑的,男孩子,别那么小气。”何旭玲也笑嘻嘻地紧跟着说道。 其实,对于林梦菲这个人,黄俊宏也很了解,人品正,心眼好,但为人处世容易急躁,动不动就发个脾气,经常是口不择言。所以,黄俊宏想了想,还是不要跟她计较,他继续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你把她们都叫出来?” “欣楠不见了。”在大家眼里一向有些娇滴滴的宋雅希开口了,而且此时眼里好像还含着泪珠儿。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这回好像轮到黄俊宏着急了。 林梦菲瞥了他一眼,也同样带着焦急的表情说道:“我找了呀,找了两节课,体操房、图书馆、学生会、阅览室、计算机房,哦,还有各科老师的办公室,她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 “光找这些地方有什么用,还有很多地方你忽略了,比如宿舍里,虽然现在宿舍门是关着的,但她会不会在宿舍关门之前就进去了呢;再比如,校医院,如果她不舒服,会不会去那里呢;还有咱们学校的广场,花园凉亭林荫路什么的,女孩子如果生了气,会不会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 何旭玲班开玩笑似的轻轻捶了他一下:“讨厌,你这么会分析,你怎么不去找呢?” “哼,我看最该去找的是夏星宇,可他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对欣楠一点都不关心,什么人啊!”林梦菲气愤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着急?”黄俊宏立刻替星宇辩解道。 “着急?”林梦菲的声音更大了,“那他怎么不去找?” “唉,他下午好像跟欣楠吵架了。”黄俊宏还是在耐心地做着解释。 “吵架?吵架了,那更是他的责任了,他就更应该去找了。”林梦菲对着黄俊宏瞪起了眼睛,依然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成了黄俊宏的错。 “男孩子,总得保留一点自己的尊严吧,一吵架就要低三下四,那以后还怎么混。”黄俊宏平静地说着他的理由。 “尊严?什么尊严?”林梦菲好像是有些真的不懂黄俊宏的话,也或许她的价值观根本就是另外一种,“吵架之后,男生不应该有点绅士风度,主动去哄哄女生吗?” 没等黄俊宏回答什么,何旭玲突然插了进来:“哼,什么尊严,分明就是大男子主义。” “什么大男子主义,这是男人的尊严,做男人就应该这样。”黄俊宏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很是义正词严,似乎他这是作为代表在维护全世界男人的尊严。 “行啦,这是什么理论,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男生没一个好东西!”马上,林梦菲就跟黄俊宏针锋相对了,此时,大概她又该代表全世界的女人了。 “你……”突然之间林梦菲就这么针对他,黄俊宏也很是纳闷,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惹火上身的。 “哎呀,好啦,都别吵了。”一直没有开口的锺玉倩发话了,“现在还上着晚自习呢。” “就是嘛,”宋雅希好像还是带着哭腔,“欣楠都还没找到呢,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现在怎么样了?” “就是啊,这个夏星宇,真是的!”何旭玲又噘起了嘴。 “哼,这号人真差劲,有人还替他辩护!”一说到星宇,林梦菲似乎就很是不痛快。 见林梦菲的锋芒又指向黄俊宏了,锺玉倩怕再引起矛盾,连忙转移开话题:“哎,俊宏,你说欣楠会不会出校门呢?” “啊……那可糟了。”黄俊宏还没来得及回答,宋雅希就担心上了。 “别担心,不会的,咱们校门口都有保安,管得很严,她又不是男生,也不会翻墙出去,所以,一定还在校园里面。”黄俊宏沉着地分析到。 “那我怎么找了一圈,还没找到?”林梦菲又一次对黄俊宏提出了异议。 “那是你找得不仔细,有些地方没找到。”黄俊宏直言不讳,立刻反驳了她。 “你……”林梦菲又想再说什么,却又被锺玉倩拉住了。 锺玉倩说道:“是啊,或许是刚才梦菲有些地方还没找,俊宏,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宋雅希又担心上了。 “那就赶紧去找啊,我们分头找,一共五个人,我自己一组,你们两个人一组,把学校所有的地方都找一遍。”关键时刻,还是黄俊宏显示出了领袖的风范。 “嗯,这样,雅希跟我一组,先去老教学区,然后沿老教学区的林荫小路找下去,旭玲和玉倩,你们两个一组,找咱们这个教学一楼,然后顺着大道到女生宿舍,俊宏,你就负责另一边的新教学区,最后,我们在中心广场的喷泉下汇合。”林梦菲终于没有再急躁,她安静下来细心地做着详细的安排。 “可是,假如有一组找到欣楠了,那还要不要去汇合?”突然,锺玉倩提出了一个问题。 “嗯,是啊。”黄俊宏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林梦菲点了点头,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身后有一个严厉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班主任孔胜群。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黄俊宏再一次显示了他的大将风度,他沉着地说:“孔老师,您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开个小型的班委会,商量着在班里举行一次新概念作文大赛,当然,还得请您当我们的指导老师兼评委。” 孔胜群看了看他们,点了点头。好在黄俊宏的谎言比较圆满,凑出来的这几个人都是比较合适的班委:班长、团支部书记这自然是不用说了,什么会也不能少了他们;何旭玲是组织委员,宋雅希是语文课代表,组织新概念作文大赛,自然有她们的份;至于锺玉倩,她是宣传委员,似乎与此也很有关系,因为搞什么活动都需要宣传嘛。孔胜群没有再怀疑什么,只是不太明白他们班委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搞这么个活动,于是问道:“你们怎么又想起来搞作文大赛了?” “孔老师,是这个样子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已经兴起好多年了,许多优秀的人才从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今文坛的新焦点,同学们在阅读了其中不少文章之后,也表示深感兴趣,我相信,在我们省立一中的实验班里也会通过这次活动涌现出许多鲜为人知的人才。” 孔胜群琢磨了片刻,也觉得他们想的这次活动还是很有意义的,起码对于他语文的教学就大有帮助——提高学生的作文水平是次要的,关键的是可以培养学生对写作的浓厚兴趣。想到这里,孔胜群点了点头:“嗯,我觉得,这次活动,还是可以搞一搞的,既然要搞活动,就要搞得有声有色。” 大家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连忙点起了头。 “嗯,是啊,你放心吧,孔老师,我们会搞好的。”还是黄俊宏在沉重地跟着孔胜群的节奏。 “当然,我还可以找别的老师一起来参加,当你们的评委,”看样子孔胜群也很希望把这次活动搞好,“我们语文组的教研组长谢老师,全国特级教师,而且还是咱们市作协的理事,我争取把他请来,他的指点会对你们的写作有很大帮助。” “那太好了,谢谢孔老师!”这次除了黄俊宏,又多了两个附和孔胜群的声音。 然而,孔胜群却话锋一转:“写新概念作文没关系,可千万不要过分地抛开课本,更不能丢下正常的学习,要知道,你们的最终目标是高考。” “嗯。”这次五个学生终于达成了一致。 “还有啊,马上就期中考试了,你们班委组织活动也不要耽误了你们自己的学习。”孔胜群确实是那种老教师的典型代表,一切以学习为重,一切与学习挂钩。 “嗯,是啊。”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哦,对了,梦菲啊,你最近是怎么了,成绩下滑那么快,上次测验你只考了个中游。”提到学习,孔胜群又想起了上次的语文测验。 “我……我也用功了啊。”一提到学习,林梦菲也有些头疼,每个晚自习自己都是一心一意地拼尽全力,可为什么成绩还不是很理想呢,莫非自己的潜力已经挖掘光了,或者是自己的智商很有限,每当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总是有些难受。 孔胜群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唉,梦菲啊,我也知道,你是一个一心一意学习的好学生,平时争分夺秒,刻苦勤奋……” 何旭玲听了,还真怕他又开始了他那套“语重心长”的说教,于是赶忙笑嘻嘻地打断了孔胜群的话:“孔老师,你一点都不体谅我们学生,你看人家梦菲,当班长,要处理班里的大小事务,而且还是学生会秘书部的部长,学生会里那些琐碎的事也都成了她的,还有啊,人家还练百米呢,天天训练,那么累。” 被打断了话,孔胜群却没有生气,因为何旭玲说的也正是他想说的:“是啊,何旭玲说得很对啊,一心不可二用啊,投入到其他事情上的心思多了,自然会影响学习,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看,自从夏星宇当了足球队长,当了体育部长以后,他的成绩就在下降啊。” “可他上次考了第九名,也不错啊。”作为体育生,林梦菲也很讨厌孔胜群老拿体育说事,好像学习不好,就是练体育分心,习惯不好,也是从体育队里学的,在他看来,好像练体育就自然成了万恶之源。 “第九名?你知道他上次第几名,他上次第三名,他的真实水平比你们都高。”孔胜群马上就开始例证。 而黄俊宏马上也把话茬接上了:“是啊是啊,星宇的语文功底好着呢,很具备文学素养,我见他经常往报社投稿什么的,而且已经发表了好几篇了。” “是啊,他的基础很好,可是你看看,他练体育对他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成绩马上就下来了,”孔胜群还是继续着他的教育,依然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体育的反感,“嗯,你看宋雅希,她就是一门心思,踏踏实实地学习,这次测验,她就考了第二名,是吧?” 对他的话,林梦菲还是无法认可:“可是,孔老师,欣楠也练体育,可她也考了第三名啊。” “孟欣楠?”被这么一说,孔胜群突然有些为难了,确实,孟欣楠也练体育,学习成绩也不错,还当着学习委员。 林梦菲的话音刚落,黄俊宏就开始用眼睛狠狠地剜她。 “哎,对了,”孔胜群突然想到了什么,“孟欣楠,她怎么没来开会?” 这时,林梦菲才明白了黄俊宏刚刚那不友好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真是口不择言啊,可既然这样了,也没别的办法,于是,她也壮起胆来撒着谎:“孔老师,她病了,回宿舍了。” 一听这个,孔胜群像是抓住了她们的小辫子,他又继续问道:“跟谁请的假,有假条吗?” 这回大家是一片沉默了,林梦菲开始自责了,看样子,这出戏是演不下去了,如果孔老师知道大家一开始就在骗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火呢。 孔胜群有些得意了,对于班委,他不会做出多么严厉的处罚,只是口头上教育教育,这样一来,既对班委形成了制约,也算是给他们留了面子。他又换上了一套教育的口气:“你们身为班委,都不知道照章办事,请假,自然是要有假条,不管怎么样,要给我说一声,而且如果离校的话,还要请领导签字同意,这个程序你们都不清楚吗……” 大家都低着头,一言不发,而何旭玲又一次打断了孔胜群的话:“老师,不是她不想请假,而是她这个病啊,没法请假。” 又被何旭玲打断了,这次孔胜群有些生气了:“什么病不能请假?” 何旭玲一脸轻松地瞪大眼睛看着孔胜群,用平和的口气小声地说道:“老师,她痛经。” 何旭玲的话,大大地出人意料,他不仅让孔胜群感到了莫大的尴尬,也使得另外三个女孩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但也正是她这句话,掩盖了欣楠旷自习课的事实,让他们大家都化险为夷。晚自习临近结束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席卷了校园,坐在门窗紧闭的教室里,窗外的雨声依然清晰可鉴,巨大的雨点砸到地上发出的“啪啪”声更是声声入耳,伴着阵阵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顷刻便形成了浩荡之势,似乎有一种横扫千军的架势。 铃声响过后,大家都陆续离开了教室。只有星宇还迟迟不肯离开,欣楠没有来上晚自习,星宇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即便是欣楠真有什么不对,自己作为男生,也要有些风度才是啊,男孩子怎么能跟女生吵架呢,星宇又想到了自己在对待男女生吵架问题上一贯的观点,顿时他又是感到十分的惭愧。可细想想,欣楠的话说得也是太难听了,尤其把这些话用到苏靖琳这个在自己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女孩身上,想到这里,星宇又有些矛盾了,突然间,他也不明白了,今天究竟是谁的错呢。欣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自己又是个怎样的人,两人的结合究竟合适吗?星宇的心里又乱了起来。 没有打伞,星宇独自漫步在老教学区的林荫小路上。自从这学期开始,确切地讲,是自从在上一届联赛上得胜归来,生活就突然发生了变化。扰乱自己心情的事接踵而至,自己的心里突然变得千头万绪、杂乱无章,也许对于别人来说,这些都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的小事,可自己却是有些应接不暇。当然,不可否认的,自己的想法也随之变得复杂了起来,在这之前,自己又怎么可能相信在校园里,还会有像宋克猛、丁虞罡、粟辉超他们这样的用心,然而现在,自己也觉得很正常了,好像有种一夜之间什么都看透了的感觉。感觉到了累,感觉到了头疼,感觉到了不适应,甚至感觉到了恶心…… 星宇心想,淋一下雨,头脑也许会清醒一些,思路也许会清晰一些,心情也许会轻松一些,也或者是接受这雨水的彻底冲刷,能找到从前的感觉,能找回从前的自我。 突然间,击打自己的雨点没了,星宇有些纳闷地回头一看——金悦颖正面带微笑地撑着一把十分别致的仿古雨伞站在自己身后。一时间,星宇不自觉地想到了西湖、断桥,想到了西湖绸伞,想到了白娘子跟许仙…… “星宇,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下雨了都不知道?”金悦颖的脸上还是带着刚才的那种笑容,此刻,她的心中大概是充满了阳光。不过,星宇见到她的这几次,每一次她都是这样微笑着登场的。 “哦,没什么。”星宇也冲她也笑了笑。 突然,星宇意识到了是女生在帮他打着伞,于是赶紧从金悦颖手中把伞接了过来。 金悦颖笑笑,毫不客气地把伞交给了星宇,毕竟星宇的个子高,若是自己来打伞,还是比较吃力的,况且这本来也是男孩子应该做的。 一起走着,金悦颖又继续试探地问道。“是不是还为下午的事发愁呢?” “下午?下午什么事儿啊?”上了一个晚自习,星宇似乎已经把下午发生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是……足球……”金悦颖带了点诧异的表情提示到。 “哦,对,”说到这个,星宇自己也有些诧异了,自己竟然把这个都给忘了,但忘了也好,星宇也不想再提起了,“不是这个。”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金悦颖扭过头来,干脆瞪大了眼睛看着星宇。 星宇想要回答,因为他觉得这个女孩也很坦诚,目光也很独特,讲的话也颇具哲理——虽然现实中跟她交往并不多,但看过她的文章,对她也就很好理解了。所以,压在心里的一些事情,星宇还是希望能对她倾诉的。但跟欣楠吵架的事,星宇的确是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再三,星宇还是决定从谈文学入手:“悦颖,记得你在晨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叫做《心动•;;心痛》。” “嗯?”星宇的话让金悦颖有些疑惑不解了,她不明白星宇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的确去年的秋天,自己写了这么一篇文章,描述的是女孩初恋失败后迷茫的内心世界,可是,这跟星宇有什么关系吗? “茫茫夜空,繁星点点,我,这颗并不引人注目的孤星依然闪烁着自己微弱的光芒,等待着,等待着……”虽然已经过了很久,星宇至今对这篇文章的结尾依然是记忆犹新,他对金悦颖的这句话特别有感觉,作为一个平凡的人,就好像夜空中一颗极为不起眼的星星,除了闪着自己微弱的光芒去等待,还能做些什么呢。 “星宇,你失恋了?”听到星宇在背自己的这篇文章,金悦颖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 “不,”星宇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哦,”金悦颖的脑子转得很快,“那也一定是为感情而感慨喽?” “唉,大概是吧。”星宇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下头。 “那你是自卑了?”金悦颖的思路迅速跟上了星宇的表情,“你那么出色的人,那我倒想知道谁是你的女朋友了。” “你见过的呀?”星宇看了看她,对她的话产生了一点点的怀疑,他纳闷金悦颖竟然会不知道。 “没有吧?”金悦颖瞪圆了眼睛看着星宇,好像很奇怪的样子。 “是啊,你不知道吗?”星宇对她的“孤陋寡闻”还是不 第十一章 秋雨——无情、无常、无奈 当星宇从医院里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凝重了。跟欣楠的重归于好虽然是他今天的最大收获,但为此星宇旷了一天的课,而且也没有参加足球队的训练。这在省立一中,那自然是严重违纪的行为,苏靖琳仅仅是因为晚上没回宿舍,就给了记大过处分,像自己这种情况,给学校里知道了,那恐怕会更严重,说不定会留校察看,或者是勒令退学,况且自己还刚刚得罪了宋克猛。星宇想着,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起来。他决定,无论如何,先向室友们了解了解情况,再来决定对策。于是,翻墙进入学校之后,星宇就先跑回了宿舍。 虽然还不到上晚自习的时间,可宿舍里却空荡荡的,只有丁虞罡一个人。 见星宇进来了,原本躺在床上的丁虞罡坐起身来,首先给星宇打着招呼:“嗨,星宇,回来了。” 星宇点了点头,虽然经过上次的事,星宇已经对他比较反感,但星宇还是决定问问他今天的事:“虞罡,我走了以后,没什么事儿吧,被发现了吗?” “哦,没事儿没事儿。”丁虞罡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答道。 “真没事儿?”星宇有些喜出望外,但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又问道。 “老孔去教育局了,一天没来。”丁虞罡立刻进行着解释。 “那训练呢?” “还是董坚看着呢,宋老师没去。” “啪”——星宇高兴地打了个响指,道了句“谢谢”,便兴奋地飞奔了出去。 看来今天真的很值得庆祝,星宇有些异常得高兴,的确,旷课一天还没被发现,本身也就有些异常。星宇来到食堂里,没有像平时一样去吃大锅菜,而是专门要了两个炒菜,并以可乐代酒,大概这是星宇能想到的在学校里唯一的庆祝方式了。 正在高兴之际,星宇突然听到背后有个焦急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范博强。 “来,来,博强,吃饭了吗,一起吃点儿?”星宇马上站起身来邀请道。 “吃?你还有心思吃呢?”范博强那原本焦急的脸上又多了分诧异,“你刚回来,你还不知道吧,法西斯正在处理你旷课的事儿呢,老孔在教育局都给生生地拽了回来,还有啊,还把你妈妈也叫来了,这不,从一放学我们就去给你说情去了,我跟永源都给骂了出来,现在只有俊宏还在那儿呢。” “什么?”范博强的话好似一个晴天霹雳,星宇的情绪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闪电从九天之外打入到十八层地狱中。他怔住了,那沮丧的表情,绝对是让人难以形容的。“愣着干什么,快去吧,去看看啊。”范博强的样子也显得很是着急。 星宇顿了顿神,冲范博强微微点了点头,飞快地跑出了食堂。 看这星宇远去的身影,范博强使劲叹了口气,随即也出了食堂。只有星宇动也没动的饭菜还留在桌上,准备着“再次流通”或者是“资源浪费”。 星宇明白,这些年来,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期望着自己能够早一点长大,在星宇的心里,最没齿难忘的也便是母亲这期望的眼神了。每每看到母亲这样的眼神,星宇都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然而,星宇最怕的也正是母亲这期望的眼神,因为从中,星宇也看到了母亲的感伤与无助。 这回,星宇又一次看到了母亲这期望的眼神,当然,这次其中还包含了些许的失望。母亲自政教处走出来,正好迎面碰到星宇,可母亲却什么也没说,留给星宇的,也就仅仅是这夹杂了些许失望的期望的眼神。 然而,星宇得到的处理结果很出人意料,就连星宇自己也不敢相信——通报批评,并且撤掉学生会体育部长的职务。这在星宇看来也算不上什么,对于学生会,早在竞选那天,星宇就已经对它失望了。在此之外,宋克猛还做出了一项决定,那就是把星宇开除出校足球队。尽管星宇已经不愿意再做球队里的这个木偶,不愿再听从宋克猛的摆布,可突然就这么离开了校队,这对深爱着足球的他来说,一时还难以接受。 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星宇还在因为离开校队的事而愁眉不展。 一进门,星宇就又见到了他最不愿见到的人——丁虞罡。他万万没想到,就连了解一下自己不在的时候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儿,丁虞罡都对自己说谎,这也真是阴险得没边儿了。 星宇很想要质问他,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星宇突然觉得,对丁虞罡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倒是丁虞罡走上前来,带着极为惭愧的表情说道:“星宇,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孔确实去教育局了,这大家都知道,训练的时候,宋老师的的确确也没去,这……一会儿等永源和博强回来,你问他们,我说的是真的。” 星宇听了,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理他。 丁虞罡刚要继续解释,范博强回来了。于是,丁虞罡赶紧说道:“哎,博强回来了,你问博强,训练的时候,是不是宋老师没去。” 范博强看了看丁虞罡,又看了看星宇,冲丁虞罡不满地说道:“听说,法西斯让你当队长了,而且还接替星宇当了体育部长?” 当着星宇的面,丁虞罡感觉到有一点儿的尴尬,他脸上马上对起了笑容,用谦虚的语气说道:“星宇不想给宋老师干了,宋老师才让我当的,呵呵,再说我从前就是打这个位置的。” 范博强却没有笑:“怪不得呢,我们替星宇求情,你也不去,你是怕万一法西斯心软,不处理星宇,就没你当队长,当体育部长的份了吧?” “怎么说话呢,你?”丁虞罡佯装着很生气的样子,“我,我是那种人吗,要不,以后还是星宇当,我……这就找老师说去。” “不用了。”星宇又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星宇啊,”丁虞罡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星宇,故作为难状地说:“我,其实我也不想当什么队长啊,部长啊,可宋老师找到我,我没办法啊,我推辞过,可是宋老师说了,老师做的决定,就有老师的道理啊……” 星宇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你当你的,关我什么事?” 本来是要讨好星宇的话却被无情地噎了回来,丁虞罡也有些上火了。但他知道今天星宇绝对是满腔的愤怒,所以也不要跟他硬顶了,还是说点儿客气话得了,毕竟今天自己是得了便宜:“星宇啊,你可别误会啊,我……宋老师找我的时候,我替你求情来着,可宋老师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不是不想帮忙,真的是爱莫能助啊。再说了,咱们学校管得那么严,你旷课整整一天,也……说不过去啊。” 范博强听了丁虞罡这套假惺惺的托词,也很是生气,他使劲“哼”了一生,说道:“还不知道你,当官的欲望那么强烈,做梦都想进学生会,星宇被开,你恐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吧。” “说什么呢?”这次,丁虞罡是真的发火了,他冲范博强瞪起了眼,并且随时准备着要大打出手,“你他妈找死啊?” “说你呢,怎么啦?”说着,范博强也冲上前来,准备动手了。范博强也是一直以来深知丁虞罡的为人,看他早就是一万个不顺眼了。 星宇见状,赶忙拉了拉范博强,说道“算了,算了。”他觉得为了自己跟这种人打架,不值得。 正在这时,黄俊宏和陆永源回来了。 一进门,黄俊宏就满脸歉意地对星宇说道:“星宇啊,对不住啊,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星宇笑笑,拍了拍黄俊宏的肩,摇了摇头:“没事儿的,我本来就不想在学生会干下去了,也不想踢球了。” “唉,”黄俊宏叹了口气,说道,“就为这个开除了我们校队的核心,真不知道法西斯是怎么想的。” “我他妈也不明白,怎么就把星宇开除了,”陆永源有骂了起来,“按说星宇挺听他的话的,挺配合他的,论技术,那更没得说啦。” “离开正好,以后不用每天都去训练了,烦。”星宇却很清楚,宋克猛为什么把自己驱逐出校队,既然那天自己把话给他挑明了,他自然也就觉得自己再没有利用的价值,在自己给他罢工之前,他先下手为强,给别人也展示一下他教练的手腕。 “唉,”黄俊宏还是有点自责的样子,没能帮上忙,他觉得自己已经有失“老大哥”的身份了,“抽空吧,我再去找找法西斯。”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你的好意,我了解。”星宇冲他苦笑了一下。 突然,黄俊宏好像想起了什么:“哎,虞罡,我们都去替星宇求情了,你怎么没去?” “我,我不知道。”丁虞罡又遭到了质问,他赶紧赔着笑脸回答道。 “你放屁,你不知道,”黄俊宏像是发了很大的火,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暴跳如雷,“我记得,好像是下午你先去的他的办公室,他让你去当足球队长和体育部长,然后,他才找的老孔,找的星宇的妈妈。” “我……”谎言突然被拆穿,丁虞罡有些无地自容了,“这个……我……”确实,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这时,范博强替他做了解释:“哼,他巴不得呢,这样他好接替星宇当足球队长,当体育部长,他的官欲那么强。” “哼!”陆永源听了,也轻蔑地瞟了丁虞罡一眼。 “你……”丁虞罡已经露出了十足的窘像。 “哼!”范博强也不想再理他了。 听了范博强的解释,黄俊宏也沉默了,他只是皱着眉头在瞪着丁虞罡。 此时,大家大概都了解到了丁虞罡的为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可丁虞罡却突然开口了:“哎,对了,博强,星宇被开除,你一定也很高兴吧,这样你就可以打主力了,给星宇当了那么久的替补,你也盼着这一天呢吧。” “你放屁!”范博强听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黄俊宏立刻拦住了他,对他使了使眼色:“博强,有话好好说。” “就是啊,有话好好说。”丁虞罡在一边用挑衅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被我说中了,干吗那么着急?” “好啊,”在黄俊宏的劝阻下,范博强微微点了点头,“我这就好好说,你凭什么说我盼着这一天?” “当然啦,在替补席的时候,你每次都自己嘟囔,‘为什么不换我’、‘换成我也比他强’之类的话吧,而且,为此,你也找过宋老师吧?”丁虞罡拿出了平时他观察到的这些细节,作为自己的“论据”。 “是啊,没错,我那是想换下纪峰岗。”见丁虞罡开始乱联系,范博强又有些着急了。 “哼,那不说不定,你说的是谁,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吧。”丁虞罡有些得意,他已经露出了一脸的奸相。 “你……”这回,范博强确实有点不好解释了。 “博强,慢慢说,说详细一点,纪峰岗怎么回事?”黄俊宏又向他投来了信任和鼓励的目光。 范博强冲他点点头,理了理思路:“我们球队一共四个前锋,星宇、永源、我,还有那个连球都碰不到的纪峰岗,跟星宇、永源相比,我是绝对没什么话可说,我技术不如他俩,对他俩我也一直很佩服,可是那个纪峰岗,要技术没技术,要速度没速度,整天就知道瞎跑,就靠着星宇给他传球,可他还把握不住机会,什么球都能给他踢飞了,所以啊,凭什么他上场的机会那么多,你说我该不该说……” 未等他把话说完,丁虞罡就打了岔:“老师的安排就一定有老师的道理,很简单啊,看你那点儿个子,都十七了,还不到一米七,在女生当中恐怕都算不上高的吧,你怎么踢球,换上你有什么用?” 范博强听了丁虞罡这带有侮辱性的话,刚要发作,又被黄俊宏按住了,黄俊宏看了看丁虞罡,说道:“足球,比的是技术,又不是比身高。” “哎,书记,这话你可说错了,足球当中,身高很重要的,没有身高就没有制空权,没有制空权是很致命的,对手大可以打高空球,打你的软肋……”丁虞罡知道黄俊宏不懂足球,于是借此控制了场面。 然而,他的话马上就被一直不想理他的星宇打断了:“哼,博强速度快,也很灵活,技术也还不错,平时一起踢球,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又不是不懂足球?” “是啊,”遇到了懂足球的,丁虞罡虽然又开始有些被动了,但他还是努力地要撑下去,“速度快怎么了,足球又不是靠拼速度,足球要求的是球员综合的素质。” “是啊,没错,”这回星宇却很平静地说道,“足球要求的是球员综合的素质,那么个子矮又怎么了,马拉多纳个子高吗,可他称得上是世界顶级球星,他对足坛留下的影响,绝对让后人很难超越,欧文、卡洛斯、萨维奥拉……这些人的个子都不算高,可他们个个都是顶尖的球星……” 丁虞罡又赶紧打断了星宇的话,他怕星宇再说下去,自己真的无言以对了:“是啊,可范博强能跟他们比吗,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是的,不是一个级别的,博强没法跟球星比,可他能跟纪峰岗比,能跟射门十八次却只射正两次的人比,法西斯用纪峰岗这种废物,而不用博强,所以,博强在场下看到这种人在场上乱踢,当然想要把他换下来了。”星宇确实很理解范博强,终于他的这句话让范博强放下心来。 黄俊宏接着说道:“就是啊,法西斯也太不像话了,他为什么用那种不会踢球的人,也不用博强,他到底怎么想的?” 丁虞罡瞪了他一眼,正欲再次开口,却又被星宇抢了先:“丁虞罡,现在你可别再说老师的安排就一定有老师的道理了。” “你……”丁虞罡彻底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陆永源发话了:“别争了,你们在这儿争没意义,我说一句吧,纪峰岗是法西斯的外甥。” 陆永源的话让大家都静了下来,也让星宇彻底地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 沉默了片刻,丁虞罡走上前来,对星宇说道:“宋老师,让你交回球衣。” 星宇听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带开柜子,取出自己那件曾经伴着自己征战绿茵场的球衣,轻轻地抚摩了几下,带了点百感交集的意味又长叹了口气——当然其中必然包含了些伤感和悲凉。 星宇把球衣仍给了丁虞罡,没再多说一句话。 丁虞罡嫉妒星宇,嫉妒星宇当上了队长,嫉妒星宇在球队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嫉妒星宇在联赛过后飚升的人气,嫉妒星宇在同龄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形象……他嫉妒的东西太多了。然而,他最嫉妒的还是星宇这个内向并且单纯从前丝毫不讨女孩子喜欢的人竟会走了如此的桃花运——跟班上如此漂亮如此优秀的女孩上演了他望而不及的风月故事。他真后悔,也真郁闷,原本为了另一个目的而让给星宇的那个点球竟然成了星宇那场比赛的点睛之笔。 可是今天,此时此刻,丁虞罡却得到了安慰。他重新当上了队长,而且补了星宇在学生会的空缺,最重要的是把这样一个“强劲对手”挤出了球队,他也确实该暗自庆幸了。 就在丁虞罡这暗自庆幸之际,突然手中有多了一件球衣——是范博强扔过来的。丁虞罡抬头看了看他,对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把球衣也一起收了起来。 “博强,你这是干什么?” 见状,星宇连忙说道。他感觉范博强为了义气,也退出校队,实在是不应该。 范博强却没有理会星宇的话,而是对着陆永源说道:“永源,球队里这么黑,我看你在里面也挺郁闷的,场场比赛的战术安排都是打右路,把你的左边空着,你也很不爽吧?” 范博强突然的这么一句话让陆永源陷入了沉思。确实,自己在场上就像是个摆设,宋克猛一心想让纪峰岗立功,根本就不给自己机会。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就是个标准的体育生,不像星宇,学习好,还能走学习的路,离开了球队,自己还能干什么呢?可如果此时不一起退出的话,也会让别人感觉到自己不义气,陆永源陷入到极度的矛盾当中。沉默了许久,他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你倒是说句话呀,”范博强又开始着急了,“你还顾虑什么呢?” 黄俊宏明白陆永源的顾虑,他替陆永源说道:“永源就是体育生,他不踢球,你让他干什么去?” 范博强好像是恍然大悟了,他点点头,沉默了下去。 星宇也在考虑同一个问题,幸亏自己在处理学习和体育的关系上,没有走极端,否则到了今天,他恐怕也会没有退路了。他不知是该为自己的“深思熟虑”感到欣慰,还是该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羞愧。但是,他清楚,无论自己有没有告别足球,学习还是不能放松的,因为,不管怎样,自己一定要对得起母亲那期望的眼神。 这时,丛知涌回来了,他总是这个宿舍最后回来的一个人。往常无比嘈杂的宿舍今天却变得出奇的安静,这让他还有些真的不习惯:“嘿,大家今天都怎么了,这么安静?” 大家都若有所思地坐着,谁也没有理他。 “奇怪啊,呵呵,”丛知涌自己讨了个没趣,只好走到自己的桌前,干起自己的事情来。他也清楚,由于自己整日沉迷于学海之中,恐怕跟室友早就有了距离,室友们的一些心里话,一些烦心事儿也自然不愿拿出来跟自己交流了。也不光是室友,在班里也是如此,大概自己早就跟别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想到这里,绝对能耐得住寂寞的他也突然间感觉到了孤独,他有些怕了。 突然,黄俊宏不知想起了什么,走道星宇跟前,拍了拍星宇:“嗨,跟你商量个事儿?” 星宇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事儿?” “上次你投到《文韵报》的那篇文章还有吗,留没留底稿?” “哪篇文章?”让黄俊宏这突然一问,星宇也忘记了自己投的文章是什么了。 “怎么,你还投了很多吗,作家啊?”黄俊宏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就是那次被报社退回来的那篇,那不,你还说可能报社嫌你的观点偏激。” “哦。”经黄俊宏这么一提醒,星宇这才想了起来,在几个月之前,自己是写过这么一篇文章。但星宇觉得,那篇文章被退回也是情理之中的,因为在那篇文章当中,自己确实突出了一些社会的阴暗面,或许在报社的编辑看来,是有些偏激了。 “底稿呢?” “什么事儿?”见黄俊宏突然问起了这个,星宇有些摸不清头脑了,难不成他要帮自己找地方发表? 黄俊宏只好耐心地做着解释:“是这样的,咱们班要在全校范围内率先举行一次新概念作文大赛,是要记宿舍的量化分的,得了名次,我们一起请你吃饭,放心吧,肯定能拿名次的。” “写得不好,都没发表。”星宇摇了摇头。 “唉,你放心吧,这跟向报社投稿可不一样,咱这是新概念作文,讲的就是打破常规,打开思路,推陈出新,写出特色,放心吧,一定行的。”黄俊宏还是不厌其烦地为星宇做着解释。 “那怎么比赛,不用我上台念吧?”一直以来,星宇就不喜欢抛头露面,最怕的就是在公共场合演讲,自从在学生会竞选归来以后,那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那你放心吧,要念也轮不到你啊,学生处,政教处都同意我们班举行活动,由学生会牵头组织,念稿那都是广播室的工作了,还有啊,也不仅仅是念稿,还要把稿子都张贴在宣传栏里,由全校师生进行品评。” “哦,动静够大的啊,那……怎么个评法?”星宇又问道。 对于星宇的问话,黄俊宏一点都没有不耐烦:“那就更不用你操心了,由学生会组织,全校学生喜欢的都可以参与评分,最后由学生会汇总起来,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由语文教研组全体老师对你们的文章进行点评,然后评分,最后再把这两个分数加起来。放心吧,绝对保证公平,对了,这次由语文组的组长谢老师担任评委团的主席,人家那可是全国特级教师,市作协的理事,那水平绝对是高啊。所以啊,星宇,你就放心吧。” 星宇笑笑,点了点头。为了做自己的工作,“老大哥”黄俊宏也赔着笑脸说了半天了,就光“放心吧”这三个子也念叨了不知多少遍了,再怎么也不能驳他的面子啊。况且,星宇也知道,黄俊宏绝不仅仅是为了宿舍量化加分的事,他是为了搞好这次活动,树立班级在全校的形象,自己也没有理由不配合他。再者说,平时黄俊宏对自己,对别的同学,向来都是那种一心一意的热心肠。 “这就对了啊,就是算为咱们宿舍,你也得义不容辞啊,何况还得靠你展现咱们高二实验班的风采呢。”黄俊宏异常地高兴。因为,向来不图虚名,不喜欢惹人耳目的星宇并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这次能做通他的工作,确实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大家都听着,谁也没有插言,因为在这个宿舍里,也就只有星宇一个人喜欢写作。 可突然间,丁虞罡却插了一句:“就是啊,星宇,别的不说,就以你的人气,那还不得全票通过啊。” 虽然星宇对这种话是百分之百的反感,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这些虚无的东西说事了,可这次,星宇根本就没有理丁虞罡,甚至连看都没看他,彻底给了他一个没脸。 星宇打开抽屉,找出自己的稿子。突然,他看到了那天他在苏靖琳的本子上抄录的那篇文章了,他稍稍沉思了片刻,一起拿出了这两篇稿子,并分别写上了名字,递给了黄俊宏。 黄俊宏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两篇?这一篇是……苏靖琳?” 星宇知道他就会很惊奇,所以抢在他发问之前堵住了他的嘴:“别问为什么啊,一起交上,记她们宿舍的分。” 黄俊宏微笑着摇了摇头,把两篇稿子都收了来。 星宇默默地走到了窗前,望着窗外满天的繁星,又陷入了沉思。他在想苏靖琳,这个冰冷孤傲、个性十足的女孩,展现给自己却是另一个形象:她坦诚,热情,心地善良,天真无邪,善解人意,而更让星宇感到可贵的是,她淡泊名利、处事洒脱。而且,为了自己,她遭到了学校的严重处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在家里,肯定也会面临父母的多方盘问,她又当如何解释呢。想给她打电话,可自己竟连她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想到这里,星宇感觉自己的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但每每想到苏靖琳的同时,星宇总是会想到欣楠,感到欣慰的同时,星宇往往都能感到自责。那内疚感与负罪感又会像条件反射一样不期而至,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矛盾体,痛并快乐着,自己无力摆脱,而且矛盾自身也似乎永远无法解决,因此,自己注定要经受“痛”和“快乐”的双重折磨,使自己得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快乐,也无法忘记那无休止的痛…… 新概念作文大赛结束了,的确,在高二•;;一班这个人才济济的实验班里,许多新星脱颖而出,一鸣惊人。 苏靖琳,这个平时几乎门门功课亮红灯的“差生”在这次大赛中展露头脚,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她凭借一篇揭露人性之丑恶的《清晨的死寂》与星宇那篇报社嫌偏激的《秋雨——无常、无情、无奈》并驾齐驱,获得一等奖;而宋雅希这个被公认为传统、内敛甚至保守死板的语文课代表用一篇表露恋爱中女孩真实情感的《零落成泥香无处 第十二章 何处让我避风躲雨 省立一中这所半军事化管理的封闭高中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本科升学率闻名于省城,以60名特级教师,110名高级教师的雄厚师资力量闻名于省城,以严谨的治学态度、奋进的学习风气闻名于省城,当然,更是以严肃的校规校纪,严格的管理闻名于省城。校纪虽然严肃,但不死板,管理虽然严格,但不苛刻。应该说,在省立一中,校方还是给了学生们相当大的自由度,也可以换句时髦的话说,省立一中的管理非常人性化,充分尊重了学生的个性。首先,校方为学生们安排了自由活动时间,让他们在紧张的学习之中能有时间丰富自己的生活,放松自己的心情,而不像其他学校把学生的作息制度安排得那么紧张,让学生们单调地徘徊在教室、宿舍、食堂这三点一线之间。在省立一中,学生们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去机房上机,去图书馆借书,去阅览室看报刊杂志,体育生、艺术生也是利用这些时间训练自己的特长,可以说,学校为学生的全面发展提供了充分的时间和空间。自然,这种自由度较大的管理方式也招致了教育界的不少批评。许多人认为,对于中学生的管理,就是不要给他们太多的自由度,让他们把全部身心都放在学习上,而省立一中的这种管理方式势必会让学生分心。教育局的领导也曾经为此担心过学校的升学率。但事实证明,外界的批评都是荒谬的,省立一中用事实给了那些死板管理的推崇者们一记响亮的耳光,省立一中的升学率年年都是全省的第一。再比如,一般的中学都对学生的衣着、发型做出了严格的要求,规定学生必须穿校服,留短发,但省立一中对此却没有做出明确的要求,也仅仅是提倡穿校服、留短发而已。诸如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因此,省立一中的学生也享受着许多同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自由”。但尽管如此,省立一中还有一条让学生们叫苦不迭的规定,那就是作为封闭式学校,只在每逢双周的时候放假一天,其余的时间,不允许学生离开学校。这对于长期沐浴在自由宽松的环境之中的学生来说,显然是难以接受的。所以,学生们就戏称这两周一次的假期为“放风日”。 挨了两个星期,又到了“放风”的那一天,同学们都带着幸福的表情争先恐后地出了校门,并且计划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因为,放假的时间毕竟只有一天,时间不多,所以要分秒必争啊。学生们有骑自行车走的,有坐公交车走的,有打车走的,也有的学生家庭条件比较好,直接被“专车”接走。总之不管怎样,每次省立一中的大门一开,门口那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上立即交通堵塞,就连附近的许多条马路也开始交通拥挤了,公交车上立刻人满为患,空出租车也顿时无影无踪了,不知道这一来是给公交公司和出租车师傅们带来了效益还是给交管部门出了难题。 原本,星宇对这一天的假期也并不是像别人那样地视如珍宝,因为在足球队由于外出打比赛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他会有很多机会出校门,但是现在,星宇也不得不像别人一样在此忍受两周与世隔绝的日子之后,才能得到那一天的假期。因此,这一天的意义跟从前已大不相同。 那辆车牌号为a00016的红旗车又驶入了校园,夏辰宇也再次地邀请星宇一起吃晚餐,说还是父亲做东。星宇立刻婉言谢绝了辰宇的邀请,自上一次回来以后,星宇已经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了,他哪里敢再去吃市委书记的饭,再者说,仅仅就为了帮辰宇的那点小事,又怎么好意思三番五次地接受对方的答谢呢。 星宇的家庭状况自然不像是有私家车的家庭,所以,通常星宇是骑自行车回家的,因为他讨厌等车,讨厌挤车,讨厌转车,更讨厌误车,他喜欢骑自行车的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喜欢那种把变速器调到最高档上飞车狂飙的感觉。然而,这一天,星宇没有飚车,而只是一个人慢吞吞地骑在后面。由于自己前几天旷课,闯下了祸,害得妈妈被叫到学校,一想到这个,星宇就有些不敢回家了。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犯下的错误,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母亲那期望的目光。本来,星宇是想要等欣楠一起走的,可欣楠早早地就被家人开车接走了。他想回家,可又怕回家,直到夜幕降临,星宇还是一个人骑着车在这五彩缤纷的都市里徘徊。天色暗了下来,街灯陆续地亮了起来,路上依然是车水马龙,徘徊在这阑珊的夜色当中,星宇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了。当然在心情上星宇也是如此,他不知道自己的归处究竟在哪里,更不知道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偶然之间,星宇在经过路边的露天烧烤摊的时候,被如此的一幕所吸引。从他们的说话看来,那像是一对“小情侣”。 “都天黑了,我们回家吧,我爸妈还等着我呢。”男孩说着,起身要走。 “急什么,才七点多。”女孩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才七点多?”男孩瞪大了眼睛,表现出十足的气愤,“哎,小姐,两个星期才这么一天假期,我爸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一天的假期?”女孩冷笑了一下,“一天的假期还不好好陪陪我,那我到底还算不算你女朋友啊?” “我这不已经陪你来吃烧烤了吗,从放学到现在也三个小时了吧,你也该吃完了吧,还不肯放我走吗?”男孩的声音显得十分的焦急。 女孩喝了一大口扎啤,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带有讽刺语气的话作答:“你好象很不耐烦,是吗?” 男孩吐了一口气,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怎么不耐烦了,不耐烦我每次放假都是不回家先陪你,不耐烦我会陪你在这儿浪费三个小时的时间,不耐烦我会在这里听你唠叨一些小道消息和花边新闻,我们现在都上高二了,惜时如金这个成语你懂吗?” 女孩听了,眉头一皱,扬起脖子,把剩下的半杯扎啤一扫而光了:“好,好,跟我谈起惜时如金来了,跟女朋友吃饭都算是浪费时间,还说你没有不耐烦呢?” 女孩带着浓重感情的话引起了周边诸多食客的异样眼神,男孩赶紧坐下身来,小声地用一种乞求的口吻说道:“好了好了,算我不对,别吵了,好吗?” 女孩笑笑,冷冷地哼了一声。 男孩再度陪出笑脸:“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我们讲和了,好吗?” “那你要陪我喝酒。”女孩微笑地点点头,也没有再耍脾气,只是叫伙计又接上来两杯扎啤。 “干嘛,还要喝啊,你已经喝了不少了?”男孩又皱起眉头来。 “干了它,我们才讲和。”女孩端起了杯子。 “那……你让我走。”男孩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提出了条件。 “先干了再说啊。”女孩却没有给他机会,扬起脖子,咕咚咕咚,三下五除二,又是一饮而尽。 男孩愣了半天,才端起杯子,紧锁眉头,把酒喝完。 男孩刚刚放下杯子,女孩又叫伙计端上来两杯扎啤。 “还喝呢?”男孩瞪起眼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再喝。”女孩端着杯子坚定地说,“既然跟我聊天是听小道消息跟花边新闻,那干脆什么也别说了,就喝酒吧。” 男孩夺下女孩手中的酒杯,带着些许无奈的口气说道:“好了好了,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伤身体的,再说了,我们也喝得差不多了,都一下午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也该走了,走吧,我送你。” 女孩沉默着摇了摇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时间真的不早了。”男孩看了看表,继续催促道。 “回家?”女孩反问道,“你让我回哪儿?” “你当然是回你家了,难道还要让我带你去见我父母不成?”男孩差异的表情中透出了些许的鄙夷。 “我家,我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的声音中除了生气,还带有极大的伤感。 “我当然知道,你回家,当然是回你爸那儿了,你不是一直都跟你爸住吗?” “我爸?他整天不着家,还不知道他出去又找谁去了呢,他哪有功夫管我?” “哎呀,”男孩显出了极度的无奈,“你这么大了,能自立,还让你爸管你什么?” “你懂什么?自己的亲爹根本都不在乎你,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女孩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好了好了,”男孩还是那种不耐烦的口气,“那这样,你去你妈那里吧,她不会也不管你吧?” “哼,她……她老人家上个月刚结了婚,搬了新家,正跟那什么橡胶厂的老板新婚燕尔呢,又怎么能容得下我?”女孩说着,声音开始颤抖了。 男孩长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那不管怎样,自己的家还是要回的。” 女孩抬起头来,愤怒地瞪着男孩。 “哎呀,别这样。”男孩又开始了无奈,“我说的不对吗,这是很现实的,你总得回家啊,这儿也不去,那儿也不去,那总不能在这里过夜吧?” 女孩低下了头,痛苦地自语道:“别人日日夜夜盼望的两周一次的假期,到了我这儿却成了年关,我……我到底还算什么啊?”女孩说完,端起酒杯继续喝起了酒。 男孩无奈地等她把酒喝完,才说道:“好了,酒也喝了,也该走了,先去你爸那儿吧,不管怎样,法院把你判给了你爸,他总不能不管你吧?”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留下来陪我。”女孩板起了脸。 “不是啊,问题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在这儿过夜吧,我们总得考虑考虑,晚上去哪儿吧?”男孩强忍着自己急躁的心情。 “去哪儿好说啊,只要你肯留下来陪我,我们有好多地方可以去,比如网吧、电影院……”女孩突然眼前一亮,立刻提议道。 “哎呀,怎么能去这些地方呢?”男孩的口气显得有些反感了。 “还有啊,更happy一点的地方比如:ktv、迪厅、酒吧、夜总会……好多呢,不过就看你有没有带够money了。”女孩继续介绍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男孩的表情。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此时,男孩的表情已经成惊恐状了。 “是啊,差不多吧,在学校里压抑久了,就去放松放松,你喜欢玩什么,要不我们去蹦迪。”女孩的心情像是好了许多。 而男孩却大发雷霆了:“你怎么可以去这种地方,这是你该去的吗?你……你简直疯了,你……你学坏了!” “干什么?”女孩随即也发怒了,“怎么一提到这些地方,就学坏了,你懂什么,你又没去过!” “没去过,”男孩还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此时大概他们两人都顾不得周围食客的眼神了,“随便一想也能想得到,社会上什么人才去那些地方,不用我说了,就光说说咱们学校吧,都是那帮体育生,那帮整天打架滋事的地痞流氓,你跟他们为伍,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以后你少跟着我!”女孩心中的震怒彻底爆发了出来,此时,她也顾不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我算是看透了你了,你彻底学坏了,你彻底堕落了,哼,跟着你们班那帮痞子学的吧,什么陆永源,还有个叫什么罡的……” “胡说八道!”女孩气急败坏,一下把酒杯打到了地上。 听到声音,烧烤摊上的伙计赶紧跑了上来:“你们这……怎么回事?” 男孩忙走上前去,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说道:“结账吧,杯子的钱,从里面扣好了。” 伙计点点头,找了零。 这一来,女孩也冷静了许多。 男孩轻轻地拉了拉女孩,平静的说道:“走吧。” “要走,你自己走吧。”女孩动也没动。 “我……”男孩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走吧,你刚才不还说,你父母等你吃饭来着,还不快走?”见到男孩无奈的表情,女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啊是啊,”男孩又看了看表,显出了更加着急的样子,“可是……你怎么办?” “哼,你还管我吗?” “哎呀,你就别闹了,我们走吧。”男孩的心开始躁了起来,他有些坐立不安了。 “要么留下来,算你还在乎我,要么现在就走,以后咱俩两便,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女孩的表情十分地漠然。 “我……”男孩更加急躁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要怎么样,我刚才都说了,就要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玩。” “说到底,你还是要我跟你一起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男孩有些忍受不了了,对于女孩的建议,恐怕他从骨子里就已经反感之极。 “怎么就不三不四了?”女孩皱起了眉头,对于男孩的臆断,女孩也难以接受,“你完全都是瞎猜,你根本就没去过这些地方,真是老土。” “是啊,我老土,但不像你,你堕落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自甘堕落,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男孩的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对,我愿意,跟他们在一起也比跟你强!”女孩也开始说起了气话。 “哼,算我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贱人!”男孩也已是大为震怒了。 “曾历海,你给我滚!滚!”女孩端起男孩面前那杯没喝的啤酒,向男孩泼了过去。 “你……”男孩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你真是个贱人!”狠狠地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男孩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女孩没有动,只是把头转向了男孩离去的方向。虽然没有落泪,但她的表情中已然带了极度的无奈与伤感。 这一来,停在路边的星宇立刻认出了她。 原来她是星宇班上的副班长水慕萍,在班上,她属于那种典型的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对待学习的态度,她向来是一心一意。若不是星宇今天在这里看到这样的一幕,星宇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其实,在星宇路过的时候,也是听到她这似曾相识的声音才停下的,可她一直是背对着星宇,星宇怎么也不敢想象刚刚的那样一个女孩竟是班上成绩优秀的副班长。说起来,水慕萍也算是她们高二•;一班继苏靖琳之后又一个个性张扬的人。虽说她没有苏靖琳那秀颀、高挑的身材,但她那种特有的曲线美也决非一般女孩能达到的;苏靖琳有1米75的身高,可谓是直入云端,她1米67,虽比不上苏靖琳,那怎么说也绝对称得上是玉树临风了;然而,她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眼睛,水汪汪、明亮亮的,不仅仅是会说话的眼睛,还是会洞察人心的眼睛,通过眼神,她可以表达感情,通过目光,她可以捕捉人心,她的眼睛,几乎就是那传说之中的摄魂之眼。与苏靖琳相比,两人最大的相似之处便是她们的性格,都属于是冰冷孤傲型的。苏靖琳从来不屑与班上的同学聊天,水慕萍也是,不知是性格内向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在班上,很少与别人交流,对谁都是很不屑的样子,虽然她是副班长,但对于班级工作,她总是不闻不问,她怕耽误学习,她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地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上面,她勤奋、刻苦,并一直以一种超人的毅力奋斗着。虽然她性格也有些另类,但说到学习,大家对她还是有口皆碑的。 星宇放好自行车,走了过去。 见到星宇,水慕萍先是十分地吃惊,而后吃惊中又带出了些惊喜,她招呼星宇坐下,马上又叫伙计端上来两杯扎啤。 “你没事儿吧?”星宇关心地问道。 “怎么,大球星,热闹好看吗?”水慕萍端起扎啤喝了一大口。显然,她已经从刚才的状况中走了出来,并且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星宇没有做答,只是一直打量着水慕萍,因为她的打扮实在是太有个性了——已经是秋天了,虽不至于穿上毛衣,但单衣也至少应该穿两层了,而水慕萍依然是穿了一件无袖的连衣裙,赤着脚穿凉鞋。 水慕萍注意到了星宇这异样的眼神,冲他摆摆手说:“星宇,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一定是要问‘你不冷吗’之类的话,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星宇诧异地说。 水慕萍没有理会星宇的诧异,继续说道:“在学校没见过我这样吧,不过,出了学校,就没必要那么循规蹈矩了,累了。” “你是想要追求与众不同、独树一帜、标新立异?” 见星宇一下吐出了三个成语,水慕萍被逗笑了:“与众不同,还有这个意思,不过,独树一帜、标新立异可不敢当。” 星宇也跟着微微一笑,他感觉到,水慕萍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挺强的,刚才明明还是暴跳如雷,此刻似乎已经没事儿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水慕萍突然发问道。 “我……”星宇无从回答,只好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怎么还不回家呢?” 水慕萍愣了片刻,又带着些许的伤感说道:“我无家可归,刚才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再度勾起了水慕萍的伤感,星宇感到有些自责了,他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场面有些尴尬,水慕萍沉默了许久,又再度端起了酒杯。 星宇终于有话说了:“哎,别喝那么快,伤身体。” 僵局被打破了,但水慕萍并不怎么高兴,反而显得有些更加忧伤了,她不顾星宇的劝阻,将啤酒一饮而尽。 “慢慢喝,这样……” 还没等星宇劝完,她又叫了啤酒。 “对不起啊,让你见笑了。”水慕萍看着星宇,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啤酒一上来,她还是继续着。 “见笑倒没有,只是别喝那么快,对……”星宇的话显得十分的坦诚。 “对身体不好,是吗?”水慕萍马上接上了星宇的话,对于星宇的话,她也知道那是好意,但是她并不接受。 “好,咱姑且不说对身体怎样,你喝那么多酒,一会儿怎么回家?”星宇换了个角度说话,可他没注意到换的这个角度也正是水慕萍最为不愿意提到的。 “我已经说了,我无家可归!”水慕萍使劲吼了一嗓子,又引来了一些异样的目光。 星宇彻底沉默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次他明白了,并不是水慕萍的调节能力强,而是她的情绪波动很大。 “对不起啊,”水慕萍的声音开始带了些沙哑了,似乎是有一种要哭的意味,“星宇,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你对人总是很热心,可是,我……我确实是无处可去,刚才你也听到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星宇是真的被问住了,水慕萍所面对的,的确是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原本我想留住历海,至少那样我不会很孤独,可他……”水慕萍无助地摇了摇头。 “历海,刚才那个,你男朋友?” “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学、初中,我们都在一起,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他为什么这么不理解我呢?” 星宇沉默着,若有所思。 水慕萍看了看星宇,继续说道:“星宇,你说,当一个女孩遇到了麻烦,让自己的男朋友多陪一会儿,也算过分吗?” “当然……”星宇想要回答,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虽然,他很理解水慕萍,可有些话他不确定是否该由他来说。 “星宇,若是换作是你,孟欣楠要求你抽出一点时间来陪她,你会怎么样?” 星宇没有回答,他再次陷入到沉思当中。他在想,像水慕萍如此的处境,是多么的可悲、可叹。父母离异,又各有新欢,作为监护人的父亲,丝毫不尽一点责任,男朋友也不理解她,体谅不到无奈与无助。而相比之下,自己却幸福了许多,母亲对自己,那是无微不至,欣楠虽说有些圆滑世故,可对自己,应该还是一心一意的。想到这里,星宇觉得,即便自己做了错事,也应该主动地去面对,去向母亲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对于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关坎,而对于水慕萍来说,她的周末才成了她要过的关坎,对于她这样处境的人,又该怎样呢?恐怕除了让她醉去,让她忘记忧伤,真的是别无他法…… 在学校里,她勤奋刻苦,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毅力,她是坚强的。可到了周末,出了校门,到了面对她的家庭的时候,她又变得脆弱了起来,在学校里压抑了两周的心情,此时也应该释放释放了。然而,男友对她又缺乏起码的理解和关爱,因此内心里的压抑,她也无从释放,对于这样一个女孩,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星宇又感觉到了无比的惭愧。 水慕萍趴倒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星宇知道,酒劲上来了。 见她已经不能走路了,星宇便结了帐,背起她,打车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家。 到了楼门口,星宇的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最后会搞成这个样子。在上楼的过程中,星宇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该如何为那天的旷课开脱,不知道该怎样向母亲说明今晚晚归的缘由,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解释清楚自己背上的这个女孩。 还没有想好,星宇就到了家门口,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忐忑不安地按响了门铃,他不知道,面对他的又将是什么。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不安,没有人回答,星宇知道,母亲一定是不放心自己,出去找了。打开门,一阵诱人的香味就扑面而来——母亲一定又烧了自己最喜欢的菜。顿时,一种惭愧的感觉油然而生,星宇突然觉得,他好像做错了很多事,好像谁都对不起。 星宇把水慕萍背进自己的卧室,放到自己床上。刚刚回到客厅,正当他考虑着该如何向母亲解释的时候,母亲推门进来了。 “星宇,这么晚了才回来,去哪儿了?”母亲略显焦急地问道。 “我……”星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先吃饭吧,菜都凉了。”母亲并没有责备星宇的意思。 星宇点点头,战战兢兢地拿起了筷子,他不安地朝自己的卧室看了一眼,从表情上就流露出了极度的惶恐。 星宇的眼神自然逃脱不了母亲的眼睛,顺着他的目光,母亲看到了一个穿着另类的女孩躺在星宇床上。瞬间,母亲呆住了,这个场景,大概是她在梦中也不曾想想到的。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母亲已经被气得脸色都变了。 “我……”星宇也慌了,确实,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是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呢,还是编个简单的谎话呢,星宇思索着。讲明事情的经过,就必然要说出今晚为什么迟疑着不肯回家的原因,还要说明那天旷课的原因,当然,即便是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就今晚的这个情况,母亲恐怕不会相信;或许可以编一个更简单、更可信的理由,但自己本身也不是爱说谎的人,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现在这个时候恐怕是想编也编不出来,更何况,如果母亲看出漏洞,拆穿谎言,那自己更是百口莫辩、无地自容了。 “你……没想到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母亲愤怒之极,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星宇的脸上。 “妈妈,我……”星宇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耳光甚是惊讶,因为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当中,母亲从未打过他。 “我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的声音又提高了半格。 “她……她是我同学,”事到如今,星宇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了,“同班同学,她跟 第十三章 东边云落 西边起雨 短暂的周末就在这不经意之间悄然逝去,真可谓是“昙花一现”。每个周日下午,学生们返校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意犹未尽,有些恋恋不舍,但毕竟是为了学习,为了前途,不管有多么不情愿,还是要回来打拼。想到了这里,学生们大概会多少带些踌躇满志的表情,尽管其中也夹杂了数不清的无可奈何。 这天,当星宇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们正津津有味地叙述着这短暂假期里的见闻与经历。 范博强坐在床上,富有感情地描述道:“哎,永源,昨儿看球了吗,老将马凯气惯长虹,小将圣•;;克鲁兹也大显神威,拜仁四比零狂扫对手,太精彩了。” “那场比赛我倒没看,我看英超了,凭借亨利的战功,阿森纳客场全取三分,继续领跑。”谈到足球,陆永源自然是兴致勃勃,虽然他跟范博强欣赏的角度不同。 “哎呀,阿森纳有什么好看的,缺乏激情,缺乏王者的气质。”范博强摇摇头,似乎是很失望的样子。 “废话,那是英超,水平很高,对手都很强,不像在德甲,球队的平均水平都很低,很少有能跟拜仁匹敌的,所以拜仁是一枝独秀,当然是战绩辉煌了。而在英超,劲旅很多,除了阿森纳之外,曼联、切尔西、利物浦,哪个不是世界顶极的球队,不用说这些,就是纽卡斯尔、热刺、米德尔斯堡,那也决非等闲。所以,在英超,那是群雄逐鹿,讲的是实际、实用,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没有激情,没有气质。”陆永源夸夸其谈,不可否认,他对足球还是有一定见解的。 范博强也表示赞同,他点点头:“这倒是,英超的水平确实高一些。” “呵呵,没想到啊,谈足球,永源还用起成语来了。”从来不愿意闲聊的丛知涌插进话来,有点搭讪的味道。但他知道,他跟室友之间的距离,不能再扩大了。 “算了吧,丛大哥,你少来恭维我了,你还是看你那书吧。”陆永源并没有友好地把丛知涌融合到自己这个环境当中。因为,他也清楚,他跟丛知涌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丛知涌还是不打算就此罢休,因为,他也害怕孤独,他继续寻找这话题:“哎,跟你们说点儿新鲜的,你们回家看新闻了吗,中东的形势又紧张了,自杀性爆炸事件层出不穷,局域性的小规模交火也屡有发生,唉,这……世界真是不太平啊!” 说着说着,丛知涌感慨了起来,大有“哀民生之多艰”的意思。陆永源和范博强双双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丛知涌,对他的话显然是有些莫名其妙。 丛知涌有些灰心了,跟球迷谈政治,真的是有点儿对牛弹琴了,可是他又找不出别的什么话题。他感觉到,跟室友们的共同语言已经是寥寥无几了。 场面有些尴尬,陆永源和范博强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丛知涌也算是这个宿舍里年龄最大的,他才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大哥,虽然他做不到像老大哥那样地关心别的室友。况且,他人品也不错,学习又是no。1,不该这么明显地驳他的面子。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们两人跟丛知涌确实是没什么共同语言,谈政治、谈历史,他们绝对是格格不入的。 记得高一的时候,有一次历史老师提问十九世纪初空想社会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虽然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在陆永源看来这就好像是“哥德巴赫猜想”,他是一无所知。 不过,紧接着,朋友就传来了情报说:“圣西门。” 陆永源重复道:“圣西门。” “傅立叶,”朋友继续送着情报。 “傅立叶,”陆永源继续重复着。 “还有欧文,”趁老师没有注意,朋友终于把情报送完了。 然而,这次陆永源却没有重复,而是反问朋友道:“你说什么?” “欧文。” “欧文?”陆永源立刻皱起了眉头,“还贝克汉姆呢,你耍我啊?” 朋友送的信息是准确无误的,空想社会主义的代表人物中就是有欧文。然而,陆永源把朋友说的这个“欧文”想成了英国国家队的前锋欧文,他认为这是朋友在搞恶作剧,有意让他出丑,所以最终也没回答上这最后一个人。不过,这很正常,本来他知道的历史人物就不如他知道的球星多。 因此,他这种热爱足球的人跟丛知涌那种一心好好学习的人,那是半点共同语言都没有,想说到一块去,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谈。 其实,郁闷的也不只是丛知涌一人,黄俊宏对足球也是知之甚少,虽然他经常去给室友们加油助威,但那也仅仅限于给球员加油打气,绝不是出于对足球的爱好。面对这有些尴尬的场面,他也只好把原本想等星宇来了以后再说的事提前公布了:“哎,同志们,还是我告诉你们个兴奋的事吧。” 马上,陆永源和范博强的目光就集中了过来:“什么事儿?” “你们知道吗,”黄俊宏见已经调动起了他们的注意,便从容地开始了他的介绍,“下周开始,学校要举办全校的足球联赛,以班级为单位参加,先分组打预选赛,然后进入到决赛当中,赛程很短,你们放心……” 虽然黄俊宏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可陆永源和范博强恐怕是已经失去了兴趣。 “怎么?”黄俊宏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马上问道。 “没劲。”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一听这个,黄俊宏有些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这个也不能激发起他们两人的兴趣。黄俊宏摇了摇头,那真是无可奈何了。不过,他还是尝试着继续进行他的介绍:“哎,跟你们说,这可是咱们省立一中建校以来的首届足球联赛,绝对是具有历史意义的,说不定啊,你们的名字会写到校史上呢;而且,还有呢,这次学校可是真正地设立了奖项,直接奖现金,冠军三千,亚军两千,季军一千,怎么样,奖金绝对丰厚吧?” 原想着这样一说,他们该有些兴趣了,可陆永源和范博强两人还是无动于衷。 “你俩这到底是怎么了?”黄俊宏禁不住发问了,“平时不是……” “很简单,”范博强抢先说道,“有丁虞罡这样的人当队长,有什么意思。” “这你放心,这次活动,是我负责,再说了,你是给咱们班级踢球,又不是给他一个人踢球,哎呀,那些个人恩怨就暂时放到一边吧,给咱班里争荣誉啊,也是给咱班里挣钱啊,正好弥补弥补班费的不足。”本来,黄俊宏还认为这个活动对于他们来说,那一定是振奋人心的,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需要他做工作,求着他们参加。 未等范博强回答,陆永源先插了一句:“我说,书记,咱就光认钱了。” “不是……我……”虽然知道陆永源这是在开玩笑,可黄俊宏还是有点生气。 范博强点了点头,慢慢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还可以参加,不过,我还是等星宇来了,听听星宇怎么说。” 看到范博强言语上还是有些犹豫,黄俊宏又有些急躁了:“我说,博强,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呢,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还要听人家的?” 这时,陆永源又开始插话了:“校足球联赛,就是垃圾赛事,以班为单位,那么一个球队里能有几个会踢球的——这是关键。” “就你会踢球?你怎么……”听了陆永源这句话,黄俊宏真的是生气了。 趁机,丛知涌又打起了圆场:“我说永源,干嘛不踢啊,跟不会踢球的人,才更容易赢那三千块钱啊,你说对不对啊?” “你少来了,丛大哥,”陆永源的话带了些嘲讽的意味,“那你怎么不踢啊?” “废话,如果我会踢,我早就报名参加了!”对陆永源的话,尤其是他的态度,丛知涌很是郁闷。 “哎,丛大哥,我觉得就算你会踢球,只怕你也不会参加,那多耽误时间啊,你啊,只会争分夺秒地抱着你那几本破书瞎啃。”陆永源的话带出了挖苦的意味,虽然他只是想开个玩笑。 “你……”丛知涌气不过,随便抄起两本书,出了门。 正巧这时丁虞罡进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这是怎么了,丛大哥?”丁虞罡问道。 “没事儿!”丛知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虞罡看了看他,无奈地走进屋里,装作十分关心地问道:“俊宏,怎么了,丛大哥这……” “都是永源,”黄俊宏皱着眉头,“校足球联赛,他也不肯参加,丛知涌想劝他来着,他不但不听,反而还挖苦人家。” “什么呀,我那是开玩笑呢。”陆永源赶紧辩解道,他也觉得刚才的话,有点儿过分了。 一听陆永源不肯参加足球联赛,丁虞罡皱起了眉头,他觉得,他刚刚考虑的新计划恐怕会因此落空。于是,他连忙劝道:“永源啊,我明白,你算是咱们学校一等一的球星,当然不想参加这个层次的比赛啊,跟一帮不会踢球的人一起踢,确实是挺难受的,这个我理解。” 丁虞罡的话算是说道陆永源心眼里去了,他就是这么想的,他点点头说:“是啊,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啊,谁也别劝我了。” “哎,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永源啊,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这次活动可是由俊宏负责的,咱不说为了什么班级利益,咱就说为了兄弟情谊,你也该参加吧,想想俊宏平时为咱们做了多少事,咱可不能驳他的面子啊。” 丁虞罡的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抓住了陆永源的弱点,他这个人,向来是最讲义气,而且又要面子。现在给丁虞罡这么一说,他也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嗯,好吧,这么说的话,我参加。” “就是嘛,这就对了。”丁虞罡拍了拍陆永源,然后冲黄俊宏点了点头。 黄俊宏也露出了笑颜:“谢了,永源。” 丁虞罡见状,也露出了笑容。 这个时候,星宇提着包进了门。 见状,黄俊宏马上迎上前去,帮着星宇拎东西。 星宇笑笑:“干嘛,书记,那么殷勤?” “怎么样,假期怎么过的?”黄俊宏帮星宇把东西放到桌上。 “我,没什么事儿,我妈去医院加班了,我自己在家里。”星宇把包打开,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哎,星宇,给你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黄俊宏的动员工作又开始了。 还没等黄俊宏把话说完,星宇就打断了他:“不要,我可不想再写什么新概念了。” “不是,”黄俊宏说道,“咱们学校要举行足球联赛……” “垃圾赛事。”星宇的表情也是很不以为然。 听了这话,陆永源笑了:“怎么样,俊宏,可不只我一个人这么说吧。” “你……”黄俊宏很是无奈,可动员工作还是要进行下去,“星宇啊,这次学校可是有奖金的,冠军奖三千,你看咱班费……” “动员同学们再交啊。”星宇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对了,星宇啊,我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老吵吵着我们春游去看海吗,你不是说自己还没见过海吗?有了钱,这就很容易了,我们包个车,从咱们这儿到海边,也就两个多小时,很容易实现的,再说了,你跟欣楠,两个人,到海边儿上,多浪漫啊……”黄俊宏还是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试图说服星宇。 “干吗,书记,当成职业联赛了,你花钱雇我给你踢球,咱还用签合同吗?”星宇笑着开起了玩笑。 陆永源和范博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是……”黄俊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感觉到,动员星宇才真真正正地是个问题,毕竟,被校队开除,对于星宇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听了星宇的话,丁虞罡放下心来,肚子里马上就哼起了小调,这次大概不会再有人抢他的风头了。 晚自习,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地为期中考试准备着。 丛知涌的桌上又乱了起来,书堆得到处都是,而他就恰恰在这堆书的环绕之下,默默地写着什么。乍一看去,绝对是那句励志名言的写照:书山有路勤为径啊。 欣楠的桌上却是整整齐齐的,按照她的复习计划,今晚用得到的书,她都摆到桌面上,其余的,一律收起来,一切跟着计划走。 可今天的水慕萍有些反常,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认真学习,而是忙着给星宇写纸条,以表达对他的感谢。其实,她本来是想当面对星宇表达谢意的,可鉴于欣楠的关系,她还是决定谨慎一些,尽量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为了自己,也为了星宇。 星宇虽然是在看书,可怎么也难以进入状态。一直以来,历史课都算是星宇的强项,可今天晚上自从星宇打开历史书之后,就没有再翻页。不可否认的,这半个学期内发生的事,足以让情绪化严重的星宇方寸大乱。星宇正愣着神,突然有人传过来一本化学书——是水慕萍的。 隔着几个位子,水慕萍轻声说道:“星宇,帮我看看我整理在书上的笔记有遗漏吗?” 星宇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水慕萍,虽说自己是班上名副其实的化学课的尖子,同学们来请教问题原本是无可厚非的,可像水慕萍这样一向自负的女孩,能放下架子,向他请教,还真的有点让他难以置信。 “谢谢。”看到星宇那带着疑问的表情,水慕萍向星宇使了个眼色,而后便低下了头。 星宇还是没弄明白水慕萍的意思,带着刚才的疑问,他打开了水慕萍的化学课本——里面夹着的便是水慕萍写给星宇的纸条: 星宇: 我也不用过多的语言表示对你的感谢了,你是个直爽的人,相信你也不喜欢那些。我一早就离开了你家,而且也向你妈妈解释清楚了,阿姨是那种典型的知书达理、和蔼可亲的类型,相信她不会再怪你了。对了,说到这点,你很幸福,要珍惜…… 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对于你,我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人生的两大重点——事业和爱情,现在,你都不顺利,我送你一句话:把握自己,把握幸福,不管面临怎样的暴风,不管面临怎样的波澜,把握好自己的舵向,向着自己的追求,前进吧!不要为暴风雨吓倒,不要为美人鱼折腰,记住,只为自己的目标! 对你心存感激的女孩 纸条背面,还用日语写了一句鼓励的话:がんぱって。她知道像星宇这样爱好广泛的人,是绝对能看懂这句简简单单的日语的,因为在很多地方,这句话都出现过,比如:日本漫画书、动画片、电视剧。 看完了水慕萍的纸条,星宇微笑了一下,在背面回了一句:fighting,both you and me。 书传回到了水慕萍手中,一切相安无事。然而,目睹这一切的欣楠又起了疑心,原因跟星宇的想法一样,她也不能相信像水慕萍这样傲气十足的女孩会向别人请教问题。而且,她进一步的观察,证明了她的怀疑是对的——因为星宇只简单写了几个字就把课本传了回去,如果真的是需要解答问题的话,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她决定,把这一切要弄个明白。 下了晚自习,星宇觉得有必要给妈妈打个电话,问一下这次妈妈加班给病人做手术是否顺利,会不会很累。于是,铃声一响,星宇就离开了教室。而欣楠则是婉言拒绝了与室友们的同行,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等待着最后一个人的离开。 所有人离开教室之后,在水慕萍的桌洞里,欣楠找到了那张夹在化学课本里的纸条。看过纸条之后,她又产生了很多扑朔迷离的想法。虽然在医院,他们已经重归于好,可距离、隔阂、障碍、误解、猜疑,这些莫名其妙的词,总是萦绕在脑中,让欣楠无法摆脱。向来生活在清晰的条理当中的欣楠也不知不觉地步入了迷宫,出口究竟在哪儿,她感觉找起来也越来越困难了…… 星宇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竟然也不清楚了…… 在传达室这个唯一可供学生打电话的地方,等着打电话的学生已是围了个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排到了星宇,可星宇一连拨了三遍家里的号码,都没有人接听,手机关机,办公室里的电话也无人应答,星宇有些着急了,莫非这个时候,妈妈还奋战在手术台上;也许像上次一样,病人还需要进一步观察,随时等待着第二次手术;也可能是手术进行得不顺利,或者是出了什么事情。星宇的心里直打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走出传达室,星宇就撞上了辰宇,看样子,辰宇是有意在等他的。 带着一种关心的口气,辰宇先开口说话了:“大哥,你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哦,没什么。”星宇嘴上虽然这样说,可脸上却是愁眉不展。 沉思了片刻,辰宇觉得也不便再问:“哦,在传达室打电话挺不方便的,排队不说,而且还要登记,还收费,而学校里又没有其它地方方便让学生打电话。这样吧,你有急事的话,用我的手机吧。”随即,辰宇掏出了他的手机递给星宇。 “这怎么行?”星宇感觉有些不妥,毕竟,手机是个私人物品,而且在中学生眼里,也算得上是贵重物品了。 “怎么不行,是借给你用的,等你用完了,没事儿了,再还给我好了,我还有一个小灵通呢,放心好了。”辰宇笑笑,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给了星宇。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星宇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因为上次帮的那点小忙,怎么好三番五次地受人家的恩惠呢。 “哎,”辰宇皱起眉来,“大哥,你这就不对了,见外了,不把我当兄弟了?” “哪有哪有。”星宇笑笑,只好接了过来。 这是款诺基亚的手机,还带有摄像头,什么型号,星宇不清楚。总之价格应该是挺贵的,大大的屏幕,还带有智能笔,恐怕是款最前卫的手机了。 “可有人给你打电话,怎么办?”突然,星宇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用管,电话、短信,都不用管,找不到我,他们就会打我小灵通的。”辰宇耸耸肩,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哦,那……谢谢了。”虽然辰宇这么说了,但星宇还是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大哥,其实,我来找你,还有别的事。”突然间,辰宇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哦?”从一遇到辰宇,星宇也觉得他好像是在刻意地等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星宇猜不到。 “这次的比赛你怎么没去,”辰宇问道,“听董老师说,你跟范大哥都被开除了,这是怎么回事?” 星宇叹了口气,低调地说:“没什么,我……不想踢了,哦,还有,我也违纪了,旷课……” “不对,”辰宇的反应很快,“不是违纪,是你厌倦了。” “厌倦了?”星宇扭头看了他一眼。 “对,你是不想再为宋主任服务了。”辰宇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此时的他,显然跟厕所里那个被人欺负的他大不相同。 “我……”星宇愣了一下,一时还想不到该怎么样来回答。 见状,辰宇把话又说得明确了一些:“你一定觉得宋主任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给纪峰岗创造机会,你一定认为,你就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你不想这样,不想受他的摆布,所以才选择退出,我想至于说是开除,那也只不过是宋主任自己找的台阶吧。” 难道真如欣楠所说,宋克猛的如意算盘是显而易见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唯独自己一直蒙在鼓里,或许自己真的是那种情商低下的人。星宇有些自卑,他摇摇头:“别说了,都过去了。” “大哥,难道你真的不明白,这需要忍吗?”辰宇诚恳地说道。 “忍?压抑激情,放弃梦想?”在这点上,星宇还不能跟辰宇达成一致,或许像他这样心高气傲,崇尚自由的人,根本就不懂“忍”这个字的含义,甚至是压根就不想去了解它的含义。 “不,”辰宇冷静地说道,“这正是为了要追求梦想,挥洒激情。因为,你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下,你只有服从了他,才会有机会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具体到你,那就是,你只有做到表面上对宋主任的言听计从,按照他的要求做,让他对你放心,在球场上,按他的要求,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要多给那个纪峰岗创造机会,这样,你才能伺机展现自己,就比如跟省实验踢的那场比赛,你贯彻了他的战术,给纪峰岗创造了不少机会,所以他没什么好说的,否则的话,如果你挑明了不跟他干,他是不会给你上场的机会的,就比如从前的丁虞罡。” 星宇沉默不语,露出了些许的惊奇状。眼前的这个辰宇,或许他真的应该刮目相看了,来到省立一中才几个月的时间,了解的事情竟然如此之多,也或许这根本就与时间毫无关系,这也许就完全是一个人性格的体现。 辰宇没有理会星宇的惊奇,继续说道:“不过,他现在学聪明了,他主动去找宋主任表明态度,要跟宋主任一条心,为宋主任服务,所以他才有机会顶替你。” “是吗?”星宇点着头,又回想起过去的那一幕一幕,事情似乎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但是,没用,”辰宇的口气显得十分得成熟,颇有些运筹帷幄的意味,“虽然丁虞罡的个人技术也不错,但比起你来,还差一些,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没有你那种天赋,更没有你那种灵感,这次他倒是中规中矩地贯彻着宋主任的战术,可整个球队的进攻已然是方寸大乱。比赛结果,零比零,对手是弱旅扬志中学。所以,我觉得,宋主任还是很需要你的,应该说,球队里确实离不开你,只是,宋主任把你开除出校队已经是让他自己陷入了窘境,现在他需要的,是台阶。” “什么意思?”辰宇的话,星宇已经是越听越明白了,突然,他又感到了那种莫名的自卑感。他觉得,周围的人,无论是谁,都很有心计,考虑问题也总是思前想后的,没人像自己那般单纯。 “那,你就给他个台阶啊,相信我,这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自己的梦想。”辰宇又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不,”星宇摇了摇头。辰宇的话,固然是很真诚的,他前前后后为自己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星宇对他,那是由衷的感激。但说到怎么做,星宇恐怕是不能再按他的想法了,“谢谢你,辰宇,但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再回球队了。”说完,星宇快步走开了。 辰宇也没有追赶,他明白,像星宇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向别人低头,又怎么可能为了星星点点的利益强迫自己做那些为自己所深恶痛绝的事呢?再说下去,恐怕也是徒劳了。 星宇记得几年前,自己看过一部老片。在其中,两位故友重逢,但已失去他们从前的感觉,原因正如他们其中的一人所言“我们已成熟得让我们自己都感到恶心了”,这种境地,恐怕星宇永远也不必担心,因为,他正单纯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随着期中考试的来临,卷子也多了起来,老师们好像是在比赛一样,争先恐后的,都怕在这里就先败下阵来。 自习课的时间,大家也很少有机会安排自己的事了,除了艺体生之外,其余的同学,也恐怕只有趴在班里,认认真真地做老师安排的事了。 苏靖琳的桌子上又乱了起来,新发的卷子,一张一张地,杂乱地堆在那里,一天又一天,直到星宇忍不住再次过去帮她收拾。 其实这些,星宇早就看在眼里,只是他怕欣楠对他再产生什么误会,才一直按兵不动的。正好,现在欣楠已经去训 第十四章 雨绵绵秋夜冷含情 几天来,星宇总是情绪不太高,一方面是因为还没有跟妈妈联系上,也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星宇着实很担心;另一方面,这几天里,欣楠对他的态度都显出了明显的冷淡,星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去帮苏靖琳整理课桌那件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欣楠就未免有些太过于狭隘了。不过,冰冻三尺,决非一日之寒,这几个月来发生的这样那样的事情,让星宇一直情绪就不高,一直都是。这个学期,星宇好像得了怪病,他的视觉上突然出现了严重的色彩障碍,外面的一切都好像渐渐地变成了灰色的,尤其是随着他对足球队内部一些事情的不断深入了解。这种变化是不知不觉的,是神秘莫测的,虽然星宇的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有颜色的,可呈现在脑中,却都成了清一色的灰色调。当然,其中让星宇感到明显颜色刺激的时刻,也有不少,星宇清楚地记得在这些颜色发出的地方:图书馆书架的后面、林荫路边的长椅上、球员休息室门外的走廊,当然还有最令他吃惊,也是最令他感动的那一次,那颜色是在黑夜中发出的,地点是——自己家门前。 这种对星宇来说特殊的颜色刺激再度出现了,这是一个周五的下午。 窗外,又飘起了无常的秋雨,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天色有些昏暗,雨丝也渐渐紧密了许多,远方的一切也开始模糊了,雨中的校园显得无比的冷清,就连平日里总是繁忙的城市也瞬间变得萧条了。慢慢地,天空的颜色变得单调了许多,外面的世界也逐渐失去着色彩,就像是谁用photoshop给整个画面进行了灰度转换。这次,看不到色彩的绝不仅仅是星宇了。 外面愈发昏暗,于是教室里亮起了灯。冷白的日光灯发出的那种强烈的恐怖光线,射到书本上经过反射疯狂地刺激着视网膜,在这灰色的下午里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一切,还是黑白两色的。直到,她的出现。 门口的一声轻轻的“报告”首先刺激了星宇的听神经,接下来的,便是那难得的颜色刺激——是红色。 苏靖琳回来了。就穿着而言,跟星宇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变化不大——还是红色的长裙,只是这条长裙的颜色更加凝重了一些。看表情,依然是那曾经的冰冷孤傲,也或许该换个词,是永远的冰冷孤傲。 正口若悬河的物理老师冲她点了点头。 苏靖琳缓缓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除了在星宇身上,她的目光没有做任何的停留。 突然间,星宇的心里顺畅了许多。他也打起了精神,马上,他从本子后面撕下一张纸来,准备给苏靖琳写纸条。这么长时间没有见,星宇恨不得把埋在心里的那些话一股脑全都挖出来,想说的太多了。不可否认的是,这段时间里,星宇感觉自己身边确实是少了一个能关心他,理解他,劝慰他,帮助他的人,而且这个人,跟自己有着妙不可言的默契。 星宇还没有写好什么,却是苏靖琳的纸条先传过来了: 星宇: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还好吗,一切都还顺利吗? 这些天,我一直都很好。而且,我去看你踢球了,跟江汉路中学的那场比赛,踢得很精彩,尤其是那个倒钩射门,简直帅呆了(不是我说的哦,是我身边为你发狂的小女生喊的)。不过,可能下半场,你没有……我想,你上半场没有按法西斯的战术打,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一定怪你了吧。不过,后来跟扬志中学的比赛,你怎么没有上场,是因为法西斯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纸条带给星宇的,除了安慰,更多的还是感动。除了关心和理解,在苏靖琳身上,星宇又品到了她对自己的牵挂。事实上,上一次晚上苏靖琳到他家的时候,他就真真切切地体会过这种感觉,只是他还没有自信把它定位为“牵挂”而已。 星宇正体味着这其中的微妙感觉,又一张纸条扔了过来——这次是欣楠的笔迹:认真听讲!!! 四个潦草的大字连同末尾一连串的惊叹号让星宇已经感觉出来了,欣楠在生气。显然,自己写纸条,苏靖琳传纸条,欣楠都看到了。尽管她是属于那种比较理智的,但在苏靖琳的问题上,星宇感觉,她还是过于敏感了。自己跟苏靖琳的关系,那就是一种默契的好朋友的关系,根本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星宇一直这样认为。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还没来得及根深蒂固,就马上被星宇自己推翻了。对于苏靖琳,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真诚,她热情,是她,在给自己激励,给自己感动;也是她,曾让自己牵挂,让自己担忧。她带来的,那是兴奋,是安慰,是信心,是满足……简简单单地定位成默契的友情,星宇也觉得确实是有些自欺欺人了。可这样想来,星宇又有些怕了,他怕那莫名的内疚感和负罪感再次不期而至,让自己痛不欲生。 下课了,由于苏靖琳没收到回复的纸条,所以,她干脆回过头来,直截了当地问起了星宇:“星宇,我不在的日子,你还好吧,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我……”虽然星宇有好多话想说,但他觉得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不合适。 星宇的吞吞吐吐让苏靖琳有些担心了,她原本轻松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出什么事儿了,到底?” 想想就坐在自己身后的欣楠,星宇还是有很多顾虑,他真怕自己任何一点无心的言语或是无意的行为会再次掀起那无谓的波澜。 事实上,欣楠却是在后面盯着星宇的一举一动,她的感觉告诉自己,星宇跟苏靖琳之间决非是简简单单的关系。 星宇的缄口不言让苏靖琳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确定,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确实发生了些对星宇造成很大影响的事,具体是什么,她还不能断定,但是,她知道,这些事已然影响到了星宇的感情问题。她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遗憾的表情转过身去。 星宇微微摇着头,刚刚苏靖琳的表情现已在星宇的脑中形成了清晰的表象,星宇的心里很是失落。他觉得,自己的畏首畏尾恐怕是让苏靖琳伤心了。她伤心,星宇自然也很难过,当然,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她曾经帮助过自己。 苏靖琳的心里确实有点失落,她没想到,自己与星宇的重逢竟是这样的结果。虽然,她料想到星宇的冷漠恐怕是因为孟欣楠的原因,但她总觉得,星宇压根就不应该有这种顾忌,毕竟,两个人只是在一起说说话,这又能代表什么呢?虽然在她心里,也不能简简单单地把星宇定位为朋友。此时,其实她最关心的是,在星宇的心中,是如何来给她定位的。 下课了,接下来的时间,应该是艺体生训练的时间了,可是,欣楠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她的目的,那自然是显而易见的。星宇的思绪也越来越乱了起来,过去的,现在的,一切关于欣楠的,都在同一个时间里在星宇的大脑里活跃了起来。星宇让自己的大脑飞速旋转着,不断调取着关于欣楠的一切资料,过去那有些模糊的旧资料在近日刚刚整合进大脑的那些新资料的冲刷之下,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同时,星宇那并不清晰、也没条理的思维在这些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的充斥下,变得更加混乱了。在自己的脑中,星宇恐怕已经无法给欣楠定位了。此时,他能相信的,恐怕也只有他的感觉了。然而,他的感觉也在发生着变化,原本心中将要出现的内疚感与负罪感早已被焦虑与困惑所代替。突然之间,什么他都好像不在乎了,他只想要的,就是跟苏靖琳能有个自由的时间和空间,哪怕时间很短暂,空间很狭小——星宇也会满足。因为,那总算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看了看窗外的绵绵秋雨,星宇不禁暗自感伤起来。此时的他,除了沉默地去接受,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淅淅沥沥地,这绵绵秋雨足足地飘了一天。星宇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迟迟都不能放晴。晚自习,星宇更是难以集中精力了。一想到身后的欣楠,他就感觉心里疙疙瘩瘩地。在他心里,他也早已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欣楠了。 星宇起身,悄悄地走出了教室。他想,或许暂时离开这个环境,他的心里会多多少少地好一些。 茫茫夜色中,星宇漫无目的地漫步在这寂静的校园里,纤细的雨丝不断地以一种极为温柔的方式拍打着星宇,吹面不寒,飘雨无声,这或许原本是一种美妙的感觉,然而正形影相吊的星宇却丝毫感觉不到,他此刻所拥有的恐怕只有失落和失意。 突然间,星宇感觉到雨好像是停了——原来是一把伞撑在了自己头上,是苏靖琳。此情此景,似乎是有些似曾相识,星宇觉得,这个场面,或许自己确确实实在什么时间亲历过,也许就是不久以前。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不过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西湖、断桥、绸伞,还有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又再次回荡在脑中。 “靖琳,你……你还好吗?”,星宇有些感动——这感动是带有了激动的感动。 苏靖琳莞尔一笑,把伞交给了星宇:“秋雨——无常、无情、无奈。” “靖琳,你……看过了?”星宇的话显得有些不自信。 “看过了,来的时候就看了,写得很不错,写出了你的真情实感。”伞交给了星宇,靖琳紧紧地靠在了星宇身边。 第一次跟靖琳有如此紧密的接触,星宇突然感觉到有些紧张了,先前秋雨给他的那种冷冷的感觉,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他喃喃地说道:“那么……你的文章……你……不会怪我吧。” 靖琳带着微笑摇了摇头:“虽然我不喜欢这个方式,但,我是不会怪你的。” “那么……你……知道……是我……”星宇更加有些紧张了。因为是他在靖琳不在的时候,从靖琳的本子上把她的文章抄录下来,并且送去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其实当时,他也没有多想,他只是觉得,这篇文章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当然啦,”靖琳轻松地说道,“是你帮我收拾的课桌,是你把那篇文章抄了下来——一看那字,就知道是你。” “你真的不怪我?”星宇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个本子上的文章,你都看了?”靖琳扬起脸来,反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我……只看了最后的那一篇,因为……本子本身就是敞开的,就敞开在那一页上。”星宇连忙紧张地解释道。 靖琳看了看星宇,稍稍沉默了一下,说道:“那就好。” 虽然一向冰冷孤傲的苏靖琳在他面前总是带着微笑,尤其是今晚,可星宇还是感觉到,自己白天的表现加上擅做主张抄录了她的文章,这恐怕会让她有些生气了。 “对了,下午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靖琳的这句话又让星宇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或许自己下午那猥猥琐琐的表现,实在是有失风度了。 “我……我挺好的。”星宇依然是吞吞吐吐。虽然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靖琳说,可还是不知是该怎么说起,说实话,他也怕靖琳会像欣楠那次一样,对自己的心事显出十分的不屑与蔑视。 “你真的挺好吗?”靖琳表情严肃地看着星宇。 “我……我……真的挺好……”面对着靖琳这认真的眼神,星宇有些慌乱了。 “我看不是吧……”靖琳摇了摇头,口吻中带出了坚定地疑惑。 “真的,真的!”看到了靖琳的疑惑,星宇赶忙打断她的话。 “你……”这次,靖琳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星宇,我很清楚,这一阵子,你过得很不好。我在家里的这些天里,就一直在为你担心,尤其是在球场上看不到你的身影之后……星宇,我……我求你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靖琳!”突然间,星宇转过身来,紧紧地抓住了靖琳的手——伞掉到了地上。这次,星宇心中的感动和激动都被另一种感觉所冲淡了——那是冲动。 “别这样。”靖琳露出了些许羞涩表情,如果不是这次星宇看到,他大概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孩会有如此的一面。 顿时,星宇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不过确确实实,刚才听了靖琳的话的那一瞬间,自己便把心头的感动都不知不觉地转化为冲动了——也难怪,一个对自己如此之好的女孩,怎么可能不让自己感动呢。 靖琳弯腰把伞捡了起来,然后,她又冲星宇微笑了一下,她也感觉到了星宇有些尴尬。突然间,她拉起了星宇的手,说道:“来,来这边,我们慢慢说。” 星宇显得有些轻松了一些,拉着靖琳的手,两人向路边的凉亭跑去。 听完了星宇的故事,靖琳紧张的表情变得轻松了许多,她冲星宇笑笑:“这样也好,我觉得,学生会、足球队都不适合你。” “什么?”靖琳的反应让星宇有些诧异了。 “起码我认为是这样,”苏靖琳丝毫没有理会星宇的诧异,“应该说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你为人正直,待人真诚,处事单纯,而且又充满个性,对于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一定是颇为反感,你缺乏与人打交道时那种八面玲珑的性格,更是缺乏待人接物中那种最起码的圆滑世故。所以,学生会、足球队都不适合你。” 星宇沉默着,他正在慢慢地逐字逐句地思索着靖琳的话。都说校园就是个准社会,是走向社会之前必然要学的预备篇,由此看来,这话果真不假。渐渐地,星宇也确实回忆起了关于同学之间交往问题的一些杂乱的片断,比如:自己跟丁虞罡。 见星宇在沉默,靖琳又补充道:“星宇,其实你也不必感到奇怪,以往你选择放弃的时候,或是没有底气的时候,你意志消沉或是犹豫不决的时候,我都会给你打气,往积极的方面劝你,鼓励你去争取。那是因为,我不想消磨你的斗志,挫伤你的锐气,浇灭你的激情,甚至是磨平你的个性。这些,都是我不希望看到的。虽然,当初我也清楚,你辛辛苦苦为之奋斗所谓的结果也未必是你真正想要的,但我还是没有为你点破。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明白了其中的东西,我也知道,你也应该明白了什么是你想要的,什么是你不想要的。所以,这次我劝你,让你选择顺其自然,说是逃避也好,说是消沉也罢,目的只有一个,我不希望你在那些自己不想要的东西身上花费过多的时间,比如,学生会,足球队。还要补充一点的是——你喜欢的是足球这项运动,而不是在足球队里取得那些华而不实的荣誉。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星宇的思路跟着靖琳的话飞速地转换着。的确,靖琳讲得很有道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要的,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确实无谓地在上面浪费了许多时间。他冲着靖琳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些确实不是我想要的。” “对啊,所以呢,以后的日子我也替你打算了,”靖琳又笑了,这次,她是开心地笑了,“你呢,就做一个真真正正的自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突然,星宇插话进来:“可是,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究竟还想做些什么?” 被打断了话头,靖琳并没有不高兴:“没关系,那些可以慢慢来。兴趣不是一天两天培养的,而且我觉的,有些兴趣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发现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不要为那些自己不想做的事再伤感就好了。” “不会的,离开校队,离开学生会,我都不在乎。”星宇点了点头。 “那就好。”靖琳还是一直保持着微笑,“你知道吗,有人说,人的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能从事自己想做的事业,并以此为谋生方式,养家糊口。” 星宇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不过看似很简单的两条,做起来却很难。” “所以啊,就更需要坚持了——坚持自己的追求。” “对,坚持,还记得那次你对我说的‘锲而不舍,方能金石可镂’。”每每回忆起从前跟靖琳的谈话,星宇总会又一种感激之情。 “那是荀子他老人家说的。”苏靖琳嫣然一笑,顿时又给星宇创造出一种云雾缭绕的境界,星宇有些恍惚了。这个向来冷傲的女孩竟然露出了如此迷人的微笑,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确确实实,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种云雾缭绕的感觉。 接着,星宇也随着笑了起来,但笑得有些傻。 “对了,星宇,你晚自习出来,不怕有人向老师……”突然,靖琳提出了这个令人不安的话题。 “那你呢?”星宇却没有丝毫不安的反应,他反问道。 “呵呵,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一向这样。”靖琳又是微笑了一下,显出了她那似是与生俱来的的高傲与不屑。 “没关系,俊宏记考勤,我相信……”星宇像是早已吃下了定心丸。 “我想,向老师反映情况的,恐怕是另有其人吧?”然而,靖琳却打断了星宇的话。瞬间,她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你说的是……”突然间,星宇感觉到背上开始发凉了,他已经猜到了,靖琳指的是欣楠。他有些害怕了,怕的不是她向老师反映什么,也不是老师将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处罚他,真正让他脊背发凉的是,他又一次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人心难测…… 苏靖琳紧跟在星宇后面离开教室,不用去想,欣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脑子里,又有些乱了,那迷宫的场景也渐渐地变成了熊熊烈焰,她真的想把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然而,她没有跟着出去,她要留在教室里上自习,训练可以不去,但习不可不学——她把学习与体育之间的关系分得很清。 让星宇意外的是,第二天他来到教室,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显然老师对他昨晚没上晚自习的事还一无所知。这样看来,自己昨天还真的是把欣楠往坏里想了,星宇的心里又感到有些愧疚了。但欣楠还是保持着沉默,给星宇的,总是她冷冰冰的表情,看样子,她是要跟星宇进行冷战了。 课间里,黄俊宏带着神秘的表情来到星宇的位上:“星宇啊,最后再问你一次,校足球联赛,你到底参加还是不参加?” “对不起,俊宏,我……想要好好学习了,因为……快期中考试了。”星宇支支吾吾地说道,语气中包含了足够的沉重。 “好啊,看来你是非要逼我拿出法宝来了。”黄俊宏还是带着些神秘的表情,“你好好看看吧,看完了再给我答复。”说着,他扔给星宇一张纸条,转身离开了。 纸条是欣楠写的,但在上面她并没有谈及她们两人这几天的事,她只是用一些什么“集体利益高于一切”之类的大道理劝星宇去参加校足球联赛。收到欣楠的纸条,原本星宇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缓和,冷战可以结束,即便不是这样,那至少也是双方相互解释的一个机会,可没想到,欣楠想说的话只有这些。 中午吃饭,星宇还是一个人来到了食堂,尽管星宇挑选的地方已经很旮旯了,可还是有人要走过来坐到自己的对面。 这次,又是面带微笑的苏靖琳。天有些凉了,她没有再穿长裙,而是换了另外一套优雅的打扮——粉色的高领毛衣外配纯白色的呢子料风衣,下面是白色休闲裤搭配淡黄色的中筒靴——典雅与端庄的最佳结合点便轻松地从中暴露无余。 星宇冲她笑笑,尽管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好,可不知怎么,从看到靖琳的那一刻起,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里舒畅了许多,而且,还不仅仅是现在,最近几次都是这样。在心里,星宇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应该把靖琳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星宇啊,上午我听你说,不想参加校足球联赛了?”显然,靖琳是有意坐过来的。 “是啊。”星宇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为什么?”靖琳问道。 “你应该知道。”星宇的心情恐怕又开始沉重了。 “哦?”靖琳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星宇的眼睛上,她想要透过星宇的眼睛,看清他的内心世界。 “就是昨天晚上,我对你说的那些。”星宇稍稍有了一点失望,好像这还是靖琳第一次没有读懂他。 “我记得,一位球星曾经说过‘让我告别足球,那无异于砍掉了我的双腿’。”苏靖琳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星宇那冷酷孤傲却又遥不可及的内心。 星宇仰起头来,缓缓地说道:“你……” “我知道,你现在就有这种感觉。”靖琳把目光又定位到星宇的眼睛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真的在进行着心灵上的交流。 确实,在星宇离开校队的那一天,他就有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虽然,回忆起校队里的那些不堪回首的一幕一幕,他还能感觉到恶心。但是,他深爱着足球,他离不开足球。有道是,爱愈深,伤愈痛,这几乎成了他心底永远的痛。没有足球的日子里,他有一种见什么都想要去踢的感觉,路上零星的小石块、纸团、饮料瓶,他都不肯放过,虽然他自己也感觉这样很傻,可他却总也忍不住。课余的时候,也曾有人叫星宇一起去踢球,但星宇还是没有去。因为,他觉得,既然离开了校队,再踏上那曾经的绿茵场,感觉已然不同,往昔的荣耀此刻全然演变成了耻辱。他最怕别人说:“吆,球星改踢野球了,看来真是没落了。”对足球的渴望和对足球队的痛恨,这一对矛盾大概成了星宇心中永远的死结,解也解不开。当然,这些事情,星宇未曾对任何人提起,他觉得,作为男儿,一切的伤痛都应该自己去扛,就正如人常说的:打掉了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咽。 靖琳从目光交流中得到的信息是:星宇的伤感与矛盾。所以,她也明白接下来该怎样去说了:“星宇啊,你要分清楚一点,你爱的是足球这项运动,而不是校足球队。从什么地方跌到了,就要从什么地方爬起来,你既然离不开足球,那你就要坚持下去,以别的方式坚持自己的追求,现在就是一个机会,你要充分地把握它,用它来证明自己!” 星宇静静地听着靖琳的话。此刻,他对靖琳的定位是最默契的知己。 靖琳看着星宇,语重心长地说道:“星宇,做好男儿,仅仅是刚强,那还远远的不够,而且也难以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刚强。因为,你不可能抛弃自己的追求,假如为了刚强,抛弃了自己的追求,摒弃了自己的一切愿望,虽然真的是‘无欲则刚’了,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试想一下,一个没有追求的人,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那只不过是浑浑噩噩地度日罢了,这样的人,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又有什么资格来谈刚强呢?星宇,作为男儿,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理想,有报负,有自己的追求,而且,要不畏一切困难地向着自己的追求前进。成功了,方显男儿本色,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作为男儿,不是要躲在避风港里逃避风雨,而是要进入到深海里去迎接风浪,去迎接挑战,越是艰险,才越显英雄本色!星宇,你记住,你需要的不是无欲则刚,而是胜者为王!” 星宇默默地咀嚼着靖琳话中的每一个字,他很受感动。那份真诚,那份热情,他又一次深深地体味到了…… “星宇,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给自己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吧!”此刻,从靖琳的语气里已然可以很轻松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真心真意了。 此刻,星宇与靖琳之间的距离很小,他默默地看着靖琳那双可以彰显古典美的眼睛。高雅、纯净、脱俗,像是水晶,晶莹剔透,毫无杂质;又似大海,浩瀚深邃,可纳百川……透过它,星宇可以看到靖琳的灵魂,一个善良而又热情的灵魂。 星宇微微地点着头,慢慢地露出了微笑。微笑之 第十五章 云满城 风雨肆 星宇的复出对整个高二•;一班来说,那无疑是个好消息,可丁虞罡却有种末日将至的感觉。他知道,星宇这个足球天才在校足球队的地位那就无异于德国的巴拉克,乌克兰的舍甫琴科,巴西的罗纳尔多,葡萄牙的c•;罗纳尔多……反正是绝对的核心,绝对的灵魂。在校队都是如此,那更不用说在班里了。这一次,大概自己这个队长的风头又要被他抢光了。想到这里,他总会产生那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想法。不过,天还塌不下来,因为他早就为此精心地计划好了。 与此不同,星宇的复出却让班里其他的队员兴奋了起来,尤其是陆永源,他觉得只有跟星宇这个层次的人踢球,才会有精神,才会有激情。 除此之外,星宇的复出还让他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缓和了自己与欣楠的关系。这几天里,欣楠对他已经不是那样的冷了,而是对他主动地或多或少地说着些什么。恐怕她认为星宇的复出是因为看了她写的纸条,这证明自己在星宇的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可她殊不知星宇的复出恰恰是由于另一个女孩的原因。 为了搞好这次的活动,向来反对学生搞体育活动的班主任孔胜群亲自组织起了足球队的训练,由此可见,他对这次活动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了。当然,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他是一个称职的班主任,对班级的各项活动,他都会一丝不苟、认真对待,而不是仅仅根据个人的喜好来进行班级工作。为此,他专门去找了学校领导,为队员们借下了只有校队训练和比赛才能使用的这块正规场地。 重新踏上这块热土,星宇的心情有些沉重。与其他队员不同,他的这次复出,肩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如何面对大家的悠悠之口,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如何找回以前的状态,这对星宇来说,都算是不小的挑战。 没有了从前的深蓝色球衣,星宇也只好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运动衫,天蓝色的。虽然还是蓝色,但浅了很多,就正如星宇对足球的激情一样,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也变得淡了一些。 不过,不可否认的,还是星宇的实力。就连不喜欢足球的孔胜群看过之后,也连连称赞。这个时候,涉及到班级工作了,他也暂时不会再反对学生练体育了。 以何旭玲为首的拉拉队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场边,她们好像已经提前进入了角色,虽然是训练,她们也是尽心尽力地在呐喊助威。每当星宇射门,她们总会高喊星宇的名字,球进了,她们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好像在这个时候,他们班已经取得了冠军。 训练结束后,丁虞罡一本正经地向孔胜群汇报着战术安排。 孔胜群不住地点着头,似乎他注意到的,只有丁虞罡表面上认认真真的态度。 然而,黄俊宏却听出了其中的端倪,丁虞罡安排的主力阵容里却没有范博强的名字。虽然,范博强以前只是个校队里的替补,但怎么说在班里那也绝对是上游水平,主力阵容里面绝对不应该没有他。黄俊宏虽然不懂足球,但这点起码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于是,他便问道:“博强也曾经是校队里的,虽然现在已经离开校队了,但他的水平并不差,怎么主力阵容里面没有他?” “哦,是这样的,我们的阵容是4-4-2,就两名前锋,永源、星宇,两人一左一右,他的位置也是前锋,那这样的话,你总不会希望我为了安排他的位置把永源或者星宇换下来吧。”丁虞罡早就有了这样的托辞,这也就是他深思熟虑的计划。他深知,星宇这个人很重情谊,很讲义气,对待朋友比对自己都好。在校队里,范博强就一直打他的替补,并且因为他也一起离开了校队,因此,对于范博强,星宇总是有一种歉意。所以,丁虞罡断定,这回再次让两人的位置重叠,一定会让星宇再度萌生这种对范博强的歉意,而依照星宇的性格,于情于理,也会把自己的这个位置让出来,让范博强上场。这样一来,他便有机会排除这个抢自己风头的绿茵娇子了。 “那不能让他打别的位置了吗?”黄俊宏思索着,也在尝试着别的方法。 “那不行啊,这可不像别的什么的,是允许客串的,足球上,位置是很重要的,前锋就是前锋,改打别的位置又怎么能合适呢,你总不能让罗纳尔多去守门吧,”丁虞罡语气坚定地否定了黄俊宏的想法,“俊宏,不是我说你,这方面你不太懂,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哎,对啊,他就是练足球的,还是校队的队长,这些都交给他就行了,你那里,不是还有些别的事要忙吗?”不知这是出于对黄俊宏的爱护,还是出于对丁虞罡的信任,孔胜群做了这样的决定。 虽然黄俊宏还觉得有点不妥,但既然班主任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撒手了。不过,他觉得丁虞罡的安排也没什么大问题,他一直认为,只要有星宇在,一切就可高枕无忧。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丁虞罡竟然打下了那样的如意算盘。 然而,今天欣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看星宇踢球。就在这足球场的后面的体操馆里,欣楠正积极备战着省体操队的选秀。 从五岁便开始练习体操的欣楠,由于天资聪明而又勤奋刻苦,而且身体条件也不错,所以她进步飞快,十二岁就入选市体操队。进入市队之后,欣楠并没有丝毫的骄傲和自满,依然是一如既往地谦虚谨慎、刻苦努力,又加上她人长得恬静漂亮,所以深受教练们的喜爱。 但是,欣楠后来的运动生涯并不是这样的一帆风顺的,先是在十四岁那年由于在训练中意外受伤,韧带撕裂,并因此错过了省体操队的选秀。紧接着,在她伤愈不久参加的运动员水平测试中,发挥失常,失去了中考的保送资格。然而最令她痛心的是,由于自己的伤病,市体操队竟将她请了出去,而由队里领导的一个关系来顶替了她这个名额。但尽管受了这么多的打击,欣楠却始终保持着一颗坚定不移的心,她不肯接受冥冥之中命运对她这不公平的摆布,她要奋斗,她要改变。从此之后,欣楠便更加努力地学习,那用在勤奋者身上的“披星戴月”、“夜以继日”之类的词,她都切切实实地体验过了。她要证明给别人看,自己绝对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自己是能文能武且文武皆通的人,体育成绩好,学习成绩更好,不以体育生的身份保送,凭借自己的学习成绩,自己也一样能上重点。终于,在经过一年的艰苦奋斗之后,她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被省立一中录取,并且进入了年级的实验班。到了省立一中,欣楠也并没有丝毫的放松,在努力学习的同时,她依然没有忘记她钟爱的体操。对她来说,离开了市体操队,并不等于告别了体操,为了自己的梦想,她还要继续。省立一中的体操馆就为她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在这里,她努力着,拼搏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能重返市体操队,并进一步进入省队,甚至是国家队。终于,就在高一的下学期,欣楠从头再来,参加了市体操队的选拔。比赛中,她当仁不让地博得了满堂彩,并顺理成章地重返市队。 虽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但欣楠也总是心事重重的。一般女孩都喜欢让自己长高一些,然而欣楠却是为自己与日俱增的身高而发愁。她现在已经有1米66了,说不准,以后还要再长。自然,这个身高对于体操队员来说,那是极为不利的因素。而且,不仅如此,她的年龄也成为她体操事业上的一大障碍,都十七岁了,还没有进入省队。现在她想的是,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运动生涯结束的那一刻,是否会有许多东西能值得自己骄傲,给自己以一点微弱的慰藉。 她十分崇拜俄罗斯体操名将霍尔金娜,那同样是一个高个子的体操运动员。在宿舍的墙上,欣楠贴着霍尔金娜的大幅贴画,就正如星宇在宿舍里贴巴蒂斯图塔的贴画一样,星宇崇拜完美战神巴蒂斯图塔,并勉励自己要向这个方向努力奋斗——尽管很遥远,同样,欣楠也把霍尔金娜作为自己的偶像,她也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创造出同样的奇迹。 课间,宋雅希这个临时的学习委员在认真地工作着,同学们交上的关于疑难问题的纸条,纷繁杂乱地摆满她的桌子,她在细心地整理着。 忽然,两个男生从她身边跑过去,带起的风把摆在她桌上的纸条吹得散落了一地。 看着满地的纸条,宋雅希真有些欲哭无泪了。原本让她来当这个学习委员的时候,她是雄心勃勃,信心十足。可几天下来,她已经是有些身心疲惫了,除了日常地统计各科作业的收发情况,统筹安排早晚自习,还要为了期中考试,汇总同学们的疑难问题,以备老师的答疑能够有个方向性。忙、乱、累,这些也都算不了什么,真正的问题,是同学们的态度。期中考试在即,大家也都忙得不可开交,鲜有人能主动地配合她的工作,所以,她的工作做起来,又有了那种“收债”的感觉。不过,好在黄俊宏一直为她主持着“大局”,而锺玉倩又能时常地在细节上给予她一定的帮助,这使她对工作也多多少少地有了一点信心。然而,最令她感动的却是丁虞罡,这个看似粗暴野蛮的体育生总是会在她困难的时候出现,给她以无微不至的关怀,纪律乱了,他会主动出来维持纪律,作业收不齐,他主动去催,这对于性格内敛的宋雅希来说,那无疑是莫大的帮助。而且,在她的面前,丁虞罡表现出来的总是文质彬彬的样子,上次当众打了宋谦宝,那是他唯一展示野性的一次。 正在踌躇之际,丁虞罡又出现在她的面前了,他正帮她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纸条。 “谢谢啊,虞罡。”宋雅希心存感激,她带了些感动的语气说道。 “没什么,举手之劳啊,再说了,你这也是在为大家服务嘛,”丁虞罡故作轻松地冲宋雅希微笑了一下,“还是找东西压一下,免得再被风吹到地上。” “谢谢,可是我正在汇总这些东西,要把它们都打开……”与其说这是宋雅希在客观陈述自己的困难,倒不如说是她在有意寻求丁虞罡的帮助。 “哦,这好说,我帮你好了。”丁虞罡抢着说道。 宋雅希微笑着让丁虞罡坐下,连忙开始道谢:“总是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你太客气了,你这也是在利用课余时间帮同学们办事,为的也是让大家的成绩能有所提高,你那么辛苦,我帮这点儿忙那还不是应该的。”丁虞罡还是在抓紧时机说着讨好的话。 宋雅希笑了:“那么,你看着纸条,你来念,我来统计。”“好的,”丁虞罡显得十分地积极,“那……先统计数学,第二十二页,第五题,第三十页,第一题……” “嗯,嗯,”宋雅希一面认真地记录着,一面继续表达着自己的谢意,“唉,总是让你帮忙,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这好说啊,”一听这句话,丁虞罡像是突然之间精神大振,“那你来看我踢球吧,班里的,还有校队的。” “好啊好啊,”得到了邀请,宋雅希也显得十分地高兴,虽然她从前对足球并不感兴趣,“那……什么时间,你通知我。” “一定,”丁虞罡高兴地有些眉飞色舞了,“我抄张时间表给你。” 这天,星宇给妈妈的电话终于打通了,星宇拨的是妈妈办公室里的号码。妈妈的语气很平淡,只是说自己最近很忙,有许多病人,所以很少回家,手机也很少开机,让星宇放下心来,专心学习。 通完电话之后,星宇还是不能放下心来,虽然妈妈已经这么说了,可他总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下午放学,孔胜群又把队员们组织起来进行了训练。因为,他也清楚,期中考试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而考试之前留给他们训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球队的队服已经买来了,是丁虞罡最喜欢的球队意甲的尤文图斯队的传统球衣——黑白箭条衫,也正是因为这个队服,尤文图斯又被称作“斑马军团”。 “趁他们都在,把队服发下去吧,”见丁虞罡一人提着二十几件球衣走过来,孔胜群觉得他对班级的工作还算是挺上心的,于是对他的印象也大有改变。 “好的。”丁虞罡点着头。 “谁穿几号球衣,这些都安排好了吗?”黄俊宏凑过来问道。 “呵呵,你放心吧,书记,我都安排好了。”丁虞罡显出了成竹在胸的样子。 “这还有什么区别吗?”孔胜群带了些严肃的表情问道。 “那当然有区别了,”丁虞罡还没来得及做出解释,前来助威和服务的何旭玲抢着说道,“不同的号码代表的意义不同啊,比如,这个9号代表的就是全队的灵魂人物,一般是主力前锋的象征,而这个10号就是组织核心……” “这都是虚的,”孔胜群打断了她的话,并且显得很不屑的样子,“你们啊,就是注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看,你说的这些也不一定,真正的球星也不在于穿多少号,我记得以前有个德国的前锋,叫什么曼来着,穿的就是18号,也挺厉害的。” “哦,老师,您说的是金色轰炸机克林斯曼吧?”丁虞罡的反应很快。“哦,对啊,就是他,你看他厉害吧,也不是什么9号,10号的,关键还是看实力,这就跟你们平时做事一样,要脚踏实地,不要一味地追逐虚荣。”孔胜群继续发表着他的意见。 “是啊是啊,您说得太对了。”丁虞罡又是第一个表示着赞同,他听到孔胜群这样的论调,他感觉他的另一个计划又已经时机成熟了。 而何旭玲则是不高兴地站到了一边,她心想:老孔你又不懂足球,还在这里瞎讲你的那一套大道理,真是无聊。 “来,我帮你,咱俩一起发队服吧。”黄俊宏想要帮忙。 但丁虞罡并不领情:“书记,还是我来吧,你不知道该怎么发。” 丁虞罡提着队服走了,黄俊宏却站在那里有些发愣。丁虞罡向来也不是那么积极的人,怎么会突然间……他捉摸不透。 “星宇,这个给你。”首先,丁虞罡把象征着球队灵魂的9号球衣交给了星宇。 “我……9号?”星宇将信将疑地接过球衣,“那永源怎么办?” “哎,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你是绝对的核心,咱们班还有谁更有资格穿这件9号呢?” 虽说丁虞罡这是在恭维自己,可星宇怎么也觉得他好像是话中有话,再说事情本身也很不妥,9号明明是永源的最爱。于是星宇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再多句嘴:“哎,虞罡,我还是想穿16号,因为从一开始就是穿16号。” 丁虞罡回了回头,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16号已经安排给别人了,你就别再挑了,都安排好了,换就换乱了。” 之后,丁虞罡又把11号球衣给了范博强,10号球衣留给了自己,其余的也都安排妥当之后,他把剩下的19号球衣给了陆永源。 当陆永源撕开塑料袋,看到这个醒目的19号的时候,他的脸都变了颜色:“你……” 丁虞罡马上就做出了为难的表情:“唉,永源啊,都是我的错,我……是这样的,9号给了星宇,11号给了博强,你看……” “这……”陆永源好像很是生气的样子,但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永源啊,别生气啊,都是我不对啊,不过……星宇和博强……你看……我也很为难啊,我……”丁虞罡的面部表情丰富到了极致,此时,已经是百分之百地把他那为难的心理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他妈的,这就算是朋友!” 陆永源又开始骂上了,他气冲冲地把球衣摔到地上,转身离去了。 “哎,永源,别这样啊,”丁虞罡捡起他仍在地上的球衣,冲他的背影喊道,“要不然,这样吧,你穿我的10号,也不错,咱俩换换?” 陆永源也没有理他,一个人离开了球场。 场地边上,星宇已经恭候他多时了:“永源,这是你喜欢的9号,给你。”说着,星宇把球衣扔给陆用源。 然而,陆用源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狠狠地瞪了星宇一眼:“我没你更有资格穿它,还是算了吧。” “你这什么意思?”星宇也不高兴了,他知道,这又是丁虞罡费尽心机琢磨的事,对于丁虞罡,他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永源跟自己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对自己还不了解,这让星宇有些伤心了。 “没什么意思,我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做朋友!”陆用源抛下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忿忿地离开了球场。 班主任孔胜群看到了这一幕,便问丁虞罡:“他们怎么了?” “唉,孔老师,也没什么大事,”丁虞罡做出了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是为了球衣……” “为了争号码?”孔胜群的表情立刻变得严峻了起来。 听到了孔胜群这不高兴的声音,周围的其他队员和服务的同学都聚了过来。 当着众人,丁虞罡又开始支支吾吾了:“也……没什么,就是星宇喜欢9号……那象征核心嘛,而永源……以前在校队,也穿9号……他也喜欢9号……所以……” 丁虞罡的话虽然断断续续,但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丁虞罡的话刚说完,孔胜群就马上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远处蹲在场地边上的星宇,又看了看已经远去的陆永源,眉头锁得更紧了。 晚饭的时间,虽然来到了食堂,可星宇还是没有什么心思去吃饭,他还在反反复复地考虑着刚才的那一幕。陆永源刚才的那一句“什么叫做朋友”至今还回荡在耳边,是啊,什么叫做朋友呢,星宇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自己跟永源可以算是最密切的朋友了,可他竟然还不能了解自己,这又算是什么朋友呢?可在很多时候,永源也都关心过自己,帮助过自己,这样说来,那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好朋友。这究竟……星宇心里很是矛盾。他也不知道,这其中是要参考一些什么样的原则,还是要讲究一些什么样的感觉。由此,他又想到了自己深爱的足球,尽管对足球的感觉已是今非昔比——自己已经分明地少了那种对它的年少轻狂。考虑到这短短的半个学期里发生的事,星宇感觉,自己现在对它的认识,也已经成熟了许多。但认识再多,再成熟,足球对于自己来说,那也是永远难以割舍的。但对于足球的那种最原始的爱,现如今早已被足球队里的种种无情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正在星宇迷惘之时,金悦颖走过来,坐到了星宇的桌子对面:“星宇,自己一个人吃饭吗?” 好半天,星宇才回过神来,他冲金悦颖点了点头:“嗯,自己。” “快考试了,复习得怎么样了?”金悦颖知道星宇比较内向,所以还是自己这边先打开了话匣子。 “还就那样吧。”星宇只是低着头吃饭。 “哦,对了,听说你离开校队了?” 感觉星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金悦颖突然想起了这个实质性的问题。 “嗯。”星宇的回答还是显得心不在焉,好像他现在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那,这次校足球联赛,你参加吗?”金悦颖忍不住,又问道。 星宇简单地点了一下头,又继续低头吃饭了。好像参加校足球联赛是一种耻辱一样,他似乎都不敢承认。 星宇的表现让金悦颖感到有些尴尬了,她也只好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了。她总感觉,星宇对她有些爱搭不理的样子,但她肯定,这一定是星宇有心事。 两人依然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再引起一个新的话题。其间,虽然金悦颖几次都想打破这僵冷的局面,但最终她还是欲说还休了。她觉得,有时一个人有心事,不了解情况的人是不好出来劝的,还是让当事人静静地想清楚,或许会好一些。 看样子,星宇的心情是有些沉重,吃饭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金悦颖吃完饭的时候,星宇还是动作机械地慢慢地吃着。她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之后,剩下的都留在了星宇面前。 临走,金悦颖终于开口了:“星宇,不管你在哪里,你都是咱们学校足球的一面旗帜,或许,你代表的不仅仅是学校,更代表的是足球,你要相信自己!” 留下了一个甜甜的微笑之后,金悦颖款款而去。 这句话道事引起了星宇的注意,他抬起头来看着金悦颖远去的身影,又感到了些许的慰藉。一时间他又有了靖琳耐心开导自己、鼓励自己的感觉。 然而,看着金悦颖离去的,并非只有星宇一个人。食堂的另一边,欣楠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地又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了。 星宇无心吃饭了,欣楠也一样。 不知这一幕会不会给他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再次拢上阴影。 第十六章 细雨无声 惊雷隆隆 这周放假的前一天,学校安排了期中考试。八门科目,从早晨到晚上,整整地考了一天,学生们的辛苦程度,自然是可想而知了。大家都戏称之为“黎明前的黑暗”,因为第二天终于要放假了。 然而,校方还是很会利用时间的,这仅有的一天假期,他们就安排上了校足球联赛。 上午9点,本届校足球联赛的揭幕战在高二•;一班和高二•;十八班之间打响。 身着黑白箭条衫的高二•;一班似乎有种不可一世的架势,很早他们就来到了比赛场地上,认真地准备着。而场边的拉拉队也显得很是壮观,二十几个女生着装整齐划一,有旗帜有标语,而且锣鼓喇叭,更是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班主任孔胜群也亲临现场,来为队员们加油助威。 这回,让大家都多少有些吃惊的是:一向冰冷孤傲神气十足似乎对什么都不屑的苏靖琳竟然破天荒地参加了集体活动——她站到了拉拉队当中。 “丁虞罡,比赛就要开始了,你都安排好了吗?”看得出来,孔胜群对这次的活动十分地关注,虽然他对于足球并不懂多少,但他还是问了问,表示了他的关注。 然而,丁虞罡的回答却没有能够让他放心:“孔老师,夏星宇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什么?”孔胜群也开始着急了,他又锁起了眉头,“他不知道今天要比赛吗?” “他知道啊。”丁虞罡的表情又丰富了起来,这次他要表达的是焦头烂额,“我还特意地嘱咐他来着。” “对,星宇应该知道,他昨晚也没回家,今天早晨还见他来着。”一边的黄俊宏也开始担心起来,“他会不会去厕所了?” “不会的,我都叫人找了半天了,哪儿也没有。”丁虞罡虽然是这样说着,但他的心里却在暗自得意,果然,一切不出他的所料,为了把位置让给范博强,星宇断然不辞而别。 就在大家都着急的时候,林梦菲突然插上了一句:“干嘛非要找他,没他就不能踢了吗?” 听了这句话,孔胜群好像有些震怒了:“哼,这个夏星宇!” “孔老师,那就先安排别人上了,到时间了。”丁虞罡在心里放起了礼炮。 此时,孔胜群的表情早已由着急转变为生气了,刚刚还一起在着急的三个人,现在恐怕也只有黄俊宏一个了,他不仅仅为比赛而着急,他还为星宇着急。 看不到星宇的身影,靖琳有些暗自神伤了,离开了足球场,她又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看起书来,这次她看的urance的《women in love》。 这次的不辞而别,星宇早已准备好了了充分的理由。因为这天又是省体操队选秀的日子,星宇以亲友团的身份来到了现场,给欣楠以鼓励和支持。 这天,欣楠穿的还是那件天蓝色的体操服,在它的掩映下,原本就身材很好的欣楠显得更加婀娜多姿了。伴着《memery》那时而柔和时而铿锵的旋律,欣楠轻舞飞扬着,一套近乎完美的动作下来,她又是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热烈的掌声。 看完了欣楠的表演,星宇显得有些激动。除了拍手叫绝之外,他还有了这样的一个感觉——在欣楠舞动的同时,他仿佛感觉到自己来到了绿茵场上,他带着球,奔跑着,穿梭着,欣楠的一连串的空翻,就好像是自己一连串的过人动作,一个,两个,三个…… 当星宇还沉浸在这不知道是该称为“联想”还是“幻想”的愉悦当中的时候,却被这样的一幕所打断——欣楠刚刚来到场边,就有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给她送花,送的还是玫瑰花。那个肥胖的男人便是在嘘声和骂声之中胜出的那个学生会主席金炫辉——当星宇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休息室。 星宇立刻从看台上下来,向休息室走去。刚刚脑中的那些关于自己在绿茵场上表演的画面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校园的角落里那一幕幕打斗的场面。带着冲动,星宇气冲冲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场景更是让星宇难以接受:欣楠穿着体操服,手里抱着一大捧玫瑰,正面冲金炫辉,有说有笑呢。星宇有些失望了,其实今天他来现场,并没有让欣楠知道,原本就是想要给欣楠一个惊喜,计划中,两人见面彼此都一定会异常地高兴,可此时此刻,留给彼此的又将会是些什么呢? 星宇还没有说什么,金炫辉却开始怒气冲冲地吼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心头的愤怒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星宇真想冲上前去在现实中演绎一下刚刚脑中闪现的画面,可关键时刻,星宇突然又想到了妈妈,他又害怕再惹出什么事了,让妈妈为难了。于是,他还是强迫自己忍了下来,虽然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格。 星宇只是简简单单,针对他的话顶上了一句:“我觉得该出去的是你!” “哎,炫辉啊,你别生气啊,这是我们班的夏星宇,不太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星宇的话音刚落,欣楠就赶紧地站了出来,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要在主观上帮星宇,还是要在客观上贬低星宇。 “哦,”金炫辉马上露出了一副鄙夷的表情,他用嘲讽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在竞选大会上胡说八道的那个,什么本事都没有,就会耍嘴皮子,据说当时就只得了一票,不过,也真不容易,还能有人去投这一票,哦,对了,后来好像还当了几天体育部长,不过很快就被撤了。” 这挑衅的话虽然是声声入耳,可星宇还是尝试着要忍住,他咬紧了牙关,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金炫辉所说的话。 此时金炫辉恶语伤人,欣楠却沉默了,是她不敢得罪金炫辉呢,还是她压根就认可他的话,这就很难判断了。 金炫辉有些得意,很快,他便露出了奸笑:“哦,还有呢,第一次你胡说八道的时候,宋老师就想要办你,多亏了欣楠替你说情,这才保住你的,你这个人,靠女生庇护你,还算是男人吗,一点出息都没有!” 星宇听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爆发还是沉默,他在做着斗争。哈姆雷特的to be or not to be,此刻的星宇,大概也能体会到其中的些许成分。 星宇这暂时的一沉默,金炫辉更来了劲:“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违纪、捣乱、胡说八道,一点教养都没有,真不知道你老爹是怎么教育的你,估计那也是个没出息的种儿。” “你说什么!”这一次,星宇是真的控制不住了,他瞪圆了眼睛,攥紧了拳头,就想要冲上前去。 然而,欣楠却很快地挡在了金炫辉的面前,她用尽力气冲星宇喊道:“星宇,你干什么?” “你让开!”星宇怒气冲冲地要扑向金炫辉,那势头倒是真的体现了体育生的一点共性,如果劝架的不是欣楠,而是换作一个男生的话,恐怕早就被星宇拉到一边了。 看到星宇突然想要动手,金炫辉有点惊慌失措了。他也很清楚,跟这个架势的体育生动起手来,自己恐怕要吃亏,所以,还是走为上吧。于是,在欣楠的掩护之下,他迅速地跑到了门口。 “死胖子,你他妈别走!”星宇又骂了起来,大概他真的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否则,他也决不会轻易地把这由于环境因素而学到的几句脏话吐露出来。 挡在面前的是欣楠,星宇没办法去推或者去拉,星宇还是有理智的。但他还是憋足了劲想要冲过去,欣楠张开了双手拦着星宇,差点就要抱上了他,金炫辉送她的那一捧玫瑰,早已散落到了地上。 到了门口,金炫辉突然停下了,他转过身,冲着星宇又瞪起眼来:“夏星宇,你还了不得了,无法无天了你,你神气什么,我看学校里早晚会开除你,而且,我看那少管所就是给你预备的!” “你给我回来,有本事别跑!”星宇开始使劲往前冲了,他的理智又少了一分。 “星宇,你干什么,你疯了吗?”这次欣楠也急了,干脆他彻彻底底地抱住了星宇。 “好啊,咱走着瞧,这次我就让你卷铺盖卷走人!”金炫辉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回着头说着,并且他随时都做好了要跑的准备。 “对不起啊,炫辉,他今天有点不正常,我替他给你道歉了。”欣楠虽然急得已是满头大汗了,可还是不忘冲着金炫辉的背影喊着这样的话。 “你他妈给我回来!”此时的星宇恐怕是怒发冲冠了,受到了这样的羞辱,他真恨不得把金炫辉撕成两半,可始终他还是害怕误伤到欣楠。 见金炫辉跑远了,欣楠这才松开了手:“星宇,你疯了吗,你干什么?” “我疯了,我干什么?”星宇反问道,“他刚才说什么,你都听见了。” “我知道,是不好听,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至于让你动手,你这样也太野蛮了!”欣楠好像很生星宇的气。 “我野蛮?我……”星宇也很气愤,而且不仅是对金炫辉的恶言挑衅,也对欣楠的是非不分,“你倒说起我来了,难道是我错了?” “不说你,说谁啊,本来就是你不对,你还想捅多大的娄子?”欣楠板起脸来,带了点颐指气使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的事还不是我出面帮你解决,从一开始到现在,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谁让你去的?”星宇感到自己那原本就可怜的自尊又受到了强烈的伤害,在心里,他突然萌生了强烈的恨意,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一到了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就变成了弱智,更痛恨自己怎么就阴差阳错地找了这么一个比自己强的女孩来作女朋友。 “不是你让我去的,是我多事,我……”欣楠也感觉有些悲愤交加了,她觉得,自己明明为星宇做了那么多事,可星宇却是一点都不领情,对于星宇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了。 “好,我谢谢你,但请你以后不必这么做了。”虽然星宇也明白欣楠有时候做的一些事是为了自己好,可他还是不能接受。一来自己压根就不需要一个女生给自己操忙一切;二来,如果她还要把为自己做的那些事都挂在嘴边上,当成“紧箍咒”用的话,那更是荒谬之至了。 沉默了片刻,欣楠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一点比较好,星宇理解力很差,恐怕不能了解她的良苦用心。仔细想来,这次两人的吵架就是由刚才星宇与金炫辉之间的冲突演化过来的,星宇压根就不理解自己劝架的目的,想到这儿,欣楠开始做着解释:“星宇,我刚才劝架,无非是不想让你再惹事了,这是对你好,你懂吗?” “对我好?”一听到欣楠说这个,星宇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他也一直在回顾着跟欣楠吵架的缘由,“你要真对我好,就不应该收他的玫瑰花,更不应该在这个地方跟他有说有笑的!” “你说什么,夏星宇?”欣楠瞥了星宇一眼,马上就换上了一种愤愤不平的语气,“你还好意思我说呢,你说说你自己吧,你跟苏靖琳,跟金悦颖,跟水慕萍,你们都干过什么,你还要不要脸啊?” “我?”星宇突然又感觉到欣楠想要玷污他内心中那纯洁的美好,因此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跟她们,我跟她们怎么了?” “怎么,还真要我给你列举列举,”欣楠的形象突然就变了,那个高雅、卓而不群的女孩突然就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好吧,那就一点一点地说,你跟苏靖琳,整天眉来眼去,相互惦记着,而且还经常到没人的地方去说悄悄话,她被学校停课,看把你急得,那几天我看你都快要魂不守舍了,可她一回来,看把你高兴的,一下子就乐不思蜀了,什么伦理道德,你早就抛到脑后去了,你关心她远胜过关心我,我在你眼里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你还敢说你跟她没什么?” “我……” 星宇刚要进行解释,可欣楠并没有给他机会:“还有金悦颖,你们两个,开会的时候坐到一起,下雨的时候走到一起,两个人合打一把伞,好不浪漫啊?” “你……”欣楠这样说,星宇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了。 “还有呢,”欣楠的腔调变得越来越庸俗了,“跟水慕萍,以讲解问题为借口,传一些不三不四的纸条,还好意思用了三种语言,当然,也不光跟她,我看你跟苏靖琳、金悦颖,也没少传过!” “你不了解……”星宇真的想好好解释解释他跟这些女孩的关系,原本就是清清白白的,丝毫没有任何一点越轨的行为,只不过是有时候相互帮助一下而已,这怎么也能算到同学之间正常交往的范畴当中,如果论起动机,这更是无可厚非的,那都是处于原始的热心,这跟送玫瑰花那本身就是有质的区别。 “别装蒜了,”然而,欣楠还是不想听星宇的解释,她鄙夷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我刚才说的,这都是表面上的,还有更严重的呢,你老实说,苏靖琳和水慕萍有没有去过你家,有没有在你家过夜,你跟她们都做了什么?” 听了这句话,星宇的头又是猛地嗡了一下,响了起来。现在这样,他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办才好了。或许,这一切真的就是自己错了。他在反复地思索着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难道自己看到同学醉酒之后无处可去,要视而不见才是对的;难道一个热心的朋友在自己迷惘或失意的时候走近自己,要拒之千里才是正确的……无论星宇怎么想,他也难以想通。 “哼,夏星宇,你真的很无耻,真不想以后再看到你!”说完,欣楠走了。她留下的这最后一句话,给星宇的感觉就好像是泼妇骂街之后的最后总结一样。 看着满地散落的玫瑰,星宇又陷入了沉思…… 脑中,空空的,他不知道他该去想些什么了。有一个空间在那里,就好像是浩渺的宇宙,而自己便是其中的一粒尘埃,漫无目的地飘着,他已然心力交瘁了,除了无助与无奈,他一无所有…… 这个周末,大概是这些日子里星宇过的最不好的一个周末了,满怀信心地,星宇去了体操馆,结果事情却落得如此收场;回到家里,妈妈还是不在家,跟妈妈取得联系之后,妈妈的回答还是像上次一样——在忙;而最让星宇意外的是,回到学校,大家对自己的态度突然都变了,冷漠得就好像自己成了出卖民族的罪人一样,而且,其中也包括苏靖琳。 靖琳对星宇的表面态度虽然显得很冷,但刚一上晚自习,她的纸条便又传了过来: 星宇: 你今天究竟去哪儿了,怎么没有参加比赛? 你知道吗?现在很多人对你都很有意见,他们都觉得你好像在“耍大牌儿”呢。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苦衷的,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靖琳 看了纸条,星宇那冰冷的心里总算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他回复道: 靖琳: 非常感谢,你能先想到我会有苦衷,不过,让你失望了,我其实没什么苦衷,我去看欣楠比赛了。 星宇撒了谎,因为他觉得,他这样让位置出来给范博强,本身也谈不上什么苦衷,充其量算是对范博强的一点弥补吧,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 但当靖琳再次传回纸条的时候,她的字迹已经变得潦草了起来,显然,她有些生气了。 星宇: 对我,你怎么能不说实话呢,我绝不相信这就是你缺席的真正原因。下了晚自习,我会在上次我们说话的那个凉亭那儿等你的,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告诉我你的苦衷——除非你不再信任我了。 莫让我焦虑 星宇叹了口气,他感到有些惭愧了。这样的落款,可见靖琳对待自己真的算是全心全意了,可自己对她还是有所保留,这又算不算是对朋友不忠呢?说起朋友这个字眼,星宇感觉很难给它做个诠释,若是再跟苏靖琳联系到一起,他就感到更加困惑了——跟靖琳,还算不算是朋友呢?星宇知道,起码不能单纯地算是朋友。 下了晚自习,星宇如期地出现在了靖琳定的地点。 但这次晚上两人的见面却跟上次不同了,靖琳带着十足的焦虑,看样子,她是的的确确地在为星宇担心;而星宇则多少有些惭愧,他总感觉不该对靖琳说谎话。 原本是星宇想要先开口对靖琳解释的,可星宇还总是摆脱不了那种羞愧的感觉,虽然是一个并无恶意的谎言,他还是觉得有点无地自容了,可能他真正在意的不是谎言本身,而是这个撒谎的对象。 这回,是那种无形的焦虑感让靖琳有些沉不住气了:“星宇,你到底怎么了,最近,我发现你总是怪怪的,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儿?” “我……”强加给自己的愧疚感,至今星宇还是无法摆脱。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见星宇支支吾吾的,靖琳更加着急了,似乎她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对不起啊,”星宇终于鼓起了勇气,但还是显得有些腼腆,“我……不该对你撒谎,我……”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我还不知道你那是谎话啊,你大男子主义,你怎么可能为了女朋友而放弃自己钟爱的事业呢,我想要知道的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辞而别,没参加咱们班的第一场比赛,”靖琳看到星宇这难得一见的忸怩样子,真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不过她倒是有了一点的满足感,因为他正是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才会羞愧,才会紧张,才会显示出这种忸怩。 靖琳的这句话让星宇着实地又感动了一次,原来靖琳并没有对他的谎言耿耿于怀,而是实实在在地在在为自己担心。 “这……”星宇想要把事情从头到尾地对靖琳讲述清楚,不过他还是有点顾虑,他不知道这样说对范博强算不算是不尊重。 “星宇啊,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就说吧,别忘了,当初是你答应我要参加校足球联赛的。”靖琳的语气平和了下来,但态度却很认真。 “好吧,我给你说说我的理由,”星宇叹了口气,显得有点无奈与不安,“靖琳,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场景,一个原本应该很阳光的男孩,在大家都极度兴奋的时候,他却躲在角落里,瘫软地坐在地上,耷拉着头,面无表情地呆在那里……” “你指的是谁?”突然,靖琳好像紧张了起来。 星宇没有回答,而是待着刚才的表情继续说道:“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显得十分的沧桑,而且愈说就愈加凄惨,那……那简直都不是一个男孩的声音了。” 靖琳带了些同情的样子点着头:“那时他的内心一定是极度地痛苦。” “没错,”星宇点了点头,“他跟我一样,也是校队的队员,但他的运气却差得多,很有天赋的他从加入校队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参加过比赛,无论怎样,法西斯就是不肯给他机会,即使是选用比他差得远的队员……” “一直坐冷板凳?”对此,靖琳显出了十分的理解。 “对,不管是哪个教练,都瞧不起他,都不曾给他机会,”星宇说着,也开始伤感了,“可更不幸的是,就连代表班里参加比赛的机会,他也没有,原因是班里恰恰有两名跟他位置相同的队员,而且名气都比他大,但并不是实力比他强。” 靖琳认真地听着,她知道星宇这是在说谁了,也明白了星宇的良苦用心了。“你说的是范博强,你离开是为了给他上场的机会?”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于是她又问道。 “是啊,他也很有天赋,论能力,他也不比我差多少,他缺少的就是机会,真希望他也能成功。”星宇还是有些心情沉重,但沉重之余,他又为靖琳的善解人意而感到欣慰。 听到这里,靖琳彻底地被星宇所感动了,也为他所折服了。看似不拘小节的星宇,却能如此细心地替别人着想,更可贵的便是他这无私的精神,大概在她所看到的世界里,这太难能可贵了。她没想到,现在的男孩当中还真的有人具备这样高贵的品质。 星宇似乎还在伤感着:“他当我的替补,有快到一年的时间了,而且为了我,他也一起离开了校队,所以,我欠他的太多了,我没有理由不给他这次机会。” 靖琳摇了摇头,她很想劝星宇不要再为此自责,为此伤感,这一切本身就不是他的错,不给范博强机会的是校队的教练,不是他,而且,他也没有必要这样的谦虚——论实力,范博强本身就跟他又很大的差距,即使是因为星宇的原因范博强才离开了校队,那星宇也没有理由刻意地委屈自己,压抑自己来给范博强创造机会。可是,她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说了,她觉得,这样说恐怕会玷污了星宇的这一片赤诚,还是让星宇把他这可贵的品质保留下来吧。 “不过,你可以安心了,范博强没有辜负你的苦心,今天的第一个球就是他进的。”靖琳知道,这大概才是星宇最愿意听到的。 的确,靖琳想的没有错,星宇突然显得非常的兴奋,“哦,是吗,那结果如何?” 苏靖琳摇了摇头,她也知道,接下来的恐怕是星宇不愿听到的,她有点吞吞吐吐地说道:“三比三,咱们班的后防线太弱了,尤其是守门员粟辉超……” “什么?”星宇有些急了,“怎么能让他守门?” 虽然星宇没有去参加比赛,但他还是对班级的活动非常在乎的,如果靖琳没有猜错的话,星宇恐怕又要自责了。靖琳突然觉得,范仲淹的那句话太适合星宇了:“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星宇真的就是这样的一种“仁人”。虽是难得,但靖琳不知道是该替他高兴,还是该为他担忧,因为他的这种性格,越来越跟不上现在的节拍了。想劝星宇些什么,但突然间靖琳都感到欲说还休了,这个晚上,靖琳收获的,恐怕也只有星宇给她的感动,对于星宇,她已经帮不上什么了。此刻,她欣慰,她感动,她无奈,她自责……她复杂的心理杂乱无章地困扰着她——这还是她遇到星宇后的第一次。 靖琳很久都没有回答,星宇更是沉不住气了,他又问了一遍:“到底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对不起,”靖琳是真心地想要道歉,“我没有看比赛,我是听别人说的。” “哦……”星宇的心里,也乱了起来,他在着实地为这场比赛担忧着…… 月朗星稀的夜空下,两人漫步在校园里僻静的林荫小路上,彼此都若有所思。 第十七章 雨落时分 几家欢乐几家愁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那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场面又在一如既往地上演着。一些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满意的同学,正强忍着自己心头的狂喜一面表现出十分镇定的样子,一面在别人面前谦虚地把自己的成功归结为偶然因素;有的同学则对自己的成绩表现出极大的不满,虽说他的成绩也并不差,但那恐怕离他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还有一定距离;有的同学认真分析着自己的成绩,还不时地向别人汇报着自己的分析结果,似乎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而造成现在结果的原因恐怕都要归因到他的无心之失上;还有的同学暗自冲着试卷又下起了决心,并且立刻付诸了行动,马上又制定起了新一轮的学习计划…… 丛知涌还是班里的第一名,可能是由于常年稳坐这第一把交椅的缘故,成绩出来,他还是显得异常地平静,一个人默默地又看起了书。无论班里是如何地嘈杂、吵嚷,他总是能静下心来,大概佛家禅学之中的心无旁骛,他能多少地参透一些。 水慕萍是班里的第二名,她跟丛知涌还是多少地有些相像,取得了进步,也波澜不惊,对比起丛知涌的心无旁骛,恐怕她是有点儿四大皆空了。展现在同学面前的,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生活中似乎一切皆与她无关,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若不是星宇亲眼看到,他也绝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会在路边贪杯,以至烂醉如泥,即便是她有再多的不快,这种做法也很难与她平常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欣楠考了第三名,虽然近来她花了很多的时间去备战省体操队的选秀,但这对她的学习似乎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这个做事很有计划性的女孩总是能运筹帷幄,处理好自己的一切事情。她虽然很为自己高兴,但也没有沾沾自喜起来,倒是室友们都眉飞色舞地围在了她的周围。 “咱们宿舍就你考得好,”带着嫉妒的表情,何旭玲开玩笑道,“而且还跟我们拉开了那么大的距离,玉倩第十七名,我二十二名,我看你是成心要脱离我们了。” “呵呵,看你说的,你们那是发挥失常啊,论实力,谁也不比我差啊,”欣楠微微地笑了一下,“再说啦,梦菲和雅希考得也不错啦。” “反正你考得最好啊,是不是应该请客啊?”虽是开玩笑,可何旭玲也不想简简单单就放手。 “是啊,就该欣楠请客。”锺玉倩也开始帮腔了。 “哎呀,也没有多好啊,只不过……”欣楠在推脱着,她还是显出很谦虚的样子。 “只不过是第三名,什么也别说了,欣楠,请客吧。”宋雅希说道,看得出来,她很高兴,因为她的成绩也不错,这次取得了第六名——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前十名。 “欣楠,不要那么抠门儿,好不好?”何旭玲皱起了眉头。 “就是,就是,”锺玉倩紧跟着说道,“现在你可是我们的领军人物啊,注意形象哦。” “真受不了你们,哎呀,好吧。”欣楠终于点了头,但在脸上她始终还是没有写出骄傲和自满的表情。 “就是嘛,这才像话啊。”何旭玲俏皮地冲宋雅希和锺玉倩点了点头,这样,她才算是满意了。 “哎,对了,梦菲呢?”欣楠突然问道。 “她看了成绩之后,觉得考得不好,一个人回宿舍了。”锺玉倩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不好?”欣楠又问。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第七名。”锺玉倩回答。 “就是嘛,不就退步了一点嘛,至于吗?”何旭玲似乎对林梦菲有些不满。 “旭玲,你就别说了,梦菲的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她还当着班长,还是学生会的干部,更要为将来的特优生评选做准备,她……压力也挺大的。”宋雅希的声音有些沉重了,好像她特别能够体会到林梦菲的苦衷。 “什么跟什么呀,第七名都不满意,那我们还怎么活啊,”何旭玲对这件事还有点较真,可能她这种大大咧咧的人很不喜欢别人对考试成绩斤斤计较,“再说了,雅希,你没看到啊,她正生你的气呢?” “别乱说了。”宋雅希皱起眉头来,似乎她已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哎,别说梦菲了,咱们……”锺玉倩想要把话题转移开。 可她的话被一直沉默着的欣楠打断了:“为什么,为什么梦菲要生雅希的气呢?” “那还不简单,因为雅希的名次超过了她啊,真是小肚鸡肠!”越说何旭玲的意见就越大了。 “没有啦!”宋雅希有点急了,原本她感觉没什么的事,可给何旭玲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成了件事。 欣楠点了点头,看了宋雅希的表情,她清楚了,何旭玲说的好像是真的,林梦菲的的确确地在为成绩耿耿于怀。何旭玲不理解,但她能理解。 “好了啊,梦菲才不是那种人呢!”锺玉倩也不想大家把这件事太当成事儿,于是还是想着转移话题,“哎,今天欣楠请客,咱们大家想想,吃什么,咱们可要好好地敲她一笔啊!” “是啊,决不能便宜她!”说到这个,何旭玲马上又高兴了起来。 “吃什么,随便好了。”宋雅希好像没有太大的兴趣,大概她还是在考虑着她跟林梦菲的事。 沉思了片刻,欣楠开口了:“吃什么都没问题,但是……要叫着梦菲一起。” “干嘛啊?”何旭玲又皱起了眉头,大概她跟林梦菲真的不像是一路人。 “旭玲,你听我说,咱们都是好姐妹,大家应该一条心,互帮互助才是,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伤心、失意吧?”欣楠认真地说道。 见欣楠都这样说了,何旭玲也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虽然欣楠说得对,可是她还是不喜欢林梦菲的做事的方式。 “所以我想……咱们现在应该一起回宿舍,好好劝劝梦菲,即便是她在生气,可咱们不能生她的气,你们说呢?”欣楠开始向大家征求意见。 “嗯,走吧,先去宿舍。”锺玉倩首先点了点头。 紧接着,宋雅希也点了点头。 “旭玲?”欣楠冲她扬了扬眉毛。 “好吧。”何旭玲答应着,尽管她很不情愿。 针对朋友开玩笑让她请客,起初欣楠想要推脱,可那绝不是因为她小气。那正是她谦虚、低调的表现,因为,她觉得若是爽快地答应了请客,就代表着对自己成绩的全盘肯定,那样就未免有些自以为是了。然而,跟欣楠相反,粟辉超正主动地发起邀请。这次他考了第十名,恐怕这在他个人的历次考试成绩中也算是个历史性的突破吧。 “哎,哥几个,今晚我请客,都去啊。”粟辉超满脸笑容地挤进了男生堆里。 然而,众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地说笑,根本就没有人理他。 “哎,我说,各位,晚上都别排队打饭了,我请客,咱们吃炒菜。”这次,粟辉超有意识地提高了一点声音。 这次,大家只是看了看他,还是没有理他。 见陆永源坐在众人的中间,粟辉超心想他扮演的角色恐怕就是这撮儿人的“大哥”了,所以,还是先从他下手:“源哥,怎么样,晚上去撮一顿,我请客,吃什么,尽管说。” 大家的谈话又被迫停止了。 陆永源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着,考得挺好啊?” “哪有哪有?”粟辉超马上谦虚了起来,“源哥过奖了。” “怎么,考得好了自己偷着乐还不算,还想要讲个排场,让大家都替你庆祝不成?”范博强冲他瞪起眼来。 陆永源站起身来:“你知道吗,咱们班,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向来我懒得跟小人废话,可这是我今天跟你说的第二句话了,算是抬举你了,你还不快滚!” “您……开玩笑呢吧,源哥?”粟辉超愣了一下,马上就紧张了起来。 众人都笑了起来,什么“不知好歹”、“没脸没皮”之类的字眼都蹦到了粟辉超的脸上。 “滚!”陆永源瞪起眼来。对粟辉超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他真的是恨之入骨。 “就是,还不走,想让源哥赏你两拳啊?”陆永源身边的一个男生紧接着说道。 “就是啊,难不成想赖在这儿啊?” “真是不要脸啊。” …… 粟辉超的脸上像是冒起了火,烧得他真想一头扎进地底下去。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他灰溜溜地离开了。 “超哥,晚上一起去吃饭啊。”突然间,从教室另一侧的角落里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 粟辉超看过去,说话人竟是丁虞罡。 马上,粟辉超就有了受宠若惊的样子,他堆起满脸的微笑走上前去:“我请客,吃什么,说就行,咱哥俩儿好好坐坐。” “超哥客气了,这次我请,我请……”丁虞罡走上前,满面笑容地拍着粟辉超的肩膀。两人一并走出门去。 这回考试,黄俊宏的成绩也不太理想。他的心里虽不是很难受,但从发下成绩单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再离开自己的位子,他沉默着,像是在反思着什么。 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大家都陆续地离开了教室。 范博强和陆永源走到了他的位子上,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范博强轻轻地拍着他:“俊宏,别想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你做得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啊,先吃饭吧,回头再努力学习,”陆永源也开始学着安慰别人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是铁,饭是钢啊。” 平时都是安慰别人,这次能有人来安慰自己,尽管他们不怎么会说话,但黄俊宏已经感觉非常欣慰了。他站起身来,微笑了一下,说道:“人是铁,饭是钢,咱们一起去吃饭。” 三人走出了教室,黄俊宏突然又问道:“可是,星宇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 陆永源和范博强都要了摇头。 范博强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发试卷那会儿挺乱的,后来就没有再见到他。” “对了,还有丛大哥,刚才过来说了一句话,这会儿又不知道去哪儿了。”陆永源说道。 “吆,他们应该没事儿吧,好像星宇考得也不太好啊。”黄俊宏有点担心了。 “星宇有什么不好的,又没出前十名,比你的名次还高的,放心吧。”陆永源的心好像是很宽。 “也倒是,他那个名次,应该不会很郁闷。”范博强也表示赞同。 这样一来,黄俊宏也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星宇比自己考得好,又何以见得会郁闷呢?况且,即便是星宇确实因为成绩而心情不好,还不如他考得好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劝人家呢。 然而,星宇的心情确实很差,他考了第九名,这个数字就跟丁虞罡强塞给自己的那件球衣的号码是一样的。虽然还没有列十名之外,但跟上次的成绩相比,自己已然是退步很大了。对于自己的学习成绩,星宇还是相当关注的。在这方面,星宇还算是比较传统的,他觉得作为学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自己来到省立一中,也绝对是为了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名牌高校而来的,至于自己深爱的足球,那也仅仅算是自己的爱好而已。 看到了成绩之后,星宇觉得是该好好思索思索了。在这半个学期里,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满怀信心地参加了学生会的竞选,踌躇满志地当了足球队的队长,一心一意地跟一个漂亮的女孩拍拖,在别人看来这风光无限的一切最终却以一种极其可怜极其可悲的方式落幕。这突如其来的大起大落对于心理素质本来就不好的自己来说,那诚然是一种严酷的考验。而考验的结果是,自己输得一败涂地,除了那些本不为自己所在意的虚名之外,自己还输掉了激情与热情,甚至还有爱情与感情。 徘徊在校园的林荫路上,星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他好像是坠入到了一条奔流不息的激流里,伴着永无休止的波涛,身不由己地漂流着,他无力改变,也无力摆脱,再多的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默默地漂泊着,忍受着,最终会不会漂流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港湾,他永远都没有答案。 看到了路边那个熟悉的凉亭,星宇又想起了靖琳。每每在自己失意的时候,靖琳总是能给自己安慰。然而,这一次恐怕没有人能再给自己安慰了,因为靖琳向来对学习漠不关心,无论是别人的成绩还是她自己的成绩,在她的世界观里,恐怕学习成绩从来都不能算是评价一个人的标准,甚至不能算是标准之一。试卷发下来,就散乱地留在桌子上,靖琳丝毫都没有去整理,对于别人是否会知道她的成绩,她也满不在乎。当然,也没有人会关注她的成绩,在大家看来,在学习上她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星宇倒是有意识地看了一下,除了语文80多分,历史90多分,其余的还是照旧。有时候,星宇也倒是想好好劝劝她,让她能对自己的学习或多或少地关注一下,但由于最近自己总是出状况,所以星宇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反而,现在成绩一出,星宇倒是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自己的成绩都在飞速的下降,怎么还有资格去劝别人好好学习呢? 星宇正思索着,突然却被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所惊呆了——丛知涌一个人坐在树底下,耷拉着头,情形就跟上次坐在角落里的范博强一模一样。 “丛大哥,你怎么了?”这一次,星宇不知道这个坐在地上的人是因为什么而郁闷了,他连忙走上前去关心地问道。 丛知涌的笑容很是惨淡,给人的感觉似乎比痛哭流涕还要难受。 “你没事儿吧?”星宇又问道。这一会儿,好像星宇把自己那刚刚还在“上下求索”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丛知涌摇了摇头,拉着星宇也坐了下来:“来,星宇,坐下说会儿。” 星宇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丛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你真的不明白?”丛知涌语气平淡地问道。 “我不明白,”星宇摇了摇头,“这次考试你还是第一,分数也还在上涨,我真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是啊,在外人看来,我真的是没有理由不开心,”说着,丛知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谁又能理解我心里的痛苦呢?” “痛苦?”星宇有些要笑出来了,“丛大哥,你……没那么夸张吧?” “夸张?”丛知涌的表情马上就变得难看起来,“看来是真的没有人会理解我。” “好好好,就算是痛苦,”终于,星宇还是做了妥协,“那究竟是什么让你痛苦,你说说看。” “你不知道,你看不出来?”丛知涌的眼神有些夸张了,那是一种怀疑的目光,他在怀疑星宇是不是在明知故问。 星宇依然是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丛知涌又叹了口气,然后他低下了头,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口气说道:“星宇,你知道吗,我……我没有朋友。” 终于,丛知涌说出了让他感到郁闷的原因,但是这个答案似乎让星宇有些不太满意。他真没有料到,像丛知涌这样一心扑到学习上来以至于没有任何爱好的人会在乎学习之外的其它事情。 “星宇,我也是人,我也会感到孤独,感到寂寞!”这次,丛知涌的声音急躁了起来。 星宇思索着丛知涌的话,尽管大脑在飞快地转着,但星宇始终不能确定究竟应该从哪个角度来理解丛知涌。学习成绩位列第一,对于学生来说,也算是事业有成了——毕竟学习才是学生的主业,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希望得到友情,是该评价他人心不足、得陇望蜀呢,还是要称赞他重情重谊、有始有终呢?星宇也搞不清楚。他只知道,对于学生,学习尽管是很重要的,但学生的眼中在乎的也不能只有学习,毕竟还有很多事情是值得关注的。 见星宇依然是在沉默着,丛知涌更加急躁了起来:“星宇,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我的感受?” “既然你重视友情,那就应该多跟朋友们交流交流,接触接触……”星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丛知涌听了,马上就打断了星宇的话:“我怎么没有,每次你们说话的时候,我总想插话,可是,大家总是挤兑我,你让我……” 星宇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情,需要慢慢地做。” “什么呀,星宇,我刚才说了,在你们说话的时候,我有放下尊严来搭讪,可是还是插不上话,大家都不愿跟我说话,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得罪谁了,别的不说,就说刚才吧,我刚要过去跟他们搭话,他们又开始挖苦我了,”丛知涌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唉,星宇,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去做呢?” 星宇清楚,丛知涌说的这些确确实实都是他的真实感受,但星宇一时对他还真的是难以透彻地理解。人,好像真的很复杂,明明是自己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唯一的一件事情上,可就当自己一心追求的这件事情如愿以偿的时候,自己还是不能满意,总还希望别的一些事情也应该同时获得圆满,尽管自己先前并没有表现出对那些有多么的在乎。这就好像是栽种果树,如果一年到头只为一棵树浇水施肥,在收获果实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盼望着满园的果树都能像它一样硕果累累呢。星宇很想给丛知涌打这个比方,但就刚才的情况来看,此刻的丛知涌恐怕是不会接受的,根据他的标准,恐怕他对于友情已经投入得太多了。星宇也想要直接把话说明了,如果一个人在乎朋友或者别的什么的话,就不会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到学习上,或许,他应该留出一些时间来,给朋友,也给自己。星宇还想告诉他,对于友情,一个人究竟要不计回报地付出哪些;对待朋友,一个人又是应该做到怎样的肝胆相照。但是最终,星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正如自己刚才所说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实在是太难了。想到这里,星宇又一次体会到了靖琳不厌其烦的难得之处了。 星宇离开了丛知涌,他觉得这个时候一个人静静的想想,或许会更好。 离开了丛知涌,星宇还是在不停地思索着。是的,友情是需要灌溉的,从来都不惦记着朋友的人,又怎么可能指望会被朋友们所惦记着呢?是朋友,自当在平时的一点一滴中相互帮助,相互提携,共同进步。星宇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对待朋友总是能做到肝胆相照。 随着思路的愈加清晰,突然间有这么一个想法冲击了星宇的大脑。 星宇突然想到,友情既然是需要灌溉的,那么爱情呢。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个想法是不是应该抛弃了。是不是自己留给欣楠的时间太少了,这才会让金炫辉有机可乘。说到这一点,是不是自己更应该反省呢。 星宇的思路又乱了起来。但有一点,他决定了,那就是欣楠在这一周参加最后一轮选秀的时候,自己也应该捧着一束玫瑰等在场边。毕竟两人之间要好多事情已经到了非解释清楚不可的地步了,否则的话,只恐怕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了。尽管星宇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心力交瘁的感觉,但刚刚那一想法的冲击还是让他决定要继续做出努力。 晚饭的时候,水慕萍突然出现在星宇的面前。星宇还是一个人坐在食堂的角落里,想必水慕萍能找到这里必然也是费了一番周折吧。 水慕萍没有过多地在意星宇那吃惊的表情,只是把带来的书放到了桌上。 是政治书,星宇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星宇,这次考试,你的政治成绩最差,我把我的书借给你,你好好看看,所有老师讲到的地方,我都记下来了。”水慕萍满怀信心地冲星宇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谢谢。”迟疑了很久,星宇才对着水慕萍的背影喊了这么一句。 翻开政治课本,果然不出星宇所料,水慕萍这次借给他政治课本看,果然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像上次一样,里面又是加了张纸条: 星宇: 你的成绩下降了,主要原因就是你的心态不好,在这几个月里,有太多的事影响了你的心境。 也许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你会把高中生活定义为五彩缤纷、歌舞升平,更甚至是风花雪月,你会轰轰烈烈地去挥洒激情,你会潇潇洒洒地去追逐浪漫,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的,那么,生活中的任何挫折都会影响你的心情,进而影响你的学习成绩。 然而,高中生活并不是像你想象那样完美,它是沉重的,是灰色的,它需要我们顶住压力,挡住诱惑,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上来——或许,那是单调的,是乏味的,但我们还是要坚持下去,因为那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那就是学习。 而它需要我们做的,就是一心一意地投入我们所有的精力。 因此,我们都要学会放弃,学习之外的一切都不是我们应该要的,因为我们需要专心致志。对于你而言,足球、爱情都不应该属于你,至少是现在不属于你,比起别人,你更需要专心致志。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你究竟应该怎么做,你好好斟酌吧。 话说得或许有些语无伦次,但希望对你能有些帮助。 随时愿为你提供帮助的朋友 水慕萍的意思,星宇很清楚,她说得很对,像自己这样心理素质差的人就更需要专心致志,因为一心一意地学习才是一个高中生真正应该做的。对于自己而言,若是不这样的话,又怎能对得起含辛茹苦的妈妈呢。水慕萍的话,星宇基本认可,但一想起她把高中生活说成灰色的、沉重的,星宇就有些不寒而栗了,即便是做恶梦他也不曾想过高中生活会是这样的。这一点,星宇不能认同,更不敢去认同。 第十八章 太阳雨 是无晴还是有情 欣楠最后一轮选秀的日子刚好又跟校足球联赛的时间冲突了,大概举办方都考虑到要为学生的学习让路,所以把活动都安排在学生休息的时间了。这一次,星宇郑重地向黄俊宏说明了原因,因为上次的不辞而别已经引起了大家的公愤。然而,这次的情况也很不乐观。 黄俊宏的表情难看得像是跟星宇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他给星宇的就两个字:“不行!” 其它男生对星宇的态度也都是极为不满,“重色轻友”这个评价一下子成了大家的共识。 只有范博强走上前来,耐心地劝道:“星宇,我们很理解的你的苦衷,欣楠参加省里的选秀,你的确很应该去为她打气,可是相比之下,我们更需要你,咱们班更需要你,而且,比起你去体操馆为欣楠加油,你留下来更具有实际意义。” 星宇很是伤心,任何人都不理解他离开的初衷。就连范博强也不曾想到星宇是为了他才遭众人指责的。星宇真想原原本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终于还是忍住了,他留下来的只是抱歉的话,似乎真的是他理亏。 最终,星宇还是离开了,大家对星宇的成见也越来越深了。 这一次,星宇在去体操馆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玫瑰花。抱着这一捧炽热的玫瑰花,星宇带着十分紧张的心情等待着欣楠的出现。别人说他“重色轻友”也好,评论他“低三下四”也罢,星宇总是能坚持着这一点——爱情是需要灌溉的。 然而,未等到欣楠出场,一阵急促的音乐突然响了起来——是夏辰宇借给他的手机在响。星宇有些纳闷,因为自从拿到这个手机之后,它就没有响过,大概是因为夏辰宇早已用他的小灵通把他的朋友都通知了一遍。 把玫瑰花放到座位上之后,星宇便拿着手机离开了看台。虽说在看台上接电话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出于礼貌起见,星宇还是跑到了外面。 星宇看到的是一串熟悉的号码——那是妈妈办公室的电话,这一点,星宇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因为这个号码最近星宇已经拨了n次了。 带着更多的疑问,星宇接起了电话。 然而,电话那边竟然不是妈妈的声音:“你是星宇吗?” “我是啊,请问您是?”星宇的疑问更多了。 “我猜就是你,我看你妈妈这个电话的来显上显示的全是这个号,我是你李阿姨,跟你妈妈同事了多年了,你记得吗?”那个声音显得有些急躁。 “哦。”星宇被动地答应着,他思索再三,才隐隐约约地把人对上号。 “我现在给你说一件事,你可千万要沉住气啊。”李阿姨的话让星宇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星宇的世界。 “什么事儿,是不是我妈妈出什么事了?”星宇急切地问道。 “星宇,你先别急,是医疗事故,不过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就在两周前的那个星期天,你妈妈一大早赶过来做的那个手术,失败了,病人当时就死在了手术台上,没多久,调查小组就来了,折腾了这些天之后,他们今天下午就要出结论了……” “不会吧,医疗事故,是不是搞错了,我妈妈向来小心谨慎,是不是他们搞错了,”星宇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回忆着两周前的事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星宇,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他们没搞错,是医疗事故。虽说病人的情况本身也很不好,手术本身也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但是你妈妈确实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那天早晨你妈妈赶来之后,就有些无精打采的,跟她说话,她也总是心不在焉的,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那天的手术她的状态确实很不好。” 星宇终于想到了这是什么时间的事了,两周前的周日,就正是自己把水慕萍带回家的那个周末。妈妈的无精打采、筋疲力尽恐怕正是由于为他的事担忧所至。想到这里,星宇的心里立刻爆发出一种极度懊悔的感觉。 “星宇,你听我说,”没等星宇考虑多久,电话那边那个焦急的声音又继续了起来,“今天下午,调查小组就要出结论了,包括对你妈妈的处理意见,都会在今天下午确定下来,所以,时间紧迫啊。” “那……李阿姨,你……你帮帮我妈妈……”星宇的懊悔之情又被紧张和焦虑冲到了一边,他的脑中马上又乱作了一团。 “星宇,我……我可帮不了什么,这是上面派来的调查小组,你赶紧去找你爸爸帮忙吧。” “什么?”星宇又一次怔住了,“我爸爸?” “对啊,就找你爸爸,这事他肯定能解决,虽然他跟你妈妈离婚了,但毕竟还是有感情的,你赶紧给你爸爸打电话吧。” “李阿姨,你说什么,谁是我爸爸?”星宇感觉好像在梦游一样,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一下子都闯进了他的世界,他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慢慢接受这些事情了。 “怎么,你妈妈一直没告诉你你爸爸是谁?”这次,轮到李阿姨吃惊了。 “谁是我爸爸?”当前,恐怕这才是星宇最关心的问题。 “你爸爸就是市委副书记夏择川!” “你说的是真的?”这个结果虽然在很早之前就在星宇的脑中闪现过,但直到现在,星宇也不敢认为这就是真的。 “是真的。你抓紧时间给你爸爸打电话吧。”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是十分的焦急。 “市委书记是我爸爸?”星宇感觉,梦境似乎已经到了高潮。 “是啊是啊,没错,市委夏书记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一点儿都没错。”李阿姨对于星宇的怀疑已经很不耐烦了。 “哦。”勉勉强强地,星宇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你就抓紧时间跟他联系吧,记住,时间紧迫,等处理意见一旦出来,那就很难办了。” 星宇似乎平静了一些,在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接下来留给星宇的那恐怕就是自卑了:“哎,可是,都两个星期了,他都没管这件事,我现在再打,他会管吗?” “不是他不管啊,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啊,你妈妈根本就不想去求他,一直也没给他打电话,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管的,上次你在学校惹事,学校想要开除你的时候,就是找的他。” 星宇的脑中又多了一件事,原来上次旷课的事能够轻易过关完全是得益于这位曾经抛弃他们母子的父亲。星宇感觉心里更乱了。此时此刻,在他心中似乎已经无法对这位抛弃过他的父亲作出任何评价了,他仅有的想法就是,若是此次父亲能够帮上忙,他绝对可以从内心深处原谅父亲对他的无情抛弃。 “喂,星宇,你在听吗?” “哦,在听在听。”星宇又缓过神来。 “那就抓紧跟你爸爸联系吧,他一定会帮忙的,他这个人还是很讲感情的,记住啊,时间紧迫!” “哦,好,好。” “好,那你抓紧联系吧,我挂了。” “好的,好的。” “哦,对了,千万别跟你妈妈说,我给你打过电话,更不要说是我让你找你爸爸的,因为你妈妈根本就不想去求他,知道了吗?”最后,李阿姨又特别地加上了这么一句。 挂了电话,星宇的心里又开始犯难了。自己怎么样才能联系上这为市委副书记,到哪儿去找他的联系方式呢,即便是亲自去一趟市委,也未必能见到他。 突然间,星宇眼前一亮,他拿起了辰宇借他的这个手机,他想到,辰宇的手机里面一定有他爸爸的号码。 电话通了,星宇的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如何开始他的求助,这是他正在考虑的问题。 “喂,星宇啊,你好。”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非常和蔼,看样子,辰宇已经把借给星宇手机的事告诉了他爸爸。 眼下星宇的难题又来了,对于这个和蔼的声音,自己究竟该怎么样来称呼他呢,理论上是应该叫爸爸的,可是这让他如何说的出口呢,况且他还不知道这位抛弃他的父亲是否还愿意认他这个儿子,最终星宇还是选择了这样的称呼:“夏书记,您好。” “干吗那么客气,”星宇的这个称呼让这位市委副书记也有些尴尬,“你打电话过来,一定有什么事儿吧?” “是啊是啊,”星宇又急躁了起来,“我妈妈出了点事,想……求您帮帮忙。” “你先别急,你慢慢说,你妈妈出什么事儿了?” “好像是,出了医疗事故,现在……好像调查小组正在调查……哦,不,好像是……今天下午就要出调查的结果了,好像……还有处理意见……”星宇的心里在打鼓,尽管市委副书记的口气非常和蔼,可是星宇也不知道他听了之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嗯,我知道了,星宇,你放心好了。”市委副书记显得非常的沉着冷静。 “好像,据说,出了结果,就不好办了……”对妈妈的事,星宇显得还是非常的着急。 “嗯,星宇,你别着急,你放心好了,没事儿的。”市委副书记还是耐心地说着让星宇宽心的话。 “哦,那……谢谢您了。” “你那么客气干什么,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没事儿也可以经常打电话跟我联系,也不必那么拘谨啊,把我当朋友就行。”从市委副书记的话中可以看的出来,星宇给他的这个电话,让他感到非常的高兴。 挂了电话,星宇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的的确确,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发生了很多让星宇一时难以接受的事。星宇没有马上回看台,而是来到了洗手间。 他冲了冲头,又洗了把脸,水龙头中冒出的汩汩冷水让星宇获得了些许的清醒和冷静。望着窗外,他慢慢地理清了他的思路。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夏星宇、夏辰宇这“星辰”的含义,回想起这其中的一幕一幕,有关星宇身世的这个故事似乎越来越清晰了。辰宇便是父亲抛弃星宇母子之后跟另外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自己跟辰宇还真的是亲兄弟。那么以后将如何来面对自己这位弟弟,这对于星宇来说,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星宇似乎是把今天来体操馆的目的忘却了,等他机械性地回到看台上的时候,场内早已经是曲终人散了。星宇又想干脆直接去休息室里找欣楠,可此时队员的休息室里也早已人去堂空了。捧着已渐渐凋零的玫瑰,星宇带着极度的失落感离开了。 在省立一中的足球场边上,高二•;一班的同学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同样无精打采的班主任孔胜群老师的周围,议论着这场让他们大失颜面的比赛。 这次,面对实力较弱的对手高一•;十六班,闻名全校的高二•;一班以一比三的比分落败,这对于这个事事走在前列的班级来说,着实的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对于这样的结果,一向重视班级工作的孔胜群自然是非常的震怒:“都说咱们班的足球队怎么样怎么样得强,你们现在好好看看,这都踢得是什么一套啊!” 大家都沉默着,看到班主任“龙颜大怒”了,谁也不敢再解释些什么,虽然对于今天的失利,他们还是多少有些理由的。一来,星宇这个绝对的灵魂人物因故缺席;二来,由于这次比赛的时间跟全市高中足球联赛的时间冲突,校队的队员全被抽调走了。所以,最后由范博强临危受命,戴上了队长袖标,从一个板凳队员突然变成一个队长,这种从奴隶到将军般的戏谑性变化对于范博强来说,不知算是机遇,还是挑战。也许是压力过大的缘故,作为班里仅存的一名前校队队员,这场比赛他的发挥并不尽如人意。 “真不知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平时吹得比什么都响,可以到关键时刻,全都变成了草包,”班主任的话越来越难听了,许多同学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向来成熟稳健的孔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于班级工作,倒是都显得很关心的样子,可是你们看看你们努力的结果怎样,我看,你们这都是为了凑热闹!” 作为实验班的学生,充分的自信再加上较强的工作能力,对于整个班级工作,由班委和骨干同学就能处理得很好,因此,一直以来班主任孔胜群对大家就很是满意。然而在今天,这些都有着一副傲骨的同学受到了这般无根无据的批评,必然是会显得很不服气。 孔胜群对于学生们的反应丝毫没有理会,从来不赞成体育运动的他,此时又有了话:“咱们班同学,平时需要学习的时候,总是不务正业,拼命地去练体育,怎么劝也不听,可这到了班级需要你显身手拿成绩的时候了,又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 很明显,大家都知道,这话说的就是星宇。 站在角落里的苏靖琳对此很是清楚。这次她又一次委屈自己,让自己站到了拉拉队当中,坚持着把比赛看完整了,为的就是,这次星宇再像上次一样问起来,自己能给他一个详细的答复。 果然是这样,孔胜群终于忍不住,开始提到了名字:“夏星宇又到哪儿去了,平时吹得满城风雨,可一到了关键时刻就销声匿迹了,哼,对于班级活动一点都不上心,这到底是什么学生?”这句话,像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底下立刻便引起了纷纷的议论,看样子,大家对于星宇的成见,越来越深了。 孔胜群板着脸,还在继续着:“平时需要抓紧学习的时候,足球简直就是跟他的生命一样——舍弃了什么也不能舍弃它,可到了这个时候,足球又变成了什么?怎么,校队就是神圣之旅,我们班的足球队他就那么不屑一顾,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搞不明白!” 此时,跟班主任孔胜群最能达成共识的恐怕是林梦菲了,她扬起了脸,摆出了一副鄙视的神态:“哼,总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一样,不就是个踢球的,不就会踢两下子球,有什么了不起的,摆这种臭架子!” 接下来,疯狂的自由讨论终于开始了。 “就是啊,什么球星啊,那都是炒作,其实有什么呀?” “可不是吗,还真以为自己‘一战成名’变成球星了呢。” “还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对这个不屑,对那个不屑的,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都是虚名。” “他太目中无人了,自负得太过分了。” …… 虽然是在角落里,可这些话对于苏靖琳来说,真的是声声入耳。为了朋友,为了情谊,星宇付出的代价太多太多了,丢弃自己的爱好,压抑自己的激情,甚至是毁坏自己在老师和同学们心目中的形象,这些还都不算,他还要面对着同学们的误解和那些无端的骂名。这——对于星宇来说,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靖琳的忍受恐怕是早已突破了临界点,她冲到前面,大声说道:“你们都别说了,星宇是有苦衷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苏靖琳,大家着实都被吓了一跳。混乱的场面陡然静了下来。 “什么苦衷?”林梦菲还是带着刚才那鄙夷的眼神瞪了靖琳一眼。 靖琳看了看范博强,她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地说道:“星宇离开,完全是为了给范博强留个机会。你们都知道,这次排出的主力阵容当中没有范博强,主力前锋是星宇和陆永源。由于从前在校队的时候,范博强就一直是星宇的替补,一年多来,由于星宇的缘故,范博强一直没能打上主力。所以这次,出于对朋友的特殊情谊,星宇决定放弃自己的位置来给范博强创造机会,当然,星宇这还是为了向范博强表达歉意和谢意。” 靖琳的话似乎已经达到了一鸣惊人的作用,大家马上就沉默了起来。细想起来,大家也都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便陆续地点起头来。孔胜群虽然依然是目光严峻,但恐怕已经无话可说了,也许他还想再讲些类似乎“集体利益重于个人感情”之类的大道理,但这时再说恐怕有些不合适了。 “歉意和谢意?”范博强对于靖琳刚刚的话,似乎还不能够完全理解。 “是啊,因为他,你坐了那么久的冷板凳,也因为他,你跟他一起离开了校队,”靖琳在替星宇做着解释,“这些,星宇都牢记在心里了。” 对此,林梦菲似乎还有异议:“这都是夏星宇对你说的,那他自己为什么不解释?” “这还不很明白嘛,”靖琳的脸上马上又显现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对林梦菲的这种问题,她恐怕也只会有这样的反应,“星宇只是想默默地把机会留给范博强,这样……可以很好地保护一个人的自尊心。” 靖琳的话让范博强有些无所适从了,是感激,是受伤,还是自卑,他也很难说清。又一次,他坐到了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了两膝中间。 靖琳心里也很清楚,她这些为星宇辩护的话深深地伤到了范博强的自尊,她感到有些不安。她的不安,不仅仅是因为她为自己在无意之中,无奈之下伤到了别人而感到自责,更是由于她坚信星宇如果知道她这样做的话,会感到更深的不安与自责。 然而,林梦菲对于她给出的答案还是不太满意,她站了起来,用一种极为冠冕的口气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只对你说呢,他那么多朋友,而且俊宏还是班委,还是这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他为什么不对俊宏说,偏偏要对你说?” 林梦菲的话虽然有一些挑衅的成分,但靖琳并没有生多大气,让她这么一说,靖琳反而感到了一丝欣慰。是啊,身边这么多朋友,而星宇偏偏选择了自己,这大概就是信任吧。 林梦菲身边的宋雅希似乎已经闻到了火药味,于是她也赶忙站了起来拉了拉林梦菲:“梦菲,好啦。” 而靖琳对于林梦菲的回应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她冷笑一下,用冰冷而生硬的口气说道:“这个问题我好像没义务向你解释。”说完,靖琳潇洒地甩了甩自己那垂肩的长发,转身离去了。 林梦菲一直瞪着她的背影,气得涨红了脸。 不过她这一连串的疑问,倒是引发了大家的兴趣,星宇跟靖琳的关系很快就成了大家研究的新课题。 面对这眼前的一切,班主任孔胜群好像有一点无计可施。苏靖琳的解释入情入理,而且已被多数人所接受,他已经不好再说什么了;而且经林梦菲这一搅,大家的注意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所以他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而黄俊宏今天则是一直在沉默着,从他的表情上,很难看出他是在生气,还是在沮丧。他的大脑只是随着大家的表现不停地转着,至于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这谁也不得而知了。 等到星宇捧着玫瑰回到学校的时候,夜色已经渐渐深了。 他是走着回来的,一路上他不仅仅是脚步没有停下来,思绪也没有停下来。今天下午这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不能不说是让他的生活发生了改变。迷底渐渐被揭开,新的问题有一点点凸现出来,他有些茫然;而妈妈那边的事情最后又是怎么处理的,他也没有任何消息,他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忐忑。疑惑、矛盾与不安在困扰着他,他的思绪也渐渐混乱了,此时,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玫瑰花一定要带回来,尽管已经在慢慢的凋零了——他不想半途而废,因为这也从某种意义上代表了他跟欣楠的感情。 然而,星宇的这个扮相回到班里却惹得大家议论纷纷了,还好,这是晚自习的课间。对此,星宇没有意外,因为在一路上他早已招致了无数形形色色的眼神。但让星宇感到奇怪的是,欣楠并没有在班里。 星宇见欣楠的室友正凑在一起,便想上前问个清楚。 走到跟前,星宇才发现,她们四个女生把丁虞罡围在中间,正聊得火热呢。 星宇看了丁虞罡一眼,强忍住心头那厌恶的感觉,用一种伴着焦虑的低沉口气问道:“欣楠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 大家的聊天暂停了,但谁也没有回答,而且大家看星宇的眼神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看到大家这样那样的眼神,星宇决定还是少说点什么了,尤其是看到林梦菲那排斥的眼神,星宇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他把头转向宋雅希,或许在这其中星宇也就只觉得宋雅希对他没什么成见:“晚上你回宿舍,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吧,谢谢了。” 可结果却令星宇很是失望,宋雅希没有伸手去接星宇递过来的玫瑰花,依然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星宇,好像星宇说的是外语,他们之间根本就无法交流似的。 “怎么,帮个忙都不行?”星宇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感觉好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奚落。 “不是啊……”宋雅希的话里带了点儿愧意,但在她的脸上表现出来的,更多的还是疑惑。 锺玉倩马上出来问道:“你不是去看欣楠选秀了吗?” 星宇很奇怪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正考虑着该如何解释一下在体操馆没遇到欣楠的原因。 “还不知道去哪儿了呢?”这个时候,刺耳的话又出现了——是林梦菲说的。 “星宇,你没去体操馆呀?”锺玉倩问道。 星宇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他这是想要否定锺玉倩的话,还是否定自己去过体操馆。 “是这样的,欣楠受伤了,挺严重的,现在正在医院呢。”宋雅希连忙道出了刚刚没有伸手接玫瑰花的缘由。 “所以啊,也不是我们不帮你。”锺玉倩也帮她做着解释。 “是啊,还以为你去过了呢。”何旭玲的口气里也夹杂了一些多余的味道。 “什么?”星宇的眼睛突然间就瞪大了。 “我就说嘛,他今天下午绝对没去看欣楠比赛。”林梦菲非常肯定地说道,她感觉自己已经为自己的猜测找到了证据。 马上,女生们的眼神又变了,这次她们有些向林梦菲的方向转变了。 “我……”这个时候,星宇也不知道该如何对自己的无辜做着解释了。 “还不知道去哪儿了呢,”林梦菲终于有机会说这些难听的话了,“打着去看欣楠比赛的幌子,有意不参加集体活动!” 星宇无话可说。 “星宇啊,我看你还是再请个假,去医院送吧,那多浪漫啊!”这时,一直没开口的丁虞罡带着诡异的笑容说话了。 捧着这凋零的玫瑰,他慢慢地走开了。这是他第一次受到了同学们的奚落与嘲弄,他感到了极度的气愤与悔恨。但此时,他还在考虑着是否要现在这个时候再赶往医院。 回位的过程中,星宇遭遇到了靖琳的眼神。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有失望,有失落,有怨恨,也有不安,大概对于现在的星宇,靖琳的感觉就是如此。 面对靖琳那复杂的眼神,星宇的心里难受极了。靖琳那复杂的感情,他也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一些,虽然跟靖琳之间的关系是正常的、普通的,但当着靖琳的面,捧着送给欣楠的玫瑰,他怎么也觉得十分尴尬。 沉默了良久,星宇才横下心来,他抱着他那束已凋零殆尽的玫瑰,快步走出了教室。 “星宇!”靖琳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地喊道。 靖琳的话就好像是在部队里军官喊出的命令一样,星宇听到后,马上就停住了脚步。 “星宇,你要去哪儿?”靖琳走到星宇身边,关心地问道。 “欣楠受伤了,我要去医院看她。”星宇的语调有些低沉。 “星宇,你想清楚,现在是晚自习的时间!”靖琳的口气也变得生硬了起来,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为星宇担忧。 “我知道。”星宇背对着靖琳,他的声音很小。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些矛盾了,他不知道这个尴尬的局面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靖琳把 第十九章 掌控:摆云布雨司阴晴 这天晚上,星宇回到宿舍,却发现宿舍里的气氛大不一样。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面带笑容地说得热火朝天,好像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这次宿舍里竟营造出了这样史无前例的热烈氛围,因为,就连向来心无旁骛的丛知涌也参与了进来。 星宇一进门,黄俊宏便迎上来问道:“二比二,现在就看你的了?” “什么二比二?”对于比分,星宇向来是特别的敏感,但是这次,他搞不懂黄俊宏所指的是什么,因为这几天确确实实没什么比赛,班队刚刚以一比三的比分落败,而校队在上次对阵省城六中的比赛中也失利了,现在没有世界杯,也没有欧锦赛,而国内的联赛也早已结束,欧洲的五大联赛,想必黄俊宏是连知道都不知道,想了一圈,星宇还是不知道黄俊宏再说什么。 “还用问吗,星宇肯定支持我。”这时,陆永源冲星宇笑笑,自信地说道。 “永源,你可别那么自信。”范博强马上就朝星宇挤了挤眼睛,“星宇,支持我。” “别使眼色,没用的,星宇肯定是跟我一边的。”丁虞罡笑得有些诡异。 丛知涌的话像是冷静地沉思了好久才说出来的:“这样不好,要这么说的话,恐怕星宇要跟他们一伙了。” “什么跟什么?”这几天来,宿舍里一直死气沉沉的,今天突然间就变成这样,星宇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站在宿舍门口,星宇有些发愣了,事实上,大家究竟在说些什么,星宇根本就不清楚。 “你不知道?”黄俊宏吃惊地问道,“联谊宿舍啊。” “什么联谊宿舍?”星宇进屋放下东西,坐到床上,还是不解地冲黄俊宏摇了摇头。 黄俊宏见状,连忙做着解释:“现在学校要搞‘宿舍文化月’了,以彰显我校特色的寄宿生活为目的,以‘我爱宿舍,我爱我家’为主题,主要内容有:第一,装饰布置出有特色的宿舍,之后进行评比,第二,由男女生宿舍进行联谊,进一步展示有特色的宿舍文化,比如:一起表演节目……” 范博强感觉黄俊宏这好像不是在向星宇解释什么,反而像是在布置工作,于是他抢过话来不耐烦地说:“简单说吧,星宇,我们现在要找一个女生宿舍作我们宿舍的联谊宿舍,你选哪个?” 星宇好像是还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有些不着边际:“联谊是干什么,联谊起来,就能展示宿舍文化?” 一听到星宇的话,丁虞罡首先鄙夷地笑了一下,显然他是在笑星宇有些愚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出来。 “真笨,”陆永源地说道,“搞联谊,这不是为了给你多提供一些跟女生接触的机会吗?” 星宇听了这话,突然间就敏感了起来,他开始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黄俊宏察觉到了这一点,马上就补充道:“确切地说,这是为了给你提供跟欣楠接触的机会。” “哎,书记过分了,你这是在诱导。”丛知涌马上就开始抗议了。 “接触什么,欣楠还在医院里呢。”星宇的脸色又沉重了起来。 这时,黄俊宏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补充有些欠考虑。 陆永源还是又把话题引了回来:“星宇啊,总之就是现在要挑选一个女生宿舍作我们的联谊宿舍。” “咱们班的。”怕星宇不明白,范博强又补充道。 “挑选这个做什么?”星宇却还是不明白。 “哎呀,就是在学校的这次活动期间,联谊宿舍之间互相协作,互相帮助,共同搞好这次活动,比如,两个宿舍在一起可以合作表演节目,并在最后的晚会上展示自己。”最后,还是黄俊宏又在进行了一次解释。 “哦,”星宇这次好像明白了,但对此他还是不太感兴趣,他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随便了,你们决定好了。” “不行啊,现在二比二啊,你必须选一个啊,而且就看你的了。”黄俊宏干脆坐到了星宇面前。 “那你选的哪个宿舍?”星宇问道。 “我是组织者,我中立,再说六个人怎么选啊。”黄俊宏也感觉到了跟星宇解释问题是一件多么无奈的工作。 星宇点了点头,看了看大家,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都是怎么选的?” “星宇啊,你哪来这么多话啊?”陆永源也不耐烦了。 这回,连丛知涌都有些着急了:“这样的,永源和我选401,博强和虞罡选402。” 现在,大家都瞪起了眼睛等待着星宇这最后的答复,谁知星宇却还有问题:“402我知道,是欣楠、林梦菲那个宿舍,401是哪个宿舍,都有谁啊?” “我说你还真是笨,”黄俊宏也开始骂星宇了,虽然还是开玩笑的口气,但他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当然是荆芝兰那个宿舍了,要不然永源能选这个宿舍呢。” “去,我才不是为这个。”陆永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别装了,永源,谁还不知道啊,你们都是各有私心啊,你是为了荆芝兰,虞罡是为了宋雅希,你俩……”范博强好像很明白的样子。 “你也别装了,博强,谁还不知道你,你是不是也喜欢其中的某个女生,锺玉倩还是何旭玲?”丁虞罡反唇相讥道。 这现在星宇才明白,大家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参加这次活动,为什么为了选联谊宿舍如此之热烈地讨论了一个晚上。 “好了,别闹了,听星宇说。”讨论了一晚上了,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来,黄俊宏也显出了十分的不高兴。 这次,星宇给他的还是问题:“这个宿舍还有谁?” “你真是没完了,今天一晚上问东问西……”黄俊宏的脾气上来了。 范博强又继续进行着列举:“荆芝兰,水慕萍,厉晓冰,邢馨,还有苏靖琳……” 一听到苏靖琳的名字,星宇好像触电似的有了反应:“就这个吧。”说完,星宇就拿起脸盆走出了宿舍。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星宇自己感觉又似乎有点始料未及,恐怕这也就是脑中一时闪过的一个念头,然而,就是这突然的一闪,让星宇说出了大家期待已久而自己却总是吞吞吐吐的话,莫非自己在内心深处就是想要跟靖琳多一些地进行接触,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欣楠怎么办,星宇的脑中又一次乱了起来。之所以迅速地离开了宿舍,是因为星宇也怕别人会对此再有评论,无端地把他跟靖琳联系到一起,再四处传扬开来,这恐怕是星宇最不想看到的事。 星宇的这个决定,确实是让大家都有些吃惊,就星宇跟欣楠的关系,选择欣楠的宿舍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即便是欣楠不在,那跟欣楠的室友也一定是走得比较近,可谁知,对此大家都判断错了。 “见异思迁,什么东西!”星宇刚走,丁虞罡就骂道。 丁虞罡的话不好听,但大家去没怎么提出异议,当然,除了丛知涌:“虞罡,怎么回事?” 丛知涌的这一问,让丁虞罡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对星宇的评论,他怎么肯轻易放过:“丛大哥,你还不知道吧,星宇这个人见异思迁,他现在又跟苏靖琳好上了,俩人正打得火热呢,唉,可怜的孟欣楠啊,受伤住院,星宇也不闻不问,他也忍心?” 之后,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黄俊宏也随即皱起了眉头。他反复思索着,对于星宇,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劝下去。 次日的课间,在黄俊宏宣布联谊宿舍的安排情况的时候,班里竟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对结果不满意的同学,马上就把愠色写到了脸上,并且嘴里开始铿锵有力地发出种种怨言,还有的同学则带着十分沮丧的表情,干脆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脸上布满了愁容,就好像是世界末日将至一样;而觉得安排情况对自己有利的同学则马上就喜形于色,有些同学竟然不顾一切地在课堂上公开地欢呼雀跃,像是比中了头彩还要高兴。 这个结果对宋雅希来说,似乎是极为不公平的,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有多么的失落,她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表情有些严肃,她那乌黑乌黑的大眼睛还不时地眨着,从中流露出来的,全部都是实实在在的失望。很显然,她对丁虞罡的感情是真挚的。 而丁虞罡则更是显出了极大的不满,他一面向宋雅希表现着他的无辜和无奈,另一面摇头晃脑,骂声不迭,不用说,他的话是冲星宇去的,因为昨天在宿舍里,在大家二比二僵持的情况下,星宇的决定就已然成了大家的决定。 而陆永源则暗自得意地唱起了小调,一来他借此获得了更多名正言顺的机会与荆芝兰拍拖,再者星宇做出与他相同的决定在他看来显然就是对他的支持。 星宇对此则是有些漠不关心,黄俊宏在宣布安排结果的时候,星宇并没有做出丝毫关注的举动,对此,星宇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兴趣,或许昨天做出的那个决定本身就是在不经意之间由于自己的哪根神经受到了刺激而做出的简单的反射而已。然而,看到大家对此的反应却是如此的强烈,星宇就更加不能理解了。原本就是学校搞得一次普普通通的活动,如何能激发起如此之大的波澜,星宇很是不解,他哪里知道,隐藏在这普普通通背后的,是多少人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或懵懂或成熟的种种欲望——虽然在别人看来,这都是极其简单的问题。 在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高二•;一班迎来了他们在校足球联赛上的第三场比赛,对手是实力相对较强的高二•;三班。 当下正值初冬之时,站在户外已然可以清晰地感到阵阵的寒意。尽管如此,高二•;一班的助威团依然是声势浩大,大家依然是穿着整齐划一的着装站在场边,尽管他们球队的表现很不尽如人意,两场战罢,一平一负,仅积一分,列小组的倒数第二名。不过这次,他们倒是很有信心,因为,星宇终于出场了。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很多队员还在场边跟特意只为他一个人前来助威的女孩温存地说着些什么,比如,陆永源春光满面地听着荆芝兰专为他说的“甜言蜜语”,而宋雅希则又在闪着她的大眼睛,为丁虞罡送出默默的祝福……相比之下,星宇又一次显得形单影只了。虽然,理论上他也应该有一个专门为他而来的女孩,然而,阴差阳错,现在这已经是他的一种奢望,自然,也不会有女孩来为他拿外套了。尽管,他完全可以请任何一名男生帮忙拿着,可那在他看来,将是更加丢人的境地。星宇带着极其失落的表情一个人走到场边,把外套丢在了地上。因为,现在的场面又在不经意之间深深地刺痛着星宇的神经。 而就在星宇失望之际,靖琳默默地充当了星宇所希望出现的角色。她走上前来,缓缓地捡起星宇丢在地上的外套,一面仔细地拍打着上面的土,一面像往常一样对星宇说着鼓励的话。她的这一举动,让同学们都有些着实的震惊,这也愈发地坚定了大家对他们两人关系的种种猜测与传言,然而,对于这些,靖琳并没有丝毫的介意。 对靖琳,星宇自然是深存感激,然而,他回复靖琳的却是一个惨淡的笑容,因为,在他的心里又有了那种打翻五味瓶的感觉。 来到场地上,星宇的心里又起了疙瘩。当然这不仅仅是由于刚才的那些冲乱了星宇的思绪,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这场比赛的主裁判是董坚。 上半场,首先由高二•;一班开球。站在中圈里,星宇可以分明地察觉到,董坚看自己的眼神有种冤家路窄的样子。这一次,他在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尽管是面对一些实力远不如自己的人,但这场比赛,决不会很轻松。 果然,没过多久,星宇就体会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对方防守队员动作很多,一见星宇带球,马上就围上来,连拉带拽,动作虽很明显,但董坚却是熟视无睹。除此之外,星宇又发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作为中场枢纽的丁虞罡,依然是保持着他固有的作风,不传球,不配合,一得到球就自己盘带。虽然这原本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但由于很久没跟丁虞罡搭档过了,星宇竟然把他的这个特点淡忘了。想到这里,星宇感到的压力更大了。 在第九分钟的时候,星宇获得了一次绝好的机会,球是由陆永源传给他的,然而,正当星宇做出假动作要摆脱最后一名防守队员的时候,对方冲上来就将星宇推倒在地,这显然是很恶劣的犯规,然而董坚却示意比赛继续进行。星宇也没有进行更多的示意,因为他知道,这很明显就是冲他来的。 但高二•;一班的拉拉队对此则表现出了很大的不满,但无论他们如何抗议,董坚还是固执已见。作为老师,班主任孔胜群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不满,但他的表情也已经是相当的严肃了。 很快,高二•;三班就组织起了反击,他们的攻势虽然在星宇看来不甚凌厉,但却给高二•;一班的后防线已经制造了极大的麻烦。这下,星宇总算明白了,他们班为什么在前两场比赛中,每场都丢三个球。这场比赛的守门员还是粟辉超,看他的架势,就肯定是个漏球的主儿,他双手叉在腰上,成立正姿势站着,丝毫不像是个正在踢球的队员,反而像是个场边指手画脚的教练,更要命的是他的站位,不知道他是如何理解“守门员”这三个字的,或许是他把“门”这个字理解得超乎一般的透彻——他竟然站到了球门线上,完完全全地呆在了“门”里面。总之是一句话,他对足球的了解那是绝对的微乎其微,星宇真不明白,怎么能选这种人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承担如此之重的责任。 对方攻入到禁区里,粟辉超更加不知道自己该站到哪儿了,突然间,他就手忙脚乱了起来,这儿站站,那儿站站,有些无所适从了。对方射门了,是个地滚球,力量挺大,球速也很快,而粟辉超竟不知道要去侧扑,反而伸脚去够这个球,还好球打偏了。球捡回来后,要开球门球了,粟辉超好像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 星宇暗自摇了摇头,顿时,他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更大了。因为他很清楚一点,这场比赛的成败,实际上就是自己的成败,因为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自己的复出如果对球队起不了什么积极的作用的话,哪怕自己的能力再强,也恐怕只是些空谈。 球打到了前场,丁虞罡又拿到了球,还是像往常一样,他扮演着“独行侠”。带球、突破……星宇看到对方防守队员对他的侵犯显然要少得多,相比对自己的犯规动作来说,对丁虞罡的小动作都能算作是很礼貌的。但尽管如此,丁虞罡的球还是只带到禁区前沿就被断掉了,不过,他的过人表演却赢得了场边的阵阵掌声。 陆永源的骂声又再度出现了,星宇也是很无奈地摇着头。 整个上半场,似乎就是在这种气氛中进行的,丁虞罡的个人表演,加上对方的攻防演练。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高二•;三班的球运不佳,几次射门,均以毫厘之差偏离了球门。而粟辉超似乎成了这种境地下的第一个牺牲品,他的一切丑态皆在这个时候暴露得淋漓尽致,每一次对方的进攻过后,场边总会传来阵阵的骂声——而且都是指名道姓的。 在上半场将要结束的时候,星宇的机会终于来临了。先是陆永源利用对方的一次偶然的传球失误把球反抢了下来,之后在连过两人之后,将球传入禁区。球传得有点大,以至于对方的防守队员认定了这个球对他们不会造成威胁,于是丝毫没有在意。可星宇怎能放过这种机会,他正是利用对方后卫的这种松懈,以一个极其漂亮的鱼跃冲顶完成了他复出之后的第一个进球。 这个堪称经典的进球顿时引起了场上的震撼,不仅仅是星宇的拉拉队在为之狂欢,就连对方的整个后防线也顿时呆若木鸡了,估计他们这时都在从他们的短时记忆当中挖掘有关这个进球的任何信息。 进球之后,星宇似乎也感觉得到了些许的释放,他对这个绝对足以激动人心的进球仅仅做出了这样的进球动作:他仰起头来,对着长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星宇的这种轻松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董坚的哨声响了,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进球无效,理由是越位在先。对这个判罚,星宇似乎是难以接受,因为,他明明是在对方防守队员之后跑上前去冲顶的,这绝对是一个好球。星宇有些冲动,尽管他的脑中还残留着他多年参赛形成的观念——服从裁判。但是这次,他却难以自控,因为这样一个带有激情和梦想的进球被无端吹掉,对星宇来说,简直是对他的人格的践踏。 黄牌——尽管星宇在争辩中没有丝毫过激的语言,更不曾带任何的脏字,但是董坚对他依然是怒目以对。队友们连忙上来劝导,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再争辩下去,换来的恐怕只是另一张黄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永源冲了上去,他的火爆脾气又显现了出来。此时,他恐怕也忘记了什么老师,什么教练了,他冲着董坚就骂道:“怎么就越位了,你看清楚了吗,你眼瞎吗?” 面对陆永源的指责,董坚二话不说,马上就给了红牌,这次的判罚,他很理直气壮,因为章程上早已作了这方面的规定。 场边,高二•;一班的拉拉队,疯狂地在用各种方式抗议着,而对于自己学生的一些出格行为,班主任孔胜群并没有进行制止,因为,他在心里恐怕在进行着更为疯狂的抗议。 上半场结束,一半已经过去了,在这四十五分钟里留给星宇的,也只是前所未有的被侵犯的经历。星宇获得的机会不多,唯一的一次他抓住了,但形成的进球还被这种“不可抗力”化之于无形了。 大家的脸上都挺沉重的,刚刚对星宇那个进球的狂热早已烟消云散了,浩瀚的波涛此刻已不复点滴。人,变得真快。这是现在星宇的第一感受。 靖琳走上前来,默默地为星宇披上外套,之后,她将一瓶矿泉水递到了星宇手中。星宇似乎是感到了着实的身心疲惫,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靖琳本应该是借此机会很好地跟星宇敞开心扉交流交流,就像往常一样,解除星宇心中的烦恼,照亮星宇前进的方向。然而,这次靖琳却没有再次充当这个角色,因为,事已至此,靖琳也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来进行劝导了。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地上,直到下半场的开始。 下半场,高二•;一班被迫以10人应战11人,陆永源的缺阵对星宇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打击,因为,在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里,将不会再有人给他传球了。 果然不出星宇所料,下半场,一切照旧。比赛进行了近二十分钟了,星宇还没有接触过球,自然这也免除了被侵犯的烦恼——星宇现在也只好这样自嘲着。高二•;一班所作的一切,也只有丁虞罡的个人表演了。虽然,有好几次,他们的边前卫都尝试着给星宇创造机会,然而,他们的脚法还有所欠缺,球都没有能够落到星宇脚下。 然而,就在下半场进行到三十分钟的时候,对方的进攻终于开花了,他们的一个巧妙的吊射终于落入了高二•;一班的大门。 这回开球之后,星宇也没有再传球,他知道,球一旦传了出去,恐怕就再也会不来了。硬着头皮,星宇还是选择了过人。虽然还是像刚才一样,星宇马上就招致了对方防守队员的侵犯,很快星宇的球衣就被拽得变了形,但尽管如此,星宇还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与经验艰难地将球控制在自己的脚下。在左突右晃之后,星宇终于利用对方防守队员的一次低级错误——他们竟然跑位重复,撞倒了一起——甩开了他们,然而,好景不长,被过掉的后卫带着恼羞成怒的样子狂奔过来,在背后对准星宇的小腿就飞铲了过去,星宇猝不及防,当时便趴倒在地。由于此处不受护腿板的保护,星宇的伤似乎有点严重——至少他无法继续参加本场比赛了。 在星宇被抬出场外之后,董坚终于对铲伤星宇的队员出示了红牌。而且,在对方队员集体前来解释的时候,又有一名情绪激动的队员吃到了红牌——这还是根据章程上规定的关于维护裁判员尊严的相关条款。瞬时间,高二•;三班少了两个人,而高二•;一班又取得了人数上的优势。很显然,借此董坚封住了高二•;一班所有人的嘴。 星宇下了,换上的自然是范博强。 腿伤虽然是钻心的疼痛,但星宇还是坚持要在场边看完比赛,他的理由是:“这种伤,我受的多了,没两天,自己就好了。” 而靖琳则是依然关心地坐到了星宇的身边。 接下来的比赛,高二•;一班似乎占据了场上的主动,看样子,高二•;三班被罚下的两个人都很关键,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体力都消耗殆尽了,因为毕竟这次参加比赛的多数人并不是专业的足球队员。 丁虞罡最后为高二•;一班画上的句号似乎不甚圆满,但对他自己,这已经足够了。90分钟到了,比赛以一比一的平局告终。最后的进球来自于丁虞罡的一个远射。 接下来,星宇只好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场地,因为他看到的场景是这样的:拉拉队们在围绕着他们的英雄丁虞罡欢呼,而对于因受伤坐在一旁的星宇却不闻不问。被淡忘的与被铭记的,星宇突然又想到了他不久前在对阵省实验的那场比赛上上演精彩帽子戏法的场景,观众们的一个个表情,至今他还历历在目,然而,现今彼此之间已然是两重天了。人,变得真快。星宇又有了这个感受。 一比一的比分对于高二•;一班来说虽然不甚理想,但是如果他们在接下来的最后两场比赛中都能胜出的话,还是有希望小组出线的。大概,丁虞罡此刻备受青睐的原因就是他给出的结果让大家都看到了这零星的希望。 有好几天,星宇都不能去看望欣楠了,因为他现在走路都相当的蹒跚。对比起丁虞罡的荣耀来,现在的星宇恐怕是只能算作可怜甚至是可悲了。星宇心想,此刻风光无限的丁虞罡恐怕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但是,丁虞罡也有自己的烦恼,没跟宋雅希他们宿舍结成联谊宿舍,少了很多两个人之间接触的机会,而且是名正言顺的机会。也因此,他对星宇的记恨,丝毫没有减轻。 这天下午,他主动地找到黄俊宏,又开始了打他新的算盘了。 “俊宏啊,后天就是第四场比赛了,你有什么打算?”丁虞罡表情严肃地说道。 黄俊宏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唉,不好办啊,还不知道星宇的伤到时候好的怎么样,而且永源上一场比赛有红牌,这场比赛不能上了,唉!” 看到了黄俊宏的满脸愁容,丁虞罡的心里有数了,他也皱起了眉头,作出一幅发愁的样子:“唉,这下麻烦了,而且,下场比赛最关键,只能赢,不能平,更不能输。” “我看,不行还得好好跟星宇谈谈,让他一定得坚持下来。”黄俊宏的表情显得更加地为难了。 听了这话,丁虞罡故作认真装地说道:“俊宏啊,虽然下场比赛很关键,可是,我觉得我们也不能拿一个人的生命来开玩笑。” “生命?”黄俊宏被丁虞罡的话惊了一下,立马瞪起眼来,“你说什么?” 丁虞罡沉默了一下,用沉着的语气说道:“星宇伤得那么重,这短短的几天,他怎么能恢复好呢,他怎么可能参加下场比赛呢?即便是他忍着伤痛非要参加,这种精神是很可嘉,可在那么 第二十章 血雨中 诀别 这个周日的下午,星宇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手机还给辰宇,毕竟妈妈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但在去辰宇宿舍的路上,星宇一直都在犯难,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辰宇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下星宇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了。 见到辰宇之后,星宇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辰宇的情绪有些低落,当星宇把手机塞给他的时候,他没有再客气地做任何的推让。但据此,星宇一时还不能断定辰宇是否也对他们的事有了了解。 “辰宇,你怎么了?”星宇有些放心不下地问道。 辰宇的回答很是直爽,尽管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我也退出了校队。” “什么?”辰宇的答案却让星宇大吃一惊,上次明明还给自己讲了那么多大道理的他,这次怎么会断然做出这种决定,星宇弄不明白。 “没错,我也算是明白了,大哥,你是对的。”辰宇的语气依旧是那么低沉。 “可是,为什么呢,上次你……”星宇很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辰宇的变化这样突然。 “是啊,大哥,上次我还在劝你呢,”从辰宇的话中似乎看得出来,他已经对足球失去了一切的希望,“可我没想到,情况会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这场比赛又输了,一比四,”辰宇无奈地摇了摇头,“打法还是以前那样,但丁虞罡比你执行得更加坚决了,而且多数人也都习惯了这种打法,渐渐地都开始配合了。” “怎么会这样?”星宇皱起了眉头,“难道连续的败绩没有让法西斯感到压力,也没有引起学校领导的重视,也……” “不会的,宋克猛带领球队夺过了一次冠军,这就已经足够了,这足以让他取得领导的信任,以后就不会有人再质疑他的能力,他的一次成功足以掩饰他今后的一切,”辰宇的话越说越显得无奈了,“而且,输了球,宋克猛还挺高兴呢,他还大肆地表扬了球队,因为那个进球是纪峰岗进的。”以前对宋克猛,辰宇总是很礼貌地称呼他“宋主任”或者是“宋老师”,现在改直呼其名了,可见,对他的意见那是绝非一般的。 “可是,有你在,怎么会丢四个球呢?”星宇又不明白了,他总感觉,由辰宇领衔的后防线即使称不上是固若金汤,也绝对不会有如此之大的漏洞。 辰宇苦笑了一下,说道:“上半场20分钟,我就被换下了,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莫非,你想从后场带球助攻?”话说到这儿,星宇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是啊,现在咱们球队,也就陆永源还像个真正踢球的样子,其他的恐怕都是在做戏,可陆永源在前面根本就拿不到球,丁虞罡从没给他传过球。我总觉得,他可能算是唯一的希望了,所以,我就尝试着从后场组织,可是,才三次,宋克猛就换人了。”辰宇的话变得更加惨淡了。 星宇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想就连很懂得变通的辰宇都无奈地退出了校队,可见宋克猛的游戏规则已经到了让人忍无可忍的境地了。 然而,对辰宇星宇又能劝慰些什么呢,在这个问题上,他自己还尚未从其中的阴霾中彻底地走出来。但此刻可以让他感到一点轻松的事,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兄弟两个终于达成了一致。 期中考试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在学习上,星宇至今尚未调整过来,似乎他是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这天的数学课上,星宇在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但似乎还是没能跟上老师的思路。下课之后,老师讲的问题星宇还有很多没搞清楚,这下,他是真的有点儿灰心了,渐渐地在星宇的脑中萌生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念头——他开始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了。 在瞪着课本出神了半天之后,星宇有些垂头丧气地合上了课本,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子上。 突然间,有一本数学书轻轻地放在了星宇的桌上——是水慕萍,临走,她郑重其事地留给星宇了这么一句话:“我做了详细的笔记,就在题上,非常容易懂的,你好好看看吧。” 星宇半信半疑地翻开了书,他原以为这又是水慕萍在借此给他传递什么信息,可反复找过之后,星宇并未发现书里夹带了任何东西,看来这次,水慕萍是真正地要在学习上帮助自己了。 带着些感激,星宇找到了水慕萍做的笔记——果然是很详细,而且一切标注都简单明了,就像是专门为他做的一样。星宇带着感恩之情冲水慕萍微笑了一下,一直在注意着星宇的水慕萍也回之以微笑。 然而,当靖琳看到这样一幕的时候,却开始黯然神伤了,而且,她还带了一些自卑的样子。因为,她很惭愧,在学习上,她忙不了星宇什么忙。 高二•;一班的最后一场比赛在这个周的星期四打响了,对手是高三•;一班,也就是金炫辉任班长的那个班。 这场比赛,丁虞罡没能再找出什么理由,因为星宇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比赛前,星宇就已经换上了球衣,一个人来到场地上在进行着热身,他这是要证明给大家看,他完全有能力参加这场比赛。这还是靖琳给他出的主意。而且,靖琳还是像上次一样,站在场边,为星宇拿着衣服。 刚刚踏入场地,星宇就又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因为这场比赛他要跟令他深恶痛绝的金炫辉同场竞技了。不过这场比赛的裁判员又更换了,这次既不是宋克猛也不是董坚,新的裁判星宇从未见过,这也算是给星宇的一点安慰吧,因为他感觉这个素未谋面的裁判员应该不会再跟他过不去了。 这天的天气有些寒冷,太阳虽然高高挂在天上,但起的作用去好像仅仅类似于装饰品,身着单单的球衣,大家都被冻得有些瑟瑟发抖。 这场比赛,星宇和陆永源同时复出,而且对手高三•;一班的实力也并不强,因此,高二•;一班的同学对这场比赛的期望值还是很高的。 比赛开始后,高二•;一班一度占据着场上的主动,因为这次,丁虞罡改变了自己的作风,他开始传球了,开始懂得打配合了。显然,这次他很在乎这场比赛,他要赢球,他要出线,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继续他的个人表演,否则,如果球队就此打道回府,他的self-show自然也就终结了。 星宇虽然还是会像上次一样屡遭侵犯,但这场比赛给星宇的感觉好多了,因为他们的球队终于能打出点配合了。 就在上半场第八分钟,星宇接陆永源的传球,面对对方两名队员的干扰,直接劲射得分。此次,星宇还有意地观察了一下场上的形势,对方尚有一名后卫托在后面,所以绝对不会越位。 然而,就在星宇还没来得及做出庆祝动作的时候,哨声响了,球又一次被吹掉了,理由是:星宇在摆脱对方防守队员的时候,手上有动作。 一下子,星宇的心又沉了下来。其实,他并不是因为被判进球无效而失落,若真的是误判,自然还有机会,面对这样的对手,再次破门得分,星宇应该是很有把握的,但星宇的感觉却是:新裁判像上次的董坚一样,故意跟他作对,若是这样的话,恐怕他就不会再有机会了,高二•;一班的出线希望也不复存在了。 果然,星宇的感觉是对的。渐渐地,对方防守队员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冲撞、推搡、拉扯球衣马上都成了正常现象,尤其是金炫辉,似乎此刻他终于得到了对付星宇的机会,防守的过程中,他总是用他那肥胖的身体去挤星宇,但星宇的速度很快,有时他根本就没有与星宇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所以,他改变了策略,干脆见星宇就去撞,撞不倒就下手拉扯,扯不倒就伸脚去绊,如果机会合适,就直接进行蹬踏,甚至是踢打……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星宇就让他得逞了数次,而且每次裁判都没有鸣哨判犯规,而是一直都在示意比赛继续进行。 恐怕是一直以来,金炫辉想要背后使坏都没有得逞。上次宋克猛就一心想要开除星宇,可就在关键时刻,一个电话中止了他的计划,之后,对于星宇,他恐怕心里也很有数了,因此,金炫辉再提出的问题,他已经不能公开“受理”了,他对星宇的制裁恐怕也只能化于无形当中了。这点,大概是让金炫辉很是郁闷,所以,今天报复的机会,金炫辉一定是憋足了劲要将它进行到底了。 而且,参与进来的远不止金炫辉一个人,渐渐地,星宇发现,有意冲着他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自己似乎成了对方整个球队所有队员共同的防守对象,星宇几乎已经受过了他们每个人的侵犯,而且,很多都是很明显的恶意侵犯,但尽管如此,裁判还是无动于衷。 30分钟下来,星宇自己都数不清自己究竟摔了多少跤,遭受了多少黑脚,他看到自己的球袜上布满了脚印,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他上次受伤的地方在隐隐作痛,他的心更是在隐隐作痛,这样的比赛,星宇还是头一次参加。 星宇渐渐有了这样一个感觉,这场比赛,他们不是为了踢球而来的,而是专程为了蹂躏自己而来的。想到这里,星宇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升了起来。 就在上半场第37分钟的时候,星宇又接到了传球,在多次遭受过侵犯之后,此时的他已经很清楚现在绝对不是再展示自己的技术的时候了,于是他选择了用速度来突破。他将球向旁边一拨,马上就是一个加速,然而就在他已经突破了对方的防守队员的时候,又一次遭受到了对方背后的飞铲,星宇又一次应声倒地。但这次的侵犯远不止这些,金炫辉的报复行为又升级了,他跑过来,顺势一脚踩到了星宇的小腿上——正是星宇上次受伤的地方。然而,裁判的哨声依然没有响起。 星宇的火气马上又上来了,他忍着痛爬了起来,要挥着拳头向金炫辉冲去。见状,金炫辉马上躲得远远的,换他的队友上前阻拦,与此同时,高二•;一班的队员也忙上前来劝阻星宇。这样,星宇的冲动没有造成任何的后果,然而,裁判却掏牌了。黄牌——是给星宇的,理由是扰乱比赛秩序。 星宇真的是有些忍无可忍了,他想要爆发,想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全在此处发泄出来……可是,大家出于各种原因,把他按得死死的。过了好久,在大家的劝说下,星宇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再次恢复比赛之后,一切还是照旧,而且星宇也渐渐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新伤旧伤加到一块,让星宇痛苦不堪。 五分钟之后,陆永源又传出了一个好球,这个球对于埋伏在禁区里的星宇是个绝好的机会。凭着感觉,星宇做出了鱼跃冲顶的动作,然而就当星宇要顶到这个球的时候,却被一个飞脚重重地踢到了脸上——又是金炫辉。瞬间,星宇好像有点儿失去意识了,他好像仅仅记得自己没能够碰到那个球。等到他在瞬间之后找回自己的意识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地上,脑袋里面嗡嗡作响,而且眼眶已经开始往下滴血了。血渗到眼睛里面,顿时星宇看到的世界似乎昏暗了下来,伴着弥散在星宇面前的血腥味,星宇还真的能够感觉到一种血雨腥风,末日将至的感觉。 星宇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向着金炫辉冲去。血滴到他的球衣上,原本代表尤文图斯的黑白箭条衫立刻有了一个向代表ac米兰的红黑箭条衫变化的趋势。 星宇的气势汹汹加上他满脸鲜血的样子,让人看来,确实会有一些畏惧。这回,对方竟没有人敢过来拦他了。见星宇倒地,原本没有做出任何躲避准备的金炫辉也被星宇的这个架势吓呆了。等到高二•;一班的队员上来劝阻星宇的时候,星宇的拳头已经打在了金炫辉的脸上。金炫辉猝不及防,登时就被打了一个趔趄。 这个时候,裁判准时地鸣哨了,星宇得到了他本场比赛的第二张黄牌——星宇被罚下场。 不过,这个结果,在星宇打出这一拳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但是,对于裁判的这个判罚,他还是要提出抗议——他气愤地站到裁判面前,指着自己的还在滴血的眼眶。 但是,此时的裁判员就好像变成了一尊塑像一样,他右手高举着红牌,左手使劲地指向场外,面部表情还显得怒不可遏。 镜头定格了大概十几秒,故事便又继续进行下去了。陆永源趁此机会又冲过去给了金炫辉一拳,他这一拳让金炫辉的鼻子开了花,顿时,金炫辉也满脸是血了。也因此,“塑像”转了个方向,红牌又给了陆永源。 带着满脸的鲜血,星宇向场边走去。突然,他脱下了自己那已被鲜血染红的球衣,随手便丢在了绿茵场上。那是告别,他很清楚这点,球衣、号码、校队、班队、绿茵场、足球……都结束了,在他的视野里,这些……已然褪去了,留给他的,从此之后恐怕也只是记忆了。 血还在滴,不只是在眼角,还在心头…… 靖琳早已等待在场边了,她赶紧把衣服披在了星宇身上,之后便马上拿出手绢按在星宇的伤口上。 就这样,星宇的身影渐渐在球场上消失了…… 然而,最后回荡在星宇耳畔的不是大家对凶狠对手的斥责与谩骂,也不是大家对裁判不公的抱怨与抗议,更不是对他自己的同情和遗憾……他能听到的无非就是“干吗那么冲动”、“没有大局观念”、“为解自己的一时之气,葬送了整个球队”、“体育生就是没有大脑,就会耍彪”之类的言论。 绿茵场给他的最后感觉大概也是如此——失望、无奈…… 从校医院里出来之后,星宇的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说不清是该说熟悉还是该说陌生的面孔。这令他自己也没想到,面前出现的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突然见到了市委副书记这样的人物,苏靖琳也着实地吃了一惊。然而,市委副书记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吃惊了。 父亲首先没有对儿子说话,而是冲儿子身边这位漂亮的女生说道:“这位同学,你好,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让我跟星宇单独谈谈?” 靖琳表现得有些紧张了,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迅速地走开了。 其实跟靖琳一样,星宇的心里也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很清楚,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带着点儿毕恭毕敬的意思冲父亲点了点头:“您来了。” “本来是要来看你的精彩表演的。”市委副书记的话说得也显得有点勉强了,为了弥补这一点,他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 听了这话,星宇露出了些更为明显的沮丧与感伤。 “很气愤,很郁闷,是吗?”父亲的口气很缓和。 跟市委书记就这样漫步在校园里,星宇还是沉默着。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却不能鼓励你这样,”父亲的口气显得非常地沉着、冷静。 “嗯。”这回,星宇微微点了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吗?”父亲转过头来看了看星宇。 “如果您看到了场上的一幕一幕,难道您就不觉得应该气愤吗?”星宇有些情绪激动地反问道。 “当然气愤,”父亲对儿子的表现并没有太大的吃惊,“但是,星宇,你知道吗,应该气愤的事情太多了,值得气愤的事情也太多了,你要为了每一件事都生气,都郁闷,都压抑着自己吗?” “什么?”星宇有些吃惊地望着父亲。 “你的经历还少,遇到的挫折也还少,也许这个就已经让你有种心灰意冷、痛不欲生的感觉,可是如果比起你将来你踏入社会要遭遇到的东西,那么这些都不能算什么。”父亲的话说得非常的认真,从中星宇也听出了些压力。 “将来?将来会怎样,社会又会怎样?”星宇更加激动地问道。 然而,父亲没有正面地回答儿子:“不管怎样,星宇,我请你记住,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你都要牢记这么一句话,并且要努力做到:改变你有能力改变的,适应你没有能力改变的。” “为什么要这样,”星宇对父亲的话还是难以领会,“那岂不是……” “改变不了客观环境,就要改变自己,努力让自己去适应客观环境,这样,将来你才有可能在社会上立足,求得进一步地发展,否则,若是一味地郁郁寡欢,愤世嫉俗的话,倒霉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耐着性子,父亲又重新表达了一遍自己的意思,但这一次,他的口气变得更加严肃了。 星宇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父亲话的意思,他应该是明白了,只是他还暂时难以接受父亲这样的观点。 父亲也似乎明白星宇的心思,于是他又多了一份耐心:“星宇,问你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喜欢玩电脑游戏吗?” 星宇有些狐疑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问你,游戏都有规则,对不对,你不按照规则玩,会怎么样?” “会game over!”星宇好像明白了父亲刚才那句问话的用意了。 “正如游戏一样,同样,在社会上,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规则,你必须去遵循,即便是在你看来,它是多余的,是毫无疑义的,是严酷的,甚至是没有人性的……你都必须要遵守,就算你觉得很不公平,那也没有办法,你还是要遵守,因为它就是规则,就如同这游戏的规则,”父亲的表情严峻了起来,“今天,你遇到的这件事就是个例子,由于你没有遵守它的规则,所以,这就是你的结果。” 听了这话,星宇好像不太高兴了:“您这么认为?” “是的,没错,难以理解,是吗?”父亲又看了看星宇。 星宇也看了看父亲,也没有回答什么。 “没关系,那我解释给你听,”父亲继续耐心地做着解释,“你在校队里发生的事,辰宇都跟我说了,细节我就不多说了,造成今天这种现状的原因就是,你不按教练的意思去打比赛,你态度强硬地退出了校队,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因为这些呢?” “您都知道了?”星宇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 “是的,这些我都很清楚。”父亲沉着地点了点头。 “那……”星宇突然想说些什么,但马上就欲言又止了。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而且是以正当的方式,你放心好了。”父亲早就预料到了儿子想要说些什么。 心思被父亲猜到了,星宇顿时感觉到有一点惭愧和忐忑。 “但是,星宇,你要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像你一样的……条件。”父亲的话突然顿了一下,其实原本他想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像你一样的父亲”,然而,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即便是这样说,星宇也早已明白了父亲的话中话,他有些惭愧地答应道:“是啊。” “那他们应该怎么办?”借此机会,父亲把话题又继续进行下去了,“那些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人,应该怎么办?” “他们……这……”这次,星宇没有话好说了。 “他们只能去适应,被迫地,”父亲的口气深沉了起来,“你想想看,足球队里那么多人,他们有没有都退出呢?” “……”这一来,星宇自己感觉更加有些惭愧了。 “他们只能去适应,”父亲又重复了一下先前的意思,似乎是想要星宇牢牢的记住他的话,“他们无力改变什么,所以只能这样,你记住,改变你有能力改变的,适应你没有能力改变的,如果是他们不这样做的话,也只会像你今天这样的痛苦。” 星宇开始细心品味父亲的话了,虽然先前对于父亲的话,自己是很难以接受,可现在经父亲这么一说,星宇确实也感觉到了问题当中存在的一些道理。 “当然,你现在遇到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件坏事,这也算是社会这个大课堂预先给你上的一课吧,”父亲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语气也亲切了许多,“今后你若是能有所改变,那就算是莫大的收获。” 星宇有点勉强地点了点头,父亲的观点,他始终还是不能完全接受,他总是不能摆脱他高傲的自尊和执着的性格给他带来的影响。 看了看星宇的表情,父亲也很清楚星宇的心思,实际上,星宇更乐意讨论另一件事。 “那……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你愿意听吗?”实际上,这也是父亲这次来的另一个意思。 “愿意愿意。”。一听这个,星宇突然提起了很大的兴趣。 市委副书记长舒了一口气,将故事娓娓道来:“早先,我是在部队服役的。有一年,边境的情况有一些紧张了,我们部队就接受了上级的命令去了前线,那时候我还只是个连长。虽然前线的条件十分艰苦,天气十分恶劣,供应也经常不足,但我并不痛苦,因为有她与我同在。她也是个兵,是通讯连的。我们青梅竹马,现在又同生死,共命运,终于在一次关键的战斗打响之前,我们私定了终身。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我们还没有充分地品味我们的幸福的时候,她失踪了,连同她们连的25名战士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那段日子里,我寝食难安,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虽然她生死未卜,但我还是想过很多种方法去打听她的下落。我坚信,她还活着。然而,没过多久,上面传来了她阵亡的消息。在此之后,我的心就已经死了,我万念俱灰,没有了希望,我的心里,除了恨,就只有痛。这种心情,我只能发泄在战场上,每次战斗,我都冲在最前面,面对血雨腥风,我毫无畏惧,一时间,我倒是成了战斗英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我们的部队就获得了很大的主动,同时,我也被提升成了团长。在后来的一次任务中,我们团遭到了伏击,但我不堪就此认输,我率领大家奋力反抗,在惨重的伤亡之后,终于我们有了一线生机,我们突围了,但因此我也受了重伤。后来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都不知道了,醒来之后,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面对我这个伤势严重得几乎毫无希望的人,别人都放弃了治疗,只有一个倔强的年轻女医生不肯罢手,正是她的执着挽救了我的生命。之后,她还在一直地照顾着我,直到我渐渐地好起来。她是军医大毕业的大学生,心地善良,对人真诚而且热心。后来,我们恋爱了,战斗结束之后,我们都转业了,回城之后,我们便匆匆地结了婚。然而,命运却偏偏在捉弄着我,就在这个时候,已被部队宣布阵亡的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告诉我,她被俘了,她受尽虐待,很多次她都想过要自杀,但每每想到我,她就好像有了支柱,她坚持着活了下来,一次偶然的交换战俘,让她获得了新生。听到她诉说的这一切,已经无法让我再从她的身边离开,终于,我忍受着良心和道德的谴责,与我的救命恩人签署了离婚协议书。对她,我什么都没有解释,我对不起她,我没有资格跟她解释什么。” 说到这里,市委副书记的表情变得极其惨淡了起来。 同时,星宇的表情也显得非常地凝重,对于父亲的这个遭遇,星宇应该是已经充分地理解了,虽说父亲并没有提到什么,但星宇早已明白在父亲的故事当中人物的指称。事实上,早在上次通话的时候,父子俩人对此就已经相当明确了,只不过彼此都心照不宣而已。尽管对于父亲的遭遇,星宇很理解,但说到是否要彻底地原谅父亲,星宇一时还尚难决定。不过至此,星宇对自己的身世,终于完完全全地弄清楚了。星宇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对父亲经历的了解和对父亲心情的理解让星宇的心里顿时少了很多的包袱。 但对于此,父亲一直是非常的自责:“我从不奢求她 第二十一章 黯夜,暗淡的夜 星宇最近的状态更加低靡了,他不能像从前一样驰骋在成就他梦想的绿茵场上,天高云阔,任我飞扬;他也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捧着书坐在林荫路边的长椅上,曲径通幽,独品寂寞。现在的他,好像是没有了方向,罗素那篇著名的文章的题目似乎成了此刻萦绕他左右的问题——《what i have lived for》。 在这个暖洋洋的下午,正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星宇又收到了水慕萍夹在课本里传过来的纸条: 星宇: 不知上次跟你说的话,你能理解多少,尽管逆耳,但绝对是忠言。 不过我相信,通过经历了最近的一些事情,你会成熟很多,或许有些问题,你自己已经能够看明白了。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你要明白,什么才是你最后想要的,是高考过后一个满意的结局,还是高考之前那无谓的过程,你自己好好斟酌。 距离期末考试又不远了,你加把劲吧,听说下学期可能要文理分科了,实验班将打乱重新安排,这次的考试恐怕就是个参考。 还是那个愿意为你提供帮助的人(只是希望你不要嫌我啰嗦) 看完水慕萍的纸条,星宇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一方面,他那为理想、为志向而奋斗的坚定意念又被唤起,马上他的心态又变得有些踌躇满志的意味了,不管如何,路还是要走的——星宇这样想;另一方面,他那为爱好、为追求而要挥洒的激情转瞬之间又化作了压力,形成了一堵无形的高墙,屹立在他要前进的方向上,要前进,那么路该怎样走呢——这是星宇要思考的。 自星宇那精心雕琢的文章被退回之后,靖琳就知道星宇最近的心情一定很坏。好几次她都想要去安慰安慰星宇,可她不知道现在她的出现会不会像当初那样,给星宇以欣慰。因为近来,水慕萍和金悦颖一直在做着同样的工作,而自己这个学习并不好,也并不出色的女孩会不会相形见绌呢。 这些日子里,渐渐地,靖琳好像少了很多的自信。 自从得知星宇是市委副书记的公子之后,星宇的室友们对星宇的态度也变得疏远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来关注他的感情问题了,所以,当星宇回到宿舍,大家的目光也少了像从前那样的些许敌意。 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星宇又是一个人。尽管对于一向耐不住寂寞的星宇来说,形单影只或许是一种极大的痛苦,不过好像最近一段时间,星宇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但是,在没有朋友的这段时间里,他心里经受的磨炼,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说清楚。 不过,今天,黄俊宏端着饭盒主动地坐到了星宇面前。 见黄俊宏坐过来,星宇的心里又产生了些疙瘩,上次黄俊宏瞪他的那种恶狠狠的眼神,至今星宇还记忆犹新。不错,像星宇这样看重友情的人,对于朋友的误解,他又怎能轻易忘却呢?不过,黄俊宏能主动过来找他,他还是感觉挺欣慰的,毕竟是朋友还在想着他。 “星宇啊,我找苏靖琳深谈过一次,就昨天,你们所有的事,她都告诉我了,我也知道,你最近心里也挺乱的,好多事,我也帮不上忙。”黄俊宏的表情虽然有些沉重,但说话的语气却很坦诚。 听到黄俊宏的这段话,星宇自然是很高兴,突然之间,他好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也没什么了。” “大家可能对你也有些误解,不过,也不能否认,你们的这种情况也很容易让大家误解。”对星宇的这个问题,黄俊宏似乎是很感兴趣。 “算了,别说那些了。” 对此,星宇已经是不想再提了。 “好,不说那些,”对星宇的这个态度,黄俊宏还是有点儿不太高兴,但他还是转移了话题,“星宇,看你最近情绪挺低落的,每天都是无精打采的,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心里很乱,学不进习去,虽然我很想学。”星宇很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现状。 看到星宇直言不讳,黄俊宏又高兴了起来:“嗯,我也这么认为,心里混乱的时候,谁也难以集中精力。” “是啊。”星宇也点了点头,对于俊宏的认同,星宇感到了欣慰。 “但是,总得想点办法从中走出来吧。”黄俊宏开始严肃地看着星宇了。 “比如?”星宇扬起脸来,问道。 “星宇,我想你是一个爱好广泛,多才多艺的人,你绝不是一个生活单调,目空一切,只注重学习的人,对吗?”黄俊宏直视着星宇的眼睛,说道。 俊宏突然提到这些,星宇有点疑惑地看了看他。 “星宇,你应该或许应该找个能真正发挥你的才能的地方。”黄俊宏意味深长地说道。 “哪里?”星宇不太敢相信地问道。 “现在学校要成立一个新的社团,你猜是什么?”黄俊宏微笑着卖起了关子。 星宇摇了摇头,看得出来,一听社团这两个字,星宇似乎就没了兴趣。 “是文学社!”黄俊宏说得却有些眉飞色舞了。 对此的反应,星宇仅仅是瞪了他一眼。 “我想,文学社一定很适合你,你的文笔那么好。”黄俊宏满怀信心地冲星宇点了点头。 “不,不适合。”星宇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星宇,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的顾虑,”黄俊宏似乎很了解星宇的心思,对于说服星宇,看样子他也很有信心,“你恐怕觉得在法西斯手底下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吧,那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并不是所有的学生社团都归政教处管辖,像文学社就是由校团委组织的,放心,团委的老师都很不错,我作为咱班的团支部书记,经常跟他们打交道,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而且啊,这次团委书记穆老师让我来负责组织文学社,我向他推荐了你,对你他也很有兴趣,你当个副社长应该是没问题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任凭黄俊宏如何来说,星宇始终是不为所动。 “为什么,这你还不满意?”黄俊宏很吃惊地看着星宇,“副社长已经很不错了,论级别是跟校学生会副主席一个级别的,也就是说,以后你就跟孟欣楠平级了,你也不用再……” 黄俊宏说的这句话又揭破了星宇那已经结了痂的伤疤,星宇马上不高兴地打断了他:“别说了,俊宏,我不想去。”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黄俊宏对此非常不解。 “原因很简单,俊宏,我可以这么跟你说,在学生会,我已经亲历过了其中的种种黑幕,尽管我一共也没有在其中呆多少天……”说起这些,星宇有些激动了。 “哦?什么黑幕,怎么样了就算是黑幕?”黄俊宏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星宇,对于星宇的话,他似乎是要做到最深层次的挖掘。 “好,那我说给你听,”星宇的话语也严肃了起来,“别的我不知道,作为体育部长,我就单单说说每日例行的两操检查,应该说,我们部里好多成员就都有不同程度的舞弊现象,两操检查他们经常以权谋私,我指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是啊,我清楚,”黄俊宏微微点了点头,故作不以为然状,“无非是记考勤和扣分的事,多扣两分,少扣两分的,这不算什么。” 星宇表情严肃地瞪着黄俊宏,继续说道,“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反映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风气不正。因此,在体育部里,对这些现象我是一律令行禁止,也正因为这个,大家对我也很有意见。” 黄俊宏叹了口气,说道:“星宇,虽然你是对的,但你的工作方法不对,你很认真,但过于认真,你将竖敌很多。” “不仅如此,更可气的是,我们体育部经过严格检查上报的检查记录总是跟最后公布在宣传栏上的检查结果不同,我怀疑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星宇说着,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已显露无遗。 “金炫辉,”而黄俊宏则表现地很平静的样子,“这还用说吗,他在学生会一手遮天,法西斯就是信任他,这是路人皆知的。” “这……”黄俊宏的话让星宇大为愕然,但更令星宇感到惊愕的还是黄俊宏那平静的表情。 黄俊宏笑笑,似乎带了一点轻蔑的意味说道:“这有什么呀,这都很正常,你还是见得太少了。” “这……”越听,星宇是越觉得离谱了。 “不过,星宇啊,你放心好了,在文学社决不会出现这样的事。”黄俊宏话锋一转,又一次切入到真正的主题上。 “为什么?”星宇疑惑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一丘之貉’这个成语的意思吗?” “你这是在骂我,星宇,”黄俊宏微笑着开起了玩笑,“你明知道我是文学社的负责人,也就是文学社社长。你来文学社,也就是帮我的忙。” “哦,是这样啊。”星宇也笑了,他也觉得刚才的那句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你……相信我吗?”黄俊宏冲星宇扬了扬脸,“决定了吗?” “好吧。”星宇笑着说道,虽然他早已经对这些社团失去了信心,但黄俊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要是再拒绝,那恐怕是又要伤感情了——那才是他最不想要发生的事。 到了临近熄灯的时间,同学们都陆续地回到宿舍里,各个教学楼里的灯也渐渐灭了,嘈杂了一整天的教学区在这个时间里终于沉寂了下来。对比起大学而言,这种难得的静谧在高中里恐怕是只会出现在夜深时分。 然而,在最近的一个星期里,位于办公楼五层最东侧的办公室里的灯却总是在这个时候还依然亮着。这间废弃的屋子原本是属于校团委的,在学校扩建后,团委迁入到了新楼里面,于是这间屋子便空了下来,直到最近校文学社成立,它才又一次被派上用场。由于它的年代久远,又空置已久,多年来也未曾接受过“修缮”,所以其间的历史气息还是比较浓厚的。姑且不论那堪称古董的木窗格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发霉的味道,也不用说那墙壁上日久天长因某种化学反应而留下来的时间痕迹,单单是这间屋子的照明设施就足以显示它的历史——在凹凸不平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那根粘满了灰尘的电线尽头,摇摇欲坠地挂着一只同样满是灰尘的老式灯泡。由它发出的原本就很黯淡的黄色光线在经过了灯泡表面那厚厚一层灰尘的过滤之后,变得更加昏暗了。 就在这昏暗的灯光之下,星宇正在默默地看着些什么。作为新上任的文学社副社长,星宇一直都在认真努力地工作着。晚自习,只要星宇一写完作业,他就会径直来到这里,仔细地审阅着每一篇稿件。黄俊宏是文学社的社长,但他能扮演的也仅仅是组织协调的角色,至于专业方面的东西,恐怕还得靠星宇了。对星宇呢,他自然百般地信任,文学社里的大小事务他全权交给了星宇,包括文学社期刊《学韵》的主编一职,他也交由星宇担任。对此,星宇是感动万分,除了努力地工作,他觉得表达谢意似乎是别无他法。除此之外,星宇努力工作的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源自于他对文学那种天生的热爱。自从来到了这个环境里,看着同学们一篇接一篇似乎是源源不绝的来稿,星宇似乎又找到了当初的激情。他感觉,看着同学们的这些来稿,就好像是与大家在进行着心与心的交流,一次一次地,他都在让自己感动着。这种在他看来的无尚荣幸让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慢慢陶醉在这样一种他认为是无比神圣的文学殿堂当中,忘我——这个词他深刻地体味着,演绎着…… 这天晚上,出自于一个内心充满矛盾的女孩之手的真情故事——《空虚时分》深深地打动了星宇,那个细腻而丰满、高贵而柔弱的内心世界深深地感染着星宇。仔细咀嚼着其间的每一个字,星宇似乎融入到了其中,女孩感伤,星宇同样地感伤,女孩矛盾,星宇的心里同样也在斗争着。 仔仔细细地,星宇将它抄录了下来,为的是能拿到靖琳面前,与她共赏、共品、共评。 直到宿舍响了熄灯铃,星宇才收拾收拾离开了文学社。在关灯锁门的那一刻,星宇又摸了摸口袋里方才认真抄录的那篇文章。 星宇刚刚关上的大概是这栋楼里的最后一盏灯了,随着他拉下灯线,开关盒里发出那一声“喀吧”声之后,楼内就变得一片漆黑了。从那古老的窗格中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似乎尚难驱走这令人感到窒息的黑暗,楼内的一切依然是难以辨清。这些天里,星宇都是这个时间离开,虽然是行走在黑暗之中,但星宇并不寂寞,因为这每天的工作让他感觉到了充实,那一篇篇来自于他们学生之中的真情实感赋予了他新的激情与力量,黑暗之中,星宇似乎也能嗅到沁人心脾的光芒。 走在漆黑寂静的走廊上,星宇还在回味着文章之中的每个细节。其中的每一个妙处,此刻都能在星宇的脑中产生清晰的镜像。忽然之间,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星宇的思绪,星宇下意识地回过身来,然而,在黑暗之中,星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会不会是幻听呢,星宇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或许是自己太累了,一连几天都在超负荷地工作着。 不过,星宇错了,那不是幻听。瞬间之内,那些声音化作了身影围在了星宇身边。楼道里是漆黑一片,对于身边的这七八个人,星宇看不清他们的面部,自然也很难清楚自己与他们之间存在的瓜葛,但来者必然不善——这点星宇可以断定。 “这就是夏星宇,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一个带有浓重省城口音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声音有些熟悉,但星宇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四面八方的拳脚便暴风雨般地落在了星宇的身上。黑暗中,星宇招架不住,倒在了地上。 寂静的夜里顿时又出现了嘈杂,其中的每一个声音都让星宇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过了好一阵子,刚才的那个声音才又响起来:“好了,快走!”随着这个“收队”的命令,这些黑影迅速地消失在这黑暗之中。 黑暗中,星宇蜷缩着躺在地上,脸上已经满是鲜血,虽然他一直在努力地抱着头,可还是很不巧地被踢到了。 躺在地上,星宇大口地喘着粗气。黑暗毫不留情地向星宇压过来,似乎,星宇能感觉得到它的重量,伴着这强烈的压痛感,星宇体会到了实实在在的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在黑暗之中,楼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艰难地,星宇蹒跚着摸回宿舍。 管宿舍的包老师见到星宇满脸是血的样子,也着实地吓了一跳,当即就打电话给了值班的领导。 这个时候,宿舍里早已经熄灯了。星宇又是摸着黑,上了楼。不过,在自己的寝室里,大家却依然在兴致勃勃地聊着些什么。 一见到星宇,黄俊宏便劈头盖脸地问道:“星宇,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 星宇没有吱声,一头倒在了床上。 “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忙到那么晚,该休息的时候回来就行。”黄俊宏也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生硬,于是马上换了种缓和的口气。 然而,这次星宇还是没有回音。 由于星宇的突然回来,大家也都沉默了片刻,但很快大家又都恢复了刚才的谈话。除了黄俊宏刚才的两句问候,星宇没有得到其他任何的关注。 倒在床上,伴着浑身上下各种各样的疼痛,现在星宇又多了份心痛。 宿舍里也是漆黑一片,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同样是寥寥无几,而那源自于黑暗的压痛感,此时星宇感觉更加真切了,因为那种黑暗似乎已带有了质量。在室友们那热烈的聊天和嬉笑的掩映之下,星宇的孤寂与伤痛愈发地让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不过,这原本是难以忍受的孤独却给了星宇难得的清静,伴随着内心中急切的愤恨,星宇的思绪已然混乱,不过正是这孤寂所营造的清静环境让星宇的思路倒是愈发清晰了。他断定,这一定是金炫辉指使人干的。回想起来,自己平日里并没有与别人结仇,倒是跟金炫辉这个令自己深恶痛绝的人之间发生了一些摩擦,再考虑到他这个人的为人,星宇的心里便更有数了;再者,星宇回忆起来,那个带有省城口音的声音确确实实在哪里听到过,最后,星宇把它锁定在了绿茵场——那个曾经让自己痛心的地方,也正是在那场让自己痛心的比赛中,星宇听到过这个声音,那是高三•;一班的队长,他在球场上的喊声星宇突然之间又记忆犹新了。 不过,想出了这些,星宇并没有觉得有多少的轻松,他反而沉重了起来。刚刚在挨打中都未曾有过的血腥的感觉,此刻却能深刻地体会到。品味着这种腥味,星宇顿时就感觉到了恶心——被这种人暗算,星宇觉得那简直就是一种无法洗刷的耻辱。 按压了好久,鼻血却还在流,星宇不得不再度起身去找毛巾和卫生纸。 这一回,黄俊宏才借助手电筒的光束了解了所发生的事。 “星宇,你……这是怎么了?”黄俊宏的声音有点发颤,想必是他也对血有点儿过分的敏感。 “没什么。”星宇没有太多的激动,只是平淡地回答道。 室友们的聊天仍在继续,除了黄俊宏,谁也没有再来理星宇这个茬儿。 黄俊宏走到星宇面前,仔细地看了看星宇的脸。在手电筒发出的那种带有寒意的黄色光束下,星宇脸上的血迹显得更加让人不寒而栗。黄俊宏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他的话也变得胆怯了起来:“这……这是被谁……打的?” 星宇慢慢地推开了黄俊宏的手电筒,团了些卫生纸堵在了鼻子上。 大家的谈话还在继续,这让黄俊宏有点儿愤怒了:“你们都别说了,快来看看,星宇被人打了。” “什么?”范博强首先从床上坐起身来。 “星宇,是谁?”陆永源也马上有了触电似的反应。 “怎么回事,星宇?”丛知涌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 星宇又倒在了床上,对于众人此刻的关心,星宇虽然多多少少地有了些安慰,可他还是不想再说些什么。 “哎,星宇啊,你说到底是谁,兄弟们给你出气。”这个时候,丁虞罡突然跳了出来,话语的字里行间也充满了关心。 “就是啊,说!”陆永源也马上有了火气,“他妈的,抓住他看我弄不死他!” “到底是谁啊,星宇?”黄俊宏有些着急地问道,“你看清楚了他们的样子了吗,再见到他们你能认得出来吗?” “没有。”星宇简短地回答道,虽然自己已经清楚是谁在暗算自己,可他还是不想让大家为自己操心,更不想让陆永源因此为自己抱不平,再去找那些人,进而产生那一系列不良的连锁反应。况且包老师已经给学校领导反映了,星宇更不想这件事再闹大了,如果再累及室友那他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你……”面对星宇如此的态度,黄俊宏也恼了。 接下来,在寝室里安静了片刻之后,陆永源又把话接上了。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金炫辉这个王八蛋!”说到了打架,陆永源的反应还是相当敏捷的。 “你怎么知道?”黄俊宏不太相信地问道。 “哼,还不是为了球场上的事,这还不清楚,你想想,除了跟他,最近星宇还跟谁有过矛盾。”说起这个,陆永源一改急躁的常态,耐心地解释道。 “是吗,星宇,是这样吗?”黄俊宏暗自思量着,对陆永源的话,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星宇没有回答,大家对他能有如此的关心,他感觉就已经足够了,他实在是不想再给室友们带来任何的麻烦。 “哦,是这样吗,永源,你确定吗?”见星宇还是不说什么,黄俊宏也只好来问陆永源了。 “绝对没问题,我敢打保票。”星宇的沉默更让陆永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俊宏,我看也差不多,那个金炫辉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小人。”范博强也很认同陆永源的看法。 黄俊宏长舒了一口气,但马上也沉默了下来。 “哦,这……这怎么办?”大家都沉默着,丛知涌的心里好像很没底。 “这还不好说,再找人弄他,”陆永源气呼呼地说道,“他妈的,弄死他!” “对!”范博强也变得相当的气愤。 “你别胡来,明天我去找领导,让领导来处理。”听了陆永源的话,黄俊宏又马上有了斥责。 这一阵子,大家都表了态,就唯独刚刚装作对星宇十分关心的丁虞罡沉默了,确实,从他这个角度,对于学生会主席金炫辉,他自然是不好明确自己的态度。 “星宇啊,你觉得呢?”再次沉默了片刻之后,黄俊宏决定,还是来征求一下星宇的意见。 星宇翻了个身,低沉的说道:“算了,我自己有数,大家都休息吧。” “放心好了,这事儿交给我,你他妈连我还不相信吗。”一听星宇的话,陆永源不高兴了,因为星宇的话在他看来,是不拿他当兄弟,是要陷他于不义。 “就是啊,星宇,放心吧,交给兄弟们吧。”范博强在这种事上也一向是义字当先。 “你们别胡闹了,还嫌事情不够乱吗?”黄俊宏站到了寝室的中央,忿忿地大声说道。 “好好好,俊宏,那你说,你说怎么办?”陆永源虽然很是气愤,但对老大哥他还是做了到了应有的尊重。 “我说了,我去找老师,去找领导,让领导来处理。”黄俊宏严肃地说道。 “领导?”说到了这一点,陆永源还是很有理由的,“他妈的法西斯就是领导,就是政教处的负责人,那场比赛你也看了,你认为他……” 然而黄俊宏却不听他的理由:“好了,别说了,总之我是不会让你们胡来的。” “俊宏,你……”陆永源和范博强两人对此都很郁闷。 “我什么?”黄俊宏根本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他的声音在渐渐地提高,“我告诉你们,少给我惹事,永源,尤其是你,你还是想想怎么好好表现,怎么撤处分!” 一听这个,陆永源有点儿恼了:“你怎么又提这个,烦不烦……” “都别吵了,”突然,星宇吼了一嗓子,看到大家为自己争吵,欣慰的背后星宇又体会到了心痛。马上,星宇的声音又变得低沉了下来,“都睡觉吧。”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寝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但此刻大家恐怕是都没有睡意了,躺在被窝里,大家各自想着各自的事。 次日,对于星宇挨打的事,政教处在象征性地做了些问话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结果:由于情况不明确,单凭星宇的一面之辞,暂时无法下结论。 果然,这个结果没有出乎星宇的意料,他也很清楚,靠对自己深恶痛绝的政教处解决问题,那简直是异想天开。然而,星宇也不想让朋友们在为了自己的事受到任何的牵连,于是,他决定自己的事还是由自己来解决。原本,星宇也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向来他都有他的大度之处,但是这一次他是绝不肯善罢甘休,因为在他看来被这样一种人暗算,那是种莫可名状的耻辱。 这几天里,他都没有再去文学社,显然,他似乎已没有了心情。好像是自己内心世界里那原本神圣无瑕的文学殿堂突然之间遭到了无端的莫名践踏,这种践踏不仅破坏了殿堂那原本无尚的完美,而且对它纯洁的内在也进行了卑鄙的凌辱,面对眼前的一切,星宇再也不堪回首了。 对此,黄俊宏也没有再去规劝星宇,更没有斥责星宇。诚然,这件事情对星宇的打击一定是不容小视的, 第二十二章 冷冷的艳阳天 这个不回家的周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虽是艳阳高照,但人们所能感到的暖意却是微弱的可怜,那高悬在天空之中的太阳给人们送来的温暖让人感觉到好像是有一只无力的手在抚摸着自己,欣慰之余,更多的却是无奈。 这天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学校做了统一的安排。作为省立一中校内的传统体育项目“接力长跑”又是在这暖洋洋的冬日里拉开了帷幕。比赛虽是竞技的形式,但弘扬的却是一种精神。“接力长跑”这四个字在校方给出的解释里就是一种精神,除了一般意义上体育所代表的拼搏奋进的精神之外,这个特殊的运动又被赋予了更多的含义,它弘扬坚持不懈的精神,讲究团队合作的精神,寄语大家要在人生的长跑过程中,坚持不懈,永不气馁,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拼搏,共同进取。 接力长跑基本上采用了4x400米接力的规则,接力比赛,400米一圈,唯一不同的是在人数上作了变动,由原来的4人接力改为8人接力,4个男生,4个女生混在一起共同代表这个班级,而且运动员的出场次序可任意调整,由此,便更加凸现了排兵布阵的意义。此外,为了凸现团队合作的精神,校方特意规定,比赛过程中,允许在不影响比赛的情况下,可全程伴跑。 这一次,星宇担当了高二•;一班这排兵布阵的重任。这原本应该是丁虞罡的工作,可恰巧这天又是校足球队比赛的日子,所以,他跟陆永源去参加全市高中足球联赛了;欣楠受伤,至今未愈,而林梦菲也很不巧地在不久前的训练中肌肉拉伤了,虽无大碍,但若是参加今天的比赛她恐怕是真的力不从心了。体育生中,恐怕也只有星宇和范博强能够参加这项比赛了。赛前,黄俊宏为找这个排兵布阵的人就已经是煞费苦心了。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让星宇来扮演这个角色,原因之一就是星宇做事认真、责任心强。虽说林梦菲是正宗的练田径的,但由于她自己不能参加比赛,这样一来,不参赛却只是指手画脚的这个角色,她自己也不想做。此外,黄俊宏这样安排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星宇借此机会重新树立一下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威信,同时,也能增加他自己的信心。 然而对于田径,星宇确实显得有点儿外行了,一来他对田径尤其是400米接力的专业知识还有些欠缺,二来,他对于参赛队员尤其是女生的情况还了解甚少。 “星宇,你怎么安排的,谁跑第几棒,这都定下来了吗?”虽然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好久,黄俊宏已显得有点儿沉不住气了。诚然,他们班足球队失利的惨痛回忆一时间在他的脑海里那是绝对难以磨灭的。在接力比赛中,棒次安排又是大家最为关注的问题,所以,黄俊宏一上来便单刀直入地问到了这个。 “还……没有……”给黄俊宏这么一问,星宇顿时露出了一脸的窘象,确实,他对于参赛的这四个女生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凭感觉,他也仅仅是感觉跟林梦菲同宿舍的何旭玲或许能多少受到林梦菲的些许影响。 看到星宇的样子,站在一旁林梦菲又习惯性地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她周围的女生似乎也开始对星宇表现出嗤之以鼻了。 “我对女生的情况不太熟悉。”星宇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的苦衷,他的声音很低,看得出来,他的底气不足之中渗透着一些自卑与自责。 黄俊宏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马上又把头转向了林梦菲:“梦菲,女生这边,你安排安排,对这些你比较熟悉。” 可林梦菲对黄俊宏表现出来的同样也是不屑:“我又不参加比赛,我安排什么,我看有夏星宇就足够了。”说完,她便扭头走了。 “哎……”黄俊宏瞪着林梦菲的背影,脸上马上又露出了愁容。 对此,向来不愿计较的星宇也破天荒地第一次对林梦菲生气了。虽然以前林梦菲对星宇就一直有成见,可对于那些星宇并不在意,毕竟男生应当大气一些,不应该跟女生计较,可是这次不同了,这次是整个班级的活动,牵扯的是整个班级的利益,在大家本应互泯恩仇、团结一致的时候,作为班长的林梦菲却依然是小肚鸡肠、不顾大局,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气愤。 就在黄俊宏和星宇两人伴着气愤而束手无策的时候,一直伴在星宇左右的靖琳开口说话了:“星宇,或许我能帮你,我对她们的情况了解一些,我们一起上体育课……” 看到靖琳那真诚的表情,星宇马上感到了一阵阵的暖意。然而,对于靖琳这个冰冷孤傲、向来不参加班级活动的女孩,星宇还是没大有信心。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点儿怀疑的表情看了看黄俊宏,他是想看看黄俊宏对此怎么说。 不过黄俊宏对她倒是报有一种试试看的态度:“那你说说看。” 靖琳看到星宇透着怀疑的为难表情,心里顿时一沉,她没有理会黄俊宏的话,而是带着些气愤的语气问星宇道:“星宇,那么我问你,接力赛中都需要注意哪些方面?” 靖琳在考自己,对此星宇自然是当仁不让,尽管自己不是专业练田径的,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那应该是没问题的:“传接棒和棒次安排,这是两个最主要的问题。” 靖琳有点高傲地笑了一下:“接力跑是由短跑和传接接力棒组成的集体配合的项目,100米接力有100米接力的跑法,400米接力有400米接力的跑法,传接棒问题和棒次安排的问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其实短跑的技术也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的比赛是400米接力,因此,关注一下跑400米的技术要求也……” “我知道,400米不就要求的是匀速吗?”靖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星宇打断了,因为这还是靖琳第一次用如此的口气跟他说话,星宇还真的是有些不习惯。 “对,匀速,但匀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靖琳没有生星宇的气,依然是用平静的口气继续介绍着,“匀速,是怎样的匀速,需要加速的时候,又应当怎样来加速,整个400米的一圈,体力应当如何去分配,这都是应该关注的问题,此外,对于起跑和冲刺也有很多的要求。” 这回,倒是黄俊宏听得有点儿不耐烦了:“哪有那么多毛病,尽全力跑不就行了吗?” “不,”星宇连忙冲黄俊宏摆了摆手,显然在刚才靖琳的话中,星宇已经听出了端倪——靖琳似乎对田径,尤其是对短跑,对接力有着极为专业的认识。但在星宇的印象当中,这个女孩好像从未参加过任何的比赛,看她的样子也应该不属于那种善于运动的类型,这星宇就有些纳闷了,难道这个女孩也像是《天龙八部》中的王语嫣——熟知各门各派的武功绝学,但本人却不会武功,王语嫣这样是为了她所心爱的慕容复,如果靖琳也真是那样的话,她又是为了谁呢? 看到星宇这一头雾水的样子,靖琳露出了微笑:“400米,除起跑后的加速跑和最后的冲刺跑外,途中基本上应采用较高速度的匀速跑,大约相当于自己全速的80%。一般情况下,在跑到300米左右时候,‘极点’就会出现,此时要以顽强的意志坚持下去,同时加强呼吸,调整步速,此时最忌的就是突然减速。再经过一段距离,达到所谓的第二次呼吸状态后,一切不适感觉便会消失。” 听着靖琳的话,星宇有些目瞪口呆了,的的确确,她对于田径的了解那绝对是相当专业的。 “当然,对于400米跑,其他的技术要求还有很多,不过,现在我也不跟你多说那些了,下面咱们说说传接棒的细则。”显然靖琳已经控制了整个谈话,因为星宇和黄俊宏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集中精力地听着。 这时,星宇连忙抢过话来:“我知道,传接棒分下压式和上挑式。” 靖琳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般的情况下,应该两种方式并用,具体到我们的8人400米接力当中,第一、三、五、七棒运动员,用上挑式把棒传给第二、四、六、八棒运动员的左手中;而第二、四、六棒运动员,用下压式将棒传给接棒运动员的右手中,想象一下,看看能听明白吗?” 星宇缓缓地点着头,他的大脑在跟着靖琳的思路飞速地运转着。 “如果真能如此地安排得当的话,那么将会节省很多时间,而且更能避免失误。”靖琳面带微笑地冲星宇点了点头。 对于靖琳的话,黄俊宏虽然听不太明白,但看得出来,他非常地信服:“星宇,记好了,一会儿安排的时候,跟他们详细说说。” “嗯。”星宇连忙点了点头,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靖琳,又一次,他对靖琳刮目相看了。 “哦,对了,星宇,还有一点,关于传接棒时引跑的问题还要跟他们说说。” “哦,我知道,好像是要确定标志线,是吧?”星宇试探地问道。 靖琳又是笑了笑:“不用,我们不必那么专业,时间也来不及,你只要告诉他们,引跑的时候速度一定不要过快,接力棒一定要拿好之后再加速。” 星宇会意地点了点头。 “那接力队员的安排呢?”看样子,这个问题始终是黄俊宏最为关注的问题。 “棒次安排的要求,我知道,跑第一棒的要起跑好,善于跑弯道;第二棒的传接棒技术熟练,专项耐力好;第三棒应善于接棒,也要善于跑弯道;第四棒通常是短跑成绩最好的,冲刺能力最强的,靖琳,你说对吗?”星宇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那是4x100米的要求,至于4x400米,那就要求第一棒的队员应安排起跑快,实力较强的运动员以争取领先;第二棒应安排机智和善于抢道的运动员,因为第二棒领先与否直接影响到三、四棒时的站位,第三棒的队员应善于领先或追赶跑;第四棒的应是全队实力最强的,心态好,善于冲刺的运动员。”还是靖琳的说法比较专业,现在的星宇,在这点儿上对她恐怕是马首是瞻了。 “可我们的比赛是8个人的……”黄俊宏又提出了疑问。 “嗯,我知道,其中又包含了男女队员的交叉,对于棒次的安排有了更高的难度,除了研究体育方面的技术,更要研究对手的心理了,”靖琳胸有成竹,对于所有的一切,她好像都尽在掌握之中,“这样,原则是不变的,第一棒还是要求起跑快,领先能力强的。” “博强?”说到起跑快的,星宇马上想到了范博强,因为说到速度,说到加速度,以前在足球队里,范博强那就是因此而出名——尽管他只是个替补队员。 “对,范博强,”对此,靖琳好像也是了如指掌,“第一棒,大家一般都是安排男生,第二棒,估计其他对手就要交叉着安排女生跑了,这样,我们还安排男生,星宇,由你来跑,用你的机智站好有利的位置,在此我们取得绝对的领先优势之后,对于对手们的心态,那绝对是个考验。” “嗯。”星宇使劲点了点头。 “那么第三棒安排女生?”黄俊宏虽然对这些是知之甚少,可他还是努力地跟上了靖琳的思路。 “是的,我觉得何旭玲很合适,她的速度很快,耐力也不错,我相信,她能把优势保持住。”靖琳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她看了看星宇的表情——星宇对她早已是心服口服了。 “嗯,很好,”星宇的思路也很快,他接着靖琳的话说道,“第四棒,我觉得还是要安排男生,就董乾,他的速度也挺快的,他能继续扩大我们的领先优势,进一步击垮对手的心理防线,留鲁弈虎跑最后一棒。” “嗯,想法不错,不过有点冒险了,五、六、七棒全是女生,不过,这倒是可以打破常规。”黄俊宏不断地思量着靖琳和星宇的话。这次,他要做的那就是慎重了,如果真的重蹈了上次的覆辙,他恐怕真要有世界末日的感觉了。 “我觉得可以,在对手追赶我们的过程之中,他们的压力也很大。”靖琳肯定了星宇的想法。 “是啊,你要有信心啊,要知道,有很多班里是没有体育生的,论起咱们的整体实力来,那绝对是上游。”星宇冲靖琳微笑了一下,扭头对黄俊宏说道,这次的话里,星宇表现出了十分的自信。 “好,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星宇,你就这样安排安排吧,记得,一定要带领大家做做准备活动,同时练练传接棒。”靖琳走上前,微微地拍了拍星宇的肩膀,她在传递的,还是自信。 满怀着对靖琳的感激之情,星宇走马上任了,在部署过程之中,一切都很顺利。这十分专业的安排不仅仅是让队员们都增添了信心,而且也让密切观察他们动向的对手感到了压力。 比赛开始了,在预赛中,高二•;一班凭借着原本就胜人一筹的阵容和周密而专业的部署,以小组第一名的身份顺利进入了决赛。大家的欢呼声可以显示得出来,星宇的能力再次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此次之后,对于星宇大家或许又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但对此,林梦菲还是嗤之以鼻,虽然他不曾想到星宇会有如此专业的安排,但对星宇,始终她还是很不服气。同时,她也很遗憾,很沮丧,如果换做自己来部署这次比赛,那么这些欢呼与赞誉恐怕都会属于她了。 高二•;一班顺利晋级,自当时可喜可贺,但他们为此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一名女生由于在比赛中拼得过凶,肌肉拉伤,接下来的决赛,她恐怕是不能参加了。在星宇看来,这恐怕是唯一的美中不足。不过,好在她并不是关键的人物,找一名跟她速度相当的队员顶替,也并非难事儿。 然而,就在星宇要接着安排队员们进行决赛的时候,林梦菲满心不满地走了过来:“决赛,我上,我替第五棒。” 对于她的话,星宇猛然地一愣,他不明白林梦菲这突如其来的决心是源自于什么,带伤参赛绝对是勇气可嘉,她是受到了刚刚预赛中大家那种拼搏精神的振奋,还是由于那个女生不能参赛,所以他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她的决心,星宇虽然很感动,但是星宇清楚,作为一名运动员,带伤比赛的话恐怕会恶化伤势,星宇还是不想让她冒着个险,于是,星宇劝道:“你还有伤,我看……” 然而,林梦菲不但没有领情,反而使有些暴怒:“有伤怎么了,我不会耽误比赛,不会影响成绩,你放心好了,不要狗眼看人低!” 顿时,星宇就愣住了,他怎么没想到作为班长的林梦菲会这样说话。 林梦菲恶狠狠地白了星宇一眼,不由分说地从地上抓起衣服,走向了场边的更衣室。 对着她的背影,也同样愣了一阵的黄俊宏喊道:“梦菲,星宇那是为你好。” 而林梦菲头也不回,对星宇,她恐怕从来都没有过好印象。不管是谁,做什么样的解释,恐怕也难以改变在她脑中的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在他们休息了近两个小时之后,决赛开始了。 在决赛中,一切照旧,高二•;一班依旧向大家在展示着他们的王者风范。第一棒,范博强就像一匹不羁的骏马,驰骋奔腾,一马当先,稳稳地把对手甩在了后面;而第二棒,星宇面对的对手都是女生,这对他来说,那更是游刃有余了,在他的这一圈里,他已经把与第二名的距离拉大到了让对手绝望的地步了;第三棒是何旭玲,虽然面对的是男生,但她也并没有把星宇创下的大好局面丢掉多少,跟第二名的距离虽然缩短了,但看起来依然是相当明显的;而第四棒的董乾,已经开始套圈了,第二名跟他的距离,那也是足以让对手心碎的。 然而,就在大家满怀希望,准备迎接属于他们的胜利的时候,让他们感到心碎的事情发生了,问题出在了第五棒的林梦菲身上。林梦菲是个百米的选手,虽然对于田径的一些常识,她了解得很多,但具体到了她自己,她恐怕难改她百米冲刺的习惯——她在接到棒之后,便开始全力冲刺。她瞬时的速度果然是快得惊人,就连跟他一同跑的男生也被震惊了。但是,她毕竟是有伤在身,加上她力量分配得又不均匀,约摸200米之后,她突然就慢了下来,而跑步的姿势也变得有点儿走形了,很显然,她的旧伤在此时又复发了。看着她与后面第二名选手的距离逐渐地缩短,星宇的心里开始着急了,他恨不得自己冲上前去拉着林梦菲往前跑。着急的同时,星宇又不得不感到气愤,对于一向争强好胜却不能顾全大局的林梦菲,星宇再难忍受。 还剩下最后的100米,林梦菲的脚步已经开始一瘸一拐的了,看样子恐怕是她拉伤的地方又开始刺痛甚至是痉挛了,现在她的速度彻底慢了下来。到了最后的五十米的时候,第二名、第三名已经相继超过了她。不过这些,星宇已经不再着急了,此刻她着急的是,林梦菲能否把最后的这一百米坚持下来,如果她选择放弃的话,那么整个高二•;一班的一切努力皆就此付诸东流了。 好在林梦菲的意志还算是比较坚定的,在她坚强意志和丰富经验的双重作用下,她终于坚持下了这最后的几十米。为此,星宇也有了一些感动,那个原本在他眼中自以为是的林梦菲突然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从这个侧面看,林梦菲身上的亮点,星宇还是领略到了。不过,在林梦菲传出接力棒的时候,高二•;一班的名次已经降至了第五名。 星宇想要上前安慰林梦菲,却又一次遭遇了林梦菲的白眼。尽管此刻林梦菲的表情已经相当得疲惫和沮丧。尽管失落,但对星宇她表现出来的依然是趾高气昂。林梦菲从场地上下来,不顾众人的搀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狠狠地用拳头捶打着地。 突然间,星宇想要发些感慨了,从目中无人到失落沮丧,从趾高气昂到捶胸顿足,其间的变化又蕴含了些什么,说明了些什么呢?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间,不是在这个地点,星宇到真是想好好琢磨琢磨。不过现在,环境不能给他这种机会,自然也不会给他那种心情。 接下来的第六棒,又是一名女生,在跟男生的角逐当中,她显然是不占优势。落后,还是在落后,眼睁睁地就看到她一点点地在加大与前面选手的距离,缩短与后面选手的距离。 星宇开始仰天长叹了,此刻他的心情,不是走麦城的悲壮,也并非五丈原的凄凉,而是或多或少地有了些六出祁山的遗憾。人算不如天算——这原本是星宇从不认可的理论,可境迁时移,此时此刻的星宇对此只怕是也无可奈何了。从星宇现在的表情上来看,他心里面藏的,除了遗憾与悲愤之外,更多的只怕是无奈了。横刀狂笑,却无力回天,现在的星宇脑中所想的恐怕只有——“结束”了。 看着星宇的表情,一直伴在星宇左右的靖琳再也按捺不住了,她转到星宇面前,郑重其事地对星宇说道:“星宇,让我来。” “你……”星宇突然就是一愣,对于她,星宇不敢说是有没有信心,因为经过了刚才的那些事,现在对她,星宇已不敢有半点的轻视了。不过,靖琳的话尽管是让星宇有些眼前一亮,但已如惊弓之鸟的星宇对此依然是尚存顾虑。 “没时间了,你别想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靖琳也知道,顾虑是会有的,但此刻的形势已不容她在详细地解释什么了。说完,靖琳转身就要往跑道上走。 “等等,你……换衣服啊。”第六感告诉星宇,现在必须相信靖琳。 “我……”靖琳微微愣了一下,她停住了脚步,突然之间,她也有了顾虑。 “快点儿吧,没时间了,”星宇急匆匆地从地上找了一套备用的运动女装,塞给靖琳,“这样,下一棒我让鲁弈虎来跑,你来最后的冲刺。” “哦,”对于星宇着突如其来的信任,靖琳在感动着,现在面对着星宇,她竟然有了一点紧张,她急忙接过了衣服,跑向了更衣室。 星宇的决定马上又招致了纷纷的议论,其中的指责自然也是不少的,星宇没有做任何地解释,包括对黄俊宏。因为他只知道,在现在的穷途末路之中,若是期盼有奇迹的发生,那么,就只能先去相信奇迹。 当靖琳从更衣室里跑出来的时候,就间接地证明了星宇的决定是对的。因为,已换上运动短裤的靖琳在形象上就已经具有了创造奇迹的可能,她身材高挑,步伐矫健,双腿修长而且十分健美,充分显示着运动的天赋。她的出场,立刻便吸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星宇突然想到了一个时尚的词,那就是“火爆”,用它来形容靖琳此刻的造型,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然而,星宇的脑中突然又跳出了另一个词——“惹火”,的确呀,就连一向颇为“端正”的星宇也突然有了火辣辣的感觉。不过,出于种种原因,星宇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靖琳就起跑了——此刻高二•;一班的名次是第六名,刚刚出场的鲁弈虎又为他们找回了一丝希望。 抱着靖琳的衣服,星宇就想到了要给靖琳记个时间。然而,就在他按下秒表的那一刹那,他又想到了,此时或许给靖琳伴跑,才是对她最大的支持和鼓励。想着想着,星宇就起跑了——现在他慢靖琳已有接近四五十米了。 靖琳的速度果然是不同凡响,在前二百米之中,她就已经超过了两名对手。虽然比赛尚未结束,但她已经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大家的认可,“苏靖琳,加油!”这个原本不存在的呼声已经越来越大了。 相比之下,此刻坐在场边的林梦菲反而有些表情惨淡了。 不仅如此,靖琳的表演果然是令人惊叹,在最后的150米之中,她依然保持着先前的速度,她还在赶超对手,瞬间,又有两名对手被她落在了后面。这种难得,即便是很多男运动员也望而不及。星宇就是个例子,在伴跑的过程当中,星宇已经感到了十足的压力——始终他都没能超过靖琳,的确,他的手中是拿着靖琳的衣服,可作为一个男生,在跟女生竞技的过程之中,这——决不是理由。后来,星宇干脆直接抄了近道,来到了终点线上,因为他感觉,这种伴跑对于靖琳来说,已经纯属画蛇添足了。 伴随着靖琳的冲刺,高二•;一班最终获得了省立一中这传统体育项目“接力长跑”的第二名。 终点线上,星宇孩子般地在欢呼、在雀跃。靖琳这让他大为震惊的表演同时也深深地打动着他,那已经不仅仅是感动了。 靖琳走到场边,星宇已经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几乎要上前去拥抱靖琳。 靖琳自己没有过分的兴奋,同时,她对星宇的近乎疯狂也没有任何的介意。从场地上下来,她简单地跟星宇拥抱了一下,便匆匆地走开了。众目睽睽之下,她很清醒地敦促自己不能再找任何麻烦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更不要给星宇找麻烦。 靖琳的匆忙让星宇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带着些愧意跟上前去。 “你给我计时了?”看到星宇手中握着秒表,靖琳笑着问道。 “是啊是啊,”原本准备说些抱歉之类的话,可让靖琳突然这么一问,星宇有些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看到星宇紧张兮兮的样子,靖琳微笑了一下,从星宇手中拿过了秒表。“退步了那么多!”靖琳有些沮丧地说道。 星宇有些纳闷了,因为刚刚靖琳那精彩的表演快得足以让所有人震惊,那速度绝对达到了专业的水平,莫非是自己掐表没掐好——带着疑问,星宇又拿回秒表。 天哪,1分零3秒!这个速度还是退步了,星宇面对秒表,张大了嘴。因为这个速度,已经达到了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了。 “那你没退步 第二十三章 雪 & 血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一个凄惨而且仓惶的声音打破了寝室的沉寂。 此时的宿舍楼早已熄灯,大家也都已进入了梦乡,但这突如其来的惨叫顿时让大家又清醒了起来。还尚未睡熟的黄俊宏打开手电筒,原本就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闪现出的那道惨淡的淡黄色光束指到了墙上的石英钟上——现在已经是11点30分了。 突然闯进来发出这个撕心裂肺声音的是范博强,等到那束惨淡的光线照到他脸上的时候,大概室友们就立刻明白了这个难以理解的凄惨声音——范博强的脸色十分惨白,表情显得极度的惊恐,目光惶惶而且呆滞,他头上冒着虚汗,大口喘着粗气。 “博强,你……这是怎么了?”见到这个状况,黄俊宏也显得有些慌张了。 “怎么了,博强,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星宇起来,拉着范博强坐了下来。 范博强还在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话里充满了不安与恐惧:“永源……永源……” “永源怎么了?”一听到这里,大家齐声问道。 “永源,永源被警察抓走了……”范博强还是在大口地喘着气。 “什么?”这一次,最先惊恐的却是黄俊宏了。 星宇听了,一时也愣住了。至于一直没有开口的丛知涌,恐怕他不是因为睡眠质量过于得好,就是因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所吓倒了。 “为什么啊?”倒是丁虞罡显得有些“沉着”。 “他……他把金炫辉……打晕了……用砖头……”这么久,范博强的呼吸还没有平和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范博强这断断续续的话让黄俊宏又开始着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对此,丁虞罡也不太明白,他慢慢地问着,依然在显示着他的沉着。 星宇的心里倒是有些数了,范博强的话已经给了他足够充分的答案——因为自己前些日子被金炫辉找的人打了,永源一定是两肋插刀,为自己去出这口恶气了。想到这里,星宇的心情猛然间就沉重了下来,伴随着心情的沉重,他更显得有些焦急了。好半天,他才又问道:“什么时候被警察抓走的?怎么抓走的?” “就……刚才……打……用砖头……打晕了……”范博强的话还是结结巴巴,脸色也是一如既往地显得苍白。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黄俊宏急得干脆从床上跳了下来。 星宇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俊宏,你别问他了,让博强好好休息休息吧。” “休息?都什么时候了?”黄俊宏走到星宇的面前,瞪起眼来——黑暗之中,星宇虽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从他那瞳孔中反射出来的寒光让星宇很清楚他此刻的心情。 “是啊是啊,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呢,至少先要弄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吧?”丁虞罡不紧不慢地说道。 星宇不明白丁虞罡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事情是要弄明白,但此时此刻,原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怎样把这件事摆平。除非,丁虞罡他并不关心永源的现状,而是借此事另有它的用意。对于丁虞罡,星宇已经习惯这样想了。 “对啊,没错,现在就是要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博强,你说……”黑暗之中,黄俊宏点了点头——虽然,星宇只是看到他眼睛反射的微光在上下晃动,但星宇明白他非常赞同丁虞罡的话。 “不用博强说了,我说!”星宇打断了黄俊宏的话,“一定是永源为了替我出气,找金炫辉算帐去了。” “什么?”对星宇这突然的解释,黄俊宏还没能缓过神来。 这回,丁虞罡没有再来插话。 “前些天,我不是被金炫辉找的人给打了吗,现在永源气不过,是要帮我出气呢。”耐着性子,星宇又解释了一遍,他的声音很小,而且显得有点儿吞吞吐吐。他知道,此事是因自己而起,黄俊宏听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果然,黄俊宏的反应不出星宇所料,他暴跳如雷,指着星宇便开始了斥责:“又是因为你,你……就不能少惹点儿麻烦,不能少给别人惹点儿麻烦,你干嘛非要让他……” “不是我让他去的!”星宇对于黄俊宏这种逢事便暴跳习惯感到很恼火。 “那……”黄俊宏突然一愣,一下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这事总是因你而起吧?” “没错,是因我而起的,我也知道永源是为了我,永源仗义……” “那你就不能劝劝他,让他冷静冷静?” “我有给他说过的,可是……” “可是什么,还是你说得不够,还是你想让他为你冒险,来解你心头之恨!” “你……” “216宿舍,这么晚了,你们吵什么!”是宿舍管理员包老师的吼声让大家都平静了下来。 大家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范博强开口了:“永源被警察带走了,怎么办呢?” “对,我们现在想的是怎么办,怎么样来解决这件事,而不是再追究这件事是因何而起。如果追究起来,那本身也应该怨金炫辉,是他先找事儿的。”说起这件事来,星宇对金炫辉还是满腹的愤慨。虽说打心眼儿里他并不想让朋友们也牵扯进来,但现在金炫辉遭了报应,这也多多少少地让他的心里感到了一些平衡。 “怎么办?”黄俊宏的话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了,“你不找事就没这事,我看你现在倒要怎么解决。” 星宇抬头看了看他,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沉着地问道:“博强,你告诉我,永源是什么时候被警察带走的?是哪儿的警察?” “这……这我也不太清楚……”范博强有些茫然地说道。 “什么样的警察,哪个派出所的?什么样的警车,车牌号还记得吗?走的时候他们有没有说什么?”马上,星宇又紧跟着问道。 “不知道……当时……太黑……太乱……什么也没注意……”范博强还是一脸茫然地摇着头。 “这……”星宇点了点头,又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哼,你想出要怎么办了?”黄俊宏对星宇还是没有好气,对于他这个遵规守矩的人来讲,星宇同金炫辉的种种纠葛似乎就是万恶之源。 “丁虞罡,借你手机用一下。”星宇知道该怎么做了。上次,他通过一个电话解除了妈妈的危机,现在要解决眼前的事,大概还得通过这种或许不正当也或许很无奈的方式。 沉默了已久的丁虞罡慢吞吞地翻过身来,象征性地看了看星宇,冷冷地说道:“我手机欠费了。” “你……”星宇显得异常的气愤。对于丁虞罡,星宇向来在大事上都没曾抱过什么希望,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连借手机这种小事,他也推三阻四。 “真的啊,星宇,我的手机真的停机了,不信你看……”丁虞罡非常认真地说着,然后递上了手机——在手机屏幕的正中间赫然显示着四个字“欠费停机”。星宇知道,这四个字一定是丁虞罡通过手机的屏幕设置自行加上去的,网络运营商再怎么也不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催缴服务费的。也不是星宇故意要把他往坏里想,是因为上一次他看陆永源玩手机的时候也这样设置过屏幕。那一次陆永源让屏幕上显示了“钟爱荆芝兰”五个字,所以这一回,丁虞罡自然也可以让手机上显示出“欠费停机”了。 星宇看罢,有些无奈地递回手机。他也不知道,丁虞罡这是心疼手机费还是有意难为他。 “看,没骗你吧?”丁虞罡有点儿得意地说道。 星宇没有吱声,借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点滴夜色,他看了看还在迷茫的范博强和一直在气愤的黄俊宏,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被迫地,他又该强迫自己去干自己不想干的事了。他要去找辰宇,然后再打那个电话。 星宇从辰宇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夜里1点了。这个时候,恐怕连宿舍管理员都睡下了,但在星宇的寝室里,大家却还都在醒着。黄俊宏坐在床上,摆出了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丁虞罡躺在床上,玩着手机里的游戏;范博强的状况似乎比刚才好多了,事到如今,他大概才刚刚从那恐惧的梦魇里醒了过来,也难怪,刚才那阵势,这恐怕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见星宇回来了,他首先凑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 星宇动了动头——黑暗之中也分不清他这是摇头,还是点头。 见星宇没有说话,黄俊宏又来了劲:“哼,捅了那么大的娄子,我看你怎么解决,你不是说要解决吗,怎么解决?” 星宇虽然对黄俊宏的态度有些反感,但是他作为老大哥的心情,星宇是可以充分地理解的,于是,星宇心平气和地说道:“放心吧,俊宏,会没事儿的。” “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我怎么没见永源回来,哼!”黄俊宏的反应还是有些焦躁,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气愤大于担心,但本质上,他还是最担心永源的现状。 一直在沉默的丁虞罡哼了一声,算是对黄俊宏的附和。 “也不会那么快吧,”星宇的口气变得稍稍严肃了一点,“总之,会没事儿的。” “哼!”黄俊宏还是一副气愤地样子,“没事儿没事儿,我看最后怎么会没事儿?” 丁虞罡又一次在附和着黄俊宏,这一次他用的方式是讪笑。 “唉!”范博强也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他对星宇也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 星宇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再说下去只会引起更多的争执,还是明天看看结果吧。不过现在,他倒是想知道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的丛知涌对此持怎么样的看法,他知道丛知涌并没有睡着,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想插嘴,还是不便插嘴,或者是不敢插嘴。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陆永源才回来,这个时候,黄俊宏对星宇的态度才算是有所缓和。根据治安管理的相关条例,派出所找来了陆永源的父亲,罚了款,并通过调解了结了此事。大家本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了,可谁知,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大家都错了——公安机关的处理虽然结束了,但学校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最后,校方决定给陆永源的处分是:勒令退学。 在陆永源收拾东西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尤其是星宇。 “永源啊,唉,对不住你啊,让你……”星宇耷拉着头,面带窘色,心中自是充满愧意。 然而,陆永源却显得很轻松的样子:“是兄弟,说这个我就不爱听了,金炫辉那小子让我废了,脑震荡,好了也他妈是个傻子,这口气,我算是给你出了。” “永源,对不住你了,我……”星宇的心情还是相当沉重,他的声音有些沉闷,脸色也是非常地难看,“为了我……你……” “咳,这有什么,老子才不怕呢。”陆永源的口气显得非常地随意,好像学校要开除的人压根就跟他没关系。 “那你……怎么办?”黄俊宏哭丧着脸,焦急地问道。 “你们放心吧,我没事儿。”陆永源走上前去拍了拍黄俊宏的肩膀,还是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学校……”黄俊宏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似乎将要被开除的是他一样。 “别担心,我这个就是走个形式,你放心,过不了几天,我还会回来的。”陆永源很有信心地说着,又冲星宇点了点头。 “怎么?”这一次,带着十分诧异的表情,大家不约而同地问道。 “当初我是怎么进来的,我这种学习极烂的差生,也能进省立一中,哼,告诉你们吧,看着咱们学校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可实际上是怎么样的,我就不说了,我老爹给学校扔了十万块钱,我就进来了,而且堂而皇之地进了咱们实验班,哼,这次,大不了,就是再给学校投点儿资的问题。”陆永源的表情充满了不屑与蔑视,似乎在他眼里这个名震全省的重点中学就压根不名一文。 “你……”黄俊宏瞪大了眼睛,显然对于他这个论调,不管是不是事实,他一时绝对还不能接受。 “这……”星宇也露出了更加惊愕的表情,陆永源刚刚说的这一点,对于他来说恐怕也是头一次听到。 “说了你们还别不信,真是这样,你们放心吧,反正我老爹有的是钱。”陆永源说着,冲大家轻松地点了点头,拎起自己的包准备往外走。 陆永源的话,虽然大家都听得很不舒服,但这多多少少也让大家松了口气。 带着沉重的表情,大家把他送出了门口。 突然间,陆永源回过头来:“对了,还有这么一件事,星宇你来一下。” 他的表情有些神秘,但在这神秘之中,星宇发现了些许的顾虑与不安。星宇走上前去,把手搭在了陆永源的肩上,把耳朵也贴到了陆永源的面前。 “这些人里面,我觉得,只能拜托你了。”陆永源一边说着,一边表情严肃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其他舍友。 “你说你说,你快说,什么事儿?”听了这话,星宇显得有点儿过于兴奋了,如果能替永源做些什么,他倒是真的可以感觉到一丝平衡与安慰。 “荆芝兰不是盏省油的灯,我走了以后,给我看好她!”陆永源低声说道。 “什么?”星宇一点儿也没明白陆永源的意思。 “哎呀,就是……直说了吧,我走了以后,我怕她跟别的男生来往,所以,你帮我看好她!”陆永源又用很低沉的声音说了一遍刚才的意思,显然这话他说起来很不自然。 “我……”星宇有些似懂非懂,对于陆永源和荆芝兰两人的事情,他本来就很少有过关注,原本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关注这些是是非非的人。 “你就是帮我看着,别让别的男人接近她!”对于星宇的反应,陆永源有些不满了,他的声音突然间就提高了一些,这时,他似乎也不怕别人听到什么了。 “哦。”星宇终于露出了肯定的表情。 临走,陆永源留给星宇这样一个眼神——有些不安,有些怀疑,有些生气,也有些无助,虽然他对于星宇总体上是信任的,但又是因为什么会让他夹杂这些情绪,他也弄不清楚,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临走,他也没有跟宿舍门口为他送别的室友们再打个招呼。 陆永源走后,黄俊宏对星宇的态度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在他看来,陆永源被学校勒令退学完全就是因为星宇。 自然,星宇也不否认这一点,他深知陆永源这是为了他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因此,面对黄俊宏的指责,星宇还是有些或多或少的理亏。 “哼,你不是有本事吗,啊,公安局的事,你都能找人打通关系,”黄俊宏又开始了,“我看学校这方面,你也一定有办法吧?” “这……”星宇皱起了眉头,他想告诉黄俊宏这其中的曲折,他想告诉黄俊宏这求人的难处,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再难他也要对此负责到底。 “怎么?”黄俊宏的语气有些怀疑了,“这办不了,不太可能吧?” “就是啊,你老爹是市委书记,还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儿吗?”丁虞罡马上借机说起了风凉话,“他老人家咳嗽一声,别说是咱学校,就是教育局,教育厅,那还不得当圣旨啊,你们说是吧?” 自一开始,对丁虞罡这类俗套的话,星宇就是恨之入骨,更何况现在星宇的心头还有些焦灼,他瞪起眼睛厉声道:“你懂什么,闭嘴!”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丁虞罡并没有动怒,他只是阴阳怪气地来了这么一句:“是,遵命,市委书记的公子发话了,我闭嘴,闭嘴!” “你……”马上,星宇就被气得涨红了脸。“俊宏啊,我看还是别求他了,人家是市委书记的公子,架子大,”丁虞罡哪肯如此轻易地罢休,这些不知是他本身就会的还是从哪儿学来的尖酸刻薄的话,他又开始说起来了,“我看永源是瞎了眼了,为了他搞成这样,可反过来,他连这么一点小忙都不帮,举手之劳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让丁虞罡这么一说,大家对星宇的态度马上就变了,尤其是黄俊宏,他的目光中透出来的已经不是对星宇一般的反感了。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也学会了骂人:“你他妈到底帮不帮这个忙?” 星宇还未来得及回话,范博强又接上了:“是啊是啊,星宇啊,我相信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永源被学校开除,这可都是为了你啊,现在了,你可不能不管他啊,再说了,咱们可都是兄弟啊!” 丁虞罡轻蔑地瞪了星宇一下,转身走到了窗前,冷笑道:“我看没戏!” “星宇,你到底……”厉声地,黄俊宏又催促道。 “我去!”星宇坚定地说道。事实上,原本他已经决定要去了,可被丁虞罡着半路插了一杠子,弄得心里除了焦灼,又多了些烦躁与憎恶。他头上冒出了虚汗,显得十分的心神不宁。 然而,当星宇再次找到辰宇的时候,他却发现了很大的异样——辰宇对他的态度突然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对他原来热情的面孔顿时变得漠然起来。星宇不知这是由于昨晚对他的搅扰,还是对他爸爸的搅扰。 “什么事儿?”一见到星宇,辰宇就冷冷地问道。 “还是昨天晚上的事,我有事找爸爸!”见到辰宇这个态度,星宇有些焦躁不安地说道。昨晚,星宇就已经知道了,他跟辰宇两人心中对于彼此的关系都非常地明确,只是都心照不宣而已。 “找爸爸还有什么事儿,该说的昨晚你不都说了吗,还要爸爸做什么?”辰宇板着脸严肃地问道。似乎他们两人共有的这个父亲,更应该是他自己的父亲。 “你……”对辰宇的态度,星宇也有些吃惊了。 瞪了星宇一眼之后,辰宇干脆把话直接挑明了:“如果还是为了陆永源的事,我看那算了吧!” “为什么?”星宇万分不解地问道,“是不是因为那次他在球场上打过你……”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究竟还拿‘爸爸’当‘爸爸’吗?” 不知怎么回事,辰宇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这话什么意思?”星宇的话虽然透出了气愤,但他还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辰宇这话的意思才发问的。 “你知不知道,爸爸这个官当得有多么不易,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今天。看上去很威风,似乎是呼风唤雨的样子,可是你知不知道,在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有多少人等着抓他的把柄。平日里,他有多么的小心,有多少的顾虑,办一件事,他要花多少心思,要费多少周折?这些你都想过没有?”瞬间,兄弟两个人之间似乎交换了角色,辰宇的这些话倒是更像是哥哥所说的。 “我……”第一次听到这些,星宇还真的是有些手足无措。确实,爸爸的好多,自己都没有想到。听着辰宇的话,星宇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窘色。 没有在乎哥哥的感受,辰宇的话还在继续着:“可是,因为爸爸对你有歉意,你找他办什么事,再难他也想办法,为了你,他甚至连原则、纪律都顾不得了。你知不知道,他这是冒险啊!假如哪一天他出了事,你于心何忍啊?你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考虑,更何况你这都是为了别人的事?” 星宇有些惭愧,弟弟的话诚然有些道理,爸爸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自己有没有为爸爸考虑过呢? “大哥,对不起。”辰宇冲星宇点了点头。在为自己刚才说话的口气道过歉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星宇的心里又乱了起来,是不能给爸爸添麻烦了,但那也就意味着只能对不起永源了。星宇满脸惭愧地向回走着。不用说了,回去之后,大家对自己将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星宇十分清楚。 尽管陆永源临走时给大家留了宽心的话,但他的离开也多少地会在星宇的心里留下阴影。近些天来,每每看到陆永源那空荡荡的床铺,星宇的心里总会涌起一阵莫可名状的悲凉的感觉,自然,在这悲凉的背后,便是星宇深深的自责。想到那卑鄙无耻的金炫辉,星宇的心里却也不知道该是喜是悲了,昔日里阴险狡诈、飞扬跋扈的他现今落了个如此的下场,这不知道是该总结为因果报应,还是归因于别的什么,例如意外之类。 不过这一次,星宇并没有放下手头的工作。自永源走后,黄俊宏的态度又变得冷峻了起来,似乎所有的过错都是星宇的。而且,出刊的日子也马上就到了。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在一个酷冷的傍晚不期而至。玲珑的雪花下得甚是紧凑,细细密密地下到地上,夹杂着空气中的无数尘埃,落在温度还相对稍高的地面上,并最终形成了一种色彩暗淡的固液混合物。这种降雪的方式,丝毫没有让人感到“飘雪”的意思。 平日里还不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得有些发黑了,这回这些色彩暗淡的混合物并没有发挥任何的反光作用。 整个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星宇一直都呆在文学社里,从天色还尚未阴沉一直到夜幕降临,为了马上要出的刊物努力着。直到临近上晚自习的时间,星宇才带着悬而未决的思绪走出文学社。 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空旷的四野中透出来的,是分明的一种冰冷的感觉。寒风袭来,让人感到颇为凛冽,走在已被冰雪覆盖的水泥路面上,每当脚与地面接触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浓重的寒气透过脚底,迅速上升,渗入五脏六腑,最后传遍全身,它想要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这个地表的温度。 在这个冰冷的冬夜,广袤的校园再次显出了萧条,平日里略显拥挤的校园主干道上变得冷清得有些反常了,昏暗的灯光下大道两旁惨淡的树影更给这冬日的校园里增加了几分萧索,这个场面给人的感觉是一种莫可名状的孤独和寂寥。 星宇的穿着有些单薄,在昏暗的光线下他透出的影子更是多了几分形单影只的样子。 擦肩而过的,是相互偎依在一起的一对,同样是天寒地冻的环境,但心境却是大不相同。星宇的心里突然平添了些许的寒意。自然这不仅仅是由于耳鬓厮磨与形单影只的反差,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因为这擦肩而过的两人都是星宇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了——单纯的宋雅希和阴险的丁虞罡,这个反差才是让星宇心里平添寒意的根本原因,因为星宇做梦也没能想到他们两人会走在一起。 不远的前方,昏暗的街灯下,星宇又为两个奇特的身影所吸引住了。一个身影,略显轻盈,那是个女孩。酷冷寒冬,她竟是这样的一种打扮——粉红色的风衣,肉色的长袜,皮裙搭配长靴。另一个是个男孩,身材魁梧,略显矫健。雪地中,两人手牵着手,跑跑跳跳,人影晃动,欢声笑语,扮演着这孤寂清冷的环境中不和谐的“异端”。 随着星宇的渐渐走近,伴着那不和谐声音的渐渐清晰,星宇发现,前面走着的两人也跟自己有些许的瓜葛——那个穿着时尚的女孩正是永源的女朋友荆芝兰。星宇感觉到嗓子眼里突然地被什么梗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场面正是陆永源最担心的场面,临走时,他的嘱托,此时真的轮到星宇好好考虑考虑了。 尽管星宇很反感持这种作风的人,但感情问题毕竟是一个人的私人问题,任何人都无权横加干涉。星宇带着这个想法,正在考虑这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出现在两人面前,来完成陆永源的嘱托。 也没容自己想太多,星宇就冲上前去了,此时,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脑 第二十四章 空旷的天空 事实上,那段阴差阳错地写入了星宇的长时记忆的模糊对话正是源自于他身边很熟悉的两个人——也是一对情侣——丁虞罡和宋雅希。 当星宇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是丁虞罡要带着宋雅希出校门,享受早先被他形容得天花乱坠的美食。 当他们的回来再经过校园的主干道的时候,星宇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待两人自星宇身边走过时,这个场面自然触动了宋雅希那颗单纯而善良的心,尽管她并没有看清倒在地上的人究竟是谁,她有点不安地对丁虞罡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他怎么了?” 然而,丁虞罡却早就认出星宇来了,因为自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星宇的穿戴,为了不让宋雅希认出星宇,再生怜意,他赶忙拉着宋雅希离开了:“走吧走吧,晚自习都已经迟到了。” “帮帮他吧?”宋雅希还有些心有不舍,走出去了好几步,她还不安地回头看看。 “咱快走吧,”丁虞罡又使劲地拉了拉她,急躁地说,“走吧,别管闲事了。” 两人在雪地上小跑了起来,回去的过程中,宋雅希虽然一直都跟着丁虞罡,但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对于丁虞罡的做法,她是非常地不满意。 不过丁虞罡对此早就有了托词,他带着一种认真的口气说道:“雅希,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对于这种整天打打杀杀的痞子,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搞不好,我们就会惹上麻烦,我们……” 宋雅希转过头来,目光有些严肃。 “雅希,”丁虞罡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啊,我也想帮助他啊,可是凡事都要冷静思索啊,凡是打架的,凡是打架打成这样的,你说说看,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与别人的恩恩怨怨,这其中的原委,我们又知道多少呢,我不帮他,是不想让我们都惹上麻烦啊,我出了事,我相信你也一定不会安心吧?” 不知从哪儿,丁虞罡学了这么一套说辞,不过他的这一套词还真的忽悠了宋雅希,她已经收起了那严肃的目光,并且开始微微地点着头。 丁虞罡看到了她的表情之后,开始了暗自的窃喜。不过,最后他还来了个收尾:“雅希,这就快期末考试了,我不想我们有什么麻烦,尤其是你,我不想你因为我或是别的什么,受到任何一点儿的影响。” “嗯。”宋雅希微微地点着头,目光早已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懂了?”丁虞罡故作温柔状地问道。 “嗯。”宋雅希又点了点头,这次她是着实地赞同了丁虞罡的说法。 不过,在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另外的一件事:一大群人站在路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从他们的言语中,丁虞罡能够听出清晰的焦灼与踌躇。 “荆芝兰。”这次,宋雅希发现了,被这一帮人围在中间的正是他们的同班同学荆芝兰——她那惹眼的打扮一点也不难分辨。 其实,丁虞罡早就看出来,这是荆芝兰,在她身边的那个捂着脸坐在地上的男生丁虞罡也认识——那是学校田径队铁饼队队长武强。在心里稍稍作了分析之后,便不难发现,武强脸上的伤,那是拜星宇所赐,而把星宇打倒在地的,也正是这围在他们身边的一行人。 “那是荆芝兰,你看到了吗?”见丁虞罡没有对她的话作出反应,宋雅希不高兴地用手使劲推了推他,“她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丁虞罡从思绪中回归了现实,他故意装出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谁,在哪儿?” “荆芝兰,”宋雅希小声说道,“被那一些人围在中间呢。” “哦,”丁虞罡用夸张的表情来表示他的如梦方醒,“哎呀,这……这是……” “她不会有事吧?”宋雅希带出了她那标志性的哭腔,她的不安又一次升级了。 “雅希,你别急,我去看看。”丁虞罡从刚刚的夸张中摆脱出来,转变为沉着。 “你……”宋雅希有些娇滴滴地说道,“我好怕,我……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不要去,听话,去上晚自习吧,”这一刻,丁虞罡显出来的,又是男子汉的风度,“没关系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这……你……”宋雅希愣在了那里。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肯定会解决好问题的,你放心吧,”这一次,丁虞罡的语气又变得有些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们俩去,反而会不利于解决问题,因为,我……我会顾虑到你的。” “可是……”看样子,宋雅希是很难放得下心。 “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最多半小时后,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ok?”丁虞罡露出了一个微笑,表情显得很是轻松。 “你……你小心啊!”宋雅希还是有些顾虑。 “嗯,我会的,”丁虞罡冲她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你听话啊,你先走,你走了我再去,快!” “那你小心啊!”宋雅希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但没走多远,她还是担心地又回过头来。 丁虞罡冲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丁虞罡这才退回来,走到这一堆人的面前。 丁虞罡才刚刚走近他们,其中就有人大声吼了起来。 “你他妈干什么的啊?” “没事儿他妈的滚远点儿!” 还是荆芝兰最先认出了丁虞罡,她的脸色也不好:“丁虞罡,你来干什么?” 丁虞罡很是沉着地微笑了一下,他既没有对说话粗鲁的人动怒,也没有理会荆芝兰这茬,他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坐在地上的铁饼队长武强:“喂,老兄,你……没事儿吧?” 这个时候,武强才认出了他:“干吗,有事儿吗?” “呵呵,”丁虞罡微笑了一下,“你们刚才暴打夏星宇,可能有人看见了?” “看见又怎么着了?”武强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可是市委书记的儿子啊,”丁虞罡的语气有点儿阴森,“什么样的后果,你们想清楚,不用说他跟你们玩阴的,就是光明正大地来解决这个问题,我想,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吧?” 丁虞罡的这话让大家有些面面相觑,尤其是围在周围的那一圈“打手们”。 武强虽然有些打怵了,但还是打肿脸充硬汉:“市委书记……怎么了?” 倒是荆芝兰还算有些冷静,她问道:“看来,你有办法?” “没错,”丁虞罡显得有些得意,“强哥,你听我说,我有办法让你们逃过学校,也或许是公安局那些光明正大的调查。” “什么办法?”这个时候,武强不再逞能了,他竖起了耳朵,准备认真地求教。 “很简单,”丁虞罡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荆芝兰,“她,就是事情的起因。” “我?”荆芝兰纳闷地问道。 “对,就是你。”丁虞罡的眼神显得有些挑逗,他心怀鬼胎地发出了一种神秘的声音,“你就是事情的起因。” “什么意思?”荆芝兰显得有些焦急了。 自然焦急的,也不只她一人,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焦急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打架的起因,我不知道,”丁虞罡比比划划,故作出一种运筹帷幄的架势,“同样,别人也不知道,因为打架的时候,除了你们,谁也不在你们身边。” 大家相互看了看,都点头对丁虞罡的话表示了赞同。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想,还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丁虞罡说得更加得意了。 “对!”武强首先点了点头。 可荆芝兰却有了疑问:“那我是起因,这是什么意思?” “这再明显不过了,”丁虞罡轻蔑地说道,“你们为什么打夏星宇,因为他企图对一名漂亮女生图谋不轨,所以,你们见义勇为了!” 丁虞罡的话,让大家听了之后,都感觉要起鸡皮疙瘩了。很简单的两个字:阴险!武强也不得不承认,他面前这个口若悬河的人确实阴险得让人感到害怕。 荆芝兰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生活在同窗之下的男孩竟有如此的心计。 “还有啊,”丁虞罡的话表明,他真正阴险的地方还在后面呢,“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宣传,把夏星宇对女生的这种不轨企图公诸于世,到时候,学校想要处理你们,恐怕也要注意舆论影响了,注意,你们要口径一致,切记这一点!” 大家彼此看了看,只是沉默着。 “现在,我们不妨假设一下,最重要的是荆芝兰,你要想好细节,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越恶劣越好,以此获得大家的同情,同时也更能增添大家对夏星宇的憎恶,”此时的丁虞罡像是个导演,他比比划划,设计着各个情节,“你们呢,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意是要抓住夏星宇,送到学校保卫科,可他坚决是负隅顽抗,最终在一阵厮打过后,逃脱了……” “这……”大家都十分惊愕地瞪着丁虞罡,这次对他的假设,大家都不太赞同。 “你们是担心,夏星宇现在躺在地上,根本不存在我所说的逃脱,对吗?”然而,丁虞罡却从容地笑了笑,“这很简单,一会儿也许有过路的人,好心的便会把他送到医院,如果一会过去看没有的话,我就来完成这个任务,他进了医院,也许是重伤,也许是轻伤,但无论如何,你们完全可以说他是装出来的。” “可……医院里如果出具什么证明,怎么办?”有人又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假的!”丁虞罡坚定地说道,“他爸爸是市委书记,什么证明搞不到,再说了,他妈妈还是医生呢,证明什么的,那更是轻而易举了,因此,这个舆论,你们要造好,一定要造好!” 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怯意,无一不对丁虞罡的设计表示着惊叹。 “至于荆芝兰嘛,那就来个先下手为强,你现在就去保卫科‘报案’,这样才符合事情的逻辑性!”丁虞罡指挥着每一个人,短短的时间里,他把这件事情安排得近乎于天衣无缝。 “我……”对于丁虞罡的安排,荆芝兰本身就显得有些胆怯。 “哭,一定要哭!”丁虞罡冲她瞪了瞪眼,语气坚定地说道,“走,你跟我走,我陪你去。” “这……”虽然丁虞罡的安排非常周密,但大家好像还在迟疑之中。“还愣着干什么,这就去吧!”丁虞罡有些着急地催促着,此时的丁虞罡真像是个掌控全局的统筹者。 待武强跟那群“打手”都离开之后,丁虞罡把荆芝兰拉到一边的暗处,立即对她开始了粗暴的动作。 “你他妈干什么?”荆芝兰使劲地打了丁虞罡一巴掌。 丁虞罡没有动怒,而是依然继续着他的动作:“我这可是帮你,帮你找感觉,让你演得更像一些。” 对荆芝兰,丁虞罡用手粗暴地席卷了她的身体,虽然他嘴上是那样说的,可是对荆芝兰那惹火的身体,他自然是觊觎已久了。 荆芝兰没有做更多的反抗,因为,一起根儿她就不知道该怎么来演这出戏。待到丁虞罡把荆芝兰的衣服扯破,头发搞乱,她倒是还真的找到了些感觉。 瞬间,丁虞罡收起了他先前那猥亵的表情,开始认真地嘱咐着:“记住,一定要哭,你遭人非礼了,动作很粗鲁,记住!” “嗯。”荆芝兰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准备向保卫科走去。 “干吗呢,要的就是这个乱的效果!”丁虞罡一边厉声喝道,一边又伸手使劲扯了扯荆芝兰的衣服。 “哦。”荆芝兰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还有啊,永源回来以后如果问起,也这么说,”最后,丁虞罡又加上了这么一句,“记住啊,我这可是为你开脱呢。” “哦,我知道了。”荆芝兰点了点头,现在她对丁虞罡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 望着她的背影,丁虞罡开始了他得意的狂笑。在星宇刚刚躺的地方,只留下一丝微微的血迹——一切果然如他所料。 这一轮,他又赢了,他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了。狂笑或许不是他本意,只是实在忍不住而已。 星宇的伤并无大碍,两个多星期之后,星宇就重返校园了。这次,关于他的种种,被炒作得更加沸沸扬扬了。不过,好在这种情况星宇早就已经适应了。不过,他听到的也仅仅限于“市委书记的公子,从前的大球星被打了”之类的言语,至于丁虞罡苦心安排的关于这件事的起因,他并没有在大家的议论声中获悉。 星宇被打的这件事,公安局已经介入了,分局的刑警为此跑了好几趟学校,迫于某些压力,学校也在公安局处理完了之后严惩了打伤星宇的罪魁们——参与者一律开除学籍;而相反,针对丁虞罡苦心经营的那一套,均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而且,在对星宇的问话之中,这些根本就连提也没有提。这一轮,丁虞罡竟然出乎意料地输了,这让他着实有些大惊失色,又一次,他感到了权力的魅力。不过,他还并没有完全失败,他的成功尚存在于舆论之中——他编造的事实已经被很多人接受了。 至此,星宇原本憋在内心中的满腹怒火也消了许多,怨怨相报、纠缠不清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星宇的心里虽然还有些疙瘩,但想起这事毕竟也是为了兄弟,星宇的心里也便好受了许多。 欣楠也回到了学校。然而,与欣楠四目相对的时候,星宇并没有找到久别重逢的感觉。两人只是淡淡地给了对方简单的问候,平淡得就像是普通的朋友。根据欣楠的表情,星宇能够得到的,也只是平淡。星宇能感到,在欣楠的心里,她还在怨恨着自己,怨恨自己很久没有去看望她,星宇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也很清楚自己的苦衷,欣楠母亲的趾高气昂,阴阳怪气,星宇至今还是没齿难忘。与欣楠,这其中的孰是孰非,谁又能说清呢? 现在的这些,星宇已然不怎么在乎了。与欣楠的感情,星宇突然觉得也到了该重新考虑考虑的时候了。 而欣楠考虑的却远远不止星宇想的这些。星宇不去看她,她虽然心里很难受,但也或多或少地对星宇有那么几分的理解。而丁虞罡对星宇那煞费苦心的宣传,她自然是早有耳闻,虽然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将信将疑,但她也很自卑地感觉到,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一切似乎皆有可能。对于星宇的人格,她不敢在心中为自己打什么保票,多疑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是自己再也没有信心打这样的保票了。但妈妈的意思却是要自己无论如何都跟星宇走在一起,并一直走下去,最终的目的地大概就是婚姻的殿堂。也许原因仅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条——星宇是市委副书记的公子。 欣楠的心里也乱了起来,自己何去何从,她还是第一次没了主意。 对于星宇的遭遇,水慕萍也显出了相当的同情,但她也不想再给星宇找任何麻烦了。于是,她准备了两套笔记,亲自送到了欣楠手中,以副班长的名义,算是对同学的关心和帮助吧。 然而,尽管如此,欣楠也并没有领情,因为她很清楚,水慕萍绝对是醉翁之意,别有用心。在欣楠看来,她费尽心机,无非还是为了想讨星宇的喜欢。再一想起两人重逢之时,星宇的少言寡语,欣楠的心头又充满了怒气,她冷冰冰地冲水慕萍说道:“拿回去,我们不需要!” 话很僵硬,而且也没有丝毫的客气。 尽管这个结果,水慕萍已或多或少地意料到了,但毕竟这是课间,在班里的那么多同学面前,这样很没有面子。于是,一向高傲的水慕萍也说出了一句针锋相对的话,虽然就她个人而言,她很不想说这样的话:“你不需要,并不代表星宇不需要,麻烦你替我交给他!” “要交,你自己交!”欣楠也彻底放下了淑女的风范,她彻底地拉下了脸皮。毕竟,最近的些许事情,对她的影响也很大。看得出来,这次受伤回来之后,她的变化着实很大。 “好啊,那就请你先检查检查,看看里面是不是夹着什么你不喜欢的东西,免得到时候再造我们的谣!”水慕萍也拉下了脸皮,尽管对此她自己也由衷地感到恶心,她实在是不喜欢一个女孩变成一个拈酸吃醋、尖酸刻薄的市井女人。 “我造谣?”欣楠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你俩敢干出那种事,还怕别人说吗?”欣楠口无遮拦,直接倒出了心中所想的东西,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边的星宇是何感受。 “我干什么事了?”水慕萍有些怯意了,她实在不想顺着欣楠的话继续说下去,真真正正地演化成一对小妇人之间的口舌之争,“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啊!” “我当然负责任了,我有根据,我也有证据,你写给他的纸条上亲口说的,你在他家里过夜了,”欣楠丝毫没有退让,她凌厉的话语在咄咄逼人,“都过夜了,你说你俩做了什么事儿?” 欣楠的变化之大,让周围的人都吃惊得有些不寒而栗,她那不加修饰,不做隐讳的直言快语正如亮剑一般向大家展露着她的锋芒。同时,在这锋芒的背后,众人理解到的是另一种感情,她正以一种极其可怜的方式保护着她那已然走向末路穷途的爱情。 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星宇有些失望,对于欣楠的变化,他也很是吃惊。虽然对于其间的一些原因,有些,他或多或少地知道;而另外的一些,他就不得而知了。 欣楠的性格有些多疑,对于同学之间的种种流言和自己的无根据的揣测,她似乎是深信不疑,任何一种可能性,她都不愿放过,有时候,她宁愿相信这些,她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理性思维;与此同时,隐藏自己那极度自信的表面背后的,是一种极度的自卑,她怕自己留不住星宇的心,这种自己难以面对的自卑情结也时时在折磨着她;此外,近来她遭受的最重要的打击莫过于她的意外受伤了,由于受伤,她从此告别了她深爱的体操,这也不得不算是她性情转变的一大因素;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她又听到了丁虞罡那苦心经营的舆论,这件事,她若信以为真的话,那不能不说是对她的又一个打击。 “……”此时的水慕萍有些尴尬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台。跟欣楠绞缠下去,恐怕是她最不想要的选择,然而,又有什么理由能让自己堂而皇之地离开呢,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星宇走上前去,接过水慕萍手中那厚厚的一沓笔记本,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星宇一本一本地慢慢翻看着。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内容全面,好像是如获至宝一样,星宇捧在手中,不断地点着头。“谢谢!”星宇饱含着感情对水慕萍说道。 水慕萍冲星宇点了点头:“快到期末考试了,加油吧!”说完,她转身离去了。星宇由衷地对她表示感谢了,她感觉,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以前星宇帮助过自己,在患难的时候,她看得出来,星宇是个正人君子,现在自己终于能够尽自己所能帮助帮助他,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报答吧,尽管这种报答或许是微不足道的,但只要星宇高兴,她也就满足了。 星宇也没有再理会欣楠。的确,欣楠刚刚的表现太让人生气了。 尽管如此,星宇当众没有给欣楠台阶下,这在众人看来,好像也显得不够绅士。而且,他跟水慕萍当众的这一幕,更加让大家对他的种种绯闻深信不疑了。而对此,欣楠自然也有种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 不过由此,欣楠倒是换得了几分同情。马上她的室友就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劝道,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对星宇的攻击。尤其是林梦菲,原本她对星宇的印象就很是不好,这下她更逮住了理由。 “看到了吗,你们,夏星宇这种人,太无耻了,当众他就这样,更别提背后了……”林梦菲的话也有些泼辣,不过这倒没有引起别人的惊讶,因为作为体育生,她一向如此。 “梦菲!”锺玉倩扭头看了看星宇,然后作出了一个让林梦菲注意的动作,“那么多人,你少说两句!”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不出人意料地,林梦菲的嗓门又高了起来,“他事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这……”锺玉倩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本来,她这也不是向着星宇说话,她只是劝林梦菲说话注意一点,注意保持自己的形象。可这样一来,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她也怕林梦菲误会她在帮星宇说话。 宋雅希有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于星宇,她现在也同样是只能欲言又止了。当她得知那天倒在地上的人确实是星宇的时候,她感到了无比的惭愧与自责;而当她听说关于星宇的种种议论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了无比的失望与激愤。所以此时,她也只能是欲言又止了。不过对林梦菲,换了是谁,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也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见众人不语,林梦菲又开始了对星宇的种种数落…… 星宇听在耳朵里,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事实上,他刚才也十分清楚,如果是做的有风度一点,应该去安抚安抚欣楠,尽管这件事情她有错。不为别的,为了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也必须要这么做,这样一来,才能显出自己的大度。然而,星宇明知这样,却没有做。这件事上,他也有些随性了。他总认为,是非曲直,理应较真,欣楠做得不对,就应该以一种态度来告知她,让她知道自己错了,那至于自己的形象,星宇恐怕早已置之度外了。自从第一次星宇的事情被当作新闻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星宇就已经决定这样做了。反正自己行得正,影子如果斜了,那就斜了吧,那也是非人力所及的事啊。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忘了在哪儿,星宇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也许这句话,是现今唯一让星宇能够聊以自慰的“箴言”了。 离开了很久,星宇也不知道期刊怎么样了,文学社的工作怎么样了。这段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他还一直惦记着这些,对于黄俊宏的嘱托,他是丝毫不敢马虎。 但当他在这天下午来到文学社的时候,文学社却是大门紧锁。还好,值得庆幸的是,他还带着文学社的钥匙。然而,开门之后,正在暗自庆幸的他登时却目瞪口呆了。期刊已然印好了,而且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那里。 这个场面给星宇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好像十分微不足道。离开了自己,一切还都照常进行,没有人来征求自己的意见,也没有人在乎自己的意见,更没有人会因为等待自己让某事搁浅。突然之间,星宇就有了一种十分自卑而且失落的感觉。原以为自己是这文学社的栋梁,原以为自己的工作关乎着文学社的兴衰,可没想到,自己作为文学社的副社长,作为期刊《学韵》的主编,期刊竟然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悄然无息地完成了,竟没有人在乎自己的想法。 然而,让星宇感到吃惊与愤慨的还在后面,当他打开一本《学韵》后,看到的内容却让他感觉到很是陌生。起初,他还以为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在反复仔细看过之后,他才发觉,期刊的内容已然跟自己离开之前的安排大相径庭。不但自己预选的很多文章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当初定下的很多栏目也已然是改头换面了,从排版设计到内容安排,整个期刊的面貌已然跟自己的初衷南辕北辙了,难怪刚才自己会对其感觉到陌生。然而,当他看到扉页的时候,编辑成员一栏中却怎么也寻不到自己的名字,主编一栏上赫然印着黄俊宏的大名,副主编一栏也印了其他成员的名字。失落与气愤之余,星宇反复 第二十五章 雾难清 霭难散 这天中午,星宇回到宿舍,看到的场面着实给了他不小的惊喜——永源回来了。 大家都围着陆永源,嘘寒问暖,有说有笑的,看样子对于永源的回归大家都感到异常的兴奋。然而,陆永源本人的脸色却不太好。星宇猜想,这恐怕是他的事情至今仍然余波未平。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这个时候,星宇也拿不定自己的表情了。似笑非笑地,他走上前去,有些不自然地打着招呼:“回来了,永源?” “回来了!”永源的话有些生硬。见到星宇回来,陆永源的反应有些强烈,然而这种强烈并不是源于亲切或兴奋。这个时候,星宇才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个目光,严肃冷峻似乎尚难形容,阴森恐怖倒是有几分味道。 星宇的表情有些无辜,他不知道陆永源给他这样的目光,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还真是为了这件余波未平的事,星宇也只好在深感内疚的同时再说抱歉了。 “你出来,我有事儿找你!”陆永源用一种与他的眼神颇为配套的低沉语气说道。 星宇跟了出去,心中有些忐忑。他总感觉,现在的陆永源也有些变化了,变得非常反常。 “我问你,我临走的时候,交代给你了什么事儿,你还记得吗?”陆永源恶狠狠地瞪着星宇,俨然是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当然记得,你让我看好荆芝兰……”不知怎么,星宇有些怕了,他在努力回忆着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又对不住陆永源了。 “那你是怎么做的?”陆永源吼了起来。 “我……”说到这里,星宇确实有点惭愧。毕竟在陆永源不在的时候,荆芝兰确确实实跟别的男生交往过,而且自己始终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见星宇有些理亏的样子,陆永源的嗓门更高了:“哼,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翻来覆去,星宇总感觉对不住永源。 “说啊!”陆永源的声音高得已经有些变了调了。 “对不起啊。”对于永源的嘱托,星宇感觉没有做好,现在他也只好表示歉意了。 “你他妈的!”说罢,陆永源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星宇的脸上。 见状,室友们赶紧走上前来,拉住了陆永源。 星宇没有还手,他轻轻地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吃惊地看着陆永源。吃惊,的的确确是吃惊,他没有想到,他这么要好的朋友会出手那么狠。尽管他交待给自己的事情没有帮他办好,但他这么做未免也有点儿过分了。毕竟自己为了他的事努力过,为此还被人打进了医院。然而,星宇没有还手。他又想到了陆永源为了他,也确实做了不少的事。 “算了,永源,别跟他一般见识!”范博强一边说着,一边还用鄙夷的目光瞥了星宇一眼。 登时,星宇就为这刺耳的话着实地震了一下,但他还是不太明白范博强这话的含义。不过,如果结合起最近大家对他的态度,他倒也能理解范博强的立场。可是,至于大家为什么这样对他,他始终不能明白。 “走了,回去了,永源,”黄俊宏看也没看星宇,只是劝着陆永源,他的话更为刺耳,“为了他这种人,至于吗?” 丁虞罡的表现自然很符合他的性格,他故作认真状地说道:“就是啊,永源,俊宏说得对啊,为了这种人,犯不着啊。” 陆永源在大家的拉扯下,回到了宿舍,不过临走他还不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星宇。看这个情形,星宇隐约地感觉得到,陆永源跟自己似乎真的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楼道里的人也渐渐在各种评论声中散去了。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星宇捂着脸,心头充满了酸楚与愤恨。酸楚自然是因为他最好的朋友以这样的一种态度对他;至于愤恨,他恨的是,自己遭受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不仅仅是陆永源,大家对他的态度都是如此,可至于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清楚。 众人拉着陆永源回到宿舍里,虽然大家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他,可是他的脸色依然是很难看。 然而,丁虞罡的表情却显出了异常的得意,他带着几分埋怨的口气对陆永源说道:“永源啊,你看,你还不相信我,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他理亏啊,要不然凭他那种性格,他也不会如此猥琐地跟你道歉啊!” “可是,星宇怎么会这样做呢?”陆永源坐在窗户边上,满脸充满了困惑,“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他竟然是这种人!” “哎呀,实事都摆在面前了,你还不相信?”丁虞罡继续着那种着急的口气,“再说了,我说的,你不信,宋雅希说的你总该相信了吧,刚才当着你的面,我问她的啊,她都点头说是了啊!” “可是……”陆永源的表情好像还是有些困惑,丁虞罡拼命给他灌输的这个故事,他似乎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哎呀,永源啊,你怎么还不相信呢,”丁虞罡表情里露出了些许的无奈,“夏星宇校园中猥亵女生,在咱们学校,这都是尽人皆知的事,当晚是有很多人亲眼目睹的啊,很多人都知道啊,是吧,俊宏,是吧,博强?” 原本,对于这件事,黄俊宏和范博强也只是道听途说,一开始他们也并没有相信,可后来随着传闻越来越多,这个“三人成虎”的效应也渐渐地在他们身上起了作用。再后来,丁虞罡为了让他编造的这个故事更具有可信性,连哄带骗地请出宋雅希来,当众询问,看到宋雅希对他的话点了头,大家才渐渐地由原来的半信半疑彻底变成了深信不疑。黄俊宏和范博强两人也就此很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对于星宇,他们也都感到了气愤和遗憾。毕竟,跟星宇兄弟一场,在这件事上,他们也不想有更多的评论,可现在,丁虞罡非要他们表态,他们也只好相互对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 “看了吗?”丁虞罡抓住了这一点,又赶紧地继续着他的游说,“永源啊,这可不是我一面之词啊,你看俊宏和博强也都点头了,这个大家都知道,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好了,别说了……”陆永源气愤地吼了一嗓子,大概接受这个事实对于他来说,始终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然而,丁虞罡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还要继续拱陆永源的火:“操,真他妈的不公平,对夏星宇这个流氓,学校都没作出什么处理,公安局也袒护着他,不就因为他爹是市委书记吗,什么世道!” 说到了这里,黄俊宏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都是这事儿给他闹的,认了个有权有势的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是啊,”范博强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变化太大了。” “他妈的,狂什么呀,不就是市委书记吗?哦,不对不对,是副书记。有什么了不起的,对兄弟们这样,趁兄弟不在,妈的欺负兄弟的女朋友,这他妈还算人吗?兄弟们可不吃他这一套。”丁虞罡是越说越来劲了,“永源,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妈的!”陆永源的火气又被丁虞罡点了起来,他气愤得狠狠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丁虞罡,你少说两句!”黄俊宏马上厉声制止,而后又走到陆永源身边,慢慢地劝道:“永源啊,我看算了吧。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别的也都白搭了,就这样吧。期末考试了,别再惹出新的麻烦。” “是啊是啊,永源,还是那句话,为了他这种人啊,不值得。”范博强也马上帮着黄俊宏开始劝导,毕竟他们也不忍心看到往日的兄弟反目成仇,再次大打出手。 “哎,这是什么话,你们怎么帮着那种人说话……”丁虞罡好像还不想就此善罢甘休,毕竟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大的一个“阴谋”。由于种种原因,他的计划并未完全得逞,现在他还可以运作的,就只有那些大肆营造的舆论和头脑简单的陆永源了。对此,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手。黄俊宏却又一次厉声打断他:“你别多事了,你还嫌事儿不够多吗?” 丁虞罡怏怏地闭了嘴,但他的思维并没有就此停下。他在考虑着,自己如何再让这件事情掀起高潮。现在,他唯一害怕的就是,陆永源跟星宇把话说开,说透,那样的话,他的谎言也就穿了帮了。到时候,后果恐怕是可想而知了,那个时候,人人唾弃的对象恐怕就不再是星宇,而是他了。不过,好在现今星宇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因为现在大家都在孤立他,讨论他的时候也不当着他的面,而陆永源则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也不会把事情想得复杂了。所以,丁虞罡感觉,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事情再次升级,并且恶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这样一来,就再也不可能有人揭开这其中的“隐秘”了。 范博强也不高兴地白了丁虞罡一眼,他没有理丁虞罡的茬儿,而是对陆永源说道:“永源啊,俊宏说得对啊,期末了,就这样了,知道他是什么人,就行了。” 陆永源转过身来,沉重地叹了口气,冷冷地说道:“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他!” “那……这样吧,我去跟老孔说,让星宇换宿舍吧。”黄俊宏沉思了一下,说道。 “这样最好,而且,越快越好!”陆永源自然是还在生着气。像他这个性格的人,这种事情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从他心头抹去。 通过察言观色,丁虞罡又开始暗自欣喜了,星宇走了,他的目的也就基本达到了。虽然表情上,他还为黄俊宏刚刚打断他的话表示着怏然,但在他的心里,他恐怕又按捺不住那种狂喜了。 下午的课,星宇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尤其是在物理课上,星宇干脆歪在桌上,闭目养神了。不过这一次被班主任孔胜群看到后,孔胜群没有再对星宇进行任何的悉心教育,而是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大概他认为,星宇已经再没有被教育的价值了。 等到晚饭的时间,星宇回到宿舍里,让他意想不到事情又发生了——自己的床上空荡荡的,柜子里面的东西也都不翼而飞了。 “这……”星宇对此有些目瞪口呆。 不过,还没等星宇文出口来,黄俊宏便用一种命令的口气说道:“夏星宇,孔老师让你搬到219去,我帮你把东西都放过去了。” “这……你……”星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诧异之中还透出了惊恐的样子,他瞪大了眼睛环顾着四周的每一个人。 然而,大家沉默着,投向星宇的都是厌恶的表情,其中也包括向来不问世事的丛知涌。 “还有,把你的钥匙交出来!”这次,黄俊宏是真的在命令着。 “我……搬到……哪一个宿舍?”星宇得表情显得非常的痛苦。 “219!”黄俊宏冷冷地答道。 “什么?”星宇有点儿气愤地问道,“粟辉超那个宿舍?” “怎么,你还不认识门吗?”丁虞罡借机又开始了对星宇的羞辱,“就是斜对门,无赖宋谦宝以前的宿舍,正好他走了,你去补充上。我看他们宿舍的人倒是挺对你的脾气,都是一帮小人,你跟他们做朋友,不错!” “你……”星宇怒气冲冲地攥紧了拳头。他真想把丁虞罡痛打一顿,可这种想法也就仅仅存在于他的脑中吧,这次事情之后,他已经再也不想跟别人动手了。 “夏星宇,拿出钥匙来!”黄俊宏冷冰冰的命令深深地刺痛着星宇的心。 “快点儿吧,星宇,你已经不是这个宿舍的人了,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吧,这儿已经不欢迎你了。”丁虞罡的挑衅还在继续着,以这种方式,他充分地获得着他想要的那种快感。 星宇微微地扫视了四周一下,表情显得有些复杂。他有些痛苦地摘下了钥匙,丢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着他的背影,丁虞罡还不忘加上这么一句:“以后别再来了,我们不欢迎你!” 这天晚上,星宇没有上晚自习,他偷偷地逃出了校门。 凛冽的寒风中,他坐在路边冷清的小食摊上,一个人喝着酒,跟一群经常会在此现身的民工为伍。现在他喝的酒恐怕不能称作闷酒了,或许说是苦酒会更为合适一些。 星宇喝的是劣质的瓶装白酒,度数很高,喝在嘴里,总有一种烈火灼烧的感觉,而细品起来,却又无滋无味。这就正如星宇此刻的感觉,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奈的焦灼之下,经受着火辣辣的煎熬,却难以了解其中的缘由。 萧条的街道上显出了实实在在的天寒地冻,街面上稀少的行人与街道的宽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样一来,便更加突出了这寒冬的萧条。在这座典型的北方城市里,这个景象恐怕也是很典型的。 然而,街道上的这种天寒地冻,星宇并没有体会到多少,唯一让他触景生情的恐怕也是街道上那个典型的特点——清冷、萧条。在星宇那焦灼的心情背后,最突出的,恐怕就是这一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摆在星宇面前的酒瓶见了底,整整一斤白酒,星宇就此下了肚。在脑中一片空白的同时,星宇也体会到了这一阵子以来心头难得的顺畅——虽然是瞬间的,但却是畅快的。此时,星宇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模糊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掏出了多少钱留在那里。他只是体会得到,冷冷的空气经过鼻腔微微的预热吸入到身体里,给正在灼烧着的身体以爽朗、轻松的感觉。 步履虽然有些蹒跚,但隐约之中,星宇还清楚自己的方向。但此刻头脑已经不清楚的星宇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暗,最后变成了一片漆黑。也就大约在这个时候,已然丧失意识的星宇开始了自然的胃肠反应,那翻江倒海似的感觉来势汹汹。虽然在星宇的意识里,对此过程的体会已很模糊,但其间的那种痛苦却是刻骨铭心的,也许在星宇醒来,能够记住的,也就只有这种痛苦了。 倒在路边,星宇开始吐酒了。整个过程,都是在没有意识的作用下自然进行的。那半流体状的呕吐物从口腔和鼻腔两个通道中同时冲出,喷溅到地上,再经地面反弹到星宇的身上,并最终在星宇的黑色外套上形成了点点白斑。 躺在路边上,星宇这个中学生,俨然变成了一副醉汉的形象。 而在星宇原本应该在的地方——高二•;一班的教室里,大家都在紧张地忙碌着。距离期末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在这争分夺秒的时期,谁也不想先败下阵来。 然而,一向心态很好能把自己的一切事情都安排有序的欣楠今天却显然不在状态,她面对着打开着的课本,一个人默默地在发呆,似乎是心事很重的样子。或许也不仅仅是今天,这一阵子,她都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变得有些焦躁,有些惶惶然。其实这一阵子,她也是一直为她跟星宇的事情影响着,是去是留,何去何从,这对她这样一个心思细密的女孩来说,的的确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考虑的东西很多。原本有一阵子,她在感到星宇的粗心与冷淡之后,加上她对星宇的疑心与揣测,她曾一度下定决心要与星宇分手。而现如今,在内因和外因的双重作用下,她这个决定早已动摇了。在她的内心深处,对于星宇这样一个各方面还都算比较优秀而又单纯善良的男孩,她还是有些难以割舍的。尤其是自从她妈妈得知星宇是市委副书记的儿子之后,她面临的外在的影响就更多了——妈妈不仅把对星宇的评价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且打着官腔对欣楠下了死命令,让她无论如何要跟星宇交往下去,并且最终要向绡帐红烛的方向发展。而这些对于欣楠那有些骄傲的性格和面子,那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尤其是近来听闻到一些风言风语之后,欣楠的心里就更乱了。 水慕萍则显出了难得的从容。面对着诸多学科的错综复杂,她不骄不躁,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条,她的复习,就是在这样的紧张有序中进行的。作为一个班的副班长,从工作上衡量,她大概是没有尽职尽责,还是跟从前一样,她把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全部放在了学习上。她那种锲而不舍的毅力和她那股渴望成功的欲望与她聪颖的头脑和沉稳的性格结合在一起,化作一种惊人的力量,正把她推向她所理想的彼岸。 而与她不同,宋雅希虽然也是个聪颖的女孩,但她在学习上却没有水慕萍的这股冲劲,这大概是原自她意识里对学习的态度吧。她对学习并不是看得太重,她有她自己的兴趣爱好,她崇尚那种多姿多彩的生活,如果为了学习而把一切都弄得那么单调的话,那么她恐怕情愿选择做差生。而自打她跟丁虞罡混在一起之后,她的这种情结就更加明显了。丁虞罡在想方设法地“丰富”她的生活,他经常带她逃出校门,去唱歌,去跳舞,去溜冰,去蹦迪……而宋雅希也在丁虞罡的“引导”下,大胆地尝试着她从前从未想过的生活,深深地享受着这种难得的自由与愉悦给她带来的快感。然而,最近进入到了期末复习阶段,这些诱惑,宋雅希只好忍着痛让它们暂时搁浅一段时间了。不过大概是过于沉迷于爱情的她,已到了难以自拔的境地,她跟丁虞罡已经变得形影不离了。就连这晚自习,一看没有老师来检查,她便马上换了位,跟丁虞罡坐在了一起,继续着他们的“如胶似漆”。 荆芝兰的位子是空着的。向来,她的“自习”,都是在琴房里完成的。她新交的铁饼队长被开除学籍了,而对于陆永源,她虽然已经成功地把她的那一段“出墙”过程掩饰了过去,可陆永源对她还是不理不睬。也许在陆永源的意识里,深信着破镜不能重圆这个道理,更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是镜子没破,沾染了灰尘也万万不可。因为这样,荆芝兰似乎有些寂寞了,整整一晚上,从琴房里飘出来的声音似乎都给人以寂寥的感觉。 靖琳的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这本《别了,黎明》对她的触动似乎很大,面对这书的最后一页,她愣了好久。文中的女主人公是个典型的悲剧性人物,她出身于书香世家,毕业于高等学府,她貌美如花,知书达理,冰雪聪明,而且多才多艺。然而,她的经历却是坎坷的,在16岁花季的时候,她惨遭强暴,而强暴她的人竟是她自己的亲舅舅。在此之后,她变得忧郁,变得孤僻,她开始拒绝爱情,拒绝与任何男人的任何接触——包括她的父亲。不过,有幸的是,大学之中她偶遇的一位心理学教授帮她走出了这个阴霾。而在她心理治疗的过程中,她产生了移情。而不幸的是,这位资深的心理学教授却未能及时地控制好自己的心理,对于她的移情,他起初并没有拒绝。然而,在他自己这般“枯株朽木”与女孩那般“花容月貌”的愈发相形见绌下,潜意识中还残存的一丝良知终于让他理智地选择了放手。可她一时却难以接受,因为为了这个比自己年长三十多岁的人,她跟家里闹得断绝了关系。酒吧里,她常常自暴自弃地狂饮,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就在她对生活再次失去信心的时候,她遇到了她的那个“他”。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也是一个很成功的男人,年纪轻轻他就在一家大公司当上了副总。而正是他,让她从这种阴郁而绝望的境地里走了出来。她对爱情有了全新的认识,她毕业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跟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今后,她的生活应该走向幸福了,但是,婚后不久她便发现她的爱情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的交际圈很广,背着她,他做尽了对不起她的事,之后他又编了各种各样甜蜜的谎言来欺骗她。但她对此,依然没有放弃,因为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真爱,她不想再留给自己任何阴影。她在尝试着用自己的真心来改变自己的丈夫,然而当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真情,最终换来的却是丈夫的一纸离婚协议。离家出走,她迷失在冬日城市里这惨淡的夜色之中。在一个无人的小街巷里,她惨遭四个流氓的轮奸。报案之后,在犯罪嫌疑人尚未落网的时候,她却先被告上了法庭——最终法官结束了她的婚姻。刚一宣判,前夫便绝情地把她的一切都扔在了门外。在流尽所有泪水之后,在一个冰冷冬日的黎明时分,她决定告别这个世界。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建筑上,当清晨的薄雾散尽时,残留下的仅仅是她最喜欢的玫瑰香水的淡淡味道。 不知怎么,靖琳读完了这本小说之后,突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情形虽然是大不相同,但那种感觉却离奇地相同。虽然还是在教室里,靖琳也没有能控制得住这默默滴下的两颗泪珠。泪珠滴落到书上,在微微地发出“嘭”的一声之后,那种晶莹就迸散开来,在书页上形成了两朵精致的小花。 靖琳用纤瘦的手指轻轻拭了拭还残留在脸上的泪痕,之后,她竟然不自觉地扭头向星宇的位子上望去。星宇的位子空荡荡的,桌面上收拾得很干净,什么也没有。显然是自从下午收拾完桌面之后,他就没有再来过。看看时间,已经是9点多了,外面天色早已大暗,没有点滴的月色。风一直在呼啸着,透过紧闭的门窗,它通过声音的方式在向人们示威。在窗户里面,似乎都能够清晰地嗅到它身上所饱含的那种酷冷气息。 又看看了时间,靖琳的心突然就揪了起来。想想上一次星宇被暴打的事,靖琳有些不放心了。同样也是在晚自习,星宇的位子空着,自己不放心,出去找,这才发现倒在雪地里的星宇。而这次,会不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呢,靖琳的胃里开始翻腾了。突然间,她拿起外套,快步走出了教室。 外面,寒冬的朔气像一张魔网一样笼罩着这寂寞的夜空,无助的大地像是早已丧尽了斗志,昔日展现在街头的种种活力现如今已难觅分毫。寒风之中,一个身材高挑、体型纤瘦的女孩在奔跑着。轻狂的朔风像是暴徒的罪恶之手一样,拨乱了女孩飘逸的长发,扯乱了女孩整齐的衣衫。然而,女孩的斗志却坚如磐石。屹立在风中,她似乎想要用她的倔强来对抗这无情的粗暴。 寻遍了整个校园之后,靖琳决定跑出校园去找一找。凭着自己独特的敏感,终于,在街边的马路沿上,她发现了满身酒气并且已冻得瑟瑟发抖的星宇。 “星宇,星宇!”靖琳有些乱了方寸。 星宇瘫软地躺在地上,任凭靖琳饱含着心痛与焦虑的呼喊,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星宇,星宇,你醒醒啊!”靖琳在使劲地推着星宇,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已然清晰地写在了脸上。 除了在植物性神经支配下作出的动作——瑟瑟发抖,星宇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反映。显然,酒精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并且在一步一步侵蚀着他的灵魂。 靖琳使劲扶起了星宇,在无意识状态下,星宇的身体整个地全都倒在了靖琳身上,因此,平日里显得比较消瘦的星宇此时却特别地重。由于靖琳曾经练过体育,她不同于一般柔弱的女孩,不过尽管如此,靖琳还是使劲努力了两次,才勉强扶着星宇站了起来。 谁知,星宇刚刚站了起来,就有了强烈的反应。他原本垂着的头突然之间就抬了起来,“哇”一口吐在了靖琳的衣服上。 虽然靖琳猛然吃了一惊,但她似乎对此并没有在意,她知道星宇接下来还要再吐,便扶星宇弯下了身子,并且开始拍打着星宇的后背。星宇使劲地在吐着,吐出来的已经没有固液相杂的糊状物了,那些显然已经在先前的那一过程中完成了。现在星宇吐出来的完全都是包含了酒精的胃液,他发出呕吐的声音很大,但吐出来的东西却已经很少了。对星宇的这个严重失态的情形,靖琳丝毫地没有在意,或许她压根就没有往失态这个方面去想,现在她只关心着星宇的身体。星宇现在这个呕吐的状态表现出了极度的痛苦,这不能不令人担忧。渐渐的,靖琳拍打星宇的手慢了下来,她有些心痛了。 待到星宇再也吐不 第二十六章 云欲雨而风难觅 这天的晚自习,星宇又没有坐在教室里。静僻的林荫小路上,星宇有气无力地歪倒在树上,静静听着远处琴房里飘出来的阵阵琴声。 突然之间,一段熟悉的旋律刺痛了星宇的神经。声音虽舒缓、平和,但却透露着无奈与无助,悦耳的音乐背后渲染的,那是一种痛苦。星宇记起来了,这个曲子叫做《the end of the world》,原是美国乡村乐手skeeter davis的代表之作,在她那纯正的嗓音背后,人们听出来的,无不是真情与流畅、凄婉与芬芳、遗憾与感伤……而此次的曲子由钢琴演奏,所以星宇一时没能听得出来。 这首曲子,原是作者为怀念亡父写就,诉说的是少女无助的哀愁。然而,据其曲风,后来却渐渐地被后人理解为情侣分手的怅然与叹惋,其间还夹杂了感慨造化弄人的遗憾与感叹沧桑更迭的无助。 同女友分手,那可以是the end of the world,那这次跟靖琳的离别,对自己来说又是不是世界末日呢?面对着冷寂的长空,星宇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或许是星宇的思绪陷得太深了,欣楠站在他身边已经许久了,他还尚未察觉出来。 “星宇,不要坐在地上,冷!”欣楠关切地说道,她的声音轻柔得让星宇感到有些莫名的陌生。 星宇坐在地上没有动,只是扬起脸来奇怪地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欣楠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了一下,马上上前伸手去拉星宇:“快起来吧,星宇,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坐在地上呢?” 星宇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他推开欣楠的手,有些冷冰冰地说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儿吗?” “星宇,我……”欣楠的手在空中举了片刻之后,骤然地垂了下来,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委屈与无辜,“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星宇的语气依然是有些冷,因为原本他的心情就已经坏到了极点,“找我干什么?” “我们很久都没见了,很久也没有在一起了,我……我想……我们谈谈……”欣楠的话让星宇有些吃惊,因为这种语气这种声音从欣楠的口中发出,这还是头一次。就前几天,欣楠还当众爆发过一次,现在她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星宇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欣楠会有这样的改变。 “谈什么?”对欣楠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改变,星宇并没有做出坦然接受的决定。冥冥之中,他总感觉到,这太离奇了,或者至少是太突然了。 而欣楠还是依然保持着先前的温柔与恬静:“随便说说啊,很久都没在一起了,我觉得,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的。” “我没有话说!”星宇几乎被欣楠的这种一反常态的表现吓到了,他转身要走。 “星宇别走!”欣楠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星宇,她的话变得更加的娇柔了,“不要走,星宇,我求你了。” 这样一来,星宇更加地不适应了。马上,他就开始了挣脱。 “啊!”突然,欣楠尖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星宇纳闷地转过身来,自己刚才明明没有用力气,怎么会这样呢。 欣楠却显出了很痛苦的样子,她用手使劲地按着右腿的膝盖处,眼眶中已掉出了泪珠。 “你……没事儿吧……”星宇赶忙蹲了下来,着急地问道。他这才回忆起来,前些日子,欣楠才刚刚受了伤——韧带撕裂,伤的地方也就是她用手使劲按的那个地方。在心提到嗓子眼的同时,突然的一种愧意席卷了星宇的全身。 欣楠含着泪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而星宇却怎么也放心不下,他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 “没事儿。”欣楠淡淡地说道。她眨了一下眼睛,迅速地,又有两颗晶莹的泪珠滑出了眼眶。 “我看,还是去医院吧,你这……”星宇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看得出来,他是着实地在为欣楠担心着。 “我真的没事儿。”为了证明给星宇看,欣楠努力地要站起来。 看到欣楠站了起来,星宇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但当他看到欣楠带着痛苦的表情吃力地迈出那一小步的时候,欣楠那一瘸一拐的步态让星宇的心里感到了无尽的自责。突然间,关于欣楠的一切不好的记忆在星宇的脑中都烟消云散了,现在唯一还保留着的,那大概就只有对欣楠的歉意了。 欣楠含着泪微笑着说道:“你看,我没有事,真的没事。” 她越是这样说,星宇的心里越是难受。不自觉地,星宇伸出手要去搀着欣楠。而欣楠则欣然地挽住了星宇的胳膊,并把身体靠在了星宇的肩上。 “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至少也应该到校医院……”星宇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欣楠的步伐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只是眼泪已经停止了,“星宇,扶我到那边坐坐吧。” 两人来到路边的一个凉亭里坐了下来。星宇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不时地,他把目光低下来看着欣楠右腿受伤的地方。显然,对此他的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而欣楠则是把目光温柔地洒在了星宇的脸上,那种眼神,柔和而清逸,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给万物蒙上了一层细纱。 “欣楠,你……你变了……”星宇禁不住要道出了心底的疑问,“而且……” “而且变得很突然,是吗?”欣楠微笑着接上了星宇的话。 “嗯,是啊。”星宇皱起了眉头,“这……” “这……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啊……”欣楠突然拿出了宋雅希那种标志性的娇滴滴的口气,“我是为你而改变的啊。” “这……”星宇瞪大了眼睛。一来,他不敢相信欣楠的话,二来,他是更不敢接受欣楠的这种语气。 “星宇,我知道,从前我处处争强好胜,凡事都不能冷静地处理,对你,太缺乏像雅希那样的温柔了,”欣楠语气平和地做着她自己的“忏悔”,“从今往后,我会改变的,我会好好改变的。” 虽然欣楠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但星宇还是一脸茫然。刚刚欣楠说的这些话,在他看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欣楠的态度还是认认真真的。接下来的话,她变了一种羞愧的语气说道:“星宇,你知道吗,你知道我从前为什么会那么多疑吗?我自己也很清楚,很多事情,只是我个人心中的猜疑,而且很多也都是无端地猜疑。可是星宇,你知道为什么吗?” 谈到了这个话题,星宇仿佛是更加集中精力了,他把目光聚在了欣楠脸上,等待着欣楠道出缘由。因为,欣楠的话让他突然发现,他与欣楠感情的种种不顺,实际上皆源于此。 “其实道理很简单,星宇,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欣楠低着头说道,语气变得更为羞涩,“我……我是对自己没有自信啊,我怕……怕我们会分开……” “没有自信?”星宇还是不明白欣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此时,他的思维或许已经想到了欣楠的意思,只是他也没有自信来肯定它。 “是啊,我是真的没有自信啊。星宇,你知道吗,我很怕你跟别的女孩在一起,弃我而去……”欣楠说着,又一次落下了眼泪。 “我……”星宇明白了欣楠要表达的意思,但一时他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星宇,我爱你,我是真的离不开你,我好怕失去你,我真的好怕……”欣楠带着一丝的哭腔说道。她的话语已经温柔到了极点,让人无法不对其心生怜意。 欣楠扑到了星宇的怀抱之中,把脸紧紧地贴在了星宇胸前。星宇有些懵了,他不知道对此自己该有如何的反应,经过欣楠的这一番话,星宇愈发地感觉到了深深的歉意。此刻,他很怕自己的任何举动再会给欣楠带来什么伤害。 “这种感觉真好,”欣楠歪在星宇胸前,喃喃地道,“星宇,你知道吗,有无数次,在梦中我都梦到你离我而去,任凭我的百般呼唤,你理都不理。每一次做这样的梦,我都是哭着醒来,早晨洗脸的时候,眼睛都还是红的。” 星宇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他胸中的歉意更加凝重了,有些语无伦次地,他宽慰欣楠道:“那……那……只是梦而已。” “那,星宇,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突然,欣楠离开了星宇的胸膛,坐起身来,面对着星宇,等待着他的回答。 看着欣楠眼睛之中闪烁着的泪光,有些踌躇地,星宇点了点头。 欣楠满意地微笑了一下,又躺回到星宇的胸膛上,星宇动也没动,仿佛成了一尊石像。 星宇环顾了一下四周,思绪又沉重了起来。这个凉亭曾经是跟靖琳交往的地方,谁知境迁时移,现在面前又换成了欣楠。这究竟是要星宇抒发物是人非的无奈,还是要他感叹沧海桑田的变迁,他已经无暇考虑。现在,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对欣楠的歉意与愧意能不能不以爱情的方式给与补偿,因为,现在的他,对欣楠有的也许就只有这种歉意与愧意了。虽然二人现在重归于好,但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现在星宇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在跟欣楠一起的时候,尽量不要去想靖琳,以免加重自己内心的那种失而复得的负罪感。 最后总复习的这几天里,星宇总是一有时间就躲在图书馆里认真地总结着期末复习的笔记。他不停地翻着书,不停地翻看着水慕萍为他整理的笔记,他准备把其中的重点再摘录下来,形成一份涵盖着精华但却非常简化的复习提纲,由此,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掌握尽可能多的重点——他这是为靖琳准备的。 一连紧张了三个下午,星宇的这项工程才渐渐地接近尾声。然而,这个时候,星宇又突然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份苦心准备的复习提纲交给靖琳,他不仅对靖琳的家庭住址没有了解,就连靖琳家的电话号码,他也不曾知晓。这时,联想起那一次靖琳的冒雨造访,星宇又一次开始了深深地自责。自己平时看似不经意的粗心到了关键的时刻,却总会让自己感到懊悔。对靖琳,星宇在萌生了强烈歉意的同时,又有了一些无尽的思念与牵挂。 然而,这天下午,正在星宇的踌躇之际,欣楠却出现在了星宇身边。 她悄悄地坐在了星宇身边,轻轻地递过来一杯热饮。 星宇见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扭头冲欣楠微笑了一下:“谢谢!” “快喝吧,别凉了,”欣楠表现出来的好像是种很幸福的样子,“你都学了一下午了。” “嗯,谢谢!”星宇点了点头,接过了饮料。 欣楠借机翻了翻星宇面前摆的东西,当她看到星宇整理的那份简化的复习提纲的时候,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么简单的东西,不用说,她也知道那是给靖琳准备的,因为星宇根本就不会需要这么简化的东西。但是,她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带着醋意大发雷霆,而只是无关痛痒地轻轻问了一句:“整理笔记呢?” “嗯。”而星宇则回答得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存有顾虑,他怕欣楠知道他这是在为靖琳整理笔记之后再像以前一样,最终两人再弄得不欢而散。 欣楠又翻了翻,微微点了点头:“看样子,马上就全部总结完了?” “嗯,还差一点儿,”星宇有点儿紧张地答道,“就差地理的一部分了。”他之所以怕欣楠知道,除了不想让两人再弄得不欢而散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也不想再给欣楠带来任何的伤害了。 “我看总结得挺简单的,虽然都是重点,但好多东西都简化了,”对于星宇的意图,欣楠似乎已经了解了一些,但是她还想要了解得更清楚一些,“你会用得到吗?” 欣楠的问题让星宇着实有些窘迫,他也不得不承认欣楠的观察力还是很强的——也许女孩在这个方面都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既如此,那也就只好将实情和盘托出了,编造任何的谎言那也不是星宇的性格。星宇坦言道:“这是我给靖琳准备的,她为了我,又被学校停了课,这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想……” “别说了,星宇,我理解你,”出乎星宇意料地,欣楠恳切地做出了这样的回答,“过去,也许是我太多心了,才会对你们有误会,其实,苏靖琳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 “欣楠……”星宇却有些瞠目结舌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欣楠会有这样的回答。欣楠突然变得如此的大度,如此的善解人意,这让星宇一时还真的难以接受。 “不过……”欣楠好像是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过什么?”星宇马上又紧张了起来。 “你要给她送过去吗?”欣楠问。 “唉!”提到这个问题,星宇马上又露出了愁容,“可是我并不知道该送到哪儿,我……不知道她的住址,也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哦,是这样。”欣楠露出了一点儿遗憾的表情。不过在内心之中,星宇的这句抱憾的话还是让她感到安心的。 “欣楠,”突然间,星宇想到了一件事情。 “怎么?” “你能不能帮我……找到靖琳的联系方式?”星宇问得很没有底气,“在学生档案,或者是其他统计学生信息的资料里?” 听了星宇的话,欣楠沉默了下来。 这样一来,星宇的心又凉了下来。他又想起了上一次他想通过欣楠打听靖琳的消息,结果,事态竟弄得不可收拾。星宇在不理解中又获得了一点顿悟,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是自私的”?但至于这种说法究竟对错与否,星宇却不得而知了。因为针对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很迷茫。 “星宇,我想,我不能帮你找,我不能让你去。”欣楠淡淡地说道。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大发雷霆。 “你……”听了这话,星宇也不好说什么了。 “最近你出的事已经够多的了,而且现在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不想再让你有什么麻烦。”紧接着,欣楠认真地说明了一下原因。 “可是……”道理,星宇自然是很明白,可是他现在需要的是帮助,而不是道理。 “这样吧,你交给我,我帮你送给苏靖琳。”看着星宇那踌躇的表情,欣楠故作轻松地给了星宇解决方案。 “这……”又一次,星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今天,或许欣楠给他的震惊着实有点儿多了。 “怎么,你不不相信我?”欣楠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怕我送不到?” “不不不,”星宇赶紧做着解释,“你真的肯为我……” “放心好了,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只管安心学习就行了,加油啊,期末考个好成绩啊!”欣楠的话和表情都显得非常的大方与大度,“交给我吧,剩下的那一点儿,我帮你整理吧。” “哦,”星宇连连点着头。 欣楠冲星宇微笑了一下,收齐了所有的材料,转身离开了。 “欣楠,谢谢。”冲着欣楠的背影,星宇由衷地道出了感激。这一次,他对欣楠的看法的的确确地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欣楠走后,星宇的心里突然间又乱了起来。他对爱情的看法,在清晰中渐渐地模糊了起来,究竟什么才是爱情呢,星宇一时没了主意。 不知怎么,星宇突然感觉到今天下午欣楠的做法对比起《双城记》中carton的无私、牺牲,竟然有些莫名地相似,两人都是为了自己深爱的人的所爱之人。想到这里,星宇虽说是有些惭愧,可更多的还是混乱——对一个人好,甘愿为他付出一切,而且是不求回报地付出一切——这就叫做爱情吗?在心底,星宇摇了摇头,他否定了这种看法。伴随着回忆起从前欣楠的做法——看到自己跟别的女孩简单而且正当的交往她就开始疑神疑鬼,把自己的所爱之人封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按照自己的意识去要求对方——星宇又想到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爱是自私的”,这——难道叫做爱情吗?星宇笑了笑,这种意识,他真觉得可笑。 究竟什么是爱情?星宇看来,在他这个年龄,也不可能得到正确的答案,也或许这个问题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正确的答案。但此刻,尽管星宇深知如此,他还是想要继续寻找答案。在他的大脑里,他反复地搜索着他见过的、听过的关于爱情的种种。 星宇首先回忆起的是舅舅家表哥的那段故事。很早之前,星宇就听闻过妈妈经常谈起给表哥介绍对象的事情。妈妈说,表哥的问题是个难题啊,人长得挺精神,大学本科毕业,在文化馆工作,说起来也算不错,可两年之间介绍了很多个女朋友,就是没有成的。原因很简单,表哥的收入有些微薄,而且工人出身的舅舅,家境本身也有些寒酸。每次大抵都是这么一个过程:刚开始谈得很好,可接触长了,进到家里,了解到了“质”的问题,就图穷匕首见了,自此,女孩就开始望而却步了。还曾有这么一个,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打听表哥的收入,打听表哥的家庭,一不合意,甩袖就走;更有甚者,有一个还在没见面的时候,就向介绍人打听,问表哥是否有房有车,有则赐见一面,反之免谈,据说说这话的还是位中学教师。再到后来,表哥考上了公务员,进了财政局,陆续地买了房子买了车。但是现在他的年龄也不小了。然而,这时,来提亲的人反而要踏破门坎儿了。最后,跟表哥踏上红地毯的,据说是当年连正眼也不曾给过表哥的那么一位。说起了这些,星宇真感觉到可悲啊。爱情如果仅仅就是收入上的这些那些,地位上的这个那个,把目光完完全全都集中在物质上,那这样的爱情可真是太没有意义了。这种恋爱过程中俗不可耐的意识让星宇感觉到着实的恶心,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个崇高而且圣洁的字眼怎么会被现在的人们演绎得如此肮脏而且污秽。不过,妈妈说人长大了,踏入到社会之中,总会变得那么现实的。人被物质所奴役,虽然很无奈,但这总是不可避免的。星宇听了之后,立马有一种末日将至的感觉。他心想,如果自己的将来是如此的话,那他倒是情愿不恋爱,不结婚。 想到这一种类型的恋爱,星宇便不自觉地联想到了他身边的人。大概陆永源跟荆芝兰便属于这一种类型。陆永源的爸爸是做生意的,而且是做大生意的,从他爸爸开的那豪华的奔驰车就不难看出来,他们家属于那种典型的家财万贯的家庭。这无疑就能满足追逐时尚、崇尚虚荣的荆芝兰的要求。对于荆芝兰的家庭,尽管星宇没有过多地了解,但是,他可以断定,荆芝兰的家庭自然也非一般的阔绰。简单地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这就是显而易见的。两人彼此都长期生活在这样一种唯“物质”的意识下,耳濡目染,自然也会把物质生活看得相当重要,这也就成了两个人意识的最佳结合点。陆永源的穿着打扮,在学生当中来看,那也是相当的时尚成熟,这自然也符合了荆芝兰的意识,因此,两人一拍即合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星宇在自己的脑中做着细致的分析,有点儿无奈地,他叹了一口气。只有唯一的一点他还不明白,那就是像荆芝兰这样如此追逐物质的人,又怎可能奏响那些美妙绝伦的仙乐呢?那种富有感情而又充满激情的表达,又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地是熟能生巧的功劳呢?这好像又是很矛盾的样子。若是说荆芝兰真的具备某种难得的气质,那陆永源身上又该具备什么样的气质而与之相配呢? 在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星宇又联想到了他身边的另外一对,让他一直都很吃惊的一对——丁虞罡和宋雅希。作为一名体育生,传统意义上“体育生”所具备的特点丁虞罡都具备,他拥有着所有努力拼搏着的中学生们所没有的,甚至不敢想象的那种多姿多彩的生活。而宋雅希作为一个爱好广泛的女孩,她崇尚生活的多姿多彩,她有着对外界强烈的好奇心和对生活炽热的激情,而丁虞罡恰恰是一个了解她并且能满足她的人。丁虞罡带着她,充分地体验着那与传统意义上中学生活的单调所截然相反的另外一种缤纷。沉迷于其中,她不仅可以肆意挥洒着她的激情,而且她深切地享受着那种刺激给她带来的快感。这种爱情的基石是生活,是一种浪漫的生活。这种爱情存在的理由同样也是——两人有共同的意识和观念。除此之外,星宇还感觉到,丁虞罡的成功还在于另一点——那就是女人的听觉是敏锐的,而丁虞罡的嘴巴是伶俐的。从某种意义上讲,丁虞罡充分地利用了营销学上的策略,完美地处理好了供给与需求的关系。 不过在星宇看来,这种爱情是可悲的。这种女人也是可怜的。她肤浅,她虚荣,她单纯,她无知,她甚至不知道爱情两个字所谓何意。为了她的需求,她轻易地付出了爱情,就这么简单。而且,她拼命追逐的东西是她真正想要的,还是只求一时之快,她自己也没有概念。 在妈妈的意识中,这种层次大概也不能被称为感情。平日里,她常给星宇灌输的就是要现实,要务实,更要踏实。说到爱情方面,妈妈虽不曾有过专门地教诲或是嘱咐,但潜移默化地,妈妈传递给星宇的是这样一种信息——爱情,平平淡淡才是真。妈妈常常讲起外公与外婆的故事。外公上过洋学,接受的都是新事物、新思想,外婆是名门的大家闺秀,书也念了不少,自由民主的思想自然也是接受了不少。战争年代,两人都参加了革命,并且在队伍中相互倾心。如此般的自由恋爱,以后的生活却是平平淡淡的。解放之后,生儿育女,家里家外,柴米油盐……平平淡淡,并且恩恩爱爱地共度一生。人是平凡的,生活是平淡的,在现实面前,没有浪漫——这便是妈妈的观点。 不过,星宇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在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早就受到了影响力远远大于妈妈的感染。自乐府诗《上邪》中记载的“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到柳永在《蝶恋花》中倾诉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从元稹《离思》中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到《titanic》中的“my heart will go on”,这美丽爱情的玫瑰之色无处不在熏陶着星宇,塑造着星宇。在星宇的意识之中,爱情是圣洁的,是崇高的,是完美的,更是伟大的。平淡跟枯燥、乏味联系在一起,是对爱情的亵渎与否定,是可悲的,可怜的。轰轰烈烈的故事,在爱情之中是必要的,风花雪月的浪漫,在爱情之中是必需的。关于爱情的那些无数美好的故事,在感染着星宇,改变着星宇。然而,让星宇最受震动的却是一种阴阳相隔的爱情,苏轼有词《江城子》,那熟悉的诗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阐述的是多么真挚的感情,表现的又是多么难得的忠心,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展示的是多么无尽的思念,传达的又是多么伟大的爱情!倘若爱情如是,生死又有何妨呢——星宇曾这样感慨过。这首词,可以说是深深地印在了星宇的心中,明月、山岗、短松、孤坟……这些传达的再也不是凄凉,而是真情与感动,伟大与完美。倘若是受过这种文化熏陶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接受崇尚“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论调呢? 当然,星宇也不是个完全没有理智的人。脱离了现实的爱情,星宇自然也不认可。鲁迅先生在《伤逝》之中就曾否定过这种爱情。柏拉图之恋,无论是在现实之中,还是在文学作品之中,都是不可行的。 星宇感觉,爱情不可过分追逐浪漫,也不可不浪漫,不可不现实,也不可太现实,生活平平淡淡,但必然要爱得 第二十七章 冰冷的暖冬 这天是寒假的第二天,坐在写字台前,正在做寒假作业的星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偶尔,他抬抬头看看窗外。冬日里,吝啬的阳光洒在幽静的小区里,给原本的寂寥增添了些许的生气。推开窗户,便可嗅到一股夹杂着点滴寒意的阳光气息,清新而且饱含着暖意。上午九点多钟的光景,除了闲庭信步的老人们偶尔的寒暄声,那便是小贩们不时的叫卖声了。阳光的掩映下,这些声音也渐渐地演变成了这静谧之中的和谐了。空荡荡的屋里,星宇显得有些慵懒,或许,原本就是那慵懒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把这样一种情绪传染给了星宇。 停下手中的笔,星宇像是若有所思地走到了阳台上,望着远方的碧空,目光渐渐地变得有些呆滞。 关于如何来度过假期,当今中学生真可谓是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因此,其具体方式自然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利用假期来旅游,这已然成为当今白领一族的时尚了。然而,能品味到这种时尚的,自然也少不了喜欢追逐时尚的人,作为一种新兴的意识形态,它早已被许多中学生所接受。陆永源便彰显着他们高二•;一班的时尚,继上次暑假去过天山之后,这回他又跟随家人飞到了三亚,只不过这一次伴随他的女孩变了。原本,辰宇也曾邀请星宇在寒假一同出去旅游,但自从上次为了永源的事,星宇跟辰宇有点不愉快之后,星宇的心里总是有点疙瘩,最后星宇还是婉言谢绝了辰宇的好意。“live and learn”这个观念也在一些优秀的中学生中深入人心,生活在当今年这个竞争日益激烈的社会上,不断地充实自己,这也渐渐成为了当今中学生的必修课程。好求上劲的同学利用假期时间报班补习功课,丛知涌、水慕萍自然是属于这个行列,他们除了上辅导班之外,大块大块的时间恐怕全部都泡在了图书馆里;而另外一些爱好广泛、多才多艺的同学则利用假期的时间不断地完善自己,女孩子学钢琴、学绘画、练舞蹈,男孩子就踢足球、打篮球、练体育,总之,是在各个方面给自己在充着电。荆芝兰钢琴十级了,假期还是不间断地在“修炼”着,或许,她认定了在她钟爱的这个领域中,是学无止境的。素质教育强调社会实践,羽翼日渐丰满的中学生们也开始跃跃欲试,社会在他们眼里像是一个芬芳的水果,看起来带着缤纷的可人,嗅起来更多了些香甜的诱惑,因此便要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迫切地需要知道它的滋味。因此,中学生勤工俭学也渐渐成为了一种另类的时尚,接触社会的同时,还可以充实自己的口袋,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他们自已眼中的这种独立,他们更需要他们自己意识中的那种无法比拟的成就感。欣楠放弃了出去旅游的机会,毅然决定要去找一份假期工。而在丁虞罡的陪伴下,宋雅希则决定去郊外写生。不过,不管怎么样,大家总算都给自己找了些事做,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也能从中获取些许充实的感觉。而相比之下,星宇则要面对那无尽的寂寥了。妈妈去上班,他独自在家,而且临走时,妈妈再三叮咛他要珍惜时间好好学习。尽管对于星宇,妈妈还是比较放心的。但妈妈临走时的这个叮咛已经给星宇做了框定——呆在家里学习,诸如旅游、假期勤工俭学之类的一切与学习无关的活动均不许参加。星宇从小就是如此,从刚上小学经历的第一个假期开始就是这样,与其说星宇早已习惯了,倒不如说他早已厌倦了。原本,这个假期,星宇计划着要参加市体协搞的足球联赛,但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现在看来,恐怕他早已无此心境了。后来星宇觉得,无论如何要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一些假期辅导班,充实自己的同时,更避免了这种独守空房的寂寞。原本这个要求妈妈或许会答应。但由于一直以来妈妈的含辛茹苦跟前些日子自己的招惹事端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星宇早已没有勇气向妈妈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倒在沙发上,仰头看着洁白得令人恐惧的天花板,星宇眼中的色彩也不禁随之做着改变。冷色系下,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单调的背景衬托得更为空旷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病毒一样,在逐渐地向星宇推进,从上面径直地压下来,让星宇无路可逃。呼吸着像往常一样的空气,星宇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压力。 星宇起身又走向了阳台,不知这是习惯性的动作,已经形成了规律,还是纯属无奈之举。不过能接触一下外界,星宇感觉还是不错的。在这里扬起头来,或者凝视着湛蓝的天空,或者是深深地呼吸着暖冬的气息,应该会更适合他。 午饭是星宇自己弄得,简简单单,凑凑活活。不知道再用“n”这个字母来计量这个次数是否合适了。 在午间新闻过后的这个时间里,电视上播放的恐怕又都是些soap opera了,星宇自然无心来看这些了,在把所有的频道看过以后,星宇便毫不迟疑地关上了电视。漫长的一个下午,又开始了。 星宇的家里没有上网,这大概是由于妈妈的观念传统吧。而对于电脑游戏,星宇的态度也只是偶而为之,因此,电脑能带给星宇的消遣,也就寥寥无几了。 在连续呼吸了几个小时的压抑空气之后,星宇终于挨到了傍晚。就在夜幕降临之际,电话铃响了——是妈妈。主要意思呢,自然又是要加班了。放下了电话,星宇突然感觉到这吸入体内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重了。 当电话铃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望着窗外小区里的万家灯火,星宇显得有些格外地伤感,除了挂念还在工作岗位上的妈妈之外,星宇又想到了靖琳。自上次在球场上两人匆匆别过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星宇都没有再见过靖琳。考试之中,考试过后,星宇皆没有觅得靖琳的半点儿影踪,甚至连成绩报告单,她都没有来取,原因星宇清楚。 这个电话便是靖琳打来的。电话那边,靖琳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些羞涩,恐怕是她也存在着一些顾虑吧。 然而,这个电话却着实地让星宇有些激动,他带着惊喜的口气说着:“靖琳,这些天里,你还好吗?”原本这种关切的话在星宇的这种激动的情绪下似乎变了味道。 “我……我很好的……”靖琳听了星宇的话,有些想要笑了,气氛马上变得轻松了起来,大概原本她的顾虑就是无谓的。 “那就好,那就好。”在电话这边,星宇带着放心的感情点着头,表现出来的情绪依然是先前的那种激动。 “星宇,在家里做什么呢?”靖琳试探地问道。 “我……没什么……”星宇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是不是要把自己这独立对抗寂寞的心情讲给靖琳听呢,星宇还没有主意。显然,他也不想带给靖琳任何的情绪污染,现在,只要能听到靖琳的声音,他就已经满足了,虽然房间里还是他一个人,但他吸入到体内的空气,早已不再感觉到沉闷了。 “哦……”靖琳的话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了。 “靖琳,你……你在家里……做什么呢?”星宇也开始寻找话题了。 “我……我也没什么……”靖琳的回答,连同语气都跟刚才的星宇如出一辙。 星宇对着电话笑了笑。突然之间,他沉默了,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放假了,离开了学校,若是再提起学校里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两人的心里未免都会沉重,然而两人毕竟是同学,学校才是他们唯一共同生活的地方。 电话的另一端,靖琳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彼此对着电话,聆听着对方的呼吸,等待着对方寻找新的话题。 终于,还是靖琳忍不住了,她的声音有些怯意:“星宇,出来吧,我想见你……” 靖琳的每一个字连同她的声音都像是在星宇的脑海中投下了石块,溅起了浪花,泛起了波澜。在星宇脑中的快乐中枢里,马上产生了悸动,迅速地,星宇脑中出现的这种快感就像是涟漪一样,波及了全身。 “好……好……”带着有一点的不自信,星宇愉悦着答应了。妈妈加班,这也正省去了向妈妈的解释。 半个小时以后,星宇如约到了靖琳指定的地点。在两人相见的那一刻,仿佛时间又一次凝固住了,彼此投在对方视网膜上的图象也已经定格了,激动演变成了文字,愉悦转化成了感慨。面对彼此,他们先前在电话里都有些沉默,可见面后,却总感觉有无尽的话要说。 “来,星宇,带你去个好地方,”靖琳莞尔一笑,带着些许神秘的口气说道,“保证你会喜欢。” 星宇也很有信心地点了点头,他感觉,靖琳喜欢的地方,他也一定会喜欢。 两人径直地走向旁边的一个酒吧。酒吧门口的霓虹灯闪耀出来的绚丽色彩让星宇清晰地想到了一个词——花天酒地。门童彬彬有礼地为两人打开了门,靖琳在前,星宇在后,星宇心中的那一丝忐忑不安反而成就了他坚持dy first”的绅士风度。这种地方,星宇自然是第一次来。在校方灌输给他们的传统观念中,酒吧这个地方好像总跟一些不好的字眼联系在一起。且不说星宇对于校方的态度是怎么理解的,单单就耳濡目染这个效应而言,星宇对此的态度是:这个地方至少不应该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中学生要来的地方。因此,先前星宇才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顾虑与不安。 然而,进了酒吧之后,星宇的这种感觉突然消失了。在酒吧的正中央,是一架硕大的卧式三角钢琴,虽然星宇并不懂得鉴别钢琴,但从钢琴表面的黑漆上折射出来的光线就可以看出它的名贵。坐在钢琴前面的是一位优雅的女士,她身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素中带着雅,披肩长发伴随着她手指的起伏微微飘着,静中有着动……在这个黑白相间的单调场景中,看出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色彩。不知曾几何时,这个场面在星宇的梦中留下过影子。 自钢琴里飘出来的曲子悠扬而感伤,星宇知道那首曲子叫做green sleeves。相传是英国国王亨利八世所做,所记录的便是国王的爱情。传说这个相当暴戾的国君,却真心爱上一个民间女子,那女子身着绿衣一身。故事发生在阳光灿烂的一个日子里,国王在外出途中,枯燥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令他兴奋的画面:一个披着金色长发的女子在风中翩翩起舞,金色的太阳光洒在她飘飘的绿袖之上,和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女子婀娜的身姿更显得美艳动人。当是时,只因国王另有要事,便无暇驻足。可待到国王闲暇下来再寻之时,却斯人如梦,再也寻她不到。虽是位高权重,阅尽美女无数,但此梦幻般的绿袖女子,却终未得到,留给国王的,也只是无尽的相思了。green sleeves便由此而生。星宇为这个缠绵而低沉的曲调所感染着,更为这个美丽而遗憾的故事所感染着。它诉说的是一种痴情,同普通人一样,国王望而不及的时候,也会相思不尽,痴心不改——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难得。 两人选择了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星宇又把整个酒吧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完全西式的装修格调,完全时尚另类的陈设布局。不少星宇在电视上看到过却叫不上名来的东西,这里却有很多,它们配合着立体感很强的黑白色调让整个酒吧里充满了现代的气息;灯光有些昏暗,气氛有些低沉,墙上一幅幅印象派的作品在这带着些感伤的背景音乐下为这酒吧间里洒下了情调与情感。果然,星宇很喜欢这个地方,靖琳说得没错。 “green sleeves,你应该喜欢这个类型的音乐。”靖琳冲星宇笑了笑,说道。 “你也知道?”星宇还沉浸在音乐的魔力之中,所以他的回答并没有很注意,答语给人的感受好像是带了些轻视的味道。星宇自然是没有对靖琳有小视之意,他只是没想到,靖琳也这么懂音乐。 靖琳只是又笑了笑,她并没有在意,她继续说道:“这是一首民谣,词写得很好,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and who but mydy greensleeves……”说到最后,靖琳也有些感慨,显然。她也带了其中的感情。 这时,星宇有些瞠目结舌了,他更没想到平日里英语从不及格的靖琳,会如此熟练地道出这首歌的英文歌词。 “相逢有些突然,寻觅有些遗憾,等待有些凄惨,痴心可圈可点,然而,结果却是伤感……”靖琳并没有理会星宇的愕然,她只是以一种感慨地方式对故事总结着。 靖琳的话,让星宇对她有了重新的认识。此时,多才多艺,在星宇看来似乎都不足以对靖琳做出评价。星宇的心中,突然有了些感叹,有了些不安。他为靖琳的出色而感叹,同时又为他自己跟靖琳的差距而感到不安。虽是有点矛盾,但靖琳言语中表达的认识与观念还是充分地肯定了两人的默契。 “cherry blossom,谢谢!”靖琳对服务员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把menu递给了星宇。这个时候,星宇才明白,靖琳刚刚说的那句是在点东西,可至于点的是什么,星宇一点都不明白。 星宇接过menu才明白,靖琳刚才点的是一种鸡尾酒,刚刚她说的那句英语就是鸡尾酒的名字。对着menu,星宇除了对后面的价格有点张口结舌之外,其余的,他是一窍不通。他要喝什么,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 “b-52轰炸机。”壮着胆子,星宇选择了这个。显然,他对cocktail的认识,也只局限在名字上,甚至连名字也都不懂。选择这个名字,也许就是仅仅感觉到这个名字有些个性吧。 “这种cocktail好像不适合你啊,”靖琳轻声说道,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scorpion或许会更好一些,你不正是天蝎座的吗?” “斯高……品……”星宇含混不清地重复着,其实他压根就不知道靖琳在说什么,他只知道靖琳说的是没错的。点头表示同意的同时,瞬间,他感到了一个莫名的巨大的力,这个力迅速地拉大着他跟靖琳的距离,让他自卑、痛苦并且手足无措。刚刚还对这个地方很满意的他,顿时有了一种厌倦的感觉。他想要离开了。 突然之间,从星宇的表情上,靖琳好像也读到了些什么,她冲星宇微笑了一下,用玩笑的口气说道:“你没来过,不熟悉,这很正常啊。从前我也是,还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跟你一样啊,我点了b-52轰炸机,我不知道里面有vodka,结果出门的时候,我都有了天旋地转的感觉,好像要地震了似的。” “vodka,伏特加?”这回星宇听懂了,同时,他刚才那种自卑的情绪也在靖琳的话中得到了缓解。 “对,很烈的,”靖琳继续轻松的说道,“或许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尝试一下。”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星宇也笑了笑,发了点感慨。 靖琳则没有理会星宇的感慨,她继续表达着她的意思:“今晚我心情挺好的,我也不想让你心情不好啊,所以,我们都不能喝b-52。” 星宇点点头,靖琳这种轻松的口气也让人感觉到很舒服。呷了一口酒,星宇突然有些动情了,他感到靖琳好像就是上帝赐给他的一件gift,神圣而且不可多得。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开始谈诗词,谈文学,品评音乐……两人有说有笑,默契很多,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原本星宇想要谈谈期末考试的事情,讲讲下学期分班的事情,而靖琳则想知道星宇跟陆永源之间的矛盾解决了没有。现在,这些扫兴的话题,都早已被两人抛之脑后了,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有意识的,总之,当前这个和谐的局面,谁也不想打破。 直到很晚,两人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了酒吧。毕竟,这次久别之后的相会,在两人的心中是难得的,更是甜美的。 在这座典型的北方城市里,由于受其浓重的传统气质的影响,冬日的夜都是一个样子。街上是一如既往的萧条,空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涩,然而,走在街上,这个夜晚对于星宇的意义却大不相同。虽是寒冬,他好像找到了圣诞的气氛,虽是冷夜,他却似乎感到了盎然的春意。小学的时候就懂的道理——“冬日里春天般的温暖”,星宇这还是首次真切地体会着。 小年的这一天夜里,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待到次日的清晨,四处已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了。 清晨起床后,面对着窗外的一片银装素裹,星宇顿时感到心中十分地爽朗。走上阳台,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突然间,天好像也蓝了,地好像也宽了,星宇有了一种超脱的感觉,好像尘世间的嘈杂与世俗都被这白茫茫的洁净物洗刷殆尽,焕然一新。 妈妈昨天的半夜时分才回到家里,现在还在睡着,昨天的辛苦程度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星宇备好早饭,正准备叫妈妈起床,这时,电话铃响了。 “星宇,下雪了,出来吧,我们去看雪。”那边的声音欢快地说道。 “嗯。”星宇有些激动地望了望窗外,痛快地答应着。 匆匆吃了一点之后,星宇跟妈妈撒了个谎,便离开了家。星宇虽然也感觉自己不该撒着个谎,可是,也没办法,他怕妈妈胡思乱想,再耽误工作,上次水慕萍的事造成的风波,星宇可不想再出现第二次了。说起来,这也算是个善意的谎言吧。星宇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 这天,靖琳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呢子外套,在白茫茫的背景之下更显得生机勃勃,寒冬里,星宇在靖琳的身上又嗅到了春意。然而,更让星宇感到春意的还是靖琳那轻松的微笑,这让星宇怎么也不能把她跟从前那个人们心目中冰冷孤傲的冷美人联系在一起。 天色已经放晴,碧空一片晴朗,街道四围透给人们的都是一种清新爽朗的感觉。踏在软绵绵的雪上,漫步于街边的玉树琼枝之下,惬意之感不觉已自心中油然而生。 “靖琳,你喜欢雪?”星宇问道。 “喜欢,但不是喜欢所有的雪,我喜欢今天的雪。”靖琳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碧空,若有所思地说道。 星宇明白靖琳的意思,她正跟自己一样,看心情,看环境。前不久的那场雪下在了一个阴沉的傍晚,那个雪天里发生的事情,星宇恐怕是终生难忘。那天的雪,在星宇的记忆当中,是黑色的。今昔的雪是同样的雪,但相比之下,差别又岂止是天壤。 “我也是一样的,要看环境,看心情。”回忆着那些往事,星宇喃喃地道。 靖琳注意了一下星宇的表情,她知道星宇又在回忆上次被人暴打,倒在雪地里的事了。她略做了一下思考,微笑的说道:“星宇啊,听说你特别爱写诗词,那就以今日的雪为题,作词一首,如何?” “我……有吗?”星宇有些惭愧了,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在靖琳这样一位不可多得的才女面前,星宇总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男儿自当志鹏程,慕鸿鹄,图远征,傲视五洲,展翅如雄鹰……”靖琳一边背着星宇的词,一边得意地冲星宇眨了眨眼睛。 “这……你……怎么知道?” “当然啦,有名呗。”靖琳淡淡地一笑,而后很郑重地评价道,“不错,真得不错,透着一种难得的魅力。” “哦,是吗?”星宇暗自高兴着,靖琳的评价不是普普通通的“豪迈”、“有志”、“有男人气概”之类,而是说透着一种难得的魅力,这让星宇听来倍感激动。 “好了,所以啊,今天的词,你一定要做。”靖琳微笑着将着星宇的军。 “呵呵,”星宇傻傻地笑了一下,答应道,“好吧。” 可是,此情此景带给星宇的都是欢愉,星宇突然间没有了任何的灵感。回想起从前写词的时候,总是会伴有忧愁、感伤、思念或者是踌躇满志,自己的词,便都是在这种环境之下,情绪的一种发泄。现在,没有需要发泄的,自然也没有了写词的灵感。星宇细细地想着,越想就越感觉自己的这种推理是正确的。 “沉思了那么久,一定是要有惊人之作了。”靖琳开玩笑道。 星宇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坦言道:“靖琳,我写不出。” “你……” 还未等靖琳提出问题,星宇便做了如自己所想的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对星宇的解释,靖琳表示认可并且理解,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不过,关于雪,我也确实写过一首词。”星宇有了一点自荐的欲望,这自然并不是因为他的展示欲强,他是怕他跟靖琳的话题在诗词上转移开。因为,现在的中学生之中,喜欢诗词的太少了,能跟他讨论诗词的,自然也就更少了。 “哦,是吗,说来听听。”靖琳的脸上又洋溢了喜悦,她的目光里带出了期待的感情。 “寒风萧萧雪没路,北雁南归,万里无飞鹜,独履素道举步苦,孤行坎途投足楚;彤云漫漫霭连雾,极目严冬,莽莽依如故,此心只盼骄阳出,灿光一泻破冻土。”星宇用一种平常的语速缓缓地将自己的词背出,语气之中并无半点夸张的抑扬顿挫,一切皆是一种平和的方式。 “蝶恋花?”靖琳细细地品味着星宇的词,对这个词牌——蝶恋花,她表现出了相当的敏感。 “哦?”星宇有一点惊讶,她没想到,靖琳那么容易就说得出这个词牌名。 靖琳有点骄傲地瞪了星宇一眼:“蝶恋花,原为唐教坊曲,本名鹊踏枝,后晏殊词中改名为此,调名取义自梁简文帝“翻阶蛱蝶恋花情”句。” 星宇很吃惊地看着靖琳,或许他早该料到靖琳是如此的博闻强记。 “你喜欢这个词牌?”靖琳问道。 “你怎么知道?”星宇的表情还是保持在十分惊异的程度。 “因为你填了很多首啊,”一切好像都在靖琳的掌握之中,微笑着,靖琳背出了星宇的词,“清月高升耀席间,对影举杯,笑容也黯淡,长饮不醉何以眠,高歌无对怎能堪;昔日倩影杯中现,欲哭无泪,忘亦不能断,物似往昔人却变,不知谁帆渡我还?”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一次,星宇除了张口结舌,表情上更添了些羞愧。这首词刚好是他跟欣楠吵架之后写的,他当时心里的感受已然全部写在了词中。 “还有一首呢,”靖琳继续着自己的运筹帷幄,“途路漫漫孤夜长,欲驻不能,潸潸泪成行,万籁俱静单曲唱,皓月翔空影自伤;心动数年意茫茫,不堪溯往,历遍楚痛怆,烈焰狂啸势虽旺,终留灰烬作遗章。” “靖琳,你……看过我的语文书?”星宇渐渐地想到了一些什么,他回想着靖琳是否看过自己的语文课本,因为这些词都是星宇写在语文课本的空白页上的。 靖琳微微一笑,算是对星宇的问题做出了回答。紧接着,她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这个词牌情有独钟呢?” “蝶恋花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凤栖梧’,”星宇侃侃地道出了其中的缘由,“看看这三个画面——蝶恋花、鹊踏枝、凤栖梧,你不感觉到这是一种美的和谐吗?蝶与花搭配,这才称得上是‘般配’;鹊靠枝衬托,才更加‘唯美’;而凤有梧掩映,才显出‘灵气’,这便是一种和谐,一种完美,我喜欢这种和谐与完美。” 听着星宇的这个理论,靖琳不由地再次默念起星宇的词来。 星宇讲完了自己的原因 第二十八章 放晴 这个寒假对星宇来说,似乎注定是不能平静的。在开学前夕的一天里,故事又发生了。 这天,妈妈让星宇去长途汽车站接从乡下来的表舅。 年过完了,返乡的人多了,车站上自然是一片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景象。人们来去匆匆,各种各样的穿着与打扮交混在一起,加上其间形形色色的表情,仿佛就是一个生活的浓缩。不同的旅途,不同的心态,不同的目的,不同的境遇……种种的不同让大家汇聚在了这一个相同的地方。这个车站扮演的角色就好像是一个分流器,以同一种方式进入,再根据一定的规则以不同的方式流出,至于结果如何,没到时候,谁也不能预测。 表舅来之前打过电话,说是大约4点钟就能到省城。可现在时针已经指到了5点上,仍然没有表舅的踪影。 日头已经渐西,站在人群之中,星宇有些百无聊赖。滚滚的人流里,星宇就如一颗顽石,静静地立在那里,任凭浪涛的挟裹与冲刷。他无奈,也很无助。 然而,就在这川流不息的人流之中,一个静止的点吸引了星宇。在角落里,一个留着披肩长发、身着一身黑色的女孩,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虽然在理论上,星宇怎么也不能找出可能性,但这个身影在星宇看来,确实有些熟悉。这个女孩好像就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宋雅希。 巧合,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也许,她在等人,或许也有可能是在等车,但她为什么坐到地上——这有些不合逻辑。因为据星宇了解,她是个非常注意自己形象的女孩。 带着疑惑,星宇走上前去。 “宋雅希?”星宇走到女孩身边,试探地叫道。 然而,女孩的反应却有些强烈,她猛地抬起头来,之后便怔在了那里。 “你……是要出门,还是在接站?”虽然已经确认了这正是宋雅希,可宋雅希的表情还是让星宇感觉有些尴尬。 “没……没有……”宋雅希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迅速地整了一下衣衫,之后,她很不自然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虽然,她强打着精神要表现出一种轻松,可从她那煞白煞白的脸色上,星宇看到的却只是疲惫不堪和无精打采。“你……你没事儿吧?”星宇禁不住要问。 “我……我怎么会有事儿呢?”宋雅希还是勉强地微笑了一下,继续表现着她的轻松,“我……等人呢。” “哦……那么……”星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场面有些尴尬,但星宇心里很清楚,从宋雅希那憔悴不堪的表情来看,说她在等人,这绝对不正常。“你……别管我了,忙你的去吧。”宋雅希的话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尽管星宇意识到了什么,可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所以他也不好再妄加猜测。不过,星宇能够察觉得到,在她那努力要表现得轻松的眼神里,闪烁着的还有别的东西。 星宇一走,宋雅希便晃了一下,好像马上就要站不住的样子。她手扶在额头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待到远去,星宇回头的时候,所看到的,又是刚刚他过来之前的那一幕。女孩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膝盖之间,秀丽的长发垂到地上,双手捂在头上,一种极度无助的样子。 这次,星宇再也忍不住了。他感觉,即便是要碰钉子,他还是要弄清楚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雅希,你没事儿吧?”星宇上前,蹲在了她的身边。 “我没事儿,不要管我!”见星宇又再一次过来,宋雅希的情绪有些变化了。 “来……起来……地上凉……”星宇拉住她的手,准备拉她起来。 “别碰我!”宋雅希大叫了一声,生气地甩开了星宇的手。虽然是要表现出生气,但她的声音却丝毫不像生气的样子,也或许是她在疲惫和憔悴的折磨下,早已经有心而无力了。 星宇也愣住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他的下一个动作该是什么了。 宋雅希抬起头来,看着星宇。她的眼神有些复杂,那是一种迷茫和无助交杂的眼神,也是一种疑惑与渴望并存的眼神,但从她的眼神看来,她像是没有生星宇的气。 在无奈之中,星宇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冲宋雅希缓缓地点了下头之后,星宇转身离开了。 待到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星宇才在人群中看到了表舅的身影。 “路上不好走,车误了点儿。”表舅一眼就看出来星宇已经是等了好久了。 “表舅……那……快回家吧。”星宇依然是带着满脸的愁容。他这种愁容显然不是表舅所理解那种由于苦等而产生的愁容,他这是在为宋雅希的状况担心。 临走出车站,星宇还是很不放心地又朝宋雅希的那个方向看了看。 把表舅领到了家里,星宇也算是完成了妈妈的任务。在跟妈妈简单说过之后,星宇很有礼貌地跟表舅道了别,便又匆匆地出了门。因为在刚才回来的一路上,星宇的心里就不曾平静下来。对于刚才见到的那个宋雅希,星宇愈发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知怎么,总有一种莫名的悲剧气氛伴随在自己的左右,ophilia的无助,julia的无奈,desdemona的无辜,似乎他都感觉得到。打了个车,星宇便直奔长途汽车站来了。 当星宇再度找到角落里的宋雅希的时候,车站塔楼上的大钟已经敲完了八下。蜷缩在角落里,宋雅希也没有再顾及自己的形象。 星宇有些震惊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开始叫她:“雅希?” 宋雅希没有反应。 马上,星宇提高了声音。 但一直到星宇使劲去推她的时候,她才缓缓地醒了过来——不知她是从睡梦中醒来,还是从迷离中醒来。 “星宇啊……”不仅仅是她的眼睛朦胧着,她的话语也很朦胧。 “你没事儿吧?来……起来!”星宇想要拉着她站起身来,可是宋雅希并没有配合。除了她的手被动地跟着星宇在动之外,身体的其他部分就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 “别管我……”宋雅希似乎是使劲在抖自己的手,她试图要甩开星宇。 星宇赶忙放开了她的手。但在星宇刚才拉她的手的时候,星宇更加觉察出来了问题——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你……病了,发烧了?”见宋雅希静了下来,星宇试探着把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这一次,她没有再像下午那样喊叫,只是在星宇了解到她的体温之后,轻轻地用手把星宇打开了。 “你发烧了!”星宇用一种严肃的腔调说道。 “我没事儿。”宋雅希低声说道。这次,从她的声音听来,她便更符合生病的征兆了。 “你的头好烫,一定是高烧,我送你去医院吧。”星宇着急地说道。 “没事儿。”宋雅希却一点都没有着急,她只是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 “一定要去啊,你这是发高烧啊!”星宇还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好半天,宋雅希才抬起头来,她的表情有些无助,她有点沮丧地摇了摇头:“不,我哪儿也不去。”这次,她话语中的憔悴已经超乎了寻常。 星宇知道,她这温度已经高到了一定程度,再不去医院,肯定是不行的。 “去医院吧,如果再烧下去,那……”星宇皱着眉头,十分担心地继续劝着。 然而,宋雅希对去医院的态度依然是抗拒的,在迷迷糊糊中,她打断了星宇的话:“别管我,让我死吧……” 星宇听了她的话,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她的话语和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是分明的无奈与绝望。这个情景,俨然让星宇回忆起了靖琳那篇小说《清晨的死寂》。那一行令人悚然的文字又再次清晰地映到了星宇的脑海里。 “让我去死吧,请把爱情留下。”面对愈渐逝去的夜空,汀儿喃喃自语道。 现实的世界,跟虚幻的文字,竟是如此不可预料地如出一辙。星宇不知宋雅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此情此景,这个感觉,星宇不自觉地就联系到了那个虚幻的世界。或许,虚幻可以从现实之中觅得到踪影,也许,现实本身就是虚幻的。 相劝再三,宋雅希却还是一样的执着。而且,她的温度还是在不断地提高,那种晕厥的感觉,时时刻刻在迫近着。虽然她的头始终在晕,但对于这一点,她自己还是清楚的。不过,说到对星宇一味的拒绝与抵触,虽然她很矛盾,也很无奈,但她还是有理由的。 没有办法,星宇离开了她。 人潮依然是川流不息,但流经于此的,除了星宇,谁又会在乎些什么呢? 找了个电话,星宇拨打了120,这也是他一种很无奈的选择。因为他劝人的功夫向来也不到家。 星宇正担心着120急救人员来了会不会嫌他小题大做的时候,宋雅希的温度果然发展到了那个极限——她晕倒了。 在把宋雅希送到妈妈所在的医院——市立医院之后,星宇立刻给妈妈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然而,当宋雅希由急诊室里推出来之后,星宇发现,紧随其后的妈妈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星宇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妈妈,她怎么样了?”星宇快步跟上,焦急地问道。 妈妈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扭头狠狠地瞪了星宇一眼。 宋雅希被推进了手术室,妈妈也紧跟着进去了,刚才的这一路上妈妈行色匆匆,表情凝重。这——留给星宇的忐忑,自然是不小的。站在手术室的门口,星宇有些慌乱了起来,在对里面的状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除了为宋雅希担心,星宇也做不了什么。 时间又仿佛是停滞了,星宇感觉,自己在外面焦躁了很久很久,手术室的门才再次打开。宋雅希被推向了病房,妈妈还是紧随其后。 “妈妈,她怎么样了?”星宇赶紧又问道。 这次妈妈连回头看他也没有看,表情却还是像进手术室前那般凝重。这一次,星宇又没有得到答案。 然而,当星宇得知答案的时候,场面却酷似末日将至了。 待到妈妈在病房里把宋雅希安顿好,便把星宇叫到了病房门外的走廊上。星宇的心稍微放得轻松了一点,因为在病房里,他看到宋雅希已经醒来,而且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然而,在走廊上,星宇刚刚站定了位置,就遭到了妈妈重重的耳光。“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妈妈厉声说道,似乎很气愤的样子。 星宇捂着脸,表情惊愕得已经有些扭曲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妈妈的这一个耳光是所为何事。 “说啊,你都做了些什么?”妈妈使劲地瞪着星宇,嗓门又大了一号。 星宇胆怯得有点儿要发抖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发那么大的脾气。至于自己做了什么,他挖空心思也不知道妈妈指的是什么。是把病倒的同学带回来,给妈妈添麻烦了吗?从心底,星宇就否定了这个假设,因为他太清楚了,凭着妈妈的品质和医德,这样的麻烦再添多少,妈妈也不可能发火。 “说啊,怎么不敢说了!”妈妈又吼道。 星宇低下了头,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默默接受着妈妈所给予的一切,虽然他很想问一下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畜牲!”突然间,妈妈说出了一句很严重的话,紧接着,妈妈的耳光又如雨点般接踵而至了。 星宇没有伸手去挡,也没有躲,任凭妈妈的耳光响亮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他知道,自己是让妈妈伤心了,否则妈妈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打着打着,妈妈的手停了下来,同时,妈妈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看着妈妈落下了眼泪,星宇的心里也似乎要伤痛欲绝了。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妈妈如此伤心,他有些忍不住了:“妈妈,您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你还敢装蒜?”妈妈还在生着气,她那布满泪痕的脸上除了气愤,又添了些疑惑。 “我……”看着妈妈的表情,星宇有种百口莫辩的样子,“我究竟做什么了,我装……” “这个女孩怀孕了。”妈妈的语气稍稍平和了一点,但给人的感觉却不是一般的无可奈何。 “什么?”星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这两个字,他还缺乏接受的勇气。 “她怀孕了!”妈妈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不……不是我。”星宇也有些懵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妈妈发那么大的火,可他的脑子里面乱作一团,他来不及梳理,甚至没有勇气来梳理。这件事虽然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他这个心理还比较单纯的高中生看来,一个与他同龄的女孩怀孕了,这决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接受的事。 “不是你是谁?”妈妈那气愤与怀疑的目光里突然闪出了一丝希望,不论如何,她还是情愿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情愿是自己又一次错怪了星宇。 “丁……虞……罡……”带着无限的憎恨,星宇想起了这个名字,就是这个人,玷污了这个原本纯洁无瑕的女孩。 “谁?”妈妈没有听清楚星宇的话,因为刚刚星宇吐出的那三个字早已被他那愤恨的情绪所吞噬了。 星宇没有回答母亲,他那混乱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个画面,是丁虞罡那猥亵的笑容搭配着宋雅希那单纯的目光。除了愤恨,星宇的脑中一时失去了一切。 见星宇沉默不语,妈妈脑中那闪过的一丝希望似乎又破灭了,她又要紧接着发火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在哪里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阿姨,这不是星宇的错。” 听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母子俩不约而同地带着惊异的表情向这个声音看了过去——病房的门开着,宋雅希光着脚站在地上,自己举着输液的吊瓶。 “你……你说什么?”星宇的妈妈带着不敢相信的语气走上前去。 “阿姨,这不是星宇的错。”宋雅希带着一种愧意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星宇的妈妈在脑中闪过了一丝喜悦之后,马上接过了宋雅希一直擎着的吊瓶。“地上凉,你怎么能光着脚就下来呢,”星宇的妈妈十分关切地说道,“你才刚刚做完手术,千万可不能着凉啊。” 站在走廊里,星宇有种要哭的感觉。危机虽然解决了,可自己心里那种五味瓶打翻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妈妈的伤心与失望,让自己深深地揪着心,而丁虞罡的无耻与下流,也让星宇诚然地义愤填膺。 待到宋雅希再次躺了下来,她便开始了她对这母子俩的释惑过程。 首先,是她给星宇妈妈的答案。 “前些天,我发现征兆之后,十分害怕,我什么主意也没有了。我便跟……我的……男朋友说了。他告诉我,尽快流产,但他怎么也不肯跟我一起去,甚至到了最后,他否认了我们的关系,更否认了我们发生过关系。我想过要去死,可是我没有这个勇气。终于有一天,我带好钱,跟家人撒谎说去朋友家玩几天,便壮着胆子,沿着野广告的指引去了东山县的一家医院。我不敢做手术,于是,我选择了药物,在被告知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我坐车回了省城。然而,就在车上,强烈的腹痛便开始了,伴随着腹痛,我也开始发烧了。下车之后,坐在车站的角落里,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医院,我怕有人会认出我来,我怕别人会知道我的事。渐渐地,我的温度也升高了,脑中那种昏沉沉的感觉也强烈了,早就听过,流产不慎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那一刻,我想到了我有可能会死,但是去医院,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就在绝望的时候,星宇发现了我。”宋雅希的情绪虽然有些沉重,但她还是尽量保持了一些平静。因为手术结束以后,在经历过这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的过程后,她已经意识到了星宇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星宇的妈妈静静地听着,她仔细地关注着面前这个受伤女孩的一举一动,不由地心中已经充满了怜惜。她含着泪点了点头,这既算是对女孩不幸遭遇的感伤,也算是对星宇误解的懊悔,当然,最重要的是:点头,已然表示了对星宇的充分肯定。 “阿姨,事情就是这样的,多亏了星宇,”说话间,宋雅希的眼睛里又含满了泪水,“请您千万不要误解星宇。” 星宇的妈妈又点了点头,这现在她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 “星宇才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孩。”面无表情地,宋雅希突然对星宇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而当星宇的妈妈听到了这样的评价,她自己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针对自己刚刚那无端的猜疑,她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澄清了事情,接下来,宋雅希便向星宇的妈妈提出了请求:“阿姨,您能不能答应我……” “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对吗?”什么请求,星宇的妈妈早已经料到了。 “是啊,您能答应我吗?”宋雅希懦懦地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 “这个……”对此,星宇的妈妈很是犹豫。出于责任,宋雅希的父母有必要对此有个完整的了解;但出于同情,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再进一步给这个孩子制造危机,那也是在有些残忍。 正在星宇妈妈犹豫之际,星宇开口了:“你放心好了,我妈妈会替你保密的,替患者保密,这是一个医生本应有的医德啊,再说了,我妈妈她很开明的。” “你懂什么?”对于星宇的擅做主张,妈妈有些无奈。不过,星宇说的也不无道理,对于患者的隐私,医生是有义务保密的。 “阿姨,您……”宋雅希有些失望地看着星宇的妈妈,但她失望的眼神中还不时地闪现出零星的希望。 “我……我不是不替你保密,我是……”星宇的妈妈诚然地也有些为难,“我有责任啊,这件事上,我要对你负责啊。” “妈妈,您是医生,您当然会对她负责了,您要让她好起来,好得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星宇又继续在帮忙讲着情。 “好吧。”妈妈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看到星宇对同学的事儿那么上心,她也有了一点儿感动。她站起身来,上前试了试了宋雅希的体温,和蔼地说道:“你好好休息,放心吧,我会帮你考虑的。”说完,星宇的妈妈走出了房间。星宇的妈妈走后,宋雅希带着些犹豫的表情对星宇开口了。 “星宇,我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她的表情露出了一种难得一见的愧意和怯意,语气也变得有些战战兢兢了。 “对我说?”星宇有些纳闷,不光是对她的话,也是对她的这种语气,“什么事儿?” “就是……我……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宋雅希低着头,喃喃地道。 “你有什么事儿,对不起我?”第一次听到女生对自己说这种话,星宇还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逻辑上来讲,星宇也想不到她能做出什么事情对不起自己。 “我……我……我……”断断续续地,宋雅希试了三次,但还是始终未能把话说出来。 星宇微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偷偷地打了120,强行把你送到医院来,你不生我的气,已经不错了。” “我……”宋雅希微微地抬起头来,表情还是显出了无比的惭愧,“对不起啊,星宇,在车站,我……实在是没有面对的勇气。” “我理解你,很理解,真的,”星宇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件事不要说是对于你,换作是谁,她也难以有勇气来面对。” 宋雅希苦笑了一下,惨淡地说道:“我真的很傻,真的很懦弱,现在想来,有什么不好面对的,既然发生了,总也要去面对。” “是啊,”星宇好像还有些疑问,“不过……” “不过什么?”宋雅希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 “不过,你能这么快转变过来,我还真没有想到,我以为……”星宇的话里带了些褒义的感叹。 “是不是我平常就给你们一种柔弱的感觉呢?”宋雅希反问道。 “呵呵……”星宇笑笑,他不知道是该肯定,还是该否定。不过,事实如此,平日里宋雅希那娇滴滴的声音就透给人们这样的一个信息,大家都认定了,她应该是那种温婉柔顺的女孩。 “是啊,也许我给大家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宋雅希微微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但是,我的内心并非如此。从骨子里,我也并不是那样一种娇气、柔弱,有着小姐脾气,只会意气用事的女孩。遇到问题,遇到事情,我会理智,我会深思熟虑的。” 星宇默默地点了点头,通过这一次,他对宋雅希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不过,他又发现了矛盾的地方。他在想,如果她是真的那么深思熟虑的话,她又怎么会跟丁虞罡走在一起呢。他想要问清楚,可毕竟那也是宋雅希难以启齿的事,而为难别人的事,星宇向来不做。因此,星宇也就只好归结为两句俗语了:一、那就是人心隔肚皮,丁虞罡向来扮演的角色都是一种多重人格的人,在女孩子面前,他自然是会伪装得冠冕堂皇,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宋雅希会误入泥沼;第二呢,那就是人们常说的“热恋中的人智商都为零”,宋雅希大概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判断力,所以,才会有此一失。 然而,星宇虽然没有问,但宋雅希马上就道出了答案,她在进行着自我总结:“但是,对他,我确实是昏了头。怪就怪我把感情想象得过于美好,过于浪漫。那种新鲜,那种浪漫完全俘获了我,让我彻底丧失了理智。我……我真是傻啊,真傻!”说完,宋雅希满脸懊悔地长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不管怎么说,都过去了,”星宇为此,虽也深表遗憾,但是他还是尽量地说着宽心的话,“过去的事情也就不要再想了。” “不……”宋雅希手术结束以后虽然一直比较平静,但从她的表情中看得出,她的懊悔与遗憾已经到了极端痛苦的境地了。 “不要再去想什么了,再去想也改变不了什么啊。”星宇的词儿又有些困乏了。不过,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了。 “是啊,再想也改变不了什么了,”宋雅希表情惨淡地说道,“烙印已经形成,抹也抹不掉了。” “这……”这下,星宇彻底地词穷了。 但当星宇还在找词的时候,宋雅希又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话题:“比如,我做的那件对不起你的事。” 一说这个,星宇倒是放轻松了,他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能有什么事儿对不起我,别说得那么严重。” “严重,”宋雅希沉重地说道,“确实很严重。” “什么事儿啊?”星宇还是想不到,会有什么事,让宋雅希这样沉重。 “我……”宋雅希又在努力地给自己鼓着勇气。 “有什么大不了的,”星宇却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显得大大方方的,一副绅士的样子,“再说了,不都过去了吗?” “这件事……在我心里,永远也过不去,”宋雅希低着头,语气越来越沉重,气氛也越来越沉重。她看似平静的表情中,已经露出了分明的不安。不过这一次,她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虽然她那不安而且痛苦的情绪让她中断了好几次。她对星宇说的,便是在那个下雪的傍晚,在星宇被打的那一天发生的事。那一天,她跟丁虞罡路过而又熟视无睹,一走了之;之后,丁虞罡借此机会,大造谣言,陷害星宇,而在她知道以后并没有及时地指出;反而在 第二十九章 风雪已过,痕迹犹存 在无声无息中,寒假结束了。新学期的开始对星宇他们来说,不仅仅是意味着文理分科,大家就此别过,分道扬镳,更加意味着他们的高中生活正式过半,他们该由一个悠哉游哉的徜徉状态转变到一个快马加鞭的冲刺状态。老师们都说,高二这一年,是具有转折意义的一年,随着两极分化的加大,那传说中的“好学生上天堂,差学生下地狱”会不折不扣地变为现实。渐渐地,星宇也深刻地感觉到了,对于他们来说那个浪漫的雨季正在不知不觉中逝去。虽然他们的天空里还下着雨,但浪漫已不属于他们,在雨中,他们再也不能闲庭信步,而只能来去匆匆,因为那原本所属于他们的浪漫早已被现实残酷地吞噬了。星宇明白,下学期如果再不能认清现实的话,那么真正的残酷将会在一年半之后的高考时分等待着自己。 根据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参考着学生关于文理选择的志愿表,高二整个年级重新分了班。像新生入学分班一样,这次的分班结果也同样张贴在了宣传栏上。确实是学生太多了,班也太多了,长长的一排宣传栏上被贴得满当当的,一点空隙也没留。而前来看榜的学生接踵摩肩,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也似乎是要到了一点空隙也不留的地步了。 星宇选的文科,虽然成绩有些下滑,但毕竟他也是高二年级实验班的前茅,所以,很容易地,他便在文科一班的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在榜上他也看到了水慕萍跟宋雅希的名字,原本他们高二•;一班的同学,大概现在也就只有她们两个跟自己同班了。而对于本就有些内向的自己而言,其余的同学,也许就从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正思索着,星宇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是原来三班的金悦颖。星宇回过头来的时候,这个阳光的女孩展现给他的又是那种灿烂的笑容。这个熟悉的笑容现在在星宇看来却有几分的陌生了,因为对金悦颖,想来也有好久没见了,大概自从离开了学生会,就不曾再见到过她,也或许是后来又见过一次……总之,是有些模糊了。站在那里,星宇有点儿发愣。 但金悦颖却很大方地跟星宇打着招呼:“星宇,我们以后可就是同班同学喽。” “哦,是吗?”听金悦颖这么一说,星宇才在榜上发现了她的名字。 “好朋友,互相帮助哦。”金悦颖轻松地微笑着。 “互相帮助,互相帮助。”星宇微笑了一下,他的附和显得有些被动。 “干吗呀,干吗呀,那么不情愿,不愿跟我做同学呀?”借此,金悦颖开起了玩笑。“哪有……哪有……”星宇露出了一点窘像。原本他也不像是那种喜欢玩笑,擅长搭讪的人,更不像是会讨女孩子开心的人。 “对了,你跟孟欣楠怎么分开了?”看到星宇的样子,金悦颖也只好暂停了玩笑的过程。 “分开?”星宇不明白,她是在指什么。不知她是听到了些什么,还是揣测到了些什么。星宇自己都记不起来现在跟欣楠是一种什么状态了,印象当中好像是没有明确地分手,虽然感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不过,每当星宇想起上次欣楠在酒吧里说的那些可怜兮兮的话,星宇总会禁不住重新考虑一下自己对欣楠的感情,并会人为地将这个心灵的天平向欣楠的方向倾斜过去。 “孟欣楠不是去了理科一班,而你在文科一班……”金悦颖提示道。 这时,星宇才意识到,金悦颖说的分开是指这个,原来是自己多想了。难道是近来自己的感情经历了太多,原本就比较单纯甚至是稚嫩的自己俨然已经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星宇的思绪在继续,他没有立即回答金悦颖的问题。 金悦颖却以为星宇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便又更深刻地做了解释:“你还不知道吗,重新分班之后,我们要离开教学一楼了,学文的统统都搬到文史楼上,而学理的则要去理化楼,这是咱们学校的惯例,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哦。”星宇勉强做了一个回答。其实,金悦颖说的这些他自然是都知道,她说的“分开”的意思无非是说,欣楠去了理化楼,而他自己则去了文史楼,这样隔得远了。虽说是明白金悦颖的意思,但星宇的回答却还是很勉强,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他把思绪还停留在自己的感情问题上。 “文史楼在中心广场的东侧,而理化楼在西侧,隔得很远呢。”对星宇的沉默,金悦颖感到有些奇怪,没办法,她也只好继续往下说着。 “是啊。”星宇终于对金悦颖的话点了点头,不知道对星宇这次的反应她满不满意。 “那……你们是怎么想的,分开那么远?”绕了一大圈,金悦颖才又回到这个实质性的问题上。 “我们……我们都没想过……”说到了这个问题,星宇的思绪只能是变得更乱了。的的确确,他们两人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至少是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上次见面,两人只是简单地告诉了对方自己选文还是选理,而至于重新分班以后两人将要产生的物理距离,以及可能由此物理距离所引发的其他距离,两人都不曾在意。或许,他们 “感情”的延续相对于“事业”的成功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之所以两人都没有提起,大概是彼此已经心照不宣了。对于他们两人的感情,究竟谁应该负责任呢?是自己不曾付出努力,还是再多努力也无能为力呢? 星宇有个更深层次的疑问,就目前两人勉强维系的这种感情,可否再称之为“爱情”呢? 爱情,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在十七岁这个年龄阶段,这两个看似简单的字是否能给他们答案呢? 星宇深深地迷惑了…… “这……怎么能不想嘛……”本来,金悦颖还是想要继续问下去,可当她观察到了星宇的表情,她也只好默默地把自己的话吞了下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们这个二人空间的沉寂与外界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星宇的思绪彻底乱了。有道是,抽刀断水水更流啊,索性他决定什么也不再想了。在宣传栏上,他开始寻找靖琳的名字了。靖琳选文,他知道,但根据她的成绩,她将被分到哪一个班,星宇就不清楚了。 金悦颖有点儿失落地噘了噘嘴,她尝试着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星宇,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足球队之后,他们的战绩每况愈下,现在已经由积分榜的第一名降到积分榜的中游了。这一届,他们恐怕是夺冠无望了。” “哦,是吗?”星宇苦笑了一下,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知是让他高兴了,还是踌躇了。也确实,关于足球队的消息,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了解了。那个曾经让他伤透心的地方,现在恐怕也快要在他的脑海中淡忘了。 “看来没有你这个核心,是绝对不行啊。”金悦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她真希望她的话能缓解此刻星宇那阴郁的情绪。 然而星宇却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地说道:“没有我,大家还是照旧啊,离开了谁,地球还是照常地转,太阳还是要在东边升起,雪还是不会下在六月……” 星宇这怅然的感慨不由地让金悦颖有些心痛,虽然对星宇不甚了解,但是她知道她又选错话题了。在这个问题上,星宇也像是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不过,感叹过后,星宇的情绪倒是有些好转,他露出的微笑已经不再惨淡了。 一来二去,金悦颖也显得有些窘迫了。她没有想到跟星宇聊天寻找一个话题是那么的困难,星宇从前大概不是这样,或许是他今天的情绪本来就很不好。 “星宇,我走了,咱们……班里见……”一向开朗的金悦颖在遭遇了星宇今天的沉郁情绪之后,也好像受了一些传染,走的时候,她已经把她脸上那原本灿烂的微笑彻底地收了起来。“哦……班里见。”分别的时候,星宇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金悦颖像是若有所思,她低着头,转身离去。由于她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转过身来,她便恰巧撞到旁边一个男生的身上,原本她抱在手中的几本书都被撞到了地上。 然而,就在她慌乱的时候,身后的星宇已经走上前迅速地帮她把书捡了起来。 “谢谢!”金悦颖冲星宇微微地笑了笑。 “你喜欢余秋雨?”星宇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金悦颖诧异地问道。 星宇冲着她手中的那一摞书使了使眼色,微笑着说道:“《文化苦旅》啊。” 金悦颖这才知道星宇是根据她看的书判断出来的。 “你把它当成你的支柱?”星宇突然这样问道。 金悦颖有点吃惊地看了看星宇,默默地点了点头,但她还是不理解星宇是怎么知道的:“你……” “对于你来说,《文化苦旅》这种有代表性的书,你一定不是第一次看,你应该就是把它带在了身边。从某种意义上,它代表着一种风格,一种方式,甚至是一种灵魂。而你正是把它作为了精神和思维上的寄托。” “嗯。”金悦颖点了点头,对星宇的分析力,她不由地有些心悦诚服了。 “左手写散文,不落其浅薄,右手撰述艺术理论,也不失其艰涩难明。”星宇记得有评论家曾这样评价过余秋雨。虽不曾太多地读到过余秋雨的文章,但对于这个兼为美学家的作家,对于他作为美学家那种如诗如画的独特视角,星宇一直也是惊叹不已。 “借给你看看!”突然,金悦颖把书塞给了星宇。 “这……”星宇懵了一下,一个人肯把自己的心爱之物拿出来与自己分享,星宇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如果以前看过呢,再给你一次机会细细地品味品味。”金悦颖对星宇灿烂地微笑着,大概她早已把与人分享快乐当成了自己最大的快乐。 星宇也微笑地点了点头,郑重地把书接了下来。 …… 挤在人海之中,在宣传栏上搜索自己名字的靖琳很不巧地看到了这么一幕。突然间,她竟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一种窒息的感觉接踵而至,她有些头晕目眩。 金悦颖这个名字,她很清楚。因为不同于她的“静昀”,金悦颖的笔名——“苦雨”在校内已是家喻户晓的样子了。因为校记者站、校刊都不止一次地报道过这位校园才女,那传说中的“徐志摩的浪漫,钱钟书的哲理,席慕容的洒脱,余秋雨的深沉”也便是在这不断的报道中流传开来的,而且,她那种敢于揭露现实、挖掘人性的风格也为大家深深地所接受。当然,不仅仅是如此,她的学习成绩出类拔萃,这也早就扬名在外,每个学期结束的表彰大会上,也总能听到她的名字。 之所以突然有些心悸,是因为靖琳真的有些怕了。或许金悦颖才会是星宇的最佳伴侣,在多才多艺的前提下,学习成绩又好,是个追求上进的女孩。星宇希望自己能努力学习,提高成绩,这分明就是他重视学习成绩这个方面,而金悦颖的成绩那么好,这不正合星宇之意吗。靖琳真的是不敢再想下去了,现在,她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有些致命的眩晕。 还没能在宣传栏上找到自己的名字,靖琳便先挤出了人群,因为在人群之中,她怎么也不可能摆脱让她窒息的那一个点。 …… 人群之中,星宇还在继续寻觅着靖琳的名字。 金悦颖看到星宇这么认真的样子,真想要问个究竟。但刚刚星宇的情绪才好一些,她又怕因此再揭开什么新的问题。她没有再说什么,跟星宇简单道别之后,便含着微笑离开了。 在人群中挤了很久,星宇才在宣传栏的劲头找到了靖琳的名字,靖琳被分到了文科九班。这一级的文科班一共设了十个,那么“九”这个“番号”意味的即是跟他所在的文科一班截然相反的一个情况。想到了这里,星宇的心不由地沉重了许多。星宇知道,对久居实验班的他们来说,突然到了一个人员的构成三六九等,班级里贯穿着歪风邪气的环境之中,定是难以适应的。现在,只要星宇一闭上眼睛,他就能想到靖琳将要面临的水深火热,似乎他现在就生活在其中,那个焦灼的环境让他痛苦不堪。 站在宣传栏前面,星宇久久不能离去,他要等靖琳。除了想见到她的那种迫切,多余的就是想跟她倾诉的那种急切了。 …… 然而,靖琳却久久没能出现。无论如何,靖琳一定会来的,因为星宇断定,她不会连自己分到哪个班里也不想知道,毕竟,接下来的一年半里,靖琳还是要在这个校园里呆下去的。 但靖琳始终还是没有出现,莫非他们是已经擦肩而过了,莫非他们的感情也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而告终,星宇的心里乱极了。 伴着最后一拨人的散去,星宇的希望也仿佛是已经破碎了。他在思考着,难道这就意味着自己跟靖琳的感情,注定也将会是这样。 虽然已经立春,但冬日的寒意却不曾褪去。朔风又起,但星宇已感不到冷意了。他那破碎的心正伴着这没有方向的风儿随处飘零,突如其来的疾风将它撕扯得更碎,而过后阵阵和风又将其慢慢粘合,反反复复的分与合只能让它更加零落。或许,有朝一日,它将被彻底地碾作尘埃,但星宇不知,它会不会像芳香如故的腊梅一样保留住它的纯真…… …… 夜色渐渐浓重了,宣传栏前的人潮早已悄然退去,就在星宇迈着沉重的脚步刚刚离开后,靖琳就来到了宣传栏前面。如果他们的直线距离间没有遮拦的话,靖琳应该还能够清晰地看到星宇的背影。 靖琳很容易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星宇的名字。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当从后面向前找,而星宇的名字,则从前面向后找。这两种不同的规则又一次让靖琳深深地体会到了他们之间存在的差距,或许他们就是天空中的朵朵飘云,看来虽然像是叠在了一起,可殊不知其间的距离却永远不可超越。 朔风吹来,靖琳的心也有了那种零落的感觉。心情、记忆,自信、感受,曙光、梦想……所有的那一切像是都变成了碎片,既已撕裂,而且难以粘合,那就由它任风吹扬吧。 风又有些发狂了,它又一次伸出罪恶之手荒淫地将靖琳的长发拨乱了。不过,靖琳并没有在意,头发乱了,还可以重新梳理,梦想碎了,怎么来拼合…… 靖琳的目光凝聚在了文科一班夏星宇的名字上,她的眼睛中,除了发出了这希望与失望并存的目光,还流出了甜蜜与辛酸的泪水——这就是思念。 夜色更加凝重了,渐渐地,天上飘起了雪花。 梦想不是现实,思念也不是现实……那么,现实是什么? 靖琳伸出手,一朵雪花飘在了她的手心上。花儿开得很漂亮,六朵花瓣,棱角分明,甚为雅致。然而,很快,花儿便凋零了,就凋零在自己的手心里,它化作了一滴泪水。在结束的时候,花儿也流泪了,她以流泪这个方式结束了自己绽放的过程——这便是她的现实。或许,自己便是这一朵花儿,不管开得多么美妙,多么雅致,最终也不会逃过消融的命运。流泪便是自己闭幕的表演,一瞬的芳艳与永久的悲哀,或许便是自己生命的写照…… 泪水滴到地上,淡然逝去,荒芜的冻土上也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风雪中,伴着窒息的感觉,靖琳仿佛感到死亡在迫近,方式也许就像是刚刚消融在自己手心里的那朵脆弱的小花儿…… 换了班,也就自然换了宿舍。然而,与新的室友,星宇还真的有些合不来。 传说中,学文的男生多数古板、保守、木讷,说话文绉绉的,矫揉造作,做事婆婆妈妈,畏首畏尾,甚至有的嗲声嗲气,严重缺乏男子汉气概。甚至一般人都认为,男生适合学理科,而女生才适合学文科,是文科把男生的性格磨成了这样。星宇不同意,他觉得这种观点绝对是武断的,也就仅仅是根据文科班女生多男生少,而理科班男生多女生少来判断的。至于心理学中关于大脑半球一侧优势的研究,现今科学家都尚难确认女人的大脑右半球就一定比男人发达,当然也不能确定男人的大脑左半球就比女人发达。究竟谁的哪个中枢发达,谁更适合学什么,科学家们都不能得出一个固定的答案。那么在学校里,谁又能根据这个把男生适合学理科,女生适合学文科作为放之四海皆准的法则呢? 星宇觉得,做男人自当志存高远,文武双全,理应是文韬武略,样样皆通,豪放而不张狂,刚强而不固执,威武而不霸道,即便是婉约也决不娇柔。星宇最为欣赏南宋词人辛弃疾,这个为人所熟知的伟大词人以奔放、豪迈的风格著称,但他更是一名抗金将领,一名民族英雄,“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那是何等的气宇轩昂,“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那又是何等的气冲霄汉。当然,那种英雄气概与文韬武略似乎并不适合当今的现实,讲什么文武双全,恐怕也在当今中学生中也有些夸张了。不过,星宇对此有他结合现实的独特见解,现实当中的文韬武略就是说一个人的全面发展,也不仅仅是学习,体育什么的,全面发展是指一个人的综合素质的全面提高。向着这个方向,星宇也一直在努力着。因为,他从不相信,校园里流行的那种对文科男生的那种评价。 不过,虽然如此,但在文科班的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星宇还真的发现了那传说中的矫揉造作,嗲声嗲气的男生,竟然还不止一人,而且还就在自己的宿舍里。果真如传说中所述,这种人说话做事絮絮叨叨、婆婆妈妈,针尖大的小事能夸张得惊天动地,做起来那可真是思前想后、小心翼翼;而另一种人则要比他们体面得多,那些人表面冠冕堂皇,善于表达,更善于表演,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那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给自己进行着不着边际的包装;不过最为令人厌恶的要数这样一种人:他们心怀鬼胎,对人对事两面三刀,居心叵测,专营勾心斗角、苟苟营营之事,他们的城府统统都用在如何设计别人之上……这真的是让星宇难以跟他们相处,这几种类型的人,分明都是他最讨厌的。也因此,星宇常常想起自己从前的那个宿舍,那个曾经被他视作第二个家的216号宿舍,曾几何时,这个“家”留给他的印象还是肝胆相照、欢乐祥和,可现如今,唯一萦绕在星宇心头的那便是自己如何被扫地出门的那段灰色记忆了。是该怀念,还是该憎恨呢,星宇也很乱,甚至是否要继续想下去,星宇也都没有主意…… 到了文科班,星宇竟然不知不觉地成了那个不合群的孤立的点,如果放到一年之前,这种情景是他怎么也不敢想象的。 这天下午的休息时间,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星宇又想起了靖琳。最近,他经常担心着靖琳的近况,有好几次,他都想要去找找靖琳,可“靖琳就是静昀”这个意识就像是个毒咒一样在强迫着星宇。靖琳的境况真的需要自己担心吗,她是全市知名的青年作家,光凭这一点她就无需为她的前途发愁,自己的这种担心不仅是无谓的,是多余的,更是画蛇添足、杞人忧天。这一次想到靖琳,情况也是一样的,在这个问题上,星宇好像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 不过,这个定式让星宇有些痛苦不堪。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跟靖琳的距离是他最不愿承认的,他不敢面对,但又不得不去面对,他想要前进,但又看不到希望。他无奈了,因为下面的路如何去走,他自己也很迷惘…… 这次,他正迷惘着,宿舍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躺在床上,星宇虽然没有起身,但从声音星宇听出来了——那是陆永源。 “星宇啊,听你班同学说,你在宿舍,我就赶紧赶过来了。”从陆永源的话听来,星宇感觉,这次他的到来,大概是来给自己道歉的。大概宋雅希已经找过他,并说明了事情的真相。 星宇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温不火地打着招呼:“来了。” “哎呀,兄弟啊,他妈的都是我的错,听了他妈的丁虞罡这个兔崽子编的瞎话。”陆永源忿忿地骂着,开门见山地就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星宇看了看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见状,陆永源有些窘迫地冲星宇点了点头,继续低声下气地承认着错误:“是我的错,绝对是我的错,我真是他妈的中了邪了,我怎么能听他忽悠呢,我……哎呀,兄弟对不住你啊!” 星宇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的嘴角微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什么,可没能说出来的样子。 陆永源看了看星宇的表情,自然他是感觉星宇还在生他的气,可对于他来说,认错的话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接下来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星宇,我……我是真他妈错了,我……”硬着头皮,他还在继续着,但显然他已经词穷了。 然而,星宇也绝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他也并非是不肯原谅陆永源,只是这件事情的澄清让他不自然地有点儿悲喜交加,感慨涌上心头,让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不自觉地,他又回忆起了被大家误解的那段往事。 但是,见星宇总是沉默着,陆永源有些着急了,因为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依照他对星宇的了解,星宇这么大度的人是不会把这个放在心上的,但事实是星宇到现在还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这让他着实地有些着急了。但平素一向飞扬跋扈的他还是硬下头皮来,继续说着,谁让他这是来负荆请罪呢。这次,他说了点儿别的:“星宇啊,我把丁虞罡给揍了,一拳把他门牙打掉了,也算是给咱俩都出了口恶气。” 听他说起了这个,星宇又回忆起上次他替自己出头,把金炫辉打成脑震荡的事。这次的这个结局,星宇也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悲了。 看星宇还不开口,这次陆永源是真的急了,他靠近星宇站了一步,说道:“这样吧,星宇,今天,我站这儿,任你打,决不还手,不挡,也不躲,打死我我也绝不怪你!” “少来了!”星宇白了他一眼,看着他这彪乎乎的样子,星宇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了。不过,他了解陆永源,这个人脾气火爆,做事武断,飞扬跋扈,但有恩怨分明,知错能改,对他,星宇也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才好。 不过,听了星宇的话,陆永源还有些认真:“星宇啊,我说的这都是真的啊,你要怎么样才行呢?我知道,这件事上,我他妈是混蛋,但是,你想想啊,宋雅希都帮着丁虞罡说瞎话,我……我能不信吗?换作是你,你能不信吗?宋雅希那么单纯的女生,她说的话,你会不信?” “好了。”星宇皱了皱眉头,他根本就没在怪陆永源,他只是脑子里有点儿乱而已。 “好什么?”陆永源却认真了起来,“他跟我说了多少次,怎么说,我都不信。可我问你的时候,你老是在认错,我还以为你理亏呢,我骂你,我打你,你怎么不还手呢……” “行了!”星宇打断了他的话。陆永源这个人一向都是直肠子,他做分析,做解释,星宇还真的是不习惯。 “好……好……”陆永源的态度倒是很明朗,他是认错来了,不管星宇瞪眼或是怎么,他都接受。 “俊宏……知道吗?”星宇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知道,他怎么不知道,宋雅希找了我们几个,一起说的,”陆永源马上回话道,“俊宏,他是不敢再来见你了,他说他没脸再见你了,他……他知道了以后,还躲在厕所里,哭了一次……” “什么?”星宇惊讶地抬起头来。 “他不敢来,他让我……来跟你道歉, 第三十章 阴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第三十一章 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选择了文科,但星宇还是没能摆脱他不喜欢的物理课,因为,他们在高二这一年结束的时候要进行物理课的会考。 虽然他们的老师已经不是那个在教学上登峰造极的神秘上海人了,但那个崇尚应试教育的高级教师已经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抹煞了星宇对这门学科的兴趣。物理这门学科,再怎么学习下去,星宇也不会有兴趣。更糟糕的是,新换的老师不仅是在教学水平上没有任何的提高,而且就连业务水平也不过关。上课根本就谈不上教学方法,他所能做的就是照本宣科地念课本,讲例题,也或许他是一字千金,多一句话的解释他都没有,课本上怎么写的,他便怎么读。莫说是已经对这门课失去信心的星宇了,其余的同学也对此等教学方式难以接受。 这样的物理课,星宇感觉实在是浪费时间。于是这一天的物理课上,星宇找出一本《全宋词》,默默地看了起来。 星宇做事自然不是偷偷摸摸的,也因此,他很容易就被物理老师发现了。 “《全宋词》?”物理老师的腔调有点阴阳怪气,“不愧是学文的男生啊,咬文嚼字、附庸风雅?” 也许,对于这个理科出身的物理老师来说,这两个成语只是他随机想到的,但“附庸风雅”这四个字在星宇听来实在是有些刺耳。他辩解道:“老师,学文就是附庸风雅,那么学理呢,学理又是什么呢?” 星宇的话虽然说得很客气,但话的内容却令老师有些尴尬。很勉强地,老师回答道:“理科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科学。” “老师,您的意思是,自然科学就是真正的科学,社会科学就不是科学,就是伪科学?”对于物理老师的那种论调,星宇是坚决不能答应,于是,他继续辩驳道。尽管说是辩驳,但星宇的态度和口气都表现得十分谦和,丝毫没有要顶撞老师的意思。 但在物理老师看来,这已经构成了“顶撞老师”,于是便以此为由将星宇请出了课堂。但在同学们看来,这好像是因为他无言以对之后,给自己找的一个不太体面的台阶而已。 虽然被赶出了教室,但星宇的心情并不坏。也许对他而言,摆脱物理课,那才真正算是脱离苦海呢。 一人漫步在校园里,星宇倒也感到惬意。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物理课上的插曲竟然让他跟老室友丛知涌不期而遇。 “这么巧啊,丛大哥,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星宇带着友善的表情上前亲切地打着招呼。不知这样的不期而遇,能不能称得上是他乡遇故知了,虽还在一个学校,但他们到底还是分开了。 “不巧。”然而丛知涌的反应却有些冷漠,他的这个表情不知为何竟与宋雅希离开时的那个表情有几分相像。 “不巧?”星宇十分诧异地问道,“这是上课,我们都在外面,我们还不巧吗?” “当然不巧了,这有好几天了,我都没去上课。”丛知涌冷淡地说道。 “丛大哥,你……”星宇更加诧异了,他真的不知道是丛知涌开玩笑,还是他自己听错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不能旷课了?”丛知涌不高兴地对星宇翻了个白眼。 “你旷课?”星宇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换作是别人,他们也难以相信丛知涌尖子生会旷课。 “我为什么就不能旷课?”丛知涌一下子提高了嗓门。 “这……”星宇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清楚丛知涌旷课一定是有原因的。于是,停顿了一小会儿,他接着问道:“丛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很正常,而且我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对星宇的关心,丛知涌的态度像是在拒绝。 “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旷课?”他这么说,星宇便更感觉到他很不正常了。 “我郁闷。”丛知涌很轻松地回答道,“心理学家有研究说,人总会有一段时间的抑郁期的,我也是人,我也不例外。” “可是……这……”星宇摇了摇头,他已经感觉到了问题的棘手,“你究竟为什么郁闷啊?” “不为什么,就是莫名的。”丛知涌淡淡地回答道。 星宇更加无奈了,原本就不怎么会劝导别人的他此时也更无计可施了。 看了看星宇这无奈的表情,丛知涌苦笑了一下,他说道:“不用管我了,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郁闷了,我就回去。” 片刻的沉默之后,星宇突然间爆发了起来,他也顾不得想什么词儿了,现在他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丛大哥,你不仅是咱们班的第一,你还是咱们这个年级的第一,在学习上,你就像是一面旗帜!想必你对待自己那一定是非常苛刻的吧。你有坚定不移的目标,你有坚持不懈的意志,可为什么现在你要这样地迁就自己?郁闷了,就轻易地让自己放松,甚至是放纵……你难道不记得你的目标了,你难道放弃了你的梦想了……” “我再说一遍,我是人,不是一块钢板,”紧接着,丛知涌也爆发了起来,“你们都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坚强。是啊,从前我是忍受了很多,是对自己很苛刻,可是这样的生活,我坚持了有多久,我是怎样坚持下来的,你们都知道吗?你们睡了,我常常一个人躲在被窝儿里哭啊!谁不知道享受生活啊,可是我自己就硬生生地把我这个权力剥夺了,我告诉我自己,除了学习,抛弃其他所有的一切!可这样,我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呢?不是成功,不是激情,更不是快乐!我的失望与沮丧在与日俱增,生活之中,所有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单调和寂寞是时常陪伴我的两个朋友,我已经不知道我这么折磨自己是为了什么了。即便是我成绩好,即便是我能上名牌大学,即便是我能继续深造,上研读博,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生活单调,我感到寂寞,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我一点儿都不快乐,我想我的目标,我的理想都不是那样,那样……那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了丛知涌这一番发自内心的感慨,星宇彻底地沉默了下来。刚刚丛知涌的这一段爆发可谓是发自肺腑了,爆发得有理,肺腑得有据。是啊,那种单调,那种寂寞,没有人会把它们当成目标。忍受它们,人们只是为了追求它们背后的东西,如果一个人对它们背后的东西并不感兴趣的话,那么忍受它们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星宇记得,罗素有一篇文章,名字叫做《我为什么而生活》,其间他阐述了他的追求——对爱情的渴望(the longing for love),对知识的探究(the search for knowledge),对人类苦难的同情(unbearable pity for suffering of mankind)。正因为有这些,罗素才会说“i have found it worth living and would dly live it again if the chance were offered me”。可星宇想来,如果连那些自己所追求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的话,那么生活也真的是索然无味了。那样的话,有追求跟没有追求又有什么区别呢。没有更多的话留给丛知涌,星宇离开的时候,只是这样做了告别:“丛大哥,你多保重,也别想那么多,眼前大家的目标都是高考,我想我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其实星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也或许,关于人生,关于追求,关于生活,也不要想得太透彻,太明了。这个时候,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在这个季风性气候非常典型的北方城市里,春天短得真是有点儿可怜,人们甚至还没有觅得半点春天的足迹,树上便已经枝繁叶茂了。几乎是刚刚脱掉棉衣,人们就要忙着准备夏装了。说来也有些夸张,这里的春天短得真是不足一个月,零度左右的日子刚刚过去,气温便只是简简单单地在十度左右摇摆几天,之后便开始迅速地向二十几度攀升,以备为接下来的酷暑做着准备。 因此,这种变化迅速的气温往往让人们难以适应,在换季的时候,大范围的流感那是屡有发生。 不知是什么时候,这新的一轮又开始了。 这个月的一开始,伴随着流感的肆虐,星宇的班里就已经有好几名同学因感冒发烧请假了,不过也有不少症状稍轻的同学还在坚持,为了他们的目标,为了他们的理想。现在的高中生成熟的也有很多,他们懂得了坚持,懂得了忍耐。 这天的体育课上,发生了两件让星宇感到意外的事。第一件,他们原来的体育老师请假了,新来代课的老师竟是星宇在足球队时,那个宋克猛的“助理”——“墩子”董坚。 很久没见,他那堆满横肉的脸上露出的蛮横表情,在星宇看来,依然是如当初那般丑恶得令人深恶痛绝。 很多同学已经得了感冒,有的甚至一直在发烧,为了学习,他们坚持着。可对于体育课,他们的确是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他们的请假却都被董坚驳回了。带着依然蛮横的表情,董坚蛮横地发着话:“懒、懒、懒,就一个字,就是懒啊!你们真是太娇气,太缺乏锻炼了,想当年红军长征的时候,爬雪山,过草地,条件那么恶劣,哪个人身上没带点儿伤,有点儿病的,不照样坚持下来了吗,不坚持能有最后的胜利吗?你再看看你们,就这么点儿小病……”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是啊,在艰苦的革命时代,老一辈的英雄事迹,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可是时代不同了,我们不能再用过去的标准来要求现在的人,思维不能僵化到那种程度。依照董坚的理论,是不是我们肚子饿了的话,他会告诉我们老一辈还曾吃树皮、挖野菜呢?星宇这样想着,他知道,这次大家的想法都会不约而同地跟他一样。 这堂体育课的安排甚是简单,就是体能素质训练。用董坚的话说,开春了,万物复苏,是该好好锻炼锻炼的时候了。简单的准备活动之后,首先,他就安排了一个2000米的长跑。 大家恐怕没有人能受得了他那蛮横的态度,心里充满了怨言,但腿脚还是动了起来,不管怎么,表面上还是要无奈地忍受着。 还没有跑多久,就有一名女生倒下了。紧接着,伴着周围一些女生们“快来人啊”之类的尖叫,附近的一些男生围了上去。 星宇走近了,才发现这名女生原来是金悦颖。她感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尤其是最近几天,她发起了烧。现在又超负荷地长跑,体力透支而晕倒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也该去医院了。马上,有一名男生半蹲了下来,要背起倒在地上的金悦颖。然而,迷离之中的金悦颖却没有爬到他背上,她冲着一边星宇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叫着星宇的名字。她的这个举动有些反常,以至于她身边扶她的两个女生都一起愣住了。 星宇也愣住了,这让他着实地感到意外。把金悦颖背在身后,星宇也没来得及多想,就朝校医院跑去。 跑下操场的时候,他们又听到了董坚对此的评论:“真是缺乏锻炼啊,太缺乏锻炼了,现在的学生,养尊处优惯了,真是经不起一点儿大风大浪!” 然而,待星宇满头大汗地背着金悦颖跑到校医院时,却被校医院以人满为由拒之门外。最后,他们被给出了这样的建议:发烧也不是什么急症,去外面看吧,不行就自己打个车。 也没有别的办法,在两个女生的陪伴下,星宇背着金悦颖跑出了校门。 怕是发烧已经烧糊涂了,金悦颖趴在星宇的背上已然睡熟了,她那一头亮丽的秀发垂到星宇胸前,让星宇的感觉不自然地有一些复杂。刚刚在操场上,她居然点名要自己背着她,星宇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在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清雅的淡香,让星宇的心境有一些朦胧。迷惘之中,星宇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他又想起了靖琳,不知道靖琳的近况如何,星宇的心里多了一份牵挂与不安。 金悦颖虽身材苗条,但当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星宇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大概是天气真的热了起来,不知这是否在预示着他们这宝贵的春天即将逝去。 大概这次的流感真的是比较严重,医院的急诊室里也早已人满为患,没有别的办法,金悦颖也只好在走廊的连椅上将就着打点滴了。 由于这里是离省立一中最近的医院,急诊室里,除了金悦颖,还有不少来自于他们学校的学生。 点滴临近结束,金悦颖的情况也好了许多,除了脸色变好了之外,很明显地,她也显得有精神了。 “谢谢你啊,星宇。”在她精神好了以后,第一件事,她就想起了要向星宇致谢。 “没什么啊,别客气,都是同学,这还不是理所当然的。”星宇淡淡地笑了一下。为别人帮忙,星宇也从不居功,更不会邀功。 金悦颖有一丝失意地沉默了下来,大概对于星宇把她们的关系仅仅定位为同学,她不太满意。 “悦颖,你喝水吗?”同来的一名女生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可金悦颖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沉默了许久,她才带着一点赌气的情绪对星宇说道:“我想吃桔子,可以吗?” 听了她的话,星宇不由地愣了一下。 “好,我这就去买。”刚才的女生冲她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矿泉水瓶。 “还是我去吧。”星宇站起身来,抢着说道。他感觉自己既然在这儿,跑腿的事儿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去。 “谢谢你,星宇。”等到星宇回来,金悦颖还是首先向星宇道了谢。 “不用谢。”星宇冲她点了点头,拿出桔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然而,金悦颖并没有接下来,只是像刚才一样冲她微笑着。 星宇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想必是她正在打点滴,一只手剥桔子不太方便。 但当星宇把桔子剥好之后再递过去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接。不过这次,她说明了原因:“我的手不干净,自从来到医院,还没洗过呢。” “那……”星宇微微皱起了眉头。 “呶,我这有手绢,帮我去洗一下吧。”金悦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绢,递给了星宇。 星宇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将洗干净的手绢递过去,金悦颖便将手伸向了星宇。星宇迟疑了一下,虽然他清楚金悦颖的意思是要他帮忙擦一下手,虽然这本身也没什么,但星宇总感觉有一些不妥。 “谢谢。”金悦颖的手还在擎着,她见星宇愣着,于是这样督促道。 “没……关系……”星宇带着一丝的不安,抓住了金悦颖的手,帮她擦着。擦完之后,星宇又把刚才那已经剥好的桔子递上前去。 金悦颖并没有整个地接下来,她只是一瓣一瓣地拿着吃。 星宇举着这剥开的桔子,心里充满了不自在。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为女生这样服务让他感觉到有些低三下四,他只是觉得这样跟女生“接触”是不是显得他们的关系有些不妥呢,也或许是他想得太多了,他自己也暗自摇了摇头。但他知道一点,若不是他心里在深深地惦记着靖琳,或许他的负罪感也不会如此强烈。 待到金悦颖吃完桔子,他要把桔子皮丢到果皮箱里的时候,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靖琳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只手高高地举着她正在打的吊瓶。默默地,她就是站在那里,目光完完全全投在了星宇身上。 星宇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靖琳,而且,他更不会想到他们的重逢方式竟会是这样——靖琳一定目睹了刚刚他所认为“不妥”的那一切。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巧合,无奈之中,除了怨天尤人,他真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星宇站直了身子,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内心里在强烈地自责,但一时竟难以表达出些什么。 站在那里,两个人面面相觑,时间好像又一次凝固住了。星宇又感到有一丝窒息的感觉,明明还是下午时分,但他突然间就感觉到走廊里昏暗了起来。 靖琳看着星宇,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只是在看着星宇。这样大约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靖琳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唇,举着她那还在滴着的吊瓶,快步走开了。 星宇仿佛已经忍受不住了。n多天了,由于顾虑种种、心事重重,他都没有靖琳的任何消息,这次,他不能有再多的犹豫了。“靖琳!”冲着靖琳的背影,他大声喊道。 听到了星宇的声音,靖琳触电般地停住了脚步。 “你……你怎么了?”星宇站到了靖琳的面前,表情有些痛苦地问道。 “没什么,我很好。”靖琳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病了,发烧了?”星宇在心里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 “一个星期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打点滴了,就要好了。”靖琳轻声说道。不知怎么,在她这清淡的语言中,星宇总能感觉到一种苦涩。 “你……没事儿……吧?”星宇的心里彻底乱了。他在深深地自责着,靖琳发烧都一周了,自己竟然浑然不知,这样的话,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爱她呢?但分开的这些天里,靖琳的身影无时无刻地不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而萦绕在自己生活之中的,也全部都是她那熟悉的音容笑貌。虽然自己没有去找过她,可对于她的思念与牵挂,却从未停滞或者褪色。自己的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心里只有靖琳,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靖琳的精神已占据了自己的灵魂,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没事儿。”靖琳简单地作答之后,便又快步离开了。 星宇愣在那里,又一次看着靖琳的背影,他才意识到,她是孤身一人来医院看病的,而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里,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接过她手中举着的吊瓶。想到这里,星宇感到鼻子里直泛酸,他迅速地跑上前去,接过靖琳手中的吊瓶。 靖琳先是一愣,然后冲星宇微微地摇了摇头:“算了,这就到了。” 星宇和靖琳的手同时举着,情况有一些尴尬,甚至星宇还没有明白刚刚靖琳说的这句话“这就到了”是什么意思。 “你松手吧。”靖琳提醒着星宇——原来靖琳是要来上厕所。“可是,这……”星宇的脸上显出了窘态,这次,他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星宇还是没有松开手中举着的吊瓶。他知道,这样交给靖琳的话,她会相当麻烦的。 “麻烦您,帮忙举一下。”站在厕所门口,这句话,星宇不知道讲了多少次,竟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理会。 “算了,星宇。”靖琳对此却不是很着急,大概这一周里面,每次都是这样的——她早已习惯了。 “可是……”星宇还是没有放开手,他一想到靖琳的麻烦,他就会极度地不安。 就这样,在厕所的门口,两人共同举着吊瓶好一段时间。星宇还在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而靖琳则是默默地在看着星宇。背景是women’s room,男女主角各用一只手在举着吊瓶,站在那里,默默地等待着,只有输液器还在滴嗒滴嗒不停地工作着,这个场面不知是在昭示着冷漠,还是在赞美着体贴…… 终于,靖琳得到了别人的帮助,先前这个不知该说是尴尬,还是美丽的画面才算打破。 靖琳从厕所里出来之后,星宇要陪她回病房。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星宇只是简简单单地对陪同金悦颖一起来的两名女生交待了一下,让她们陪金悦颖回去就行了,因为金悦颖的情况应该是已经比较好了。 看到星宇的这些,金悦颖坐在那里,满脸布满了愠色。“星宇,你等一下。”她站了起来,冲着星宇喊道。 星宇还举着靖琳的吊瓶,他一停下,实际上是两个人都停下了。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金悦颖的表情变得有些出奇的严肃。 “我……对不起了……”在靖琳与她之间做出取舍,星宇也只好跟她道歉了,“让她们陪你回去吧,好吗,我还有点儿事儿。” 金悦颖仔细打量了打量星宇身边的靖琳,皱起了眉头,更加严肃地说道:“早就听人说,夏星宇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起初我还不信,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你……”星宇简直不知道她是在说什么,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更不明白她指的又是什么。 金悦颖坐了下来,不再理会星宇。 事实上,一直以来,金悦颖对星宇都有种极为特殊的感觉。莫名地,星宇能让她产生热情,能让她迸发激情,能让她看到色彩,更能让她充满希望。星宇怎么会给她这样的感觉,她不知道,但她会清晰地记得星宇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给了她这种感觉。那是在绿茵场上,上一届全市高中足球联赛的最后一场,省立一中对阵省实验,那场比赛她也到现场观看了。星宇身上那种锲而不舍的拼搏精神深深地感染了她。当时,她就在想:自己是一个大家公认的阳光女孩,对于身边的人,自己能给他们欢笑,给他们愉悦。但自己的内心世界又是多么的忧郁,多么的无助——这些只有自己最清楚。对比起星宇那实实在在的激情与热情,自己的强颜欢笑又是多么的可悲啊! 总想与星宇接触接触,但又总是碍于一些问题而跟星宇保持着距离。长期都理智着,长期也都隐藏着,不知怎么,今天在发烧眩晕恍惚迷离的作用下,她竟有了些想法,有了些冲动。妥当不妥当,自己也无暇顾及了。说是发泄,自然谈不上,但究竟这算是什么,头脑昏沉沉的,她一时也想不清楚。 星宇愣在了那里,一脸的茫然,他应该还是在考虑着这是怎么回事。靖琳站在一边,却显得十足地有些尴尬,似乎金悦颖冲着星宇说的那番话不知不觉地也把她定位成了某种不光彩的角色。靖琳要走,她使劲地从星宇手中把吊瓶抢了过来。 “靖琳,这……”星宇像是要作解释,但要解释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没什么!”靖琳严正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自己举着吊瓶,倔强地向前走着,星宇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无奈与无辜的表情。 待靖琳回到了病房,气氛便沉寂了下来,靖琳躺到了床上,星宇默默地坐在一边。瞬间,两人目光相接,彼此的目光里都包含了浓重的意义,但却都未曾表达出来。相顾无言,场面又多了一些诗意。 但时间没有持续多久,两人便一起把目光移开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星宇才尝试着打破了僵局:“靖琳,这些天里,你……” “我很好。”靖琳的眼睛没有看着星宇,而是一直在盯着星宇背后那雪白的墙壁。她的心也在乱着,对自己,星宇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在关心着自己,但他又那么地要求着自己,要自己提高学习成绩,他究竟是不是在嫌弃自己呢?金悦颖这个女孩或许是自己最大的威胁,除了自己具备的条件之外,她还拥有另一个星宇颇为看重的条件,或许她才真的是星宇的最佳伴侣,那么,自己又算是什么呢?有句话说:“爱他,放了他。”自己是否也该这么做呢,大度一点儿,让他自由地去追逐自己的幸福呢?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金悦颖刚才的那“花花公子”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虽从星宇的品质来看,他并不是这样子的,但在这一方面,靖琳自己也没有自信,自己在星宇心目中究竟是何位置,她不敢妄断。现在,靖琳的脑子里面弥漫着关于星宇的各种场面,有温存,有苦涩,有甜蜜,也有感伤 第三十二章 白得苍白 灰得暗淡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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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地上,靖琳表情木然,脑中除了一些凌乱的痛苦与无助的片断之外,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思索什么了。就是这么木然地坐着,靖琳还不自觉地用她那纤瘦的手指在地上画着不规则的圆。 好容易挨到起床铃响起,星宇迅速穿好衣服,飞奔出了宿舍楼。除了他迫切地需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之外,他自然还有另外的一个目的——在人群之中,继续搜寻靖琳的身影。他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进行的,因为在星宇的脑中,并不曾详细地思索过什么,只是他的大脑本能地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让靖琳感到吃惊的是,自己衣兜里的钱竟然是分文未少。不知这算是对她无谓的同情,还是荒诞的嘲笑。在自己的身体遭到疯狂的洗劫之后,歹徒居然忽略了自己的口袋,这也许只会说明一点——相比起自己口袋里那点儿微乎其微的纸片来说,自己的身体具有着压倒性的诱惑力。 早操完毕,队伍解散之后,在茫茫的人海中,星宇便更难觅到靖琳的身影了。这一次,更多的“擦肩而过”更加印证了那句狠毒的咒语——“擦肩而过的结果也或许就是抱憾终生”。星宇不相信结果会是这样的,他要反对,他要抗争,这句咒语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奔跑了起来,在人群中,在校园里,他的目光不断地在搜索着…… 在街头的小卖店里,靖琳用那歹徒留给自己的钱买了一包烟。她那飘逸的长发就这样自然地披散着,有些杂乱。 早自习,校园里静了下来,先前的茫茫人海就像退潮一样,瞬间便隐匿了起来。星宇没有进到自己的班里,而是站在了靖琳班的窗外。透过走廊的窗户,星宇还在寻觅着…… 站在巷子里,还是背靠着那古旧的红砖墙,靖琳点上了一支烟。清晨薄薄的雾霭之中,渐渐地夹杂了些缓缓腾起的烟雾,感觉竟有了几分的梦幻,靖琳看着,渐渐地出了神。 上课了,回到班里,星宇自然是无心听课。什么七上八下、杂乱无章……用这些个成语来形容此刻星宇的心境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烟头丢在地上,靖琳使劲地将它踩灭。宽口平底的黑皮鞋,白色短袜——不用说,这也是女学生的装束。一只女学生的脚,在拼命地踩着烟头,不知这样一个画面到底在说明着什么。 课间,星宇又来到了文科九班,在靖琳的班里,却还是找不到靖琳的影子。在询问未果之后,星宇就矗立在门口,好像一尊塑像,直挺挺地,有些呆滞,有些迷茫。 靖琳又点燃了一支烟。透过那徐徐升起的烟气,靖琳发觉自己眼中的世界有些模糊,有些虚幻,不由地,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烟气,还在徐徐地弥漫着,思索,还在默默地继续着。 又是课间,星宇又一次来到了他认为可能见到靖琳的地方。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头的迫切与焦虑已经渐渐地让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他要见到靖琳,他要向她表明心迹,不管结果如何。因为,他那些压抑在心中很久很久的想法就像是将要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呼之欲出。 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拼命地扑向岸边,但是,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空落落——他还是没能觅得靖琳的身影。 一支接一支,没有多久,靖琳的脚下便有了十几个烟头。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升起,耀眼的金光已经洒满了大地,气温也随之渐渐地升高了。然而,当那金灿灿的光束投进深巷的时候,靖琳并不曾感觉到丝毫由它带来的生气与希望。 回到班里,星宇早已心神不宁了,他目光呆滞地看着黑板,手里拿着笔在课本上不停地涂鸦着。不只是老师讲什么他浑然不知,就连他现在是在哪儿,在干什么,恐怕他一时也很难想清楚。盯着墙上的石英钟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星宇已经变得焦躁不安了。他停下手中的笔,狂翻了几页书,之后使劲地喘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书里。也许是受到了书页中油墨味道的刺激,猛然间,星宇又坐直了身体,连撕带扯地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周围很静,一切还是一如既往地进行着,没有人在注意星宇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包括老师。 一滴汗珠滴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星宇的眼镜上,伴随着视野的模糊,星宇的思绪也模糊了起来。一时间,他感到了强烈的烦躁与憋闷,他感觉屋里有些透不过气来。 在他的思维短暂地中断之后,他感觉到,脑海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袭来,因何而起,他不得而知……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幽静的深巷里已经有了人来人往。靖琳把手中的最后一棵烟头丢到地上,又是用脚使劲地踩着。看了看时间,靖琳微微整了整衣衫,缓步离开了巷子。 又到了课间,星宇也又到了文科九班门口。他们接下来的课好像是计算机课,因为星宇看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带着计算机课本陆续地走出了教室。待最后一名同学关门落锁之后,留给星宇的,又是空落落。 带着遗憾,星宇又是呆呆地在靖琳的班门口愣了许久。夏天,教室里的窗户没有关。当星宇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当即便产生了一种要越窗而入的冲动。有踌躇,有顾虑,但他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答案,他要收集一切与靖琳有关的信息——通过靠走廊的窗户,星宇进到了靖琳的班里。 教室里空无一人,自然也没有靖琳的半点身影。但站在靖琳的桌前,星宇总感觉到他好像离靖琳很近,他更甚至感觉到这好像是他离靖琳最近的一次。 桌上有些杂乱,期中考试的试卷已经发了下来,昨天出了成绩,看样子今天老师就要讲解试卷了。靖琳大概是真的不在,因为试卷散乱地放在桌上,还来不及做任何的整理。 语文113,数学86,英语108,政治75,历史94,地理88……星宇仔细地翻看着靖琳的试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没有算错的话,靖琳的总成绩应该在自己之上——尽管自己的劝告让她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听了进去,并且一直在努力着,成绩就说明着一切。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数字就让星宇着实兴奋不已,他满足了,有这么一个女孩肯为自己的话努力、拼搏——她还是很在乎自己的;而且,她是那么的优秀——只要尽力,就能成功。如此这般,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星宇认认真真地帮靖琳整理着桌子,心里被这样一种强烈的满足感充斥着。 在带着强烈满足感的同时,星宇竟有些喜出望外了,因为在靖琳那杂乱的桌上,星宇一眼就发现了靖琳那个极其雅致的淡蓝色笔记本。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本子上,星宇发现并抄录了靖琳那篇让他感到震动的文章——《清晨的死寂》。然而境迁时移,不知不觉中,这个格调雅致的本子已旧了很多,但靖琳上面那句不甚成熟的英语“living in such a damned world,i can do nothing,i bear,i conquer”却依然清晰可见。 拿在手中,星宇如获至宝一样,反复地,他摩挲着本子的封面。甚至还是像从前一样,他不曾翻开,也不忍翻开。拿到了靖琳的本子,却又没有翻开,仅仅是拿着,自己的心里便能获得愉悦;想知道里面所有的故事,很迫切地,很焦急地,但他却始终还是不曾打开……星宇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本子拿开了,昨晚靖琳用小刀刻在桌上的字马上就刺激到了星宇那敏感的视神经。 是首词,词牌名是——蝶恋花: 点点滴滴自天来 扑入凡间 芳蕾始盛开 未感暗香花已败 没入苍茫伴尘埃 寻影觅迹长亭外 意欲挽留 唯恨难采摘 可怜雨花为谁开 寄情云朵已不在 看罢,星宇慌了起来。 不知怎么,突然间,他那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强烈了许多。他不知道靖琳的这首词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甚至根本就不敢去揣测靖琳在这首词的背后,寄托的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猛然间,星宇像是顿悟了些什么,因为他看到了另外的一样东西——靖琳的成绩单。一张古怪的成绩单,它上面的六个数字竟然跟试卷上的六个数字大不相符:语文101,数学46,英语58,政治55,历史74,地理68…… 为什么会这样,星宇不明白,但星宇很清楚的是,靖琳的这首词跟它有着直接的关系。紧接着,星宇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突然爆炸开来,并且迅速地弥散在了空气之中,短短的几秒钟,它便充满了整个房间,而且它的浓度在不断地增大…… 他迅速翻越窗户出了教室。 走廊上,他奔跑了起来…… 校园里,他疯狂地奔跑着;校门口,他也不再顾忌保安的阻拦了,他冲出了校门;大街上,他,还是以相同的速度在奔跑着。他要找到靖琳,他必须找到靖琳,时间最好是——立刻。 靖琳在朝家的方向走去,路上她为自己买了一大捧百合。看着那热烈绽放的象征纯洁的花瓣,靖琳苦笑了一下,她用手轻轻地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微风习习,长发飘飘,然而,靖琳的微笑,却还是苦笑。 走过了两条街之后,在一条拥挤的小路上,靖琳找到了一家小药店。该如何来结束这一切,她已经想好了…… 蒸汽弥漫了整间浴室,云雾缭绕之中,垂着湿漉漉的长发,靖琳正低头静思着什么。 浴室里很静,除了从淋浴头里喷出的嗤嗤声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所以,静思的的确确是静思。 猛然抬起头来,在布满水雾的镜子里,一个秀媚的身影深深地吸引了靖琳。那个身影高挑、秀颀,而且曲线玲珑、凹凸有致,为了让她更清楚一些,靖琳用手擦干了镜子上的水雾。镜中的身影是个女孩,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她正用一种彷徨而忧郁的眼神看着自己。靖琳发现,那个女孩果然是出奇的丽质。在浓密而细长的睫毛之间的,那是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水汪汪、明亮亮,纯净得就像水晶,深邃得好似大海;而与之搭配的翘鼻、丹唇也决非是一般的艺术品,仿佛都是用了锤炼千年的材质精雕细琢而就的;而在这近乎完美的配合之后,她那一头垂过削肩的飘柔秀发又做了天然的衬托,让整件艺术品更加艺术。眉目的清秀,容貌的出众那也许根本就只是这件艺术品的一部分,她那秀丽修长的身体、光滑玉洁的皮肤,流线造型的胴体似乎更具备着夹杂着杀伤力的吸引力。心怦怦地跳着,靖琳有些脸红了,她甚至不愿相信,这——就是自己。喜欢照镜子虽说是女孩子的天性,但靖琳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每每洗澡的时候,靖琳总是把淋浴开得很大,待蒸汽充满整间浴室之后,她才开始——她喜欢这种朦胧,她甚至不想看清楚自己的身体,而原因仅仅就是在自己的腿上,有那一道永远也不可能擦拭掉的丑陋痕迹。上次的痕迹留在了表面,不去看,也许就会暂时忘却;那么,这次的痕迹呢——它可是留在了身体的里面…… 靖琳把淋浴头取了下来,拧大开关,拼命地冲洗着自己的下身。水的灼热已经让皮肤变得发红,而神经末梢也在不断地把同样的信息传输到靖琳的大脑里,但清洗还是在继续着…… 充斥着浴室的蒸汽似乎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浓度,靖琳已经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了,但她还是拿着淋浴头对准自己的下身,拼命地冲洗着。香皂、沐浴露……能用的东西都用过了,可靖琳却丝毫没有洁净的感觉。尤其是刚刚在镜中看过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她更加深刻地体会着那种变态的反差——完美的碧玉上敲上一块丑陋的瑕疵,纯净的百合花瓣中滴上一滩肮脏的颜色…… 不过无论怎么拼命地洗,始终是洗不净。但,一遍一遍地,靖琳还在继续着…… 如果可以,如果可能,靖琳真想用刀剜掉自己身体上这些不洁净的部分,血与痛,她都在所不惜。不过,这也仅仅就是想想而已了。靖琳很清楚,这些不洁净,早已像病毒一样,在那沾染的一瞬间就在已扩散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现在自己的这副躯壳,也许就正在一点一点地坏疽,逐渐地烂掉,伴随着腐败与恶臭,最终消亡在这个世界上…… 呕吐,严重的呕吐,靖琳跪在浴室里,冲着下水管道口,发出着撕心裂肺的声音。 电话铃响了,屋里很静,虽是隔着浴室那相对封闭的门,声音却依稀可辨——声音是急促的。 感觉还是没有吐干净,或者甚至是永远也吐不干净——病毒似乎已经充斥了大脑,在继快乐中枢坏死之后,主导思维的脑区也开始了病变 。 电话铃第二次响起来,频率似乎更快了,急促得就像是防空警报。靖琳停止了呕吐,她把淋浴头放了回去,又开始了对全身新一遍的清洗。 电话铃停了,靖琳好像突然间放松了许多,她仰起头来,让淋浴冲刷着自己的脸。千万条小细流在靖琳的身体上划着,犹如小虫在缓缓地蠕动,但靖琳的感知觉也似乎被病毒所剥夺了——她再也不会感到什么了。 电话铃再度响起。这次,在朦胧中,靖琳似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过后就是疯狂地敲门声——有门铃,但来人却只是在拼命地敲门…… 愣了一下,靖琳猛然地拉开了浴室的推拉门,赤身跑到了门厅里。地板上,迅速地留下了一段来自于她的水迹。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敲门声嘎然而止,而之后,靖琳也没有听到任何离去的脚步声——电话铃停了。 门厅里,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孩,手里拿着电话的听筒,痴痴地站着…… 画面定格了很久,除了从靖琳发稍上滴下来的水滴,一切都是静的。突然间,女孩的手松开了,电话的听筒在空中做了一个类似于蹦极的动作之后,撞向了下面的柜子,“砰”的一声——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靖琳夺眶而出的泪水混入到脸上那些残存的水迹之中,最终一起滴落到地板上,摔裂开来,化为乌有…… 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有人听,星宇的心弦绷得更紧了,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真切了。大街上,星宇继续拼命地跑着,他向靖琳的家跑去。 太阳上来了,盛夏似乎打破了常规,提前降临了。跑着跑着,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趔趄,星宇不支,重重地扑倒在地上。待他坐起身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再也跑不动了,甚至是再也爬不起来了。气喘吁吁地,他大汗淋漓,感觉两腿像是灌了铅,身体像是散了架。突然间,他找到了一点零星的感觉——曾几何时,在绿茵场上,比赛结束的时候,他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个时候,他会干脆躺在草坪上,仰面看着长空,寻找一份独特的惬意。然而,现在,比赛还没有结束…… 星宇奋力爬了起来,当他再度跑起来的时候,步履已经变得相当蹒跚了。他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跑了大半个城市。 靖琳的家门口,正如她先前听到的一样,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过后就是疯狂的敲门声——星宇甚至没有注意到一边的门铃,甚至他已经忘却了门铃这个概念,他只是拼命地用手砸着门…… 门里面没有任何的声息。 而门外面的声音,门里面的人也再听不到了。 砸累了,星宇无助地瘫坐在地上,头耷拉着贴在门上,背靠着另一侧的墙壁。 在带着死亡味道的空气中,星宇大口地呼吸着。 一道门,两个人,已然阴阳相隔…… 当星宇再次看到靖琳的时候,空气中死亡的味道消失了,而那不祥的预感也随之销声觅迹了,平和取代了先前的急促与紧张。 靖琳身着一件乳白色的长裙,躺在百合花之间,静静地睡着,样子显得十分安详。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同样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巧的药瓶,药的名字是——艾司唑仑,也就是安定。 一边靖琳的妈妈在号啕大哭的同时,星宇也默默地落下了眼泪。 心在彻痛,泪水滑落如同滴血,回忆凝积在一起,一幕幕地重放着—— …… 图书馆,书架的缝隙里,那张秀美雅致的脸庞展现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一本弗洛伊德的书——《梦的解析》,她告诉自己:“要自信,要力争,因为nothing’s gonna stop you!” 化学课上,自己走神没能听清楚老师的问题,坐在前面的她在书上迅速写了四个大字“碳族元素”,来提示自己,帮自己解围。 学生会竞选,自己突然得知一些令人作呕的内幕,意欲退出。彷徨着,正在这何去何从之际,林荫路边长椅上的她又给自己指明了方向:“不要灰心,坚持下去,殊知锲而不舍,方能金石可镂。” 竞选失败,心灰意冷之时,她特意早来到教室安慰自己:“不为虚名,做个真实的自己。” 足球联赛,教练为了别的目的,安排了虚假的战术,而头脑简单的自己在比赛中,竟迷失了自我。就在休息室外面的走廊里,靖琳直言相劝:“你应该保留些自我,不要让那些所谓的障碍阻挡了你对足球的热爱,抹煞了你对生活的激情,相信自己,用自己的能力去证明自己!” 得知自己的一些身世,无助地躲在家里。深夜里,靖琳冒雨赶来,给自己鼓励,给自己希望,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你还是你,你应当保持那个完美的自我,做个做好的自己!” 也因此,靖琳由于违纪被学校停课。靖琳不在的日子里,反复的思念与担心萦绕在自己身边,但当靖琳回到学校的时候,自己才明白,这些比起靖琳对自己的思念和担心,那简直是微不足道。她把她的境况抛置一边,却时时刻刻关心着自己的一切,她鼓励自己:“要坚持自己的追求!” 在自己消沉的时候,她希望自己振作起来,鼓励自己在足球场上复出,鼓励自己拿起笔杆抒发自己的澎湃激情。她告诉自己:“作为男儿,不是要躲在避风港里逃避风雨,而是要进入深海之中迎接风浪,迎接挑战,越是凶险,才越显英雄本色!你需要的不是无欲则刚,而是胜者为王!” 球场边,本不喜欢足球的她来给自己加油,为自己拿着衣服,为自己准备着饮料。在自己受伤后,她拿来手绢为自己擦拭鲜血;在自己遭到不公正待遇之后,气愤与无奈的同时,她还坚持这要劝导自己:“生活既如此,不会像想象中那么完美,它是很无奈的,但是不管在什么环境之中,都应该努力做最完美的自己!” “宿舍文化月”主题晚会上,靖琳伴着自己,共同演绎了一曲《心会跟爱一起走》。心灵相交,迸发爱意——在那一刻,自己真的找到了些感觉。 “接力长跑”比赛中,靖琳协助自己部署,显出了她充分的组织才能;后来,在关键时刻,她挺身而出,以惊人的速度扭转乾坤,让大家欣喜、欢呼的同时瞠目结舌。这么久,自己这才初次了解到靖琳原是个体育天才。后来看到了靖琳腿上的疤,才深刻地了解到了靖琳曾经的那段灰色经历,也是第一次深刻地了解到了靖琳的内心世界。 遭小人暗算,遭好友误解,自己的生活杂乱得失去了头绪。借酒消愁,大醉不归,是靖琳把自己从冰封的地面上扶起,艰难地搀扶到旅馆中,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因此,她第二次因违纪被学校停课,而且让自己心痛的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学校老师带走,自己却无可奈何…… 假期,酒吧间里,两人久别重逢,再度找回了往昔;而在雪后的晴天里,两人谈心、嬉戏,她又让自己看到了希望——此心只盼骄阳出,灿光一泻破冻土…… 或许,快乐、美好就到此为止了。 …… 美好的回忆都是历历在目的,而那些伤痛的记忆也是同样的刻骨铭心—— 有很多次,在劝靖琳的过程中,都是由于自己口舌迟钝,最终落了个不欢而散,自己的一片苦心,恐怕根本也不是什么良药,或许,那更甚至是毒药——深深地伤着靖琳的心,加重着她的病情…… 而更加刻骨铭心的画面是——闪电划过,车厢里忽然彻亮起来,靖琳的泪光反射到自己的眼睛里。那一次,自己在医院里巧遇靖琳,更确切地讲,自己是在陪别的女生来看病的过程中被形单影只的靖琳撞见——不知这又算不算是对她的伤害呢? 一直以来,自己什么都没能给过她,而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自己更甚至都不曾再见她一面——正面地看上她一眼,看看她的颦蹙与笑靥,听她说些什么,听听她的欢笑与哀叹…… …… 然而—— 靖琳就这样去了,以这样一种方式,平和地,静默地…… 星宇感觉到,空气中,仿佛还留有那熟悉的味道,她真的已不在了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陆游这句词又不期而至地萦绕在了脑中,星宇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痛彻心肺的窒息,鼻腔已然被感情所堵塞,而大脑也早已被伤痛所充斥。面对这些,星宇有些不堪忍受,他冲进了洗手间里,蹲在角落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呕吐,严重的呕吐,星宇就跪在那里,冲着下水管道口,发出着撕心裂肺的声音。 不多久前,同样的地方,也是同样的动作,靖琳也在此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记得自己上一次呕吐的时候,靖琳就陪伴在自己身边,把自己从地上扶起来,现在,他又是多么地希望靖琳能够再多陪伴他一次! 突然间,洗手间的门开了,靖琳出现在了门口。看着他伏在地上呕吐的样子,她的眼神里露出了万分的心痛,她走上前来…… “你没事儿吧?”洗手间的门开了,说话的不知是靖琳的什么亲戚。 眼前的幻境结束了,星宇更像是由九重天上跌落了下来,梦,粉身碎骨之后,再也觅不到半点残骸…… ——靖琳死了。 这,就是现实! 葬 尾声 雨过遗痕 (大结局) to be continued。。。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continued。。。 to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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