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传奇故事》 第一章 当兵头一年就立了3等功。 李狗蛋?咋叫这奇怪的名字!告诉你吧,李狗蛋的家乡有这样的风俗,就是妇女一旦生了小孩,他男人当天出门第一眼看到啥,这孩子的名字就要叫啥。当年,李狗蛋出生后,他爸出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堆狗屎。这孩子总不能叫狗屎吧?于是,就取名为李狗蛋。李狗蛋根本就是地地道道的草根,还有什么传奇?是的,李狗蛋家从他爸往上数三代甚至五代,全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伟大的地球修理工,是地地道道的草根,可谁规定的草根就不能有传奇的故事?不信?那你就听俺慢慢地道来吧。 李狗蛋当兵时,村里的的确确是热闹了一阵子。当县人武部把红彤彤的入伍通知书发给李狗蛋时,民风淳朴的村里仿佛迎来了一件大喜事。人们有的放鞭炮,有的忙着杀猪宰羊准备请李狗蛋吃饭,和李狗蛋一块耍大的年轻人则成天围着李狗蛋转,李狗蛋因为入伍成了村里的明星。 热闹过后,人们该干啥干啥,似乎把李狗蛋遗忘了。 直到这年秋天,李狗蛋又成了村里人们家长里短议论的热点话题。那天,狗蛋他爸刚从地里挑回来一担麋子,麋子还没撂在场地上,一群人敲锣打鼓地闹腾着直奔他家而来。兴许有啥喜事哩。 狗蛋他爸心里正琢磨着,他闺女花花就气喘絮絮的奔到了眼前:“爸,快回家去!俺哥立功啦,公社的干部们都把立功喜报送到家里来了。” 李狗蛋的父亲听罢,连忙扔掉手中的扁担,喜滋滋地跟随女儿花花三步并作两步往家里赶。这时,村里看热闹的人,已经把李狗蛋家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瞧见狗蛋爸回来了,便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来报喜的除了公社的革委会主任,还有县里民政局的局长和部队的一名干部。寒暄过后,部队的干部就说:“大伯,恭喜呀!李狗蛋立了三等功!你养了一个好儿子!我们为你骄傲!” 接着,这名干部说,他是李狗蛋的连长,叫曾云飞。他代表部队首长来慰问英雄李狗蛋的家属。并且简要地汇报了李狗蛋的英雄事迹:李狗蛋所在部队是空军工程兵,在那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的火红年代,他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深挖备战用的山洞。他们干得是打眼放炮,从山洞里往外运石头的工作。 李狗蛋具体负责点炸药,这不仅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细心活呢。李狗蛋干得非常出色。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次,李狗蛋他们班点了5炮,可是只放响了4炮,这说明,有一炮是哑炮。按规定,遇到哑炮,一定要30分钟后再去查看。可李狗蛋他们没有手表,30分钟的时间只能估摸着算计。李狗蛋估摸时间大概有30分钟了,便第一个向哑炮冲去。就在他刚冲出2分钟左右,哑炮突然响了。他们班长当时就傻了。这李狗蛋万一要有个闪失,可咋向连队首长和他的父母交待啊?说时迟那时快,班长只三五个箭步就飞奔到李狗蛋跟前。李狗蛋被飞石炸伤了大腿,血流不止,那血就顺着裤管往下流,他的身下已经是一滩殷红的血。班长呼喊李狗蛋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李狗蛋就是昏迷不醒,于是,战友们火速将他送往部队医院。李狗蛋好样的。他昏迷后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毛主席万岁!”第二句话就是:“班长,哑炮排除了吗?” 这些话放在现在,肯定让人匪夷所思。但当时是啥年代?是《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老三篇雷打不动天天读的年代;是雷锋、王杰、刘英俊天天学的年代;是8亿人民看《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8个革命样板戏的年代;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等革命口号喊的震天响的年代;是天天向毛主席像早请示晚汇报的年代,是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的年代。明白了这些,你就觉得李狗蛋喊出这样的口号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李狗蛋喊出这样的口号不足为奇,但是李狗蛋的出色表现,还是给所在部队争足了荣誉,军区的报纸、省报都相继进行了报道。部队给他记了三等功,他还成了部队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 李狗蛋,这个农家子弟,准确地说是贫下中农子弟,在当兵的头一年就立了3等功。这在李狗蛋所在的村里、公社、县里都是爆炸性的新闻。当时,家长教育孩子时,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看人家李狗蛋多有能耐,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就像李狗蛋那样出息!” 李狗蛋的老爹,也自然因此成了村里、公社、县里的新闻人物。原来一向走路低头弯腰的李老汉,现在走起来路也雄赳赳气昂昂了。路上碰到李老汉,许多人用羡慕的眼光询问李老汉的教子经验,你知道他说啥?他说:“有啥经验,生的,天生的,这全是应了一句老话,生成的多,教成的少么!”瞧瞧,儿子成了英雄,把李老汉抖的神气活现的。 第二章 一转眼当上了连队指导员 入伍一年零三个月后,李狗蛋被提拔为三班班长。 他们班长复原了。班长临退伍前,语重心长地对李狗蛋说:“狗蛋,我退伍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哑炮伤人的事情,我本来想攻克这个难题,可是这明摆着是不行了。以后就看你的了”。李狗蛋说:“班长,咱们这事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原来,李狗蛋自从那次因为排除哑炮被炸伤腿后,只要一有空闲,心里就琢磨着二件事:这头一件事呢,是如何在出现哑炮时准确地估摸时间,既能及时排除哑炮,不耽误工程进度,又不会造成人员的伤亡;这第二件呢,是如何让导火索畅通无阻,百分百地不出现哑炮。 李狗蛋动情地握着班长的手说:“班长,你尽管放心吧,我也说不准何时能够攻克这两个难题,但我回尽心尽力地去做。只要一有消息,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 一天,收工后,他叫住了新兵柳智。柳智是北京兵,高中文化,读书多,也肯动脑子,小小的眼睛一眨一个点子,被战友们称之为智多星。 当李狗蛋说明要攻克两个难题后,柳智小眼睛一眨:“班长,毛主席咋说来着?‘我们应当相信群众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离开这两条原理,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依我看,咱不如开个班务会,发动同志们出谋划策。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你说呢,班长?” 李狗蛋一听,高兴地就给了柳智一拳头:“好你个柳智,不愧为同志们号称的‘智多星’啊!真是小眼睛一眨一个点子,一眨一个主意。行,你的合理化建议被采纳了,今天晚上咱就开班务会,来个群策群力!” 一个月后,李狗蛋,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李狗蛋的班可是双喜临门啦。这第一喜,是老班长从南京给李狗蛋寄来一块紫金山牌手表,这表,虽然当时只有26块钱,但在那个物质非常匮乏的年代,这紫金山牌的手表可是奇货可居的紧俏商品,只有凭票或者靠后门才能买到。这对于每月只有6元钱津贴的、成天窝在山沟沟里的工程兵战士李狗蛋来说,近乎奢侈!但不管怎么说,这放炮后时间掌握的问题从根本上得到了解决。这第二喜,是经过几次诸葛亮班务会,大家提出30几条保证导火索畅通无阻的建议,其中,有3条经过实践的检验被证明是可行的。尤其是后一条,在全部队推广后,再没有出现过哑炮的事。因此,李狗蛋所在班,被部队授予集体三等功。 李狗蛋的出色表现,使他在同年入伍的战友们当中,成了佼佼者。李狗蛋,这个农家出身的孩子,这个地地道道的草根,当兵头一年立了三等功,第二年就入了党,第三年,义务兵刚当满,就提了干;提干两年后,又被破格提拔为连队指导员。当时的李狗蛋啊,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李狗蛋当了指导员,成天价忙的团团转。和他搭档的连长张志良是上海人,比他早3年当兵。就在李狗蛋提拔指导员不久,连长张志良的妻子来部队探亲。和连长妻子一块来的,还有她的妹妹,也就是连长的小姨子。大上海的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水灵水灵的,人又大大方方,成天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营房里飞来飞去。她最愿意接近的就是指导员李狗蛋了。 这兵营里是清一色的“和尚”,突然间来了一个花儿一样个姑娘,你猜猜会是啥样儿? 如果你没有当过兵,你兴许猜不出来。这姑娘走到那里,那里的战士们就会挡不住诱惑地不经意地行“注目礼”,战士们从此爱刮胡子的多了,爱洗衣服的多了,有事没事的爱上连部的多了。其实,这姑娘来不来,跟战士们有什么瓜葛啊?不能这么想,这里有个社会心理学的问题,弗洛伊德的异性心理学问题。可也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柳下惠就是李狗蛋。无论连长的小姨子如何想办法接近他,这个李狗蛋仿佛一块榆木疙瘩——楞不开窍。 有一天,李狗蛋接到一份包裹单,是妹妹花花寄来的。取包裹单要到市区邮局去,而部队驻地离市区有50多公里,取包裹单有两条途径,一条是请文书到团部公干时捎给来送邮件的邮递员,一条是自己去取。前一条时间自然要长些,大概得5至7天吧,后一条呢,虽然快,但是工作又要耽搁一天。李狗蛋是把工作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让自己的私事搭上一天的工作时间,这等于要李狗蛋的命。可妹妹花花寄来的包裹等于李狗蛋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 第三章 莫名其妙间就成了倒霉蛋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连长张志良推门进来了。 张志良觉察出小姨子丽丽对李狗蛋有那么点意思,而李狗蛋却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张志良虽然是从别的连队调来的,但是李狗蛋是窗户口敲大锣——老早就名声在外了。况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与配合,对李狗蛋的人品与德行也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张志良有意撮合这两人,情愿当一回丘比特。 “指导员,有一件事情和你商量商量。”张志良神秘兮兮地盯着李狗蛋。 李狗蛋觉得连长的表情仿佛被一层薄薄的怪纱笼罩着,便有准备地应承道:“说吧!” “五班长小李子住在505医院快一个星期了,该去看看了,我小妹丽丽今天要回上海,本来我可以去市里505看看小李子,顺便送送丽丽,可今天营部要我去参加一个工程会议,你家里不是寄来包裹吗?再说,你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很久没有上市里去了吧?所以啊,我意向呢,你去一趟市里,代表大家伙看看小李子,取取你的包裹,再代我把丽丽送上火车。这么着,行吗?”张志良问。 “你看我这脑子,成天光顾着瞎忙活,五班长住院去慰问的事情倒给忘记了。谢谢提醒。我看成,行,我去一趟市里吧!”李狗蛋想,原来连长并没有什么机关啊,于是不假思索,就爽快地答应了。 李狗蛋与张志良的小姨子丽丽看望了五班长小李子后,丽丽嗲声嗲气地说:“指导员,阿拉就要回上海了,侬就勿给阿拉说点啥?”清秀动人的丽丽,今天特意洒了丝丝香水,少女的青春气息让近在咫尺的李狗蛋竟然心猿意马起来。虽然做了指导员,给战士们上起来课一套一套的李狗蛋,老实巴交的本色此时却又显露出来了,居然结结巴巴了,脑门上还沁出细细的密密匝匝的汗珠子。 丽丽见他这样,越发放肆起来,索性把粉嫩的藕莲似的小胳膊挽在了李狗蛋粗壮的大胳膊上。李狗蛋没想到丽丽竟然“得寸进尺”,急得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他要丽丽不要这样,丽丽越发挽得紧了。你想想,农村出身的李狗蛋,成天钻在山沟沟里的工程兵李狗蛋,那见过这种阵势啊? 古语不是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想摆脱尴尬,而又在尴尬的囹圄里无法解脱的李狗蛋,觉得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位年轻妇女正吃力地推着一小板车蜂窝煤,他仿佛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立马挣脱了丽丽紧挽的胳膊,飞快地走过去学起雷锋来。 待丽丽回过神来,李狗蛋已经帮那妇女推车走出好远了。无奈的丽丽只有一筹莫展地在原地等着李狗蛋。 推着小板车,在这座南方城市的小巷子里曲里拐弯地走了好一阵子,终于到了年轻妇女的家。这是一座四层楼的公寓房。李狗蛋正准备跟人家道别,却见这位年轻妇女咧着嘴,双手扶着腰。李狗蛋见状,急忙问:“大姐,不舒服?” 什么,李狗蛋叫人家大姐?应该叫小姐才对哩。因为这位妇女最多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可那是啥年代?在那个年代里,少爷小姐属于资本主义的称呼,人们唯恐避之不及,谁吃了豹子胆,还敢这么着称呼别人? 年轻妇女点点头,告诉他,她家就在2楼,恐怕是腰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解放军同志,要不,到我家喝杯茶?”年轻妇女呈痛苦状地对李狗蛋说。热心肠的李狗蛋,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秉性的李狗蛋,堂堂解放军干部的李狗蛋,此时,已经顾不得丽丽还在原地等他,便说:“大姐,茶倒不必客气,看你这样,我干脆把煤球给你搬上楼吧!” “那又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年轻妇女显出既巴不得,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连忙一口一个谢谢地说着,猫着腰上楼开门去了。 这是一户人家一个月的煤球,不多不少整整150块,李狗蛋上上下下跑了7次,终于将煤球全部搬上楼,并且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灶间的储煤池里。黑糊糊的煤球,把李狗蛋的崭新的军衣弄得黑糊糊的。 年轻妇女显得很过意不去:“解放军同志,看把你的衣服也搞脏了。要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李狗蛋连忙说:“不用,不用”。可心里却一个劲的犯嘀咕:这黑糊糊的衣服也实在不雅得很,又从心底里埋怨自己搬煤球时忘了这不是在部队,在部队脏了,可以换下来洗,现在可咋办啊? 犹豫间,年轻妇女又说现在正值夏天,脱下来洗洗,晾在太阳下,立马就干。 李狗蛋想了想,目前没有别的选择,也只能这样了。因为部队有规定,现役军人外出着装要整齐、干净,如果就现在这个邋里邋遢的样子,上街被纠正军容风纪的纠察逮着,那堂堂的指导员的,在战士面前,不仅面子没了,就是里子也丢光了。 李狗蛋想到这里,决定将军衣脱下来洗洗。 这南方的夏天,潮潮的,闷闷的,人仿佛被罩在一个充满蒸汽的无形的笼子里。人一出汗,衣服就会黏黏地粘在身上。李狗蛋脱下外面的军衣,发现里边的白背心也黑得一塌糊涂。人到了这个份上,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洒了油,干脆连背心也一道脱下来洗洗吧! 李狗蛋刚刚脱完衣服,还没有来得及走到水池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笃笃”地响个不停。 年轻妇女打开门。一只圆脸短头发的女人脑袋就探了进来。来人好像一点儿也不客气:“唉,我说小寡妇,今天是你家买煤球了吧?你看,楼道里都是煤球渣子,你怎么老是这个德性?掉那么多煤渣,也不扫扫,看把我的新白皮鞋也弄脏了。” 还不容这年轻妇女来得及讲话,圆脸短头发的女人又发现了屋里的李狗蛋,而且,李狗蛋是赤裸着上身。圆脸短头发的女人阴阳怪气地说:“唉,我说小寡妇,怪不得今天这么精神,原来有又勾引一个男人来家了啊?你这狐狸精的本事可够大的啊!”说吧,“呯”的一声重重地将门摔上,只听见女皮鞋鞋跟敲打楼梯的声音急匆匆地由近而远地渐渐逝去。 “这是谁啊,讲话怎么这么难听?”李狗蛋对刚才的那个女人没有好感,甚至于一点儿愤怒。 “我们街道办革委会的尤主任,造反派出身。”年轻妇女,就是被刚才那个女人称作小寡妇的说,“俺男人因为是小业主的后代,和她有过矛盾,文化大革命中,被他们活活的斗死了。” 李狗蛋在等洗了的衣服晾干,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小寡妇”聊着。 过了不大一会儿,又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打开门,打头的是那个尤主任。身后有2个民警。尤主任指指“小寡妇”,又指指李狗蛋:“这叫抓贼抓脏,捉奸捉双。你看,这男人到现在还光着身子呢,真叫人恶心!” 不由分说,李狗蛋只好拿着湿漉漉的衣服,和“小寡妇”一起到派出所走一趟。 李狗蛋心里想,人正不怕影子斜,到派出所说清楚就行了。可连长小姨子丽丽的火车早就过点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李狗蛋那李狗蛋,你单纯的真够可以的。 与李狗蛋想象的完全是两码事儿。 派出所根本不听李狗蛋的解释,那小寡妇就甭提有资格辩护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李狗蛋作为解放军干部,立场不坚定,被资产阶级的香风迷雾熏染了,在资产阶级女色面前动摇了,和“小寡妇”发生了不正当的两性关系。 李狗蛋还要辩解,派出所已经接通了部队政治处保卫股的电话,保卫股朱干事一个小时后,来把李狗蛋领走了。 李狗蛋啊李狗蛋,大概你怎么也整不明白,这学雷锋学的咋莫名其妙间就成了倒霉蛋了呢? 第四章 灵魂深处闹革命 李狗蛋的老连长曾云飞现在是团政治处主任。保卫股朱干事把李狗蛋直接领到曾云飞办公室。曾云飞铁着个脸:“我说狗蛋,这究竟是咋回事儿?” 李狗蛋一言不发,等待老连长发落。 曾云飞见李狗蛋像一株霜打了的茄子,蔫不唧儿地杵在那里,他的心俨然变成了打翻的五味瓶,这酸甜苦辣的,复杂着呢。 李狗蛋是曾云飞看着在连队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又是他树立的典型,感情忒深。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法相信这是事实。今天派出所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在保卫股,接电话时心里就犯嘀咕,按说,狗蛋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可是,电话那边言之凿凿,容不得一丁点儿含糊。于是,他就对朱干事说,先把人领回来再说。 “李狗蛋,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你,这咋就突然变哑吧啦?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就像那竹筒里往外倒豆子,有啥说啥,说吧!”曾云飞还是铁着脸。 李狗蛋是个铮铮铁汉,自从记事起,就没有落过泪。今天不知咋的,在老连长面前,仿佛像受了委屈的孩子遇到了亲娘,不由自主就眼泪婆娑起来。 曾云飞见状,知道事情来的蹊跷,也就放缓了脸色,顺手拉过一把椅子:“狗蛋,坐吧,慢慢说,唵?” 李狗蛋于是将今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老连长作了汇报。 曾云飞听罢,沉思片刻,然后说:“狗蛋,就算我相信你说得全都是真的,可目前的情况是,派出所来了电话,虽然不能说闹得满城风雨,但是这总是个事情吧。你先回去,在支委会上作个检讨,一定要深刻,要在灵魂深处爆发一次革命,当然啦,不要给自己无限上纲,不要无中生有,要实事求是,但是,要深刻,争取一次通过。”说着,拨通了三连的电话,要连长张志良来一趟。放下电话,曾云飞又说:“这事我还要向团党委汇报,至于如何处理,还是不处理,只能等候通知。不管怎么说,工作还要继续抓好,千万不能松懈。” 李狗蛋对老连长心存感激。是啊,老连长想得多周到啊。自己莫名其妙地摊上这么一件倒霉事儿,但这也是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一次应对莫名其妙的突发性的倒霉事儿的考验。人生是一盘奇妙的棋,有谁知道自己在这盘棋上演绎出什么样的道道来呢? 在回连队的路上,张志良说:“指导员,这支委会啥时开?” 李狗蛋不假思索地说:“你定吧。” “我是说,你得准备准备,就像曾主任说的那样,要开就把它开好,一次性通过。”张志良又讲了自己对如何开好会的一些想法。 人在倒霉的时候,就盼人理解,盼有那么一丝丝阳光暖暖心窝子。李狗蛋觉得自己还是满幸运的,摊上张志良这样的好人搭档,真是上天赐予的福分。 第二天晚上6:30,三连党支部委员会在连部会议上召开支委扩大会。这是张志良提出的,李狗蛋同意的。范围比曾主任确定的支委会多了几个党员班长。 李狗蛋是政治指导员兼连队党支部书记,但是今天是他作检讨,所以,会议自然由连长兼支部副书记的张志良主持。 张志良按照惯例首先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接着开宗明义讲了今天开会的目的。参加会议的同志们都没有这个思想准备,指导员咋会干这偷鸡摸狗的事?于是会场上面面相觑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 张志良看到“火候”差不离了,便提高嗓门说:“同志们,你们可能没有想到吧?咱指导员李狗蛋同志,能干这下三烂的事?但是,我今天的的确确接受了上级领导的指示。我也不相信。可领导交给的任务又不能不完成。所以,才开这个会。希望大家伙,畅所欲言,咱们共同给李狗蛋同志灵魂深处爆发一次革命!” 副指导员举手,张志良说:“好,请讲!” “我不相信指导员会做这种事情!”副指导员刚刚讲完,张志良想,如果不按照他的计划,今天的会肯定要砸锅——开不下去。这样,不仅交不了差,同时也害了李狗蛋同志。想到这里,便把头扭向李狗蛋:“我说,李狗蛋啊李狗蛋,你是够胆大的,也够混账的。我那小妹丽丽,地地道道的上海姑娘,白白净净的,人家喜欢你,可你却熟视无睹,装出一副榆木疙瘩不开窍的傻样。我以为你是属和尚的,原来,你浑,你是和尚也是一个花和尚。你身为指导员,应该恪守道德,为人师表,可你究竟是吃了啥迷魂药,干起这偷鸡摸狗的龌龊事来了?” 李狗蛋显得十分激愤:“我亲爱的连长同志,你的小妹丽丽是漂亮,是讨人喜欢,可是,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我是谁?我就是山沟沟里的土小伙,是祖祖辈辈靠从土坷垃里刨食的农民的儿子。现在咱们的政策是,部队干部复原后,从哪里来,到那里去。这铁打的营盘流动的兵,有一天,我解甲归田了,上海姑娘丽丽能跟我回大山里去?能吃那玉米面做的窝窝头?能喝高粱米熬的稀饭?能为我年老体弱的父亲母亲端茶递饭,在他们卧床不起的时候,端屎端尿地伺候老人?既然我没有能耐把丽丽娶回老家,那我就不能白白地浪费人家的感情。至于今天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要学会面对。” 接下来,李狗蛋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原汁原味的说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事情就是这样,大家看着办,怎么处理,我都接受!” 大家伙明白了事情真相,都有点儿义愤填膺。 张志良说:“同志们,既然大家伙都知道了事情的真实情况,就应该明白,李狗蛋同志还是咱们的好指导员。但是,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咱既不能冤枉李狗蛋同志,又要给上面一个交待。依我看,今天的会议没有传达的任务。之所以把党员班长同志叫来,就是让你们了解事情真相,不要人云亦云,混淆视听,如果,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要做好解释工作。对上面呢,以连队党支部的名义写一份报告,内容是,我们召开了支委扩大会,李狗蛋同志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原则,实事求是地做了检查,在灵魂深处爆发了一场斗私批修的革命。争取一次性通过,好不好?” 连长张志良的话音刚落,就爆发了一阵热烈的、长时间的掌声。 第五章 留守处好比世外桃源 张志良导演的“双簧”,可以说取得了恰到好处的效果。曾云飞接到三连党支部的报告后,认为不错,于是交给了团党委。经过团党委常委会的讨论,决定对李狗蛋的问题不作追究,即不给予党内、行政的处分,但是,李狗蛋被调离三连指导员岗位,到远离部队数百里的留守处工作。 有人说,部队的留守处与地方的养老院差不多。将李狗蛋调离第一线的施工连队,许多人为他抱不平。这个决定是两个月以后下的。 张志良在接到李狗蛋调离的命令后,显得十分惆怅,对狗蛋说:“这不行,说的不处分,可这跟处分不是一码事儿吗?不行,不行,我得找曾主任去!”张志良说着就要走。 李狗蛋一把拽住张志良:“连长,我的好兄弟!你的情我领了,但万万不能再给老连长添麻烦了!” “狗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舍不得你呀!”张志良有点动情,“虽然咱俩在一起连头带尾才一年零三个月,可我觉得吧,咱俩吧,无论性格、脾气,还是工作作风,都合得来,配合的既默契又稳妥,连队的工作也很有起色。你一走,再换个人,万一我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咋办?” 李狗蛋说:“我说连长,咱都是组织上的人,上面既然已经决定了,咱就是有想法,也得服从,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思想不通,行动服从。是不是?好啦,好啦,别婆婆妈妈的了。有空时,来看看老伙计,我也就知足了!” 李狗蛋不是拖泥带水的那号人,调离命令下达的第二天,就到留守处报道了。 留守处一共8个人,一个干部,原来是8连的连长,叫胡志敏,是1946年入伍的老同志,在留守处已经呆了10来年了。其余的是7个战士,2个老兵,5个新兵。他来了,一共9个人。留守处的主要任务是,种地、管理家属院。李狗蛋在这里的职务是助理员,留守处的工作由他负责。 中午,胡志敏就在留守处的食堂为李狗蛋接风。说是接风,其实,充其量也就是一顿便饭。胡志敏叫炊事员小刘炒了一盘西红柿鸡蛋、一盘丝瓜肉丝、一盘茄子、一盘青菜,外加一个冬瓜海带汤,典型的4菜1汤,3素1荤,没有酒。大家伙一边吃饭,一边互相介绍,就这么几个人,很快大家都熟悉了。 当天下午,胡志敏又带李狗蛋到处走走,说是熟悉一下环境。留守处有15亩地,其中,10亩地种水稻,一年两茬的双季稻,大概每年总产量在20000斤左右,产下来的稻谷,碾成米后,交给团后勤处,由他们再分给各个施工连队。这是新米,每个连队每次虽然分得不多,但是这米新、鲜,还略微带一点糯味,好吃,战士们挺喜欢的;1亩地种各种蔬菜,中午他们吃的菜,就是自己种的;还有4亩,分给30多户随军家属,这些家属大部分是从农村来的,所以,巴掌大的一块“自留地”,被“经营”的花花绿绿,茂茂盛盛,油油旺旺。她们基本上不要买菜,除了在家属工厂上班外,业余时间就泡在巴掌田里,细心地伺弄着“自留地”,悠闲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嗨,满惬意的哩! 李狗蛋原来在连队时,过得是“打眼放炮,吃饭睡觉”“两眼一睁,忙到熄灯”“抬头看山头,低头看石头”的日子,尤其是当了干部后,成天价把一根心弦绷得紧紧的,不是担心安全问题,就是担心工程进度问题,还要做好战士们的思想政治工作。其实是满累的。现在,放眼望去,一片葱茏,微风吹过,绿色的田野里荡起一阵阵起伏的“涟漪”,再加上田地边上就是小河,河边有芦苇,河里有鸭子,还有那漂生的水葫芦,这使他想起了革命样板戏《沙家浜》里郭建光的著名唱段:“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乡。” “不错,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李狗蛋心里感慨良多。 在回来的路上,李狗蛋心里不知咋地,忽然想起他那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父亲母亲来了。祖祖辈辈在黄土高原上生活的两个老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他们不要说没有坐过火车、飞机、轮船,就连像样的汽车也没有坐过。现在到了这里,肯定比在施工连队要清闲些,要不写封信,让妹妹花花将二老送来,让他们见识见识这绿油油的锦绣江南鱼米乡?对了,花花长这么大,不是也没有出过门吗? “李助理,在想什么哪?是不是想媳妇了?要想了,就让她来嘛,这也是人之常情啊!况且,部队也有家属探亲的规定不是?”胡志敏看见李狗蛋在那里楞楞的走神,便以长者的口气说。 第六章 胡志敏的唠嗑既有趣还充满哲理(1) 李狗蛋连忙说:“老胡同志,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连对象都没有,那儿来的什么媳妇呀?”李狗蛋本来想把接父母亲来的想法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肚了。因为,他不愿意给人造成一种错觉,让大家感到这新来的李狗蛋助理员,一来不考虑工作上的事,首先想到的是他自个儿的私事。 “噢,没有对象?那,我给你留心一点,有合适的,就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胡志敏好像对李狗蛋还没有对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李狗蛋想,这胡志敏是1946年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按理说,现在起码也应该是个正营、副团级别的待遇。可现在,还是个连级,据说他曾经被划成过右派,可看他人挺不错的。于是,李狗蛋决定,瞅空一定要和老胡同志唠嗑唠嗑。 留守处家属院一共有3幢3层的公寓楼,30多户随军家属就住在里边。他和7名战士的宿舍兼办公室在院子的大门口,是一排平房,靠大门的一间在边墙上开了扇窗户,既是门卫,也算传达室,由7个战士轮流值班。他的房子是靠最里边的一间,房子挺长,当中用三合板隔开,里边是卧室,外边是办公室兼会客室。晚饭后,他将自己的行李、床铺安顿好后,就打算去拜访胡志敏。 胡志敏住在3号楼的甲单元101室,房子不大,58个平方米,两室一厅,一间是他们夫妻俩的卧室,一间是他们女儿菲菲的卧室。他们刚刚吃完晚饭,女儿是小学三年级的班主任,到学生家家访去了,老胡的老伴魏大婶正在厨房里洗刷餐具。 胡志敏见李狗蛋来了,高兴得脸上洋溢着灿烂。他这个地方,除了偶尔有学生家长来找女儿,是很少有客人来的。胡志敏忙活的又是倒茶,又是拿烟,还端出来一小碟炒花生。李狗蛋看到茶叶是包装精美的西湖龙井茶,烟是凭票供应的3毛8一包的大前门,而老胡平日里抽的是2毛9的飞马,炒花生在当时是稀罕的珍品,无疑,胡志敏是把他当贵客来接待的。李狗蛋忙说:“老胡同志,看你,把我当外人啦不是?今后少不得麻烦你,工作上的事情,还希望你多指点指点哩!” 两人客气一番后,李狗蛋不知咋地为老胡抱起不平来。胡志敏听后,哈哈一笑:“狗蛋,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么?”李狗蛋注意到,胡志敏的面色渐渐地凝重起来:“我比起我那牺牲了的战友,我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接下来,胡志敏打开了尘封的话匣子: 胡志敏的籍贯是冀北。他14岁那年秋天,一天晚上和几个小伙伴在禾垛间捉迷藏。玩了很长的时间,累了,不知不觉的就在垛子里睡着了。迷迷糊糊地仿佛在做梦,有人推醒了他:“唉,快醒醒。咱们跟上队伍走吧。”胡志敏一激灵,醒了,发现跟前站着他们村的儿童团团长李小维。他揉揉惺忪的双眼:“啥,跟队伍走?上哪儿?” 李小维说:“你看,咱们在家里连肚子都填不饱,不如跟上队伍走,怎么着也能混个饱肚子。” 李小维见他犹豫,急了:“要走就得快点儿,队伍马上就要开跋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胡志敏从小就没有了父母,他跟打长工的伯父生活,常常饿得前心贴后背的,便说:“走就走。不过我得跟我伯父打声招呼。” 李小维焦急地说:“依我看,别说了,告诉他们,说不定不让走,我也不跟我妈讲。” 就这样,李小维和胡志敏悄悄地跟在队伍后面。头一次走夜路,黑咕隆咚,又累又饿,不知跌倒多少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天亮后,队伍的同志才发现多了两个“小尾巴”。就这样,胡志敏同志成了革命队伍里的一员。 当时,咱们的部队武器装备差,武器子弹主要靠从运输队长蒋介石的部队那里缴获。战士们腰里的子弹袋里往往只有两三颗真子弹,但是子弹袋看起来鼓鼓囊囊,那是装的高粱秸或者树枝折的小棍棍,在外人看起来,咱们的队伍子弹足着呢,可谁知道,子弹袋居然也唱“空城计”。但是,咱们的队伍作战很勇敢,为啥?就因为要跟共产党翻身求解放,盼过好日子。打了2次仗,胡志敏就缴获了一支步枪,那天,他兴奋得一宿没睡。第二年夏天,他们部队打了一场恶仗。那一仗打下来,伤员太多,和他一道出来的李小维也光荣了。他们班就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副班长,一个就是胡志敏。胡志敏虽然没有牺牲,但是腿不能走了。他们连长就叫他上卫生队一边疗伤,一边帮忙。卫生队缺医少药的状况,现在的人们是难以想象的。不要说没有抗菌素之类的药品,就是红药水、紫药水也没有,甚至于连生理盐水也没有。护士们只好用有限的食盐溶解在开水里,用白布条蘸了给伤员伤口消毒。许多伤员的伤口化脓了,长出了蛆。胡志敏在家里时,看到伯父有时干活时不小心割裂了伤口,就抓一把干净的黄土往伤口上一摁,再揉揉,过两天伤口就好啦。于是,他也如法“炮制”,所以,他的伤口没有化脓。看护员见他的伤口没有长蛆,就给他分配了个任务:帮助伤口长了蛆的伤员用筷子往出夹蛆。他整整夹了两天的蛆,这两天,他不能吃进一粒米,为啥?恶心啊!现在提前这事,胡志敏都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为了解放事业,多少人捐躯了,多少人吃尽了正常人难以想象的苦! “听说你也去抗美援朝过?”李狗蛋对胡志敏的经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七章 胡志敏的唠嗑既有趣还充满哲理(2) 胡志敏点燃一支烟,在青烟袅袅的飘逸之中,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难忘的岁月。 现在我们看反映抗美援朝的电影,常见这样的镜头:部队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的志愿军军歌,老百姓载歌载舞,夹道热烈欢送,载着志愿军的列车轰隆隆地威武的开过鸭绿江大桥。其实,实际情况不完全是那样。胡志敏的部队开了誓师大会后,静悄悄地在夜间出发,主要是为了隐蔽、保密,军事行动嘛,不保密那还成? 胡志敏在朝鲜战场打了无数次仗,最惨烈的要数攻克军事要地无名高地的那一场战斗了。无名高地被敌人占据后,志愿军先后两次攻打都没有成功。这个高地不攻克,就无法切断敌人的后勤补给运输线。美国兵最怕的就是给养跟不上,那就会军心涣散。敌人占据无名高地后,已在那里构筑了坚实的工事,说明他们的确十分看重这块高地,计划长期踞守。 当时,团里把攻克无名高地的任务交给了胡志敏他们营。胡志敏是二连八班班长。营里要每个连队确定一个班为尖刀班,发起战斗前,尖刀班要先行一步,摸清情况。而这些又要在夜里进行。美国人怕打夜战,咱们不怕,咱们不但不怕,还擅长夜战。胡志敏接受任务后,就叫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以便养精蓄锐。晚上10点钟左右,下起了小雨,四周一片漆黑。他们受命出发。沙沙的雨声,正好掩护尖刀班行动。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半山腰。突然,他们班的小王,个子最小的新兵,脚下一滑,摔倒时碰到一块石头,石头往下滚,发出了碰撞的响声,敌人发现有动静,就哒哒哒打过来一梭子。接着就是照明弹,这时如果沉不住气,就会前功尽弃。问题是小王被他们打中,而且子弹正好打在头上,那时候,咱们的战士没有钢盔,当场就牺牲了。 胡志敏那个愤怒啊,恨不得与敌人拼了。但是,不行啊,因为还不能就此判断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强忍着战友牺牲的痛苦与悲伤,借助夜色,一步步逼近敌人的工事,抓了一个“舌头”,圆满完成了任务。 由于从“舌头”那里摸清了敌人的数量与兵力的部署,部队当天就攻克了无名高地。但是,第二天又被敌人夺回去了。敌人怕再一次失去无名高地,于是加强了兵力,还派了2架飞机来狂轰滥炸。经过三次拉锯式白热化争斗,我们又一次攻克了无名高地。敌人当然不会死心,加强了飞机轰炸的力度。四五架敌机轮流着炸,可以说山头被削平了将近1米,满目疮痍,满目焦土。当时的口号是:“人在山在,山丢人亡”。打到后来,我们的部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占领了无名高地。胡志敏他们一个营最后只剩下不到20个人。胡志敏也差点牺牲,子弹就从他耳旁擦过,至今他的耳际边还有一道不长头发的伤疤。如果再差一点点,他就不能坐在这里和李狗蛋唠嗑了。 和平年代的军人最喜欢听打过仗的老一辈军人讲战斗经历,李狗蛋更是这样。你别看胡志敏文化低,用胡志敏的话来说,他和他的许多战友一样,入伍前不知道学堂的门朝哪儿开,现在能磕磕绊绊地凑合着认俩字,也是在部队业余补习班学的。所以呀,他们不怕打仗,就怕学习、总结,那时,他们流行一句话:“不怕飞机大炮,就怕总结报告”。但是胡志敏却又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你听听,他讲到这里,不无感慨地说:“这人哪,生命真脆弱,在战争年代,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有时候,我一闭上眼睛,我的那些死去的战友就一个个在眼前晃来晃去,音容笑貌是那样的逼真。匈牙利诗人裴多菲有一句诗,怎么说来着?喔,好像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对吧?我们那么多战士,牺牲的时候,许多都没有结过婚,甚至连恋爱也没有谈过,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那是‘生命诚可贵,国家价更高,若为解放故,生命就可抛’呀!想一想这些,我们幸存下来的人,还应该有什么苛求吗?雷锋同志不是也有一句名言吗?前几天,电影组还来放了一场《雷锋》。雷锋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当中去。如果,我们成天计较个人的待遇,患得患失,那儿有什么精力去琢磨工作上的事儿呀?我还记得,我们抗美援朝回国后,休整时,部队里流行一本书,是苏联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当时,就我那文化,读不了这厚厚的书,我们的文化教员把保尔柯察金的一句话抄给大家,要我们作座右铭。那一段,我现在还能记得个大概。好像是这样说的:‘一个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他在临死的时候,就可以说,我的一生无愧于伟大的共产主义壮丽事业!’当然,我们这些凡人,没法跟英雄比,没有英雄那种境界,但是我们活着就应该做一个有用的人,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把组织交给的事情做好,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对吧,狗蛋同志?” 嗨呀,李狗蛋今天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啦!自己调离施工连队那阵子,虽然在嘴巴上说不计较,可是在心底里对领导的处理多少有点儿耿耿于怀。现在,被老胡这么一说,心头阴霾一扫而光,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第八章 菲菲姑娘(1) 李狗蛋来到留守处不知不觉就20多天了,日历马上就要翻到下一个月去,月底月初是总结布置工作的时候。李狗蛋召开全体人员会议,要大家随便说说,一来呢,他是想继续把留守处的情况摸摸清楚,二来呢,想听一听大家对下一个月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在集思广益的基础上再考虑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李狗蛋宣布开会后,足足过了10分钟,居然没有人发言。原来,这样的会在留守处还是第一次开,以前的助理员从没有开过什么会,无论什么事情都是他说,大家干。李狗蛋说:“我不是为难大家伙,只是这工作也要讲个透明度不是?毛主席说过,‘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才能把我们的事情办好’。我想,咱们留守处的工作也不例外”。 胡志敏这时发话了:“我看,李助理的意见是对的。我先讲几点,供李助理参考”。 李狗蛋用感激的目光瞅着胡志敏,人家老同志是支持咱的工作哩! 胡志敏会意地笑笑,说:“依我看,咱们留守处目前主要存在三大问题:一是水电浪费很大,我粗粗估计了一下,大概每月每家的用电量都在100至200度左右,水的用量也有50吨上下,而每家交纳的水电费只有十分之一,其余都由部队来贴。这个问题自留守处成立以来就存在,是个老大难,没有人敢提,提了也解决不了。二是家属院的卫生问题,院子脏,楼梯脏,楼道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的地方被杂物堆得连走个人都够呛,环境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三是邻里间的关系问题,一共30来户人家,有的矛盾很深,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面对面的碰到,连个招呼也不打。这几个问题,虽然解决起来比较难,但老是这个样子也不行。希望大家伙群策群力,和李助理一道攻克这些难题。” 老胡带了头,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罗列出一大堆问题,比如,不少家属养鸡,有的还养狗、养猪,鸡屎、狗屎、猪粪随处可见,偶尔还会出现狗咬伤人的现象;有一些一楼的住户在自家阳台边搭建违章建筑,私自扩大“地盘”等等。 问题是摆出来不少,但是,解决起来的确有一定的难度。就说水电费这一项吧,烧电炉,点100瓦甚至于更大度数灯泡的比比皆是,水龙头开了,自来水哗啦啦地流,一点也不知道心痛,有几次,三楼的住户忘记关水龙头,结果,“水漫金山寺”,楼下被淹得一塌糊涂,几乎为这事闹出人命来。以前的助理员为什么对这些问题视而不见?大家心里都有谱,这里的家属,大都是营团干部的,也有不少的机关干部的,反正是公家的钞票,家大业大,浪费一点没啥,而万一得罪了哪个领导,那吃不了就得兜着走!所以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日子就这样捱来捱去,捱到了李狗蛋任上。 会议后,李狗蛋满脑子都是这事,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事儿,要解决还真有点难。但不解决又于心不忍,觉得对不起每月52元的工资。 一天,李狗蛋从外面办完事回来,一边骑车,一边还琢磨着工作,不知不觉就到了留守处的大门口。正进门时,院子里冷不丁的冒出一个姑娘来,说时迟那时快,李狗蛋紧刹车,慢刹车,还是把这姑娘给撞上了。你看看,前车轱辘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人家的花裙子上。 李狗蛋心里那个愧吆,慌忙的道歉:“对不起,同志,伤着了哪里没有?” 姑娘抬头望望,摇摇头;“不要紧的,没关系。”话虽然这样说,可走起路来,腿有点儿瘸。 李狗蛋急了,忙问:“要不,上医院检查检查?” 姑娘说:“不用,我回家休息休息,兴许没事的”。 李狗蛋于是送姑娘回家,到了姑娘家门口,李狗蛋才明白,这是老胡家的女儿菲菲。 当晚,李狗蛋专门买了水果去看望了菲菲。还好,擦伤了点皮肉,不碍大事。 一个礼拜后的一天傍晚,他正在水池边洗衣服,胡志敏的女儿菲菲来了。 李狗蛋连忙擦掉手上的肥皂泡,问:“你的伤怎么样了?那天真是对不起,你看我,冒里冒失的,让你吃苦了。” 李狗蛋觉得,眼前一亮。他这才仔细打量起老胡的女儿来:这菲菲,1米62的个头,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靓丽与睿气,端正的鼻子挺立着秀美,脸蛋上那一对浅浅的酒窝好像灌满了蜜,小巧玲珑的嘴巴给人一种舒畅甜瑞的感觉。李狗蛋端详着,端详着,心里不知怎地,咯噔了一下,这姑娘长得可够秀气的,完全是吸收了父母长相的优点,用北方的话说,就是那个俊呀! 菲菲见李狗蛋望着自己出神,脸颊上不觉绯红出两朵朝霞:“李助理,我找你,是有事和你商量。” 第九章 菲菲姑娘(2) 李狗蛋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也好笑,可从来就没有如此出神地瞧过女人,急忙伸出手示意:“好的,菲菲,请到屋里坐吧。” 菲菲是胡志敏夫妇俩的掌上明珠,可老胡夫妻俩却从来没有溺爱过,痛爱是痛爱,对菲菲的要求是满严格的。菲菲呢,也很争气,从小学到师范毕业,一直都是品学兼优,再加上人长的漂亮,追求她的小伙子有成连、成排的,可菲菲居然“我自岿然不动”。李狗蛋来到留守处的时间不长,可菲菲对他的印象是深刻的。那天,在留守处门口被李狗蛋突然撞着时,菲菲当时是很火的。这个新来的助理员,冒冒失失,骑自行车也没个谱,进门拐弯,居然车速不减,硬生生地往人家身上撞。当时菲菲真想把一肚子的无名火发泄一通,可看看陷入窘境的李狗蛋,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知怎地,那一股升串的无名火不知不觉的就悄悄熄了。俗话道:“不打不相识”。李狗蛋来了好久了,只是听人们偶尔议论过。尤其是她爸爸胡志敏,把个李狗蛋夸得好像真那么回事似的。被李狗蛋撞了后,菲菲这才偷偷留意起李狗蛋来。经过观察,菲菲觉得李狗蛋还真有那么点儿阳刚之美,已经25岁的菲菲隐隐觉得李狗蛋就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菲菲对李狗蛋说:“李助理,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不知赏脸不?” 李狗蛋说:“看你说的,上次把你给撞了,一直想给你一点补偿,却没有合适的机会,只要你开口,不要说一个忙,就是十个八个,只要我李狗蛋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菲菲说:“此话当真?” “咱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李狗蛋言之凿凿。 菲菲告诉李狗蛋,她们学校眼下正开展思想品德教育,以班级为单位活动,她想请李狗蛋这个三等功英雄为学生们上一课。 李狗蛋连忙说:“你咋抱着元宝找金矿呢?” 菲菲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啥意思?” 李狗蛋说:“你爸爸,抗美援朝的英雄,应该请他讲才是!” 菲菲嘴巴一撇:“刚才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这才多大会功夫,倒反悔了。再说了,我爸爸那点陈谷子烂糠,哪儿能上得了台面。况且,我爸呀,就是肚子里有,也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 李狗蛋说:“苏东坡老先生说过,‘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依我看,正因为你成天价生活在你爸的身边,所以不一定对你爸了解。” 李狗蛋顿了一下,故意神秘地说:“‘我们那么多战士,牺牲的时候,许多都没有结过婚,甚至连恋爱也没有谈过,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那是‘生命诚可贵,国家价更高,若为解放故,生命就可抛’呀!想一想这些,我们幸存下来的人,还应该有什么苛求吗?’‘我们这些凡人,没法跟英雄比,没有英雄那种境界,但是我们活着就应该做一个有用的人,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把组织交给的事情做好,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你听听,这是多么富有哲理的语言,知道这是谁讲的吗?” 菲菲摇摇头。 李狗蛋动情地说:“这就是你爸爸胡志敏同志讲的!” 菲菲似信非信的问:“真的?” “那还有假?所以我说,不要抱着元宝找金矿啊!不是我推脱,是我受过教育,深有感触,应该让你爸爸去讲。”李狗蛋说,“当然,如果你非要我去讲,我一定遵命!” “那行,我回去跟我爸说说看。”菲菲说,“要不,你们俩一人上一课咋样?” 李狗蛋没辙了,只好答应下来。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菲菲觉着与李狗蛋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菲菲问:“李助理,听说你要整顿留守处?” “不是整顿,是想把留守处的工作理顺。”李狗蛋若有所思,“我隐隐约约感到无形中的阻力是满大的。但不管怎么着,组织既然把我放在这个位子上,我总得对得起党性与良心吧?” “难是难了点,”菲菲说,“可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有没有打算啊,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我还是一位挺不错的参谋呢!” 李狗蛋说,想法倒是有,就是还不成熟。于是把自己下一阶段的工作打算的“腹稿”一五一十地讲给菲菲听。 第十章 菲菲姑娘(3) 留守处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首先得把水电费给降下来。而降水电费,光靠查电炉,把人累得腿疼腰酸胳膊痛不说,问题是根本就不管用,你查你的,你一走,他又烧他的。李狗蛋想到了一家一户装一只电表。他算了一笔帐:一只电表12元,一户按照每月倒挂的电费:90度乘以5分等于4元5角,也就是说,不用3个月,买一只电表的钱就回来了。还有水表的问题也一样,10元一只水表,大约也需要300多元。问题是目前一下子700多元的水电表款,到哪里去筹?700多元,现在看起来是一个小小的数字,可在那时,就李狗蛋他自己每月52元的工资,不吃不喝,一年也积攒不下这么多,简直就是一笔天文巨款啊! 光是这个问题,就把李狗蛋的头给搞大了。现在菲菲来了,为何不听听她的意见呢? 菲菲忽闪着一对大眼睛,沉思了片刻:“如果你要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简单;要是标本兼治,就要费点儿劲。” 李狗蛋寻思,这丫头片子还看不出,真有点儿智慧头脑,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眼前这菲菲就不能小看。连忙问:“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菲菲说:“就事论事,咱就叫每户先交1只电表的钱,然后再慢慢地从他家的水电费中剥离,水表的事儿也可以照此办理;如果真要标本兼治,那就得大动干戈,大干一场了。” 李狗蛋细心地倾听菲菲如此这般地道来,一边若有所思,一边频频点头。 说干就干,李狗蛋是个认准了道儿,就直往前奔的主儿。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留守处正在静悄悄的变化之中。 最耀目的是,“鱼水情”服务部的靓丽开张。留守处门口的一排平房,前面交代过了,是李狗蛋和7名战士的宿舍兼办公室。一共8间,李狗蛋住一间,每2名战士合住一间,还有2间,一间是仓库,堆放七零八碎的杂物,还有一间放了一张乒乓球台,算是活动室,战士们雅趣地说这是俱乐部。李狗蛋将门卫兼传达室的隔壁房间,即原来的仓库整修了一下,并在外墙上开了一扇大窗户,在地方工商局办理了营业执照,选择了一个星期天,放了两挂鞭炮,开张了服务部。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服务部的生意出奇的好,虽然是卖些小点心、茶叶、肥皂、牙膏、毛巾以及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百货,可一个月下来,净利润竟有1000元左右(这里有2个优势:不要出房租;不要支付工资)。这样,水表、电表的费用就一下子迎刃而解了。家家户户自从装了水表、电表后,白花花的高支光的大灯泡没有人督促检查,也被主人悄悄地更换了,长明灯、长流水也自然销声匿迹了,当月的水电费就降低了90%!更重要的是,它带来的“软利润”:大院家属以及附近的居民,打瓶酱油换瓶醋,买块肥皂买打草纸,不用再往大老远的市区跑了,大家都说,这小店好比及时雨。这好处,自然记在李狗蛋的头上。人们提起李狗蛋,没有不树大拇指的。大家佩服李狗蛋,自然为李狗蛋下一步的工作开展,创造了有利条件。 现在你走进留守处,第一感觉肯定是两字:清爽!是的,这昔日脏乱差的院子整洁了,也安静了。李狗蛋在“鱼水情”服务部开张,这个“第一战役”初战告捷的基础上,“趁热打铁”,整治环境!每座楼选出1位楼长,每个单元选出1位住户代表,也就是1位楼长,管理3位代表。主要负责宣传、落实不准养狗,不准养猪,鸡要圈养,楼道由各住户轮流清扫。菲菲又带领她班级的小学生每天来大院开展拥军优属活动——清扫院里的道路。 还有就是,院子里人际关系和谐了。李狗蛋乘胜追击,又紧接着开展了第3个活动——评比四好家庭。就是:家庭尊老爱幼好、孩子上学好进好、邻里关系和睦好、环境整洁优美好。现在走进家属大院,即使你是头一回来,也有一种清风扑面,神清气爽的感觉。家属院旧貌换新颜,居民委员会也组织人们来参观学习,很快留守处的家属大院在附近就闻名遐迩了。 一天,胡志敏到服务部来买东西,看见李狗蛋,喜滋滋地说:“李助理,你真有能耐呀。来了不长时间,就把咱们留守处整治的像模像样,大家都在夸奖你哪!” 李狗蛋笑笑:“老胡同志,你这是瞎子摸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哪!其实这都是你令爱的点子啊!小丫头的脑袋,简直就是一个智囊库——里面装满了锦囊妙计呀!” “菲菲?”胡志敏故作惊讶。其实,菲菲一有空就往李狗蛋办公室兼宿舍跑,他早就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觉得,李狗蛋是个人才,军中的一流人才,如果他跟菲菲能成一对,他这辈子也就别无他求啰。 第十一章 倾诉(1) “阿姨,买什么呀,这是?”菲菲从学校里回来,在服务部碰到隔壁的商阿姨,打个招呼。 “嗯,换瓶子酱油。现在呀,方便多了,这都托人家李狗蛋李助理的福哪!要不然,因为一瓶子酱油还要往市里跑一趟呢!”商阿姨高兴地回答。 菲菲不止一次地听见大家对李狗蛋赞不绝口,心里好比酷暑天吃了冰激凌——要多爽有多爽!从小卖部过来,看见李狗蛋在宿舍门口,菲菲就走了过去:“李助理,哎,要是没事,咱俩打一会儿乒乓吧?” 李狗蛋打乒乓是“半路出家”——没受过正规训练,而菲菲呢,从小学就喜欢上了乒乓,后来在师范读书时,还得过全校女子单打冠军呢,所以,李狗蛋就心甘情愿地称菲菲为师傅。菲菲教过李狗蛋一些基本动作和要领,并纠正了他的不正确的一些姿势。现在,李狗蛋扣球、削球的动作,还真像模像样。李狗蛋听菲菲这么一说,便应承道:“既然师傅有这个雅兴,弟子岂敢怠慢?” 打了两个回合,菲菲感到李狗蛋的球技有明显的进步,李狗蛋呢,一开始还专心致志,到后来,菲菲打得热了,脱掉了外套,一件玫瑰红的羊毛衫把雪白肌肤的菲菲衬托得白里透红,加上菲菲扣球时的弹跳,丰满的胸部在剧烈的晃动,李狗蛋的眼球只觉得不够用,有好几次,居然连球都没有接住。 菲菲停下来问:“哎,我说,李狗蛋同志,你在想什么哪?好像有点儿心不在焉啊!算啦,不打啦!” 菲菲看到李狗蛋的脸色掠过一丝腼腆式的尴尬,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从不害羞的她,也臊红了脸。 正在这时,值班员小马喊:“李助理,你的电话,团部政治处曾主任来的。” 政治处主任,也就是李狗蛋的老连长曾云飞,告诉李狗蛋说:最近部队要去接兵,他担任新兵团的政委,他指名要李狗蛋也去带兵,职务是新兵一营营长。曾云飞要李狗蛋,简单准备一下,把工作暂时移交给胡志敏同志,明天一早到团部报道,集训1个礼拜后,就要踏上接兵的征途。 李狗蛋接完电话,就去找胡志敏。 菲菲正在厨房里帮助妈妈准备晚饭,看见李狗蛋来了,就朝里屋喊:“爸爸,李助理来了,找你的。” 道过问候,李狗蛋便把要去接兵的事情,以及留守处的工作,简要地跟胡志敏说了说。 胡志敏说:“李助理,这里工作上的事情,你就放心吧。”顿了一下,问:“今年的兵源是哪里?大约要多长时间?” 李狗蛋说:“可能是宁夏吧。估计要用3个多月,将近4个月的时间,征、接兵1个多月,新兵训练2个多月,还有行前的集训需要一个礼拜吧。这段时间,留守处的事情就请你多操心了。拜托,拜托!” 事情来得突然,时间是紧迫的。李狗蛋不敢怠慢,从老胡家里出来,又马不停蹄地立即召集7个战士开了个小会,交待了一下工作上的事宜,并反复强调一切听从胡志敏同志的安排与调遣。 李狗蛋回到宿舍整理出差用的东西。 这时候,菲菲推门进来了:“李助理同志,要不要我来帮忙啊?” 李狗蛋看了一下菲菲,便继续他的:“光棍一个,简单的很,这也就三下五除二的‘买卖’!” 菲菲看着李狗蛋,心里想,这一走就是3个多月4个月的样子,平常在一起,没有感觉出啥,听说他这就要走了,咋就觉得没落落的呢? 李狗蛋礼貌地给菲菲倒了一杯水:“菲菲老师有什么吩咐?” 菲菲第一次拿粉拳在李狗蛋背上捣了几下:“别老是老师、老师地叫!” 李狗蛋明知故问:“那叫啥?” “就叫菲菲呗!”菲菲迟疑了一下,鼓足了勇气,她要把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吐为快:“李助理,你有女朋友吗?” 李狗蛋知道菲菲对自己的心思,可自己总觉得配不上人家,但是又不甘心这么好的机遇,这么称心的姑娘与自己擦肩而过,既然人家现在把这件事已经挑明了,那咱何不就搭梯子下墙——顺势呢。行,索性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沟通沟通心灵的感受,免得憋着心里头慌。就是与菲菲有缘无分,做一个知心朋友也好。于是,李狗蛋说:“菲菲,你别看我成天价稀里马哈的,其实,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现在的政策是,‘哪里来,那里去’,你说我一个山沟沟里来的乡巴佬,在这城市里,那个姑娘跟我啊?回家找吧,可到面前为止,还没有时间回去。” 第十二章 倾诉(2) 菲菲往李狗蛋跟前凑了凑,喝了一口水:“说不定就有这样的姑娘,你信吗?” “是吗?”李狗蛋两眼瞅着菲菲:“在哪儿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菲菲小嘴撇了撇,白了李狗蛋一眼,“明知故问!” 李狗蛋动情地说:“菲菲,你究竟看上我那一点了?我一个山旮旯里的土包子,又有点儿傻不啦几的。像你这样的姑娘,条件比我强100倍的有的是。” “我就是稀罕你这个傻不啦几的样儿,山旮旯里的土包子,怎么样?”菲菲直愣愣地瞅着李狗蛋,“如果你精明能干,说不准本姑娘还不拿正眼瞅你呢!” “菲菲,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幸福的大事儿,要慎之又慎。”李狗蛋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把欲言又止的话说了出来,“我承认你是个好姑娘,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跟了我,我将来复员回了老家,你咋办?我们那是山连着山、坡连着坡的黄土高原,饮食、生活习惯、交通不便、艰苦,这些都是你这个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压根儿没见过,也难以想象的。就说交通吧,旧社会有一首民歌唱道:‘灰毛驴驴上来,灰毛驴驴下,一辈子也坐不上那好车马’;当然,虽然现在是‘汽车嘟嘟上来,汽车嘟嘟下,忽遛遛就在城里打个转转啦’。但苦还是很苦的啊。十年九旱,靠天吃饭,这在我们老家那可是是家常便饭呐。” 李狗蛋见菲菲像听故事一样听得出神,接着说:“我们那,父母亲主要靠儿子、媳妇照顾,如果有一天,我父母亲年老体迈,要你端水递饭,甚至于在他们卧床不起之际,要给他们端屎端尿,这苦,我怕你吃不下!” 菲菲说:“什么你是山旮旯里的乡巴佬,亏你当了这些年的兵,这一点,你还不如我这个‘土八路’呢!你想想看,咱们共产党的干部,包括那些将军、部长、省长的,哪个不是从农村出来的?要不是毛主席的‘农村包围城市’的谋略,能有咱们今天的社会主义社会吗?再说啦,一部人类的进步史,就是从农村到城市的进化史,就是农民变市民的演化史,没有农民,哪有市民,没有乡巴佬,哪有城里人?不要说你是黄土高原山旮旯的,就是山那边那边那边的那边,是山旮旯山旮旯里的山旮旯走出来的,我也跟定了你。你当部队的干部,我就在这侯着你;你复员了,要去山旮旯,我就跟着你‘灰毛驴驴上来,灰毛驴驴下’,我胡菲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也扛着走’,绝无后悔!” 李狗蛋见菲菲如此动情,如此真切,如此真挚,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与决心,大有“撼山易,撼胡菲菲难”的气概与魄力,只觉得从骨头到肌肤,没有一个细胞是不为之感动的。李狗蛋感到,菲菲真的是自己的知己,是自己未来人生旅途中的依靠与牵手,是自己一生中的至爱与融情,是自己疲了倦了累了的温柔港湾与温馨帐床,我李狗蛋还真是有福之人…… 菲菲看看李狗蛋的表情,觉得自己的倾诉把李狗蛋从心底里彻底的融化,见那傻虎虎、青楞楞的样子倒感觉十分可爱,那傻嘞吧唧的姿势,那棱角分明的阳刚之气,那深思熟虑的睿慧,无一不散发着一个成熟的有魅力的男人青春气息,不由得心头一阵颤栗,这一激动,上去就给了李狗蛋一个香吻。 “哎,李狗蛋,”菲菲搂住李狗蛋,偎依在他的怀里,“能告诉我,你咋叫这奇怪的名字吗?”菲菲对李狗蛋的名字老早就充满了好奇心,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老开不了口。现在,这个念头又溢上心头,也不知道咋地,这次居然顺顺当当就脱口而出了。 李狗蛋问:“是不是觉得不雅、别扭,还特别的难听?” 菲菲连忙说:“不,不,不。挺顺口的,也很有个性的。我就是想知道,你爹妈为啥给你起了这么一个有点儿神秘色彩的名字?” 李狗蛋说:“真想听?那说了,你可不能笑我啊!” 于是,李狗蛋就将他们老家在起名字方面的风俗习惯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菲菲问:“那就是说,你们那里叫你这样的名字的多的是?” 李狗蛋说:“可不是嘛。比如男孩子叫黑牛、狗则、毛驴、虎仔、石头、毛龙的司空见惯;女孩子吧,叫槐花、梨花、翠花、杨柳、兰花、秀兰的俯拾皆是。从我们这一辈往上,都是这么个叫法,那都是老百姓没有文化给造成的。现在好啦,文化普及了,现在的年轻人生了孩子,起名可讲究着哩,什么有志、鹏飞、振华、建国、英杰之类的名字,多老去啦,跟城市里没有什么两样。” 第十三章 兵站夜话(1) 李狗蛋就要上火车的时候,菲菲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一见面,菲菲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把这个带着,我刚刚从学校借来的,别忘了多拍一些大漠风光的照片啊!” 李狗蛋看见菲菲递过来一只崭新的“海鸥”牌照相机,赶忙接住,心里说,这丫头心可真够细的,一股惬意氤氲于胸臆。菲菲拉住李狗蛋的手,小嘴附在他的耳朵上说:“三四个月呢,别忘了给我写信。”吐气如兰的感觉,瞬间化作一束束微妙的电流在李狗蛋身上蔓延开来:这恋爱的感觉可真好啊!这关系刚刚确定下来,就有人惦记着,更令人奇妙的是,好像父母的知冷知热、领导的关心爱护、同志们的悉心帮助,都没有女朋友的温馨呵护更让人飘飘然地、如梦如幻地舒心与畅酣。 一周的集训后,又经过两天一夜的火车、一天的汽车的长途跋涉,李狗蛋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县人武部把他们安排在兵站,晚饭后,曾云飞他们这些新兵团的领导与县人武部的领导见面,一方面交流一下情况,一方面也算是礼节性的拜会。 李狗蛋他们呢,暂时无事,便与人武部的科长、参谋、干事们就在兵站里闲聊。当过兵的都知道,兵营里有句话,把初次见面军人之间的关系描绘的惟妙惟肖,叫做“当兵的,见面熟”。不管你来自那个部队,不管你是天南的还是地北的,只要是军人,就会3分钟见面熟。这里的个中原因,有好几个“版本”:其一,因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缔造者毛主席讲过:“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革命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伟大领袖都这样说了,既然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既来之则安之嘛,为啥不热热和和、亲亲热热的?能见面就是缘分,当兵的见面更是缘分,所以啊,当兵的见面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其二,咱解放军的传统,官不贵,兵不贱,官兵平等,都是工农子弟兵,来自人民,为了人民,官兵团结是我们克敌制胜的法宝,所以,只要是当兵的,一见面就容易凑合到一块儿,你递我一支烟,我擂你一拳头,那个亲热劲,就别提了,不是个中人是很难体会其中滋味的;其三,“同是天涯沦落人”,见面自有几分亲。这里的“沦落人”不是贬义词,而是指都是从家里出来,“你不扛枪,我不扛枪,谁来保卫国家,谁来保卫她?”既然都是当兵扛枪,自然是一家人吗!这也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不管怎么说,当兵的,只要聚到一块儿,就是亲热,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吧。 李狗蛋他们和县人武部的王科长、牛干事、邱参谋等人互相介绍后,就闲聊起来了。当地的风俗习惯、自然风景、人文景观等,也没个主题,就像“脚踏西瓜皮——走到那,滑到那”,反正闲聊呗,你三言,他两语的。 正说着呢,李狗蛋听见牛干事好像东北口音,就随便问:“牛干事,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是东北人吧?” 牛干事说:“是啊,我是东北大兴安岭林区的。” 这有人就问:“那你们那里,狗熊多吧?” “你说的是‘黑瞎子’吧,那,多了去了。”牛干事好像来了劲儿,喝了一口水,“就说我们屯吧,屯前面不远处就有一片黑松林,小时候经常听大人说,那里可是熊出没的地方,周围的苞谷地,常常被黑瞎子糟蹋的不成样子。但是,由于大家都警惕,还没有出现黑瞎子伤人事件。” “那就是说你们和狗熊和睦相处啦?”不知谁这么插了一句。 “基本上是吧。可也有例外的。比如,我参军的前一年,我们屯就出了一次黑瞎子袭击人的事情。”牛干事的思绪,悠地一下子回到了那场那情那景: 出事的是他家隔院墙的邻居翠翠。翠翠是从别的地方嫁到他们屯还不到1年的小媳妇。有一天,翠翠突发奇想,要到黑松林里采蘑菇,因为她不止一次地听人说,黑松林的蘑菇可老多啦,如果能整上一篮子,不仅家里可以改善改善生活,而且拿到镇子上还能够卖不少钱呢!难道翠翠就不怕黑瞎子?不是不怕,是那几年黑松林里怪平静的,不见了黑瞎子的踪影,连十几岁的小孩子有时也去黑松林采松籽玩呢。所以,翠翠就独自一人拎只篮子奔黑松林去了。那里的各种蘑菇还真不少,不到一袋烟的功夫,翠翠就采了大半篮子。正在她还聚精会神地继续采呢,突然嗅到一股很浓的臊气。她一抬头,吓了个半死,我的妈呀,这不是黑瞎子吗?就在十米开外处,一只狗熊正向这边笨头笨脑地走来。跑是来不及了,躲也没地方躲。听大人们讲,万一遇到狗熊,千万不能慌,在不可能逃脱的情况下,要趁狗熊不注意时,赶快躺下装死,因为狗熊对死了的动物往往不感兴趣。翠翠这时候也只有装死这一招了,但是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她心里还真发怵。于是,赶快把篮子丢在一边,躺下来装死。 第十四章 章兵站夜话(2) 翠翠迅速躺下来,在心里祈祷:老天爷,保佑我吧,让黑瞎子赶快离开这里!她把祈祷一遍又一遍地默默重复着,期盼着奇迹真的出现。然而,那黑瞎子似乎不理睬翠翠的祈祷,而是以它自己的意志在行动,笨拙的散发着狗熊特有的臊气的黑影正“我行我素”的、悠悠的、缓慢的向翠翠这里移动着。 它看见地上躺着的翠翠了。它走近翠翠,不慌不忙地用熊掌在翠翠身上踏踏,揉揉。你想想看,翠翠是被丈夫痛、公公婆婆宠都宠不过来的小媳妇,哪儿经过这阵势啊!眼前的翠翠吓得魂儿都碎了,神儿都飞了,脸色灰蜡蜡的,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丝,与死了没有啥两样。黑瞎子踏过、揉过后,这才不慌不忙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翠翠顿时感觉到那沉重的身躯似乎要把自己柔嫩的女儿身压扁、压平,要是这样一直坐下去,非得把她压成一块肉饼不可!这时,她才懂得什么叫度如年,不,简直就是度秒如年啊!也不知过了多久,黑瞎子站起来了。翠翠暗自庆幸:你走吧,赶快走吧,走得远远的!翠翠刚觉得身上轻松,可一眨眼,那狗熊一屁股又坐下来了。翠翠想,这回可完了,真的完了!原来,大凡狗熊发现地上躺着的动物,它往往要站起来、坐下去地试探几次,直到它确认的确是死物后,才极不情愿地悻悻离去。 翠翠经过两次一惊一吓,心里揣摩,万一这黑瞎子一直这样坐下去,我可就成了屈死鬼了。她忽然来了灵感。她今年是本命年。那儿的风俗,本命年的女人要系红腰带。那红腰带是一种纯棉针织品,很结实的。如果能够用这红腰带把黑瞎子绑到树上,自己岂不就得救了吗?后来一想,不行,不行。那黑瞎子的力气多大呀,在它生气的时候,连碗口粗的树都能拔起来。再说,这狗熊咋会乖乖地让你绑它呐!这,咋办呢?难道就这样束手无策地等死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瞎子又缓慢地站起来了,这回,它居然慢腾腾地走到一棵树前,摇晃着树杆玩儿呢。翠翠趁它不注意,很快把腰带解下来,连忙匍匐到就近的一棵树根下,飞快地把红腰带的一头在树根上大了一个死结,把红腰带的另一头紧紧捏在手里。那黑瞎子玩了一阵子,又重新回来,一屁股压在翠翠身上。翠翠只得又装死。但是,这次装死归装死,心头却在琢磨红腰带的另一头系在狗熊的什么地方。系在蹄子上?不成,别看狗熊笨笨的,那家伙是粗中有细,如果它稍微觉得身底下的猎物略有反常,它就会站起来仔细查看、揉搓一番。要真是那样,可就惨了。 翠翠觉得肚子上有一种肉乎乎的感觉,嗨,这是狗熊的睾丸啊,看来,这只狗熊是公的。公狗熊力气更大,惹恼了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嗯,公熊!一种坏坏的智取理念在翠翠脑海里形成了雏形,并逐渐完美起来。看来,只能如此这般的试一番了。 翠翠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腾出一只手,用这只手接近黑瞎子的睾丸,然后轻轻地抚摩着,一下、两下、三下,狗熊居然没有反感;四下、五下、六下……狗熊似乎感觉到舒服了,因为翠翠只觉得身上的狗熊在轻轻地晃动着屁股,翠翠于是继续着抚摩,同时,用另一只手细心地把红腰带的另一头系在狗熊的睾丸根,这回,她打的是活死结。什么叫活死结?就是这种结扣,刚系上时很松,甚至于没有感觉,可是它会越拉越紧,就像犯人戴的手铐一样,你越动它就越紧。在翠翠确信无疑活死结系好后,便停止了抚摩。她在等待机会,等待狗熊再次站起来时就逃跑的机会。 时间过了1分钟、2分钟、3分钟……大概有足足40几分钟吧,狗熊真的又一次站起来了。 翠翠这时腾地一下爬起来,拔腿就拼命地跑。 黑瞎子发现自己的猎物跑了,便去追。可觉得胯下被东西勒住了,黑瞎子的傻劲来了,于是拼命跑。可它的睾丸被红腰带的另一头牢牢系在树根上。这一拼命,硬是把黑瞎子的睾丸活生生地生拉活拽下来。黑瞎子那个痛啊。它气疯了,痛死了,它咆哮,它两只前掌紧紧地捂着胯下,声嘶力竭地狂吼着,惨叫着,向黑松林深处趔趄而去。 后来,人们在狗熊“犯罪”的地方,发现了几棵被拔起或折断的树,地上的草被“蹂躏”的一塌糊涂,同时,血迹片片。 牛干事身历其境的精彩描述,博得了大家伙不约而同的掌声。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瞧你这口才,滔滔不绝的,不会是编的吧?” 牛干事急忙说:“绝对原创,但不是杜撰瞎编。翠翠智斗黑瞎子,熊口余生的故事,在俺们当地流传了许久许久呢。” 第十五章 兵站夜话(3) 牛干事的故事让人意犹未尽,吊起了大伙儿的胃口,于是有人就问:“宁夏这地方有没有狗熊?” 邱参谋说:“狗熊倒好像没有听说过,不过这里的狼倒是经常出没,尤其是到沙漠或者靠近沙漠的地带,弄不好会迷路,如果到时候找不着北了,误入沙漠腹地,那就很可能遭遇狼群。另外,荒山野地里,也就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也常常有狼出没的情况。” “你有没有遇到过狼?” “我倒没有,咱们作训科的王科长遇到过一回狼。”邱参谋望望王科长,“既然同志们有这个兴趣,王科长,就请你给大伙儿吹吹吧,咋样?” 王科长清了清嗓子:“吹吹?邱参谋说得轻巧,可那件事情,我现在想起来,脊梁骨还发凉呢。不过,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大家伙有缘聚在一起,又想听,那我就说说吧!” 提起3年前的那一次经历,王科长说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3年前,他刚刚从别的地方调来,正好赶上一年一度的秋季民兵射击比赛。为了搞好这次比赛,他需要跑几个点,摸摸情况。那天,他和科里的华参谋去红柳沟子村指导民兵训练。红柳沟子离人武部所在的县城倒不远,只有十几里路。所以,在村里吃罢晚饭后,他叫华参谋先回来,因为华参谋还要给政委准备第二天一个会议的讲话稿,另外,他还想趁机和村里的民兵连长继续聊一聊,再摸摸情况,以便今后好开展工作。这聊着聊着,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7点钟的样子,民兵连长要留他住宿,他说,不行,明天一早还有会呢。 那晚,月亮挺亮的,把地上照得白花花的,真像人们所说的“银装素裹”一般。王科长脚下生风,他虽然身上带着枪,但还是不敢怠慢,因为万一遇着狼,是很麻烦的。 担心什么,就偏偏会发生什么。就在他刚过了县城旁的一条河不久,这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会是谁呢?在这荒野地里,前不见人,后不见影的。他正想回头看时,冥冥之中忽然好像有人提醒一样,会不会是狼呢?他以前不止一次的听这里的老乡讲过:狼在野外遇到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时,如果它要打你的主意,常常会把两只前蹄子轻轻地搭在你的肩膀上,这时候如果你回头看,就中了狼的奸计,狼就会一口咬住你的喉结紧紧不放,这样被偷袭的人不知不觉就成了狼口下的冤鬼。想到这里,王科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几乎与此同时每个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办?他当时也来不及想得更多,只能来个“将计就计”。他摸摸,是两只狼爪子。那时,你没胆也有胆了,不狠也得狠了。他紧紧地抓住两只狼爪子,把头往下缩了缩,估计这时候狼的脖子正好对准着自己的脑壳上时,他就死死的抓紧两只狼爪子,并用脑袋紧紧地抵住狼的咽喉,使它动弹不得,就这样迈开两脚,使足全身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城里走。按理说,王科长忙了一整天,来回又全是步行,也够累的,但是,眼下的王科长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子使不完的劲,不敢怠慢,岂敢松懈,只有拼命,顶着背上的狼尽快地走啊走。 好不容易到了城里。城里有狗,不知谁家的狗第一个吠起来,一狗吠,千狗应,顿时狗吠之声汪汪汪的连成一片。这时候,背上的狼不安稳了,但王科长没有见到狗之前,他不敢放手,怕“狼急跳墙”,“背狼遗患”,于是,他又更加使劲地背着狼,丝毫不敢来得一点放松。就这样,一直把狼背到人武部的大门口。 在门卫值班的老孙头,见王科长背了一只狼回来,大吃一惊,他一咋呼,几乎人武部所有的人全从屋里跑出来了。王科长把狼往地上一摔,狼一激灵,撒腿就跑,王科长呢,此时却觉得浑身要瘫了一般…… 大家正听得入神,门被推开了。 新兵团的参谋,也就是李狗蛋原来连里的北京兵、同志们号称“智多星”的柳智,进来告诉李狗蛋他们,曾云飞政委要开会,布置明天的工作。 既然有事,有趣的吹牛闲聊也就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曾云飞说,这次在该县总共接兵280名,任务已经分配到各个公社,我们的工作可以概括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现在开始约10天时间),配合地方政府和县人武部做好有关宣传发动工作;第二阶段(约15天左右时间),配合地方政府和县人武部做好有关征兵对象的体检和政审工作;第三阶段(约5天时间),做好应征新兵的接受和安全起运工作。同时提了一些要求。然后,新兵团团长把每个营的工作范围作了划分和部署,待大家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后,就宣布散会。 李狗蛋正要出门,被曾云飞叫住了。 第十六章 化干戈为玉帛(1) 曾云飞让李狗蛋坐在自己身边:“我说狗蛋,这次把你们营的工作放在比较偏僻,比较远的枣树岭公社,你有什么想法吧?” 李狗蛋看看曾云飞,不假思索地说:“一切听从老领导的安排,没有什么想法。” 曾云飞站起来,拍了拍李狗蛋的肩膀:“狗蛋,你在留守处的工作很有成绩。团党委对你的工作是十分满意的。留守处自打成立以来,就是团里的一个包袱,一年有将近万把块钱的赤字,这些赤字需要团里拿出真金白银来填补,而团里的经费本来就紧紧巴巴的,谁提起谁头痛,是咱们团里的一个老大难啊。常言道,‘老大难,老大难,老大出头才不难’。哈,这个老大难,竟然让我们的李狗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连级干部给解决了。你为咱们老三连挣了光啊!” 李狗蛋听了曾云飞的夸奖,平静地说:“这都是领导的支持,还有留守处同志们的共同努力的结果,我李狗蛋只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一点儿事情,不足挂齿。” 曾云飞点上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话是这么说,但是里边的工作难度之大,我是知道的。是的,有了成绩,不要记在自己帐上,这既是一个人的基本素质的体现,也说明工作中的确离不开组织的支持和大伙儿的共同努力。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就是这个道理啊。” 李狗蛋见了老连长曾云飞,就像孩子见了爹娘一样。虽说曾云飞只比李狗蛋大十来岁,但是,在李狗蛋眼里,曾云飞就是亲切的长辈,就想听听老连长的嘱咐,就想听听老连长的教诲,曾云飞的每句话、每个字,在李狗蛋看来,那都是字字珠玑,那都是金玉良言啊。 曾云飞望着凝神静气的李狗蛋,语重心长地说:“这次我们一共要接1200名新兵,分布在三个县,虽然这个县只有280名,但是由于这里交通条件比较差,信息渠道也不畅通,有的村连电话也没有通,老百姓又比较穷,所以工作难度大。而你所负责的地区又是难中之难,但是,啃硬骨头是咱们老三连的传统,希望你不要辜负团党委对你的期望。” 李狗蛋听罢,激动地站起来:“请老领导放心,咱们老三连的人,是腿杆子上绑大锣——走到哪里,响到那里。我李狗蛋保证100%的圆满完成任务!” 李狗蛋和柳智合计了一下,把普查、摸底、发动、体检、政审、家访等列了一个详细的日程计划表,然后就火速召开会议,把任务分配给各个连长、指导员,要求大家积极配合地方政府好县、公社的人武部,雷厉风行地开展工作,保质保量地完成这次的接兵任务。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普查、摸底、发动、体检、政审等各项工作都开展得还算顺当。 一天,柳智找到李狗蛋,说是沙棘村有一个兵源对象需要进一步家访一下,问李狗蛋是否可以陪他一起去。李狗蛋刚刚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便二话没说就答应下了。 吃过早饭,李狗蛋驾驶着从县人武部借来的解放牌越野车,和柳智就风风火火地向沙棘村疾驶。从县城到沙棘村要经过两座沙丘穿过一条季节河,所谓季节河,就是下雨河里就有水,雨过天晴几天后,河床就干了。路况不好,解放牌越野车三颠四波的,要不是他俩年轻力壮,恐怕骨头架子老早就给颠散了。 到了沙棘村,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 大队支书是位年轻后生,对李狗蛋他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说:“你们现在来,午饭呢,是赶不上派了,咱就到我家炒几个菜,随便吃点,咋样?” 那时候约定俗成的规矩是,凡是公家人(比如县里、公社里来的干部,以及下乡工作人员,老百姓都叫公家人)到村里来,都要到社员家里轮流吃派饭,派到谁家,就到谁家吃。 李狗蛋心里思忖着,吃派饭吧,是来不及了;可到支书家,人家少不得破费,再加上这里又不富裕,给人家添麻烦,实在过意不去。他把眼光投向柳智,意思是,你看咋办? 支书见二人犹豫不定,就说:“我看二位部队首长就不要犹豫了吧,我家呢,第一是贫下中农;这第二呢,我是支部书记,是咱组织的人,按理说,咱们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咱就不说两家话。走吧,到我家去吧!” 李狗蛋和柳智只好跟着支书,往家里去。 由于有李狗蛋他们的“约法三章”,支书叫妻子炒了三个菜:一盘土豆丝,一盘四季豆,一盘炒鸡蛋,外加一个面疙瘩汤。 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兵源对象家里的情况。 就在他们快搁碗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乱哄哄的吵闹声。起先,他们没当回事,后来,那吵闹声越来越大。 这时候,支书的女儿慌慌张张地回来了,冲着支书说:“爸,你快看看去吧,富锁家和狗娃家因为宅地基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都快要打起来了!” 第十七章 化干戈为玉帛(2) “柳叶,你带这两个解放军叔叔到村东头东生家去一下。”支书告诉罢他的女儿,回头又看着李狗蛋,“我已经给东生他们家打过招呼了,今天他父母都在,你们先去,待会儿我去富锁和狗娃他们那里看看,要是没啥事,我再过来。” 李狗蛋、柳智与支书相跟着出了支书家的院子,跟着柳叶,朝村东头走去。路上看见有不少人拿着铁锹、锄头、木棍、扁担之类的家伙行色匆匆,步履腾腾。 李狗蛋问:“柳叶小朋友,这些人是干啥去呀?” 柳叶晃着个小脑袋说:“弄不好是要去干仗哩!” 李狗蛋问:“谁跟谁干仗啊?” 柳叶说:“说不定是富锁和狗娃两家的亲戚,为了宅地基的事情要干仗哩。” 李狗蛋知道,农村人把宅地基看得几乎与生命一样重要,因为宅地基发生矛盾,而无法调解或调解不了时,常常会引起族人之间的械斗。他小时候在家乡就亲眼看到过一次械斗,结果闹得两败俱伤不说,问题不但没有解决,反而两家因此结下了世代之仇。听了柳叶的话,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他和柳智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先到现场去看看。 柳叶在前面带路,李狗蛋和柳智紧紧跟随,很快就到了富锁和狗娃两家的宅基地。 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有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帮自家亲戚说话的族人,人们乱哄哄的,支书在大着嗓门说话,虽然他的嗓子都快喊哑了,看样子好像不太管用。人们看见李狗蛋他们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啊,解放军,有解放军来了。” 这里老早以前是陕甘宁边区的属地,就是革命老区,人们对解放军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看到解放军来了,顿时,就静了下来。支书见状,连忙把李狗蛋和柳智给介绍乡亲们。 这时,富锁凑到李狗蛋面前,脸红脖子粗地说:“咱啥话也不说,就请解放军同志评评理儿!” “对着哩。俺们就信任解放军,就让解放军评评理儿!解放军说咋,咱就咋!”狗娃一边应承,一边把事情的缘由讲了一边。 按照狗娃的说法,他家的房子西边,有一块空地,生产大队批给富锁家为宅基地,按一般常理富锁盖房时,应该给他家空出一丈的距离,可是富锁偏偏就要紧贴着他家的屋子盖房…… 富锁还不等狗娃说完,就接过话茬说:“你说啥哩?俺咋没有给你留空地?你咋尽瞎说哩?” 这场面,正是应了一句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清官难断家务事! 李狗蛋想,村里的这些事情,很常见,也比较普遍,是很难判断出谁是谁非的。他思忖了一下,说:“乡亲们,我是来咱们村进行新兵家访的,我呢,不来过问这件事,我也断不出个是是非非。这样吧,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大家听完了,可以参考,也可以当我啥也没说。” 李狗蛋讲到这里,往高处站了站,问:“乡亲们,你们知道林则徐吧?” “林则徐是清朝的大官。” “林则徐搞过虎门禁烟,要不是他禁烟,咱们中国人早就成了东亚病夫啦!”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应道。 “对,大家说得很对!”李狗蛋提高了嗓门,“林则徐是福建省侯官府人,也就是现在的福州人。道光十七年,大概就是1837年吧,林则徐升任湖广总督后不久,接到家兄寄来的一封家书,来信说,因为宅基地的事情,和邻居闹翻了。请林则徐这个大官回家一趟,训一顿这个邻居,把他占了咱家的宅基地再要回来。你们猜猜,林则徐怎么处理这件事?这个林则徐啊,就是不一般,他连夜给家兄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千里寄书只为墙,让人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他哥哥接到林则徐的信以后,左想想,右想想,想来想去,觉得林则徐讲得有道理。这人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处事为人那,还是宽容一点好。是啊,秦始皇修的万里长城,今天依然巍峨屹立,可他早已作古。计较这些,是没啥道理。于是,第二天主动把自家的墙往里挪了三尺。这邻居呢,看到林家的大度做法。也把自己家的墙往里移了三尺。这样,两家的院墙之间,就留出来六尺来宽的一条路。既和睦了邻居,又等于办了一件公益事情,可谓皆大欢喜。要我说,咱们中国人,自古讲的是和气生财,和谐相处。邻里好,赛金宝嘛。至于富锁家与狗娃家的这个宅基地的事情,怎么解决,还是要他们两家自己拿主意,你说呢,支书同志?” “对着哩。到底是人家解放军同志的水平高。”支书说着,看看富锁,又瞅瞅狗娃,意思是你们看咋办把? 人们一阵附和,都说解放军讲得有道理,应该学学林则徐;林则徐是清代人,都有这个觉悟,咱现在都社会主义了,觉悟应该更高;是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是占了那两扎宽的地方,又能咋样? 富锁这时候说话了:“行,俺也让他三尺。人家解放军讲得在理!” 狗娃也不甘落后:“既然如此,俺也让出三尺!” 狗娃的话音刚落,在场的群众就呱唧呱唧地鼓起了掌。 支书激动地拉着李狗蛋的手直摇晃:“啊呀,这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俺刚才把嗓门都喊哑了,可就是不顶甚用。你的一个故事就解决了问题,化干戈为玉帛。佩服!佩服!” 第十八章 家访 既然富锁与狗娃家的宅基地纠纷事情已经让扯平了,于是支书便同李狗蛋、柳智说,那咱们现在就到东生家去吧。 东生家位于村子的东头,因为村子只有50几户人家,并不大,所以没有多大功夫就到了。东生家的院子收拾的利利落落,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一户爱清洁、整齐的庄户人家。 一进院门,东生的爹刘老汉就说:“怪不得今天一早,俺家大门口的树上,喜鹊就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常言道,‘喜鹊叫,稀客到’,啊呀,这可真灵那!” 东生的母亲正在撒着玉米粒儿喂鸡呢,连忙停下手,对东生爹说:“老头子,还不赶紧把客人往屋里请!”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让客人。 李狗蛋进得屋里,却没有看到东生,就问:“大叔,大婶,你们的儿子东生哪?” 刘老汉赶紧说:“我娃挑水去啦,一阵子就会回来的。你们坐吧!”说着,就给李狗蛋他们递上纸烟,“先抽根烟,暖暖身子!” 李狗蛋、柳智谢过:“大叔,不客气,我们不会”。 支书接过一根烟点上。 东生的母亲忙活着端来红枣、核桃、花生:“不会抽烟,那就吃点儿这零食,都是俺们农村的土特产!” 这正说着呢,东生挑着水进来了。 李狗蛋还是头一回看到东生,因为体检那天,他是负责的另外一个片,东生他们这片是柳智负责的。李狗蛋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农村小伙子。 东生的个头不高不矮,但是身体还是满结实的,大眼睛、高鼻梁、浓眉毛,有股子招人喜欢的男子汉气质。 东生把水倒进水缸里,赶忙放下水桶,和李狗蛋、柳智打招呼:“李营长,柳参谋,你们这回来,说什么也要把俺爹的事情弄清楚,俺从小就立志当解放军,这回,说啥俺也得跟你们走!” 支书接过东生的话茬说:“这娃说的对着哩。东生确实是个好娃,又是俺们村里唯一的高中毕业生。就是东生他爹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不要让这没影影的事情,把娃给害了。” 沙棘村是一个穷地方,满目看去,除了黄土,就是黄沙,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是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的,因此,走出沙棘村,寻找出路,是年轻娃娃们的夙愿。而在信息闭塞、交通又不便的当时,去当兵仿佛是唯一的一条出路。十来年了,村里都没有出过一个当兵的,这次东生好不容易过了体检这一关,可又偏偏让政审给卡住了。柳智也看上了东生这个好苗苗,可他又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他拉李狗蛋来沙棘村来弄个“水落石出”。 李狗蛋看看东生他爹,意思是问,你那事情究竟是咋回事?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纸烟对于沙棘村的农民来说,是奢侈的东西。他们买纸烟,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自己那里舍得抽?东生爹拿起旱烟杆,从烟袋里挖了一锅子烟叶,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其实么,说俺当过国民党兵,历史不清白,那真是六月里下大雪——好像窦娥一样冤啊!” 据东生他爹回忆,在他17岁的那一年,一天,从沙哇子里砍柴回来的路上,不巧碰到溃散的胡宗南的队伍,把他抓了壮丁,害得他连家都没能回成。谁愿意当国民党的兵?当天晚上,他就伺机逃跑出来。因为怕胡宗南的兵勾结伪村长来他家寻人,所以他没有敢直接回家。那年头,兵荒马乱的,老母亲见不到儿子,楞是哭瞎了眼睛。他在外面流浪了两个多月,直到打听出没有啥动静了,才悄悄地回到村里。就这,落下了一个不好的“罪名”。说来真是冤枉啊! 东生爹惆怅悠悠地叹道:“其实,我家祖宗三代都是贫农。我没给国民党干过一丝丝事情,就逃了出来,这咋就成了问题了哪?以前,我也提出过这事,可是,人家总说要什么证明人。你想一想,我那时是偷偷摸摸地逃走的,难道我逃跑时,还拽一个证明人不成?我咋也整不明白,这个问题背了多少年,现在居然影响到我娃参军的事了。”他把燃剩的烟灰在鞋底上磕掉,“咱们共产党的政策好,解放军好,这些俺们都知道。李营长,就这点子事,真的会不让我娃的前途就因此黄了吧?” 柳智对着东生他爹说:“是啊,所以我今天特意把李营长请来,一起再摸摸情况,搞搞清楚。” “我们的党是最讲实事求是的,虽然大叔的这个事情,耽搁了许多年,但是,只要认真去解决,就会有希望。”李狗蛋说着,把头朝向支书,“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共产党就最讲认真’。这个问题,我不能现在就下结论,可我们会立即向县人武部和新兵团党委汇报的,我们也会实事求是地提出我们的看法和建议。” 支书说:“对着哩。那谢谢李营长、柳参谋啦” 李狗蛋说:“这事能不能请支书同志,就东生父亲讲得那个意思,以生产大队党支部的名义出一个证明。要不然,我们回去说,也是空口无凭,难以服人啊!” 柳智补充说:“李营长讲得很有道理,那就有劳支书同志了。” 支书爽快地应承道:“那是,那是。咱们要不现在就去大队部?” 第十九章 遭遇狼群(1) 他们三人说说笑笑,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来到生产大队部。支书也是个高中毕业生,字写得很漂亮,很快就将证明写好,盖上大队党支部的印后,交给李狗蛋。李狗蛋看着证明说:“支书同志,你的字可真帅气!”说着,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时针正指18点。 支书说:“还上我家去吃晚饭吧,反正咱庄户人家,七碟八碗端不出,粗茶淡饭有的是,如果不嫌弃,就再凑合一顿吧!” 李狗蛋说:“看你说哪里了?我也是农民出身,也是吃粗茶淡饭长大的,粗茶淡饭养人,我这不是嫌弃,而是说什么也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我们有车,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去了。” 支书拉着李狗蛋的手一再挽留:“李营长,今天时候不早了,就住下来吧。这路又不好,我晓得你们有车,可不是还要过两个沙丘吗?这一带经常有狼出没,万一你们迷了路,再遇到狼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狗蛋如果在平时,他会住下来的,他喜欢和农民兄弟扎堆子、唠嗑,可是眼下不行,心里头惦记着工作上的事哪! 是呀,眼看时间一天一天飞快地逝去,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紧锣密鼓地处理。李狗蛋看看柳智,紧握着支书的手说:“时不我待,我们得赶时间哪。我们有车,县人武部的同志又给了我们一只指北针,迷不了路,你就放心吧!” 柳智也说:“是的,我们这次接兵,时间紧,任务重,我们的确是要赶时间。非常感谢你的热情招待、大力支持和积极配合。” 支书说:“我只是尽了一点儿地主之宜、绵薄之力,说啥谢呢,这不见外了?要说感谢,我倒是要好好地谢谢你们二位才对。今天,李营长的一个故事,就奇妙地化干戈为玉帛。要不然,族人之间要真的械斗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哪!” 三人正在道别,远远看见一个人影直奔这儿来,待那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东生。 东生说,他父母亲特意让他来挽留李狗蛋、柳智他们住下,因为生路野地的,担心他们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测,可就对不起二位部队首长了。东生还提议,要不,他来送李营长、柳参谋一程。 李狗蛋拍拍东生的肩膀:“小兄弟,你们的好意我们领了。同时,也谢谢你的双亲二老。”看看柳智,“我们是两个军人,如果你这次真的也能成为一名军人,你说,这点事情,能算困难吗?” 东生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能算困难!解放军都是英雄,英雄面前是没有困难的!” 柳智高兴地接过话茬:“这就对了,是啊,咱们解放军面前没有困难,况且,这不就是走个夜路嘛?!” 支书和东生见李狗蛋、柳智去意已决,也就只好与他们依依惜别。 李狗蛋与柳智挥手告别了支书与东生,立即钻进解放牌越野车。李狗蛋一踩油门,汽车飞驰起来,车尾后扬起一股夹裹着黄沙的尘土,渐渐消失在沙棘村的尽头。 越野车奔驰了一阵子,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李狗蛋问:“向左还是向右?” 柳智说:“向右吧,县城是在沙棘村的东南方。” 李狗蛋说:“好像是向左,因为我记得再往前走,还要向右拐一个弯的。” 柳智瞅瞅自己的老班长,抓抓后脑勺:“对,对,是这样的,那就往左拐吧。” 其实,李狗蛋完全可以不问柳智,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但是,他还是问了。因为,他想看看自己带的兵,现在虽然成了团司令部军务股的参谋,究竟有没有长进?没想到,这一问,倒把柳智给考砸了。 李狗蛋说:“我说柳智,咱们好久不呆在一起了,我去了留守处,你小子出息了,提了干,当了参谋。按道理,你这个智多星,干参谋,是诸葛亮算卦——驾轻就熟那。我倒闹不明白了,象刚才这问题,你咋就整歪了呢?” 柳智被李狗蛋讲得不好意思起来:“老班长,要不人家说,生姜还是老的辣。和您比,我这个所谓的‘智多星’,顶多就是个小毛毛虫!” 李狗蛋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兵,要求严格归严格,但是,该言传身教还要言传身教:“柳智,你知道作为一名军人,出门在外,最要紧的应该注意哪几点啊?” 柳智心里想,这个问题答案可以给出好几个,但是不一定合老班长的胃口,于是就说:“愿意聆听教诲!” 李狗蛋说:“你小子,想打马虎眼,是不是?” 柳智心想,哎呀,生姜还是老的辣,这真是至理名言啊!老班长咋就像我肚里的蛔虫,我心里想啥,他就知道啥呢?连忙说:“看你说的,我在你面前敢口是心非?打死我也不敢!” “那,我就倚老卖老一次。”李狗蛋说,“咱当兵的,出门在外,最要紧的是记住三件事:一是住所的方位、特征。而要弄清楚这一点,就要首先把东南西北给搞清了,否则,你出去转悠半天,就会犯迷糊;这第二呢,是弄清楚当地的气候特征和风俗习惯、风土人情。气候这玩意儿,可不能马虎,因为弄不好,就会发生感冒之类的疾病,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身体出了毛病,领导交给的任务就难免不得不打折扣。而入乡随俗也是非常重要的,做不到这一点,你就会在执行任务时,不知不觉地遇到许多莫名其妙的麻烦甚至于阻力;第三点,就是刚才的这个问题:走过的路,要在心里头插上路标,几个岔路口,拐了几个弯,闹不清这个,往往会南辕北辙。你说,对吗?” 柳智心里佩服李狗蛋的智慧与精细:“老班长,这要成天能与你在一起该多好!长见识,也长智慧!” 李狗蛋与柳智边走边聊,虽然颠簸,但是也算风驰电掣,不知不觉,越过了一座沙丘。正惬意呢,突然,车子趴窝,开不动了。 李狗蛋急了。为啥?因为李狗蛋只会开车,不会修车。这开车的两下子,还是在留守处时跟驾驶员小马学的。李狗蛋悟性好,啥东西,只要他感兴趣,准是一学就会,一捣鼓就成。本来今天到沙棘村家访,县人武部是应该来驾驶员的,但是驾驶员正好感冒了,李狗蛋觉得让人家带病工作过意不去,就说他可以开车。没想到,这好端端的车子,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沙丘路上,说趴窝就趴窝了。 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银盘似的月亮悬挂在当空,地上仿佛镀了一层银辉,又仿佛披了一层雪衣,沙丘一片寂静,唯有微风吹过,细细的沙粒打在越野车的外壳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既不刺耳,也说不上悦耳。 李狗蛋和柳智跳下车,打开引擎盖,检查油箱,油还挺多,李狗蛋没辙了,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老虎吃天——无法下手了。 “柳智,你懂吗?”李狗蛋指指汽车。 柳智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李狗蛋遥望着无际的沙漠,心头无端涌起一丝伤感来。 柳智冥冥之中,第六感官忽然觉得有一种异样。啊,那是什么?该不是该死的狼吧?一条黑影,像幽灵似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柳智指指那个方向,对李狗蛋说:“老班长,你看!” “是狼!”李狗蛋在家乡见过狼,果断地盖上引擎盖,招呼柳智,“快上车!” 第二十章 遭遇狼群(2) 李狗蛋急忙掏出手枪。 手枪是今天早上临出发前县人武部的邱参谋给的。他当时也不知为啥,连客气一下都没有,就不假思索地收下了。他打开子弹匣,发现里面只有3粒子弹,瞅着柳智:“小柳子,你有没有借支手枪?” 柳智说:“没有。作训科的王科长倒是借给我一把匕首。”说着,将匕首拿出来给李狗蛋看。 李狗蛋拿起匕首,用手摸摸刃口:“好匕首,刃口锋利的很。放好它,看样子今晚咱俩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老班长”柳智的心悠的一下子沉到了底,“有这么严重吗?” “但愿什么也不会发生。”李狗蛋明显要比柳智老成得多,“毛主席不是说过吗,‘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今天我俩遇到这事,要从最坏的方面打算,向最好的方向努力。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李狗蛋知道,狼是一种集凶狠、残忍、狡猾、奸诈、歹毒、欺骗、灵慧、善变、坚韧于一身的动物。在这僻壤荒野之地,如果有一只狼出现,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只狼是孤独的流浪狼;二是这是一只“探子”狼,相当于部队里的侦察兵。如果是第一种,那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要说现在有两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军人,就是他李狗蛋一个人,也应付得了。李狗蛋清楚的记得,他12岁那年暑假的一天,随父亲上山拦羊。就在夕阳西下,天将擦黑,即将收羊回圈时,突然听到牧羊犬一声接一声的狂吠。父亲一看,不远处一只狼正“狼视眈眈”的,要伺机侵袭羊群,父亲抄起手中的拦羊铲,和牧羊犬一起追赶那只狼。狼被吓跑了。父亲说,今天如果没有牧羊犬,那狼肯定要逮羊不可。但是父亲又说,如果狼进入羊群,那它也是必死无疑。为啥?因为只有一只狼,狼的特点是“铁嘴、利爪、麻杆腰”,打蛇要打七寸,打狼要打腰部,就是脊椎那一块儿,那是狼的薄弱环节。父亲手里的拦羊铲杆是枣树木做的,很结实,因此,狼万一进了羊群,那肯定要不顾一切地逮着羊就咬,这时候,瞅准机会,用拦羊铲杆“稳、准、狠”地朝它的腰部使劲地打,那狼就非毙命不可。如果是两只以上的狼,那就要损失一两只羊了。有羊,狼有吃的,是不会伤人的。李狗蛋虽然后来一直再没有遇到过狼,但那一次的记忆也是刻骨铭心的。他也无形之中将父亲讲的“铁嘴、利爪、麻杆腰”的狼的身体结构特点,铭记于心。所以,遇到一只狼,他觉得有把握对付。可是,今天的这只狼,如果是后一种,那今晚就恐怕九死一生了,听当地人不止一次讲过,沙漠里的狼往往集群,也有领地。不管怎么说,现在最主要的是信心、勇气与智慧! 想想看,这事如果发生在当今世界,就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当然一般也够不上什么危险。现在,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掏出手机一打,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但是,那时不要说移动通信,就是普通电话,像沙棘村这样的许多地方还没有通呢。所以,当时李狗蛋他们摊上这事,可应了一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靠自己了。 李狗蛋问柳智:“小柳子,害怕不?” 柳智摇摇头:“不怕!” “真的?” “和老班长在一起,心里踏实,真的不怕!” “这事,碰到咱俩身上,也就是命中注定。当然,咱们是共产党员,不相信什么命不命的。可这事偏偏叫咱俩遇到了,也算一种缘分。” “此话怎讲?” “你没有听说过,‘打仗父子兵,打狼亲兄弟’吗?” “我懂了!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胆不怯,一条心!” 李狗蛋紧紧地握住柳智的手,使劲摇摇:“我的好兄弟!” 李狗蛋吩咐柳智,仔细观察着狼的动静,不能有一丁点儿马虎。 那只狼又进了李狗蛋他们的视野。 原来,它只是一只幽灵似的在远处缓缓地徘徊;后来,蹲在那里,往这边眺望;现在,它正呼呼呼地往这里跑。 李狗蛋手里的54式手枪,有效射程是50米。狼在一步步逼近。要不要开枪?如果这真的是一只孤独的狼,那开不开枪无所谓;如果这是群狼派出来的一只“探子”狼,那就必须开枪。因为灭了活口,群狼得不到信息,李狗蛋他们就会相对安全一些。于是,和柳智反复商量后,决定:开枪!问题是,弹匣里只有3粒子弹,也就是说,一粒子弹都不能打瞎。这就要求距离得近。近的确实达到百发百中的范围。 柳智说:“老班长,你看,那家伙咋又停在那里不动了呢?” 李狗蛋一看,是啊,狼真是个奇怪的精灵! 第二十一章 遭遇狼群(3) 狼这东西,鬼着呢,在那里蹲了一阵子,一转眼,脱离了李狗蛋他们的视线。 柳智问:“老班长,狼看不见了,会不会走了呢?” “那只有上帝命令它走开,可惜世界上没有上帝!”李狗蛋的心一下子绷得紧紧的,“小柳子,注意后边,小心那家伙偷袭!” 月光洒在地上,由于沙子的反光作用,沙丘简直就如同白昼,只是多了几分凉意。 从倒车镜里,柳智果然看见那只狼正偷偷地由后面向他们逼近。李狗蛋也从他这一侧的倒车镜里看见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狼靠近将近大约20米的时候,李狗蛋迅速打开车门,“呯”的一声枪响,那只狼应声栽地。 狼没有死。大约只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那家伙就立了起来,继而,踉踉跄跄地慌忙逃遁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从沙梁子那边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凄厉的狼嚎声。 李狗蛋侧耳细听:“小柳子,听见了吗?” “狼嚎声,听见了。” “仔细听,分辨一下。” “除了狼嚎声,还是狼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李狗蛋告诉柳智,咱们部队值班员的哨子声,在外人听来,那就是嘟嘟嘟的声音,与顽童吹哨子的声音没有什么两样,可咱们一听,就知道是啥意思。 “是啊,咱部队的哨声嘛,一长两短——集合,两短一长——学习,两长——自由活动,急促的四短——紧急集合……”柳智边说边寻思,“哎,老班长,你的意思是,狼的叫声也传递着某种信息?” “嗯,你想想看,狼是一种智商不低的动物,它们群集,有领地,诡异无常。虽然我们没有研究过狼的社会与习性,但我推测,它的叫声可能会传递着某种信息。”李狗蛋警觉地注视着车窗外,“你再仔细听听,这狼的嚎叫是不是也是,‘一长两短’?” 柳智侧耳细听,他不得不佩服老班长的临危不惧的镇定、细心、爱琢磨,仔细分辨,的确,是“呜——呜—呜—”一长两短的狼嚎声。怪了,这畜牲也懂“一长两短”代表集合?是狼向人学的,还是人向狼学的? “我们今晚,的确面临着生死一劫。”李狗蛋的双眉拧在了一起,“小柳子,我再问你一句,害怕吗?” 柳智坚定地回答:“不怕,再说,怕有用吗?就是那家伙呼喊一群狼来,咱们也要拼一个狼死我活!让这些残忍的家伙知道,今天他们碰到的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堂堂的解放军军人!” 李狗蛋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如此出师不利,工作上的事情,从来没在他手里趴过窝,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天倒霉就倒霉在自己不会修车上!倒霉就倒霉在汽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坏在这晚上的荒野沙地里。“我们的同志,在定计划、想问题的时候,要留有余地。”毛主席的这句耳熟能详的至理名言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是呀,今天临从沙棘村走的时候,支书和东生都提醒过可能遇到狼群的事,可自己脑子一热,光考虑了工作,光想到自己有车,可就是没有想到万一车子出了故障,真的遇到狼群咋办?就是向村里借一些可用的工具也好呀。看来,还是年轻,经验不足,吃了自信有余,缺少三思而后行的亏!算啦,算啦!现在再自我埋怨,也是马后炮,没用了。眼下,最主要的是如何“狼口余生”。考验,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考验!今天,有我没狼,有狼没我,生死一绝,也要气壮山河!想到这里,他激动地拍拍柳智的肩膀。 四只手默然地紧紧地攥在一起!这是战友之间生死相许、拼死一搏的默默誓言与坚强信号。 李狗蛋抬起手腕,夜光表显示,现在是午夜12:05。 忽然,柳智喊道:“老班长,你看!” 沙梁子上,悠悠忽忽地出现了一片闪闪的绿莹莹的磷光。 李狗蛋知道,那是狼眼夜里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光。看来,即将要发生的是一次平常难以想象的生死恶仗!谁说和平年代没有战斗?那是你没摊上!摊上了,就不和平了!令李狗蛋遗憾的是,战斗的武器少可怜:3发子弹,刚才用了1发,现在只剩2发,外加1把匕首。他们翻遍了驾驶室,里面干净、整齐的很,居然找不到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 “他妈的!”从来不讲粗话的李狗蛋,愤然骂道。 狼群呼啦啦地很快就来了。 李狗蛋与柳智数了一下,不多不少,8只! 8只狼在离越野车约10来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领头的是一只个头较大的,停下来后,它又被另外7只围着,无疑,这就是狼群的“首领”。 要不要打这只头狼?如果能一枪打死头狼,那再好不过。俗话说,群鸟无头不飞,众人无头不行,打死头狼,群狼无首,胜败就决定了一半。然而,李狗蛋不是神枪手,他没有百发百中的本领。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是有,可那大都在戏里或者电影里,现实里不多,更不是他李狗蛋。李狗蛋平常干的就只是打眼放炮的工程兵的活儿,就是打靶,那靶子是死的,瞄准了再打,也不一定每次都是10环,也有打飞了的。现在,狼是活的,就像鬼一样的忽悠。如果打不准,放了飞枪,还不如不打。 狼忽然散开,成包围状将越野车围了起来,继而,狼嚎声四起。 第二十二章 遭遇狼群(4) 一阵阵狼嚎声,此起彼伏,惨烈而凄凉,悠长而颤栗,充满着杀机。在狼的嚎叫声里,李狗蛋和柳智渐渐地不知咋地,同时感到了莫名其妙的恐怖、心颤、恶心、头痛欲裂。这是“四面狼歌”?难道狼这畜牲也懂得兵法? “柳智!”李狗蛋喊。 “老班长!”柳智也喊,“这狗日的狼,要咋的?” 这时,李狗蛋突然隐约感到车顶上有异样的“刺刺”声,连忙叫道:“柳智,注意!车顶上有狼!” 李狗蛋想,狼这家伙的确鬼着哩,狗日的一面嚎叫,转移视线,掩人耳目,一面又悄悄的爬到车顶上作怪,这不是兵书上说的“暗度陈仓”吗? 车顶是结实的军用帆布做的,但还是被狼的利爪挖破了。 李狗蛋明白,挖破一个洞,万一狼的头进来,身子就能进来,而狼真的进了驾驶室,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狼从抓破的洞口伸进来一只爪子,李狗蛋迅速地死死抓住,连忙喊:“柳智,快点,匕首,插进狗日的腿里!” 柳智抄起匕首,使了股子劲,锋利的匕首便戳了进去,狼血喷了柳智一脸。 李狗蛋喊:“别撒手,把匕首来个十字转,就是360度地铰一下,把狼腿给搞折了!” 柳智用力将匕首来个360度旋转,“咔嚓”一声,狼腿断了,狼血喷洒出来,李狗蛋与柳智的嘴上、眼睛、脸上、衣服上溅得全是。他俩听到“嗵”的声响,是车顶上的狼滚跌到了地上。 柳智扔掉狼爪,对李狗蛋说:“老班长,咱今天可能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了。死,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怕。我有一个想法,想不想听?” “快说,都啥时候了,还娘娘腔!” “老班长,菲菲给你的照相机现在可以派用场了!” “你小子,还有心思照相?” “看样子,咱们很可能今晚会‘光荣’。问题是咱们死了,到头来大家都不知道咱们是咋死的。现在,用照相机把外面的张牙舞爪的狼群拍下来,这就当是汽车‘黑匣子’吧!” 李狗蛋一想,有道理。于是,拿起相机,呼啦一下打开车门,“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一道闪电划过,不,那不是闪电,是照相机的镁光灯的闪烁!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这话今天应在了李狗蛋他们身上。就在镁光灯闪过的一刹那,奇迹出现了:狼群呜呜地哀嚎着,很快迅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只被李狗蛋打伤的狼、被柳智折断腿的狼也一瘸一拐的不见了影子。 “狼咋地溃退了,会不会再来?”李狗蛋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问柳智。 柳智说:“老班长,我这既是‘空城计’,又是‘调虎离山计’。” “什么?”李狗蛋倒有点儿犯迷糊,“你小子,情况刚有一点好转,就卖起关子来了,是不是吓糊涂了?” “老班长,狼会不会再来,我不知道。”柳智用袖子揩着脸上的狼血,狼血已经有些凝固,揩不干净,“老班长,不是吓糊涂,是急中生智。” “急中生智?” “嗯。我有一次看电视台的知识竞赛节目,其中有一道题是,‘狼最怕的是什么?’当时选手们给出了各种各样的答案,可没一个人能答对。你猜,正确答案是什么?是‘狼最怕闪电’!你想,今天朗月当头,那会有闪电?我不知咋的,看见了你的照相机,那镁光灯一闪,不就是人造闪电吗?谁知,这一试,还真的歪打正着了!” 李狗蛋瞅瞅满脸狼血的伙伴:“啊呀,小柳子,你这‘智多星’,还真有点儿弯弯绕啊!” “几点了?” “凌晨2点差5分。”李狗蛋看了一下表,“但愿狼群不要再回来。咱们只要熬到天亮,就不怕,就安全了!” 李狗蛋正回话呢,却发现身边的柳智歪在那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是啊,这一惊一乍的,从沙棘村出来,都过了8个多小时了,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李狗蛋也觉得又饿又困,可他说什么也不能睡,他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好像不管用,瞌睡虫一阵阵侵扰他。动了一下身子,胳膊肘子裂生生的痛,顿时,睡意全无。借着车窗洒进来的月光,他这才发现,那伤口是刚刚与狼搏斗时,被狼的爪子给捣的。 寂静的沙丘,当空的皓月有点儿蓝,微风吹过,响起忽有忽无的沙鸣之声。“蓝月照兮沙丘鸣,茫茫旧途寻故人”。在学校读书时,他幻想诗里的美好意境,如今,身临其境,却没有了欣赏它的雅兴,取而代之的是生死决斗。这人啊人,谁什么时候摊上什么事情,谁也不得而知。福所倚矣祸所伏,祸所倚矣福所伏,福祸更替,生死相依,人人尽在一种奇妙的“场”中。人们唯一能够自决的,就是尽量多学一点本领,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派得上用场呢。如果,自己会修理汽车,排除了故障,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难;如果没有柳智的“人造闪电”,也就驱赶不走狼群…… 李狗蛋心里揣摩着揣摩着,不知不觉之中也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三章 汽车的引擎声 李狗蛋隐隐约约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他一激灵,揉揉惺忪的眼睛,推推柳智:“小柳子,醒醒,醒醒!” 汽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柳智兴奋地问:“老班长,会是哪来的汽车?” 李狗蛋明白,这由远而近的汽车声,分明就是黎明前的曙光,不管是哪来的汽车,反正有人来就等于是来了救星,啊,狼口余生,终于逃过了这一劫! 李狗蛋没有回答柳智,思绪却回到了童年。有一天,他正在炕上玩耍,母亲抚摩着他的头,告诉了给他过百日的事。母亲说,那时家里穷,排场是铺不开的,可生了个小子,总归得庆祝一下吧。他100天那天,父母亲请了几个近房的亲戚,炒了几个菜,为李狗蛋过百日庆。按照家乡的习俗,孩子过百日庆,要蒸一笼糕,在开席前,孩子要在糕上踩一踩,图个吉利,预示着孩子将来的生活越过越好,前途步步登高。那天,菜也上桌了,酒也斟好了,糕也出笼了,李狗蛋的父亲正抱着李狗蛋踩糕呢,忽然来了一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一进门就喊:“恭喜贵公子,踩糕好运来;今日踩了糕,明日兆头好。”李狗蛋的父亲连忙对母亲说:“孩他妈,快给人家先生拿喜钱!”算命先生对李狗蛋端详了好一会,对众人说:“这孩子,虎头虎脑的,从面相上看,天庭方圆,地谷饱满,鼻梁端庄,双目有神。日后,虽然和平常人一样免不了坎坎坷坷,但无论天灾人祸,大灾小难,都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可喜可贺呀!”李狗蛋的母亲见算命先生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夸得如此得体,那字字句句楞是往她的心坎里说,一激动,又在原来准备的5元喜钱上加了1元,递给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接过喜钱,却只取了1元,把其余5元还给了狗蛋母亲:“大嫂,我不是专门来讨喜钱的。我只是路过这村子,望见你家屋顶子上喜气缭绕,祥云瑞照,我就奔来了。这进得门,才晓得贵公子过百日庆。这1块钱就算我是占占喜气的!”说着拿了1元钱喜滋滋地走了。李狗蛋知道母亲没有念过书,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家庭妇女,母亲信这个,信命,可他是受过党教育的革命军人,不信这些。但是,今天的事情来的时候风云突变,风起水生,走得却急转直下,柳暗花明,煞是蹊跷,煞是令人费解,难道?…… 雪亮的汽车灯光射进车窗,李狗蛋的思绪戛然而止。 李狗蛋和柳智一同下了车。 下午5:45,曾云飞随同县人武部章政委才从基层回来。 用过晚餐后,曾云飞计划找3个营长开个短会,了解一下征兵工作的进展情况,但是随同的政治处书记小文告诉他,其他两个营长都在,唯独李狗蛋还没有回来。曾云飞说,那就再等等吧,等李狗蛋他们回来了,再开会。可左等右等,一直到了晚上10多,仍然没有李狗蛋的消息。曾云飞清楚,自己有意将工作难度最大、交通最不便的红枣岭公社,交给老部下李狗蛋,而李狗蛋又是一个工作狂,今天到红枣岭最偏僻的沙棘村去,现在还未归来,肯定是他从沙棘村走得晚了,但掐着指头算,怎么着,9点多钟也该回来了啊,可现在都10点多了,会不会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想到这里,他的心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立即与章政委交换了一下意见,请求县人武部派人去沿途寻找。章政委马上作了安排,要作训科王科长就近与城关公社联系,抽派一个民兵加强排,持枪火速过往沙棘村方向。 王科长领了任务,立即通知下去,可是由于事出突然,紧赶慢赶,待把民兵集合齐了,已经到了晚上12点多。 曾云飞决定亲自随车前往,李狗蛋在他的心目中有着非同寻常的位子,自己不去,放心不下。 曾云飞看见浑身血污的李狗蛋和柳智,什么都明白了。他把两个战友分别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拍拍他们的肩膀,一挥手:“走吧,回去!” 李狗蛋与柳智上了曾云飞坐的吉普车,他们那趴了窝的越野车,由载民兵的军用卡车牵引着。 曾云飞听了李狗蛋与柳智的简要汇报后,心情凝重地自责道:“这都怪我没有及时赶来救助你们,害得你们几乎……” 李狗蛋赶紧说:“老首长,这怎么能够怪你呢。都怨我不好,考虑问题欠妥当,没有留有余地。” “算了,啥都别说了,不管怎么样,遇难呈祥是大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狗蛋、柳智,其他咱先不说,我第一,为你们骄傲,第二,祝福你们!”曾云飞说着,又动情地和两位死里逃生的战友握了握手,“回去以后,先上医院清理一下伤口,注射狂犬疫苗,要不要住院,听医生的。” 第二十四章 医院奇遇(1) 李狗蛋和柳智回到兵站的宿舍,已经是凌晨4:25,他们简单地将身上的血迹清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胡乱吃了点儿面包之类的点心,喝了几口白开水,权当果腹垫饥。如果按照县人武部同志的意见,又要把炊事员叫起来做饭,李狗蛋不愿意深更半夜的打搅人家。 李狗蛋、柳智两人不知咋的,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反而困意全无,于是,坐了吉普车往医院赶。 李狗蛋他们来的是沙子河县,这里最好的医院当然也就是沙子河县人民医院了。县城不大,从他们住的兵站到医院,车子跑了不到15分钟,就停在了医院急诊室的门口。 值班的医生,是一位不到30岁的小伙子。他正在那里填写值班日志,一抬头,看见进来2位解放军同志,立即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着。前面交待过,这沙子河县原来属于陕甘宁边区管辖,所以,传承至今天,人们对解放军依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亲切、热情、主动,是老百姓对解放军的情感“三元素”。这位医生听了李狗蛋二人的阐述,肃然起敬油然而生:“请二位领导放心,我马上就安排!”说着,拨通了护士值班室的电话,“喂,护士长吗?请派1名护士到我这里来一下!” 值班医生给李狗蛋、柳智做了认真而详细的检查。 李狗蛋的胳膊肘子被狼爪子捣得比较深,都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当时只顾得与狼搏斗,也没有觉得什么,现在几乎连打个弯都感到困难。柳智呢,是让狼爪子把手心给蹭破了,也血淋模糊的,握个拳头都握不拢。 值班医生说:“看样子,二位领导得住院几天。” “住院?”李狗蛋与柳智几乎是同时喊出了这句话。 “是的,需要治疗与观察!”值班医生从李狗蛋与柳智的面部表情里,读懂了他们的意思,知道他们惦记着工作上的事情,于是,指指墙上贴的红底黄字的毛主席语录,“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听从老人家的话吧。这治疗也是为了更好地工作,是吧?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哩,来不得半点儿马虎!” “褚医生,你叫我?”门帘儿一掀,走进来个小个子护士。 “是的。”褚医生正在写着什么,大概是处方或者住院通知书吧,“小李子,这两位解放军领导同志负伤了,你得马上给他们清洗创面,要仔细,来不得半点儿马虎!清洗完了,就去药房取药,注射狂犬疫苗。然后,再安排他们住院。” 被叫做小李子的护士,把李狗蛋和柳智领到护士值班室后,问:“哪个先来?” 李狗蛋、柳智二人相互推让了一下,还是李狗蛋坐到了小李子指定的椅子上。 小李子先查看了一下李狗蛋的受伤部位,然后拿来酒精棉球,对李狗蛋说:“你的伤口很深,里面也脏兮兮的,要先用酒精消消毒,还要用针刺伤口周围皮肤,尽力挤压出血或用火罐拔毒。接着用20%的肥皂水,或0。1%的新洁尔灭冲洗半小时,再用大量的清水冲洗。然后用烧酒或5%的碘酒或75%的酒精反复烧灼伤口。这清洗创面,可能很痛的,你要忍着点儿,唵?” 柳智瞧瞧小李子文声细气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儿滑稽,就笑嘻嘻地说:“我说小姑娘,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李子摇摇头,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柳智。 柳智依然笑嘻嘻的:“哈呀,这是再世的关云长——我们接兵团的营长李狗蛋同志!不要说什么酒精消毒、火罐拔毒,就是刮骨疗毒,也照样不要你打麻药哩!”然后,把他们昨夜与狼群斗智斗勇、“狼口余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番。 小李子护士,听得眼珠子都直了,竟停下了手:“啊,以前听说过武松打虎,可那是说书人说的,今天我可是亲眼见了斗狼英雄了。” “吹吧,反正吹牛皮不要纳税!”李狗蛋对柳智说,又朝着小李子看看,“别信他那一套,尽瞎吹!” 不知不觉天就大亮,没有多会儿功夫,旭日就将金灿灿的光芒洒了一屋子。 小李子护士给李狗蛋和柳智处理好伤口后说:“你俩在这儿先呆会儿,我去给你们办理住院手续。” 李狗蛋这才想起,临来时只顾了急,咋忘了带钞票呢,向柳智努努嘴:“哎,带钱了没有你?” 柳智摇摇头:“没有。” 李狗蛋对小李子说:“护士同志,要不,我们回去取钱去?” 小李子说:“看把你们二位急得,呆会儿等上了班,我给县人武部挂个电话,不就齐了?” 李狗蛋想想也是,就不吭气了。 小李子不放心,因为李狗蛋他们还需要立即休息,另外到处乱跑,担心伤口感染,于是,刚出门,又回过头来说:“我马上就会回来的,你们千万别走开,唵!”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小李子就回来了。和小李子一同来的还有一个护士。 小李子一进门就介绍说:“这是我们住院部的护士周燕同志;这是来咱县接兵的二位解放军首长!” 李狗蛋朝周燕看了一眼,周燕?怎么跟菲菲长得一模一样呢? 第二十五章 医院奇遇(2) 李狗蛋和柳智跟着周燕,出了急诊护士室,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又爬了好长一段台阶,才到了住院部。 这是一排依山而建的整齐洁净的平房,墙壁和窗户都是清一色的乳白,院子里有一排胡杨树,有一个别致的椭圆型水池。如果在夏天,绿葱葱的胡杨映衬着乳白白的房子,而又倒影在清凌凌的水池里,让身临其境者感觉到清爽、惬意、舒坦,这环境虽然简单,但却彰显出很和谐的社会心理医学旨意。这排平房大约有十五六间房舍,正当中的2间,1间是医生值班室,1间是护士值班室。周燕从护士值班室拿了钥匙,把李狗蛋领到02号房,开开门说:“你住这间。”又指指03号房,对柳智说,“这间是你的。” 李狗蛋不愿意和柳智分开来住,一是寂寞,两人在一起,还可以说说话,这二呢,住在一起,还可以为部队节省些开支,于是说:“小周同志,就不要把我和柳智分开了,就让我们合住一屋吧!” 周燕笑了:“行,要不现在‘全国学习解放军’呢,解放军的觉悟就是不一样!” 周燕笑的模样又让李狗蛋联想起了远在江南的菲菲。这周燕咋就那么像菲菲呢?大概也是1米62的个头吧,一张黑里透红的瓜子脸,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靓丽与睿气,端正的鼻子挺立着秀美,脸蛋上那一对浅浅的酒窝好像灌满了蜜,小巧玲珑的嘴巴给人一种舒畅甜瑞的感觉。李狗蛋端详着,这心里吧,总觉得周燕就是皮肤黑一点,要不然,与菲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 周燕被李狗蛋瞧得不好意思了,娇嫩的脸蛋微微发烧出两片红晕:“李营长,我去为你们配药去。”说着,逃也似的碎步跑开了。 柳智头一次看见自己的老班长李狗蛋如此仔细地端详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待周燕走开后打趣道:“老班长,你是不是对这姑娘有意思?” “小柳子,你小子甭往歪里想,我李狗蛋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种人吗?”李狗蛋说着,从钱夹里掏出菲菲的照片,递给柳智,“你瞧瞧这个。” 柳智只是听说李狗蛋的女朋友叫菲菲,却没有见过菲菲本人,接过来照片一瞧:“这不是周燕护士吗?”他觉得奇怪,这老班长也忒神了,和周燕头一回见面,怎么就有人家的相片?正在纳闷,李狗蛋说话了:“这是我的女朋友菲菲,不是周燕。” “啊?未来的嫂子,那怎么这么像周燕呢?” “我也在为她们两个出奇的相像不解呢!”李狗蛋挠挠头,然后又自言自语道,“莫非……” 周燕第一眼看到李狗蛋的那一瞬间,不知咋的,心头仿佛有只小鹿在跳,扑腾扑腾的。这个解放军干部也太有股子阳刚之气了,那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厚厚的嘴唇、黝黑的肤色无不散发着男子汉的魅力。后来,李狗蛋盯着她看时,把她直看得心慌意乱,甚至于有点儿魂不守舍了。她不知自己是怎样离开现场的。那晚,她失眠了,辗转反侧。近几年来,领导、同事、亲友给她介绍的对象她也说不清有多少个,可就是没有一个能令她动心的,让她有感觉的,这难道真的应了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吗?情窦初开的少女,心底里洋溢起一种甜甜的如梦如幻的遐思…… 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她就一骨碌爬起来,亲自煲了一锅加了香菇、木耳、红枣、枸杞子的鸡汤。汤煲好后,妈妈才起床。妈妈见自己一向喜欢睡懒觉的宝贝闺女,正端着精致的砂锅出门,有点儿讶异:“燕燕,怎么这么早啊?”周燕对妈妈笑笑:“妈,单位里有点事儿,我先走了。”妈妈望着女儿消失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今儿个,咋了这是? 自从住进医院,李狗蛋和柳智就享受着周燕无微不至的细心体贴和照料。第4天,他俩刚刚洗漱完,周燕就又照例端来了鸡汤。李狗蛋瞅瞅周燕,嘴巴一列,又感激又嗔怪:“周护士,你这样天天如此,弄得我们怪不好意思,我们这叫无功受禄哪,着实让我们诚惶诚恐的。” “有那么严重吗?”周燕把砂锅搁在床头柜上,也瞅瞅李狗蛋,她喜欢瞅他那憨厚而又机智的脸庞,“再说,你们是英雄,这几天,沙子河大街小巷都传颂着你们的英雄事迹呢,我为英雄煲点汤,不应该吗?这怎麽叫无功受禄啦?” 柳智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口水战”,就插嘴道:“老班长,依我看,既然周燕护士关心咱们,咱们就得领这份情,要不然让人家觉得咱们不近人情。” 周燕笑了,把小嘴一努,对李狗蛋说:“还是柳参谋好,柳参谋说的在理儿!” “哎,我还没把话说完哪!”柳智说,“周护士,我们吃归吃,可咱们解放军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最后我们可得要按价付钱的哦!” 第二十六章 顺水推舟(1) 几朵棉花似的白云,飘在蓝湛湛的天上,太阳就像一位和蔼慈祥的老公公把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大地洋溢在温暖的怀抱里。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李狗蛋终于同意来家做客了,周燕想想心里头就像泼了一层蜜,甜津津,美滋滋,舒爽爽,一下班就哼着小曲,连蹦带跳地往家赶。 周燕昨晚是夜班,今天自然是休息日。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巧啊,就在李狗蛋即将出院,就在周燕想请李狗蛋吃饭而又抽不出时间的时候,轮到了她夜班后的休息日。 最近一段时间,是周燕有生以来最愉快、最开心的日子。她通过对李狗蛋的护理,进一步了解到李狗蛋的品格,越发觉得李狗蛋就是自己梦幻里的意中人。但是,少女羞涩的她,有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眼看着李狗蛋就要出院了,他是来这里接兵的,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远走高飞,如果不把自己的心思透露出来,光是自个儿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单相思,那到头来就会后悔一辈子的。想到这里,她终于鼓起了勇气。 昨晚,周燕给李狗蛋挂吊针的当儿,见李狗蛋目不转睛地看她操作,便冲着他温柔的一笑:“李营长,跟你商量个事儿。” 李狗蛋被周燕的莞尔妩媚了一下,心头微微一颤,这种感觉只有和菲菲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心里说,我这是怎么啦?听到周燕在问自己,连忙不假思索地说:“有事,你尽管说吧,还商量什么?” “那就是说你同意了?” “什么呀,我这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同意什么了?” “我想请你们二位到我家吃一顿饭,不知肯不肯赏脸?” “吃饭?”李狗蛋在一周相处的日子里,已经渐渐的感觉到了周燕对自己的那层意思,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自己有女朋友,而且就是长得与周燕一模一样的菲菲,和周燕谈朋友不可能,可是周燕为什么与菲菲长得几无二致,他隐隐约约感到里面似乎有什么故事。周燕提出来去她家做客,他本来想婉转地推辞掉,可一来怕伤了周燕的自尊心,二来他为什么不借此机会,顺便了解一下其中的情况呢?如果周燕明确地向他表明时,他也可以告诉她,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于是故意问正在床上看书的柳智,“小柳子,周护士要请咱们吃饭,你意下如何?” 柳智说:“听你的,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那里,我不随你,还有谁会随你?” “你小子,就会油嘴滑舌,别得了伶俐买乖巧。”李狗蛋听出柳智的话好像话里有话,这小子,明知自己与周燕不可能,还时不时地耍耍刺儿头,便瞅了他一眼,顺水推舟地对周燕说,“小周,成,那我们就答应你了,可有一点得说好了。” “什么?” “简单,越简单越好!” “行,只要你答应,怎么都行!” 周燕一回到家,就把请李狗蛋来家的事儿与母亲讲了。她要母亲拿出“看家本领”,烹调出口味最美的菜肴。母亲从女儿脸上舒展展的笑里,明白了什么,故意问:“敢情是俺燕燕交男朋友了?”“妈!”女儿努着小嘴、摇晃着身子,朝她撒了一个娇。母亲高兴得好像一出门捡起个大元宝一样,一边在心里揣摩着如何招待“毛脚女婿”,一边乐呵呵地忙活去了。 周燕把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直奔菜场,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拎了满满一篮子的鲜嫩蔬菜,兴冲冲地往家赶。 “妈,我回来了。”周燕一进门就朝里屋喊,等不到回音,往里一瞅,母亲不在,“咦,上哪儿去了呢?” 周燕急呼呼地向外走,与正进门的母亲撞了一个满怀。 “我的小冤家,你这是急个啥哩?”母亲手里提着刚刚杀好、褪了毛的母鸡,“燕燕,你咋就一高兴就毛里毛躁的?” 周燕平时还是满文静的,就是一有高兴的事情,就像个小孩子似的活蹦乱跳,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可是在父母亲眼里,宝贝闺女的这些举动,就嗔之为“毛里毛躁”了。 周燕正哼着曲儿给妈妈帮厨,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急忙连蹦带跳地打开门,啊,果然是李狗蛋和柳智:“李营长、柳参谋,你们来了,快,请进,请进!” “妈,客人来了!”周燕朝厨房喊道。 母亲连忙从厨房里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拭着,笑吟吟的打量着客人。 “大婶,你好,打搅你了”李狗蛋和柳智把礼品放下,向周燕母亲打招呼。 “这俩孩子,来就好,还客气,拿这许多东西,让你们破费了!”母亲仿佛很过意不去,对女儿说,“燕燕,快给客人沏茶,对了,食品柜里有别人送给你爸爸的西湖龙井,那茶叶可香啦!” 周燕招呼李狗蛋他们坐下后,又迈进厨房,母亲低声问:“是哪一个?” “你猜嘛,妈”周燕笑嘻嘻的,不等母亲回答又问:“妈,你喜欢哪一个?” “就知道又要跟妈贫,”母亲戳了身边的女儿一指头,又眨眨眼睛,“敢情是那个个儿高一点的?” 周燕跟母亲扮了个鬼脸:“知女莫如母啊,还是我的妈妈有眼光!” 第二十七章 顺水推舟(2) 李狗蛋和柳智正品着西湖龙井茶的清香,门帘儿忽然一挑,进来的是周燕的父亲。 李狗蛋与柳智马上礼貌地站起来,周燕的父亲知道今天要来客人,心里有准备,便对两位客人说:“你们来了,欢迎,欢迎。坐吧,别客气!” 李狗蛋和周燕的父亲好像是见面熟,没有多大会儿功夫,就“打得火热”了。 周燕的父亲挺喜欢眼前这个年轻的军官,觉得他有礼貌、气质好、举止文明得体、健谈、见多识广,而且有股子男子汉的气魄。 李狗蛋问:“大叔,听口音,你好像不是此地人吧?” 周燕的父亲告诉李狗蛋,他叫周武德,籍贯河南省开封市人。他家住在开封市郊区一个叫皂角村的地方。解放前,家乡连续3年遭水灾,黄河泛滥,地全给淹了,到处白茫茫一片,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国民政府又不管不问,那时候,只有一个心眼,就是往外逃,逃得离黄河越远越好,离水越远越好。就这样,来到了沙子河求生。这里虽然不会有黄河泛滥,但却是十年九旱,日子也不好过。一直熬到现在,托毛主席的福,他在沙子河县供销社谋了份职业,燕燕他妈在街道的劳动服务公司也有了一份工作,燕燕又是卫校毕业生,在县医院工作,眼下这光景啊,就好比那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仨人正聊得起劲,周燕把丰盛的菜肴摆上了餐桌。 李狗蛋只觉得周燕与菲菲的相像绝非偶然,他想办法要带一张周燕的照片回去,单独提出要照片,怕不合适,于是想出了为周燕照全家照的主意。午饭后,李狗蛋对周燕说:“周护士,我有一个提议,你看合不合适?” 周燕问:“什么提议?” “我给你们照一张‘全家福’如何?” 李狗蛋的话正中周燕的下怀,周燕刚才还琢磨,想和李狗蛋照张相,可不知如何开口,现在既然李狗蛋说了,她正求之不得呢,便来了个顺水推舟:“行,但是,我也有个要求:你得和我们一起合影,能行不?” 李狗蛋对这样的要求是有心理准备的,也早在心里打好了腹稿,便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我和柳智是在你的精心护理下康复的,我们也想同你合个影,正愁没机会呢!” 周燕心里虽然不乐意柳智参合在里头,她是想让李狗蛋入她们家的“全家福”,可是当着柳智的面又不好拒绝,就怏怏的说:“那好吧。” 柳智不愧为“智多星”,他才不是“榆木疙瘩”呢,他知道周燕的用意,也晓得李狗蛋有个菲菲,可女朋友并不等于妻子,看周燕最近的攻势虽然谈不上猛攻猛打,但是迂回曲折、曲径通幽的功夫还是令人眼花缭乱的,万一他的老班长招架不住,说不准将来的嫂子就是周燕护士呢,所以,他决定不在这里当“电灯泡”。柳智摸摸脑门,对周燕说:“周护士,你瞧我这记性,让我差一点给忘了,下午2点你们褚医生要我到他那儿去一下呢,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说完,朝李狗蛋挤了挤小眼睛,一溜烟走了。 饭也吃了,相也照了,李狗蛋便起身告辞。 周燕的父母亲把李狗蛋送到大门口,然后对女儿说:“燕燕,去送送李营长吧!” 周燕“嗯”了一声,就想跟着李狗蛋朝外走。 “周护士,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精心护理,更要谢谢今天的热情招待。” “别老是周护士,周护士的!”周燕小嘴一撅,笑着白了李狗蛋一眼。 “那怎么称呼?” “就叫燕燕呗!” 周燕的这句话,使李狗蛋联想起他与菲菲当初的情形。那天他礼貌地给菲菲倒了一杯水:“菲菲老师有什么吩咐?”菲菲第一次拿粉拳在李狗蛋背上捣了几下:“别老是老师、老师地叫!”“那叫啥?”“就叫菲菲呗!”菲菲迟疑了一下,鼓足了勇气,她要把埋在心底许久的话吐了出来:“李助理,你有女朋友吗?”想到这里,李狗蛋对周燕说:“周燕同志,还是让我这样称呼你吧!” “为什么?” 李狗蛋端详着周燕,满脸严肃地说:“因为我已经有了女朋友。” “哈、哈、哈”周燕笑的笑声特别悦耳,“我以为什么呢,那就是说,我的大营长同志你还没有结婚,仅仅是有了一个什么女朋友而已,对吧?” “是的,”李狗蛋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所以,我们不可能。” “如果我要和她竞争呢?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有50%的机会!”周燕不依不饶,“自由恋爱,公平竞争,合理合法。这个,你这个最可爱的人不会不懂吧?” 周燕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愉悦的芳香,把李狗蛋熏染得如坠五里雾中,周燕犹如银铃般的声调,掺加上能言善辩的韵律,仿佛迷人的美乐,叫李狗蛋如梦如幻。李狗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周燕把他的胳膊挽起来,他想把周燕的小手轻轻地拉开,想不到那温柔的小手却磁铁般紧紧地与他的大手黏在了一起。李狗蛋俨然进入了一个功率强大的电磁场。茫然之际,周燕的双手挽住了他的脖子,整个身子贴将上来,就在少女的香唇即将堵上来的一刹那,李狗蛋突然清醒过来,赶快躲开周燕:“周燕同志,这样不好!” 这时,远处走过来两个人,正好使得李狗蛋得以解脱:“周燕同志,谢谢你,别送了,我们还是很好的同志,很好的朋友!”说罢,一股疾风似地走了。 第二十八章 久别重逢(1) 李狗蛋接新兵回来的第2天,吃过早饭后,准备与教导员商量一下新兵训练科目安排的事情,他一只脚刚迈出自己办公室的门槛,政治处书记小文就来了,说曾主任叫他去一下。 曾云飞见到李狗蛋,开门见山地说:“狗蛋,这次接兵,你表现的不错,对兵源的各个关口都把得比较严格,所以我们这次带回来的新兵个个都是高质量的。尤其是,你与柳智在家访返回途中遭遇狼群袭击时,临危不惧,与狼群斗智斗勇,充分表现了革命军人大无畏的英雄气概,谱写了当代军人气壮山河的一页,在地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团党委决定为你与柳智各记三等功一次。” 李狗蛋听到这里,立即双腿并拢,向曾云飞敬了一个礼:“谢谢老领导的关心!谢谢团党委的关怀与鼓励!” 曾云飞心里头在想,狗蛋这小子,真是一块好材料,顺境、逆境、险境都能接受得住考验,确实不错!想到这里,站起来,给李狗蛋倒了一杯水:“狗蛋,关于你的工作,团党委另有安排。最近,地方上要求我们抽调一部分骨干去‘支左’,你就是人选之一。你今天就回留守处去,准备准备,大概一个礼拜之内会有正式通知。到地方‘支左’,环境比咱们部队复杂得多,这对你来说又是一次新的考验。”曾云飞站起来,在地上踱着步,“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一块好钢,需要千锤百炼,一名好的领导干部需要经过各种环境、场合的磨练与摔打。你是我带来的兵,也是我看着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我希望你在各种考验中,能够脱颖而出!” 李狗蛋看到老连长如此动情地与自己掏着心窝子,很是感动:“老首长,请你放心,我决不辜负您的期望。” “狗蛋,今年多大了?” “28岁了。” “个人问题,咋样了?听说你在谈朋友,是吗?” 李狗蛋心里“咯噔”了一下,老连长难道在沙子河听说自己与周燕的事情了?又一想,自己跟周燕什么事情也没有啊,那是不是和菲菲谈朋友的事情,老连长有所耳闻?于是怯生生地向曾云飞探着口气:“老首长,是正在谈呢。” 曾云飞“哦”了一声,再没有说什么。李狗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李狗蛋当天就回到了留守处。 同志们分别从李狗蛋手里接过宁夏的特产枸杞子、红枣儿,可高兴了。部队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无论干部还是战士,谁探亲回来,或者从外地出差回来,多多少少都要带一点儿当地的土特产,东西多少无所谓,大家的心会因此热乎乎的,同志们之间的感情,一下子就拉近了。咱们部队里的人五湖四海都有,可凝聚力那么强,凭啥?当然,原因很多,可官兵平等、亲如兄弟、人情味儿浓应该说是很重要的。这不,大家伙一边吃着红枣儿,一边喝着枸杞子茶,和李狗蛋问长问短的,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大家围着李狗蛋,正亲热着呢,菲菲来了,大伙儿也就散了。 菲菲一进门,就吊在李狗蛋的脖子上撒娇:“想死我了,这才一个多月,就好像比一年还要长。” 李狗蛋说:“快下来,被同志们瞧见,多不好!” 李狗蛋要不说,菲菲兴许也就放开了,这一说,菲菲反而吊得更紧了,接着香唇也凑上来了。 李狗蛋说:“你咋越来越情绪了,起开,起开,我有正经事和你说呢!” 菲菲撒够了娇,才放开手:“拿来!” “什么?” 菲菲嘴巴一撅:“照片!” 李狗蛋打开提包,像变戏法儿一样一样往外掏:“这是给你的枸杞子,有美容养颜之功效;这是给你父亲的,冬虫夏草,有健身强体的作用;这是给你妈妈的发菜,预示你们家要发财啦!”东西虽然不多,可还是蛮值钱的。 菲菲依偎在李狗蛋的怀里,看着他掏东西,听着他唠叨,很着迷,很惬意的样子。人生难得美人醉卧,美人偎。菲菲的体香,沁袭着李狗蛋的心扉,李狗蛋感觉到了难以言状的幸福的滋味儿。在与狼群生死相决之际,他的心头曾经颤栗过,万一“寡不敌众”,葬身狼口,就再也见不到菲菲了。人生有太多的一瞬间:一瞬间决定自己的命运;一瞬间决定自己的生死;一瞬间决定自己的福祸;一瞬间决定自己的未来,如果没有一瞬间那镁光灯的闪烁,他就不会有今天,想着想着,不觉搂紧了胸前的菲菲……。 菲菲从久别重逢的温存中醒来,看到了一叠照片。大漠孤树、沙丘驼铃、大漠落日、雁南飞等等,她欣赏李狗蛋的拍摄技巧,而且在每张照片的背后都写着充满诗情画意的名称及拍摄时间、地点。正看得入神,一群狼的狰狞面目出现在画面上。 “狗蛋,这是咋回事儿?怎么会有狼?” 李狗蛋淡淡一笑:“想听吗?”说着,捋起袖子,露出右胳膊肘子上的伤疤。 菲菲心痛地抚摩着伤疤,似乎明白了什么,同时,眼里充满了晶莹的泪花。 第二十九章 久别重逢(2) 李狗蛋瞅着菲菲:“怎么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从照片里挑出一张和周燕家的合影,想转移菲菲的注意力,便神秘兮兮地问:“菲菲,你猜,这张照片里有谁?” 菲菲要抢,李狗蛋死活不给:“你猜,猜着了,我就给!”菲菲还是要抢,李狗蛋还是不给,两人在屋子里追起来,躲起来,一直闹腾够了,李狗蛋才把照片递给菲菲。 菲菲惊讶道:“这是谁?这是哪里?这人怎么长得和我忒像?你怎么还和他们一起照相?” 李狗蛋故意卖着关子:“这不是胡菲菲和她的全家福吗?!” 李狗蛋本来是想告诉菲菲,这次到沙子河接兵,既遇到了狼群,并经过了“狼口余生”;又见到了与菲菲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这近乎传奇色彩的奇特经历,都叫他李狗蛋碰上了,让自己的女朋友菲菲惊叹不已一番。 然而,李狗蛋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爱情是自私的,自私的爱情对于女孩子来说,就好比眼睛里不能容忍有半粒沙子一样,任何女孩,对一个男人爱得越深,就越容不得有另外的女孩与其接近,否则,那个醋坛子可要扳倒了。 菲菲看着照片愣了一下,就立刻清醒过来,脸一拉:“敢情是我们的李狗蛋同志,在宁夏又找了一个菲菲吧?”说完,也不拿李狗蛋带给她家里的东西,一摔门,走了。 这一突然的举动,足以让李狗蛋手足无措。 晚饭后,李狗蛋敲开了菲菲家的门。胡志敏的老伴开的门:“哎呀,李助理,啥时回来的?”边说,边朝里屋喊,“老胡,李助理来了。”待李狗蛋进了家门,她就去了女儿的卧室,“菲菲,狗蛋来了,别耍小孩子脾气,去看看,唵?” 胡志敏此次见到李狗蛋,与以往不同,以往只是同志关系,现在呢,又进了一层,面前这位虎虎生威的小伙子,就是自己将来的女婿,因此,那个热情劲儿,用异乎寻常来形容是一点儿也不过分。你看,自己连忙请李狗蛋入座,又是拿零食,又是拿香烟,胡志敏把香烟从烟盒里抽出来,才记起李狗蛋不吸烟:“不吸烟好啊,那就喝茶。”又站起来喊,“菲菲,给狗蛋泡茶!” 菲菲仿佛极不情愿地从里屋出来,泡了一杯茶,往李狗蛋面前沉沉地一搁:“这茶肯定不如沙子河的好喝!” 胡志敏不知就里,接过女儿的话说:“这茶叶,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名茶,风味不同,对吧,狗蛋?” “是的,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名茶,风味不同。”李狗蛋故意呷了一口茶,瞟了菲菲一眼,“不过还是菲菲泡的这杯好喝!”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李狗蛋知道,菲菲的误会与心结,还须自己来消除。 李狗蛋对胡志敏说:“老胡同志,这次我在沙子河遇到一件很是蹊跷的事情。”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沓子照片,挑出其中一张,“你看,这个女孩子,像不像菲菲?” 胡志敏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了又看。菲菲妈闻言也急忙凑过来,也拿起照片端详起来。 胡志敏说:“人与人长相相仿的,有是有,可是这个孩子与菲菲一模一样,倒是令人深思。”说完,稍微顿了一下,“这孩子,就是本地人吗?” “在女孩是我负伤以后,在沙子河医院住院时的护理,我第一眼就瞅着以为是菲菲呢,当时看得我都愣神了。我多了个心眼,到她家做了一次客,并想方设法拍了这张照片。”李狗蛋从胡志敏饱经风霜的脸上,读出了些许信息,“我打听了,他们老家是河南的,不是沙子河本地人。” “河南?”胡志敏立即来了兴趣,“河南啥地方?” “那女孩子叫周燕,她父亲亲口告诉我,他叫周武德,籍贯河南省开封市人。他家住在开封市郊区一个叫皂角村的地方。解放前,家乡连续3年遭水灾,黄河泛滥,地全给淹了,到处白茫茫一片,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国民政府又不管不问,那时候,只有一个心眼,就是往外逃,逃得离黄河越远越好,离水越远越好。就这样,来到了沙子河求生。这里虽然不会有黄河泛滥,但却是十年九旱,日子也不好过。一直熬到现在,托毛主席的福,他在沙子河县供销社谋了份职业,燕燕他妈在街道的劳动服务公司也有了一份工作,燕燕又是卫校毕业生,在县医院工作,眼下这光景啊,就好比那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皂角村?”胡志敏把脸转向老伴,“开封市郊区皂角村,还记得吧?” 第三十章 解铃引出故事一串(1) 故事之一:深夜托孤 “怎么会忘记呢?”胡志敏的问话,令她的记忆悠地一下子,回到了那难以忘怀的战火纷飞的年代。 胡志敏的老伴叫吴琼,与胡志敏同年参加的革命,他们在卫生队共同工作过一段时间。那一次战斗,是在开封市郊区打的,战事进行得非常激烈,也非常的艰苦。当天晚上,卫生队就宿营在市郊的皂角村。半夜12点多,吴琼刚刚为最后一个伤员敷完药,正准备眯一会儿(小息片刻)时,突然胡志敏找到她,说是上级下达了立即撤退的命令,队长要他们俩跟随撤退的部队先走一步。可话刚刚说完,内科的刘医生就风风火火地来了。刘医生说:“二营的胡营长在战斗中牺牲了,他的妻子在2小时前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因为大出血,加上药品奇缺、医疗条件很差等许多原因,没有抢救过来。临闭眼前,胡营长的妻子交待说,孩子托付给我们了,孩子是在非常时期生的,所以,就分别叫‘非非、常常’吧!非非的上边加一个草字头,就是‘菲菲’,常常的前面加一个女字旁,就是‘嫦嫦’。”刘医生很难过,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卫生队马上也要跟着撤退,现在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打包、装车,所以组织上,决定要你们两个小鬼把孩子送到皂角村的地下党支部那里,请他们务必安排人抚养。要记住,千万要把孩子的养父母的住址、姓名记下来,解放以后,我们还要派人把孩子接回来的!”刘医生特别叮咛,“切记!切记!” 按照刘医生的吩咐,胡志敏和吴琼就一人抱着一个婴儿,高一脚低一脚地,在漆黑的深夜,往村西头党支部梁书记家摸去。等到了梁书记门口,发现大门上是“铁将军把门”——主人不在。他们只好就近到梁书记隔壁的院子敲门。从破败的院墙可以断定,这是一户穷苦人家。只要是穷人就好办。开门的是一位20岁左右的小伙子,他们把来意说明后,小伙子为难地说,现在正闹着饥荒哩,这多一张口……。正说着呢,小伙子的娘出来了,抱过一个孩子说:“眼下,这日子确实是够难熬的,可这是咱们自己队伍的孩子啊,他们为咱们穷人打仗连命都搭上了,”说着,咬了咬牙,“两位小同志,要不,这样中不中?就留下一个吧,如果两个都留下,我们真的怕养不活”。就这样,把嫦嫦留在了皂角村。胡志敏他们清楚地记得,那个小伙子说他就叫周武德。 把嫦嫦留下后,胡志敏与吴琼又抱着菲菲立即去追赶部队。可天太黑,他们没有任何照明工具,转来转去,一晚上,居然没有走出皂角村。第二天早上,皂角村的一位好心婆婆,给了他们一些麦粉,一只小铜勺,他们就用开水将麦粉调成稀糊糊,一小铜勺、一小铜勺地喂襁褓里的菲菲。吴琼当时只有18岁,她喂小菲菲的样子逗得胡志敏直乐:“吴琼同志,这是婴儿,不是小猪,每次喂的可不能太多啊!”吴琼把小菲菲往胡志敏手里一塞:“你来吧,看把你能的,不要站着说话腰不痛。”“我来就我来”。胡志敏接过小菲菲,你别说,虽然他是个大小伙子,可喂起小菲菲来却是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地道。小菲菲呢,仿佛与胡志敏有不解之缘,一小口、一小口吃的可香呢。吴琼见状,在一旁打趣道:“哎,我说胡志敏同志,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哪,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以后结了婚,你可要……”吴琼虽然爱慕胡志敏,可从未表白过,这次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耳朵根子不禁有点儿发烫。平常一贯内向的胡志敏,现在不知咋地,倒幽默起来了,趁机对着自己心仪已久的吴琼打哈哈:“哎,吴琼同志,你是不是对上俺的相了?”胡志敏的话一出口,把吴琼直窘得心慌意乱的,只管把自己的辫稍稍在手指头上缠来缠去缠个不停。 胡志敏和吴琼没有把小菲菲送出去,只好带在身边自己伺弄着。如今的年轻人,像胡志敏和吴琼那个年龄,正是被父母亲宠着、贯着,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日子,大概怎么也想象不到,如何一边应付战事,一边还要带养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孩子。 小菲菲就是被一个毛头小子和一个黄毛丫头给拉扯大了。也是菲菲的原因,使胡志敏与吴琼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天,胡志敏和吴琼忙完了工作,照例又“一唱一和”地给小菲菲喂着面糊糊、菜糊糊,恰巧又给路过的刘医生看见了。刘医生感到胡志敏和吴琼年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而且还是挺般配的一对,于是,就想成全他们。他当即找到卫生队的马队长。马队长说:“是啊,这一对年轻人,从带小菲菲这件事情上就配合的蛮默契,而且性格也挺能合得来,刘医生,这个月下老看来非君莫属了!” 刘医生领命后,就去找胡志敏,把来意一说,胡志敏这个大小伙,立刻变成了腼腆的小姑娘似的,低着头,在头上挠来挠去的,可就是楞不开口。 刘医生知道胡志敏性格内向,就故意耍笑道:“哎,我说小胡同志,这捆绑成不了夫妻,你要是不同意,俺也不勉强,那就当俺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算了,算了,吴琼是咱卫生队的一枝花,那‘牛粪’啊,有的是!”说罢,作欲走状。 这下子,把胡志敏急了个脸红脖子粗,连忙堆了一脸的笑,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了:“嗨、嗨,刘医生,那,那要看人家,人家吴琼,愿,愿不愿意呢!” “你是男人,男子汉大丈夫都扭扭捏捏的,让人姑娘家先开口啊?亏你想的出!”刘医生仰天长叹,“哎,你再不开口,我可真要走了,你这个胡志敏,蔫不唧儿的,算了,算了!”拉开门又要走,被胡志敏拦住了。 “刘医生,俺同意。”胡志敏不敢再犹豫,不知从哪里来的劲,鼓足了勇气,“刘医生,那,俺就,就拜托你了!” 第三十一章 解铃引出故事一串儿(2) 故事之二:奇特的婚礼 那时,部队上的人结婚,容易又简单!到地方民政局扯2张结婚证书,再举办一个最简朴不过的结婚仪式,新郎新娘给大伙儿散一些喜糖。瓜子。花生,新郎递上喜烟,新娘划根火柴给点上,再把俩人的军被往一张床上一搁,得,就算把婚给结了。 卫生队的小会议上里,经过同志们一个下午热情而有序的忙碌,那红红绿绿的花纸彩带,大红的“囍”字,加上会议室正面墙上醒目地写着:胡志敏与吴琼新婚典礼仪式,把整个会议室映衬得喜气洋洋。下午6:30,司仪刘医生看看该来的人都来了,就大声宣布:“婚礼开始!请新人入场!” 这真算得上是一场奇特的婚礼。你看,除了新郎新娘外,还有一个早已属于他们的特殊女儿的小菲菲。胡志敏满面红光走在前面,吴琼面若桃花抱着小菲菲跟在后面。他们往台上一亮相,全场来宾,自觉起立并报以长时间的热烈掌声。虽然没有时尚的婚礼进行曲,虽然没有唢呐。锣鼓的欢快吹打,虽然没有甜甜的香槟酒和浪漫的巧克力,可饱含真挚情谊的战友们的祝福。敬意。钦佩。期盼。希冀,全部融化在经久不息的“哗哗哗”的掌声里。 证婚人马队长语重心长的祝辞,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动容。马队长深情地凝视着一对新人和他们特殊的女儿,再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来宾:“新郎官胡志敏同志。新娘子吴琼同志,我们卫生队的全体战友,都为你们深深祝福!” 掌声再起,打断了证婚人的讲话。 “同时,我们也为小菲菲祝福!” 掌声又一次,打断了证婚人的讲话。 “你们今天在这里举行新婚典礼,但是,正如大家伙都知道的一样,神圣的革命责任感,早已把你们二位的赤子之心连在一起,丘比特早就悄悄的把爱情之箭,射中了你们这一对有情人。几年来,你们无悔无怨。无微不至。贴心呵护着革命烈士的后代,这是同志们有目共睹的。小菲菲的亲生父母,虽然没有能够参加你们这场特殊的婚礼,但是他们的在天之灵,今天应该感到欣慰,因为他们的女儿,在革命战友的精心照料之下,成长的很健康,很快乐。同志们,让我们一起祝福这对特殊的新人,祝福这个特殊的家庭,永远幸福。温馨。快乐!” 又是长时间的掌声。 掌声过后,不知那一个调皮鬼说抛出了一句:“请新郎。新娘谈谈恋爱经过!” “要得,要得!” “就是,我们想听听他们的经验!” “依我看,恭敬不如从命,新郎官,新娘子,你们哪个先来呀?”刘医生春风满面的笑问一对新人,顿了一下,“还是胡志敏同志先来吧!” 胡志敏向前跨出一步,行过礼后,一紧张,有点儿语塞,又憋了个脸红脖子粗。吴琼在一旁悄悄地说:“看你,紧张个啥嘛,咱们这事不就是阳台上晾花——明摆着的,大家伙儿都知道的嘛!” “对,对,阳台上晾花——明摆着的,大家伙儿都知道的嘛!”胡志敏的“鹦鹉学舌”让台下仿佛油锅里撒了一把盐,乐于逗笑的年轻人,“乒乒乓乓”地就“炸开了锅”:“明摆着啥,你倒是说呀!”“对,俺们支楞起耳朵呢,怎么啥也听不到呀?” “志敏不说,俺来说”吴琼抱着小菲菲,对着战友们,粉嘟嘟的圆脸成了盛开的鲜花,“俺们两个恋爱,都是因为小菲菲,他对小菲菲好,俺也对小菲菲好,这两好并一好,就好上了呗……” 胡志敏这才接过吴琼的话茬说:“对,两好并一好,就好上了呗。俺们不但要养育好小菲菲,还要争取尽快找到小嫦嫦,使她们姐妹俩能够早日团圆!” 胡志敏与吴琼结婚的第二天,就接到部队整编的命令。一周后,胡志敏被调到野战军,参加了著名的抗美援朝战争。小菲菲就由吴琼一个人一直带着。吴琼又当爹,又当娘,既要忙工作,还要忙家务,虽然一天下来,累得身子骨像快要散了的架子似的,可对小菲菲却是比亲生的还要贴心贴肉的亲。人们这样赞美吴琼对小菲菲的珍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揣在怀里怕捂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痛爱是痛爱,吴琼从来不溺爱,她对小菲菲要求严格,将严父爱。慈母心交织在一起,爱抚着小菲菲一天天成长。 有一天,胡志敏从前线来信,建议吴琼说什么也要抽空到皂角村去一趟,打听打听嫦嫦的情况,如果人家同意,最好把小嫦嫦接回来,让小姐妹俩团聚,实现他们结婚时对组织和同志们许的愿。 吴琼先后去了皂角村两次,可就是没有打听到周武德全家的确切下落。有的说,那几年闹洪灾,可能逃难到外地去了,至于去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有的说,解放前兵荒马乱加上天灾人祸,饿殍遍野,好多人不是饿死,就是淹死,要么冻死,现在周武德在不在人世,谁也打不了这个包票。吴琼只好无果而返。 后来,胡志敏从朝鲜回来,也去过一次皂角村,结果与吴琼一样,于是只好暂时作罢。寻找小嫦嫦,是他俩的一块心病,多少年来,为此,夫妻俩心里头一直觉得没着没落的。 他们只好把全部的爱,倾注在菲菲一人身上。为此,胡志敏与吴琼约定:终生不再生小孩,让菲菲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胡志敏夫妇俩寻找了20多年渺无音讯的嫦嫦,居然让自己未来的女婿李狗蛋给不期而遇。眼下,唯一“对不上号”的,就是两个孩子的名字有出入,胡志敏与吴琼心里头都在琢磨,这个周燕难道就一定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嫦嫦吗?千万不要再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了! 第三十二章 解铃引出故事一串儿(3) 故事之三:童年遗梦 父母亲款款而又沉重的回忆,也拉开了菲菲脑海中记忆的帷幕。那遗落在自己童年里的一个奇妙的梦境,拂去岁月的尘封,又栩栩如生的飘然而至。 已经是3年级小学生的菲菲,有一天早上起床后,对妈妈说,她梦到一个特别奇怪的梦。 吴琼一听,也觉得奇怪,因为菲菲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梦长梦短的。于是就问:“宝贝儿,快告诉妈妈,都梦见什么了?” 菲菲歪着脑袋,天真地给妈妈描述道:“妈妈,我梦见在一个长满了各种各样鲜花的草地上玩,我在那里,采花儿、逮蝴蝶、追兔子,正玩得起劲呢,忽然有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就像天使一般,从天上飞来,她轻轻地落在地上,和我一起采花儿、一起逮蝴蝶、一起追兔子,我们玩得可开心啦。我们采了好多好多的花儿,五颜六色的花儿,我们逮了好多好多蝴蝶,形状不同的蝴蝶,可是我们正在追一只跑得好快好快的兔子时,那个小女孩不知咋回事儿,忽悠悠的,突然飞走了,任我怎么一遍一遍地呼喊,她头也不回地越飞越远,最后,连影子也看不到了。妈妈,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呀?” 吴琼第一次被女儿的问题给难住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孩子。如果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叫做嫦嫦的双胞胎妹妹,女儿可能会提出要见自己的妹妹,可这是目前无法做到的,那样会刺激孩子幼小的心灵;如果明确告诉她,没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那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这不等于欺骗孩子吗?正在处于两难境地时,门口传来了送奶工的吆喝声,于是,她赶紧说:“菲菲,快去取牛奶去!” 菲菲回忆着说:“当时,虽然我还小,可是妈妈犹豫的眼神和妈妈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我隐隐约约觉得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就没有再为难妈妈。”说到这里,看看李狗蛋,“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而且就给狗蛋哥亲眼见到了。狗蛋哥,都是我不好,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菲菲,我哪儿敢啊,”李狗蛋笑着调侃道,“因为不敢,所以压根儿就没有生气呀!” 李狗蛋从菲菲家里回到办公室(当然也就是他的卧室),连夜拨通了老连长曾云飞的电话。曾云飞听了他的汇报与请求,立即果断地答复:第一,菲菲是革命烈士的女儿,寻找她失散多年的妹妹,是完全应该的,组织上支持李狗蛋同志的意见;第二,完全同意李狗蛋、胡志敏、吴琼、菲菲一起赴沙子河去寻找周燕一家;第三,李狗蛋等4人此行的旅差费、住宿费全部由部队予以实报实销;第四,如果还有其他需要组织上帮助解决与协调之事宜,请及时与组织上联系。 李狗蛋放下电话,心里正揣摩着,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一喜讯告诉菲菲去?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菲菲这就推门进来了。 李狗蛋把与曾云飞通电话的情况给菲菲叙述了一遍,菲菲听罢,激动的热泪盈眶,马上拉起李狗蛋的手说:“赶紧把这个大好的消息给我爸爸妈妈说一声,我爸爸妈妈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那咱们什么时间出发?”李狗蛋说:“看把你急的,我的小公主,你冷静一点儿,好不好?这事得和你父母亲商量了才能定啊!” 胡志敏夫妇知道了部队领导完全支持的意见后,的确也很激动,吴琼甚至还掉了泪。是的,他们多少年来的宿愿就即将要变成现实了,他们为自己的宝贝女儿高兴,也为20多年再未谋面的嫦嫦高兴,还为组织上的关怀与大力支持高兴!4人当下商量,决定明天一早就启程圆梦之旅。 列车风驰电掣般地飞跑着,飞过了江南绿色的水乡,飞过了广袤的中原大平原,飞过了富饶的八百里秦川,过了西安,不久就会进入宁夏的地界了。 一种莫须有的兴奋悄然地撞击着李狗蛋的心窝。李狗蛋作为菲菲的男朋友,当然为她即将与梦中的妹妹相见而高兴,可是,李狗蛋也知道,周燕对自己一往情深,这一次,万一…… 菲菲是第一次坐火车,在舒适的卧铺车厢里,凭窗而眺,看着一片片的绿色田野飞也似的从眼前掠过,看着一排排的白杨树哗啦啦地向后面倒去,仿佛自己又是在做梦。我们的祖国好大呀,列车这样“呼呼呼”地飞驰了2天2夜,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我们的河山好美呀,那美如画卷的锦绣江南鱼米之乡,那一望无际、粗犷辽阔的平原、丘陵,那奔腾、壮观的黄河长江,就是最著名的画家,也难以将其尽收画里,就是最著名的文学家,也难以将其用语言描绘的至善至美。等到列车进入宁夏时,已经是第3天的早上。菲菲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皑皑大地,茫茫雪原。此时的江南,已是春上树梢头的时节,暖暖的阳光正催着含苞的蕾儿百花齐放呢,可这里居然雪花漫天飘舞,一派银装素裹的美景。毛主席的《沁园春-雪》不禁涌上心头: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第三十三章 解铃引出故事一串儿(4) 故事之四:慈母大义教子 到了沙子河,李狗蛋就领着菲菲他们直奔上次住过的兵站。安排好住宿后,李狗蛋到兵站传达室给周燕挂了个电话。 周燕一听是李狗蛋的声音,忙问:“你现在在哪里?” 李狗蛋告诉她:“我现在就在你们县的兵站。” 周燕喜出望外地激动着,嗓子眼竟然哽咽起来,这一哽咽,讲不出话了。 这边李狗蛋拿着话筒“喂,喂,喂”地喊个不停,却听不到对方的一丝丝声音,没辙儿了,只好无可奈何的放下电话。 她一见钟情的李狗蛋回来了,周燕赶快请了假,连跑带颠地就往兵站上赶。李狗蛋走了将近20天了,又回来做啥?难道是专门为自己而来的?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苍天有眼啊!自从李狗蛋上次婉言拒绝了她,可把周燕给折磨得够呛,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人样儿整个瘦了一圈圈,原先粉嫩靓丽的俏脸蛋儿,如今憔悴得少了几分水灵劲儿。她心里头啊,怨过,也恨过,可静下来自个儿再仔细想想,怨谁啊?又恨谁呢?是李狗蛋太绝情吗?还是自己太痴情?李狗蛋绝情是因为人家早就有一个菲菲,自己痴情是因为明知人家有女朋友,还要硬是要往上靠,说啥要跟别人来一次竞争,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啦?思来想去,周燕楞是整不明白。这好比一堆乱麻绳,简直就是,剪不断,理还乱!李狗蛋走了,走了就罢了,山高水长,天遥地远,周燕的心正在力争淡化与李狗蛋的情感纠葛之时,突然接到李狗蛋的电话,这下子,犹如久旱的禾苗被洒了一阵子甘霖,那颗眼看就要枯竭的心,忽然鲜活生动了起来。 李狗蛋和兵站传达室的值班员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呢,只觉得眼前一亮,周燕出现在了门口。 李狗蛋和值班员打个招呼,就与周燕走出了兵站的院子。李狗蛋是想把这次来的目的与周燕沟通一下,以便她回家与父母亲商量如何与菲菲一家人见面。 可是一出了兵站,还不待李狗蛋开口,周燕就嗔怪道:“怎么这么突然,也不让人家有个心里准备?” 李狗蛋一听,就知道周燕又想岔了,忙解释说:“周燕同志,我这次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办。” “啥要紧的事情?”周燕和李狗蛋并肩走着,心里摸不准李狗蛋来的目的,就试探着问,“给俺保密?那你还找俺做啥?” “不是保密,而是要请你帮忙!” “请俺帮忙?”周燕摇摇头,琢磨道,这李狗蛋又要耍什么花样?就佯作漫不经心地说,“你一个堂堂的大军官,要俺小小的老百姓帮忙?” “我的周燕同志,”李狗蛋知道周燕的那层心思,可现在又不是解释的时候,再说,一下子也解释不清楚,反正这事情,现在不着急,到时候船到桥头自然直。这走着,走着,忽然看见有一家挺干净的小饭馆,就说,“也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要不,咱们先垫垫饥?” “我可没带钱啊!” 周燕故意说,转而又调侃道,“要不,咱们就吃啪啪面?” 李狗蛋知道,这啪啪面是因为擀面时,面皮与案板发出“啪啪”的撞击声而由此得名,这种面,肕着呢,蛮有嚼劲,盖浇上不同的浇头,就有相应的不同味道,挺好吃的,于是就应道:“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坐片刻,两海碗啪啪面就端上来了。泼上鲜红的辣椒油,撒了绿绿的葱花儿,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西北人厚道,就连饭馆里都是大盘子、海碗,掏钱不多,吃着实惠,味道里也融透着一种淳朴与粗犷之美。 “太多了,我吃不了,”周燕伸出纤纤小手,给李狗蛋碗里挑了两筷子面条,看看李狗蛋,“俺还没动筷呢,不会嫌吧?” 李狗蛋笑了:“哪有那么多讲究,就是你吃剩下的也没有关系!” “真的?”周燕听到这话,从心里头甜到了肺里头,不觉眉飞色舞起来。 李狗蛋这人咋一看,大大咧咧的,可却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主儿。他瞧着周燕心情缓和下来了,觉着是商量事情的时候了:“哎,周燕,我这次来,给你带来3个客人,应该说,是你爸爸的老朋友了。” “什么?”周燕水灵灵的眼睛忽闪着李狗蛋,李狗蛋呀李狗蛋,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啊?“我爸的老朋友,还要你给带来?你和我爸才认识几天呀?” 李狗蛋于是就来了个实话实说。 晚上,胡志敏一进周燕家的门,就一眼认出了周武德:“哎呀,老伙计,几十年不见,认得,认得!” 周武德也很激动,紧紧地握住胡志敏的手:“对着哩,认得,认得!” 周武德招呼过吴琼,对老伴说:“燕燕她妈,赶快让老姊妹坐呀。”周武德正要叫周燕泡茶,看见周燕已经把泡好的热茶一杯杯递到了客人手里,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周燕坐在菲菲旁边,仔细端详着菲菲,菲菲也欢欢地看着周燕,两人拉着手会心地笑着。 胡志敏就把这几十年来寻找嫦嫦的经过与牵挂,简要的说了一遍。吴琼拉着周燕的手说:“孩子,我们可把你给找到了,看到你爸爸妈妈把你抚育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打心里头高兴呀!” 周武德的眼眶湿润了,20多年前的往事像过电影一样映现在他的眼前。 又是一年洪灾,颗粒无收。已经苦苦熬煎了两年多,实在再无法支撑了,久病在床的母亲把他和媳妇叫到床前,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嘱咐道:“孩子,看来要想活命,还得往外跑。”说着,抚摩着嫦嫦的脑袋,“嫦嫦跟着我们,吃苦了,我们对不住咱队伍上的同志,可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呀。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嫦嫦的父母亲为了咱们穷人,牺牲了。嫦嫦就是咱周家的亲骨肉。古人有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看,至少在咱周家得改一改了。我答应过队伍上的人,一定要把嫦嫦抚养成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天灾人祸的,你们若再有个孩子,嫦嫦可怎么办哪?我看,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周家不在乎。要紧的是把嫦嫦抚养成人,就是你们对我最大的孝顺。你们带着嫦嫦远走高飞吧!”说着,母亲咳嗽了几声,停了一下,又继续说,“还有,我觉得吧,嫦嫦这孩子的名字得改一改,嫦嫦,和‘肠肠’是谐音,饿了,容易使人想起肠肠肚肚,不就是饥肠鼓鼓的响啊。我看,就叫燕儿吧,你们带着她远走高飞,寻找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去吧!孩子们,答应我,为了燕儿,你们就不要生孩子了好吗?” 周武德与妻子含泪答应了母亲,母亲安详地闭上了眼,驾鹤西去了。 周武德草草掩埋了母亲,带着妻女,踏上了异乡求生之路。当时,实在是给水灾吓坏了,就是一个念想,离水越远越好,这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沙子河这个地方。 “你的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伟大的母亲!”胡志敏被周武德的回忆感染了,“我们应该永远记住她老人家!” 周武德问胡志敏与吴琼:“那,燕燕的名字,还用不用再改过来?” “不,俺就叫燕燕!这是俺奶奶给俺起点名字!”周燕喜欢这个名字,这里面有奶奶的叮咛,有爹娘的恩情,生怕有什么变化,于是还不等胡志敏开口,就抢着说, “再说了,名字不就是一个符号吗?况且,家里家外的这么多年都叫贯了!” 胡志敏赶紧说:“对,就叫燕燕,燕燕好,燕燕好,吉祥如意,展翅高飞啊!” 李狗蛋插话道:“天高任鸟飞嘛,燕燕今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对,我也觉得还是叫燕燕好,”菲菲看看李狗蛋,又看看周燕,接过李狗蛋的话茬说,“和我的名字连起来,就是‘飞燕’的谐音,狗蛋哥说的对,天高任鸟飞嘛,我们姐妹俩,今后会同心协力,互相帮照,在祖国在蓝天上自由翱翔,比翼双飞!” 就这样,菲菲和燕燕姐妹俩及其两个特殊的家庭,在异常和谐、异常融洽、异常欢快的范围中相聚着,交谈着,唠嗑着…… 第三十四章 受命(1) 李狗蛋坐在团部的吉普车里,沿着平坦的柏油马路疾驰着,再拐一个弯就要到秋林县城了。秋林县是李狗蛋执行支左任务的地方。昨天晚上,曾云飞副政委找李狗蛋谈话,告诉他,他们团和他一起到秋林县支左的一共只有5个人,其他4人已于一周前走了,他因为去沙子河寻找菲菲失散多年的妹妹燕燕,而耽搁了几天。曾云飞说,李狗蛋最近被提拔为团政治处保卫股的副股长,他这次支左的对口系统是县公检法,到了那里,要及时与团支左小组的组长、现在一营教导员张志良同志联系。李狗蛋着才知道他的老搭档张志良最近也提了,而且比他高一个级别。 吉普车“吱”的一声,停在了县革委会大院的门口,李狗蛋和司机告别后,司机将车开走了,他就径直走向县革委会办公室,因为他知道张志良就在这里办公,他必须先向张志良报到。李狗蛋的到来,让老搭档张志良高兴的不得了。张志良和李狗蛋一边握手,一边拉过来身边的椅子,请李狗蛋坐:“狗蛋啊,听说你找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 李狗蛋说:“小组长同志,我是来向你报到的,你倒好,开门见山,不谈工作上是事情,尽瞎扯淡些什么呀?” “哎,我说老朋友,这怎么叫瞎扯淡呢?”张志良把倒好的开水递给李狗蛋,“古人云:‘食色性也’。这谈朋友也是人生旅途必不可少的一件大事,咱们部队叫什么来着?对了,叫‘个人问题’,对吧?你都到了这年龄,也的确该考虑‘个人问题’了,连关心你都看不出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老伙计,你不给我说,那咱们就这样耗着,我也不给你谈工作上的事情!” 话都到了这个程度,李狗蛋没辙了,只好把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来了个“交待”。两位老朋友聊够了,才切入正题。 张志良告诉李狗蛋,秋林县因为是个小县,所以来的支左军人一共只有30人左右,咱们部队5人,其他的都是军分区的同志,因为地方上的工作大部分已经走上了正常,咱这支左便属于扫尾阶段,顶多也就半年左右的时间。曾云飞副政委再三嘱咐,一定要把这个尾收好。支左这工作就好比一台戏,前面的同志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人家还有一个好的高潮,咱就得有一个好的结尾。所以,咱们的工作,表面上好像轻松,实际上任务还是挺重的。这就要求我们工作上千万马虎不得。尤其是你要去的公检法系统,目前有一个案子还搁在那里,听说他们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即将新来的军代表身上。咱们来的几个同志,只有你的职务和这工作沾点边,再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嘛,所以,到公检法就非你李狗蛋莫属了。 张志良的话好像千斤重担,李狗蛋顿时感到肩膀上的分量。在路上他还抱有一线希望,想届时与老伙计张志良商量一下,看好不好调整调整,因为任命自己保卫股副股长的命令刚下,就跑来支左了,都还没有上任呢,也就是说,自己也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现在经张志良这么一讲,完了,他张志良也做不了这个主,昨天曾云飞和他谈话时,就已经明确了要他去公检法,看来,现在只有一条道:那就是只好壮着胆子往前走了。 李狗蛋来到县公检法办公室后,地方的同志给他简要地介绍了有关情况。文化大革命中,公检法一度被造反派给“砸烂”了,致使很多骨干被下放到所谓的“五七干校”去劳动改造,现在虽然逐步回来一些,但是公检法的元气远远没有恢复,因此,一遇到案件,现在的同志就有点儿“头大”。就说前2个月,发生在吴家村的一起杀人案吧,到现在依然没有大的进展,大家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希望军代表李狗蛋同志早点来,希望李狗蛋同志能像福尔摩斯一样,化腐朽为神奇,在大家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来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狗蛋听到这里,心里头真不是滋味,仿佛有一种被放在火上烤的感觉,但是他明白,目前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与余地,后退是没有出路的,现在只有像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唱的那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是艰难越向前”了。 李狗蛋安排好自己的住处后,决定到外面走走,一是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二是散散步,透透气,自我抚慰一下疲劳而烦郁的心灵。 李狗蛋沿着街道信步地走着,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感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依稀的夜幕里,稀稀拉拉的路灯眨起了淡黄色的眼睛,便准备“打道回府”。就在这时,冷不丁的,断断续续听到附近的小巷子里传来“救命啊,救命啊”的呼救声,怎么回事啊? 第三十五章 受命(2) 冯莲从五七干校看望父母亲回来,紧走慢走,赶到县城时,已经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冯莲的爸爸冯峰原来是县公安局的局长,文化大革命中被造反派打成“走资派”,现在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冯莲的妈妈江梅是县检察院的检察官,因为丈夫成了“走资派”,当然逃脱不了被连坐的命运,现在也在“五七干校”劳动。爸爸妈妈离开县城后,冯莲就一个人生活,高中毕业以后,大学停招,本来是让她作为知青下乡的,可是,那几天正好发烧发得厉害,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也没有找什么后门,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留在了城里。最近,她在纺织厂的姑姑,看她生活没有着落,就给她在厂里找了份临时工,每月18元工资。她就这样无奈地凑合着打发日子。今天是星期天,实在想念父母亲了,就往干校跑了一回。 眼看就快要到家门口了,突然从斜地里窜出来2个黑影。小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大街上路灯的余光衍射过来,依稀能辨别出路径。冯莲害怕极了,暗自心里祈祷着,平安无事,平安无事,不由得小跑起来。可怕什么,偏偏什么就来。2个人堵住了她的去路。她往左边走,那家伙从左边堵;她往右边走,又一个家伙从右边堵。 冯莲心里头一片茫然,这是遇到流氓了,一急,便厉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这不是冯大局长的千金妞吗?”一个黑影流里流气地说,“听说你爹妈也不管你了,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家,怪寂寞的吧?” “就是,要是寂寞的慌,”另外一个黑影,开始动手动脚了,“冯峰他妈的以前把我们可整的够呛,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就来陪陪他这寂寞的宝贝女儿。” 冯莲从口音里听出来,这两个人是全县有名的混混儿,一个绰号叫黑子,一个绰号叫一道疤。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今天看样子,怕是要遭厄运了。两个家伙说着就在冯莲身上胡抓乱摸起来。冯莲说:“你们别胡来,否则,我就喊人啦!” “爱喊就喊吧,冯大小姐,你以为你是谁呀?”黑子嬉皮笑脸地说,“以前你有个当局长的爸爸罩着,护着,谁敢碰你呀?现在那,你还不如我们,你是走资派的女儿,也是专政的对象,怕是没有人能保护你了!” “就是,识相点,老老实实地陪哥们好好玩玩。”一道疤肆无忌惮地在冯莲脸上摸着,“黑子,咱不跟她啰嗦了,带她走吧!” 2个家伙正要拽着冯莲走,突然听到严厉的喝声:“住手!” “嘿,我以为是谁呢,”一道疤瞅瞅赤手空拳的李狗蛋,“当兵的,想英雄救美啊?他妈的,别坏了老子的好事!”说着,掏出了匕首,就要刺向李狗蛋。 “瞧,那边又有人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李狗蛋趁着一道疤扭头看“那边”时,闪电般飞出右脚,朝一道疤的手腕使劲踢去,只听“当啷”一声,匕首落地,紧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一个“反剪右臂”,一道疤“哎吆”地哀嚎着,被制服了。黑子见状,屁滚尿流地赶快逃离了现场。 李狗蛋狠狠地教训了一道疤一顿,一道疤在“快滚”的喝斥声中,连滚带爬地很快消失了。 为了以防万一,李狗蛋把冯莲送到了家门口,看见冯莲依然惊魂未定,便好言安慰道:“女孩子家,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你看,今天晚上,多悬哪!”冯莲打心里感激,可对着救命恩人就是不知说什么好。 一天上午,李狗蛋正在埋头审阅吴家村杀人案的卷宗材料,听到一阵有节奏的礼貌的敲门声。 “请进!” 进来的人让李狗蛋觉得面熟,可是他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军代表”姑娘笑着,“怎么,不认识我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哦,李狗蛋这才记起,来到秋林县第一天晚上遇到的事情。那天天黑,昏暗的路灯下没看清姑娘的面容,再说,他也压根儿没打算把人家记在。江湖好汉路遇不平还拔刀相助呢,况且自己是来这里执行支左任务的堂堂的解放军代表。做好事不留名,是雷锋留下来的光荣传统,部队上的人都会这样做的。所以,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他也便遗忘了。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找到他办公室来了。 第三十六章 受命(3) 冯莲告诉李狗蛋,她今天到局财务科给她爸爸领生活费时,听财务科的同志夸奖说,新来的的军代表可了不得啦,什么当兵头一年就立了三等功,在留守处不到一年就改变了部队的老大难,接兵时家访,遇到当地族人因为宅基地的矛盾,差一点就要斗仗,结果军代表一个故事就化干戈为玉帛,半夜里在沙子河遭遇狼群,与狼群斗智斗勇,狼口余生,还把失散20多年的烈士女儿给找到了,等等,简直把李狗蛋说成了传奇式的人物。冯莲就把那天晚上被解放军救她的事情说了,她说她也忘了问,不知道这个救命恩人的尊姓大名。大家一听,都肯定地说,这不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吗?除了李军代表,还会有谁呢!因此,她这就来了,看看李军代表究竟是不是救命恩人,知恩图报啊,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认识,怎么个报法? 李狗蛋说,别听同志们瞎嚷嚷,都没有那些事儿,再说,就是有,也只不过全是一些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儿,这跟传奇根本就占不上边儿。 冯莲认真地说:“李军代表,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家不是常说嘛,平凡孕育伟大,伟大出于平凡,对吧?” 他们聊了一会儿,李狗蛋知道眼前的这位姑娘,就是县公安局长冯峰的女儿冯莲。他现在正在为破获吴家村案件,理出了一点思路,想找一找冯峰征求一下意见,因为他从一些同志口里得知,冯峰局长在破案方面很有一套,今天他的女儿来了,正好商量一下与冯峰见面的事情。 李狗蛋问:“冯莲同志,我有一件事情和你商量,想请你出面,不知意下如何?” 冯莲是个圆脸盘的姑娘,两只美丽的丹凤眼,仿佛两汪清泉,加上小巧玲珑的鼻子、左边脸颊上有一个不太明显而又浅浅的酒窝,给人一种别有风韵的甜甜的青春美。冯莲的性格泼泼辣辣,属于开朗型的那一种,说话办事却又恰到好处,是人见人爱的好妹子。冯莲发现自己的救命恩人身上,氤氲着一股男人的英俊豪气,心里头仿佛被一只小鹿踩了几下,“噗通、噗通”一阵阵乱跳,脸儿也微微有一些发烫。她自己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从来就是男人见了她盯着看,而她从来对男人是不屑一顾的。当她与李狗蛋四目相对时,却发现李狗蛋的目光非常纯洁,没有一点儿杂念,这时,她羞涩的抿嘴笑了。 冯莲说:“那好,咱们这个礼拜天去一趟干校,怎么样?平常我请不到假。” 李狗蛋说:“行,就这样定了,星期天早上8点钟,我在你家大门口等你!” “那就,一言为定!”冯莲大方地伸出手,和李狗蛋握手道别。 星期天,李狗蛋与冯莲一早就搭乘长途汽车赶往干校,到干校时正好是午饭时间。 冯峰听了女儿的介绍后,高兴地一个劲的握着李狗蛋的手说:“欢迎,欢迎,幸会,幸会。”说着招呼老伴去食堂打饭,“别忘了,多带2张饭票啊!”冯莲笑着,蹦蹦跳跳和母亲一起向食堂走去。 冯峰说:“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军代表,你和我女儿真是有口福哪!”原来,今天干校中午吃自己水库里养的鱼,每月改善一次,这次正好给李狗蛋他们碰上了。 不一会儿,冯莲和母亲把饭和菜打回来了。冯峰对女儿说:“莲莲,我还有一小瓶二锅头,在我的床下藏着呢,你拿来,我今天难得高兴,要和李军代表喝一杯!” 李狗蛋赶快说:“冯局长,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喝酒。” “部队上的人,哪有不会喝酒的?”冯峰摇摇头,“今天你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吆!” 冯莲拉着爸爸的手撒娇道:“爸,人家李军代表不会,就算了吧,人家第一次来,就给人家一个‘下马威’,那以后人家还敢来啊?” “好,好,好,就冲莲莲一口一个‘人家、人家’的,咱不喝!”冯峰哈哈大笑,“李军代表,咱不喝,那就吃饭!” 就这样,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唠嗑,一边谈工作,倒也其乐融融。 李狗蛋介绍完自己的看法后,冯峰没有直接提出他对吴家村案件的意见,而是回忆了自己的一次办案经历。 那是冯峰刚刚上任秋林县公安局长的第二天,刑警队接到报案:某建筑工地上出了人命案。接报后,刑警队的同志立即赶到现场,发现现场已经被破坏。于是,又马上赶到抢救受伤者的医院。经了解,受害人小a于2小时前,即凌晨4:30,被送来医院抢救。医生诊断后认为,伤者头部有个血洞,好像被人击伤,因为出血过多,抢救无效,1小时后死亡。后来,刑警队的同志们忙乎了一段时间,因为现场被严重破坏,所以没有什么进展。我听了他们的汇报,根据我的多年来的经验,给了3点指示:1、从现场被破坏的比较严重这一点来看,基本可以判断,属于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较大;2、请法医重新进行尸检,尽可能要有新的结论,如有必要,可以请地区中级法院的法医来进行尸检;3、收集证据,尽可能地多收集证据,证据是破案的最主要的依据,在这方面,要下大力气,花大功夫。后来,不到20天,案子就破了。 冯峰告诉李狗蛋,目前,律师制度虽然没有了,但是我们在侦破案件过程中,一定要假设还有律师在“挑剔”,这样,我们就在工作中会更认真一些,考虑问题会更周全一些,一定要反反复复多问几个“为什么”?一定要做到既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并且对李狗蛋说,他家里有一些藏书,其中不少是破案的工具书,还有他自己的著作《破案入门》《让证据说话》,李狗蛋可以借去参考参考。 冯峰又对女儿吩咐:“莲莲,我的书就藏在咱家地窖的麻袋里,为了防止造反派抄家,我放在那里,一般人我是不会借给他的,可李军代表不同,他应该有这个‘特权’!” 第三十七章 让证据说话(1) 今天是个好日子。 暖洋洋的太阳把窗台上的郁金香催绽得红辣辣的,就像火红的绣球一样,看了叫人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冯莲吃过午饭后,趁大家还没有回到办公室,而在院子里溜达的时候,必须把所有的花卉浇一遍水,再将走廊里的地板重新拖一次。虽然是临时工,但是,冯莲非常珍惜这份工作,总是比别的临时工干得多,也干得好。 “人说秋林好风光/地肥水美鱼米香/左手一指锦湖湾/右手一指牛头山/站在那高处望上一望/你看那锦湖的水呀/清凌凌地映着美丽的牛头山…… ”冯莲欢快地吟唱着根据《人说山西好风光》自己改编的小曲儿,为郁金香洒淋着甘露。今儿个冯莲是高兴,因为晚饭后她就可以见到李狗蛋了。自从和李狗蛋结识以后,她的魂儿仿佛被那个男人给摄走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一闭上眼,李狗蛋的影子总是在她脑门里飘来荡去,那个影子是那么叫她陶醉不已。冯莲读书时是全校有名的校花,追她的男生数不清有多少,可她就是不屑一顾。她静下心来想,可能这就是人们说的缘分吧。苍天有眼,把如此优秀的男人送到她面前。 “莲莲,今儿个有啥喜事吧?”冯莲的姑姑从走廊上经过,“嗯,自编的小曲儿不错,有滋有味的。” 冯莲瞟了姑姑一眼,继续干她的活儿。 李狗蛋吃罢晚饭,刚刚从食堂里出来,看见冯莲在局大门口向他招手。 “冯莲,吃饭没有?”李狗蛋问。 “没有啊,也没人请我吃!”冯莲窃笑。 “我们食堂里还有饭菜,要不进去吃一点?”李狗蛋冲食堂努努嘴。 “吃过了,傻样儿!”冯莲白了一下李狗蛋,“哎,李军代表,你不是要借我爸爸的书看吗?” “是啊,你什么时间拿来?”李狗蛋笑着,“怎么,劳驾不起你,要我去拿?” “你说什么哪?”冯莲撅着小嘴,“我爸的书,不是藏在地窖里嘛,地窖里黑咕隆咚的,我不敢下去!” “鬼丫头,”李狗蛋嗔怪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走,我自己去拿!” 地窖原来是放越冬蔬菜的,自从父母亲去了干校以后,冯莲没有下过地窖,挂在地窖门上的锁已经是锈迹斑斑,落满了灰尘。钥匙插进去,锁怎么也打不开了。 “咋办啊,”冯莲面对冷酷的“铁将军”束手无策,瞧瞧李狗蛋,“要不然,把锁砸开算了!” 李狗蛋不慌不忙,问冯莲:“有铅笔吗?” 冯莲被问得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铅笔?”“是的,”李狗蛋对冯莲说,“它能帮我们把锁给打开!” 冯莲伸出小手,踮起双脚,摸摸李狗蛋的额头:“你没有发烧吧?” 李狗蛋奇怪地看着冯莲:“你,怎么啦?快去,让你拿,你就去拿!” “给,看把你日能的,钥匙都开不开,这铅笔还能开开锁?”冯莲拿来半截铅笔。 李狗蛋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的小刀,示意冯莲拿起锁,将锁孔朝上,他用小刀将铅笔芯轻轻地刮下许多芯屑,让芯屑滑入锁孔里,然后,再用钥匙捣鼓几下,只听“哗啦”一声,锁奇迹般的被打开了。 冯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李狗蛋太日能了,这就像变魔术似的,好神奇啊! 冯莲说:“你先下去,我再下,要不然我一个人不敢下去。” 李狗蛋二话没说,顺着地窖壁上的脚蹬子,缓缓地往下遛。冯莲这才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小巧玲珑的双脚,费了好大的劲,才到底。 “啊”冯莲的脚面被什么东西爬过,吓得一声尖叫,忙不迭地往李狗蛋怀里钻。 “老鼠,”李狗蛋借着手电的光亮,看见这是一窝刚出世的小老鼠,被惊动的鼠妈妈从冯莲脚面溜过,“老鼠有什么好怕的!” 可冯莲还是怕,仿佛这里不是她家的地窖,而是十八层地狱,偎依在李狗蛋身上就是不敢离开。除了菲菲,还没有第二个姑娘与他这样零距离的身贴身过,李狗蛋浑身的血液似乎快要沸腾,只觉得一阵臊热在冲动着。但是,理智告诉他,快点去找书,赶快离开这里!他推开冯莲,可冯莲的手始终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 冯峰不愧为公安局长,他把书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里面放了好多樟脑丸,这样书籍就会避免鼠、虫的侵害,被完好无缺地保存下来。 在许多藏书里,李狗蛋挑了4本:冯峰的2本著作《破案入门》《让证据说话》,此外,还有《尼罗河的惨案》《福尔摩斯传奇》。 冯莲和李狗蛋一前一后,从地窖里爬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拍掉身上的尘土,就听见阴阳怪气的奸笑声。 第三十八章 让证据说话(2) “哈哈。”发出奸笑声的是一个“小白脸”,“冯莲,怪不得,你对我假正经,原来你们早已勾搭成奸了!对不对?” “高尚,你这个流氓!你别血口喷人!”冯莲气愤极了,真想走上前去唾他两口。 “我血口喷人?你们不是刚刚才从地窖里钻出来吗?大局长的女儿大概应该知道什么叫抓贼抓脏,捉奸捉双吧?”那个叫做高尚的油腔滑调的样儿,好像还是“得理不饶人”了,“一对狗男女,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吧!”说完,狠狠地白了冯莲一眼,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弹出一个亮亮的响,走了。 “完全一副流氓相!”李狗蛋鄙视道。 冯莲告诉李狗蛋,这个名字叫高尚的人,其实人品不但不高尚,而是低级趣味到了极点,在学校是个臭名昭著的货色。高尚与冯莲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只是比冯莲高一个年级。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高尚先是参加了学校里的一个什么造反兵团,后来与该造反派的一名女头头胡来,被他们自己的人撞个正着,就人人家给开了。当时正好风行什么“革命大串联”,冯莲因为是“走资派”子女,参加不了所谓的红卫兵组织,就和其他“同病相怜”的同学一共6个人,打算一起串联到革命圣地延安,高尚好说歹说要与他们一道走,当时,他们也没有多考虑什么,就答应了,反正就多一个人,路上多一个伴儿吧。串联是徒步进行的,走到第3天,冯莲觉得脚底下钻心刺肺地痛,实在走不动了,就把袜子脱下来一看,好家伙,我的妈呀,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只脚底上,全是大泡套小泡的血泡,密密麻麻,挤挤挨挨,水嫩的双脚变得血肉模糊。望着满脸苦楚之极的冯莲,高尚自告奋勇当起了“驮夫”,一直把冯莲背到了宿营地。晚上,高尚还打来热水,并到医务室要来酒精棉球,为冯莲洗脚。进行创面消毒,还将头发丝用火烧过的旅行剪刀剪断后,再认到缝纫针上穿在血泡中间,说这样子可以避免再次发生串泡的现象。这一切,做得自然。专业而又得体,让冯莲觉得非常温馨,打心眼里感激。冯莲与高尚翻脸,是串联回来的路上,坐火车时,人太多,车厢挤得水泄不通,过道里。厕所里。行李架上都是人,就是挪个地儿都困难。入夜后,高尚趁机在冯莲身上“浑水摸鱼”,冯莲当时就翻脸了。过后,高尚就此认真地向她道过歉,并且说他真的是喜欢她,对她是真心的,甚至于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冯莲因为高尚在这方面有过“前科”,所以她认定了高尚是“狗改不了吃屎”,死活不同意与高尚交往。后来,高尚又纠缠过好几回,都被冯莲训斥得怏怏地走开了。事实证明冯莲是对的。因为高尚以后经常发生猥亵女性的事情,有几次,还被人家女生搧过耳掴子呢! 李狗蛋回到宿舍,像得了宝贝似的,如饥似渴地一口气把《让证据说话》读完,他读的很认真,很细致,在自己认为重要的地方,还用红铅笔划了下画线。李狗蛋通过字里行间,确实佩服冯峰的独到见解。并根据学习体会,调整了对吴家村案件的侦破思路。同时,他觉得,目前,公安机关的力量太单薄,尤其是业务骨干寥寥无几,而且最近上级又要解放一批老干部,所以,他计划建议把冯峰同志尽快解放出来,否则,真是人力资源的浪费! 早饭后,李狗蛋打算去找张志良商议一下工作,因为,他来秋林县时,曾云飞对他做过交待,遇事要多与张志良沟通。交换意见。在从公安局到县革委会的街道上,李狗蛋看到了有关自己的两条标语,一条是“打倒大流氓李狗蛋!”,一条是“大流氓李狗蛋滚出秋林县!”标语上,他的名字都是倒过来写得,并且还打上红叉。无疑,这种下三烂的事情,肯定是那个名叫高尚,其实很低级趣味的人干的。反正当时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这所谓的“四大自由”,现在看来滑稽可笑,可那时是合法的啊,李狗蛋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这种无聊的行为,嗤之以鼻! 推开了张志良的门,张志良正在看文件,李狗蛋在他背上轻轻地擂了一拳头。 “你这家伙,吓我一跳!”张志良冷不防,心里确实激灵了一下,回过头来,狠狠地“回敬”了李狗蛋一拳,“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狗蛋也不客气,拉过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我在工作上琢磨出一点儿思路,向你这位大领导汇报汇报,想听听你的指示!” “李狗蛋,你这家伙”张志良歪着头,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人很陌生,“怎么讲话叫人飘飘然的,啥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这个,你对别人可能还行,咱们是什么关系?铁哥们,对不对?那你还来这一套?” “哥们,归哥们,工作归工作”李狗蛋也不买账,“曾云飞副政委交待的,我们不能搞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一套,对吧?” “哎,李狗蛋”张志良说,“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现如今,李狗蛋也有了这许多花花肠子!好啦,别的咱不扯了,有屁就放,有话就说!” 于是,两个老战友“交头接耳”了一番。 张志良认为,现在社会上还是比较复杂的,下一步的工作要顺利开展,首先要争取得到县里完全的。坚决的支持。 “这样吧。”张志良戴上军帽,“我们现在就去向县党的核心小组组长马剑波同志汇报!” 第三十九章 让证据说话(3) 冯峰的事业心和责任心都很强,回来上班的第2天,就和李狗蛋去吴家村的案发现场。 站在牛头山的半山腰,满目流彩染翠,你看,那葳蕤茂盛的高高低低的绿油油的灌木丛,那五颜六色的飘鲜四溢的野山花漫铺开来,那忙碌飞舞的蜜蜂与蝴蝶,那啾啾吟唱、鸣歌低飞的画眉与山雀,构成了一幅多么生动活泼、意趣盎然的自然山水画。就是最著名的丹青高手,在这美丽的画卷面前,也会显得笨手笨脚;就是最驰名的文学大家,在这优美的景色面前,也会惊叹文字是最无用的东西! 冯峰欣赏着这美丽的风景,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多么好美的景色啊,这是大自然对于人类的恩赐,让我们享受时不由得感慨万千!” 李狗蛋也被眼前这美轮美奂的画图所感染,接过冯峰的话茬:“是啊,这么美丽的家园,美丽的让我们发自肺腑地要爱护她,珍惜她。可偏偏坏人就在这美丽的地方干出杀人的罪恶勾当,糟践与污染这美丽的家园!” 说话间,突然传来搜索犬赛虎一阵紧似一阵的“汪、汪、汪”的吠叫声。 李狗蛋立即跑到搜索犬身边,发现一个灌木丛旁有一把小巧的旅行剪刀,他弯下腰,用专用镊子把剪刀夹起来,小心翼翼地装进专用塑料袋里。 冯峰在李狗蛋的不远处,发现了一块粘有血迹的手帕。 “冯局长,这里有一支钢笔,还有一张‘劳动’牌香烟的包装纸。”和李狗蛋、冯峰一起来的的公安局的民警小王,用竹竿在草丛、灌木丛里仔细地拨拉,寻找,也有了新发现。 就这样,他们仔仔细细,忙忙碌碌,紧张而有序地整整搜索了一个上午,正午的太阳金灿灿地照着,照到地上的影子,已经到了最短,李狗蛋他们觉得肚子“咕咕”地提出了“抗议”,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冯峰看了看手表:“今天收获不小,咱们也该犒劳一下自己的肚皮了!” 他们正准备离开,搜索犬却不大愿意,还在那里东嗅嗅,西闻闻。 “赛虎,走吧!”李狗蛋向搜索犬发出了撤离的命令。 “汪,汪,汪”赛虎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朝他们不停的吠叫着。 冯峰双眉紧凑:“赛虎可能有新的发现,走,过去看看!” 李狗蛋他们来到赛虎跟前,没有发现什么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冯峰与赛虎是老搭档了,他最了解赛虎的性格与脾气,这家伙,工作比人还要认真,对主人是绝对的忠诚、可靠,它不肯离开,自然有它的理由。于是,蹲下身来,抚摩着赛虎油光发亮的体毛,再轻轻拍拍它的脑袋:“老伙计,有什么疑点吗?” 赛虎是一只经验丰富的搜索犬,而且特别的通人性,对冯峰的亲切抚摩,心领神会地报答,朝着身边的灌木丛又是一阵有力的“汪,汪,汪”地叫唤。 小王用竹竿拨拉开灌木丛,看看,里面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对赛虎摇摇头,意思是,老朋友,什么也没有啊! 赛虎对小王的“肢体语言”似乎不满意,扭头看看冯峰,冯峰又用竹竿拨开灌木丛,李狗蛋也把他手中的竹竿伸了进去,仔细地搜索着。赛虎看见灌木丛被拨开了,“嗖”地一下子扑上去,用爪子将里面的一块石头给刨了出来,然后,又是“汪、汪、汪”地叫,但是这次的叫声里,有一种内行人才能知道的委婉与得意。 冯峰再一次蹲下身,向小王示意了一下,小王立即从工作包里,掏出放大镜递给冯峰。冯峰仔细地对着那块石头察看了一番,大喜:“赛虎,真是我们的好朋友,不,它就是一名出色的公安战士!”说着,将赛虎,搂在怀里,又是对赛虎一阵子亲热的抚摩。赛虎呢,得意的摇弋着漂亮的尾巴,仿佛对自己的主人说,怎么样,您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吧? 李狗蛋戴上工作手套,把这块石头捡起来,装进另一只塑料袋里。 “李军代表,小王,今天回去,咱们要好好地奖赏一下赛虎,它的表现的确太出色了!”冯峰的神情有些激动,“没有它,我们可能还会走一些弯路。” 一周以后,县公安局小会议室里,大家分别汇报关于搜集到的证据的指认情况。除了那个“劳动”牌香烟壳子,吴家村的村民们指认,死者薄敏钼生前就一直吸这种廉价的香烟,而这种香烟的烟壳又留在事发现场,这是死者的遗物基本可以肯定。其他的几件,仍然无人肯定地指证。 案件的侦破陷入了僵局。案件不破,薄敏钼真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死不瞑目了! 会场一片寂静,大家相互看看,面面相觑。 案件的侦破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往往是没有丝毫的进展,而如果一旦有了突破,就会是大功告成的时机来临。冯峰作为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深知这一点。所以,他鼓励同志们,气可鼓,而万万不可泄。正如黎明前的黑暗,最困难的时候,就是最有希望的时候。挺过这一关,曙光就在前面! 第四十章 让证据说话(4) 李狗蛋昨夜挑灯读完了日本推理小说《人证》,刚才又看了一会儿《形式逻辑》,大脑思维正周旋于逻辑推理与案件侦破的天地里,忽然听见了清脆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应声进来的是冯莲姑娘。 冯莲瞧了瞧李狗蛋,发现李狗蛋的眼睛是红肿的,憔悴与疲惫毫无遮拦地、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隐隐有些作痛,朝着李狗蛋嗔怪道:“工作是重要的,可不能因此就把自己的身体给搭上吧?列宁同志不是说过吗,‘不懂得休息的人,便不懂得工作’!” 李狗蛋说了声谢谢,又继续埋头凝视摆放在案头的东西。 冯莲的目光,随着李狗蛋的视线一起落在了那几只装有东西的塑料袋上。受她爸爸的影响,冯莲对案件工作向来有着兴趣,她盯着看了一阵子,似乎觉得那把旅行剪刀有点儿眼熟,便问李狗蛋:“俺能够仔细看看吗?” “当然” 李狗蛋感觉到冯莲的目光里有一种希冀与迷惑相容而于的氤氲,“只是,‘君子动眼不动手’啊,只能看的,不能碰的!” 冯莲低下头,猫着腰,仔细反复地瞧了瞧,然后对李狗蛋说:“这只小剪刀好像是高尚的,不,应该说高尚有这种‘双箭’牌的小剪刀。” “怎么”李狗蛋立即来了精神,“就是说,你见过它?” 冯莲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朝着李狗蛋点点头:“是的,‘双箭’牌的旅行剪刀,这种牌子的小剪刀可以说是‘奇货可居’,很少的,谁如果拥有了这样一把剪刀,足足可以在人们面前炫耀上一阵子的。记得,我们在串联的路上,在一个县城的百货公司看到有这‘双箭’牌的旅行剪刀,当时,我们几个同学都想买,可惜人家只有一把,被高尚抢先买下了。高尚的高兴劲儿,不亚于在地上捡到一只金元宝!” 接着,冯莲告诉李狗蛋,串联时,高尚就是用这样的小剪刀用火烤过,为自己处理脚底的血泡的。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就据此确定这把剪刀肯定就是高尚的,因为,这种牌子的旅行剪刀虽然少,但是并不能说明其他人一定不会有。 李狗蛋又让冯莲看了看另外两样东西:印有雄狮图案的手帕、珠光牌黑色钢笔。冯莲凝视了好一会儿,说这两样东西高尚也都有。 李狗蛋憔悴的脸色突然容光焕发,兴奋地握住冯莲的手,摇晃着:“谢谢你,冯莲!如果真是这样子,那就太好了!” 冯莲稚嫩的小手被李狗蛋握得生痛,但是她从中感觉到的不是痛,而是力的震撼,是男子汉阳刚之气的力的震撼!一种莫名的感觉悄悄地在心底洋溢开来。李狗蛋看见冯莲用怪怪的眼神望着他,莫名其妙地说:“第一次见?不认识吗?”冯莲的酒窝被一种奇异的甜蜜斟满了,一种少女的羞涩与梦幻跃然于美丽的脸颊,眉宇间烧出绯红的朝霞。 “冯莲”李狗蛋征询地注视看着冯莲,“我希望你能帮帮忙,因为,这件事你有条件去办。” “说吧”冯莲当然高兴为李狗蛋帮忙了,“只要你吩咐。” 李狗蛋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对冯莲说了。冯莲一边静静的听,一边款款的点头。 两天以后,冯莲再次来到李狗蛋的办公室。 李狗蛋从冯莲灿烂的笑容里,读出了他需要的些许信息,啊,事情真的终于有了转机! 冯莲告诉李狗蛋,她通过她的同学了解到,据高尚说,他的那把“双箭”牌旅行剪刀弄丢了,现在没有任何牌子的旅行剪刀;高尚现在不使用钢笔,只使用圆珠笔;高尚现在的手帕是崭新的印有“工农兵”图像的手帕,而且,一向喜欢穿一身“绿色军装”的高尚,现在却只穿海昌蓝色的衣服。 李狗蛋兴奋地将这些情况与冯峰进行了沟通。冯峰说:“为了慎重起见,要设法采来高尚的指纹,如果高尚的指纹与旅行剪刀、手帕、钢笔上的指纹印痕相一致,就可以立即将犯罪嫌疑人高尚逮捕归案!” 又经过一个礼拜紧张而有序的忙碌,检验科的结论是:高尚的指纹与旅行剪刀、手帕、钢笔上的指纹印痕相一致,于是,专案组立即实施将高尚抓捕归案。 审讯犯罪嫌疑人高尚的工作开始了。 高尚自从进了审讯室,面对审讯,就是死活反复重复着三句话:“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你们肯定是搞错了!”其他的,一概缄口无言。 又一个审讯日,李狗蛋将“双箭”牌旅行剪刀掷在高尚面前,厉声道:“高尚,你认识这个东西吧?” 高尚瞥了眼面前的旅行剪刀,抬起来头用恐慌的眼神看着李狗蛋。 须臾,李狗蛋又将石头、珠光牌钢笔、雄师手帕、劳动牌香烟壳等证据,相继一一掷在高尚面前时,高尚只觉得从后背一直到脊梁骨里一阵阵发凉,额头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珠子,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有罪,薄敏钼是我,是我杀的。”“要是,我全部坦白了,你们会不会杀我?” 第四十一章 让证据说话(5) 据高尚交待,他认识薄敏钼完全是一个偶然。 游手好闲的高尚,听说牛头山上有不少的灵芝,他盘算着采点儿灵芝,卖几个钱花花,因为无所事事的他,爱吸烟,又喜欢喝点儿酒,光向父母亲伸手,这老大不小的一条汉子,也不是个事儿。 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高尚向牛头山走去。谁知在途中,走着走着,有一个人,从后面跟了上来。哈呀,这不是同班同学吴越吗? 久别的同学相见,自然分外热情,吴越说什么也要邀请高尚到他家里做客,高尚不肯,说是要上山采灵芝去。 吴越说:“我说高尚,你猴儿急个啥呀,咱们自毕业之后,有好些个日子没见面了吧,今儿个就到老同学家里坐坐,你那灵芝,改日再去采,不一样吗?” 高尚想想也是,就随同吴越,来到牛头山脚下吴家村的吴越家。 高尚到了吴越家,吴越父母亲赶快张罗开了,农村人家,来了城里的客人,可得要好好招待一番哩。你看,他们忙着割韭菜,买肉,包饺子;杀鸡,摘香菇,煲鸡汤;打酒,是自家酿的香醇的米酒,准备和客人喝一壶。父母亲一边厢忙里忙外,吴越与高尚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的藤椅上,天南海北地聊着,唠着。两位老同学正说得起劲,院子里进来一个人,吴越一看,是隔壁邻居薄敏钼。薄敏钼是来向吴越家借东西的,见有客人,便走过来寒暄几句。高尚连忙掏出香烟给薄敏钼:“来,抽烟!”薄敏钼接过烟卷一看,是“飞马”牌的,自己历来只能抽“劳动”牌的,嗨嗨,还是人家城里人生活水平高啊! 都是一个年龄阶段的年轻人,所以,虽然是头一回见面,倒也没有陌生的感觉,三个人片刻功夫就“打”得火热。薄敏钼说,他现在虽然已经找好了对象,而且处了将近2年了,就要结婚了,可是“3转1响”(当时的年轻人结婚,约定俗成地要买缝纫机、自行车、手表与‘红灯’牌收音机,俗称‘3转1响’)就剩下1转——缝纫机还没有买下,女方死活不肯去割结婚证,他自己倒无所谓,主要是父母亲为此都愁得头发快全白了。 听到这,吴越问高尚:“老同学,你是城里人,路子怎么着也比俺们乡下人宽,看看能不能给我这邻居帮帮忙?‘帮人一次,胜造七级浮屠’啊!” 高尚笑着说:“我说吴越,只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没有听说过什么‘帮人一次,胜造七级浮屠’哪!” 吴越说:“我这不是‘活学活用’嘛,好了,好了,咱们就不要再咬文嚼字了,薄敏钼全家人都是老实疙瘩,一点儿门路也没有,你就帮帮他吧!” 为了不驳吴越的面子,高尚勉强答应了。薄敏钼见状,高兴得就像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立马眉开眼笑,对高尚说:“那就谢谢你啦!你们继续唠着,我这就回家取钱去!” 高尚心想,这哪儿成啊,自己并没有把握能搞到买缝纫机的票,之所以答应下来,完全是“逢场作戏”应酬一下场面而已,没想到薄敏钼倒是当了真了,于是连忙说:“先别急着拿钱,一有了消息,我就立马通知你!” 薄敏钼还是乐呵呵地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薄敏钼就把120块崭新的票子递给高尚:“拿着,拿着,俺求你办事,哪能叫你先垫着钱呢!” “高尚,依我看,你就别再推辞了,拿着吧。”吴越插话道,“薄敏钼说得也在理儿,让你办事,总不能叫你垫着钱吧,再说,你接了这钱,就会把这事儿正儿八经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办,对吧?” “对,对,俺吴越兄弟说的对,就是这么个理儿!”薄敏钼憨厚地笑着,应承着。 高尚见实在无法推辞,也就只好把钱先收了下来。 高尚自打收了薄敏钼的钞票后,一开始,还真向几个人打听过能不能买到缝纫机,几次下来无果,便心灰意冷了,就准备有机会再去吴家村,或者碰到吴越,把钱退还给人家薄敏钼算了。 那时候,城里的人们闲着时,喜欢几个要好的朋友在一起玩玩“小来来”,就是小赌资赌博的意思。无所事事的高尚就是从“小来来”开始,逐渐染上了赌博的瘾。他手头的一点钱输光了,就把薄敏钼的120元钱“挪用”了,谁知,这钱,并没有为高尚赢回赌本,反而在赌池里打了水漂,连个水花也没起。高尚急了,心想,若不把这钱赢回来,也实在对不起老同学吴越,更对不起老实巴交的薄敏钼。于是,他又借钱去赌,想把本捞回来。可赌场上的规律往往是,越输越赌,越赌越输,最后只能“西装革履进去,光着腚儿出来”。高尚也没有摆脱这个规律,最后居然欠了将近8000元的赌债。8000元,在那时,可是个天文数字,可是一个天大的窟窿啊!这相当于当时一个人不吃不喝大约15年的工资呀!不要说高尚没有工作,就是有工作,每月几十块钱的工资,要想还上这赌债,真好比“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了!高尚为了躲赌债,东躲躲西藏藏,在街上走路,也不得不“破帽遮颜过闹市”,生怕遇见债主,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度日如年。 两个月后的一天,高尚正在街上低头走着,突然他的邻居告诉他,有一个乡下人找他,正在他家里等他呢。高尚敏感地意识到这人肯定是薄敏钼,又是来向他催问缝纫机的事儿的。他急忙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 债台累累的高尚又想到了去牛头山采灵芝。因为有一回他采得的灵芝曾经卖过15块钱呢!与其成天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倒不如去采采灵芝,就是到山上散散心也好。 那天,他刚刚爬到牛头山的半山腰,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心里正揣摩,牛头山离吴家村不远,千万不要是薄敏钼啊!这还就是应了一句话:“怕曹操,曹操就到”。那人喊着,渐渐走了过来,高尚一看,糟了,还正是薄敏钼呢。这躲是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与薄敏钼打招呼。薄敏钼见到高尚,显得好不兴奋!是啊,他怎么能不兴奋呢,这高尚就像个隐身人似的,为了找他,不知往城里跑了多少次,可就是寻不到他的影影,现在可好,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老天爷成全我啊,想到这里,薄敏钼激动了:“真的是高尚兄弟,啊呀,可找到你啦”薄敏钼说着,掏出他一贯抽的“劳动”牌香烟,“兄弟,要不嫌孬,就抽一支吧!”高尚接过烟:“啊啊,现如今,我也抽‘劳动’烟,你看,我这不是也劳动吗?哈哈!”高尚一边应付着,一边寻思如何应对薄敏钼接下来令人头痛的问题。 被沉重的赌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高尚,看看四下里万籁俱静,一种杀气腾腾的邪念像一股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流一样,从心底里孽生开来。 还不等薄敏钼提起买缝纫机的事,高尚就主动地对薄敏钼道:“薄兄弟,你那缝纫机的事情,总算有了着落了!” “真的?”薄敏钼听罢,喜出望外,“那敢情好,太谢谢高尚兄弟了,有了缝纫机,俺就可以结婚了,俺爸俺妈的一块心病也就会不药而愈了!” “缝纫机我已经给你买好了,暂时寄放在我一个同学家里,因为他家就住在百货公司旁边的那条巷子里,”高尚脸不红,心不乱,厚颜无耻地撒着谎,“我告诉你地址,你拿纸记一记,去提货就是了!” 薄敏钼马上掏出他的“劳动”牌纸烟,烟盒里还剩2支纸烟,一支递给高尚,一支叼在自己嘴里,掏出火柴,划着,给高尚点上烟,自己也美美地很陶醉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空烟盒仔细地拆开,抚平,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准备把高尚说的地址给记下来。 “哎呀,这没有笔,咋成啊?”薄敏钼这才想起手头只有纸,没有笔。 “看把你急得,我有”高尚把自己衣袋里的“珠光”牌钢笔递给薄敏钼,“给你!” 不知自己就要大祸临头的薄敏钼,还兴冲冲地接过钢笔,低下头来,准备把高尚告诉他提取缝纫机的地址写到纸烟壳上。就在这时,高尚举起事先偷偷抓在手里、掖在身后的一块石头,猛地里狠狠地朝薄敏钼的头部砸去,薄敏钼连“哎呀”都没有“哎呀”一下,就做了阴曹地府的屈死鬼。 话说,高尚那一石头砸下去,只听“噗”的一声,薄敏钼那热乎乎的鲜血,喷洒得高尚脸上、衣服上都是。高尚看见薄敏钼的脑袋耷拉下了,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撒腿就跑。等到喘着气跑不动了,高尚才停了下来。停了一会儿,高尚一寻思,就这样跑了恐怕不行,得把薄敏钼的尸体给隐藏起来,要不然,这还不马上被人发现吗?那,岂不糟了?想到这里,高尚又由原路迅速折回来。走近薄敏钼尸体,高尚觉得薄敏钼似乎没有死,用手靠近他的鼻子,那鼻孔里游丝般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尚未完全休止。此时,邪恶已经充斥灵魂的高尚,一不做二不休,拿出随身的旅行剪刀,把薄敏钼的气管给剪断了。确信薄敏钼完全彻底死了的高尚,连拖带拉地将薄敏钼的尸体挪放在附近的一个隐蔽的水沟里,然后,再找来一些树枝、杂草之类的东西,草草做了一些伪装,自以为一切都办妥当了,这才掏出手帕揩了揩手上、身上的血迹,扬长而去。 回到家的高尚,火速将身上的血衣脱下来,心想,这血衣可是罪证,虽然他十分喜爱这一身买来的、当时非常流行的“绿军装”,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忍痛割爱”地把它丢进灶头的炉堂里让它化为灰烬,自那以后,高尚就再也没有穿过他那套须臾不曾离身的“绿军装”。 高尚断断续续地交待完犯罪经过,低下了罪恶的头。 第四十二章 两全其美(1) 吴家村的案件终于水落石出,李狗蛋紧绷的神经可以稍稍松弛一下了。 吃完晚饭后,李狗蛋准备到街上溜达溜达,顺便到张志良那里聊聊天,这段时间,光顾忙活案子,好久没有见到自己的老搭档了,嘿,还真有点儿想念呢,一抬头,却发现一个人直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哦,是冯莲! 李狗蛋正想和冯莲打招呼,没想到冯莲仰起头,却毫不留情地打过来“一梭子”:“请问,李狗蛋同志,李大军代表同志,”冯莲撅着的嘴巴满可以拴住一头小毛驴,“你是准备过河拆桥呢?还是计划自食其言?” 冯莲嘴里“蹦出”的硬生生的话语,让李狗蛋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那么严重吗?有话难道不可以好好说吗?” “你答应过我的,”冯莲依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说是案子破了,和我去仙人洞玩的,这都快一个礼拜了,怎么也不见你有任何表示?” “哎呀,”李狗蛋拍着自己的脑袋,他想起来了,听冯莲说过,秋林县除了牛头山、锦湖湾外,还有一个名叫仙人洞的景点,也很好玩的。那天,他请冯莲帮忙暗地里调查有关高尚犯罪证据的事时,冯莲曾经提出一个要求:等案子破了,李狗蛋得陪她去仙人洞游玩一次,“瞧瞧我这脑子,我真的不是诚心不去的,现在我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李狗蛋说话从来算数,咱既不是过河拆桥,更不是自食其言!” “又拿大话哄我,”冯莲的面庞这才和缓过来,开始“多云转晴”,逐渐绽放出美丽的朝霞,“那好,明天是礼拜天,是不是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行!”李狗蛋郑重其事地答应道。 冯莲为自己略施小计就叫李狗蛋“就范”而暗暗高兴。冯莲看着这段时间,李狗蛋为了破案,日以继夜地操劳,面容疲倦而憔悴不堪,心里真有些不好受,她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暗恋上了李狗蛋。可是,李狗蛋怎么想的?邀李狗蛋一起去仙人洞游玩,既能让他疲惫的身体与心灵得以调适,又可以趁此机会表明自己的爱意,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那你得为我借一辆自行车!”李狗蛋望着冯莲,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们局里不是有吉普车吗?”冯莲感到奇怪,这个李狗蛋的脑子是咋整的,是不是破案给破糊涂了?局里的汽车闲着也是闲着,偏偏要“吭哧”“吭哧”地骑自行车,就是不嫌累,也嫌烦啊,才怪!才怪!冯莲愣是闹不明白。 李狗蛋反问:“咱们明天是干啥去?” 冯莲说:“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不是说好了去仙人洞吗?” “这不就齐了吗?”李狗蛋一本正经地说,“咱们这是去玩,不是去工作,我的冯莲同志,懂吗?” 冯莲仔细地打量着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自己暗恋着的白马王子,这李狗蛋就这副公私分明的德行,罢了,罢了,只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仙人洞嘛,顾名思义,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冯莲兴致勃勃地、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导游,和李狗蛋一边骑车,一边解说,“从前,有一个神仙,名叫张果老,知道吗?” “嗨呀,”李狗蛋看着冯莲挺逗,“你一个丫头片子,就不要关公门前卖大刀了。张果老,谁不知道啊?不就是那个倒骑毛驴的老头吗?” “那你说说,张果老为什么偏偏住在这里?”冯莲并不买账,依然油嘴滑舌,“为什么不住在你们老家的什么山里、洞里呀?” “我晓得了,”李狗蛋揶揄道,“为什么冯莲姑娘这么聪明,因为与神仙张果老是邻居的缘故,自古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此类推,近仙者必定聪慧啊!” “李狗蛋同志,甭贫了,不知道吧?”冯莲得意起来,“那就老老实实听本姑娘给你道来。张果老原先在朝为官,攒了不少银子。后来他嫌做官不太容易,担心做不到头,落人笑话,便辞官回家。走啊走,快要走到自己的老家时,老远看见一个姑娘,苗苗条条的,在地里拣棉花。就跟人家搭起腔来:‘谁家的地?哪个种的花?哪家的姑娘拣棉花?’姑娘听见有人问话,就信口答道:‘张家的地,俺妈种的花。张家的姑娘来摘花!’张果老又说:‘你摘花,为的啥?不怕花壳把手扎?’姑娘说:‘摘棉花,为纺纱。庄稼人的手儿不怕扎!’张果老见这姑娘既漂亮,又大方,就越说越难听了,他说:‘黄花女,傻丫头,听话不会听来由,看你才貌怪出众,有心把你来搭救,只要你肯顺从我,荣华富贵享不够。丫环俾女由你用,一辈子再不把这棉花揪!’那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回了一串连珠炮:‘花花汉子不知羞,说话不怕风吹口。荣华富贵你去享,张家小女不在乎。家父名叫张果老,也在做官受奉禄。家母本是李氏女,并没见她享清福!’张果老一听,坏了,眼前这姑娘就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啊!他一时恨不得地上裂条缝,自己马上钻进去。对自己的闺女出言不逊,这家是不好意思回了,赶紧转身遁去,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深山修炼去了。他修炼的地方,就是俺们秋林县的这个仙人洞。后来他改邪归正,修得正果,成了神仙。张果老虽没回老家,可自己做错的那件事总是萦绕在心头,挥也挥不去。他感到没脸见人,从那时候起,骑毛驴就总是脊梁朝前,脸朝后了,这就是张果老倒骑毛驴的由来。” “哎呀,还真看不出啊,”李狗蛋被冯莲滔滔不绝的口才与委婉动听的故事所折服,“冯莲姑娘还真是满腹经纶啊!真真一个才女,李狗蛋佩服,佩服!” “嘻嘻,”冯莲婉转的笑声里,舒发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想不到,大军官也是贫了一阵又一阵!” 李狗蛋和冯莲就这样,“一唱一和”,说说笑笑,玩了整整一上午。 从仙人洞里出来,冯莲说:“不知不觉都快12点了,咱们吃点东西吧!” “好的,”李狗蛋摸摸自己的肚皮,“天将午,饥肠响如鼓, 粮食封锁已三月, 囊中存米清可数, 野菜和水煮。” “日落西,集会议兵机,交通晨出无消息,屈指归来已误期,立即就迁居。”冯莲接着朗诵道,“好了,咱们先不朗诵陈毅元帅的《赣南游击词》了,咱们也不吃‘野菜和水煮’,咱们既然来到著名的仙人洞,就吃秋林县的一道闻名遐迩的特色菜” “什么?”冯莲的话,把李狗蛋的胃口给吊起了。 第四十三章 两全其美(2) 来到仙人洞景区的餐饮点,冯莲轻车熟路地把李狗蛋带到一个名叫“快活似神仙鱼头馆”的门前,对李狗蛋说:“进吧,就这里。” 挑选了一个僻静而又视野开阔的位子,两人刚刚落座,服务员就来了 ,彬彬有礼地问:“请问二位,吃点什么?” “你们的特色菜——‘砂锅鱼头’,要大份的!”冯莲应道,扭头问李狗蛋,“还要不要喝酒?这里的锦湖牌啤酒挺有名气的。” “客随主便,一切听你安排!”李狗蛋快人快语。 “那好,”冯莲对服务员说,“来两瓶锦湖爽啤,要全麦芽的那种。” 不大一会儿,一大盆砂锅鱼头就摆在面前,那飘逸的扑鼻香味,沁心入肺,这种味道是李狗蛋从来不曾闻到过的。 “味道怎么样?”冯莲看着李狗蛋贪婪的吃相,“扑哧”一声笑了。 “不愧为特色菜!”李狗蛋朝冯莲翘起了大拇指,啧啧称赞,“真是味道好极啦!” 冯莲介绍说,这道菜说起来还有一段典故呢。 几年前,仙人洞后面的一个生产队来了一批上海知青。大都市来的年轻人,有文化,见识广,脑子活络,点子挺多,搞个发明创造什么的,就好比那夏天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叫!那时,乡下老百姓吃米,都是用手工椿,既费力,效率又低。知青里面有个人们叫他“小诸葛”的小伙子,看到锦湖丰富的水资源,就动起了脑子,搞成了“水动力碾米房”,解决了老百姓世世代代手工椿米的问题。当然,正如每一个发明创造都不会一帆风顺,一气呵成一样,这个“水动力碾米房”也让他们折腾了许多时日才搞成的。有一天,“小诸葛”为研究“水动力碾米房”加班加到晚上12点多,回到知青点,到厨房里一看,连残羹剩汤都没有了,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准备走时,突然眼前一亮,啊,有鱼!到跟前一看,才知道那是厨师剁下的鱼头。再仔细地寻寻觅觅,又找到了一块豆腐。饥不择食的“小诸葛”,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鱼头与豆腐放在砂锅里,加上水,放了些大葱、生姜、食盐,就在炉子上煮起来了。趁空儿,他又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地“搜索”起来。还好,又找到半瓶牛奶,正要喝,嗅嗅,这牛奶已经有股子酸味儿,看来喝不成了,正欲倒掉时,又一想,不如倒进砂锅里和鱼头“一锅煮”,反正高温消毒杀菌。嗨,你还别说,这牛奶一加进去,顿时,一股奇特的香味儿立马四溢开来。大约煮了30分钟的样子,熄火,加放味精、胡椒粉、辣椒油。得,成了,此等美味,就是神仙张果老恐怕也未必享用过!“小诸葛”正在得意之际,厨房门口几个人在那里探头探脑。原来,这奇特的美味,飘飘悠悠地,飘进了宿舍,把美梦中的弟兄们给唤醒了。这些人以为是厨师半夜里一个人在“偷腥”呢!待闹出个究竟,才知道是“小诸葛”一个人又在搞“发明创造”呢!都是弟兄,也就没有什么客气了,便与“小诸葛”一起大快朵颐,权作“宵夜”一回。“小诸葛”这次“无心插柳柳成荫”得来的美食“秘方”,后来,经过大家伙的逐步补充和完善,就成了当地有名的一道菜。因为品尝过这道菜的人,无一不有“快活似神仙”的感觉,所以,这个餐馆就取名为“快活似神仙鱼头馆”了。 “来,敬你一杯!”李狗蛋听了冯莲的介绍,觉得今天不虚此行,“谢谢你,让我今天快活似神仙了一回!” 趁着李狗蛋的高兴劲儿,冯莲问:“那你怎么谢我啊?” “你说怎么谢,就怎么谢!” “那行,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实话实说!” “我李狗蛋站不改姓,坐不改名,从来就不会撒谎!” “那你告诉我,结婚了吗?” “没有!” 冯莲一阵窃喜,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有女朋友吗?” 李狗蛋想故意逗逗冯莲:“敢情是冯莲姑娘要为李某人做红娘?”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关心你,还算有良心!” “那么请问,冯莲姑娘介绍的这位朋友是谁?” “又贫了,”冯莲的脸庞红了,像朝霞一样,红扑扑的,煞是动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狗蛋知道冯莲的心思,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这“迷藏”不能再捉下去了,于是就把自己与菲菲的事情对冯莲说了。 冯莲闻言,面庞上“风云突变”,不待李狗蛋把话说完,“呼”地一下站起,连个招呼也不打,“拂袖而去”。 第四十四章 两全其美(3) 冯莲是个心直口快、快人快语的姑娘,而且相当的清纯,清纯得就像一池纯净水,没有一丁点儿杂质,一眼能够望到底。她一赌气离开李狗蛋的刹那间,其实就后悔了,可后悔归后悔,总不能再立马又折回去吧。她出了饭店的门,就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休闲椅坐了下来,在那里静静地发着呆。 再说李狗蛋。冯莲气呼呼地离开后,你想,他哪儿还有心思继续吃饭?与好朋友吃饭,其实就是吃一种情趣,吃一种情调,吃一种感觉。冯莲走了,别说是砂锅鱼头,就是达官贵人享用的山珍海味,这阵子搁在他面前,恐怕也是如同嚼蜡了。于是,他也立即跟了出来,他仿佛觉得对不起冯莲,好像是自己伤害了这位善良的姑娘,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自己总不能欺骗人家的感情吧。看见冯莲独自坐在那里,李狗蛋本来想过去安慰几句,可是,在气头子上的冯莲万一说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或者“我不想再见到你”之类的话,那岂不是自讨尴尬与无趣吗?李狗蛋挠挠头,嗨,这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怎么就让我给摊上了! 大约僵持了将近1个小时左右。李狗蛋的心里还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可老是这么呆着,也不是个办法呀,再琢磨琢磨,一咬牙,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走近冯莲,自说自唱地低声朗诵起毛主席的《为李进同志题庐山仙人洞照》来:“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冯莲虽然心地善良,可是眼下她的怒气未消,心里好不舒坦,就不假思索地朝李狗蛋说:“哦,敢情是嘲笑我来了不是?我可告诉你,这个仙人洞是秋林县的,不是庐山的,请你不要张冠李戴好不好?另外,这里也只有可怜兮兮,又傻乎乎的小女子冯莲,没有你期望的什么无限风光!” 李狗蛋就是李狗蛋,他的办法总是出其不意,且又可以叫人接受。一首毛主席的七绝,让气愤的冯莲说了话,只要冯莲开了口,下面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李狗蛋在冯莲旁边坐了下来,和声细语地道:“冯莲,你说的没错,主席的七绝指的是庐山的仙人洞,可是,主席诗中的哲理,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这人生如梦,我们相遇,完全是一种偶然,我很感激你,因为你的热情,我有幸结识了你的父亲,对我的工作给予了大力的支持,冯峰局长是我工作上的启蒙老师。你对于我的工作也是极尽全力的支持。但是,我李狗蛋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我不能因为冯莲你的年轻、漂亮,又有才华,我就见异思迁吧。所以,这个问题,还请你多多理解、多多谅解。再说,咱们之间的年龄相差也悬殊,有将近10岁吧?以你的相貌、人品与才干,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男朋友,对吧?人生,说白了,就是一个旅途,就是一个过程,在这个旅途中,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经受各种各样经意的,或者不经意的磨砺,譬如,工作、困难、爱情、亲情以及许许多多的坎坎坷坷,还有一些难以预料的突发事件等等,这就像旅途中的‘乱云飞渡’,如果我们不能够沉着面对,认真思考,妥善处理,就会产生许多,不必要的、意想不到的麻烦。而从容地处理好这些事情,我们就能够,像主席讲得那样‘无限风光在险峰’了,……” 李狗蛋的款款而谈,句句在理,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冯莲被其中的许多哲理性的东西折服了。虽然,与李狗蛋喜结连理成了水中月、梦中花,但是,她还是为今天能与李狗蛋一块儿游玩仙人洞高兴,李狗蛋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毕竟是自己心仪的男人,今天把自己埋藏着心里的话一吐为快,虽然与李狗蛋有缘无分,可自己也知足了。想到这里,冯莲朝着李狗蛋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别往心里去啊?” 李狗蛋见冯莲的脸盘子又舒展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冯莲,只要你能理解就成,怎么样,咱们回去吧?”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 “我们以后,还是最好的朋友,可以吗?” “当然!” 又一个周末。 李狗蛋应邀来到冯莲家里做客。冯峰一见李狗蛋就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说:“欢迎,欢迎,我老早就想请你聚一聚,可我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李狗蛋一听,急忙问:“请问,冯局长最近身体不舒服?” 冯峰的爱人连忙笑着插嘴说:“哪里,哪里,老冯把话没有说清楚,让你理解岔了。他的老毛病啊,说白了,就是一个‘工作狂’,什么事情,只要叫他一插手,就会没日没夜地‘连轴转’,忙得天昏地黑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要不是莲莲再三催,这顿饭还不知会拖延到什么时侯哪!”说着,给李狗蛋打招呼道,“李军代表,也没有啥好招待的,咱们今儿个就吃饺子,怎么样?” 李狗蛋说:“好啊,‘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那就谢谢你们了!”说着,挽起袖子,就往厨房走。李狗蛋在部队里学会了擀饺子皮,而且技术娴熟着呢,他一个人擀的皮子,可以够五个人同时包,今天,就决定露一手。冯峰也是军人出身,也是包饺子的行家里手。这样,四个人,有说有笑地就默契配合上了。冯峰边包饺子边说:“狗蛋同志,你来我们秋林县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我们县里的贡献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对我们冯家,贡献就更大了。” 冯峰的爱人说:“如果没有你,恐怕老冯和我还在牛棚里呢,再说,要不是你,我家莲莲那天晚上准会遭殃,从这个意义上讲,你于我们冯家有恩!所以啊,我们就想请你来家里坐坐,一来呢,和老冯聊聊天,让他也放松放松,二来呢,表示一下我们的谢忱,这也算两全其美吧!” “我爸爸妈妈呀,老早就想请你来家里吃一顿饭,虽然是粗茶淡饭,可心意却是沉甸甸的!”冯莲顺着妈妈的话说,“对吧,爸爸妈妈?” 冯莲全家人的“一唱一和”,让李狗蛋听不下去了:“哪里,哪里,话可不能这么讲,我对冯莲说过,冯局长是我的启蒙老师,你们全家,包括冯莲,对我的工作支持是很大的,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没有多大一阵子功夫,一百多个白生生的饺子就齐刷刷地摆在了案板上。 冯莲正准备下饺子哩,“叮咚,叮咚”的门铃声穿过院子,“遛”进了客厅。 第四十五章 意外惊喜 李狗蛋打开门,是张志良来找他的。 李狗蛋说:“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巧,你小子,真有口福啊!” 冯峰因为工作关系,也认识张志良,于是热情地请张志良一块儿吃饭。张志良笑着说,他吃过了,来找李狗蛋是因为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说完,就告辞了,说是还要找其他几个同志,也得告诉他们一声。那时,人们没有手机,又是星期天,所以遇到事情,只有靠两条腿“颠簸”了。 李狗蛋在冯莲家里吃完饭后,急忙找到张志良问:“啥要紧的事情?” 张志良说:“咱部队的曾云飞政委,今天早上来电话,说咱们这里的支左工作就要结束了,正式的书面通知过两天就到。先给我们打一个招呼,让我们思想上提前有个准备。” 李狗蛋问:“曾云飞又提了?最近的事情吧?” 张志良说:“可能是吧,今天的电话是政治处书记小文先打来的,小文说,曾政委要和你讲话。你想,咱们部队里向来对职务的称呼不马虎,正职就是正职,副职就是副职,我想,小文这样叫,肯定是老连长又进步了!” 接着,张志良告诉李狗蛋,部队要求五天内须将手里的工作全部移交完毕,一个礼拜以内,必须到部队报到,一定要雷厉风行啊! 李狗蛋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移交的东西,冯峰进来了。 冯峰深情地说:“李军代表同志,你就要走了,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虽然我们之间共事的时间不长,可是,我为你的人品所折服,还有你对工作的敬业态度,对同志的关心与呵护,等等,都是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 李狗蛋见冯局长动了真感情,也流露出恋恋不舍的心绪,是啊,秋林县,虽然只有短短的7个多月时间,但是他在这里学习到了许多在部队学不到的东西,尤其是冯峰局长不知疲倦的工作精神与科学严谨的工作作风,以及他的长者风范,对他来说,都是很好的熏陶。 冯峰看到李狗蛋整整齐齐的移交材料,摞了足足有1尺高,不无感慨地道:“看看,这就是你令人钦佩之处,严谨。严格。有序。有据,是值得我们地方上的同志好好学习哩!” 李狗蛋他们在接到正式通知后,按时回到了团部。 李狗蛋刚一下车,团部通讯员就对他说:“曾政委请你去一趟。” 李狗蛋心里揣摩不透,啥事,这么急?我双脚才落地,连部队的新鲜空气都没有来的及深深吸一口,就叫我?想着想着,心口不觉“突突突”地跳将起来。他不敢怠慢,于是脚下生风,来到曾云飞的办公室门口。李狗蛋还未喊“报告”,曾云飞已经把门打开了。 李狗蛋行过礼,曾云飞绕着他转了一圈,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在他那结实的肩膀上拍了拍:“狗蛋,你猜猜,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把你叫来吗?” 李狗蛋不知道老连长葫芦里又装了什么药,但是他知道,老连长每次突然找他,都是有要事相告,这一次,肯定又有什么“硬骨头”要他来“啃”:“老首长,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讲,我保证圆满完成!” 李狗蛋接过通讯员递给他的茶,在曾云飞的对面坐了下来。曾云飞说:“狗蛋,你们这次支左任务完成的很出色,秋林县县委已经来了表彰信,其中,特别提到了你在侦破一起疑难案件中的特殊作用。一开始,我还担心,你这个没有正式上任的保卫股副股长,能不能在复杂的环境里胜任这个工作?实践证明,我的担心倒是多余的。” 李狗蛋不敢贪天下之功为己有,于是把冯峰以及冯莲在侦破案件中的关键作用讲给曾云飞听,同时说,自己在秋林县学习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说地方上的同志帮助。长进了他。 曾云飞爽朗地笑着:“我说嘛,我们的狗蛋就是不一样!不贪功,这正是你的可贵之处。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毛主席的这句话,你算是领会到家了。” 接着,曾云飞告诉李狗蛋,目前,形势发展很快,我国就要与m国建立外交关系,m国总统的特使hg上将已经来华接洽有关事宜。m国总统nks先生提出,来华时一定要来闻名天下的hz市游览,可是目前hz市还没有国际机场,只有一个军用的jq机场,而这个jq机场是国民党留下来的,只能起降军用飞机,可是m国总统nks先生乘坐的是波音707,它在机场的载荷是军用飞机的若干倍。所以,为了便于波音707飞机的起降,上级要我们部队对机场进行加宽。加厚的施工,我们叫这项任务是“盖被子”。这可是一项时间紧。质量要求高。工程量非常大的紧急任务。为了圆满完成这项任务,团里已经做了周密的计划和部署。 曾云飞呷了一口茶,严肃冷峻的眼光落在李狗蛋脸上:“我要对你说的是:根据工作需要,团党委研究决定,调你去一营任教导员,张志良同志改任营长,你们又都恢复了老本行。老三连的连长由柳智去担任。一营这次在机场攻坚战中,与三营一起担负主跑道的施工,其中的分量你应该心里清楚。” 李狗蛋听到这里,立即站起来,双腿并拢,向曾云飞敬礼道:“李狗蛋绝不辜负团党委的期望!”曾云飞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对了,你到部队招待所的306房去,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李狗蛋又思忖开了,这老连长今天怎么老是神神秘秘的?啥意外的惊喜? 第四十六章 团聚 李狗蛋刚上招待所的3楼,就听见306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这无形的“五线谱”里,跳动着熟念于耳的音符。 敲开门后,他真的如曾政委所说的惊喜了!他惊喜得仿佛是在做梦。他的父亲、妹妹花花,还有菲菲、周燕都在! 李狗蛋的出现,让屋里所有人的说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不同表情的高兴毫无遮拦地抒写在自己的脸上。 老父亲粗糙的大手,一把拉住李狗蛋的双手,激动得居然眼泪婆娑起来。李狗蛋端详着8年多未见面的这张慈祥的、饱经风霜的面孔,嗓子眼里也不知咋地,一股哽咽袭来,不由自主地将父亲紧紧地拥住。父亲的怀抱还是那样的充满着粗犷的爱与温暖。8年来,他曾经多少次打好了探亲的报告,可是一次次都被总是忙不完的工作给“挤掉”了,不孝的愧疚一直悄悄地压在他的心头。 李狗蛋问:“母亲呢,她为什么不一同来?” 花花抢着说:“哥,妈真的好想来啊,可是,家里的12只鸡,2头猪,还有一窝兔子,总要有人照看啊!” 李狗蛋这才仔细地端详起妹妹来,啊,时光荏苒,当兵走时,那个小小的瘦瘦的黄毛丫头,如今出落成漂亮的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李狗蛋正陶醉在与家人团聚之中,忽然听到了曾云飞爽朗的笑声。 李狗蛋赶忙去开门。 曾云飞笑着问:“怎么样,狗蛋?我没有骗你吧?” 原来,曾云飞前一段时间去留守处检查工作,专门看望了老同志胡志敏。了解到李狗蛋与胡志敏的爱女菲菲已经处了快3年时间的对象了,可结婚问题却一直没有提上议事日程。曾云飞心里想,这个李狗蛋,其他什么都好,就是拿个人的事情不当回事,成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你干耗着不要紧,让人家菲菲也跟你耗着?这完全不尽人情嘛!这回,说什么也得让他把这个婚给结了。于是他与胡志敏一家人如此这般策划了一番。 菲菲从曾云飞对李狗蛋的关怀上,掂量出李狗蛋在曾云飞心目中的位子,着实窃喜了一回,自己没有看走眼,李狗蛋是个好人,是个了不起的好人,是个了不起的好男人,这样的男人做自己的人生伴侣,自己是幸运的。按照曾云飞的吩咐,菲菲当天就给李狗蛋的妹妹花花写了一封长信。花花接到信后,立即念给父母亲听,两位老人听完信,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当下决定,父亲与花花第二天就动身去部队。菲菲考虑到自己的亲妹妹周燕,也曾经心仪过李狗蛋,而婚姻又是人生大事,必须告诉她,否则,心里过意不去。曾云飞看到大家都乐呵呵的,问李狗蛋:“你知道你的亲人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一起来吗?” 李狗蛋想,我哪有功夫去打听,我前脚进屋,你后脚就到。但是,李狗蛋的脑子火速旋转了几圈,就猜出了其中的奥秘来,心想,老连长对自己的关心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连婚姻大事都记在心里,于是动情地说:“老首长工作那么忙,还要考虑我的个人问题,如此对狗蛋关怀备至,李狗蛋铭记在心!” 曾云飞说:“我从留守处回来,就接到了部队扩建机场的紧急命令。这两件事不谋而合的凑到了一起,咱们也就只能顺势而为了。这样吧,明天你打一个结婚申请报告,到政治处小文那里开个结婚登记介绍信,去地方民政部门把结婚证给领了,晚上就给你举行结婚典礼。后天,部队就要召开施工动员誓师大会。时不我待,只争朝夕,仓促是仓促了一点,可这也是李狗蛋你给‘逼的’啊,我曾云飞不得不采取‘逼婚’这一着,不过,你自个儿酿的酒,是苦是甜,就自个儿品吧!”转头看了看菲菲,“菲菲姑娘,你看,这样安排,有什么意见吗?” 菲菲聆听着曾云飞慈爱的话语,心里早就乐成了一朵花,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有意见?立即笑着说:“没有,没有,谢谢曾政委的关心!” 曾云飞说:“那好,明天一早,我派人把你的父亲母亲——胡志敏与吴琼同志接来!”说完,和大家道过别,走了。 两个小时以后,张志良来到招待所,看见李狗蛋的屋子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姑娘,都是如花似玉,都是沉鱼落雁,都是赛若天仙,只不过一个雪白如银,一个略微有点儿黑,他没有见过菲菲与周燕,上一次李狗蛋在秋林县只是告诉说,他交了一个朋友,叫菲菲,没有说其他,于是他心里纳闷起来,李狗蛋这小子,又搞什么花名堂? 李狗蛋见到张志良,道过问候,便把菲菲与周燕介绍了一番。 张志良说:“刚才,曾政委交待过了,你的婚礼在咱老三连举行,我和柳智具体负责操办,我是来征求一下,看你们有什么要求?” 李狗蛋看看菲菲:“菲菲,你说吧,有什么要求,就给张营长说。” 这正说着呢,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人。 第四十七章 夫唱妇随(1) 柳智就像一个“冒失鬼”一样,闯进了306房间,对李狗蛋和张志良说:“啊,营长、教导员都在,我把李教导员结婚典礼会场的布置,草拟了一个计划,请你们过目一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简单,越简单越好!我的意思刚才已经和张营长说了,”李狗蛋看看张志良,把头扭向柳智,“柳智,听明白了吧?” 柳智瞅瞅李狗蛋,又瞅瞅张志良,似乎不是很明白,因为具体的情况,张志良还未与他沟通,这时,发现了坐在菲菲旁边的周燕,立即走过去打招呼。 菲菲问周燕:“燕燕,你们认识?” 周燕点点头:“这不是小柳子,柳参谋吗!” 柳智看着菲菲:“嫂子,你没听李教导员说过?周燕护士对我们有恩,我们在沙子河时都亏了她的细心照料!” 哦,菲菲想起来了,李狗蛋是说过,在他解释之前,自己还闹过一场不小的误会呢!想到这里,偷偷地笑了。 李狗蛋与菲菲结婚的第二天,部队就召开了施工动员暨誓师大会。这标志着部队改扩建机场的序幕已经拉开。李狗蛋他们一营与三营负责的是主跑道的施工,施工的质量要求之高远远超过滑翔道与机场的一般道路。李狗蛋与张志良感到了肩膀上的压力很重。动员会一结束,他们两人就先碰了一下头。张志良负责施工的部署与安排,李狗蛋负责战士们的思想政治工作与后勤保障工作。接着,就立即召开全营排以上干部会议,下达了施工任务,并提出了具体的要求。 按照上级要求,营部与各连的连部都要搬到施工现场去,就在帐篷里住和办公。 新婚的第三天,李狗蛋一早起来,就开始整理东西。 菲菲问:“狗蛋,你这是干什么?” “上面有要求,我们要到施工一线去办公。” 菲菲瞅着李狗蛋,仿佛面前的这个人很陌生,这再忙,新婚蜜月的,也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招待所里呀,再说,我的假期只有20天,…… 望着李狗蛋提起背包,渐渐逝去的背影,菲菲的眼眶里浸满了委屈的泪水。 张志良正在听王副营长汇报工地的情况,李狗蛋一头钻了进来。李狗蛋把背包往帐篷角落的一张空床上一扔,正要出门,被张志良叫住了。 “什么事?”李狗蛋看着张志良。 “我正想问你哪,”张志良盯着李狗蛋,“怎么,闹不愉快了?” “瞧你,”李狗蛋乐呵呵地,一股子大大咧咧的样儿,“什么不愉快?现在你们都在忙活施工上的事情,我在‘温柔乡’里能呆得安稳吗?” “你小子,可真够浑的!你想想看,前天刚刚结婚,今天就把人家新娘子一个人丢在屋里头,能说得过去吗?”张志良看着这个不讲人情味的老搭档,几乎要怒发冲冠,“不行,不行,说什么你也得回去,如果你不回去,我就让几个战士把你绑也绑回去,你信不信?!” 副营长朝张志良努努嘴,示意门口有人。 张志良一回头,哎,菲菲就站在门口。张志良向王副营长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了帐篷。 李狗蛋见菲菲来了,问:“你咋也来了?” 菲菲白了李狗蛋一眼:“谁规定的我不能来?” “我是问,”李狗蛋觉得自己做事太唐突,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向菲菲解释一下,“我忘了向你解释,你看,大家都在这里热火朝天地干呢,我……” “我不需要你解释”菲菲笑眯眯地看着李狗蛋,“我的觉悟还没有那么低。” “不怨恨我?” “不但不怨恨,”菲菲一字一顿地说,“你老婆我,也来工地陪自己的老公!” 李狗蛋一听,这不是瞎胡闹吗?部队施工,和打仗一个样,你一个家属,来凑什么热闹!连忙说:“不行,不行,你得回去。再说了。现在正值寒冬腊月,晚上住帐篷冷的邪乎着呢!” “你忘了当初我说的话了?” “什么话?”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扛着走!” “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李狗蛋有点儿不耐烦了,“简直是胡搅蛮缠!” “我没跟你胡搅蛮缠,”菲菲的嘴巴也撅起来了,“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想帮你的!” 李狗蛋正在没辙的当儿,曾云飞出现了。 曾云飞听了这一对新人的“对白”,先是责怪了李狗蛋几句,他本来想让李狗蛋回去,每天跟车按时上下班,可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老部下,那股子倔劲一上来,凡是他认准的事儿,就是八头牛都拉不回头,于是,就说:“既然如此,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场站临时给了我们5间平房作为施工指挥部,我安排一间出来,给你们住,只是简陋了一些。” “谢谢曾政委!”李狗蛋与菲菲闻言,高兴的异口同声地道谢。 “谢什么,”曾云飞看着这一对新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谁叫你们‘夫唱妇随’来着?” 第四十八章 夫唱妇随(2) 夜幕下,灯火通明的机场如同白昼,粹石机的隆隆声、混凝土搅拌机的呜呜声、皮带运输带的沙沙声、来来往往汽车的引擎声、战士们推着小翻斗咚咚的飞步声等等,组成了一种奇妙的、无与伦比的、恢宏的“立体交响乐”。整个施工现场沸腾了,按照施工指挥部的部署,昼夜实行“三班倒”“连轴转”,改扩建机场的鏖战,在紧张、热烈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菲菲自从自告奋勇来到老三连的食堂帮厨后,就使出浑身解数,变着法儿为在施工一线苦战的战士们做着各种可口的饭菜。有这么年轻、漂亮的新娘嫂子呵护和关照,战士们可高兴了。按理说,就是老虎累了也会打个盹儿。劳累了几个小时的年轻人,要在往常,下工后,几分倦意自然会写在脸上,映在沉重疲惫的双腿上,可现在,一到吃饭的时候,用油毛毡搭建的临时饭堂里,呼啦啦一下子就涌进来许多依然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把菲菲团团围住。今晚上,菲菲做的是打卤面,掀开锅盖,扑鼻的香味顿时在简陋的饭堂里蔓延开来。战士们迅速地自觉排好队,菲菲抄起勺子,一勺勺挨个儿为这些最可爱的年轻人盛面条。 “嫂子,你做的什么都好吃!”一位战士吃着可口的面条,对站在自己旁边的菲菲称赞道。 “就是,”另一位战士接过话茬说,“要是我们每天都能吃上嫂子做的饭菜,就好啦!” 刘东生,就是那个沙子河的兵,来部队两年了,现在不但当了班长,而且说话、办事都有板有眼的,是一个出色的“老兵”了。他听见两位战友的对话,看了一眼菲菲,又瞅着他俩说:“看把你美的,嫂子做的饭菜是好吃,可也不能留下来天天为咱们服务吧,你要是有能耐,今后就娶一个像嫂子一样又漂亮,又温柔,又知冷知热,又会做香喷喷饭菜的媳妇,不就行了?” 看着战士们香甜的吃相,听着他们愉快的调侃,菲菲虽然有周身的疲劳,但是依然满意而灿烂地笑着。 战士们吃饱喝足后,一个个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菲菲把锅碗瓢盆筷收拢起来,准备洗刷、消毒,这时柳智进来了。 柳智一见面就问:“嫂子,周燕护士还没有走吧?” 菲菲停下手中的活儿,问:“没有,狗蛋请她陪同花花和父亲到市里的几个风景点游玩去了,咋了,有事情?” “事情是有,”柳智好像欲言又止,“可我开不了这个口。” “小柳子,你给嫂子说说看,”菲菲看着柳智,“都当连长了,说话咋还像一个小姑娘似的,怎么,不好意思给嫂子说?哪,你就找你们的教导员李狗蛋去!” 柳智赶紧说:“嫂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哩?”菲菲喜欢和李狗蛋的这些战友们在一起,更何况这个柳智与李狗蛋有过生死与共的经历,“你不把你的意思说出来,我咋知道你的意思是啥意思?” “是这样,”柳智说,“卫生员刚刚探亲走,这‘盖被子’的突击任务就来了。施工一忙乎,战士们的身子免不了有个磕磕碰碰的,现在就少一个卫生员,我这就想到了周燕护士,可人家的假期有限,咋好意思让人家来帮忙?嫂子,所以说,我不好意思开口啊!” “噢,原来是这样。”菲菲闻言,思忖了一下,“要不,我和燕燕商量商量看?” “哎,那就谢谢嫂子了!”柳智感激地看着菲菲,“嫂子,那我走了。” 第二天,菲菲特意赶回招待所,找到周燕,把柳智的意思给周燕说了。 这次来参加菲菲的婚礼,周燕只请了10的假,这一眨眼功夫,已经过了7天,她原计划明天就走,赶回去正好到销假的日子。听菲菲这么说,她犹豫了上了。 周燕那天接到姐姐菲菲的来信后,她也犹豫过。因为,姐姐结婚邀请自己,按理说,自己应该高兴,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个中原因自己知道。自己心仪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结婚,而且这个女人又是自己的亲姐姐,去吧,心里头有股子说不出的楚楚的酸味儿,不去吧,姐姐肯定不开心。这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来了。看到菲菲与李狗蛋的恩恩爱爱,经过心理自我调适的周燕,那颗揪着的心,才慢慢地和缓下来。这几天,陪同李狗蛋的父亲和他妹妹花花,游览景区的过程,逐渐了解了李狗蛋的家境、人品,她暗暗地为姐姐菲菲庆幸与祝福。她满以为,就此,可以轻松愉快地与李狗蛋及其家人告别了,没想到,看样子又突然走不成了,怎么办呢? ” 第四十九章 无巧不成书 大面积、高质量、硬任务的施工场面一拉开,就跟打仗没什么两样,那个连队能打仗,会打仗,一下子就活生生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李狗蛋刚才到各个连队转悠了一圈,所到之处,几个连长都朝他要求再加拨一批施工用的模板,唯独没有看见柳智的面。难道这小子就真的不需要加一些模板?可是,上级一再强调,要节约模板,节约模板就是节约木材,节约木材就是保护森林,保护森林就是支援国家建设。那时候,还没有提到维护生态平衡、保护环境这个高度。所以,当时最高的境界就是“节约木材,支援国家建设”。连队施工需要模板,而上级的要求又不能视而不见,怎么办?在他进退维谷之际,正好转悠到了三连的施工现场。他蹲下来一看,立马明白了。李狗蛋用手在脑门上拍了拍,哎呀,这柳智,不愧为“智多星”啊!一张报纸,就解决了其他连长急吼吼的要求! 原来,柳智看到施工用的木模板,一旦粘上混凝土,要想敲掉它,既费力,又费时,还敲不干净。而施工的时间和进度要求又非常紧迫,现在战士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就抽不出人来“敲模板”。遇事爱琢磨的柳智,小眼睛一转,得,有了!他叫战士们在模板上垫一层旧报纸,这样,浇筑完混凝土后,撤下来的模板,基本上是干干净净的。人们常说“科学技术是生产力”,殊不知,这小小的点子也是生产力啊! 李狗蛋发现了这个秘密后,决定与张志良商量一下,在全营推广柳智的经验。但是,这之前,得先和柳智打个招呼。李狗蛋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到了三连连部。 柳智正在工地上检查混凝土浇筑时的捣固情况,由于精力太投入,一个战士推着满满一小翻斗车混凝土浆飞驰而来,把柳智直撞了个趔趄。 这个战士看见自己把连长给撞了,连忙停下来,惊恐中竟然口吃起来:“对不起,连长,你,你没事吧?看,看我把你,你给给撞了。” 柳智抚着木然的胳膊:“没事,没事。”挥了挥手,“没事,干活去吧!” 等战士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身旁的技术员才发现,柳连长的袖子里往外流血呢:“连长,不好,你负伤了!” 柳智这才发觉胳膊生裂裂地痛。这时,连部通讯员喊他:“柳连长,周护士来了!” 柳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请周燕护士留下来,自己居然是她的第一个病人。嗨,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到了连部,还没有来得及互相寒暄,周燕就发现了柳智被血染红了的袖子:“小柳子,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搞的?” 柳智想把工作衣脱下来,可是袖子已经被血黏连在伤口上了,脱不下来。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受过专业训练的周燕,麻利地拿起医用剪刀,“刺啦”一声把柳智的袖子剪开,然后,用酒精棉球将伤口与袖子黏连处浸了浸,须臾,轻轻一拉,袖子与伤口便脱离开来。 周燕查看了一下伤口,准备先清洗,再消毒,最后敷药、包扎。 清洗完后,周燕知道,消毒这道环节是比较痛的,为了分散柳智的注意力,周燕职业地伸出左手,握住柳智的右手,然后开始涂抹消毒酒精。 柳智的手被周燕握住后,一种奇妙的感觉痒痒的遛上心头。柳智长这么大,除了母亲以外,还没有哪个女人拉过他的手。周燕细腻而温柔的肌肤,伴随着年轻女性特有的身体气息,润物细无声似的悄悄袭来,柳智一下子仿佛进了芬芳四溢的闺房,悠然间便有了一种飘飘然而又晕乎乎的陶醉感。 柳智看着周燕细致的、一丝不苟地为自己疗伤,思绪忽然回到了3年前。那一年,他们在沙子河医院住院时,柳智知道周燕心仪的是李狗蛋,那时,他忒单纯,认为周燕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嫂子,于是,没有在意过,只是觉得这个周护士漂亮,扎眼,再往深处,就没有多想。现在,老班长李狗蛋已经喜结连理,周燕这朵名花却尚未有主。想到这里,柳智便细细地端详起跟前的这位美人来。 周燕的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会说话一般,俊俏的瓜子脸,细细的柳叶眉,比红樱桃大不了多少的小嘴巴,与笔挺的鼻子,共同组成了一幅惟妙惟肖的美人图。这细一看吧,柳智的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哎呀,柳智此一刻,真想自己的胳膊一直不好,周燕软绵绵的小手就这样一直握住他的大手,…… 帐篷的垂帘被掀起来,李狗蛋走了进了。 “噢,柳连长负伤了?”李狗蛋看见周燕在为柳智敷药,柳智的脸上仿佛格外鲜艳,便打趣道,“我说小柳子,大家伙儿都在外面热火朝天地较劲,你倒好,在这里‘享清福’,是吧?” “教导员,”柳智这时镇定下来,“你这可是,冤枉好人哩,你瞧瞧,哪有这样‘享清福’的?” “燕燕,”李狗蛋以姐夫的口吻问,“他是真有毛病,还是‘泡病号’?” “我的大姐夫,”周燕一幅不卑不亢的脸色,指指柳智血淋淋的伤口,“你不会自己瞅瞅?” 李狗蛋心里明白,要周燕完全消除对自己的成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与周燕说话,免得自讨没趣,于是,把话锋一转,故意神神秘秘地说:“小柳子,下午1:30在营部开会,是有关你的事情的。” “有关我的事情?”柳智望着李狗蛋的背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教导员的葫芦里又装了哪门子药?我能有什么事情!” 第五十章 明修栈道 施工工作联席会议上,李狗蛋在张志良总结前一阶段工作,部署下一步任务后,开门见山地问:“一连长,你们还需要多少木材做模板?”一连长好像对这事早已算计好了,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大概12个立方吧!”李狗蛋又朝二连长问:“你们呢?”二连长稍微考虑了一下,回答道:“因为我们施工的跑道主要靠外边,所以,模板自然也用的多,大概要15个立方左右吧!”李狗蛋最后问:“三连呢?”柳智说:“我们不需要。” 柳智的话音刚落,一连长、二连长都觉得奇怪,后来两人偷偷地使换了一下眼色,他们都在心里嘀咕:三连为啥不需要增加木材?这营长、教导员都是三连出来的,会不会老早就预先多给了三连一批木材?如果没有给三连“开小灶”,难道他柳智是孙悟空不成,会使法儿变出来木材?正当他们面面相觑之际,李狗蛋发话了:“三连担负的施工任务比你们一连、二连都重,既然柳智连长没有提出来追加模板木材,那么,我看一连、二连的要求也就无从谈起了,张营长,你的意见呢?” 由于李狗蛋事先和张志良交换过意见,所以,张志良不假思索地应道:“那是当然的了!” 于是李狗蛋宣布:“散会!” 柳智出了会议室没多远,就被一连长和二连长喊住了。 “什么事?”柳智还要到工地去,心里正急呢,没工夫和他们瞎磨蹭。 “柳连长,你们为啥就不需要追加木材?”一连长偏着头,两个眼睛瞪得老大。 “你们为啥就要追加木材?”柳智懒洋洋地,明知故问。 “你小子,”二连长看不惯柳智的“骄横”,“是不是营长、教导员给你们三连‘开小灶’了?” “猪脑子啊?”柳智用手指指肥头大耳的一连长和胖墩儿似的二连长,“你们两个,都是猪脑子!”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连队的施工现场走去。 一连长有个老乡是团后勤处材料股的助理员,满肚子疑惑的他,马上赶回连部,迅速拨通了材料股的电话。他的老乡告诉他,每个营都是按照预算下拨的模板木材,一营也一样,就是0。01立方米也不可能多给。 一连长虽然长得肥头大耳,有个雅号叫“猪头三”,可这人却是典型的“粗中有细”。为了探访一个究竟,他把最贴心的通讯员叫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三连长开完会后,又在工地上泡了一下午,所以一回到连部,喉咙里冒火的他,“咕咚、咕咚”,牛饮了一缸子温开水。他捋起袖子把嘴唇上的水珠擦了擦,这时,刚才几个排长因为模板告急的事情,三番五次向他发牢骚的“镜头”,重新映现在眼前。工地上需要模板简直是“火烧眉毛”,营里却对此事是“不理不睬”。他这个连长可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真他妈的窝囊!正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二连长,火烧火燎的,这一急,他的火爆子脾气又上来了,一个人在权作办公室的帐篷里,把桌子拍得“嘭嘭”响:“奶奶个熊,我就不相信他这个柳智会变戏法!” 这时,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随手操起话筒:“喂,一连长啊。什么,谜底揭开了?什么,什么,你再讲一遍,柳智用一张废报纸就解决了?啊,啊,这么简单的事情,咱们咋就想不到呢!柳智这小子,三连的人都叫他是‘智多星’,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啊,啊,啊,谢谢你,再见!” 在三连的卫生室里,有几个看病的战士,利用这难得的间隙空挡,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咱们柳连长,一个小小的主意,就解决了追加模板的难题!” “是啊,要不然柳连长人称‘智多星’呢!” “昨天,一连有个小子,鬼头鬼脑地跑来咱们工地,我们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原来,他是来探听‘情报’的,哈哈!” “据说,一连和二连,还有其他营的施工连队,都为模板不够用着急呢,他们的连长为啥就没有咱们柳连长的这智慧?” “嗨,这不是你要想就能想出来的,这叫什么来着?对,对,叫天赋,就是天生的聪明!” “咱们柳连长就是有能耐,我听说,那一年,教导员和他到沙子河接兵时,遭遇到狼群,是柳连长的一个点子,把狼群击退,化险为夷的!” “是啊,柳连长就是行,今天上午我还听见曾政委对营长和教导员说,柳连长的一张报纸抵得上100多立方木材,他这一个点子,为国家节约了好几万块钱呢!” “说不定,部队会给咱们连长记功呢!” 周燕听着战士们的唠嗑,才知道柳智在连队的威信之高,她看得出来,战士们尊敬柳智,信服柳智,在短短的10几天里,柳智在她的心目中的形象逐渐完美起来。 第五十一章 暗度陈仓 菲菲下了夜班后,前脚刚进门,李狗蛋后脚就跟了进来。李狗蛋看见爱妻为了支持自己的工作,放弃了新婚假期的休息不说,还主动加班加点,劳累加上缺少休息,使得美丽的面孔上布满了疲倦与憔悴,便心痛地说:“菲菲,这一段时间把你累得够呛,要不然你歇息两天,调整调整?” “调整个啥呀,”菲菲看着李狗蛋,自己最近没日没夜地干,的确是累得慌,但是依然觉得有李狗蛋这样的老公,自己是最最幸福的人,“唉,看看你的那些战士,我能歇息得下来吗?” 今天下午,她抽空搭车回招待所,到他们的婚房看了看。路过三连时,发现有几个小战士在洗衬衣裤,她本来要帮他们洗的,可是战士们说什么也不干。他们说:“嫂子,为了我们,你把自己的新婚假期全都搭上了,哪有像你这样度蜜月的?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你,我们能行。”菲菲就在旁边看着,这些可爱的战士们洗衣服。这还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了一大跳”。你猜怎么着?原来,这一身衬衣裤,把一条肥皂都打完了,就是搓不起一丁点儿泡沫沫。菲菲瞅得心窝子里直难过。这些十八、九岁,二十郎当的毛头小伙子,要是在家里,正被自己的父母亲宠爱的光环罩着呢,可现在,他们为了抢施工进度,夜以继日连轴转,就连走路都要小跑,洗澡就更没有时间了,内衣裤半个月才换下来,里面的汗垢油腻结了厚厚的一层,有的都长虱子了,你说,打上肥皂,会起泡沫沫吗? 李狗蛋听完菲菲的所见所闻,动情地说:“是啊,遇上这种时间紧、任务重的大工程,咱们部队面对的是一场大战、硬战,指战员们的辛苦、劳顿是在所难免,这正是‘咱当兵的人’值得自豪和骄傲的地方!”讲到这里,看着整理床铺的菲菲,李狗蛋问:“我托付给你的事情,有没有眉目了?” 菲菲白了李狗蛋一眼:“什么眉目不眉目的,今天险些个闹出了人命呢!” 周燕好几天不见柳智来换药了,她估摸着柳智的伤口基本上好了,可是心里头不知咋地,就是放不下心来。通过这一阶段的接触,她发现柳智这人吧,虽然眼睛是小了一点,可他身上透出来的军人气质、聪明才智以及为人处世的优点等等,都令她钦佩不已,也许是近朱者赤的缘故吧,在柳智的言行举止里,周燕明显地感到能够找到李狗蛋的某种影子与气息。 每天来卫生室看病的战士们,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聊起他们的连长柳智,虽然他们谈的都是些琐碎小事,但是每一句话都不无溢美。周燕,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战地氛围的熏陶,使这位远道而来的美丽姑娘,不知不觉地暗自里喜欢上了这位年轻的军官。所以,她决定,收工后,去看看柳智伤口愈合的情况,否则,就好像少了一样东西似的,心里没落落的。 柳智刚刚从施工现场回来,正站在施工进度表前审视各排的工程进展情况,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啊,是周燕护士! “哎,周护士,你怎么来了?” “柳大连长的办公室是不是非请莫入呀?”周燕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忽闪着,“还是根本就不欢迎本姑娘?” “哪里,哪里,”柳智喜不自禁地端来一张靠背椅,“你是我们请来的专家,岂有不欢迎之理?” “那好,”周燕嘴巴一耸,立端端地站在柳智面前,“把衣服脱下来,我要看看伤口愈合的咋样?” “好啦,好啦,”柳智没有脱衣服的意思,“早就好啦!” “快脱!”周燕几近命令的口吻,“再不脱,我又要剪啦!”说着就要拉柳智的袖子。 柳智来了个360°的旋转,仿佛玩魔术一般,躲到了办公桌的后边。 周燕看到柳智跟自己捉起了迷藏,也迅速撵了过去,…… 就这样,三五个回合下来,娇柔的周燕姑娘已经气喘吁吁了。冷不丁儿,壁上挂着的手枪映入了周燕眼帘。周燕自小是个淘气的主儿,呼啦一下子,摘下手枪。举起手枪,对准了柳智 从招待所回来后,菲菲就去找妹妹周燕,想套套周燕的口风,看她对柳智的印象到底是咋样?因为这事李狗蛋已经交待过多次,再没有回音,就不好意思了。当时,部队已收工,卫生室里没有人,她就去连部的帐篷去找,结果周燕与柳智都在。她进了帐篷,看见周燕正拿着一把手枪,把枪口对准柳智,笑嘻嘻地问:“信不信,我毙了你?”柳智同样笑着说:“我甘心情愿死在美女的手里。”看那架势,两人是在开玩笑。但是,菲菲听李狗蛋不止一次地说过,任何时候,不管枪膛里有没有子弹,枪口都不能对准人,因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到这里,菲菲一个箭步上去,一边对周燕说:“燕燕,玩笑可不能这样子开!”一边把周燕手里的手枪准备夺过来,菲菲的手一拦,只听“啪”的一声,手枪走火了,只差大约20公分,柳智就会命丧黄泉。听到枪响,周燕吓得面如土色,只听“咕咚”一声,手枪也掉在了地上,惊慌失措之际,傻愣愣地杵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惊魂未定的柳智,清醒过来之后,自言自语地喃喃着:“手枪里的子弹我明明早就卸掉了啊,怎么又会有子弹呢?” 李狗蛋听罢,右手握拳,狠狠地击在左掌上:“乱弹琴,这个柳智,简直就是乱弹琴!”稍微停顿了一下,冲着菲菲嚷道,“还有你那个妹妹,也是乱弹琴!” 待李狗蛋情绪完全冷静下来后,菲菲心平气和地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啊。” “嗯,”李狗蛋发现菲菲遇到问题,要比自己冷静得多,这么一瞅,觉得妻子愈发美丽起来,“是啊,抽时间,我得找柳智好好谈谈。” “你在外面大张旗鼓地为柳智营造良好的舆论环境,‘明修栈道’,他们倒好,就这样悄悄地‘暗度陈仓’了!”菲菲望着自己的丈夫。 “哎,”李狗蛋被妻子的幽默逗乐了,“好你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句成语的含意,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谁说不是?”菲菲把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就不许人家来个成语新释吗?” 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妙手回春 自从“盖被子”以来,许多人忙起来,连吃饭都常常过点。炊事员不得已,把饭菜用厚厚的卫生纱被盖起来,可晚来的同志,还是吃不到热气腾腾的饭菜。 柳智进了饭堂,就剩下四五个人在吃饭。 柳智刚刚扒拉了几口饭,副连长李新就跑来告诉他,新到了一车水泥,需要马上卸下来,可是在一线施工的战士们一个个忙得“拉不开栓”,问他怎么办? 柳智问:“拉水泥的驾驶员吃饭没有?” 李新说:“还没有。” “你赶快安排人家吃饭,对了,这饭菜得热一热,咱自己吃不要紧,给客人可是一定要热菜热汤啊!”柳智三下五除二就把饭菜倒进了肚子,抹抹嘴巴,对刘新吩咐道,“卸水泥的事情,你就甭操心啦!”然后,大步流星朝连部走去。 柳智快到连部时,看见通讯员小秦正提着两只热水瓶往厨房走,便将小秦喊住。 小秦马上跑过来问:“连长,有事吗?” “对,有急事!”柳智说,“你先不要去泡水了,马上通知指导员、副指导员,还有连部的所有人员,包括文书、通讯员、炊事班正在休息的同志,赶快换上工作衣,去咱们连工地的2号场地卸水泥,听明白了吗?” 小秦喊了一声“是,明白!”然后足下生风地走了。 俗话说:“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 大家伙儿一看连长、指导员都一把汗、一身灰地带头干,还有哪一个肯怠慢?这不,一车水泥,没有一名一线的战士参加,就连部的6名官兵,呼呼拉拉的,不到吸两支烟的功夫,马上就要卸完了。 柳智扛起最后一包水泥的时候,突然觉得腰部生痛,直觉告诉他:动作太猛,“腰给闪了”。他不得不把水泥摔在地上,此时,腰痛的居然直不起来了。 “柳连长,找辆车,把你送到卫生队去看看吧!”指导员王文辉对柳智建议道。 “没有那么严重吧?”柳智摇摇头,“扶我到床铺上躺一躺,兴许会好一些。”柳智受李狗蛋的影响,对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要他现在离开施工指挥现场,是万万行不通的。 到了床铺前,腰里的剧痛使得平常十分要强的堂堂男子汉柳智,怎么也爬不到床上去。 扶他回来的小秦对另一名战士说:“你看着连长,我去叫周燕护士。” 周燕闻声,连跑带颠地出现在柳智面前。 问明情况后,周燕立即拨通了李狗蛋的电话:“喂,是姐夫吗?柳智的腰给闪了,需要针灸和按摩,可这帐篷里现在全是霜花花,冷得人上牙磕碰着下牙,怎么办啊?你得想个法子啊!” 李狗蛋果断地回答道:“还想什么法子?赶快到我们这里来吧,这里暖和!” 李狗蛋挂了电话,对菲菲说:“这柳智今天怎么搞的?下午差一点小命没了,现在又把腰扭了,尽是乱弹琴!” “你不要左一个‘乱弹琴’,右一个‘乱弹琴’,好不好?亏你还是人家的领导呢!”菲菲斜了丈夫一眼,“还不赶快去看看,看看柳智要紧不?”菲菲心痛着准妹婿。 李狗蛋自知失言,出门朝三连走去。 没走了多远,就看见柳智他们来了。 进了屋,周燕让柳智把脏兮兮的工作衣脱了下来,菲菲马上把一块热毛巾递给柳智,没想到,周燕一把抢先接过毛巾,给柳智揩起面孔来,接着又把柳智的两只手给揩干净了。 李狗蛋想把柳智扶上床,周燕摇摇头,示意先不忙,先让柳智在椅子上坐一会儿。 周燕虽然是护士,在学校里学习的是护理专业,可是周燕非常好学上进,他们医院里有一名老中医,在附近几个县都闻名遐迩,许多急性的腰腿痛病人,老中医常常靠一根银针和一双手,就能使患者痛苦的脸上旋即绽放出惬意的笑容。周燕虽然没有正式拜老中医为师,可是,天资聪慧而悟性极好的她,就在经意与不经意之中,悄悄地学到了几手绝招。 周燕把柳智的左手拉过来,找到了“后溪”穴,用酒精棉球擦拭消毒后,掏出银针,一针扎了下去,然后很专业地捻、转、提、插起来,柳智随着周燕的“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针灸动作,叫着“啊,麻;啊,胀;啊,痛”。周燕在柳智还喊叫时,已经拔出了银针,柔声柔气地问道:“看看,是不是痛苦轻一点儿了?” 柳智站起来,摸摸腰,扭扭腰,惊喜地叫道:“咦,真神啊,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大家伙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异口同声地称赞道:“周燕护士真是华佗再世,针到病除啊!” 李狗蛋也好奇地问:“燕燕,你这是妙手回春呀!为什么腰里有了毛病,却往手上扎针?” 周燕见大家都注视着她,想了想,普及一下医学常识也好,便侃侃而谈起来:“我刚才扎的这个穴位,叫‘后溪’。后溪穴怎么找呢?把手握成拳,在小指关节后的外侧,掌横纹头的赤白肉交界处,你在这里揿一揿,有一种酸酸的、胀胀的感觉,这个地方就是后溪穴。后溪穴,是手太阳小肠经的腧穴,是八脉交汇之一,通于督脉小肠经。所以,它可以直接通到督脉上去。督脉主人体阳气,阳气旺盛起来,邪气自然就会退避三舍了。所以呀,扎后溪穴,可以治疗急性腰痛。” 大家似懂非懂地听周燕宛如莺语轻诉般的流利讲解,有的人还在自己的手上比划着。 柳智看着自己腰不痛了,就准备开路。 “干啥去?”周燕问。 “回去啊,”柳智又摸摸自己的腰,“不痛了还不回去?不要影响人家教导员休息呀!” “不要影响人家教导员休息呀!”周燕朝柳智努努嘴,“啊,你啥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就刚才那一针,在你办公室不好扎,还要跑到这里来,你当我是显摆来了?” 周燕说着,要柳智躺到床上去,把裤子与上衣都脱了,口里念叨着:“腰腿痛,委中求”,就在柳智的委中、承山、腰阳关等处扎起针来。 李狗蛋估摸着这治疗一时半点的还完不了,就让大家伙儿都回去休息。 周燕扎完针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又为柳智做起了按摩。 菲菲瞅着妹妹燕燕十分投入地为柳智治疗,对李狗蛋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悄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第五十三章 喜鹊登枝喳喳叫(1) 金色的阳关透过薄薄的窗幔,把屋里照耀得异常亮堂。李狗蛋一早就到工地上去了,菲菲昨天值夜班,凌晨快2点才回来,所以李狗蛋醒来后,望着睡意甜酣而疲乏的妻子,蹑手蹑脚的起了床,然后静悄悄地走了。 菲菲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了。 她揉揉惺忪而朦胧的睡眼,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款款的懒腰。常言道,“时光如梭”。此话还真的一点不假。 嗨,自己的新婚假期后天就要结束了,这些日子,虽然跟着丈夫不知疲倦地忙碌着,为炊事班如何改善生活而出谋划策,制定食谱;和上士一起乘大卡车,风尘仆仆地去老远的市区菜市场选购蔬菜;亲自动手为战士们做自己力所能及可以做的各种面食、佳肴;为了让“革命加拼命”的战士们吃得干净、香甜,在冰冷的水里一遍遍仔细地清洗各种菜、肉、鱼,把一双水灵灵的柔嫩小手都冻得发了紫、裂了口、结了痂。这要是让妈妈看见了,不知会心痛成什么样子了!可辛苦归辛苦,劳累归劳累,这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自讨苦吃,心里头没有怨言,有的就是一个字:“值”!这么浩大的工程,在当时施工处于半机械化的情况下,全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小车不倒只管推”的精神,硬是把“盖被子”这块“硬骨头”给“啃”了下来,她亲眼目睹了这些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创造奇迹的过程,她为这些可爱的战士们感到骄傲,她同时为自己能为这些可亲的弟兄们服务感到自豪。这奇特而又“另类”的新婚蜜月,近乎有点儿让别人匪夷所思,但是她却觉得平凡中多少带那么一点儿传奇的色彩。 菲菲洗漱完毕后,计划冲一杯麦乳精,再吃两片饼干,权作早餐。可是,她左找右寻,就是见不到麦乳精瓶的影子。找着找着,她自己“嗤”的一声笑了。啊,看这记性,还上哪儿找啊!炊事班的小王最近感冒,自己不是送给这位可爱的战士了吗?于是,倒了一杯白开水,就着饼干吃了起来。 吃完“早餐”,菲菲计划把下一周的食谱再给定一个《建议表》,因为,后天她就要回学校去了。刚拿起笔,忽然传来了喜雀唧唧喳喳的欢叫声。这声音就像美丽的百灵鸟在歌唱,不,它比百灵鸟的歌声婉转悠扬;这声音又像快乐的白头翁在啁啾,不,它比白头翁的啁啾清丽动听。 菲菲被喜鹊的欢叫声所吸引,所陶醉,放下笔,来到室外,站在树下,兴致勃勃地观察起淘气的喜鹊来。那一对喜鹊,仿佛知道有人在欣赏它们的“即兴表演”,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唧唧喳喳地“唱”个不停。 “可爱的喜鹊,真逗!”菲菲直到瞅着两只喜鹊“噗噜噜”地飞上蓝天,从视野里消失后,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屋里。 菲菲将自己草拟的《一周食谱建议表》交给炊事班班长小马后,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丈夫李狗蛋。 李狗蛋问:“到哪里去了?让我到处找你。” 菲菲说:“我这不后天就要走吗,我给炊事班写了下一周的食谱建议,刚给了马班长,怎么,找我有事?” “可不呢,不但有事,而且是大喜事”李狗蛋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但是还是极力显得平平淡淡,平平淡淡才是真嘛,“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菲菲似乎被李狗蛋吞吞吐吐的表情与腔调给搞糊涂了:“李狗蛋,你今天这是咋啦?究竟什么事情,而且是大好事,还问我‘愿意不愿意’?你再说一遍,究竟什么意思?” “要不,咱们回屋说吧?”李狗蛋拉起妻子的手,就往“家”里走。 原来,jq机场改扩建竣工后,就具有了军、民两用机场的“双重功能”,也就是说,它一方面依然是空军部队担负备战任务的军用机场,另一方面,该机场同时要对外开放,“扮演”起民用航空港的角色。在主副跑道加厚、加宽“盖被子”施工的同时,民航候机楼也一起破土动工,现在,其主体结构已经全部完成,接下来就要进行内外装修装饰了。大约2个月后,候机楼与机场的有关设施就要启用。现在,民航方面拟招收若干名机场服务员,这些服务员的基本条件是:1)政治上合格、过硬;2)容貌端庄、秀丽;3)高中以上文化程度;4)年龄在18—26岁之间;5)身心素质好,健康、活泼。曾云飞政委得知这一信息以后,首先想到了菲菲。一是菲菲是革命烈士的后代,对以上条件都符合,二是菲菲最近表现出来的奉献精神,就是她人品的最好写照。例外,李狗蛋已符合家属随军的条件,把菲菲调来,也可以解除他的后顾之忧,让他更好地安心部队工作。 菲菲听完李狗蛋的话,还真的犹豫了老半天。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呢,叫菲菲既兴奋,又闹心呢? 第五十四章 喜鹊登枝喳喳叫(2) 对于李狗蛋带来的消息,菲菲当然高兴,能到机场当服务员,是多少人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美差事。可是她总觉得自己有两个放不下,这两个放不下足足叫她犹豫不定起来:一是她舍不得离开与自己同甘共苦、相依为命的父母亲。近年来,父母亲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特别是父亲,由于腿部、胸部在战争年代负过伤,有时候连走路都相当困难,天气犯凉时,父亲一宿一宿的咳个不停,养女防老,她这说走就走,哪儿成啊?!二是她舍不得与自己数年来朝夕相处的那些老师和孩子们。这段时间,离开孩子们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样子,可是,仿佛有几年或者几个月没有见着他们了,有时候闭上眼睛,脑海里几乎全是孩子天真活泼的影子,这一想吧,就觉得自己该回去了,…… 李狗蛋见菲菲踌躇不定,模棱两可的摸样,就笑着说:“我也不是说一定要你来,我只不过是把曾政委的话儿给你捎到,这主意吧,自然得你自己拿,你说咋办,咱就咋办,我这个丈夫还有不支持妻子的道理?” “燕燕呢,燕燕可不可以来?”李狗蛋万万没有想到,菲菲会答非所问地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李狗蛋挠挠头,“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我的意思是,”菲菲瞅着丈夫,靓丽的眸子里饱含着温柔与期望,“你看吧,燕燕的个人条件与我基本一样,而她所处的沙子河又闭塞,又落后,如果能够把她推荐了,至少可以改善一下她的生活环境。如果名额实在有限,那,就让燕燕来吧。” 李狗蛋被妻子这么一说,心里全然没有了“谱”。在他听到曾云飞给透露信息的那一刹那,光顾了高兴与感激了,其他的事情,他连想都没想,就连跑带颠地赶回来了,他满以为菲菲听到这特大“利好”,说不定会怎么乐呢!可现在,怎么回答妻子? 不过,李狗蛋就是李狗蛋,他的脑子飞快地旋转了几圈,就有条有理地头头是道起来:“菲菲,咱先不说你愿意不愿意来这件事。咱先说燕燕能不能调来吧。” “来,暖暖手。”李狗蛋倒了两杯开水,一杯递给菲菲,一杯端在自己手里,靠近菲菲坐下来,“按理说,燕燕的条件,无论是自身的,还是家庭的,都没有问题,可是,如果燕燕被录用了,她远在沙子河的父母双亲,谁来照顾?如果真是这样,可能燕燕也不会同意。” 菲菲正要说什么,听到有人敲门。 拉开门,啊,是曾云飞政委! “狗蛋,”曾云飞一进门,就爽朗地问,“跟菲菲说了吗?”李狗蛋只好一五一十地,向老首长作了个“原汁原味”的汇报。 曾云飞听完后,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菲菲说:“菲菲,你别看李狗蛋这名字不咋样,不,简直就是土的掉渣儿。可是,人家名字土归土,就是‘吉人自有福相’啊!你看,就是这个名字土的掉渣儿的李狗蛋,偏偏能讨到你这么优秀的姑娘,同志们都说李狗蛋是‘三生有幸’,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就连我们这些‘老头子’,看着也眼馋哪!哈哈哈。” 菲菲被曾政委这么一夸,倒觉着十分不自在起来,连忙说:“曾政委,您快别这样说,我真的做的很不够,再说,如果换一个人,也会这样做的。” 曾云飞笑着接过菲菲敬他的茶:“菲菲,这事情是这样的。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从你最近在部队的出色表现,我们大家伙儿,都读出了你高尚的人品。但是,就你刚才讲的关于周燕调动的事情,眼下还有一定的困难。” “周燕调动有困难?”菲菲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为什么?” “是的,”曾云飞呷了一口茶,把茶杯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目前,民航上要招收的工作人员,其中有一条,可能狗蛋忘了跟你说,就是要本地户口。可能你会问,‘我也不是本地户口呀’。这就是你与周燕目前的差距所在。现在李狗蛋是营级干部,按照国家政策,你可以办理随军,这样一办理,你的户口,不就是本地的了吗?你担心父母亲的生活问题,这个更好解决,因为你的父母亲都是咱部队里的人,咱们把他们的工作搞一个内部调动不就行了么?可周燕同志,就不一样了。你看,第一,她现在与柳智只是个恋爱关系,就算他们结了婚,柳智目前还是个连长,这样就不能解决随军问题,那她的户口就不在本地。周燕的父母亲都在地方工作,他们的调动,相对于你父母亲来说,困难就更大。所以说,我们考虑再三,感到还是你调来比较合适。至于你留恋教师这个职业,心情我们也完全可以理解,但是,话也得说回来,一个人的一生,多干几样工作,多经历几种职业,多几种阅历,也没有什么不好,对不对?” 曾云飞短短的几句话,把菲菲说的服服帖帖。 菲菲说:“谢谢曾政委。怪不得今天一大早,门口树上就有一对喜鹊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是吗?”曾云飞作侧耳聆听状,“怎么,我现在就听见有喜鹊在唧唧喳喳地叫呢?” “现在?”菲菲不解地问。 “是啊!”曾云飞指指菲菲,“你看,这不是只漂亮的小喜鹊吗?哈哈哈!” “哈哈哈哈”李狗蛋和菲菲被政委的诙谐给逗乐了,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第五十五章 离别(1) 柔和的灯光下,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帐篷,暂时恢复了静谧。几个战士看完病后,陆陆续续离开了。周燕这才站起来,做了一个“空手道”的引体向上,又伸了一个缓缓的、长长的懒腰,周身每个细胞仿佛进行了一次有效的“吸氧运动”,疲劳感顿时减少了许多。然后,她坐下来,打算把这段时间药品的领取与使用情况,做一个简单的汇总。据柳智前天讲,卫生员小刘明儿个就要探家归队了,自己的续假也要满了。待小刘一回来,她就会做交接,后天,就可以踏上回家的旅程了。 周燕这次来参加李狗蛋与姐姐菲菲的婚礼,可以说既感慨良多,又体会满深。以前,虽然从书本上了解到一些解放军的动人事迹和英雄故事,但是,那说到底只是书本上的“理性感知”,而最近这20多天,亲身体验与耳闻目睹,使她对这些“最可爱的人”,有了最真切、最生动的的感性接触。柳智在沙子河住院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这个小眼睛的解放军干部,既喜欢贫嘴,却又不乏机敏,有时候还总爱打一点儿地地道道的“京腔”。那时,她把心仪主要集中在李狗蛋身上,对这个“小眼睛”,简直可以用“不屑一顾”来形容。可是,现在李狗蛋成了自己的姐夫,虽然心里遗憾过一阵子,但是他毕竟与自己的姐姐已结秦晋之好,所以,再心仪于然,就显得不通情理了。这样,柳智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她的视线。 和柳智相处久了,周燕有一个直觉:柳智这人心眼儿好,为人也厚道,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睿智与聪慧往往显得胜人一筹。 周燕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妈妈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这对象啊,不怕找不到,就怕瞎找到。对象是啥?对象就是相处好了,将来可以嫁给他的那个男人,就是牵手一辈子,依靠一辈子的那个男人。” 有人说,好女人是一杯茶,需要细细品味,才能品出其独特的芬芳。周燕认为,与女人相比,好男人应该是一本书,需要慢慢品读。那书是什么?苏联著名的作家高尔基同志说过:“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因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自己心仪的那个的男人,腹有诗书气自华啊!人的一生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地点,会遇上很多各种各样的人。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往往可能会有这样一种经历,一次偶然的邂逅,不经意的会面,与对方四目相望的那一瞬间,突然会有“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那种感觉是相见恨晚的钟情,是一见如故的美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豁达。很多人有这样的相遇,但是却不见得每个人都能把这种感觉留住。有的人在短暂的兴奋之后,开始去忙碌自己认为应该忙碌的事情去了,而把这精彩的相遇在不知不觉之中抛至了“爪哇国”;有的人出于家庭、时世等各种原因的压力或者顾虑,只能悄悄地把这美丽的相遇默默地蕴藏在心底,而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淡淡地忘却。 柳智就是一本好书,这本书,常常是在战士们开口闭口的赞美声中,周燕静悄悄地“听读”的。后天就要离开了,想想这些,周燕发现自己恋恋不舍的情结越来越浓地悄然于心了。 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柳智就是自己依稀中的那个男人。 正在遐想着,李狗蛋掀起沉沉的的门帘,进来了。 “燕燕,”李狗蛋看着桌子上的“账单”,心里明白了,细心的周燕在准备“移交”事宜呢,“怎么,卫生员要回来了?” “嗯,姐夫,坐吧。”周燕一边站立起来,一边让座,“是的,明天吧,明天小刘就回来了。”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李狗蛋发现周燕消瘦了,“如果假期允许,你调理一阵子再走,就这样回去,你妈妈会心痛的,再说,……”李狗蛋本来想把柳智与周燕的事情挑明,旋即一想,不成,这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所以,话到嘴边,又不由自主地打住了。 “再说什么呀?”周燕是个机灵的女子,她猜出李狗蛋欲言又止的是什么,自从李狗蛋做了自己的姐夫以后,周燕心中的那股情丝依然没有完全割舍断,所以,平常的话语中不是带着刻薄与醋意,就是流露出怨恨与愤懑。现在,她完完全全地想通了,从今以后,得把这个人正儿八经地当作姐夫来对待。这样的思绪,让周燕的心境平静了许多。既然如此,那小姨子为何不调侃姐夫一番?于是故作矜持而又不失玩笑地问,“怎么,李大姐夫,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我都成了你小妹了,还拿我当外人啊?” “我怎么会把你当外人呢?”李狗蛋讲得是心里话,他爱自己的妻子菲菲,当然对待菲菲的妹妹周燕就与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天地良心,我可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外人啊,燕燕。” 两人正聊着,柳智进来了:“教导员在这儿哪?” “柳智,燕燕快走了,我特意来看看。”李狗蛋深情而诚恳地望着柳智,“咱们部队这阵子‘大干快上’,把菲菲和燕燕姐妹俩也给‘连累’上了,你看,燕燕都憔悴成什么样儿了,是你把人家留下来的,人家这就要走了,你这个大连长拿什么补偿补偿人家啊?” 柳智听着李狗蛋的话,嘿嘿地傻笑着,双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你倒是说话呀!”李狗蛋瞧着柳智傻乎乎的样子,自己也给逗乐了,故意作出要离去的姿势,“既然,你不讲话,那我可要走了。我知道你这小子,满肚子都是弯弯绕,鬼点子不是成筐,就是成箩的,好好好,你自己处理吧!” “教导员,别介”柳智堵在了李狗蛋面前,“我,我,我想,……” “你想什么呀?”李狗蛋作为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患难弟兄,已经“嗅出了”柳智“葫芦里的药味儿”来了,便“欲擒故纵”地问。 “周燕同志最近的确是特别的辛苦,她这就要走了,我想向营党委提两点要求,可以吗?” 第五十六章 离别(2) “什么要求,说吧!” “我想,第一呢,请营党委给周燕的单位,就是给沙子河医院去一份表扬信,把周燕同志在部队的出色表现,表扬一番;”柳智不慌不忙地说,“这第二呢,我考虑到周燕这次回宁夏,要在上海转车,所以计划派一个战士把周燕同志送到上海去,帮她转转车。” 李狗蛋笑着说:“是的,你的想法完全正确。不过,营党委已经在昨天晚上作出决定,现在你既然提了出这个问题,那么我把营党委的决定传达给你,既算答复你,也需要你来落实。” “教导员,什么决定,你快说吧!” “看把你给急得。”李狗蛋故意“卖关子”道,“先给我倒杯水喝,我都要渴死了,你就知道关心燕燕,把老朋友都晾在一边了。” 柳智被李狗蛋这么一说,还真不好意思了,就要去倒水,这时候,眼疾手快的周燕已把沏好的一杯茶递给李狗蛋:“姐夫,我不要你的什么表扬,柳智问你一句话,你倒卖起关子来了!”说完,狠狠地白了李狗蛋一眼。 李狗蛋被周燕白了一眼,这让他在柳智面前真的好没有面子啊!他只顾了调侃柳智了,却忘了现在这两个人是“联合战线”啊。这真是,“智者千虑,也会遭遇一失”啊! 柳智看出了老班长的尴尬,连忙出来解围道:“教导员,我正听着呢,你倒是快说呀,营党委的两条决定都是什么呀?” 李狗蛋对着俩人打了一个“哈哈”,算是借梯下台子,然后不慌不忙地说:“第一,咱们营要向团里打一个报告,建议以政治处的名义,给沙子河人民医院写一封表扬信。因为燕燕的情况你最了解,所以,这个报告由你来起草,最后由营部书记润色一下,再报上去;第二,不是派一个战士把燕燕送到上海,而是请你亲自把燕燕送到上海,对了,要买一张卧铺票,费用由营部给予解决。人家为我们辛苦了20多天,再让她坐2天2夜的硬座,说不过去吧!” 柳智还惦记着连队的施工,正要问呢,就听见李狗蛋说:“对了,给你2天假期,你到上海后,陪燕燕逛逛大上海,不要一去就把人家往火车上一塞了事,那样,是不是太没有人情味儿了?还有,这两天连队的施工,我给你们指导员打声招呼,叫他多操些心,我呢,一有空,也过来照应照应,总之,你放心去好了,不,这是一次任务,必须圆满完成!” 周燕被李狗蛋的热情与真诚感动了,后悔自己刚才的唐突与轻率,连忙说:“谢谢你,姐夫!” 柳智一听,自然十二分的高兴。他早有此意,只是不好表达出来罢了。现在,李狗蛋又当了一回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老班长也太了解自己了。老班长这么一“指示”,并且是传达的营里的指示,自己这一回送周燕去上海,也就名正言顺了,对上对下,都可以理直气壮了。激动万分的柳智,立马双腿并拢,给李狗蛋敬了一个礼:“谢谢教导员,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到了上海后,柳智带周燕先去四平路空军招待所安排好住宿,然后再到火车票预售处,把去宁夏的卧铺票买好。这两件事落实下来,柳智的心里踏实多了。接下来就是陪周燕到外滩、西郊公园等几个著名的景点逛逛。他把自己的打算给周燕说了,满以为周燕会啧啧称谢呢。谁知,周燕说,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情,得把它办了,才能跟你尽情地去玩。 “啥事?”柳智有点儿莫名其妙,“这么重要?” “我想去一趟南京路,给我的父母亲买几件衣服,还有上海的一些土特产!”周燕笑着说,“我爸我妈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那才叫不容易呢!我第一次出远门,不带点东西回去孝敬二老,你说,能说得过去吗?” 柳智听后,心里那个乐呀!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百善孝为先”。孝敬父母,在各种美德中是首屈一指的。一个姑娘,如果都不知道孝敬自己的父母,就很难想象他日后会成为一名贤惠的妻子。柳智想,自己没有看错人,周燕这样孝敬老人,再一次说明她是一位值得牵手的好姑娘。 柳智陪周燕在号称“中国第一街”的上海南京路,逛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才回到招待所。晚饭后,各自回自己的房间里洗漱、歇息。 大约8:30左右,柳智刚刚把洗澡换下来的内衣洗好,正准备去阳台上晾晒呢,听见悦耳的女歌声悠扬地飘进了自己的耳廓:“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啊,是周燕在敲门呢! 顿时,这个在北京长大的小伙子,音乐细胞都挤挨到嗓子眼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柳智也轻轻地哼着歌儿去开门:“——是谁在敲门/声音那样轻/像是怕惊动主人//打开房门/顿吃一惊/原来是一位丽美人/模样真迷人//高高挽的发髻/大方格的长裙/周身透着高雅的韵味儿/还有那/滴溜溜的一双大眼睛。” “哈哈哈”周燕被柳智“现编现唱”的滑稽样儿给逗乐了,乐的眼眶里都浸出了泪花花:“你真逗,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嘻嘻……” 第五十七章 夜半惊魂(1) “嘀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李狗蛋从睡梦中惊醒。他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灯,床头柜上的闹钟清楚地显示,现在是凌晨02:15。 “喂,请问,哪一位?” “我是张志良,教导员,请你马上到三连工地的5号施工段来一趟,有紧急情况!” 李狗蛋有点儿纳闷,他刚刚从三连的工地回来,睡下也就顶多半个来小时,真是的,这个张志良,有什么紧急情况,在电话里也不稍微透露一下。 常言道:“睡怕吵醒,事怕揪心”。 这半夜三更的来电话,一准又是遇着揪心的事儿了。这样的电话,李狗蛋自参军以来,就经历过2次。第一次,是在他担任连队指导员不久,一天夜里,也是大约2点左右的样子,突然接到营部电话,命令他火速赶到施工现场。那一次是他们连队担负施工的洞库,遭遇了大面积的塌方。那场面,真是蝎虎的很。24米跨度的洞库,遇到山体岩石滑坡,一声巨响,那大大小小的石块,稀里哗啦的就如倾盆大雨一般,倾泻而下,把快要接通的南北两个洞口,给严严实实地又堵上了。事发时,有2个战士没有来得及撤离,被堵在塌方的现场了。由于处理得果断、及时、迅速,没有造成亡人事故,可受伤的有好几个。可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呢?自己在三连工地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啊!再说了,现在是露天施工,意外伤人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发生!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营长通知了,肯定是有事情需要处理,而且是紧急情况,要不然,怎么会来一个夜半惊魂呢! 想到这里,李狗蛋便以“紧急集合”的速度,飞快地穿上衣服,蹬上裤子,抓起帽子朝头上一扣,就火急火燎地往三连工地的方向赶。 三连工地的5号施工段,已经有不少的人,司令部工程股的工程师、技术员、股长、副股长,政治处保卫股的干事、股长,还有营里的几位领导和工程技术人员,都在现场。 大家围着跑道上已经养生完毕的一个混凝土板块,指指点点,比比划划,窃窃私语。工程股、保卫股的同志还拿着照相机,镁光灯一亮一闪地,“噼噼啪啪”地拍照呢! 会有什么事情呢? 李狗蛋一边听着大家的议论,一边蹲下来,用手电筒照着,仔细观察。那是一块“包”,在平整的新跑道平面上,突出来大约10厘米高,有碗口那么大,黑糊糊的,一下子辨认不清,看起来,仿佛是混凝土平面上孽生出来的一个“脓包”,既十分显眼,更异常难看。它的周围,有人已经用白石灰粉画了一个圈。大概算是“保护现场”的标志吧! “我们一直在教育大家,同时我们也接受着这样的教育,就是:一要反对帝国主义,二要反对修正主义;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最高的没落阶段,是最腐朽的资本主义;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掘墓人。所以,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帝国主义是极端反动的,资本主义是万恶之源。现在我们居然要m帝国主义的总统来访问我国,一些人思想上的弯子,恐怕一下子难以转过来。所以,不排除有人搞破坏。现在,机场的施工现场出现这种情况,会不会有人……?” “是的,我完全同意xx同志的分析,现在我们首先要弄清楚……” “有人搞破坏?这不大可能吧?因为……” 来到作为临时会议上的营部办公用的帐篷里,大家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讨论现场发现的“紧急情况”。 李狗蛋作为该营的政治教导员,理应积极发言,或者主动拿个主导意见出来,但是,李狗蛋根本就不相信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什么破坏,但是他又没有理由说服别人,因此,只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营长张志良和他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遛出了帐篷。 “教导员,对这个问题你是咋看的?”张志良一出帐篷,就问。 “你呢?”李狗蛋知道老伙计心里想的啥,故意没有挑明,而是来了一个反问句。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这事出在我们营,应该由我们来处理,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啊!我想不通!”在婆娑的、夜不光色的灯光下,张志良的激动情绪写在脸上,李狗蛋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他完全能从老伙计的声音里判断出来。 “回去吧,有事咱们会后再理论,不管怎么说,咱们是主人,把客人撂在帐篷里,总不是个事啊!”李狗蛋深情地拍拍张志良的肩膀,示意赶快回到位置上去。 “嗨!”张志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跟着李狗蛋,迈开了沉重的脚步。 第五十八章 夜半惊魂(2) 李狗蛋和张志良在位子上刚坐定,就听见有人劈头劈脑地问道:“柳智呢,怎么不见柳智的影子?他们连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躲到哪儿去了?咱们连他的影子怎么都见不到?这,什么态度?!” “柳智连长,有点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再说了,我和李教导员不是都在吗?”张志良一边说着,一边给在座的同志们散发着“大前门”牌香烟,既算是答复,也算是为柳智“开脱”吧。 李狗蛋接过张志良的话茬:“是的,柳连长处理别的事情去了,三连的这个问题,我看,咱们还是按照毛主席教导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咱们首先得把问题弄清楚,是个啥问题,咱再‘对症下药’,对吧?刚才张营长说了,我们营长、教导员都在这里,我们完全可以负这个责任。” “问题,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说话的是团里的一位技术员,叫什么来着,李狗蛋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据说,当初他与柳智都想来三连当连长,后来柳智来了三连,他没来成,可能心里与柳智别扭着呢。这位技术员点起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一串圆圆的烟圈,然后把烟灰用食指弹到地上,“据说,柳智是到上海送一位美女去了,他巴结那美女,要和那一位美女搞对象呢,我没有说错吧,李教导员?” 李狗蛋斜了这位技术员一眼。俗话说,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啊!为什么有人就是想多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应该“回敬”他两句,但是,不知咋地,他的思绪迟疑了一下。 李狗蛋的老搭档张志良见状,快速反应道:“啊,事情是这样的。”于是,把实际情况,一五一十地给在座的大伙儿说了一遍。最后,张志良说:“至于柳智是不是与周燕同志谈恋爱,目前,我们尚不清楚,退一步说,就是他们在谈恋爱,也是一件好事情,因为周燕是革命烈士的女儿,个人现实表现又相当出色,革命烈士的女儿与解放军干部谈恋爱,说到底,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应该促其成,才对。是不是这个理儿,各位同志?” 会议一直开到天亮,也没有议论出来一个子丑寅卯来,只好无果而散。 今天的太阳真是好。 万里无云的天空,只有金色的太阳自豪地照耀着。风婆婆好像躲起来一样,没有了一丝丝风的影子,所以,虽然是隆冬腊月,可阳光所照射之处,江南的这个城市,依然温暖如春。机场的施工现场,同志们干得更加卖力、起劲、欢快。经过2个多月的苦战,施工已经接近尾声。所以,整个工地,到处洋溢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欢乐的、喜悦的气氛。 基本上一夜没有合眼的李狗蛋和张志良,心里正窝得火呢,自然毫无睡意。会议结束以后,两人默契且不由分说地来到“事发现场”,不弄个水落石出,他俩不但谁也睡不着,也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 太阳赐予大地的温暖,使“事发现场”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那个混凝土“脓包”,受热以后,已经呈现绽裂的状态。 李狗蛋和张志良蹲下来,再一次反复、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显然不受欢迎的、讨厌的“不速之客”。 李狗蛋在身边找了一截小木棍,想用小木棍对“脓包”来一个“开膛破肚”,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把大家搞的半夜三更一惊一乍的。他的这一举动,被张志良制止了:“教导员,你先别,万一……” “老伙计,难道你也信有人搞破坏,在这里下了炸弹之类的爆破品?”李狗蛋不解地看着身边的,这个多少年以来一直与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张志良。 “我的意思是,还是小心为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张志良也望着李狗蛋。 “我不信!”李狗蛋坚持自己的想法,“整个工地,在施工期间都是戒了严的,如果说有人破坏,那就是说,只能是咱们自己的战士,怎么,难道你怀疑自己带的兵?我不信这个,我坚信我们的战士个个都是好样的!”李狗蛋心里憋得慌,不顾张志良的反对,以一种近似愤懑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就把混凝土“脓包”给扒拉了个“底儿朝天”。他俩一看,顿时傻眼了!简直可以用“哭笑不得”,这个莫名其妙的成语来形容啊。你知道,李狗蛋扒拉出来啥东西了?哈,原来是大半块馒头! 馒头?谁把馒头往混凝土浆里参合? 看着地上的半截子馒头,李狗蛋的脑海里渐渐地浮现出这样的一幕:自从部队开始jq机场的改扩建任务以来,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几乎施工一线的所有指战员都是“人不停步、马不停蹄”地“连轴转”,除了吃饭、睡觉、上茅房以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使在了施工上,尽管这样,可还是觉得人手不够。一些觉悟高的同志,于是主动“牺牲”自己的睡觉时间,偷偷地跑到工地上加班加点。有一天晚上12点多,李狗蛋又一次来到了三连的5号施工段。这时,刚好夜班饭送来了,可战士们却忙得顾不上吃饭,在他们班长的再三催促下,几个战士不得不顺手抓了个馒头,一边匆忙地往嘴里塞着馒头,一边还在不停地干着活儿。有一个战士边吃馒头,边干活,还边打着瞌睡。此情此景,叫作为政治教导员的李狗蛋,是既感动,又心痛。后来,他与张志良交换了意见,决定将营部的同志们,除留两三个应付日常事物外,其余的,都安排到施工一线,作为临时补充人员。可有谁会想到,这馒头就不偏不倚地掉到混凝土浆里头了?还因此发生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误会! 张志良马上叫来了营里的技术员,让他用混凝土防冻速凝剂,处理一下清理“脓包”后,遗留下来的凹陷处。 “还用打报告给上面吗?”张志良问李狗蛋。 “你说呢?”李狗蛋反问道,“否则,柳智的‘冤假错案’怎么洗刷啊?!” “哈哈哈哈哈”张志良与李狗蛋不约而同,相视而笑,“哈哈哈哈”。 “什么事啊,这么乐?”政委曾云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第五十九章 你在桥上看风景 听到爽朗的笑声,李狗蛋和张志良一回头,才发现是他们的老领导、团政治委员曾云飞同志,于是,立刻向他打招呼。 曾云飞不知道三连工地“出事”的事情,还是刚才在二营的施工现场,遇到工程股的同志,才听说的,于是,他就“溜达”过来了。 看到所谓的“疑似爆炸物”,原来是块大半拉的馒头,曾云飞不知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他扭头问:“柳智回来了没有?” 李狗蛋赶紧汇报道:“报告曾政委,还没有,估计今天下午才能回来。” 张志良也说:“是的,今天下午肯定到。” 李狗蛋和张志良望望政委,又互相瞅瞅对方,他俩心里都在犯嘀咕:怎么,难道真的不应该让柳智去上海送周燕?要不然,为什么老连长会提起这个问题? 正在这时,营部的通讯员小秦忽然跑来报告,说有张志良营长的电话。李狗蛋对曾云飞说:“曾政委,到我们营部去坐坐吧?” 曾云飞说:“好吧,去坐坐,很长时间没有来一营了,我正想和你们谈谈呢!” 帐篷里的温度计显示,今天的“室内温度”是18摄氏度。虽然是冬天,但是遇到好的天气,被大太阳“烤着”,加上没有风的“干扰”,快到中午时分,帐篷就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蒸笼”,而一到夜晚,温度就会急剧下降,最冷时,会在零下2-3摄氏度。所以,宁夏籍的战士把帐篷风趣地比作他们那里的沙漠地带:“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许多战士也学会了这一句顺口溜。当然,这是一种苦乐观的革命精神,那个时候,又没有“大棚经济”,寒冬腊月的到哪里去找西瓜啊? 待他们进了帐篷,曾云飞就把棉衣脱下来,搭在椅子背上:“还真热,都快比得上春天了。” “是的,要不然战士们说‘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呢!”李狗蛋接过政委的话着,看见通讯员小秦进来了,就吩咐他说,“小秦,给曾政委倒杯水来!” “风趣,”曾云飞乐呵呵地说,“战士们说的很形象啊!” 张志良接完电话,拉了一把椅子,也围拢过来,和李狗蛋一起,向老领导汇报起最近的施工情况与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来。 曾云飞还是老样子,下级在汇报工作时,他一般不插话,只是把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半眯缝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听他们说话,偶尔,听到了特别感兴趣的事情时,把眼睛睁大一点,或者点点头。 张志良和李狗蛋说着说着,自然说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们对有的同志,不分青红皂白,对柳智同志发难的情况,有点儿想法。 曾云飞听到这里,把眯缝的眼睛睁开了。 李狗蛋说:“曾政委,你评评理,周燕同志在这20多天里,和部队的战士们打成一片,任劳任怨地、无私忘我地为施工一线的战士服务,……” 张志良也帮着李狗蛋说话:“这件事情,反正咱们做的站得住脚,咱们不怕别人说长道短,咱们的理,直着呢!” 曾云飞听不到两人说话了,才直起身来,问:“完了?” 李狗蛋回答道:“是的,曾政委,我汇报完了。” “张志良呢?” “我也汇报完了。请曾政委作指示!”说着,还正儿八经地拿出工作笔记本来,准备纪录。 曾云飞摆摆手,示意不要纪录:“我到处跑跑,也算是调查研究,或者是了解情况,掌握第一手资料吧。否则,坐在办公室里,老是听机关的同志们汇报来汇报去,一来,那不是第一手的资料,对隔手货,我向来是总爱打个问号;二来,时间长了,容易养成一种惰性,人啊,最容易产生惰性;三来呢,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所以啊,我喜欢自个儿下来到处走走,到处看看,到处听听。你们两个,都是从老三连出来的,而且是我看着你们两个一步步成长、进步的,所以,我也总是喜欢和你们聊聊天儿,说说话儿。这叫什么来着?对了,是叫互通有无、交换意见吧?”接着,曾云飞,肯定了一营在这次大规模的施工中,承担了最为繁重主跑道任务,而且干得非常出色,发扬了一营“敢打硬战、能打硬战、会打硬战”的作风,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敢打硬拼的“硬骨头”传统,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谁也抹杀不了的。这说明,营长张志良、教导员李狗蛋会指挥、善组织、能带兵。 说到这里,曾云飞喝了一口水,话锋一转:“俗话说,‘响鼓勿需使劲擂’,可我觉得,有时候,这‘响鼓’啊,还得用力敲敲。否则,光表扬你们,肯定你们,你们就会云里雾里的,飘飘然起来。‘骄兵必败’嘛,这样,对你们其实是不利的。但是,我也不是批评你们,因为,你们总的来说,没有错,只是有些地方,欠考虑,处理事情,少了些艺术性。” 李狗蛋与张志良交换了一下眼色,会心地点点头。 他们两个都觉得老连长接下来会谈到柳智去上海的事情。至于怎么谈,心里没有底,所以,只好静声静气地洗耳恭听。 曾云飞站起来,在地上踱着步。 这是曾云飞的又一个习惯。他和同志们,尤其是和下级谈话的时候,常常会在地上走来走去,款款地踱着步,仿佛那充满哲理,充满磁力的话语,必须如此才能滔滔不绝,娓娓动听。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曾云飞既是自言自语,又是自问自答,“对了,是这样的:‘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我看到这句话的一刹那,就为讲这话的人的高度睿智所折服。” 讲到这里,曾云飞停下来,一只手扶着椅子,问李狗蛋和张志良:“毛主席的《实践论》和《矛盾论》,你们都看过吧?” “是的,看过不止一遍。”李狗蛋如实回答,但是即刻又觉得自己只是领会了其中的皮毛而已,主席的“两论”深刻着呢,于是又马上补充说,“还须老领导多多指教,我们水平有限,领会不够深刻。”张志良的心里与李狗蛋想得差不多,所以,就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待曾云飞的下文。 曾云飞说:“‘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这句话其实与毛主席讲的‘我们看问题,一定要全面的、系统的、联系的,而不能片面的、局部的、割裂的’是一个意思。它们的区别,就在于,主席讲的抽象,是用哲学的语言,而‘看风景’讲的比较形象,是用散文诗的语言。实际上,我们在处理工作、学习、生活等等问题时,其实都是在‘看风景’。你‘看风景’,别人看你的‘风景’。譬如,你们在处理柳智送周燕去上海这件事上,就只知道自己‘看风景’,你陶醉在‘风景’里了,却忘了别人在看你们的‘风景’。也许,你们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可是,无论你的想法如何,理由再充分,也不能叫别人不看你们的‘风景’吧?‘看风景’是别人的自由,你们无法干涉,也干涉不了。咱们团是独立团,有20多名连长,你们可以查一查,这段时间,有哪一个连长离开了自己的战斗岗位的?……” 李狗蛋与张志良被老连长富于哲理的谈话所感染,也认识到自己处理问题是的毛病所在。 批评了别人,还叫别人高高兴兴的,不但没有丝毫的意见和想法,甚至还觉得反倒是上了一堂生动有趣的哲学课,并且能够刻骨铭记,受益终身,这就是团政治委员曾云飞的高明之处。 第六十章 偶尔露峥嵘 机场改扩建的任务圆满完成后,部队接到上级命令:休整一个礼拜。在这一个礼拜里,学习、总结4天;娱乐一天,所谓的娱乐活动,也就是白天可以在连队里下下军棋、象棋、围棋,打打扑克什么的,晚上集体去看电影,电影是团部电影组反映的《洪湖赤卫队》;休息一天,这一天,也就是平常的礼拜天,对于战士们来说,是最“自由”的一天。因为,只要向自己的班长请一个假,可以到别的连队,会会老乡,也可以到军人服务社买买东西,如果条件允许,经连里批准,还可以到市里的商场逛逛或者去各个风景点玩玩。当然,连里会按照规定,严格控制外出的人数,一般情况下,一个休息日,一个连队外出人数是不能超过3-5人的,因为部队是担负战备任务的特殊集体嘛。 团里对搞好这次休整,非常重视,为此,还专门开了一次营以上干部会议,布置休整的内容与具体的要求。其中一条要求,就是让辛苦了将近3个月的战士们休息好、调整好,并且要好好地为战士们改善改善伙食。改善伙食的事情,是作为一条硬指标下达的,主持会议的司令部副参谋长,对这一项工作,就专门强调了3次呢。 李狗蛋从团里开会回来,一到营部,没有进自己的办公室,就直接找张志良营长商量,如何改善各个连队的生活。李狗蛋认为,改善生活,起码得会一次餐吧,得包包饺子、蒸蒸包子吧,正餐每顿还得炒几个荤菜吧,而这些,都离不开一个字:荤!可是李狗蛋和张志良都知道,现在每个连队猪圈里的存栏数,都是零!为什么?嗨呀,你哪里会知道,在那大干、苦干、拼命干的日子里,每个连队为了补充战士们身体的消耗,几乎每个礼拜都要杀一头猪,猪杀光了,就宰鸡宰鸭,就捕捉连队池塘里的鱼、虾,后来,连按计划供应的肉票都用光了,现在,拿什么改善生活啊? 李狗蛋一进张志良的门就问:“营长,你倒说说,这生活咋个改善法啊?” 张志良看看李狗蛋火急火燎的样子,反倒平心静气了,故意笑眯眯地反诘道:“咱们不是早就有分工嘛,我负责施工和行政工作,你负责后勤保障和思想政治工作,不用说,你也明白,这改善生活的事情,应该属于后勤保障吧?是李狗蛋教导员负责的,教导员说咋办,就咋办哪!既然如此,还需要商量吗?” “我诚心诚意地找你商量,你怎么倒跟我抬起杠子来了?”李狗蛋知道张志良有时候也会“耍赖皮”,于是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分工是对的,可是现在不是遇到了困难吗?谁让你是我的营长呢,要不,才懒得和你商量呢!” “当然,困难是明摆着的,”张志良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知道这点子事情,哪能难倒李狗蛋的智慧?所以,硬邦邦地撂过来一句,“要是没有困难,团里还专门为这事,召开了一次会议?好了,不和你啰嗦了,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呢!咱们还是‘各司其职’吧!” “唉,张营长,你,你什么态度,怎么说走就走啊?”李狗蛋望着老伙计张志良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乱弹琴,简直是乱弹琴!” 李狗蛋一拍脑门,嘿,有了。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同志不是说过吗,“集体的智慧能胜天”啊!为什么不召开一个“诸葛亮会议”,让各连负责后勤供应的领导同志来一个群策群力呢?对,就这样定了,准成! 各个连队的有关领导,接到会议通知以后,陆陆续续地就朝营部赶来。 一连长在路上碰到了柳智。他是一个爱逗乐子的家伙。见了面,也不问一声“你好”,就嬉皮笑脸地冲着柳智说:“柳连长,几天不见,您那,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最近‘输出’的太多了点儿?” 柳智指指一连长的肥脑壳:“猪脑袋!” “哎,你怎么这么损哪?”被柳智一指,一连长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脑袋,“我好心好意为你道喜,你怎么‘狗脑袋不上盘里端’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这正要问你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李狗蛋见与会的同志们都到齐了,就对大家说:“同志们,今天咱们开个会,这会呢,说短,也短,三言两语,很快就可能结束;说长,也可能老长,大半天都完不了。是短,是长,决定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一连长打断李狗蛋的话问:“教导员,究竟是啥会议啊?我们听来听去,好像你在绕口令,有点儿弯弯绕的味道,咋愣是整不明白啊!” “诸葛亮会议,”李狗蛋看着大家,眉头依然紧紧地扭在一起,“大家伙儿,都是诸葛亮,请你们来出谋划策!”接着,就把这次会议的意图,给大家“摊”了出来。 “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倒真是个难题哩!”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还是让各个连队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憋死的汉’,活人岂能让尿给憋死了?” …… 你一言,我一语,会场里大家虽然议论纷纷,倒也热烈,可就是,实质性的意见一条也没有拿出来。 李狗蛋瞅瞅坐在那里一直一言不发的柳智。这小子,心里说不定又有什么“锦囊妙计”呢,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个“智多星”啊! 李狗蛋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下午4:00,也就是说,会议已经开了整整1个小时了,于是望望柳智:“柳连长,说说看,你有什么高见?” 被李狗蛋这一说,大家仿佛才发现了“小眼睛”、大智慧的三连连长柳智同志。 是啊,人家柳智就是有能耐,机场施工时,人家一个小小的点子,利用一张废报纸,就解决了木模板不够用的大难题,现在,说不定这小子,又一个什么金点子,今天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于是,大家几乎是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说:“就是,柳连长,快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高见啊?让我们也领略一下‘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快感啊!” 柳智这时候,扬起头,一副“卖乖巧”的样子:“真想听?” “是啊,你倒是快说呀!” 柳智于是三言两语,简明扼要,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柳智的话刚刚落地,一连长就在自己脑壳上,轻轻地拍了两下,然后又使劲地搓搓那板刷似的小平头:“哎呀,这么简单的事情,咱怎么就愣是整不出来呢?” “就你呀,”有人指指一连长肥头大耳的脑袋,“省省吧!” 会场上,一阵阵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好啦,好啦,”李狗蛋看看再没有比柳智更好的建议,就说,“既然柳智连长的意见,大家觉得可行,那就‘照此办理’吧!散会!” 刚宣布完散会,张志良就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本来想走的人们,又留住了脚步。 张志良问:“议论的咋样?有眉目了吗?” 李狗蛋指指柳智:“这你得问咱们的‘智多星’啊!” 柳智又为老三连争了一口气,这让张志良喜上眉梢,于是重重的一拳擂在柳智的胸上:“小柳子,真有你的!你这是‘平常不见面,偶尔露峥嵘’啊!” 张志良问李狗蛋:“小柳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呀?” 第六十一章 2毛钱(1) 时间过得真快。 菲菲调到民航jq站以后,去上海培训了一个多月,回来正式上班也已经快一个月了。 菲菲觉得民航站的环境好,条件好,待遇也不错,自己能在这里上班真的好幸福。常言道:“人挪活,树挪死”。菲菲的好运气,就应验在她调动工作以后。换了一个崭新的好环境,喜事、好事便接踵而至。今天就遇到了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情,这好事情呀,是一种幸福,是一种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幸福。她要把这件幸福的事情,告诉李狗蛋,让老公与自己一起分享,一起幸福并快乐着。一下班,菲菲就急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到了家门口,她刚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就听见了李狗蛋那熟悉的脚步声,她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开门的动作,笑盈盈说:“狗蛋,我今天……” 菲菲话说了一半,就听见李狗蛋自言自语地说:“2毛钱……” 菲菲闻言,奇怪而惊喜地问:“是2毛钱呀,你怎么都知道了?听谁说的?” “什么我都知道了?”李狗蛋看着妻子怪怪的,而又有点儿炫耀的眼神,“什么‘是2毛钱呀’?”说着,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对啊,是2毛钱呀!” 李狗蛋和菲菲,互相瞅瞅,瞅瞅对方似乎明白,又似乎莫名其妙的摸样,恍恍惚惚之中,仿佛有人在提示他们,知道自己与自己的另一半说的是同一个答案,却蕴含着并不相同的各自故事,这才,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菲菲举起一对小小的粉拳,嗔怪地在李狗蛋的胸脯上,“噼里啪啦”地乱飞一气。 这2毛钱的故事呀,需要话分两头说,才能交待清楚。否则,云里雾里的,懵懵懂懂的,也对不起各位看官啊! 能调到民航上班,对菲菲来说,这是全新的环境、全新的工作,面对的又是全新的面孔,所以,她觉着自己吧,应该与时俱进,有个全新的姿态,全新的素质,“而今迈步从头越”嘛,一定要全心全意、认认真真搞好自己全新的事业。今天,她按时来到办公室时,发现她们的组长早早就在那里等候着她。 组长叫町玉立,她这人啊,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俊秀雅气,端庄美丽,亭亭玉立,是那种人见人喜欢的、标准的美人胚子。 “早上好,胡菲菲同志!”町玉立看见菲菲来了,主动打招呼,同时对她招了一下手,这招手的动作,在菲菲看来,是那样的优雅,优雅的俨然一个漂亮而令人心爽的音符在空中悄然划过,“请你过来一下。” 菲菲一边回应说:“町组长,早上好!”一边走向町玉立。 町玉立眨着靓丽的大眼睛说:“今天,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接待任务,咱们的领导同志,指名道姓地要你和王小波同志来完成这个任务!” 菲菲听罢,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便用手指指指自己的胸口:“我?” “是的,”町玉立十分肯定地说,“我们相信你能出色地、圆满地完成这项任务!” 菲菲看到町玉立组长鼓励的眼神,顿时充满了自信,鼓起了勇气,双腿迅速并拢,立正,向町玉立“涮”地敬了一个礼:“是的,胡菲菲明白,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接受过任务后,菲菲心里反而忐忑不安起来,到底是什么任务呢?自己能够胜任吗?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接待任务”,而且是“咱们的领导同志,指名道姓地要你和王小波同志来完成这个任务”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町玉立刚才的话,一阵阵紧张与不安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她的心头。记得在培训时,授课老师曾经不止一次地强调过,工作时,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作为一名民航工作人员,第一要自信,第二要自信,第三还是自信。是呀,只有自信,才能沉着、冷静而智慧地处理好任何事情。今天既然领导上决定让自己与另外一名同志来完成这项任务,说明领导对自己的信任,同时也是对自己学习成绩的一种最好的检验。想到这里,菲菲心境才渐渐的恢复到平常的平静状态。 按照预定时间,接待工作人员进入工作现场。 这是民航站的贵宾厅。本来富丽堂皇的贵宾厅,经过布置与安排,整洁、大方、清新、雅丽,每个茶几上都放置了一盆鲜花,给接待环境增添了几许生气与活力。菲菲与王小波在门口的迎宾处站定。大约10时许,贵宾们谈笑风生地走来了。菲菲的眼睛突然一亮,啊,那不是周总理吗?她定定神再看,没错,是敬爱的周总理! 贵宾们落座以后,菲菲与王小波拿起托盘上茶。 当她走到周总理身旁,把一杯茶放在总理面前时,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总理,请用茶”,周总理就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2毛钱,放在了她的托盘里。 菲菲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是的,是很复杂。她上班以后,接待过好几批客人,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情景。她知道,总理这是在付茶资,可是,她能收总理的钱吗?然而,不收又该怎么办?如果退给总理,总理会接吗?这都是一刹那在她脑海里闪过的一系列问题。沉着、冷静与智慧,让菲菲从容地继续给其他贵宾上茶。 上完茶,菲菲把2毛钱交给了组长町玉立同志。町玉立拿着这2毛钱,感觉这2毛钱的分量好重。是呀,我们的周总理,是多么的廉洁,连这一杯微不足道的接待茶,都不忘记自己“掏腰包”。俗话说,一滴水能映出太阳的光辉。这2毛钱,足足可以映照出周总理高尚的人格与清廉的品德! 这2毛钱的故事,太动人了,太感人了,让菲菲与她的同事们激动着、感染着、幸福着!这2毛钱的故事,成了菲菲永远的、刻骨铭心的记忆与幸福! 李狗蛋听完妻子绘声绘色的叙述,也被感染了:“菲菲,你真的好幸福,既目睹了敬爱的周总理的伟人风采,又耳濡目染了周总理作为领袖的高贵品格!”说到这里,李狗蛋伸出了手,“来,握握手,我衷心地祝贺你,祝福你!” “谢谢你的祝福!”菲菲与丈夫紧紧地握着手说,“对了,狗蛋,我说完了,轮到你了,你说说看,你自言自语的那‘2毛钱’,又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二章 2毛钱(2) 五星公社是一营的拥政爱民联系单位,五星公社下属5个生产队,与一营的5个连队正好对口,是部队与地方“一帮一,一对红”的“结对子”伙伴。那天,柳智说的,就是各个连队利用休整学习总结阶段里的1天时间,到自己的“对子”生产队去助民劳动,然后,与生产队的领导商量,买一部分鸡鸭鱼肉回来,这样,既与地方进一步密切了关系,又解决了部队改善生活“无米之炊”的实际困难,可谓“一举两得”的妙着之棋。 最近一段时间,天气格外的好。 海蓝海蓝的天空,仿佛是仙女用水洗涤过一般,干净得出奇,连一丝丝云彩都没有。只有那耀眼的金太阳,光芒四射的挂在深邃的苍穹上。大地被照得暖融融的,生产队的田野里,那绿油油的青菜,好像刚刚睡醒顽童,一棵棵“精神抖擞”,“挤头探脑”地“闹拔节”,一夜间窜高了许多;麦田里,由于前一阵子的积雪被太阳烤得融化了,也显得生机勃勃,就像是一块块不规则的绿色地毯,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煞是舒意养眼。 “北京有个金太阳/金太阳/照得大地亮堂堂/亮堂堂/哎/伟大领袖毛主席/您是我们心中的金太阳//阳光照在雪山上/雪山上/红旗飞舞歌声扬/歌声扬/哎/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在您的哺弃下/幸福的成长/哎/伟大领袖毛主席/藏族人民跟着您胜利向前方……” 一阵悦耳动听的女歌声,在田野的上空舒缓悠长地飘逸着,这歌声吸引住了柳智的视线。 “教导员,那不是何支书?”柳智指指不远处,走在田埂上的一位穿红黑相间格子羊毛衫的年轻女子,对李狗蛋说。 三连与红星大队,就是“一帮一,一对红”的“结对子”伙伴。李狗蛋和柳智刚才去大队部,没有找到支书何晓娟,有人告诉他们,说何晓娟可能到地里去了。没想到,他们溜达了还不到一刻钟,就看见了这位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女支书。 当李狗蛋与柳智向何晓娟说明来意以后,何晓娟捋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莞尔一笑:“李教导员、柳连长,看你们说到哪里去了?咱们军民一家人,你们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你们需要的东西,我给队里的会计说一声,让他安排一下,不就成了?至于助民劳动,现在又不是农忙时期,我看就免了吧!” 李狗蛋看看柳智,意思是让柳智拿主意,因为今天他完全是陪柳智来的。 柳智的“小眼睛”一眨,笑着说:“何支书,常言道,‘生命在于运动,关系在于活动’,咱们这军民鱼水情的关系,也得经常活动活动,你说是不是?否则,不就见外、见生了吗?” 何晓娟说:“柳连长,我不是客气,而是现在的确正是农闲时节,实在是没有需要帮忙的,如果真需要帮忙,就是你们不来,我们也会主动找上门去呢!” 李狗蛋看着何晓娟:“真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 “教导员,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没有。” “柳智,那你就‘捡一个大便宜’了?”李狗蛋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两手一摊,幽默而滑稽的动作,把柳智和何晓娟都给逗乐了。 正在这时,眼疾手快的柳智,突然发现右前方的河里,有人撑着小船在捞猪草,于是立即随机应变道:“何支书,要不,我们来为乡亲们打捞猪草?” 何晓娟上任以后,和柳智打过几回交道,知道这位柳连长的性格,你不给他们找点儿事情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便爽快地应道:“柳连长,我真的拿你没办法,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罢!” 按照柳智与何晓娟达成的口头“协议”,三连为红星大队义务打捞猪草一个下午,而后,红星大队以市场价格,卖给三连生猪一头、鸡蛋20斤、鲜鱼50斤、青菜50斤。 那天,在进行“货款两讫”之时,李狗蛋看到在红星大队会计的算盘上,三连应付给货款是185。20元,但是,会计报出的货款额却只有185元。 当时,三连的司务长正要付钱时,李狗蛋说,是185。2元。司务长说,好的。可是掏来掏去,就是没有2毛钱的零钱。李狗蛋,柳智两人的身上也没有。 会计说:“哎呀,教导员,你看你,2毛钱,算了,算了!” 李狗蛋说:“不行,我们解放军是有纪律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上明明白白地规定,‘买卖要公平’‘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现在没有,明天一定送过来。”说着,问司务长,“记住了没有?” 司务长挠挠头,显得很不好意思:“是的,教导员,我明天一定送来!” 会计与李狗蛋他们还因为2毛钱的事情,在“不依不饶”地相互争论着,何晓娟来了。当她知道情况后,哈哈大笑道:“教导员,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劳动了一下午,我们没有付出1分钱的劳务费,而这区区的2毛钱,你却这么认真。让我咋说你们呢?好了,既然你如此较真,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也得把你们劳动付出的报酬,结算给你们!” 李狗蛋也哈哈大笑道:“何支书,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啊,你不要忘了,咱们可是有‘协议’的啊,得按照‘协议’办哪!我们原来说好的,三连为红星大队义务打捞猪草一个下午,红星大队以市价,卖给三连生猪一头、鸡蛋20斤、鲜鱼50斤、青菜50斤,对不对?” 何晓娟说:“教导员,我是个农民,没有你那水平,我说不过你,好啦,好啦,走吧,现在我可要履行地主的‘职责’,咱们不讨论2毛钱的事了,我现在就‘下逐客令’了!”说着,手一伸,意思上让部队的同志们打道回府。 在回来的路上,李狗蛋又对柳智强调说:“小柳子,那2毛钱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可不能忘了啊?” 柳智朝他挤挤小眼睛,嘿嘿一笑,应承道:“教导员,不就2毛钱吗?你就少操这个心吧!” 可是第二天下午,李狗蛋有事路过三连,突然想起了那2毛钱的事情,专门问了一下司务长,司务长尴尬地说:“对不起,教导员,我把这事给忘了。”李狗蛋一听,自然火了:“什么?忘了?”说罢,气呼呼地直奔连部。 柳智正在准备总结会上的讲话提纲,看到李狗蛋进来了,马上站起来打招呼。 “小柳子,”李狗蛋的鼻子都歪到一边去了,“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什么事情?” “哦,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事情?” 柳智仿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啊,你不说,我那知道,还发这么大的火!” “我问你,”李狗蛋用手指着柳智,“欠人家红星大队的2毛钱,你怎么没有督促司务长送去?” “你看我,这不正忙吗?”柳智不以为然地说,“为了2毛钱,发这么大的火,值得嘛?” “什么,你说什么?”柳智的话,让本来就怒发冲冠的李狗蛋,情绪更加激动起来,“‘为了2毛钱,发这么大的火,值得嘛?’这话居然从你柳智的嘴里讲出来,简直就是乱弹琴!” “2毛钱,我这就马上派人送去!”柳智似乎有点儿赌气,立即喊道,“文书同志——” 文书小李应声跑来:“柳连长,有事吗?” “没有事,能喊你啊?”柳智说着掏出2毛钱,递给小李,“把它送给红星大队的会计。” 小李不知道这码子事儿,接过钱,莫名其妙地看着连长:“2毛钱?送给红星大队的会计?” “咋啦?”柳智冲着小李,“是2毛钱!你以为钱太少,不值得跑一趟,是吧?我可告诉你,这是原则问题。怎么,腿给黏到地上了,还不快去?” 小李只好悻悻地走了。 李狗蛋从三连出来,看时间不早了,就直接奔家里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2毛钱”。这说着呢,正好遇到先自己一步到达家门口的菲菲,于是就有了上一章的那一幕。 第六十三章 探家(1) 李狗蛋正在办公室审阅各个连队报上来的学习总结材料,突然通讯员小秦拿来一封加急电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材料,接过电报仔细看起来。电报是妹妹花花拍来的,只有5个字:“父病重速回”。 看罢电报,李狗蛋的心悠地一下子堵到了嗓子眼上。李狗蛋自从参军以后,还没有回过老家。就像他的老领导曾云飞说的那样,“你呀,就只知道干活,个人的事情常常被工作忙所忽略”。和他一起参军的老乡,人家都探过五、六次家了,可他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李狗蛋不是冷血动物,也非不孝之子,他也思念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他那唯一的妹妹花花,可是,他就是一个工作狂,工作的劲头一上来,其他的事情,包括探家这种别人“念念不忘”的“福利待遇”,就会“烟消云散”地从他的意念中消失得无踪无影。李狗蛋的父母亲,向来支持儿子的事业,对此,从来无怨无悔。这次,妹妹拍电报来,保准是父亲病得不轻,否则,父母亲说啥也不会让花花拍这个电报的。 想到这里,铁汉子李狗蛋的心头有些发酸。 “教导员,愣神哪?”张志良走进李狗蛋的办公室,看见自己的搭档在那里一副心神不定的摸样。 李狗蛋把电报递给张志良。 “快点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张志良看完电报,果断地对李狗蛋讲,“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拖了,否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做儿子的会愧疚一辈子的!” 李狗蛋感激地望望多年的老搭档:“那,工作上的事情,就麻烦你费心了!” “你看你,又客气起来了不是?”张志良安慰道,“不过,心里也不要太难受,这电报上说只是病重,你多带些钞票,会用得着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借给你,要多少,你吭气,听见没有?” 张志良又朝门外喊:“通讯员,过来一下!” 小秦来了,张志良吩咐道:“小秦同志,现在交给你两项任务:第一,给教导员打一份探家报告,马上送到团政治处干部股去;第二,你到火车站给教导员买一张卧铺票,是今天晚上的!” “是,明白,张营长!” 小秦刚要走,又被张志良叫住了。张志良问李狗蛋:“对了,你看,这一急,我倒忘了,菲菲是否与你一道回去?” 李狗蛋说:“事情来的太突然,现在我也不知道,这得和她商量,这要看她工作上能不能走得开。” 张志良点点头:“那,火车票咋说,是买一张还是两张?” “火车票就先不要急着买罢,到时候,我就先买硬座,至于卧铺票,上车以后再想办法补吧!” 李狗蛋说完,给妻子挂了一个电话,把家里来电报的事情说了,问她想不想回去。 “怎么不想啊?亏你说得出来,我这当媳妇的还没有见过咱娘呢!”菲菲在电话里说,从声音里,她也很急的样子,“我这就向我们领导汇报,看可不可以请到假。” 菲菲由于有接待任务,所以没有请到假。 李狗蛋赶到火车站时,售票处告诉他,当天的卧铺票早已售罄。没办法,那就只得坐硬座了。 上车时已经是晚上9:45,所以,列车大约行走了1个多小时后,车厢里便静悄悄的了:列车广播室按规定在夜间停止了播音,到站时由列车员报站;除了上下车时,车厢内有暂短的骚动外,旅客们在列车的行驶中,陆陆续续进入了梦乡。 李狗蛋的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那亲热劲儿,最容易让人猜到他们是出来蜜月旅行的;他的旁边是一位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的工人摸样的人,在交谈中,李狗蛋知道他是去西安一家协助单位联系工作的;斜对过是双人的位子,四个位子,有三个坐了人,还有一个位子是空的。不知什么时间,这个空位子上坐下一个年轻人,西装革履,很时髦的样子。李狗蛋由于还在想着父亲的病情,所以没有睡意。他打量着这个刚落座的时髦年轻人,他感觉这个人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哦,这个年轻人的眼睛,自从落座以后,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滑遛”,要么注意行李架,要么注意旅客的包,要么注意旅客的衣袋。李狗蛋心里揣摩,难道这个人是“三只手”?如果真是“三只手”,那对每一个旅客都可能是一种威胁,要那样,决不能放过这小子!不知咋地,一种抓小偷的冲动与意念,在李狗蛋的脑海中逐渐地形成着。 想到这里,李狗蛋假装困意袭来,伸了一下懒腰,眯缝起了眼睛,可他的注意力就死死锁定了对面的这位“西装革履”。大概过了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吧,“西装革履”开始“活动”了。他轻轻地靠近李狗蛋对面的一对情侣,这男孩子斜靠在靠背上,那女孩子的头就舒舒服服地枕在他的怀里,这个姿势,男孩子西装的里口袋正好微微地外露着。“西装革履”,慢慢地将贼手朝男孩子西装的里口袋移动着。 看到这里,李狗蛋轻轻地踢踢“西装革履”的脚,用手指指那一对情侣,再指指自己,那意思是,我们是一起的,既然让我看见了,就免了吧。“西装革履”见状,知趣地将已经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片刻后,“西装革履”站了起来,朝车厢门口走去。李狗蛋马上意识到,这家伙要转移作案现场,于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西装革履”发现了李狗蛋 “你干吗跟着我?”“西装革履”紧张地问。 “你见过这个吗?”李狗蛋将手里的一枚小挂件在小偷眼前晃悠了一下。 李狗蛋手里其实拿的是菲菲的一只普通的胸针。他为啥要把妻子的胸针在小偷面前晃悠?原来。他在支左时,一有空便和同志们经常聊天。有一个同志侃山海经,说到的一段趣闻,启发了他今天的“行动计划”。那个同志说,有一个人在某车站的月台上,捡到一枚图案是梅花的胸针,他看到胸针的图案设计精美,就不假思索地将胸针别在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上。这个人戴了这枚胸针不到半天时间,发现自己的口袋里莫名其妙的多了许多东西:有钞票,10元大票、几角的毛票都有;有手表;有戒指、项链等。他吓了一跳。这个人很老实,怕因此遇到麻烦,就马上找到乘警,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向乘警作了汇报。乘警告诉他,这枚胸针是这一带“偷王”的象征,小偷只认这个标志,不认人,一定是“偷王”丢掉的胸针被你捡起来了,你这一戴,人家以为你就是“偷王”,所以,小偷按照他们的“行规”,就得给你进贡,所以,你的口袋里才会有这许多东西。乘警告诉这个人,你立了功了!那人不解。乘警说,你把这个交给我们,我们不是正好“引蛇出洞”吗?李狗蛋当时听完这个故事,也与其他同志一样,嘻嘻哈哈笑了一回,全没有当回事。没想到,聪明的李狗蛋,今天居然“活学活用”上了。 “西装革履”瞅了李狗蛋手里的胸针,不解地问:“这是啥?” 李狗蛋故作神秘地说:“连这个你都不认识?还出来混?看来,你也就是一个‘小提溜’而已!” “那又怎么样?”“西装革履”对李狗蛋似乎并不畏惧。 “小子,”李狗蛋在“西装革履”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老实说吧,咱俩是一路的,都是‘进出口公司’的,说起来,你应该叫我‘前辈’才是!” “我叫你‘前辈’?” “西装革履”瞧瞧眼前这位身着普通便衣的陌生人,警惕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李狗蛋知道这是一个还不怎么上道的小混混,要教育这种人改邪归正,用大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将计就计的思路在他的脑子里渐渐地清晰起来。 他又将手里的胸针在“西装革履”眼前晃悠了一下:“兄弟,实话告诉你吧,这个东西是这一带‘王爷’(李狗蛋把‘偷王’说成‘王爷’,自我觉得这样似乎更‘恰当’一些)的象征,凡是在这一带地盘是活动的弟兄,见了这个标志,都得‘进贡’。” 这“西装革履”一听,我的妈呀,眼下遇上克星了不是?连忙低三下四地向李狗蛋求情道:“前辈,不,王爷,我今天真的还没有得手呢,只弄到一块手表,还不怎么值钱,是块旧上海表,你要,就给你吧!”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 李狗蛋哈哈哈一阵大笑:“兄弟,我不是要你的东西的。” “西装革履”战战兢兢地问:“哪,你要干啥?” 李狗蛋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给我讲故事?” “咋地,不爱听?” “前辈,不,王爷,爱听,爱听!”“西装革履”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着头。 “说是故事吧,又不是故事,说不是故事吧,又是故事。”李狗蛋一边故弄玄虚地卖着关子,一边心里在火速地编撰着现编现讲的故事。 “王爷,我怎么听着有些闹糊涂?”“西装革履”瞅着李狗蛋,眨着困意袭来的眼皮子,“你是要讲故事,还是不要讲故事?” “要讲,是我的一段亲身经历。”李狗蛋往小偷跟前凑了凑,故作亲近状,“那是在我‘修炼’成‘王爷’后,不久的一天,我出去逛了半天,我的衣袋里就鼓鼓囊囊地丰收起来了。你说,我是高兴哪,还是不高兴哪?” “王爷,你当然高兴哪,丰收了嘛,哪有不高兴的道理?”“西装革履”一副巴结的腔调。 “是高兴。”李狗蛋显出得意忘形的样子,转而又作忏悔状,“那天,我是在wh长江大桥上闲逛。走着走着,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让你惊呆了?啥让你惊呆了?” 第六十四章 探家(2) “‘有人要跳江啦——’一声声凄厉的呼救声从桥头传来。我寻声望去,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我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原来是一位老大爷,年龄大概有60多岁吧,被人拦腰紧紧地抱住。老大爷声泪俱下、悲愤欲绝地诉说着:‘俺那儿子得了食道癌,现在就住在wh的肿瘤医院里,需要一笔不小的治疗费用,俺们这些祖祖辈辈的农村人,哪来这么许多钱呀?可是,俺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不去救治,活活的等死啊。于是俺老伴让俺赶回老家,四处求人,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向亲朋好友借到3000来块钱,可刚才下车时发现,俺那钱,不知啥时候,被哪个挨千刀剐、万刀剁的小偷给偷走了!没有钱给孩子治病,孩子就只有眼睁睁地等死,孩子没有了,俺这当爹的活着还有啥意思啊?求求你们放开俺,让俺下去吧!’”李狗蛋声情并茂地说着,眼圈都红了,声音也哽咽了,他栩栩如生的“表演”,感染了现场唯一的听众——“西装革履”,只听“西装革履”着急地问道:“哪,后来呢?” “后来,”李狗蛋自己的挠挠头,又摸摸“西装革履”的头,片刻,又继续演绎着他的“故事”,“什么后来?是当时!当时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这心里头啊,觉得好愧疚,好愧疚,仿佛这位老大爷的钱就是我偷的似的。你想想看,如果小偷不偷他那3000块救命钱,老大爷至于寻短见吗?如果不是有人发现的及时,拦住了老大爷,老大爷不就早跳进长江里去了吗?那样的话,一条鲜活的生命,不是说没有就没有了呀?所以,当时呀,我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犯’,自己干得这个行当,与打家劫舍、杀人放火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兄弟,你说,我说的对吗?” “西装革履”连忙应承道:“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那,王爷,后来呢?” “后来,”李狗蛋似乎还在痛苦之中,“什么后来,是当时!当时那一刻,我就下定了决心,决定金盆洗手,说什么再也不能干这缺德的事情了。否则,我还算是人吗?小偷这行当,真是十恶不赦!兄弟,你说,我说的对吗?” 李狗蛋还没有等到“西装革履”回答,紧接着就意味深长地说:“父母亲给了我们生命,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让我们好好地活着。啥叫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做人,老老实实地做事,别人有一双手,咱们自己也同样有一双手,别人用自己的一双手挣钱,而我们却用自己的一双手窃取别人挣来的钱,这难道不是缺德是什么?做小偷,永远是偷偷摸摸地活着,永远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就像我这样,即使做了‘王爷’级的‘高级小偷’,可说到底,还是个小偷呀,只不过比别的小偷更缺德,更无耻罢了!所以,我从那以后,就发誓一定要改邪归正,做一个靠自己的劳动与智慧,靠自己的一双手自食其力的好人。我做到了,我相信你也能做到,对不对?” 李狗蛋的“故事”明显地起了作用,“西装革履”充满愧疚的脑袋,慢慢地耷拉了下来:“王爷,不,前辈。听了你的故事,我也要‘金盆洗手’,我也不能再干这这种偷鸡摸狗的缺德事了!” “兄弟,此话当真?”李狗蛋一听,高兴地问。 “前辈,我哪敢骗你啊?”“西装革履”好像真的下定了决心。 “兄弟,”李狗蛋深情地看着“西装革履”,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发现你是干这行的;我又从你的第一个动作,就断定你是一个还没有完全上道的‘小提溜’;我还从你的眼神里判断出你的良知还在,是一个本质上还可以救药的人。” 李狗蛋的三个“第一”,把“西装革履”完完全全给镇住了,这家伙心想,眼前的这个人,不愧为“王爷”级别的“老手”,他的眼睛就像x光透视机一样,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看透了,真的服贴他了! 李狗蛋知道“西装革履”在认真地听他的“下回分解”呢,于是,又继续说道:“其实,就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虽然没有得逞,我完全可以叫来乘警把你带走,但是,我没有那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救你!” “救我?” “是的。” “那你,打算怎么救我?” “我们一起到乘警那里去一趟。” “你不是说,不把我交给警察吗?” “是的,不把你交给警察。但是,我们必须一起到乘警那里去一趟!” “那还不一样吗?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当然不一样啦。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凭什么跟你走?” “就凭你是一个还有良知、还可以救药的人!” “那我要是不肯跟你走呢?” 正在这时,一位巡夜的乘警正好路过。 李狗蛋连忙喊道:“乘警同志,你好!” 乘警停了下来,问:“同志,有事吗?” “是的,有事。”李狗蛋机智地看着乘警,“有困难,找警察。我们现在遇到困难了,于是就想到了找你。” “那好,跟我来吧!”乘警同志说着,迈开了脚步。 “走吧!”李狗蛋拉了尚在犹豫的“西装革履”一把。 “你难道真的要把我交给警察不成?”“西装革履”惊恐地看着李狗蛋,压低声音说,“我害怕,我不去警察那里。” 后来,李狗蛋连哄带骗,总算把“西装革履”带到了乘警的警务室。李狗蛋把自己的证件给乘警同志看了,同时将今天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乘警看着“西装革履”问:“你叫什么名字?” “西装革履”诚惶诚恐地回答:“我叫肖投。” 乘警一听,不禁哑然失笑,头一歪:“我知道你是小偷,我现在问的是你的名字!不要紧张,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 “报告警察,”肖投站得笔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的名字的确叫肖投。” “哈哈哈,”乘警听罢,嗨呀,这下子真的闹不明白了,“你爹妈咋就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叫啥不好,偏偏就叫个‘小偷’。敢情你父母亲也干这个行当的?你们家这是祖传?” 李狗蛋听到这里,听出个名堂来了,知道这个“西装革履”的姓名与“小偷”俩字肯定是谐音,如果不把这层意思整明白,下面的工作就难以继续下去,于是对乘警说:“乘警同志,是不是让他把自己的姓名写一写?” 肖投接过乘警递给他的笔,吃力地、歪歪斜斜地写下了4个字:“我叫肖投”。 看着“肖投”二字,李狗蛋与乘警不约而同地又哈哈哈地笑了一阵子。 肖投看着他俩,认真地说:“我没说错吧,我真的是叫‘肖投’。” 李狗蛋就肖投今天的行为,提出了2点处理意见:一是鉴于肖投做小偷的时间不长,并有悔改之意,所以,在他交出所偷窃的手表以后,建议免于处罚;同时,还建议列车与肖投之间建立联系,肖投不仅不能再做小偷,还要立功赎罪,积极配合列车乘警抓获在车上行窃的小偷,打击列车上的盗窃犯罪行为,维护列车的安定团结与旅客的财产安全。同时,李狗蛋对肖投说:“兄弟,你那名字的确也应该改一改,否则,会给人产生误解与歧义,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我建议你的名字就叫:肖志成。” 真是“无巧不成书”。 5年以后的一天,李狗蛋又乘坐上了这趟列车,又碰到了那个乘警。说起5年前的事情。乘警同志非常高兴地告诉李狗蛋,那个改名为“肖志成”的肖投,在他们的耐心帮教下,真的从那以后就改邪归正了,并非常积极地配合列车工作人员,破获了多次盗窃案件。现在,肖志成已经是他们列车的“眼线”了,工作的还挺不错。说到这里,乘警同志对李狗蛋千感万谢,两人的手紧紧地握了好长好长时间。 我们说李狗蛋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其实,李狗蛋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也没有干过轰轰烈烈的事情,在他的身上更没有发生过什么“爆炸式的轰动新闻”,可是,他那不经意的一举一动,往往显现出与常人不同的睿智与行为,而且取到的效果也常常出其不意、出人意料的好。譬如,如果李狗蛋发现肖投行窃时,把他立即抓获并交给乘警,由于他当时行窃未遂,乘警对他也只能教训一番而后放之,肖投不一定会因为自己受到训斥,而改邪归正,结果肖投还可能依然是小偷。可李狗蛋的举动,一开始可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收到的效果,的确叫人不得不赞叹!这就是李狗蛋的可爱之处,也是李狗蛋的传奇之处。 第六十五章 探家(3) 李狗蛋车马劳顿了2天2夜,终于回到了他的老家。在县城汽车站,一下长途汽车,就听见妹妹花花用那脆生生的声音在喊:“哥哥,我在这儿哪!” 花花接过李狗蛋的提包,看见只有哥哥一人,便问:“哥,咋就你一个人,我那漂亮的嫂子呢?” 李狗蛋说:“你嫂子忙,请不到假,其实她可想回来了!” 花花说:“妈想我嫂子,都快想疯了哩。” “爸怎么样啦?”李狗蛋听了妹妹的话,觉得菲菲没有跟他一起回来的事情,待以后慢慢地和母亲再做解释。现在,他更关心的是父亲的病情,就问,“爸究竟是什么毛病?” “爸爸现在还在医院里呢,今天医院发了出院通知书,妈妈和我,都拿不定主意,妈说,等你回来了再定!” 李狗蛋的父亲这次还是老毛病复发。父亲年轻时,正遇到我国的三年自然灾害。现在的年轻人,是很难想象当时饥饿的情景的。那时,除过观音土,什么草根、树皮、野菜、野果,几乎能吃的都吃了。粮食成了最最贵重的东西,是一种稀罕的奢侈品!生产队只给每人每天发3两掺了糠的玉米面,父亲看着正在长身体的李狗蛋,把自己的那一份给了年幼的儿子,自己则吃糠咽菜,却要干着重体力活,从那以后,就落下了肠胃痛的毛病。随着年龄的增大,这毛病也年复一年地在加重。这次犯病,来得猛,病症也忒邪乎,吃什么,吐什么,最后,连喝进去的水,都要吐出来。后来,只有靠挂盐水来维持。再到后来,便进入了懵懵懂懂的梦呓状态,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认识,常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梦话。在医院里治疗一个月,效果不明显,由于不能进食,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现在,李狗蛋就立在父亲的病床旁,他母亲以为远道而来的儿子的出现,会创造一个奇迹,遗憾的是,父亲对面前儿子却“熟视无睹”。 李狗蛋的一个战友,在县医院当医生,李狗蛋在父亲跟前站了一会儿,就急急忙忙去找他。这位战友说:“伯父主要是不能进食,你想,‘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都快一个月了,该想的法子,都用上了,可就是不管用。让伯父出院,医院也是实出无奈。” 李狗蛋焦急地问:“那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这位战友医生说:“我认为,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到省城大医院去看看,毕竟人家的条件好,水平也高;二是带些葡萄糖回去,找大队的赤脚医生挂挂水,延缓一天是一天,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得计划着安排后事。” 李狗蛋回到病房,把情况和母亲与妹妹说了。他母亲一听就眼泪婆娑地抽泣起来。 李狗蛋抚着母亲的肩膀安慰道:“妈,咱们准备出院,然后再去省城。好人一生平安。俺爸不会有事的!” “去省城,那得花多少钱哪?”母亲知道儿子刚刚成家,也没有多少积蓄,家里困难得更是捉襟见肘。 “钱是身外之物,花了,还可以再挣嘛,可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他是咱们家的顶梁柱,说什么,父亲也不能倒啊!”李狗蛋说到这里,心里也一阵阵的酸楚。望着被病魔折磨得异常憔悴、苍老的父亲,一种只有做儿子才有的感觉,氤氲心头。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老农民,祖祖辈辈靠从土坷垃里刨食生活,斗大的字识不得两箩筐,可在李狗蛋看来,父亲却是一本读不完的书,而且是一本读不完的好书。 父亲的老实巴交是出了名的。1960年,我国3年自然灾害的第二年。李狗蛋清楚地记得,他们家场院的不远处有生产队的一小块地,里边的玉米每天都拔节地长。有一天,他放学回家时,看到许多饿急了的孩子把玉米苗拔起来当甘蔗啃。他见状,也准备去拔玉米。这时,正好父亲路过。叫住了他,抚摩着他的头说:“孩子,不能这样,咱再饿,也不能做损人利己的事呀,况且这还是集体的苗儿呢!”同时,他又耐心地劝走了其他小孩。可是,孩子们饿疯了,看见父亲一转身,就又“我行我素”起来。 父亲是种田的好把式。1962年,国家允许农民有自留地,并且号召农民生产自救,就是农民可以自己开荒,自给自足。父亲只要一有空,就把精力耗在生产自救上。功夫不负有心人。李狗蛋家的自留地和父亲开的荒地,庄稼非常茂盛,到了秋天,南瓜、土豆、玉米、谷子等等喜出望外地丰收了。有一天,生产队开会,要求农民自愿交余粮支援国家。当时,父亲第一个报名,报了自己要交出的数。可是,临到秋收时,老天不作美,下起了连阴雨,秋雨连绵,淅淅沥沥,一直下了半个月。到手的胜利果实,有一半霉了烂了。这样,如果按照父亲在开会时报的数量交,肯定又是吃了上顿发愁下顿。母亲提议父亲去给支书说说情况,看能不能减免一点。可父亲说:“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眼下咱们国家不是还困难吗?自古就有‘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说法,现在咱吃点苦,为国分忧不是应该的吗!”父亲言之凿凿的“死心眼”,当时让李狗蛋的母亲是那么的不理解,那么的怨悔,当然,也让他们一家人吃了许多的苦。 向来慈祥和气的父亲,有一天,回来后沉着脸。原来,这天他收工时,看到平常要好的一位朋友偷拿生产队的粮食。父亲当时就不客气地指责了这位朋友。朋友说:“现在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说啦,你又不是队长、支书,况且咱们还是好朋友,何必那么较真?这点东西,就是我不拿走,也到不了你的名下,老哥,你说是不是?今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一马,咱还是好朋友,否则别怪我反脸不认人!”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可父亲就是不依不饶,结果,虽然生产队没有受损失,但是得罪了朋友。父亲心安理得地自我评价说:“不是我不义,是他不仁!” 就在父亲去部队参加李狗蛋的婚礼时,看见自己的儿子出息了,又讨了这么漂亮、淑贤的媳妇,父亲可高兴了。父亲对李狗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现在出息了,可要好好记住:‘在人之上,要把人当人;在人之下,要把自己当人’。‘善待媳妇,就是善待日子;苦煞媳妇,就是苦煞日子’。”当时,他没有把父亲说的话当回事。后来,父亲走了,空闲时,细细琢磨琢磨,觉得父亲是在教自己处世做人的道理。父亲不知道什么是四书五经,可他这些简朴的话,简直可以奉为品行修养的圭皋! 人向往坦诚,却常常虚伪;人憧憬纯洁,又被迫世故;人热爱宁静,却热衷名利。红尘滚滚,多少事让人回味无穷。父亲那诚实、守信、仗义、热爱集体、刚正不阿的品德与与人为善、慈祥和蔼的品格,却是价值无量的精神财富。它潜移默化,深深地铭刻在李狗蛋的脑子里,流淌在李狗蛋的血液里,印记在李狗蛋的言行里,它“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伴随着李狗蛋的成长、生活,甚至于他的人生经历。 李狗蛋让父亲出院的第二天,计划到县城找一下转业回来的那些战友,看能不能弄一辆车,把父亲送到省城去。就要出村时,邂逅到了小学时的同学张顺顺。张顺顺现在是县兽医站的主治兽医。两人寒暄了一阵子后,话题自然说到了父亲的病情上。看着愁眉不展的李狗蛋,张顺顺说:“狗蛋,要不我去看看,你们在县医院里使得是西医,我用针灸与吃中药的法子,试一试,咋样?” “你?”李狗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顺顺是兽医,要给自己的父亲看病? 张顺顺看着李狗蛋一脸的茫然与疑惑,就说:“狗蛋,你是个大孝子,这我知道。你想把伯父送到省城大医院,我也一万个赞成。可是,我可以告诉你,在病理上,是人兽同理。同样的病,开处方时,只不过人的剂量小一些,兽的剂量大一些。当然,我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把你爸的病治好,可试试总不碍事吧?” 李狗蛋拗不过张顺顺的好意与执着,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嘛,不得已,只好陪他朝自己家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唉,说好了准备着去省城的,咋莫名其妙的却给父亲请来一个兽医呢? 花花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她哥相跟着张顺顺回来了,撒玉米粒儿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李狗蛋与张顺顺刚进屋,就被妹妹花花拉了一把。 花花拽住李狗蛋的手,把他拉到屋外:“哥,你不是去城里找你的战友寻车吗,咋又叫来一个张顺顺?” “让他给爸看看。” “哪怎么行?”花花急了,“张顺顺给猪啊、牛啊,看个病还差不多,怎么能叫他给咱爸看病?他可是个兽医啊!” 李狗蛋还要解释,屋里传来了张顺顺的叫唤他的声音。 第六十六章 探家(4) 张顺顺与李狗蛋是一起穿着开裆裤玩大的小伙伴,眼下又是自己请来的医生,岂敢怠慢?只是刚才妹妹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硬是给拽了出来。李狗蛋听见张顺顺的叫唤声后,撇下妹妹,连忙径直回到屋里。还没有给张顺顺倒茶呢!李狗蛋在自己的提包里,翻腾了一顿,找到了碧螺春茶叶。 “狗蛋,你先不要急着招待我,喝茶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张顺顺坐在李狗蛋父亲的身边,对李狗蛋说,“你家有手电吗?赶快给我找一只手电来,我要给伯父检查检查。” 手电放哪儿,李狗蛋在外多年,哪里晓得?只好叫妹妹道:“花花,赶紧寻找一下手电,顺顺要用呢!” 张顺顺接过花花递来的手电,轻轻地把李老汉的眼皮翻了起来,用手电仔细照照,发现瞳孔并没有放大,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下来。本来想再照照病人的舌苔,可是现在病人昏迷不醒,哪能张开嘴,伸出舌头来?于是,只好给病人把脉。由于过度的虚弱,病人的脉象非常的微弱,一开始好像摸不到脉动一样。张顺顺非常沉得住气,他知道,是自己毛遂自荐来为狗蛋的父亲看病的,如果连个一二三都说不出来,就拔腿走人,岂不是自辱名声?那今后在村子里还咋样活人?况且……。想到这里,张顺顺把搭在狗蛋父亲手腕上的指头,款款地移动着,再轻轻地贴紧着。就这样,大约过了40来分钟,张顺顺才号完了脉。 李狗蛋热情地递上碧螺春茶:“顺顺,辛苦你了,快喝点茶吧!” 张顺顺接过茶,还没有喝,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味道:“真香,算我有口福,咱这里没有这样高级的茶叶。”说着,喝了一口,然后把茶杯搁在炕沿上,“狗蛋,从脉象来看,伯父是由于气急攻心,气未散,积郁成疾,导致胃肠不纳,强纳而吐。”说着,他撩起病人的衣襟。李狗蛋看到,父亲的腹部鼓胀着,张顺顺将一只手按在父亲的腹部,另一只手在这只手上敲敲,就听见“嘭、嘭、嘭”的声音。 “听到了吧?”张顺顺又像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哪咋办?”李狗蛋问。 “现在,以我的观点,”张顺顺又喝了一口茶,“一是赶快停止输液!” “停止输液?”一直一言不发地守候在丈夫身边的狗蛋母亲,这才担心地问,“都这么长时间颗粒未进了,拔了盐水,能行吗?” “伯母,我知道你的心情,”张顺顺指指病人,耐心地解释道,“刚才你也听到了,肚子都胀成这样了。我打个比方吧,譬如一只气球,如果这只气球气鼓鼓的,再给它打气,气球就会破的。” 接着,张顺顺又说,第二呢,就是要进行疏、泄,把病人腹中之气用疏导的方式排泄出来;第三,就要解决“纳”的问题,给病人补给。这样,病人不出半个月就能恢复。 “半个月?”偎依在母亲身边的花花,瞅着张顺顺,将信将疑地问。父亲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钱没有少花,可病情不见好转,你一个兽医,敢吹如此大的牛皮? 张顺顺没有正面回答花花的疑问。他知道,一句话两句话,是很难解释清楚的,要想别人信服自己,只有用事实说话。于是他要来纸笔,开始书写药方。须臾,药方开好了。张顺顺把它递给李狗蛋:“狗蛋,只抓2剂。现在就去,抓回来药后,马上煎,煎好后,让药稍微凉一下,就要立即喂,如果不出意外,第一剂药服完以后,大约在今天夜里,伯父会放屁,放几个又臭又响的屁,放屁以后,腹部就会恢复到柔软的状态,过上十几分钟,就会有饥肠咕咕的声音。这时,你们可以给他喂少半碗小米米汤。记住,一定不能多喂,只能喂少半碗!” 说到这里,张顺顺下了炕:“如果,第一剂服完后,没有出现我说得症状,那,第二剂药就不必要继续服了,你就按照你的原计划,送伯父去省城大医院吧!”说着,伸出手和李狗蛋握手告别,“对不起,我还有事情,我要走了。” 送走了张顺顺,李狗蛋把药方交给了妹妹:“花花,你赶快骑车去县药材公司抓药吧。”面对依然将信将疑的妹妹,李狗蛋说:“人家张顺顺说的有道理的。毛主席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张顺顺的法子究竟管不管用,也只能吃了药以后才知道。去吧,听哥的话!” 花花抓药回来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喜形于色的。 李狗蛋瞧着妹妹的高兴劲儿,不解的问:“花花,咋高兴成这样?” 花花说:“在县城,我遇到我的一个同学了,她说,她的一个邻居,也是给张顺顺看好的,还说,别看张顺顺是一个兽医,给人治病也可神了。别人请他,还挺不容易请到哩!” “就是嘛,‘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愿咱爸的病,也让张顺顺的药,来一个药到病除!”李狗蛋也高兴地说。 兄妹俩一边说笑着,一边张罗着为父亲煎药。 药煎好后,花花把药汁隔着纱布过滤出来,端到父亲身边,对李狗蛋说:“哥,这药凉一会儿,就可以给爸喂了。” 李狗蛋看着忙忙碌碌的妹妹,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情也是需要办的,这就是妹妹的婚姻大事。眼前的妹妹,已经是22岁了,出落得艳若桃花,那不高不矮的个头,那亭亭玉立的身段,加上白皙的肌肤,可谓人见人爱的大姑娘。花花发现哥哥在注目于自己,知道哥哥在为自己的事情操心,耳根子处不由得有些发烧:“哥,看啥呢?” 妹妹的话,让李狗蛋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答非所问地说:“花花,你去把咱妈叫来,看怎么给爸爸喂药,。” 母亲来了,李狗蛋把父亲抱在怀里,母亲接过女儿递来的药碗,舀了一汤勺,用口吹了吹,再用嘴唇试一试,不烫也不冷,正好。可把药送到父亲嘴边时,问题来了,无论李狗蛋娘俩如何摆弄,父亲的嘴巴就是张不开。就这样,捣鼓了足足有个把小时,仍然是无能为力。这可咋办呢? 第六十七章 探家(5) 正在这时,张顺顺出现了。李狗蛋全家人像救星从天而降一般,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什么是诀窍?诀窍就是当别人束手无策之际,你轻而易举地露一手。有诀窍的人,人们习惯地称之为“行家里手”。 只见张顺顺从李狗蛋怀里接过李狗蛋的父亲,让李狗蛋父亲的头倾斜45°角靠在自己胸上,一只手端起药勺,另一只手把李狗蛋父亲的鼻孔轻轻地捏住,病人的嘴巴微微地张开了,端药勺的手迅速将药给灌了进去。如此而已,三下两下,没有费什么功夫,一碗汤药就顺顺当当地喂完了。看着张顺顺魔幻般的动作,李狗蛋啧啧称奇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顺顺,你真是绝了,不服也不行啊!” 张顺顺谦虚地说:“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见笑,见笑!” 李狗蛋的母亲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你们看,俺这一急,也给急糊涂了。其实,顺顺的这法子,俺也使过,狗蛋和花花小时候不肯吃药,俺使的就是这个法子。”说着,拍拍自己的后脑勺,感叹道,“唉,老了,真的不顶用啰。” 张顺顺喂罢药,起身下炕:“伯母,狗蛋,花花,要没有啥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狗蛋送张顺顺回来,正要进大门,听见有人喊他:“喂,同志,你可是李狗蛋吗?” 李狗蛋一回头,发现叫唤自己的是邮政局的投递员同志,便说:“是的,我就是李狗蛋,同志,有事吗?” 投递员递过来一张纸:“这是你的电报。”说着,拿出邮件投递送达记录本,“请你签个字。” 李狗蛋签过字,看了一下电报,立马高兴的像三岁小孩子似的,连蹦带跳地往屋里赶:“妈,妈,菲菲要回来看你啦!” 李狗蛋的母亲听见儿子那高兴的样子,眉开眼笑道:“是吗?是俺儿媳妇菲菲要回来了?”说着,又把目光移动到墙上的相框上,“俺狗蛋有出息,一分钱没有问妈要,就领回来这么俊的媳妇,这都是祖上修来的福分!” 花花在隔壁厨房里做晚饭。 这晚饭很简单,是地地道道的庄户人家的家常便饭:小米米汤、窝窝头,还有两个白面馍馍。炒一个土豆丝,外加一个炒鸡蛋。那年代,家家户户穷,长年累月有这样的饭,就算不错了,那能像现在,动不动就七碟八碗,起码也得四菜一汤啊,可那时不成。就说这两个白面馍馍和一盘炒鸡蛋吧,这都是母亲和妹妹给李狗蛋的“特殊待遇”,平常,他们是舍不得的,也没有条件如此“奢侈”的。可你想一想,李狗蛋能独自吃下这些“特殊的饭菜”吗?每次,全家人推来让去,最后只好“共产”了事。今天与平常不一样的是,花花把小米米汤熬的时间特别的长,为啥?为的是让爸爸喝下这少半碗烂烂的米汤,好消化呗! 花花做好了饭,回到正屋,得知嫂子要回来的消息后,感慨地说:“哥,妈妈经常给我说,你是咱们家的‘福星’,起先,我还不信。现在,不信也不行了!” 李狗蛋问:“‘福星’?妈又是给你说我的小时候,算命先生说的那些话了吧?花花,你都高中毕业了,还信这个?那,这些年,你的书岂不是白念了?” “我偏信,我就要信!”花花比李狗蛋小10来岁,是在李狗蛋的背上长大的,所以,兄妹俩的感情非常的深,她不仅热爱自己的哥哥,也以自己有这么一个哥哥骄傲。尤其是她和父亲参加哥哥的婚礼回来,看到哥哥的领导、同事,还有他带的那些战士们,都对哥哥那么好,觉得哥哥实在是了不起。还有她那嫂子,不但人长得秀气、漂亮,而且心地非常的善良,能力也很强。她羡慕哥哥的福气,更喜欢在哥哥面前撒娇。她知道,哥哥也疼她,爱她。所以,有时候,讲话时就故意跟哥哥拧一拧,别看哥哥现在是个营级干部,对她这妹妹却不敢怎么样! 李狗蛋看着妹妹撒娇的样子,很痛爱地说:“好啦,好啦。有句话叫‘信不信由你’,人家花花的自由嘛,对不对?” “这还差不多,”花花的嘴一撅,头一偏,身子一扭,“哥,你就是咱们家的‘福星’!” 李狗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妈,我要睡了,你们也歇一会儿吧!” 说完,李狗蛋和衣躺在父亲身边。母亲与花花,则开着灯做针线活,借以打发时间。自从父亲生病以来,母亲和花花就没有睡个一个安稳觉。按理说,现在李狗蛋回来了,她们母女俩也该好好地歇息歇息了,可是,不成,她俩就是歇息不下来。倒是李狗蛋这几天又是乘车,又是为了父亲的病忙前忙后的,倒头就睡的李狗蛋,用不了几分钟就轻轻地打起了匀匀的呼噜。 睡梦中,李狗蛋听见母亲在说:“花花,你听,你爸真的放屁了,连着放了两个,还真臭!” 李狗蛋一骨碌爬了起来,他也嗅到了臭味儿。屁臭的味儿,一般情况下,人们没有不讨厌的,没有不嗅之而远避三舍的。可现在,父亲的这个臭屁,却使李狗蛋娘儿仨高兴之极,欣喜若狂!因为,这个臭屁一放,父亲的腹部积压的鼓胀之气就会一泄而出,这是张顺顺说的,只要放了屁,说明父亲就不要再颠簸着上省城了,说明父亲的病有救了,说明父亲用不了半个月就可以康复了! 李狗蛋对妹妹说:“花花,赶快把窗户打开,让这臭气尽快散掉!” 花花正要去开窗户,被母亲制止了:“不要开了,担心你爸着凉。半夜三更的,外面的风,贼着呢!” 在这说话的当儿,父亲肚子里的药性继续发挥着作用,又接二连三放了几个响臭屁,顿时,臭气弥散开来,室内的空气更加恶化了。 “妈,爸的康复,需要新鲜空气!”李狗蛋知道家乡的一些陋习,比如,家有病人不能开窗户,就是其中之一。作为孝子的李狗蛋,在母亲未同意之前,是不可以自作主张的,可是,现在需要的是新鲜空气,不仅病人,连他们这些健康人也一样。怎么办呢?他发现了花花。他示意花花和他一起说服自己的母亲。 母亲虽然固执,但却是个开明之人,她觉得儿子、女儿的话有道理,有时候,祖上留下来的老黄历也应该破一破,尤其是,她不愿意让远道而来的儿子觉得母亲是个顽固不化的“老糊涂”,所以,终于答应了。 当窗户洞开的那一瞬间,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清新起来。李狗蛋隐隐觉得父亲的病,被张顺顺说准了,嘿,这张顺顺,还真有道道哩! 第六十八章 探家(6) 在妹妹花花的眼里,哥哥李狗蛋就是家里的“福星”,这个概念的形成,起源于妈妈在她小时候讲的故事:“按照家乡的习俗,在哥哥李狗蛋出生100天时,要过‘百日庆’。孩子过‘百日庆’,要蒸一笼糕,在开席前,孩子的小脚要在糕上踩一踩,图得是个吉利,预示着孩子将来的生活越过越好,前途无量,步步登高。那天,菜也上桌了,酒也斟好了,糕也出笼了,父亲正抱着哥哥李狗蛋踩糕呢,忽然来了一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一进门就喊:‘恭喜贵公子,踩糕好运来;今日踩了糕,明日兆头好。’父亲连忙对母亲说:‘孩他妈,快给人家先生拿喜钱!’算命先生对李狗蛋端详了好一会,对众人说:‘这孩子,生的虎头虎脑,从面相上看,天庭方圆,地谷饱满,鼻梁端庄,双目有神,耳大下垂。日后,虽然和平常人一样,免不了个坎坎坷坷的,但无论天灾人祸,大灾小难,都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可喜可贺呀!’”那时,花花年幼,对母亲的话似懂非懂,但是她认准一个理儿:那就是相信母亲,母亲的话是没有错的!最近发生的事情,令她更觉得自己的观点是对的。为啥?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父亲生病以后,钱花了不少,可病情却日益严重。哥哥一回来,父亲的病就峰回路转了!加上嫂子也就要回来了,爸爸这一高兴,那康复起来可不是就更快了吗! 花花正端着一碗鸡蛋汤,给已经可以吃东西的父亲往嘴里喂,这脑瓜子一走神,差点把蛋汤给洒到父亲衣襟上。 父亲的神志已经完全清醒了,看见女儿傻傻发呆的样子,笑着问:“花花,你在想啥呢?” “爸,我没想啥。” “傻闺女,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你爸?”父亲慈祥地望着身边的女儿。 “爸,你说哥哥是不是咱们家里的‘福星’?”花花偏着头看着父亲。 “啥福星不福星的,都新社会30多年了,咱们不说这个了!”父亲用手抚摩着闺女的头,“你哥出息了,是遇到了现今的好社会,加上自己的努力!” 花花不想与父亲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与父亲讨论问题,往往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她就是觉得哥哥是家里的福星。 菲菲的到来,不仅使李狗蛋的家庭弥漫着洋洋的喜气,而且,整个村庄都为之欢腾起来。李狗蛋的父母亲为人忠厚善良,人缘极好,在他父亲生病期间,村里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凡是能来的人,都来看望过了。乡下人看望病人,既朴实又简单,都是家里的东西,提上一点,能表个心意就成。李狗蛋家的东屋里,到处都是一篮子、一篮子的鸡蛋;一条子、一条子的猪肉;还有一斤、两斤积少成多的一大柳条框的白面。乡亲们听说李狗蛋的“洋媳妇”菲菲要回来了,人还没有到呢,李狗蛋家,就又一次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个情形与那一年李狗蛋的立功喜报送到家时,差不离儿。待菲菲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时,淳朴、善良、热情的乡亲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菲菲虽然是在城市里长大的,但是也没有见过如此的“世面”,她的手,紧紧地挽在李狗蛋的胳膊上,悄悄地问:“狗蛋,他们这是做啥?” 此时的李狗蛋,雄赳赳气昂昂地目光正视着前方,说:“欢迎你呗!没见过吧,这不比你们机场欢迎国家元首的阵势差吧?” 菲菲真的好激动,好激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黄土高坡的小村村里,居然还会有如此自发的、淳厚的、不失隆重而又井然有序的欢迎仪式。她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场合,便轻声问丈夫:“那,我该怎么办?” 李狗蛋调侃道:“什么怎么办,亏你还是见过世面的,你应该礼貌地站出来,大声地喊:‘乡亲们好,乡亲们辛苦了!’” 菲菲用指甲狠狠地掐了李狗蛋一把:“好啊你,叫你贫!” “好啦,好啦”李狗蛋求饶着。俩人就这样,在乡亲们的“夹道欢迎”下,说说笑笑地朝屋里走去。 人们看见李狗蛋媳妇的摸样,一个个赞不绝口。这个说:“看人家狗蛋,就是有能耐,能娶到这么俊的媳妇,大眼睛、小嘴巴、柳叶眉、挺鼻梁,还有那白嫩嫩皮肤儿!”那个说:“你瞧人家那一举一动,就是城里人的做派,礼貌得体,高雅、自然,这叫啥来着?对了,这就叫素质!” 菲菲的一声“妈妈”,叫得李狗蛋的母亲眼泪哗哗的。 花花说:“妈,你成天价盼嫂子,想嫂子,现在嫂子回来了,你应当高兴才是,咋就哭上了?” 母亲赶快擦掉泪:“是高兴,是高兴,可是,我不知道咋地,这高兴了也流泪哩。” 菲菲扑在母亲怀里,紧紧地拥住母亲:“妈妈,我想你和爸爸!” 李狗蛋的父亲,就像花花讲的那样,一看见儿媳妇,似乎病魔被旋风吹走了一样,浑身那叫舒坦啊。连忙用手拍拍炕沿,招呼菲菲道:“孩子,快坐,快坐下来歇息!” 在屋里,团聚后的一家人亲热着,李狗蛋忽然想起院子里的乡亲们,于是,一边往里让着,一边拿来菲菲带回来的“大前门”香烟和“大白兔”奶糖,给大家伙散发着。 待看热闹的人们走了,也吃过了晚饭,母亲、李狗蛋、花花,才你一言我一语地把父亲生病、治病的前前后后,经经过过,一五一十地讲给菲菲听。菲菲听完后,高兴地说:“那个张顺顺,真是了不起,应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那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咋样谢人家?”李狗蛋应着妻子的话,忽然若有所思,“对了,菲菲,你有没有带两盒‘碧螺春’茶叶回来?” 菲菲说:“带了呀,正好两盒,是给爸爸的。记得爸爸去部队的时侯,挺喜欢喝‘碧螺春’的,所以,我就带了两盒。”两盒“碧螺春”茶叶的价格,当时是78元,而菲菲每月的工资只有42元,可见,它的价格不菲,也可以看出菲菲对李狗蛋父亲的敬重与孝顺! “带了就好,正好拿它去谢谢人家张顺顺,”李狗蛋看着妻子,“张顺顺也挺喜欢喝‘碧螺春’的。” “哪,爸爸呢?”菲菲问。 “孩子,你的心意爸爸领了。狗蛋说的对,就送给人家顺顺吧,好歹人家救了我一条命啊。”父亲感激地望着这一对懂事的儿子、媳妇。嗨,我李老汉这辈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第六十九章 探家(7) 张顺顺刚刚吃过晚饭,正在收拾屋子呢,听见有人在大门外喊:“顺顺在家吗?”他赶紧跑出来,开开门,是李狗蛋,还领着一个时髦漂亮的年轻女人,不要问,这肯定是狗蛋的媳妇。菲菲来的时候,张顺顺还在单位上班呢,但是,他前几天就听说狗蛋的媳妇要回来了。于是,忙着往屋里招呼客人。到了屋里,张顺顺对李狗蛋说:“这就是你媳妇吧?” 李狗蛋点点头。 “我叫菲菲,”菲菲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就是张顺顺吧?听狗蛋说,你简直是华佗再世,久仰,久仰!” 张顺顺看着菲菲,问李狗蛋:“狗蛋,咱俩是同年同月生,你比我大3天,我应该叫你媳妇是嫂子,对吧?” 菲菲听说,不由得红了脸:“你就别客气了,就叫我菲菲吧!” “我们这里虽然是乡下,比不上城市里文明,”张顺顺对菲菲说,“可也是咱们共和国的地盘,对吧?那就是说,我们这里也是礼仪之邦,所以,我得叫你嫂子!” “好,我答应!”菲菲高兴地笑着说,“顺顺,你的医术可高明啦,要不是你,我爸爸现在可能还在受病痛折磨呢!” 张顺顺告诉李狗蛋和菲菲,其实,他那天在村口遇到李狗蛋,被李狗蛋一副愁眉不展的孝顺样子给感动了。再说,自己和李狗蛋是从小耍大的好朋友,还能在朋友困难时袖手旁观?于是,答应去看看。当时心里确实也没有底,只是答应去试一试。到了李狗蛋家里,看到狗蛋父亲的瞳孔没有放大,知道还有救,但是,胜算的把握究竟有多大,还说不上。尤其是,病人的脉象非常非常的弱,他的心里头也老在打咯噔。中医讲的是辩证施治。可是人们的思维定势常常是:如果这样,一定那样。这种看问题的思维方式,有着乡下人的狭隘、片面与古板。一般人总是认为,病人已经被医院“强制出院”,那肯定是不行了,你一个兽医,还咋咋呼呼的,称什么能耐?当时,他也是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只要有1%的希望,就必须做100%的努力,是有点冒险的。但是,他知道,事情的结果,常常有着多面性,即多种可能性。这好比,人们要过一条河,这里水流湍急,河岸又陡峭,是不是可以绕道走一段,说不定就会碰到“柳暗花明”“天堑变通途”的地方。这人要是得了病,一定不能被病魔的阴影所笼罩;医生也是一样,此路不通,另辟蹊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很多事情,并不总是人们想象那么糟糕,最没有希望的时候,说不定就是希望降临的时候! 听到这里,李狗蛋“嘿嘿”一笑,夸奖道:“顺顺,还真的看不出,你都成了哲学家了,讲起辩证法来,一套一套的,我听着都有点儿玄!” 张顺顺谦虚地回应着:“哪里,哪里,我这叫做‘关公门前耍大刀’,让你们二位见笑了!” 菲菲说:“顺顺,这你就不要谦虚了,依我看,你的辩证法,的确还是蛮有水平呢!” 张顺顺被李狗蛋夫妻俩夸奖得满脸全是乐子:“真不好意思,你们抬举我了,我虽然搞的是兽医,但是我主攻的是中医兽医,中医看病,讲的是个辨证施治,不懂辩证法哪行?于是,我就不知不觉的,迷上了咱们毛主席的《矛盾论》和《实践论》。要说学习辩证法,我也只是皮毛,离真正的精髓,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李狗蛋一进屋,就觉得张顺顺好像还没有成家,因为这清灶冷炕的,是标准的光棍住所的特征。和张顺顺闲聊了一会儿,李狗蛋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关切地问:“顺顺,你这些年来,难道还没有成家?我记得,在我参军的时候,你不是就已经订婚了吗?” 张顺顺叹了一口气:“是的,我是订过婚,可是,订婚又不受法律保护,后来人家那姑娘又跟县长的儿子了。这些年来,高不成低不就,我也只顾着忙活自己的事情,一来二去的,就给耽搁下来了。” “那,有没有什么相好的,或者是目标什么的?”李狗蛋问。 “有倒是有,”张顺顺仿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单相思呗!” “那女的是谁呀?”热心的李狗蛋,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个人,高喉咙大嗓门,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就是村东头李老汉家的闺女花花呀!” “黑子,你?”张顺顺朝进来的那人狠狠地白了一眼,“都胡说些啥呀!” 黑子是张顺顺的隔壁邻居,有事没事的,老喜欢来串门,黑子是个粗人,说话常常是没遮没拦的,他仔细一瞅,嗨,哪会这么巧啊?怎么正好花花的哥哥、嫂子都在啊?顿时,觉得好不尴尬,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似的。嗨呀,这弄的自己好没面子啊! 关键时刻,还是见多识广的菲菲莞尔一笑,打破了僵局:“是吗?顺顺,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去追啊?”那意思是一语双关的:一方面,告诉张顺顺,有心就应该有胆,光单相思又有何用?爱不需要理由,但需要胆识和执着;另一方面,是说给自己的丈夫李狗蛋听的,对妹妹的大事应该多关心才是,否则,枉做了一回哥哥! 对黑子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这个信息,李狗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李狗蛋虽然觉得花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知道花花原来的男朋友自从考上大学以后就再没有跟花花来往过,也知道花花赌气,再找男朋友,一定要超过原来的那一位。可张顺顺暗恋着自己的妹子,却让李狗蛋没了主张。因为,张顺顺虽然人品不错,也还算有本事,可是与花花相差10来岁啊,花花是不是同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李狗蛋,听了妻子的话,觉得耳聪目明,豁然开朗。是啊,花花大了,这终身大事,需要她自己解决。张顺顺暗恋也好,明里提亲也罢,只要花花愿意,他这个做哥哥的,绝不做拦路虎,就是父母亲有什么看法,他也会随妹妹的意愿去做工作。 想到这里,李狗蛋正视着张顺顺:“顺顺,咱们都是好兄弟。今天,黑子无意间把话给挑明了,依我看,这倒并不是什么坏事,既然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咱们谁也不需要再遮遮掩掩的回避了。还是菲菲说的对,你应当明确地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否则,只是暗恋,把自己的心思闷在肚子里,也不是回事啊。至于花花,那要看她自个儿的态度,她要不愿意,我不干涉;她要答应,我举双手赞成!” 刚才还大讲辩证法的张顺顺,正在尴尬之际,听到李狗蛋夫妻两个的话,很激动,也很释然,啊,部队真是所大学校,李狗蛋在部队的确出息了,思想开朗,言行举止有理、有利、有节;再看人家那媳妇,不仅摸样俊得就像那画中人似的,而且说起话来,既好听,还在理儿。李狗蛋好幸福,李老汉真有福气啊!人家两口子话都说到这里了,自己怎么也得表个态吧,可怎么说好呢? 黑子见自己的话不仅没有惹下祸,反而把张顺顺闷在肚子里快“发霉”的心思,给“顺理成章”地摆到了桌面上。到这会儿,张顺顺你倒是说话呀,咋突然成了哑吧啦?于是靠近张顺顺坐下,用胳膊肘子碰碰张顺顺:“既然狗蛋跟媳妇都这样明朗了,你也得说说自个儿的态度吧?” “花花是个好姑娘,”张顺顺一脸憨厚地笑着,“我是喜欢她,可我总觉得配不上人家。” “婚姻讲的是缘分,”菲菲看着张顺顺,“如果一个人喜欢上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也喜欢这个人,这就是缘分;如果一个人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对这个人虽然有好感,却不愿意和他牵手,这叫有缘无分。你不去表白,人家花花根本就不知道你喜欢她,你们两个,究竟是缘分,还是有缘无分,你总得把这事给挑明了,才知道,对吧?” “对,得挑明了”黑子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嘭嘭”响,“这事情包在我身上,如果你不好意思直接对花花说,我就去找‘花婶’去!” “花婶是谁?”菲菲问李狗蛋。 李狗蛋回答:“我们村里的媒婆子。” 张顺顺说:“那多么没面子啊,还是瞅空我自己对花花说罢!” 这说说聊聊,时间过得还真快,李狗蛋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11点了,就起身告辞。 张顺顺看到李狗蛋夫妻俩给自己带来这么贵重的礼品,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互相间推来让去,后来李狗蛋说:“顺顺,那这样吧,就留下一盒,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一盒也不留,总不能叫我们枉跑一趟吧?” “那成,恭敬不如从命,那就依你的,留下一盒!”张顺顺这才接过一盒碧螺春茶,用热切而期望的眼神,把李狗蛋夫妻俩送出老远老远…… 第七十章 探家(8) 从张顺顺家出来的路上,菲菲问:“狗蛋,依你看,张顺顺刚才说的事,能成吗?花花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做哥哥的,应该关心一下才是啊!” 李狗蛋说:“花花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张顺顺的话,真的让我感到突然,他俩之间是不是有缘分,我现在还说不上来。” “哪,要不探探花花的口音?”菲菲虽然与花花是第二次见面,可对这个小姑子倒是很有好感的。 “菲菲,我看这事,咱还不能着急。”李狗蛋抚摩着妻子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李狗蛋十分感激善解人意的妻子,他娶了菲菲,真的是很满足很满足,“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花花的事情,还是叫她自个儿解决,咱这一问,花花要有这层意思还好说,如果花花根本不往这方面想,那今后他们两人碰到面,岂不尴尬?” 菲菲虽然生在城市,长在城市,又是头一回到这千里之外的山沟沟的婆家,但是,她一点也不娇惯,在她的心灵深处,她爱李狗蛋,也要爱李狗蛋的一切,这当然包括他的事业、他的家庭以及他家人的生活习惯。她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入乡随俗嘛,走哪儿,说那儿吧。细心的菲菲,来到李狗蛋家的第二天,就发现花花每天早上起床后要做两件事:一是挑水,全家人一天吃、喝、洗、漱、用的水,都是花花从村口的水井挑来的;二是大扫除,挑完水后,花花要把院子、正房、厢房以及大门外的场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最后,才洗脸、刷牙,搞自己的“个人卫生”。作为媳妇,既然回家了,就要尽快融入这个家庭,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让李狗蛋的父母亲享受来自儿媳妇的“懂事”与孝顺。因此,从回家的第三天起,她就在天麻麻亮时,静悄悄地起床,拿起扫把,“哗、哗、哗”地扫起了院子。 花花挑水回来了,看见嫂子又在扫院子,就喊:“嫂子,你咋又这么早起来了?快放下,别扫了。你回来住几天,不要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的,你老是这样,叫我多过意不去呀!” “花花,看你说到哪里去了,”菲菲停下来,用手帕擦擦汗,“我是你的嫂子,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倒讲起两家话来了?” 花花放下水桶,走到菲菲跟前。菲菲以为花花要抢她的扫把,提防着往后退。 花花“扑哧”一下笑了:“嫂子,俺不是要抢你的扫把,俺是有话和你说哩!” “和我说件事儿?”菲菲看着花花,花花的脸红扑扑的,好像绽放的桃花,娇艳欲滴,“花花,这一大早和我说啥事儿?”原来,今天早上,张顺顺在井边刚把第二桶水吊上来时,看见花花也来挑水了。 张顺顺打招呼说:“花花,挑水哪?” “嗯,”花花看到是给她父亲治病的张顺顺,连忙笑嘻嘻地回答,“顺顺,你也挑水啊?” 张顺顺马上说:“花花,我来帮你吊水吧?”说着,也不待花花答应,就拿起花花的水桶,利索地将水桶系在辘辘的卡钩上,随着辘辘“呼啦啦”地飞转着,水桶很快的就到了井底,张顺顺猫下腰,一只手将井绳轻轻一摆,水桶倾斜的瞬间,手一抖,得,满满的一桶水就灌上了,紧接着,张顺顺又来一个滚腿步,双手紧紧地握住辘辘的把柄,“吭哧”“吭哧”几下子,三转两转的,满满登登的一桶水就给吊上来了。看着张顺顺娴熟而轻巧的动作,花花心里想,吊水这事儿,还是男人的活儿,自己虽然也会,但是,就摇辘辘那个动作,就是感到吃力。花花挑水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自从哥哥参军以后,家里的水一直是父亲挑的。这两年,父亲的身体,随着年龄的增加,一些体力活儿,干起来就越来越显得来力不从心了。一次看见父亲挑水时佝偻的身躯与老态龙钟的步履,觉得很难受,心头一酸,差点流出泪来。于是,从那时起,她就接过父亲肩膀上的担子,挑起了水桶。挑水,别的还好说,就是把水灌好后,从井底用辘辘摇上来的这活儿,她一个女孩子,觉得蛮吃力的。 花花道过谢谢,挑起水正要走,被张顺顺叫住了。 张顺顺说:“花花,俺有事想和你说。” “有事?”花花停住脚,转向张顺顺,“啥事,说吧,只要俺能办得到。” 张顺顺说:“俺要是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花花觉得奇怪,这张顺顺今天是咋了?什么事情,我还能生气?再说了,你还救过俺爸一命呢,俺怎么能生气呢?于是,笑着说:“顺顺,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生你的气呢?” 张顺顺仿佛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花花说:“啥事啊,你快说啊,再不说,俺还有事,俺可要走了!” 张顺顺终于鼓起勇气:“花花,俺是说,俺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花花听张顺顺突然说他喜欢她,心里顿时有点儿慌了,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能把心慌意乱写在脸上,连忙定了定神,捋了捋刘海:“顺顺,你说啥?” “俺说,俺喜欢你!” 这回,花花的脸上挂不住了,好像从耳朵根子起,整个脸庞都在发烧,火辣辣的:“顺顺,这事俺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待俺想想!”说完,挑起水桶,头也不回,一溜烟地走了。 望着渐行渐远的花花,张顺顺挠挠头,俺没有说错吧?这事迟早得说,说了,人家愿不愿意,那在人家,可要是不说,憋在心里真慌啊! 说到这里,花花问菲菲:“嫂子,你说俺该咋办哪?” “花花,”菲菲看着面前羞答答的小姑子,心里头有了七八成的谱儿,就试探地反问道,“嫂子问你,你喜欢张顺顺吗?” 回答嫂子的这个问题,花花似乎很难。怎么说呢?喜欢,说不上;不喜欢,也不能这么说。唉,这事儿,还真难回答啊! 菲菲见花花不言语,就说:“这事儿,突然,对吧?我的意见是:先不要急于回答是与非,你自个儿慢慢地仔细琢磨琢磨,这是自己的婚姻大事,得靠自己做主。” 花花问:“嫂子,你当初跟俺哥,谈恋爱,是咋想的?” “没咋想啊!”菲菲脸上露出久违的初恋的甜蜜,“当初,我们留守处的院子里,来了一位冒失鬼,我就爱上他了?” “冒失鬼?”花花一听,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你爱上了一个冒失鬼?这个冒失鬼该不是俺哥吧?” “不是你哥,还能是谁?” “嫂子,你说俺哥是冒失鬼?” “对呀!”菲菲肯定地说,“那天,我下班回来,正要进大门,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冒失鬼给撞了?我正要发火,抬头一看,嘿,这个冒失鬼长得倒是挺帅的,心里的一股无名火,不知咋的,就悄然熄灭了。那天,他把我撞得挺厉害的,当时,我就一瘸一拐的,他一面忙着给我道歉,一面不得不把我送回家。后来,我们就相爱了。” “嫂子,”花花被哥哥与嫂子的浪漫故事给感染了,“人家是‘不打不相识’,你们却是‘不打不相爱’啊,嘻嘻,还挺罗曼蒂克的呢!” “花花,”菲菲说,“爱情是相互间的,如果你爱一个人,这个人在你的心里头,就会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爱是什么?是牵挂;是惦记;是一种甜蜜的希冀与期待;更是令人割不断、理还乱的情怀。怎么,你对张顺顺有没有这种感觉?” 花花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姑嫂俩正谈的投机,传来了母亲喊她们吃早饭的声音。 “狗蛋,妈喊吃早饭呢!”菲菲顺着“啪、啪”的劈柴声,找到了丈夫。 李狗蛋在后院里劈柴劈得正起劲,听见妻子菲菲熟悉的声音,停下来,擦了一把汗。 “花花跟我说了,”菲菲一边帮忙拾捡地上七零八散的劈柴,一边与丈夫说话,“张顺顺刚才在水井那里碰到她,告诉花花说,他喜欢花花。” “顺顺倒是挺雷厉风行的啊?”李狗蛋咧着嘴一笑,“哪,花花啥意思?” “没有表态,”菲菲用手在丈夫衣服上拍打着劈柴时溅到身上的灰尘,“待会儿,你问问花花,反正你们兄妹俩无话不谈。” “急啥?” “咋不急?”菲菲说,“咱们的假期还剩5天了,耽搁得起吗?” 李狗蛋动情地望着妻子。妻子瘦了,也黑了,粗茶淡饭,加上农村强烈的紫外线和小刀似的山风,把美丽的妻子“改造”成了“山村丽人”了!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20天的假期就到了。是的,既然回来一趟,不但要做一回父母亲大人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儿子,尽尽孝;也要做一回合格的兄长,关心关心妹妹的个人大事。 第七十一章 华丽转身(1) 花花是村里的团支部书记,吃过早饭后,就带了几个年轻人到垣上去了。垣上有一块青年试验田,那是他们团支部科学种田的“自留地”。 菲菲听说花花上了垣,就跟李狗蛋说:“啥叫垣?我们也到垣上去看看吧,让我也见识见识。” 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李狗蛋,感到妻子的话实在可笑,不屑地瞧了妻子一眼:“嗨,这垣上有啥好看的?又不是啥风景胜地,再说了,到垣上去,还要爬好长好长的坡,很累人的;还要过一段‘鬼见愁’的路,很危险的。” 菲菲从江南的城里来到李狗蛋家乡,对这里一切的一切,既觉得陌生,又觉得新鲜、好奇,她说,这里没有城市里令人窒息的“钢筋水泥森林”,也没有喧嚣杂闹的噪音,更没有浑浊的空气,这里是原生态,来到这里有一种回归大自然的美妙感觉。所以,她听说了“垣”这个概念以后,自然就觉得应该去看一看。 “我不怕累嘛,”菲菲拉着李狗蛋的手摇来摇去,这是菲菲在丈夫面前,最常见的一种撒娇“伎俩”,此法貌似简单,却非常有效。妻子柔嫩的小手这轻轻地一摇两晃,常常令李狗蛋没辙没法。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嘛。面对美女妻子的撒娇,李狗蛋岂有不点头答应的道理? 菲菲挽着李狗蛋的胳膊,爬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坡路,累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到了垣上。刚才上坡时,还看到许多连绵逶迤的沟沟壑壑,有一段路,她几乎是被李狗蛋“拖”着走完的。那是一条什么路啊?只有50公分宽的路面,两边却都是悬崖峭壁,她往下望了一眼,就觉得头发晕,心发慌,眼发黑,腿发软,是啊,在这里万一失脚,岂不就要粉身碎骨?如果诠释“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段路,是再妥帖不过了!过了这段“鬼见愁”,李狗蛋“幸灾乐祸”地奚落妻子:“怎么样,后悔了吧?叫你不要来,你非得来,领教了吧?” “后悔?后悔什么?我偏要来,偏要来!”菲菲樱桃嘴一撅,丹凤眼一白,佯装生气的样子,头一扭,腿一迈,手一摆,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踏平坎坷是大道”。现在的菲菲,走在垣上平坦的路上,放眼望去,头上是深邃的蓝天、舒缓的白云和金晃晃的日头,地上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玉米、高粱、谷子等等庄稼,就像李狗蛋家乡的老百姓家家户户炕上铺的油布一般,绿油油的,漫山遍野,要不是被不远处的一条峡谷给割断,这里简直可以和一马平川的大平原相媲美。菲菲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美丽壮观的景象,对李狗蛋说:“想不到,这垣上也如此的美,美的就好像一幅墨绿色的山水画似的!” 走着走着,李狗蛋突然停下脚步,双手合并,鞠成一个喇叭状,踮起脚,猫着腰,对着空旷的峡谷声吼道:“啊——”,片刻,“啊——”“啊——”的回音在四下里回荡,回荡,久久不能停息。 菲菲瞧着丈夫的怪样子,又被那回荡之音不停地敲击着耳膜,这奇怪的声音居然叫她心旷神怡!她望着广袤的大地与天边起伏的山峦,她不禁赞叹上帝的神奇造化,同时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天地间蕴涵着一种自己熟悉的东西,对了,这种熟悉的东西,就是丈夫的性格!是啊,丈夫宽广的胸襟与坚韧的性格以及遇事大度、智慧,原来是与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息息相关!俗话说‘人杰地灵’,看来还是蛮有道理的呢。此时,她忽然觉得自己也与这块土地相依相恋,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李狗蛋,还不是因为这个被曾云飞政委说的“名字土的掉渣”的丈夫李狗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执之之手,白头偕老”。令人心醉的姻缘,冥冥之中,以一种不可或缺的无形的丝带,把相亲相爱的两个人的命运与情怀,缠绵得紧紧的、牢牢的。难怪自己与这块素未平生的土地,有着如此难以割舍的眷恋。 菲菲与李狗蛋尽情地在垣上“信马由缰”地随意逛着,移步换景,在李狗蛋看来,实在是平常不过的景象,却令菲菲赞叹不已。逛着逛着,已经到了正午。你瞧,自己地上的影子到了短的几乎不能再短了,山里人知道,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就是城里人说的“正午”,要填一填饥饿的肚子了。李狗蛋看着自己的影子,对妻子说:“饿了吧,咱们吃饭去。”菲菲奇怪的问:“吃饭?到哪里吃饭?”“嗨,上饭店呗!”“饭店?”菲菲看看周围,一片原野,再看看丈夫,丈夫的脸上有股子戏弄她的怪怪的滋味,于是举起一双粉拳,“噼里啪啦”地往这个人的胸部上使劲地乱捶一气。李狗蛋宽广的胸膛,也常常是菲菲“发泄”的地方。这一对夫妻是很有意思的,由于他们爱得深切,爱得深沉,爱得刻骨铭心,所以,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这一对“冤家”,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两人在一起,总是活得有滋有味,所有的喜怒哀乐在他们看来,都可以化解成甜甜蜜蜜的柔意青丝。李狗蛋敞开胸怀,让妻子尽情地“敲敲打打”,直到她累了,才停下来,揉揉自己已经发红的双手,气呼呼地道:“李狗蛋,你这人真是的,把我的手都打疼了!”“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菲菲莞尔一笑:“我知道了,你是说我们到花花他们那里去吃饭?对不对?” “哥,嫂子?”花花正在给年轻伙伴们盛饭,突然发现哥哥和嫂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停下手,招呼着。 这是一棵参天的老榆树。浓密的树冠,像一只圆圆的硕大的锅盖,把强烈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一伙年轻人,在树影下席地而坐,看见李狗蛋和菲菲来了,都连忙站了起来,有的咧嘴“嘿嘿”地笑着,有的搓搓手或者挠挠头,有的用羡慕的目光欣赏着出息了的李狗蛋和他那漂亮的老婆。菲菲则用好奇的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记得她童年时,有一年的夏令营,老师带他们到郊外去野餐,可与眼前的野餐相比,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才是地地道道的正宗野餐哪! “嫂子,”花花递给菲菲一碗土豆烧白菜,还有一只窝窝头,“不好意思,这山地野外的,只有这个,凑合凑合吧。” 菲菲笑嘻嘻地接过菜和窝头:“花花,谢谢你,我们突然来,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看你说的,”还没有等花花回答,一个快嘴快舌的小伙子,朝着菲菲笑着说,“你们来俺们这儿,真可谓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啊,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小六子,这里哪儿有‘蓬荜’啊?”又一个年轻人朝着快嘴快舌的小伙子嘲弄道,“这可是野外啊!不要说什么‘蓬荜’,就连一块砖头都没有啊,哈哈哈”。 …… 这是菲菲来李狗蛋家的这段时间里,最为愉快的一天。农村人有农村人的乐趣,而这些乐趣是城市里永远找不到的,它自然里悠悠着淳朴,泥土气息里蕴藏着无拘无束的快活。天当屋顶地当床,树影底下做饭堂。有趣,真的很有趣,菲菲的人生记忆里,留下了这难忘的一页! 午饭后,其他人都自己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息去了。花花则和哥哥、嫂子还在大榆树下,坐着聊天。 菲菲口若悬河地对小姑子诉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花花说:“嫂子,俺们这里,抬头看日头,低头看山头,有段路还叫‘鬼见愁’,哪里有你描绘的那么美啊?” “怎么没有?”菲菲喜形于色地说,“你这叫做‘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都熟视无睹了,所以,感觉不出来。” 说着,说着,有心的菲菲把话题不知不觉地切换到了花花与张顺顺的“个人问题”上。 花花说:“嫂子,俺们昨天晚上,见面了。” 菲菲睁大了眼睛:“昨天晚上?” “嗯。” 原来,昨天早上,花花挑水的时候,又碰到了张顺顺。这是花花意料之中的事情。自从那天以后,花花心里的的确确仔细琢磨过自己的婚事。她这个年龄,要在城市里,那还是“小姑娘”一个,可是在这穷乡僻壤的黄土高坡的山沟沟里,已经算是“老女子”了,再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拖下去,总不是个事情啊。再说,自己也看到了,哥哥热爱自己的军旅生涯,嫂子又是那么地爱着哥哥,作为妹妹,应该支持哥哥的事业,应该让哥哥嫂子无忧无虑地幸福生活,父母亲一年老过一年,如果自己能够早日成家,既解决了哥哥牵挂父母亲的后顾之忧,又可以在父母亲身边尽情地孝顺双亲大人。虽然,这些年来,给自己提亲的、说媒的,络绎不绝,都把门槛快踏破了,但是,思来想去,还真没有一个比得上张顺顺的。张顺顺虽然年龄比自己大10来岁,可大有大的好处,他永远是个兄长,永远会对自己知冷知热,惜香怜玉,呵护备至,而且,张顺顺是自己一个村的,知根知底,人品是没有可以挑剔的。想着,想着,听到张顺顺说:“花花,挑水哪?”她赶紧回答道:“嗯,顺顺,你也挑水啊?”还没有等张顺顺说第二句话,花花就问:“顺顺,你今晚上在家吗?”张顺顺说:“在哩,在哩。”花花说:“那,俺晚上去你家,说说你说的那事情。”张顺顺立马眉开眼笑:“好哩,好哩,俺等你,俺等你!” 菲菲听后,高兴地说:“好妹妹,你的华丽转身,让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啊!” 花花对嫂子的话,似懂非懂:“华丽转身?” 李狗蛋笑着接过妹妹的话茬,说:“是啊,我们两个一直惦记着你的个人问题,原来以为你还心存顾虑呢,没想到,你的态度这么快就明朗了,这难道不是婚姻观念的‘华丽转身’吗?” 第七十二章 华丽转身(2) “一营,来一个!” “一营,来一个!” “一营不来行不行?不行!” 今晚,部队集中在团部的露天广场观看电影《渡江侦察记》。李狗蛋所在的部队,根据中央军委和国务院的命令,刚刚改编为基建工程兵。这是部队改编后,第一次集中看电影。咱们的部队有一个习惯,就是一旦集中在一起,在空闲的间隙时间,有相互拉歌的习惯。互相拉歌,既可以活跃现场的气氛,又能够增强集体主义观念。刚才,李狗蛋指挥全营拉了一次三营的歌,三营唱的是《说打就打,说干就干》,他们的歌刚刚结束,三营教导员就指挥他的弟兄们齐声喊:“一营,来一个!” 李狗蛋站起来,清清嗓门,便指挥部队唱起了刚刚学会的《基建工程兵之歌》,顿时,嘹亮、激越的歌声便在广场上空飘扬开来: “我们是光荣的基建工程兵/毛主席的教导牢牢记心上/阶级斗争我们做先锋/基本建设当闯将/从南方到北方/从内地到边疆/艰苦奋斗/四海为家/祖国处处摆战场/千难万险无阻挡//我们是光荣的基建工程兵/毛主席的教导牢牢记心上/劳务结合/能工能战/以工为主是方向/开矿山/建工厂/筑公路/架桥梁/开发资源/拦江筑坝/祖国处处披新装/建设祖国贡献力量。” 张志良看着自己的老搭档指挥部队唱歌的勃发英姿,听着部队恢宏雄壮的歌声,心里禁不住溢出几许骄傲、几许留恋,几许伤感。 李狗蛋好不容易回老家探了一回亲,可就在这段时间里,部队偏偏发生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大变化。这就是部队的改编。一夜之间,部队就由空军工程兵变成了基建工程兵。改编后,部队担负的任务,由为空军服务,即构筑飞机隐蔽库、修建军用飞机场,变成为三线军工企业服务的基本建设的队伍。这次部队改编,李狗蛋仍旧留在一营,而张志良却要被调到兄弟部队去了。按照通知,张志良的报到时间早已超过,他就是为了等候自己多年的老搭档,为了和他再见上一面,为了倾诉在一起时没有来得及说的许多话……,报告上级,被批准后才“拖”了几天,直等到李狗蛋探家回来。 李狗蛋破天荒地叫营部炊事班整了一桌菜,又拿出自己探家带回来的竹叶青酒,盛宴欢送张志良。他这次探家,收获挺大,一是治好了父亲的病;二是妹妹花花的终身大事有了眉目。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段时间连续不谋而合的发生了两个“华丽转身”:妹妹婚姻观念的华丽转身,部队改编的华丽转身。人生有太多的不谋而合,可是这一私一公的不谋而合,却让他李狗蛋给撞上了。花花的华丽转身让他了却了家庭的后顾之忧,心里喜滋滋的;可部队的华丽转身中,老搭档张志良的调动,却使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惆怅与深深的留恋。 他俩毕竟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人是一种有感情的高级动物。这种感情,在一起时,好像没有啥感觉,有时候,还会闹一点不大不小的别扭,就像一个家庭的亲兄弟一样,“磕磕碰碰”归“磕磕碰碰”,“打打闹闹”归“打打闹闹”,可心里头却是心贴心,肉贴肉;这种感情,一旦要分手,尤其要长期分手时,就会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觉得这种友谊是天底下最最珍贵的东西。李狗蛋归队后的当天晚上,张志良找到他,告诉了这个决定以后,他突然有一种眼前发黑,要晕倒的感觉。是啊,和张志良在一起的时间,屈指数来,整整10年了,这10年,就是一块石头揣在怀里,也会热乎乎的,何况是两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呢! 记得还在老三连时,李狗蛋当政治指导员,张志良是连长,有一次因为对施工方案的意见不一,李狗蛋和张志良两人都赌了气,闹了头一次别扭。那天,曾云飞主任来检查工作,想了解这一对连队主官对施工方案的意见。一般情况下,两人的意见不一,在上级面前肯定暴露无遗。可是,这两个搭档,在汇报时,都按照对方的意见,修正了自己对方案的看法,这种“天衣无缝”的配合,使早已耳闻两人意见相左的曾云飞满意地笑了。事后,李狗蛋结结实实地在张志良胸部上擂了两下:“你小子,还有这一手啊?”张志良咧着嘴“哈哈哈”地大笑:“咱俩呀,彼此彼此!” 李狗蛋与张志良搭档10年,说没有矛盾是假的,那不符合辩证法嘛,舌头有时候还会被牙齿咬呢,何况在一起工作的两个人?可他两人的姿态都很高,没有隔阂,倒是千真万确的。尤其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在原则面前,两人是出奇的一致。记得,李狗蛋被误会,要被调去留守处时,张志良的第一反应就是:“狗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舍不得你呀!”张志良有点动情,“虽然咱俩在一起连头带尾才一年零三个月,可我觉得吧,咱俩吧,无论性格、脾气,还是工作作风,都合得来,配合的既默契又稳妥,连队的工作也很有起色。你一走,再换个人,万一我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咋办?” 李狗蛋不会喝酒,可是今天,却连着敬了张志良3杯酒,别人,谁也拦不住,后来,还是张志良发了狠:“教导员,李狗蛋同志,你要再这么着,我就从此不再认你这个兄弟!”李狗蛋这才“戛然而止”,把张志良紧紧地抱住:“志良,我是舍不得你啊!” 第二天,李狗蛋送别张志良时,紧紧地握着张志良的手:“俗话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咱们今天的分手,是为了明天的见面。”张志良动情地说:“是的,我们在一起,是为了党的事业,我们分开也同样是为了党的事业。有一句歌词是怎么唱来着?对了,‘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那安家’。兄弟,后会有期!” 李狗蛋望着张志良车子越来越远的影子,摸摸自己的脑门,嗨,这华丽的转身后面,蕴涵着太多的付出,这里有友谊、情感以及无数的不得不割舍的难以割舍…… 第七十三章 这咋就尿不到一个壶里(1) 部队改编以后,“大兵团作战”的机会少了,按照建设单位的要求,需要“化整为零”,以营为单位独立施工。李狗蛋的一营被调到a市执行施工任务。 这天上午,李狗蛋到邮局给老父亲寄钱,在填写汇款单的时候,他听到了两个邮局工作人员这样一段的对话: 甲:嗨,最近咱们a市来了一支部队,不知道是啥部队? 乙:还能有啥部队?不是陆军,就是空军,反正不会是海军,因为咱这里离大海没有10万,也有8千里远呢! 甲:我觉得他们好像是一支杂牌军。 乙:杂牌军?我才不信呢! 甲:不信?要不然你自个儿瞅瞅去。他们收工回来,还排着队呢,一个队伍里,有穿黄裤子的,有穿蓝裤子的,你说,这不是杂牌军是啥? 李狗蛋听着,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旁人难以觉察的尴尬搅和的心里非常难受,他决定和营长谈谈整顿军容风纪的事情。 从邮局回来后,就立即找营长。 张志良走后,新来了一个叫王大虎的营长。王大虎原来是二营副营长,年龄比李狗蛋小6岁。这个王大虎个子长得不高不矮,身体壮实的像一头牛,浓眉,大眼,后嘴唇,讲话时,高喉咙、大嗓门,往往是人还没有到,声音就先到了,性子直率,作风泼辣,有股子雷厉风行的味道。李狗蛋从内心里喜欢他的新搭档。 谁知道,见了王大虎,李狗蛋刚把刚才在邮局听到的那段对话复述了一遍,还没有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王大虎就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往办公桌上狠狠地一甩:“我说教导员,你没有看见我忙的焦头烂额?什么黄裤子、蓝裤子,尽是瞎扯淡的事情,咋了,穿一样的裤子就能够把施工进度搞上去?” 李狗蛋说:“军容风纪也出战斗力,这可是咱们部队的光荣传统啊!” “教导员,你甭尽给别人讲大道理,”王大虎还是虎着脸,“我说,咱们俩,这咋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呢?” 看来,现在要继续与王大虎谈工作,无异于摸老虎的屁股,李狗蛋只好蔫蔫地离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狗蛋用凉水洗了把脸。 他真的很怀念与张志良相处的美好时光。他和张志良,那才叫“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那才叫“你唱我随,默契配合”,那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呢!嗨,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与志良的相处相伴,只能留作美好的记忆珍藏在心里了。目前,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合作伙伴,一个性格和作风完全与张志良不同的王大虎!这个王大虎啊,年轻气盛,可我们没有矛盾啊,那他为什么说“咱们俩这咋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呢”? 正在遐思中的李狗蛋,听到了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李狗蛋打开门,是通讯员小秦。 “教导员,这位女同志要找咱们部队的负责人。”小秦指指身后的一位年轻姑娘说罢,又介绍道,“同志,这是我们的李教导员。” 这位姑娘挺面熟的,在哪儿见过?李狗蛋连连拍了几下脑袋,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李军代表,”冯莲是一位心灵眼快的姑娘,她自己也感到意外,这个部队的负责人居然是自己曾经心仪过的军代表李狗蛋!见李狗蛋还是一脸的疑惑,连忙自我介绍道,“是我呀,我是冯莲!秋林县的冯莲!” “莲莲,”李狗蛋的眼睛一亮,嘿,真的是冯莲!和冯莲昔日一别,一晃就是五六年,原本就亭亭玉立的美女冯莲,如今出落的更加楚楚动人,风姿绰约了,“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冯莲告诉李狗蛋,国家恢复高考以后,她就报考了省建筑工程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了这个a市的一家建筑企业工作,现在是某建筑公司的技术员。听说新调防来的部队,是基建工程兵,需要施工技术方面的人才,再说,她从小就有当兵的理想,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她不想再错过了,所以,就找来了,没有想到,居然邂逅到了自己最要好的老朋友。 李狗蛋说,我们部队现在的确需要一批工程技术人员,有合适的,专业技术过硬,政治条件合格,地方上也支持,经部队有关部门批准以后,是可以“工改兵”,到部队来工作的。 冯莲问:“教导员,哪,依你看,我的条件够不够?” 李狗蛋说:“莲莲,这不好说,况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得营党委研究,然后再报团里、师里审批!” “哏,几年不见,”冯莲假装生气的样子,“倒摆起谱来了!” “莲莲,”李狗蛋往冯莲水杯里添了点开水,“你别生气,我这哪儿是什么摆谱啊?我是实话实说,情况就是这样的。” “那我真的想来,”冯莲说,“我也是实话实说,你帮不帮这个忙?” “我帮,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到哪儿都受欢迎!” “这还差不多。”冯莲嘴一努,“这可是你说的,啊?” 接着,李狗蛋又问了问冯莲父亲冯峰局长的情况。冯莲说,她爸爸已经退休了,现在他每天两件事:上午读书或者写回忆录;下午不是出去钓鱼,就是伺弄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日子挺悠闲的。李狗蛋说,什么时间约他到这里玩玩。冯莲说,她爸爸经常的念叨李狗蛋,如果知道李狗蛋在这里,说不定会撂下手里的所有事情,马上赶过来的。 送走了冯莲,李狗蛋路过王大虎门口时,王大虎招呼说:“教导员,送走啦?进来坐一会儿吧!” 李狗蛋玩笑着问:“王营长,叫我?敢情是往一个壶里尿吧?” “嗨,教导员”王大虎神神秘秘地凑到李狗蛋面前,“老兄真是艳福不浅哪!家里有那么一个漂亮标致的老婆,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吧,又认识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妞儿?” “王营长,”李狗蛋一本正经地说,“你呀,该正经时不正经,不该玩笑时倒乱玩笑,咱们做领导的,说话办事,要注意影响,有几百双眼睛看着咱们呢!” “我,瞎说?”王大虎朝着李狗蛋挤眉弄眼,“大白天,我胡说八道,行了吧?” “可不是么,人家来是想‘工改兵’的,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 “什么?”王大虎顿时瞪大了两只牛眼,“又一个‘工改兵’?不要再乱弹琴了,我的李大教导员!” 第七十四章 这咋就尿不到一个壶里(2) 李狗蛋是营政治教导员兼营党委书记,按照我军“党管干部”的原则,分管干部工作,自然,这“工改兵”的事情,就属于他负责。前段时间,根据团里推荐,他到一家省属建筑公司去了一下,经过反复考察,引进了一个叫伊艮津的工程师。考察伊艮津,还有一段戏剧性的故事。 那时候,许多施工单位兴“现场办公”,要找公司机关的管理部门,得去施工现场。按照约定,李狗蛋和副教导员,还有营部书记,大约9:00,来到该公司的某工地。一进门,他们看到施工现场围了一伙人。书记小贺提议说,我们到那里打听一下组织处在哪里。于是,三人就走了过去。一个大约40来岁,清瘦清瘦的,书生气十足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近视眼镜的人,对着一个工段长摸样的人说:“按照图纸上的设计要求,这个地基的每个桩上,你们在施工的时候,都少放了2根钢筋,我是这个工程的责任工程师,我不能答应,必须重来!”李狗蛋他们听了半天,明白了是这么回事:这是一座科研实验楼,“近视眼镜”昨天在施工前曾经来交待过,百年大计,质量第一,地基里钢筋的数量、规格,一定要按照设计要求办,千万马虎不得。可是,今天一大早他来到工地察看时,发现居然每个桩都少放了2根钢筋,而且混凝土在昨天晚上就进行了浇筑。“近视眼镜”觉得自己的嘱咐被当作耳旁风,况且这涉及到工程质量问题,所以坚持重来。可是工段长的意思是,少了2根钢筋,不是有意的,是工人们疏忽所致,可这并不会影响到质量,只要下不为例,以后注意就好了,如果“推倒重来”,不但影响工程的施工进度,而且损失也挺大的。“近视眼镜”却不依不饶,非要返工不可,否则,他就要睡到这根桩上去! 李狗蛋他们在该公司组织处的同志配合下,开了几个座谈会,几乎所有参加座谈的人,都反映伊艮津同志不错,所以,他们就计划和本人见面。这个人来到他们面前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说:“啊,是你!”原来,这个伊艮津同志,就是今天见到的那个“近视眼镜”!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而且,今天的所见所闻,就是对伊艮津同志的最好诠释!部队就是要这种工作一丝不苟的同志! “咱们部队原来是空军工程兵,着装是上绿下蓝;现在是基建工程兵,属于陆军建制,着装是上绿下也绿,就是一身草绿色军装。根据部队服装发放的制度,要大约1年时间,服装才能全部发放到位。根据团司令部军务股的通知,我们不能因为服装没有到位,而影响军容风纪。严肃而端庄的军容风纪,是我们队伍的良好形象,也体现了部队的作风和战斗力。在一年之内,以连为单位统一着装,如果全营集体活动,由营部发布通知统一着装,从今天起,再不能允许出现空军着装与陆军着装混穿的情况!”李狗蛋在全营排以上干部会议上,强调了加强军容风纪的重要性后,问王大虎,“王营长,你还有什么要强调的吗?” 王大虎说,没有,散会吧! 待与会者都走完后,王大虎叫住了李狗蛋:“教导员,我有话问你。” 李狗蛋今天心情不错,笑嘻嘻地说:“什么事?问吧!” “你引进的那个工程师,叫伊艮津,对吧?” “没错,是叫伊艮津啊!” “伊艮津,我看简直就是‘一根筋’!” “怎么啦?” 伊艮津同志来部队工作后,被分配到营部做主任工程师,他对自己工作的安排很满意,工作也很卖力。起先,王大虎乐滋滋的,走到哪里,就把伊艮津夸到那里。可是,有一天,伊艮津把王大虎惹了个怒发冲冠! 这天,王大虎来到一连工地检查工作,发现一连长与伊艮津在争论,双方互不相让,都是脸红脖子粗的。也是为工程基础的事情。由于部队缺乏施工经验,浇筑基桩时,有一个基桩的间隔距离误差了50公分。伊艮津的意思是这不是小问题,“三老四严”的作风,要从头做起,如果在一开始就迁就,等于纵容,后患无穷,所以必须推倒重来!而一连长却认为,在原桩的旁边再补打一只桩,这样,既不影响质量,又可以起到亡羊补牢的作用。 王大虎听了听一连长的意见,觉得挺有道理的,就对伊艮津说:“伊工程师,依我看,一连长的意见可以采纳嘛。”他满以为伊艮津会尊重他这个一营之长的意见,哪里知道,好说歹说,伊艮津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一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的样子,那股子倔劲儿,就是用8匹骡子都甭指望把他拉不回来! 王大虎说到这里,问李狗蛋:“你说,他不是‘一根筋’是啥?” 李狗蛋说:“伊艮津同志能够坚持原则,是对的,我们做领导的应该支持啊,虽然他是固执了一点儿,但是作为一名工程技术人员,如果遇事马马虎虎,那我们今后的工程质量就要大打折扣了!” 王大虎问:“你是说伊艮津是对的?” 李狗蛋说:“难道你希望自己的技术人员工作马虎吗?” “依我看,这个‘一根筋’,好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的王营长同志,讲话要注意点分寸好不好?否则,会伤害人家的积极性啊!” “李教导员,那,你的意思是我错了?”王大虎很生气的样子,“唉,你说,咱们这咋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呢?” 一个月以后,冯莲被批准入伍。 冯莲是蹦蹦跳跳地来报到的。 李狗蛋知道,自从伊艮津工程师与王大虎发生矛盾以来,王大虎对“工改兵”的同志似乎抱有一种成见,然而,我们不仅需要依靠已经来到部队工作的“工改兵”的同志,我们还需要继续引进一批地方的工程技术人员来部队工作。这就需要从思想上、意识上、观念上转变看法,否则,今后的工作怎么进一步开展?不仅我李狗蛋要和王大虎“尿到一个壶里”,而且,所有的同志都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唯有如此,才能不辱历史使命。 李狗蛋意识到,冯莲的到来,是一个契机。 冯莲把介绍信递给李狗蛋:“教导员,以后你就是我的直接领导了,咱们又是老朋友,你可要多帮帮我啊!” 李狗蛋笑着说:“莲莲,你能够来部队工作,我是很高兴的。因为我们的队伍里又增添了新鲜血液!” 接着,李狗蛋以伊艮津为例,就今后在工作中,如何正确处理坚持原则与注意工作艺术和方式方法之间的关系,正确处理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正确处理一个人与一群人的关系等方面谈了自己的看法。并且明确告诉冯莲,今后她的直接领导就是王大虎营长,王大虎虽然是个急性子,很直率,但是本质上是很好的一个同志。希望冯莲用女同志的细心、耐心以及温柔,影响他、感化他!改变他“这咋就尿到一个壶里”的观点! 第七十五章 素描(1) 别看王大虎一副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样子,可他却有一手绝活:喜欢素描,而且画什么就像什么。他想画时,无论人物还是场景,随着那根铅笔不停的移动,片刻功夫,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图画就跃然纸上了。为此,有人还送他一个雅号:“军中马良”。 这天,李狗蛋突发奇想,想请“军中马良”王大虎把各个连队工地的施工现场“素描”一下,他觉得将时代感、艺术感、历史感浓缩于“素描”之中,这是记载部队发展历史的一种奇妙方式。事有凑巧,他正这样想呢,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电话是团政治处宣传股王干事打来的,说是为了纪念“八一”建军节的到来,团里计划举办一次干部战士书画作品艺术展览,希望各个营和直属连队积极配合。 放下电话,李狗蛋就去找王大虎。王大虎正站在门口。于是两人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的就聊到了冯莲身上。 李狗蛋和王大虎都有一个感觉,就是这一段时间,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有冯莲的身影,这个地方的施工现场,就会出奇的整齐、干净、井然有序;这里的同志们,不管是干部还是战士,原先胡子拉茬的,现在都收拾的清清爽爽的,穿戴也整齐利索了,人人都文明、礼貌、精神抖擞,工作效率也好比是暑天的温度表——直线上什哪! 王大虎说:“老李啊,说实话,原来我对冯莲同志来部队工作,还心存疑虑。担心我们这‘清一色和尚’的世界里,突然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难免惹出麻烦来。没想到,冯莲这一来,不仅没有什么麻烦,部队的面貌反而锦上添花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李狗蛋笑着说,“这可是社会心理学中一条有名的定律!” “依我看,这主要是冯莲同志出色的感染力和影响力。”王大虎也呵呵地笑着,“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如果换了另外一个女人,恐怕未必有这样的效果!” “你看,谁来了?”李狗蛋指指前边,对王大虎说。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冯莲到了跟前,王大虎抢先说。 “营长、教导员,”冯莲自从参军以后,一直兴高采烈的,像一只美丽的天使,什么时候都乐呵呵的,“怎么,你们二位领导,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呀?” “哪里,哪里,”王大虎瞅着冯莲,又使劲的搓搓手,“教导员在夸你哪!” “是王营长在夸你!”李狗蛋看着王大虎,笑呵呵地说,“营长说,冯技术员来了以后,部队的面貌也锦上添花了!” 冯莲大眼睛一闪,问王大虎:“营长,这是真的吗?” 王大虎赶紧说:“教导员是党代表,他能够瞎啁吗?”紧接着,又对冯莲说,“冯技术员,有个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现在有空吗?” “可以,”冯莲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说,“我半个小时以后要去三连工地。” “是吗?”王大虎高兴的说,“对了,是柳智请你的吧?正好,他也请我去,咱俩可以一道走。” 于是,王大虎与冯莲进了他的办公室。 柳智的三连,现在承建一座跨度36米的无柱大型厂房。连队技术员小马,扛来一捆图纸。今天是预审施工图纸,连队的张工程师、王技术员,以及连队的所有领导,都要参加图纸预审。为了慎重起见,柳智专门邀请了营长王大虎和技术员冯莲同志参加。 在大家都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以后,柳智问王大虎:“王营长,请你发表一下高见,给我们指示指示!” “我哪有什么指示啊,”王大虎看看柳智,又对身边的冯莲说:“冯技术员,你是专家,还是你说吧!” 冯莲心里明白,王大虎这话,可谓一举两得:既是给了她冯莲面子,又为王大虎自己留足了里子。既然如此,冯莲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冯莲讲了自己对施工图纸的理解和看法后,又针对她所了解的施工连队普遍存在的问题,提了3点建议:一是针对目前存在的,连队领导事无巨细,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现象,需要建立工程项目管理制度;二是针对战士们干多干少一个样,苦乐不匀的情况,需要建立劳动定额制度;三是针对普遍忽视露天施工中的安全工作倾向,需要建立安全生产工作制度。她还说,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的制度需要建立,可就像毛主席说的,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仗要一个一个地打,制度呢,也要一项一项地建立和逐步完善。 冯莲的话,虽然不多,但是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因此,她的话音刚落,就迎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掌声。 冯莲站起来,向大家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算是答谢。 “冯技术员到底是科班出身,”柳智高兴地说,“说起话来,字字在理,句句在行!是的,这三项制度,我们马上就着手制订。目前,我们人治的色彩太浓,而依靠制度管理,才是我们制胜的法宝!希望冯技术员经常光临我们三连,指导我们的工作!” 又一天,二连的施工工地。 王大虎一来到这里,犀利的目光很快就发现了高高的脚手架上,活跃着一只靓丽的身影。嗨,那不是冯莲吗?冯莲比起“一根筋”来,简直就是强百倍、千倍!这个丫头,不但人长得俊气、耐看,更重要的是,专业知识精益求精,还心眼特好,待人也礼貌、和气,尤其是讲起话来,字正腔圆的,那叫一个好听,听她说话,比听百灵鸟歌唱还惬意呢,简直就是一种美的享受!啊呀,谁要是能娶她做老婆,那真是祖上烧了高香,是享了八辈子的福了!至今还是“童男子”的王大虎,望着冯莲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丽影,愣愣地出神地杵着,思想突然开起小差来了。 “王营长,你也来了?”伊艮津随副营长来二连检查施工质量,看见了王大虎,打招呼道。 “啊,好你个‘一根筋’,”王大虎回头看着伊艮津,“你这家伙,冷不丁儿的,吓我一大跳!” 伊艮津心里问自己:我吓他了吗?没有啊,难道看见了你王大营长,我就熟视无睹,素面朝天?我是“一根筋”,你不就是那摸不得屁股的老虎吗?真是的!我上一次是固执了一些,可是,自从李狗蛋教导员和我促膝谈心以后,我不就很注意了吗?是的,从老百姓到军人,这个转变的完成,并不是穿上一身军装,就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时间,需要帮助,需要自我修养的进步,需要方方面面的自我养成,这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也在努力完成着这个转变。看人家李教导员,多人性化,不但鼓励我,鞭策我,而且经常提醒我。可你王营长呢,动不动就老是“吓我一跳”、 “吓我一跳”的,还老是喊我“一根筋”“一根筋”的,我难道没有名字吗?真是的,你王大虎总不能让我老过这种“喝凉水都碜牙”的日子吧? 伊艮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王大虎身旁悄然走开了。 第七十六章 素描(2) 王大虎现在一合眼,哪怕是打个盹儿,满脑子都是冯莲的影子。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有时候,他强迫自己不要这样,可是,越是强迫自己,冯莲的影子越是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晃来晃去。 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大沓子冯莲的素描。一般情况,画素描,尤其是人物肖像的素描,得“模特儿”坐在那里,照着画,可王大虎画冯莲,不需要她坐在那里,冯莲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早就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脑海里了,有一天晚上,他一连“素描”了5张冯莲的肖像! 陶醉于“孤芳自赏”的王大虎,没有想到李狗蛋会突然出现在跟前,慌乱之中,立即将抽屉推了进去。 “王营长,咱俩,谁跟谁呀?”李狗蛋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嘿地笑着,“不就几张素描画吗,还遮遮掩掩的,用得着这么小气吗?” “心虚”的王大虎,连忙站立起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是的,是的,就几张素描画,就几张素描画。” “那就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欣赏欣赏嘛!”李狗蛋脑子忽然转了一个湾,“对了,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讲过,团里要举办书画作品艺术展览吗?要不,就从你的这几张画稿中挑选一两张出来,送展如何?” “这可能不太好吧?”王大虎依然没有重新打开抽屉的意思。 “何以见得?”李狗蛋问,“说不定还能够获奖呢!你这‘军中马良’可是名声在外啊,咱们团里,在素描方面,据我了解,还没有人能超过你的!” “教导员,”王大虎欲言又止,“我这可是随便画画的。” “是啊,”李狗蛋接过王大虎的话茬,“许多大师的名作,就是随便画画的!大师的随便涂鸦,就是宝贝,是不是?我说,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快拿出来吧,让我欣赏欣赏啊!” 再继续推三推四的,实在是说不过去了,王大虎只好不情愿地拉开抽屉。 “哇,这么多!”李狗蛋惊叹道,“我说王营长,敢情是你看上人家冯莲,冯技术员了吧?” “你看,你看”王大虎瞅了瞅李狗蛋,“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瞎掰什么呀?” “心里咋想的,自个儿清楚,”李狗蛋不屑地回望了一眼,“其实,看上了冯莲,也是很正常的。” “很正常?”王大虎对李狗蛋的这句话很感兴趣,“这可是你教导员说的啊!” “对,没错,是我说的,”李狗蛋拍拍王大虎的肩膀,“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问你,冯莲知道吗?”王大虎摇摇头。 “那,就是单相思了?”李狗蛋也摇摇头,继而又问,“单相思?没劲!要不要我从中撮合撮合?” 李狗蛋看到平常咋咋呼呼的王大虎,忽然变得腼腆起来,那股子害羞的样子,与大姑娘没什么两样。 正在这时,门外喊起了“报告”声。 是通讯员小秦。小秦告诉李狗蛋和王大虎,说团部刚才来电话,曾云飞政委大概10点钟要来检查工作,请营长、教导员不要走开。 冯莲拿着几本书,正要往王大虎办公室走,碰见了曾云飞。 “曾政委,你好!”冯莲双腿并拢,“啪”地给曾云飞敬了一个礼。 曾云飞看见是冯莲,笑着问:“小冯,忙什么哪?” “给王营长送几本书去。” “哦,”曾云飞对冯莲的话发生了兴趣,“送书?什么书?” 冯莲把书递给曾云飞。这是基建工程方面的基础知识的书籍:《瓦工》《架子工》《木工》《钢筋工》。 曾云飞夸奖了冯莲几句。冯莲说,是王营长好学,正好她手头有这几本书,就送来了。 冯莲见曾云飞有事,把书放在王大虎的桌子上,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曾云飞听完李狗蛋和王大虎的汇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你们讲得天花乱坠的,我还要到施工现场去走走、看看。 “政委,你想去哪个工地?”李狗蛋问。 曾云飞瞄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就问:“哪个工地离你们这里近一些?” 王大虎说:“政委,三连,三连就在旁边,大约走20分钟左右就到了。” 曾云飞说:“那行,咱就去三连。” 柳智和冯莲正在工地上和战士们一块儿挖地基。冯莲干活干得热了,把头上的军帽摘下来,权当扇子搧着,看见营长、教导员陪着曾云飞来了,就朝柳智说:“柳连长,你看,曾政委他们来了。” 柳智赶忙丢下工具,跑了过来。 “小柳子,你干你的,我们就随便看看。”曾云飞说着,看见冯莲也在,问,“怎么样,工程进行得顺利吧?” 柳智高兴地回答:“政委,工程进行得挺顺利,你看,有营部的冯技术员经常来指导!” 曾云飞高兴地对李狗蛋和王大虎说:“冯莲同志自从‘工改兵’以后,表现的确很出色,今天我在一连、二连的时候,他们都给我反映说,冯莲虽然是个女同志,又年轻,可干活与吃苦精神,都是一流的。对于这样的同志,既要注意发挥好人家的积极性,同时,还要注意保护好她的积极性。我们部队转行干基本建设,实在太需要像冯莲这样的人才了!” “曾政委,”李狗蛋说,“所以,我们觉得应该号召同志们,尤其是工程技术人员,要好好向冯莲同志学习。我们的王营长同志,计划为冯莲同志画素描,一来参加团里的书画艺术展览,二来也表明我们对冯莲同志工作的肯定与赞扬。” “哦,王营长,是这样吗?”曾云飞扭头问王大虎。 王大虎没有想到李狗蛋会这样“抬举”自己,经过一段时间与李狗蛋的相处相交,王大虎觉得李狗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物,特别是在处理与他的关系上,时时处处以工作为重,以大局为重,从不计较个人的名利与得失。而且李狗蛋非常注意工作艺术, “见缝插针”与“随机应变”往往恰到好处,令人信服。听见曾云飞在问自己,王大虎马上回答道:“政委,我们是有这样一个计划,就是不知道冯莲同志,同意,不同意?” “大虎同志,”曾云飞说,“这是好事,再说,这需要冯莲同意吗?她在那里工作,你瞅空画几张,不就行了吗?狗蛋,你说对不对?” “嗨,政委,”李狗蛋笑嘻嘻地说,“王营长老早就琢磨怎么样‘素描’了,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哦,‘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曾云飞问王大虎,“‘东风’,欠什么‘东风’,大虎同志?” 第七十七章 王大虎小跑着去接电话了 自从实行劳动定额制度以来,战士们苦干、巧干,你追我赶地暗自里互相较劲,工程进度明显加快了,工程质量也明显提高了。 李狗蛋的聪明之处,是注意捕捉战士们的某种好的苗头或者倾向,并积极引导之,让其成为部队建设的有生力量。李狗蛋来到三连,打算和柳智商量一下开展劳动竞赛的事情,以便使战士们自发的暗自里互相间的较劲“转入地上”——即使其公开化,以促进部队生产力进一步提高。 柳智正在整理连队工程进度的报表,看见李狗蛋来了,便站起来打招呼。 “教导员,”柳智指指桌子上的报表,兴奋地说,“你看,最近呀,我们连的施工进度可以用‘日新月异’四个字来形容。这都是实行劳动定额制度的结果。嗨,你还别说,冯莲还真是个人才咧,自从她建议的这制度一推广开来,战士们哪个甘心落后啊,所以就暗自里较上劲了。” “是啊,”李狗蛋说,“咱们做领导的,目前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战士们的这股积极性自生自灭,而应当想方设法地引导、支持、鼓励,所以,今天我特意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开展劳动竞赛的事情。咱们老三连是团里的‘排头兵’,在三连开展劳动竞赛,有举旗示范的表率作用啊!” “最近,我们连队的团支部计划开展,以优异成绩迎接‘五四’青年节的活动,”柳智若有所思,“教导员,你看能不能把这两个活动结合起来,一道搞啊?” “当然可以,”李狗蛋说,“把它们结合起来搞,要搞就搞得有声有色,既轰轰烈烈,又扎扎实实!” “请问,”柳智眉头一皱,忽然觉得李狗蛋是有备而来,于是问道,“教导员,你有没有什么具体方案或者设想?” “我只是初步有这个想法,哪有什么具体方案,指导思想倒可以和你谈谈,”李狗蛋提议道,“要不,咱们顺便到工地上走走,路上边走边谈吧!” “能行,”柳智拿了一只安全帽,递给李狗蛋,又拿了一只,戴在自己头上,“那好,咱们这就走?” 冯莲在5班的施工段,她在指导刘东生砌墙,看见李狗蛋与柳智来了,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吧。 李狗蛋认出了他从沙子河带来的刘东生,便问冯莲:“这一晃,好几年了,东生也成了老兵了,怎么样,他干得还行吧?” “教导员,”柳智说,“刘东生现在已经是一排的副排长了。” “哦,”李狗蛋高兴地说,“进步不小嘛,好好干!” 冯莲翘起大拇指,夸奖道:“是啊,东生心灵手巧,一看就会,一学就上手,一流的脑袋,呱呱叫的悟性!” “冯技术员,”刘东生连忙谦虚地说,“看你说的,我还差的远着哪!” 冯莲说:“毛主席说过,‘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你之所以进步这么快,就是因为你一直很虚心,同时,还很刻苦。”说着,看了刘东生一眼,又朝李狗蛋和柳智说,“教导员,柳连长,东生可是个好苗苗,应该好好培养培养。” 柳智压低声音告诉冯莲,最近团里要在每个连队抽一名尖子,送到基建工程兵学校深造,连里已经把刘东生推荐上去了。 冯莲听说,高兴地看了刘东生一眼,心里说,小伙子,好好干吧,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你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柳智接着给冯莲说,教导员来是有事情要商量,想听听她这个“高参”的意见。 冯莲便对刘东生叮咛了几句,便跟着李狗蛋他们走了。 李狗蛋让柳智和冯莲说说搞竞赛的事情。 “冯技术员,”柳智习惯性地眨了眨小眼睛,对冯莲说,“教导员说了,营里想在我们三连开展劳动竞赛,我想把这个竞赛和团支部的迎‘五四’活动结合起来,交给团支部搞,具体方案,还没有谱儿,想听听你的见解。” 冯莲霍闪着大眼睛问李狗蛋:“教导员,你们领导的设想,可不可以给我说说?” “我琢磨过,”李狗蛋说,“还不完整,也就是一个雏形罢。我想,劳动竞赛的目的,就是通过‘官教兵、兵教官、兵教兵’的群众练兵活动,进一步激发战士们比、学、赶、帮、超的积极性,把咱们部队的施工能力,当然包括施工的质量、进度、安全等等,简言之,就是趁热打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吧。这是我的初步想法,你们可以各抒己见,补充完善嘛!” “我想,”冯莲听李狗蛋说完了,就说,“这个劳动竞赛,在内容上,可以安排,应知、应会两个方面。” “在形式上,”脑子反应极快的柳智,马上接过冯莲的话茬,“不妨采取书面考试与现场实际操作比赛相结合的方式。”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啊,”李狗蛋乐呵呵地笑道,“哈哈,咱们这一交流切磋,竞赛的方案不就有了?” “教导员,你看”柳智指指工地的大门,“那不是王营长吗?怎么,他也来了?” 提起王大虎,李狗蛋这才想起,对了,搞劳动竞赛时,千万要记得通知王大虎,因为,这些个场面,要请王大虎同志把它素描下来! 王大虎是来找柳智的,到了连部,通讯员告诉他,柳连长陪同教导员到工地去了,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直奔工地而来。 王大虎见到柳智,就开门见山地说:“柳连长,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柳智说:“王营长,不要商量,有什么指示,你尽管说好啦,我们保证,执行起来绝不走样,完成任务不打折扣!” 王大虎嘿嘿地乐了:“柳连长,我就喜欢你这个脾性!你这个人啊,既聪明,又干脆利落!” 王大虎说,刚才,后勤处来了电话,说是因为四营的十二连是刚刚组建完毕就立即调防的新连队,急需要一批活动板房,所以考虑将原计划给三连订购的5幢活动板房,先调整给十二连,请三连的领导给予理解与支持。 柳智马上表态说:“没问题,咱们三连是老先进,这点困难我们完全可以克服的,再说了,兄弟连队是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我们坚决服从上级的安排!” 李狗蛋见王大虎把事情给交待清楚了,就把自己来三连的意图说给王大虎听。党政领导互相通气协作,是李狗蛋给自己定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王大虎听后,马上赞不绝口地说:“我们李教导员的水平就是不一般,思想政治工作为军事工作和施工生产服务,讲了多少年,可总是不能摆脱‘两张皮’的现象。你的这个点子,可是‘金点子’啊,搞成功了,不但在全团,就是在全军都有推广价值哪!” “我说王营长,”李狗蛋拍拍王大虎的肩膀,“你别老是给我戴高帽子了,弄得我头都大了。” “我没给你戴高帽子,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这劳动竞赛一开展,战士们的一股子虎劲儿,马上就让你调动起来了,”王大虎一本正经地说,“无论是政工干部,还是军事干部,咱们还不都是为了把部队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把各项工作搞好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教导员?” 李狗蛋知道王大虎说的是心里话,便不无玩笑地说:“大虎,哪我问你,现在咱们俩是不是‘尿到一个壶里’了?” “哪里,哪里,你别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王大虎被李狗蛋说得不好意思了:“咱们俩,不是一直配合得‘严丝合缝’吗?” “严丝合缝?”李狗蛋诙谐地说,“啊,啊,对、对、对,是‘严丝合缝’,谢谢王营长的褒奖啰!” “王营长,”三连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步赶过来,老远就喊。“请你到连部去接一个电话!” “没说什么事吗?”王大虎问。 “电话是营部的小秦打来的,一定要王营长你亲自去接,”通讯员说,“好像是说你母亲来了。” 王大虎立即小跑着去接电话了。 第七十八章 快乐并苦恼着 小秦告诉王大虎,他母亲来了,现在就在招待所的值班室里,请他赶快回来。 王大虎接罢电话,心里觉得非常蹊跷,怎么母亲会突然找到部队来?他之前可是一点儿信息都没有啊!一种恻隐之痛悄然爬上心头,会不会是为王玉环的事儿来的? 本来脚下生风的王大虎,想着想着,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忐忑之中,一刻钟的路,竟走了25分钟。 见到久别的母亲,王大虎是快乐的,可再看看母亲旁边坐着的王玉环,快乐之情便被冲得无踪无影了。此时王大虎的心情,用“快乐并苦恼着”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王大虎的母亲来部队看儿子,为什么还要带一个姑娘来?王大虎又为什么见到这个姑娘就把快乐转换为苦恼呢?这事儿啊,咱得从头说起。 王大虎的母亲,论年龄,其实也不算大,也就50开外的样子。这个年龄的女人,如果在城市里,正当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可是,大虎母亲那阅历沧桑的脸上,却布满了许多粗细不一,深浅各异的皱纹,那些皱纹就像大虎家乡山上的沟沟壑壑,每条都灌满了苦楚,每道都书写着无奈与坚持。 王大虎的父亲与王玉环的父亲是“拜把子”兄弟,虽然只是“拜把子”,可两人的情谊却比亲兄弟还要亲。为啥?这有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哩。那一年,王大虎的父亲只身一人上山砍柴,不幸迷路了,同时又遭遇到恶狼的袭击,在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儿上,恰巧,素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秉性,行侠仗义的王玉环父亲路过,与恶狼好一阵子搏斗,才解救了他。就这样,他们就成了生死之交的兄弟!后来,这对“拜把子”兄弟的老婆同一年都怀了孕,两人便对天发誓:腹中的一对孩子,如果都是男孩,他们就是亲兄弟;如果都是女孩,她们就是亲姊妹;如果是一男一女,他们就要结为夫妻。王玉环的母亲因为难产,生下玉环就死了,是玉环她父亲一把屎一把尿,把女儿拉扯成人。大虎还有个弟弟,在8岁那年,弟弟得了急性脑膜炎,大量的链霉素注射,使他弟弟加入了聋哑人的行列。王大虎的父亲在他参军后的第二年,因病去世了。身体虚弱的母亲带着一个聋哑弟弟生活,困难是可想而知的。王大虎是个孝子,虽然时不时地给家里寄钱,可金钱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却必须有人在跟前才能解决。王玉环从小就知道父亲早已“指腹为婚”,把还是腹中胎儿的自己许给了同样是腹中胎儿的王大虎,自己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是王大虎的人了。所以,在大虎参军以后,尤其是大虎的父亲去世后,她就经常到大虎家帮助大虎的母亲忙里忙外,而且开口闭口都是“妈”长“妈”短的。大虎的弟弟生病的那一天夜里,她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冒着倾盆大雨,跌跌撞撞地摸黑赶了30里的夜山路,才跑到县城医院,给人家值班医生,把好话说了一麻袋又一麻袋,才把医生请到家来。那天,王大虎的母亲看着落汤鸡似的王玉环,心存感激之际,又一次振振有词地表态:环儿,我一定要大虎娶你为妻,如果他不娶你,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可王大虎呢,他对王玉环就是产生不了一丁点儿的兴趣。这王玉环,光是长相,王大虎就看不上:王玉环长得像她父亲,浓眉大眼,鹰钩鼻子,下巴微微翘起,就像那电影里的阿尔巴尼亚男人,所以,他大约十七八岁那年,第一次看到王玉环时,母亲说,那就是你将来的媳妇,他差点儿吓了个半死——魂儿都飘到空中去了。农村人结婚早,王大虎怕母亲要他与王玉环结婚,就选择了当兵。选择当兵,一是可以圆自己从小就想当军人的梦,二是可以借此逃避与王玉环的婚姻。虽然,王大虎也知道王玉环这丫头,心眼儿好,这些年一直帮衬着母亲。可是,感激之情与爱情,那是两码子事儿,要让自己娶一个打心眼里就不喜欢的姑娘做老婆,那岂不是活遭罪?那与下地狱有什么两样!为此,当兵以后,直到提了干,才磨磨蹭蹭地回了一趟家,他也想念母亲与弟弟,可就是担心一回家,母亲提起要让他娶王玉环的事儿。本来他想,让时间冲淡母亲的念头,可母亲居然就是认了个死理儿,今天还把这王玉环领到部队来了。母亲啊,母亲,你知道你这样做,在部队搞得沸沸扬扬的,叫你的儿子今后还在部队怎么继续做人啊? 王大虎见到母亲,发自内心地亲亲地喊了一声“妈”,又和王玉环招呼道:“环儿,来啦?”然后就安排住处去了。 王大虎怕把事情弄得“满城风雨”,于是,他不叫小秦来帮忙,也有意回避同志们来探望。吃饭,一日三餐都是他自己到食堂打了,端回到母亲与王玉环的宿舍。 母亲这回给他发了狠话:“虎儿,你们两个都二十七八,老大不小的了,你也该与环儿把婚给完了。”他刚要说什么,母亲就绷着脸,斩钉截铁地说:“这一回,你就啥也甭说,就一句话,这环儿,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如果你不娶环儿,我从今以后就不再认你这个不孝的儿子!我不会再来你这‘金銮宝殿’,你也就再甭回我那草窝窝里去!” 常言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妈发狠话”。 你看,平常大大咧咧的王大虎,如今就碰上了头痛的事情,这几天,就好像秧苗遭了霜——蔫不唧儿的,连走起路来都好像丢了魂儿似的。他刚从招待所回来,在道上和李狗蛋不期而遇。 “王营长,”李狗蛋说,“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看看大娘。” “教导员,我妈她身体不舒服。你就别去了!”王大虎不假思索地敷衍着李狗蛋。 “大娘身体不好?”李狗蛋显得很着急的样子,“那我更得去看看,咱们这就去,你得给我带路。” “不是,”欲盖弥彰的王大虎,知道自己弄巧反而成拙,连忙改口道,“不是我妈身体不好,而是我身体不好。” “哎,大虎,”李狗蛋觉得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你这是怎么啦?平常咋咋呼呼的,今天却扭捏起来了,究竟是你母亲病了,还是你病了?” 王大虎摇摇头:“教导员,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着,就生起气来了,“我说你别去,你就别去!真是的,尽瞎胡闹!”说完,狠狠地白了李狗蛋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走了。 李狗蛋望着王大虎奇怪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哎,好你个王大虎,今天这是怎么啦?” 第七十九章 人生的三道门槛(1) 第七十九章 人生的三道门槛 “对不起,”李狗蛋正在接一个电话,听到了敲门声,“有人敲门,我得去开一下门。”说着,搁下话筒,快步去开门。 一位大娘,矜持地站在门口,正往里张望着:“同志,我可以进来吗?”从打扮与口音上,李狗蛋判断出,这位大娘一定是王大虎的母亲,于是,马上热情地把老人扶了进来,让坐在沙发上。 李狗蛋亲自给大娘泡了一杯热茶,双手端着,毕恭毕敬地放在茶几上,非常温和而客气地说:“大娘,你请喝茶。” “同志,听说,你是这里的教导员,对吧?”王大娘矜持的状态,并没有因为李狗蛋的热情而放松,半个屁股坐在沙发的边沿上,抬头问道。 “大娘,是的。”李狗蛋一边答应,一边把王大娘往沙发里扶了扶,“你坐好,咱们唠唠,好吗?你看,你都来了好几天了,我早就应该去看你老人家的,可是,这手头一忙呼,就给耽搁了。对不起啊,大娘。” “教导员,”王大娘说,“听你这职务,就是教导人的,那一定管着俺那王大虎,对吧?” “大娘,”李狗蛋笑咪咪地说,“我和大虎是同志,是工作上的搭档,也是很要好的朋友!” 王大娘听罢,脸上流露出些许遗憾:“那你管不着大虎?”说着,站立起来,“那你们的上级是谁,你管不了他,我找能管住他的领导去!”说着,就要走。 李狗蛋耐心地把王大娘劝回到沙发上坐下:“大娘,咱们农村不是有一句老话吗?‘有理不在高言,山高遮不住太阳’,对不对?你老人家有什么话,你就对我说,我再和大虎说说,你看,这样好吗?” “教导员,”王大娘望着李狗蛋,慈祥的面孔上渐渐消除了疑惑,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期待与信任的眼神,“我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了不起的好人。那好,大娘我,就把心里的苦楚,来个布袋子里往外面倒玉米——一五一十地,全说给你听听吧!” 王大娘的话匣子把这些年来的事情,慢慢地呈现在李狗蛋的面前: 俺那儿子大虎,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从小就特别的听话,对大人的话,从来就是言听计从,不知道打啥折扣。可是,自从和环儿第一次见面,俺告诉他,那就是你将来的媳妇以后,大虎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俺这当妈的话,有的就当成了耳旁风,比如,与环儿的婚事吧,他总是想法儿要回避这件事情。你想,这能够回避得了吗?小时候,他不提娶媳妇,那成,可是现在,他们两个,全都老大不小的了,早该谈婚论嫁了,和大虎同龄的那些小伙子,人家孩子都好几岁了呢!大虎因为这事情,都不愿意回家去,那一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叫俺一提和环儿完婚的事情,这孩子,倔强脾气一上来,死劝活说都没用,俺那大虎第二天就提上包儿,返回了部队。“指腹为婚”,这种事情在俺们农村是习以为常,再普遍不过的事儿哩。再说环儿吧,哪一点不好?啥地方配不上你王大虎?娶媳妇,做啥哩?还不是为了延续香火,还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孔老夫子都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环儿身体结识,传宗接代保证没有问题啊!可是俺那大虎,横竖就是看不上人家环儿。环儿这些年来,就像亲闺女一样地待俺,伺候俺,孝敬俺。大虎不在家,家里头有个什么事情,全靠环儿踮着一双脚跑前跑后,跑东跑西的,人家也从来就没有什么怨言。有一年年底,生产队分了粮食,那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有好几百斤哩,我一个人怎么能够背回来这么许多粮食?还不是环儿和我一道背的?女孩子身子骨嫩,背粮食都把环儿的腰给闪了。还有一年,自留地里的庄稼需要施农药,环儿因为喷洒农药,都中毒了,在医院里住了些日子呢!这些,乡亲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句话说得好:“你这人咋样,老百姓心里头都有一杆秤!”环儿对俺这么好,大虎又当了营长,如果大虎不娶环儿做媳妇,乡亲们就会说,王大虎是陈世美,当了官,看不上乡下女人了!教导员,你说说,这不光对不起等了他20几年的环儿,而且,他叫我的这老脸在乡里乡亲们面前,往哪儿搁啊?所以说,我这回,就把环儿给带来了,非得让大虎与环儿把喜事给办了不可,如果大虎牛着劲儿就是不办,那我就不走!现在,王大虎是公家的人,对不?那就得讲王法,这“指腹为婚”是老辈子流传下来的,你王大虎说废,就给废了?教导员,你得好好地劝劝他,如果他听劝,那我就烧了高香了,如果他不听劝,我就找你们的上面的头头去,我就不信没有能够管得住他的地方! 李狗蛋为王大娘茶杯里添了一点水,然后,把自己的茶杯也端过来,坐在她旁边。位子的距离近了,有利于拉近心灵之间的距离。 王大娘一看,李狗蛋喝茶用的茶杯,也和她家大虎的一样,都是一个玻璃瓶子,就好奇地问:“教导员,你喝水咋也喜欢用玻璃瓶子?” 那时候,人们喝水用的杯子,不像现在这样讲究。现在一个人就有好几个茶杯,比如,夏天用透气而隔夜茶叶不馊的紫砂茶杯,春秋用玲珑剔透的玻璃茶杯,冬天用的是各种材质的保温茶杯,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可那时,买一瓶酱菜或者豆腐乳,把里面的东西吃了,把瓶子洗净擦干,就可以当茶杯使了,这种玻璃瓶,既实用,还方便,要出差什么的,泡一杯茶,盖子一拧,往包里一搁,不漏水,啥时渴了,掏出来就能喝。就是不小心打破了,也用不着心痛。所以,无论职务多高的人,都喜欢弄个玻璃瓶子当茶杯,这种别具一格的茶杯,实在是风靡了很长时间哪! 李狗蛋朝着王大娘笑笑:“大娘,你没有听人说过吗?‘从中央到基层,一人一个玻璃瓶’?这茶杯,忒好!” 李狗蛋的一句话把王大娘给逗乐了:“哎呀,教导员,还是你有水平哩,你这人,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还挺好听。” “我呀,”李狗蛋又往王大娘身边凑凑,“离你的儿子王大虎,还差的远哪,大娘。” “我儿子王大虎,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 “是啊,要不然他咋当这营长呢?” “那他在我们面前,咋就十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兴许,他有难言之隐?” “啥难言之隐哩,就是不愿意和环儿结婚罢了,他就那点心思。” “大娘,‘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谁说不是哩,可别人家的经再难念,也没有俺们家的这本经难念啊!” “那倒不一定,你看,无论是伟人、名人,还是咱们平民百姓,这难念的经啊,都不好念,要不,咋叫‘难念的经’呢?其实,咱们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这本‘难念的经’来的,只要活着,这本经再难念,也得念,什么时候,这本经不念了,人生也就走到尽头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大娘?” “话是这么说,可俺就是想不通,大虎咋就愣是看不上环儿呢?” “大娘,大虎看不上环儿,肯定有他的道理。” “不管这个理儿,那个理儿,可是给人家左邻右舍的印象,你王大虎就是现今的‘陈世美’!你说,他自己不在家里,可俺在啊,人家会戳俺的脊梁骨哩:‘大虎当了官儿了,看不起农村姑娘了,不要环儿做媳妇了,真正一个陈世美’!” “大娘,那我现在问你,大虎为什么一定要娶环儿?” “这从小就定的娃娃亲,能反悔吗?” “可是,如果大虎打心里就是不愿意呢?” “那不成,俺乡下都这样,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咋能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呢?” “大娘,这解放了都20多年了,咱们国家有《婚姻法》哩!《婚姻法》上明确规定,婚姻要自由,这‘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还有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当事人不同意,都不能算数。咱们,做事情,既要讲理,更要守法,对不对?” 王大虎下班后,不见了母亲,就到处找,最后在李狗蛋办公室里找到了:“妈,回去吧,该吃饭了。”说着,和李狗蛋打了下招呼,扶着母亲回去了。 下午一上班,王大虎就找到李狗蛋,一进门就问:“教导员,我母亲和你说什么啦?” “还能说什么?”李狗蛋故意显出蔑视的样子,“还不是你的那些烂事儿?” “什么,我的烂事儿?” “是啊,你王大虎就是现今的‘陈世美’啊!” 王大虎本来想瞒着包括李狗蛋在内的大伙儿,让母亲她们住几天后,再想方设法叫她们回去。没想到母亲却主动跑出来,把“家丑”外扬了,唉,也真是的,母亲啊母亲,让我怎么说你呢!你这不是朝你儿子的伤口上撒盐吗?! “教导员,”王大虎这回求李狗蛋了。“你千万不能听一面之词啊,其实,我是冤枉的。” “什么?一面之词,”李狗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很吃惊,“你说什么?你说你的母亲冤枉你?” “教导员,这事啊,不搁谁身上,谁不知道,唉!” “王大虎,”李狗蛋真的生起气来了,他头一回结结实实地给了王大虎当胸一拳头,“你还是男人吗?唉声叹气可以解决问题吗?再说了,这事儿,你今天可以躲过初一,可是你却躲不过明天的十五!” “我现在,实在是黔驴技穷了,”王大虎非常颓废的表情,一览无余地写在脸上,“兄弟,你能不能支个招儿?” 现在轮到李狗蛋“摆谱”了:“想听吗?” “想听!” “真想听?” “嗨呀,这都到啥时候了,你不要老是拿我耍开心好不好?” “依我看啊,这人生得过三道门槛。” “三道门槛?” “对!” “哪三道门槛?” 第八十章 人生的三道门槛(2) 王大虎对李狗蛋讲:“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一溜烟地不见了。 王大虎的这一举动,让李狗蛋发了个愣:“这个王大虎,你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咋说走就走啊?”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王大虎端着一个大纸盒子,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教导员,来来来,坐下,定心一点,咱们边吃边聊,怎么样?”说着,将纸盒子打开,仿佛魔术师变把戏一样,刹那间,香喷喷的炒花生、炒葵花籽、油炸红薯片,还有红红的金丝小枣,这些王大虎家乡的土特产,把李狗蛋的茶几摆的满满登登的。 李狗蛋哈哈哈地笑着:“我说,王大虎,你这个营长,怎么‘贿赂’起教导员来了,你好大的胆子啊!” “嘻嘻,”王大虎虎头虎脑地憨笑着,“也就我敢‘贿赂’你,其他人谁敢啊?教导员同志,珍惜吧,机会难得呀!”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人家把好吃的拿来这么许多,李狗蛋自然也得表示表示吧!本来想找点好的茶叶,给王大虎泡上一杯,可是,东找西寻,就是没有。王大虎看见李狗蛋没有找到好茶叶的窘境,就说:“就你那茶桶里的大叶子茶,满好的,再说了,你我都是粗人,讲究个啥呀?” “好好好,”李狗蛋给王大虎泡好茶,又往自己的茶杯添了点水,这才坐下来。 “嗯,不错,”王大虎喝了一口茶。 “什么不错?”李狗蛋问。 “这大叶子茶啊,虽然苦点儿,可仔细品咂起来,挺有味道的。”王大虎感叹道。 “要不然,人们都说‘茶如人生’呢!” “言归正传吧,”王大虎看着李狗蛋,“是的,‘茶如人生’,‘人生如茶’。说说你那‘人生的三道门槛’吧,我今天哪里也不去,专门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这不说也不成啊,是不是?”李狗蛋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吃了人家的嘴软,这么多好吃的,不吃都不成啊,挡不住的诱惑,挡不住的诱惑,看来这‘糖衣炮弹’的威力还是很大的啊!” “别再贫了,”王大虎狠狠地白了李狗蛋一眼,“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是不是?” “无论我是不是个人物,”李狗蛋自然而然地切转了话题,“无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才子佳人,无论是伟人名人还是草根平民,在人生的旅途上,都得过这‘三道门槛’,只不过,大家都是在不知觉、不经意地过着,当然啦,这个,信不信由你,千万别当真!” 有一个王子,在继承王位的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位白须冉冉的老者对他说:“王子阁下,明天你就要继承王位,成为一个国家的国王,请问,你是不是想当一位开明而贤能的国王,让你的国家在你统治时期政通人和、繁荣昌盛呢?” 王子回答:“是的,请问仙者,有什么锦囊妙计可以传授给我吗?” 老者说:“请王子跟我来。” 王子跟着老者来到一个所在。老者对王子说:“你从这里进去,会连进三道门,然后再从原路返回来,你就会明白,如何治理你的国家了。” 王子听了老者的话,进第一道门时,看见一道矮矮的门槛,门槛上写着四个字:改变世界。他想,这正是我所希冀的宏图大略,否则,还要我这个国王做什么?进第二道门时,看见这道门槛比第一道门槛高出整整一倍,门槛上写着四个字:改变别人。他想,那还要说吗?谁不听话,我一定要改造他,甚至于可以杀掉他!否则,怎么能政令畅通呢?进第三道门时,看见这道门槛比第二道的门槛又整整的高出一倍,门槛上写着四个字:改变自己,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迈过这道门槛。他非常纳闷,我当国王的,难道有必要改变我自己吗?我为什么要改变自己?他不解地摇摇头。踌躇了好半天,这才想起,自己还得从原路返回去。于是,他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迈过写有“改变自己”的第三道门槛;他又稍微费了点劲儿,便迈过写有“改变别人”的第二道门槛;最后他毫不费力,就迈过了写有“改变世界”的第一道门槛。王子从三道门出来后,忽然觉得心智明亮,视野开阔,思路清晰,睿气勃发。他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治理国家的要义是什么,应该好好地感谢让自己跨越人生三道门槛的老者,然而,老者早已消失的无踪无影了,还上哪儿去找啊? 讲到这里,李狗蛋问:“王大虎同志,你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改变自己’!” “我?”王大虎似懂非懂地说,“教导员,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改变了自己,我与王玉环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是的,”李狗蛋问,“难道不是吗?我们常常说:‘自己是最大的敌人’‘超越自己就能超越任何障碍’。这与‘人生的三道门槛’是一个道理。” “我还是闹不明白!”王大虎在自己的脑门上搓搓,脑门上没有汗,只是脑海里的苦恼仿佛在挤兑着这位一营之长,“你可以进一步明示吗?” 李狗蛋正要继续往下说,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循循善诱 第八十一章 循循善诱 李狗蛋刚刚撂下电话,王大虎就急吼吼地问:“教导员,你的意思是让我与王玉环结婚?” “什么?”李狗蛋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的意思?我有这个意思吗?” “是啊,我觉得你在编个故事,曲里拐弯地劝我,”王大虎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要我‘改变自己’,对吧?要是你也这样,那我可就惨了,真的惨了!” “王大虎同志,”李狗蛋拍拍王大虎的肩膀,“你可真有两下子的!对于我讲的故事,你可以‘见仁见智’,但是,你绝对不可以曲解我的好意!我现在给你郑重其事的声明:第一,我没有让你与王玉环结婚这个意思,绝对没有;第二,你也无须去做,自己打心眼里就不愿意的事情!” “你不是说,叫我‘改变自己’吗?” “王大虎,啊,王大虎,”李狗蛋怎么看,也整不明白,这个王大虎,虎头虎脑的,可脑瓜子里都装些啥呀?简直是乱七八糟的,“哲学是叫人聪明的学问,看来,你的哲学真的要好好补补课啦!” 王大虎承认自己在理论方面与李狗蛋不在一个档次上,可是哲学怎么啦?毛主席的《矛盾论》、《实践论》、《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等哲学著作,我可都读过,而且读了还不止一遍,学习心得都记了好几本呢,这咋就说我需要补课呢?可让王大虎不得不承认的是,同样是一篇文章,李狗蛋看了,说起来就能头头是道,而自己看了,却觉得没有什么收获。今天李狗蛋讲的故事,兴许里边藏着许多启迪人的东西,可自己就愣是接受不了这个启迪。嗨!王大虎用拳头捶捶自己的脑袋,想让脑袋瓜子清醒一些! “教导员,”王大虎这回,是彻底的心悦诚服了,“我今天就老老实实地当你的学生,你就启迪我一次吧!” 李狗蛋说:“那好,我就慢慢的说,你呢,可得耐心地听。我以为,注意‘改变自己’的人,才是聪明的人,不止是你要‘改变自己’,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改变自己’。毛主席不是这样教导过我们吗:‘我们不但要改造客观世界,我们还要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这与刚才故事里讲的‘改变自己’,其实也就是一码子的事儿。譬如,你在处理与王玉环的事情上,你怕自己受影响,于是,就把这件事掖着、藏在、躲着、回避着,这,能解决问题吗?显然是不能的,实践证明,也没有解决了问题,反而使各方面,都很苦恼,很压抑。哪,怎么办呢?‘改变自己’呀,要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与行为意识,不能再愚蠢地掖着、藏在、躲着、回避着,而应当直面现实,及时调整自己的思路,寻求理想的解决方案。我的意思是,你看不上王玉环,你与王玉环是父母‘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这是符合农村多少年来沿袭下来的风俗习惯的,所以,你的母亲就认定了,你必须娶王玉环为妻。可是,这‘娃娃亲’,又与我国的《婚姻法》相悖。咱们的国家,是一个法治国家,我们要学法、知法、守法、用法,对不对?风俗习惯,它再古老,再原始,传承的年代再久远,可也得受法律的约束啊,凡是符合法律法规的,我们就得执行,不执行也不成;凡是不符合法律法规的,我们就要担负起移风易俗的责任,对不对?依我看,你的这个‘娃娃亲’,就属于‘移风易俗’的范畴,因为,它虽然‘合理’,却不合法。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掩掩盖盖的,而应当理直气壮地、勇敢地站出来说:不!” 李狗蛋的一席话,把个王大虎说得喜上了眉梢。 王大虎马上高兴地站了起来:“哎呀,教导员,你这一番教导,简直就是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可是想了想,不成,还是不成!以前自己也知道这“娃娃亲”不能算数,可是就担心母亲接受不了,担心“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弄得适得其反,把与母亲的关系给搞僵了,自己枉背个“不孝之子”的恶名。 心智聪慧的李狗蛋,已经揣摩出了王大虎的心思,就继续循循善诱地说:“我们平常不是说,处理问题,要做到‘有理、有利、有节’吗?关于你的这个问题,我设想了一个方案,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至于你的母亲和王玉环能不能接受,这要看我们如何去一步一步地做思想工作啦。” 王大虎立即说:“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李狗蛋说:“王大虎同志,借这个机会,我想说你两句。就算是咱们两个的一次交心谈话吧,所以,请你不要介意。你是搞行政工作、搞军事工作的,对我们做的思想政治工作,还有我们的政工干部,历来多有微词。什么‘政工政工,两头落空’;‘军事行政实打实,思想政工空对空’‘思想政治工作出不了工程进度’等等,这些,都是你的口头禅吧?其实,你可能不了解,在咱们这里,我们干的这个行当,叫做‘思想政治工作’,这个行当,在国外也有,人家叫‘行为科学’,或者‘行为启迪艺术’。不管叫什么,反正这个工作,要有人去做。说实在的,咱们俩现在的交心,也就是给你做‘思想政治工作’,或者什么‘行为启迪艺术’。我说过的,信不信由你啦。嗨嗨,闲话少叙,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你在这个问题上,第一,你的姿态要高,心肠要热,对你的母亲和王玉环,都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话的口气,要柔和一些,亲切一些,婉转一些,深入浅出,让人家乐于倾听,能够接受,记住了,绝对不可以居高临下,或者咄咄逼人,绝对不可以用训战士的口气,那硬邦邦的腔调,只能是适得其反,把事情给搞砸了;第二,你要学会善于揣摩对方的心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好好斟酌,努力说到你母亲与王玉环的心坎里,让她们觉得你是真心实意的,是掏心窝子的话,决不是敷衍塞责,欺骗她们的。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敞开心扉聆听。譬如,这些年来,你的母亲与王玉环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你母亲不是说,王玉环开口‘妈’,闭口‘妈’的吗?那好,你可以圆她们之间的母女梦,你与王玉环虽然不能做夫妻,但是还可以做兄妹啊,可以做最好的兄妹啊!当然,要你乐于接受这个妹妹,你愿意是前提。依我看,这些年来,人家王玉环帮了你家那么多的忙,与你母亲的关系又那么贴,认个妹妹又有何妨呢?第三,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做到人性化,务必仁至义尽。如果她们同意了你的意见,你就应该让她们忐忑而来,满意而归,对不对?譬如,带你母亲和王玉环到这里的风景区去玩玩,散散心,再到市区的大商场里给她们买些时新的衣服和这里的土特产什么的等等。王大虎啊,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们做到和风细雨地讲理,细致入微地关怀,将心比心地换位思考,我想,一切心结自然会迎刃而解的。但是,你同时也应当有思想准备,不要奢望‘一口就能吃成一个胖子’,不要奢望谈一次话,就能大功告成,你的工作不可能简单的一蹴而就,需要耐心、耐力、耐智。让你通过自己的这件事情,切身体会一下我们思想政治工作的酸甜苦辣咸,领略一下思想政治工作的魅力!王大虎同志,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祝你成功!” 第八十二章 打靶归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把营归/风展红旗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mi sao i mi sao sao mi daoi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歌声飞到北京去/毛主席听了心欢喜/夸咱们歌儿唱的好/夸咱们枪法数第一/一二三四!” 部队改编为基建工程兵以后,军事训练并没有放松。今天下午,李狗蛋带领营部的同志们去打靶,成绩令人兴奋:60%的优秀,40%优良。这在他们一营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次!现在,同志们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唱着《打靶归来》,迈着打靶归来的欢快步伐,向驻地挺进。 王大虎今天没有去参加打靶,李狗蛋叫他抓紧做他母亲与王玉环的思想工作,因为她们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早点做通,早点回去,也好让王大虎紧绷着的神经好放松放松。 队伍解散以后,李狗蛋拿了洗漱用具,准备去盥洗室“打扫”一下个人卫生,他刚刚迈出门槛,王大虎就找来了。 一见面,王大虎就开门见山地问:“教导员,打靶的成绩怎么样,还理想吧?” “理想,不是一般的理想,是太理想了!60%的优秀,40%优良,这成绩,能算得上呱呱叫了吧?”李狗蛋高兴地说,“部队的这次靶打得很好,你哪一靶呢,怎么样?倒说说看啊?” “教导员,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简直是料事如神,料事如神啊!”王大虎虽然不结巴,可是说话时,老是喜欢把最后一句话重复着。 李狗蛋来了情绪,推了一把王大虎,道:“我先不去洗漱了,来,咱们进屋去,坐下来慢慢说!” 王大虎告诉李狗蛋,为了“打好这一仗”,他真的“补课”了,把毛主席的《矛盾论》连夜看了3遍,这光看不行,还得活学活用不是?于是,他又仔细认真地进行了分析,找出了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他认为,这件事情上,他母亲的态度是主要矛盾,改变了母亲的态度,这事情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另外,王玉环的态度又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因为,王玉环的态度,直接决定母亲的态度,如果王玉环放弃了原先的想法,再反过来做母亲的工作,就要容易的多。通过分析,他认为应该先找王玉环谈谈。上午,他找到王玉环,说想请她到附近走走。母亲看到儿子主动约环儿出去遛道儿,以为大虎“回心转意”了,顿时乐得笑眯眯的,仿佛吃了一串冰糖葫芦似的。 王大虎和王玉环,两人一前一后、不急不慢地走着。走出营区大约1000米左右,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农田。农田里的油菜花儿正在怒放,在太阳的照耀下,黄灿灿的,是那么的令人愉悦舒畅,微风轻拂,送来阵阵淡淡的、甜甜的醉人花香,沁人心肺,惬意肝肠。如此美好的环境,有利于话题的展开,有利于倾听和接受。王大虎前一阵子,读过一本《趣味社会心理学》,其中谈到了环境与心情的关系,没想到,他今天却“歪打正着”地用上了。 两人走啊走,除了田野里偶尔的鸟啼声外,就是一片寂静。为了打破沉默,也为了说话更方便,王大虎放慢了一步,换了一个姿势,和王玉环并排走着:“环儿,对不起,你来了好些时间了吧?俺也没有和你好好地唠唠。你怪俺了吧?”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俺,俺知道你忙,不该来打搅你的,哪里还会见怪你。” “环儿,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能和妈一道来看望俺,俺是很高兴的。” “真的?”一直以为王大虎特别讨厌自己的王玉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差了呢,高兴的差一点跳起来! “当然是真的啦!俺从内心里欢迎你们。” “虎子哥,你……”王玉环欲言又止。 “环儿,有啥话,你就痛快地说吧,现在就咱俩,没有必要吞吞吐吐的。说出来,咱们一切都好商量,憋在心里头,你难过,我也不好受啊。说出来,一切问题都会找出解决的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对吧?” “哪,咱俩事儿,你看……” “环儿,我承认你是一个好姑娘。这些年来,你尽心尽力、任劳任怨、心甘情愿地帮助俺家,这些,我都知道,因此也很感激你。可是,……”这回轮到王大虎欲言又止了。 “可是什么,你也直说吧,俺心里有准备呢。这回,是妈叫俺来的。本来俺不想来,可是妈非得叫我跟她来……” 王玉环“俺心里有准备呢”这句话,叫王大虎找到了“突破”的“薄弱环节”,于是,便趁热打铁地道:“环儿,我觉得,婚姻是要讲缘分的,对吧?什么是缘分?缘分其实就是一种心灵感应,男女双方互相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渴望与爱慕,它是男女双方相处、相知、相恋、相爱的结果。日久才能生情,爱情是靠双方爱慕的两块火石,相互感应、摩擦、碰撞而产生出的耀眼的火花。可咱们俩呢,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咱们的父亲‘指腹为婚’,你想过没有,咱们没有相处过,哪里来的感情基础?虽然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却不能够违心地说‘我爱你’。我刚才说过,你是一个好姑娘,我对你有好感,但是,这是一种兄妹一样的好感。其实,咱们之间,做兄妹比做夫妻更合适一些。”王大虎还要继续往下说,却被王玉环打断了话茬。 “虎子哥,”王玉环低着头,一边慢慢地挪着碎小的步子,一边低声细语地说,“其实,俺知道,俺配不上你。你有文化,是高中毕业生,现在又是解放军的营级干部。而俺呢,是拳头大的字,不认识一簸箕的农村妇女。这几天,俺都看到了,你在部队的几百号人面前,威风凛凛地讲话,威风凛凛地发号施令,那做派,叫人不得不羡慕、佩服,俺为你的出息,打心眼里高兴。俺来部队后的这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俺翻来覆去地思谋,俺想来想去,觉得咱们俩这事儿,就这样无休止地拖延着,也不是个办法呀。妈虽然说了,‘这环儿,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如果你不娶环儿,我从今以后就不再认你这个不孝的儿子!我不会再来你这‘金銮宝殿’,你也就再甭回我那草窝窝里去!’俺知道,妈那是气话。咱们家乡不是有一句俗话吗?说什么来着?对了,我想起来了,是‘捆绑不成夫妻’,对不?俺不晓得啥‘爱情是两块石头,碰出来的火花’,你是文化人,那文绉绉的话儿,俺似懂非懂。反正吧,俺就觉得,婚姻这码子事儿,需要两厢情愿。俺思前想后,觉得配不上你,俺现在正式提出:俺主动退出。俺明儿个,就和妈回家去!” 王大虎看看跟前的王玉环,平常不大说话,刚才这话,说的还挺在理,不,简直就是通情达理!他又一次觉得很感激这个农村姑娘,以前看她,咋看咋不顺眼,现在,倒觉得通情达理的王玉环,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王大虎动情地说:“环儿,你就是我的好妹妹,咱们往后就按照亲兄妹相处,好吗?” “虎子哥,”王玉环红着眼圈,声音有点而哽咽,“无论你以后和谁结婚,只要你记得,家乡有我环儿这个妹妹就行。俺也知足了,俺也算是没有白等你!”说完,身子一转,一溜烟地抄原道跑了。 王大虎望着王玉环逝去的背影,心里突然仿佛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王玉环就这样走了,回去,肯定又少不了看母亲的白眼,听母亲的责怪与怨恨。 王大虎在原地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然后,用脚把地上的一块小石子,狠狠地踢出去老远,才闷闷不乐地、懒洋洋地往回走。 第八十三章 珍珠用丝线串起来才成项链(1) 王玉环一口气跑回了招待所,“呼啦”一下推开门,把正在闲得无聊的王大虎母亲,给着实吓了一跳。 “环儿,你怎么啦?”王大虎母亲看见王玉环的脸上有一股捉摸不透的表情,就急忙关切地问,“是不是大虎这个愣头青,欺负你了?” 王玉环摇摇头。 “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说呀?”王大虎母亲抚摩着王玉环的肩膀,安慰道,“咋啦,你们吵架了?究竟是咋回事,你快告诉妈呀!” 王玉环一下子扑到王大虎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哭,每一声都叩击在王大虎母亲的心上,叫她坐立不安了。她一边轻柔地拍拍王玉环的脊背,一边安慰道:“环儿,俺的好闺女,有什么苦楚,就给妈说,要是虎儿欺负了你,俺绝轻饶不了他!” 王玉环哭了一小会儿,哽咽着离开了王大虎母亲的怀抱,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口气坚决地说:“妈,收拾收拾,咱们明早儿回去吧!” “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要明早儿就回家?”王大虎母亲真的急了,“你快给妈说说呀!” 王玉环拉着王大虎母亲的手,靠近她坐好了,然后,一五一十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王大虎母亲听完,愣愣地坐在那里,头脑里白茫茫一片,懵懵懂懂的,一句话也不说。 王玉环说:“妈,虎子哥是个好人,是俺同意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唵?” 王大虎母亲生气地说:“环儿,那你等了这么多年,就等于白等了?不行,就是你认了,妈也咽不下这口气!” 王玉环点点头:“认命吧,俺爹常说,‘命里有的,就是你的,你想躲也躲不开;要是命里没有,就不是你的,就算逮着了,迟早也会跑掉的’。 俺信俺爹的话,俺也信命。再说了,虎子哥那么出色,俺要是非得跟他结婚,那真是委屈了他。俺知道,俺和他,配不成对儿,是俺各方面都和他差了一大截子。妈,你就啥也不要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俺跟虎子哥的事情,现在也应该有个了断了,老拖着总不是个办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是提不起,放不下的,于俺于虎子哥,两方面都不好。其实,俺跟你来的时候,就有这个思想准备,所以,刚才既然虎子哥挑明了,俺也就下了这个决心。咱们走吧,咱们早一天走,也好让虎子哥早一天放下心来,好好工作,免得误了他的前程。” “环儿,”王大虎母亲不无愤懑地说,“你处处想的是别人,傻孩子,这不成,我得找大虎去!” “妈,”王玉环赶紧拉住王大虎母亲的胳膊,“你就别再添乱了。这‘捆绑不成夫妻’,对吧?这两口子过日子,得熬年熬月呢,就算凑合到了一块儿,也不是个事儿嘛!与其往后别别扭扭,倒不如现在就了断的好!这叫‘短痛’,也叫‘两省’!俺以后虽然与虎子哥成不了夫妻,可他答应把俺当亲妹子看待,俺也知足了。俺也还是你的亲闺女,俺也还会三天两头来看望你的,俺也还会像以前一样孝顺你的。” 王大虎出现在了门口。王玉环赶紧立起来,朝王大虎说:“虎子哥,你回来了?俺全跟妈说了,妈也同意!” 王大虎知道母亲肯定怨恨他,母亲肯定没有这个思想准备,这种完全出乎她预料的结果,母亲能够接受吗?他就像一个木桩一般,木然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准备听母亲絮絮叨叨地数落他。 王玉环拉了一把椅子给他:“虎子哥,你坐呀,站那儿干吗?” 母亲看着王大虎,又朝王玉环扫了一眼,叹了口气:“既然你们两个决定了,俺也就不说多余的话了。只是,你以后要善待环儿,不要口头上说得好,‘你就是俺的亲妹子’,一转身,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往后,你也行行好,积积德,千万不要成了那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是、是、是,”王大虎一听,母亲没有数落自己,而是同意了他们的决定,高兴得满脸堆得全是笑花儿,“妈,请你相信我,我从今以后,会好好的待环儿的,环儿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亲闺女,就是我的亲妹子!” “虎儿,你要记住,男子汉说话,就好比那铁砣砣落地——一句话能够砸个坑!你可不要做那‘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啊!否则,不要说别人瞧不起你,就是妈也瞧不起你!”母亲铮铮语气,不容置疑。 王玉环对母亲说:“妈,你就不要再责怪虎子哥了,他没错儿!” “王大虎同志,你应该知道,王玉环的心地非常善良,是个好姑娘!”李狗蛋听王大虎说到这里,就有感而发道,“大娘说的对。是的,你王大虎千万千万不能够食言!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了:咱是解放军的干部,而且是营级干部。古人都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说法,何况我们呢!大虎同志,我相信你,你今后就是王玉环的好兄长!” “嗯,”王大虎看着李狗蛋,严肃地点点头,“教导员,我说到做到,我会的!” “那行,”李狗蛋说,“明天,你就带大娘和王玉环去市里逛逛吧,部队的工作,你就甭操心了,放心地去吧!” 王大虎站立起来,双腿“啪”地并拢,发自肺腑地、恭恭敬敬地给李狗蛋行了一个军礼:“是,谢谢教导员!” 市区的莲花公园里,树木葱茏,百花齐放,那含笑的牡丹,那火红的芍药,那金黄的郁金香,那美丽洁白的百合,那紫色的紫藤,那小小的碎碎的满天星,那大红大红的鸡冠花,那形形色色的彩叶草,等等,把公园点缀成姹紫嫣红,美不胜收的花花世界。漫步在浓荫蔽日的林荫道上,王玉环高兴的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又是蹦,又是跳。这个农村女孩,头一回游玩这么美丽精致的公园,美好的景色,让她忘却了烦恼,忘却了苦闷,忘却了心灵的疲惫与波折。王大虎一样一样地,耐心地给母亲与环儿介绍着那些花儿、草儿以及各种名贵树木。 第八十四章 珍珠用丝线串起来才成项链(2) 第八十四章 珍珠用丝线串起来才成项链(2) “呀,这么多漂亮的花卉,有的不但从来没有看见过,就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王大虎母亲,昨天夜里,又与王玉环谈了半夜,环儿是内心里同意王大虎的解决方案,她翻来覆去地思忖,觉得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罢了,只要环儿高兴,她就高兴。这些年来,她与环儿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一般未过门的媳妇与婆婆的关系,简直就是情同母女了。她看到,环儿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目睹眼前的美好景色,她那郁闷的心情也被扫拂的一干二净。王大娘活了50多岁,花花草草见过不少,可是,如此奇妙整齐的组合,如此多姿多彩、绚烂瑰丽的花的海洋,还是第一次见。所以,犹如那《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使了,移步换景,美轮美奂,叫大娘这个乐吆! 公园里还有个动物园,王大虎要让她们娘儿俩今天也去见识见识。因为,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母亲和环儿,除过马、牛、羊、鸡、狗、猪这些农家的牲畜外,其他的动物,几乎没有见过。动物园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动物的品种还是比较多的。那头上写着“王”字的威风凛凛的老虎,不可一世的狮子,憨态可掬的狗熊,顽皮跳跃一刻也不停息的猴子,“人高马大”一伸脖子就可以吃到高高树稍上叶子的长颈鹿,还有海洋世界里形形色色的各种水族动物,令王大娘与王玉环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逛完公园,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王大虎把她们领到最著名的《楼上楼》饭店。走到金碧辉煌的饭店门口,王玉环拉了一下母亲的衣襟:“妈,咱们找个小饭馆随便凑合一顿吧,看这饭店气派的‘门脸儿’,就知道便宜不了,不要叫虎子哥再破费了。” 王大虎已经听到了王玉环的话,不等母亲开口,就说:“环儿,你不是答应做俺的亲妹妹吗?那说什么也得让俺这当哥哥的表示表示,对吧?” 王玉环见王大虎是诚心诚意的,也就不再说什么,挽着母亲的胳膊,跟着王大虎往里走。 刚刚落座,服务员就过来了,温文尔雅地问:“请问,几位?”王大虎答:“就我们三位。” 服务员是一位水灵、秀气、标致的姑娘,微笑着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竹叶茶,清香的茶味儿,随着开水在茶碗里的翻滚,顿时氤氲开来,袅袅上升着。王大娘被这清咧咧的茶香给陶醉了,眯缝着双眼,笑着问:“虎儿,这茶咋会这么香哩?”王大虎告诉母亲,这是清明前的小厘竹的叶尖儿,喝了这茶,不但可以清热、败火,还有提神的作用哩! 片刻功夫,菜就上来了。王大虎点的是四菜一汤:清蒸桂鱼、红烧狮子头、盐焖基围虾、炒芦笋、冬瓜排骨汤。此外,还特意要了一瓶“张裕牌”干红葡萄酒。 王玉环瞅着满桌子的菜,情不自禁地叹道:“到底是大饭店,每个菜都色香味齐全,头一回知道啥叫秀色可餐啊!” 继而又问,“虎子哥,这得多少钱哪?” 王大虎母亲笑着说:“环儿,你就别尽操心了。大虎认了你这个妹子,也不能白认呀,让他‘出点血’也是理所当然的,大虎,你说对吧?” “对、对、对,”王大虎看着母亲和环儿,举起酒杯,“妈,环儿,咱们一起干,谢谢母亲的养育之恩,谢谢环儿妹妹的深情大义!” 不会喝酒的母亲和王玉环,也端起酒杯,每人都少少喝了一点。特别是王玉环,她觉得王大虎这个人是值得信赖的,虽然成不了夫妻,可认下这个哥哥,也不枉此行啊!原来,她老是觉得自己与王大虎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没想到,这件事情端上桌面来,光明正大地处理好了,他俩之间的隔阂却转变为一种亲情,自己与王大虎的心里,也都会不再没着没落的了。想到这里,她站起来,对母亲和王大虎说:“妈,虎子哥,俺敬你们一杯,谢谢妈把俺一直当作亲闺女来看待,谢谢虎子哥,不嫌弃俺,认了俺这个妹妹!”说完,一仰脖子,把半杯酒一饮而尽。 从《楼上楼》饭店出来,王大虎带领这母亲与环儿来到了市中心的购物大厦。这座超一流的商业大厦,诺大的大厅里,宽敞明亮,排列有序的各个玻璃柜台一尘不染,还有那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令人目不暇接。王大虎把她们径直带到服装柜前,给母亲、环儿各人买了2身套装,又给环儿父亲和大虎弟弟各买了一身布料。最后,来到珠宝柜。珠宝柜上,两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正在现场演示串珍珠项链。只见她们灵气纤细的手指,欢快而有节奏地跳跃、舞动着,一粒粒乳白色的珍珠,随着手指的动作,便迅速而“有条不紊”地串在了鲜红的丝线上,丝线的两头再系上一对扣儿,一串珍珠项链就“大功告成”了。王玉环被这精彩的表演迷住了,眼睛一动不动地仔细欣赏着,王大虎看见王玉环的关注神情,就果断地掏出钱,把刚刚串好的一串项链买了下来。当他把包装精美的项链盒送给她时,王玉环连忙推辞道:“虎子哥,这么贵重的礼品,俺不能要。俺知道,你今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王大虎说:“傻丫头,你不是答应做俺的妹妹吗?难道哥哥送妹妹一条项链,还不应该吗?” 王玉环看看王大虎母亲,母亲笑着说:“你哥说的对,要是喜欢,就拿着吧!” 王玉环这才嫣然一笑:“谢谢虎子哥,谢谢妈!” 温柔而和煦的灯光,把招待所的屋里照得亮堂堂的。王玉环正在帮助王大虎母亲整理东西。她们与王大虎已经商量好,明天就动身回家去。王玉环又拿出下午王大虎送给她的那条项链,对母亲说:“妈,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条项链不能要。” 母亲问:“孩子,不是都说好了吗,你咋又说这话?” 王玉环看着母亲,实心实意地说:“妈,俺也知道,你和虎子哥是真心对俺好,可是,这次来部队,让虎子哥已经破费不少了,这走呀走的,又让他花这许多钱,俺心里头过意不去。” 王大虎母亲用手轻轻抚摩着,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珍珠项链,意味深长地对王玉环说:“环儿,你看,这条项链是咱们眼看着服务员串起来的,这项链上的一颗颗珍珠,在没有串以前,是散落在盘子里的,虽然也好看,但是,一盘散沙的一颗颗珍珠,既‘成不了气候’,也值不了几个钱。可是,当它们被人用丝线一颗一颗的串联起了,就成了漂亮的项链,成了价格不菲的饰品。俺瞅着这项链,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咱们老百姓的这生活,不是也和这项链一样的‘同工异曲’吗?你看啊,咱们没有来部队以前,俺总是觉得‘这娃娃亲’天经地义,虎儿不娶你,那就是他不孝不义,就是他大逆不道!这回来,俺本来是要向虎儿讨个说法,要给他施加点压力,非得叫他娶你不成。可是,那天,人家李教导员的一番话,开导了俺。后来,你又有了自己的抉择。咱们每个人哪,就好比那一颗颗散沙似的珠子,一种生活,一种态度,一种看法,又都像那串珍珠的丝线一样。在看人家服务员串珍珠的时候,俺留神了一下,发现串的过程里,也有好多的诀窍。这珍珠,从个头上分,有大一点儿的,也有小一点儿的;从成色上分,颜色有稍微浅一点儿的,也有颜色稍微深一点儿的;从形状上分,有滚圆滚圆的,也有椭圆的,还有扁圆的。一串价格不菲的项链,那得大小、成色、形状都要搭配的好。这婚姻呀,的确是要讲缘分的。妈知道,这些年来,你为俺们家付出了很多很多,妈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既然你们俩都决定了,这说不准就是一种理想的抉择。说不定就是一串很好的‘项链’呢!所以,妈觉得虎儿送给你的这条项链,你不但要接受,而且也值得你好好珍藏。孩子,你要千万记住,这珍珠,要一颗颗用丝线串起来才能够成为项链,这是妈说的。你的生活,今后一定会像这条项链一样,熠熠生辉的。回去,妈给你张罗张罗,找一个和你贴心贴肉的男人,然后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王大虎母亲的话,字字合情,句句在理,有的甚至于还充满着一种老百姓朴素的辩证法。王玉环这才发现,老太太的头脑里的道道还挺多呢,而且,这些道道都与关爱自己有关联,想到这里,王玉环激动的热泪盈眶:“妈——”,说着,一头扑在王大虎母亲的怀里…… 第八十五章 虚心好学的刘东生 刘东生从基建工程兵学校学成归来,被分配在一营营部当技术员。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刘东生虽然算不上什么“官儿”,但总是个技术干部吧,所以,工作热情还是很高的,上班时,总是全心全意地泡在施工一线——工地现场,下班以后,不是查找资料,就是翻阅技术书刊,遇到不懂的问题,自己又查找不出结果的,就向老的工程技术人员虚心请教。天道酬勤,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样,半年下来后,刘东生就能够独当一面地负责一个独立的施工项目了。 这一天,已经是中伏的第二天。炙热的太阳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火炉,尽情地把大地烘烤,人热的就像进了桑拿浴室一般,稍微动一下,周身的汗细细密密的往外冒,湿漉漉的衣服紧紧的裹在身上,那真是叫一个难受! 刘东生下班后,第一个抢先进了冲凉室,哗啦啦的凉水,从头顶上浇下来,顺着身体畅快地流着,这时候,他只觉得身上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开怀大笑,于是,情不自禁地哼起家乡小曲来:“天上有个神神,地上有个人人,神神照着人人,人人想着亲亲……” 李狗蛋此时,也冲凉,看见刘东生正一边冲凉,一边忘情地快乐的哼着小曲,就问:“东生,满高兴的嘛,是不是有啥喜事呀?” 刘东生听到说话的声音,一瞅,是李狗蛋教导员,忙回应道:“教导员,你也来冲凉啊?” 李狗蛋说:“是啊,你小曲哼的不错嘛,下一回咱们营里开联欢晚会,你可得露一手啊!” “教导员,让你见笑了,你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唱歌,就是瞎哼哼,这个,上不了台面的。” “乡村小曲、民间小调也是属于民歌的范畴,只要内容健康,就应该大力弘扬,对吧?”说到这里,李狗蛋问,“东生,你是不是一从工地上回来就来冲凉的?” “是啊,”刘东生已经冲好了凉,换了块干毛巾擦着身子,“教导员,这天气热的真够呛,嘿嘿,洗个凉水澡,真是痛快!” 李狗蛋关切地说:“以后,从工地上回来,先让身子骨歇一歇,再来冲凉吧。火热的身子,被凉水一浇,要担心感冒啊!” “知道了,谢谢教导员关心!”刘东生穿好了衣服,准备走,“教导员,你慢慢洗,我先走一步。” 从冲凉室出来,刘东生回到宿舍取了餐具,往食堂走的路上,觉得嗓子眼儿有点儿发辣,又有点儿凉丝丝的,接着“啊冾、啊冾”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教导员这人真是‘神算子’,这还真被他说中了呢!”刘东生是李狗蛋带来的兵,而且,一直在李狗蛋的领导下工作,对李狗蛋崇拜有加,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是,转眼一想,咱们年轻人,身子骨旺,睡一觉就啥事也没有了。这是刘东生的老经验了,感冒嘛,哪个人没有得过? 午饭后,部队的作息是午睡一个小时。刘东生回到宿舍,正准备睡觉,忽然想起,自己的一张施工图纸,上午被甲方的工程师李丽芳拿去了,下午一上班就要用,现在就需要去取回来。于是,从抽屉里拿了自行车钥匙,向车棚走去。 李丽芳是h厂基建处的工程师,正好负责刘东生他们施工的302号厂房的监理工作。李丽芳是上海人,工作责任心很强,技术业务也比较娴熟,而且热情、大方、乐于帮助人。她见刘东生虽然是刚刚从军校毕业的技术员,但是,这个毛头小子虚心好学,悟性也好,所以,非常乐于帮助他。 刘东生这是第一次去李丽芳家,所以,七问八找的,等到了李丽芳家,离上班时间还剩下20分钟了。 李丽芳见刘东生满头大汗的样子,非常歉意地说:“小刘,看你热的那样子,何必呢。我知道你一上班就要用图纸,所以,我记在心里的,一上班我就会把图纸‘完璧归赵’的。” 刘东生接过李丽芳递过来的湿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说:“李工程师,谢谢你。我是担心你万一下午有事,去不了工地。再说了,你们家离我们营部也没有多远,主要是我不认识路,才走了这老半天。” 李丽芳给刘东生从冰箱里拿了一根雪糕:“小刘,给,你先吃块雪糕,凉快凉快,我去洗把脸,然后咱们一道去工地,好吗?” 刘东生接过雪糕:“李工,谢谢你,你太客气了!” 302号厂房是重点工程,李狗蛋之所以把这个工程交给刘东生单独负责,主要是为了锻炼他,让他“在游泳中学会游泳,在战争中学会战争”,在施工中学会施工。刘东生知道领导的意图,所以,从一开始,就一心一意地扑在这个工程上,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与懈怠。令他十分欣慰的是,甲方的工程师李丽芳,不但没有一般甲方工程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刁蛮”作风,而且,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所以,他也就把她当作一个可亲可近的大姐看待,遇到不懂的事情,就毫不掩饰的虚心请教。李丽芳也把刘东生当作小弟弟对待,可以说是能够帮的就尽量帮他,有时候,她正在忙,看见刘东生来找她,就急忙撂下手里的活儿,热情的接待刘东生。 刘东生是个好学上进的青年,他正在自学,如果有机会的话,想进修本科,所以,他业余时间,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营房里流行的休闲习惯,譬如,什么找老乡聊天吹牛啦、打扑克啦、下下像棋、军棋啦,等等,他都不去理会。为此,战友们送他一个绰号:“书呆子”。他听到以后,笑一笑就了事:书呆子就书呆子,只要不傻就行,嘿嘿! 一天,晚饭后,他又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看书。刚刚翻开书,他这才记起,已经有6处不懂的地方做了记号,这些“拦路虎”,如果不消除,下面的内容看起来就难以继续了。这时,他想起了和蔼可亲的李丽芳工程师,对了,还有,就是302工程图纸的b-12资料,还在李丽芳那里。 “对,找李工请教去!”刘东生自言自语地说,“顺便把b-12拿回来”。 李丽芳刚刚吃完晚饭,正在收拾、洗刷炊、餐具,见刘东生来了,笑嘻嘻地问:“小刘,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刘东生回答道,“李工,我有几个问题,我弄不明白,想请教请教你。看你这么忙,真的不好意思。” “小刘,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李丽芳给刘东生端来一杯冰球果子露,高兴地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年轻人,爱学习,是好事啊,应该支持才对,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客气,有啥事,你就来吧!”说着,朝里屋喊道:“娜娜,把桌子上的鸿运扇给你刘叔叔拿来!” 第八十六章 乐于助人的李丽芳 娜娜是李丽芳的独生女儿,今年9岁,上三年级。听见妈妈的吩咐,马上端来鸿运扇,放在茶几上,同时插上电源,打开开关,随着鸿运扇的转动,一阵阵徐徐的凉风,扑面而来。刘东生很想抚摩一下,这个可爱小姑娘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娜娜羞涩地笑着躲开了。 不一会儿,李丽芳收拾完毕家务,坐在茶几旁边的另外一个沙发上,笑着说:“小刘,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啊!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工,不要紧的,”刘东生看着额头上沁着细细汗珠子的李丽芳,把鸿运扇的风口移往李丽芳的方向,“快来吹吹吧,你真的很辛苦!” 刘东生纳闷了,来了李丽芳家少说也有四五次了,怎么看不见她老公的影子?于是,脱口就问:“李工,你先生呢?他出差了?怎么老看不见他?” 刘东生的话,戳在了李丽芳的心口上,李丽芳叹了口气:“唉,他走了,是肺癌晚期,走了都快3年了。” 刘东生觉得自己实在太冒失了,连忙抱歉地说:“李工,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有啥对不起的?”李丽芳用绢头擦了擦潮湿的眼角,“小刘,我羡慕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快来的单身汉,轻轻松松,无忧无虑。你看我,现在又要当妈,又要当爹,‘里里外外’一把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得我操心,所以,上一天班下来,再加上这繁琐的家务事,累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刘东生说:“李工,你经常帮助我,要不,你家里的一些重的体力活,就让我来帮你吧?” 李丽芳看着刘东生:“小刘,谢谢你的好意,其实,也没啥重活儿,就是买点蜂窝煤,买点米什么的,我也能行。” 刘东生问:“李工,你们工厂里的工程师好像都有煤气罐,你没有?” “有的,可一罐子煤气不够用,得买些蜂窝煤补贴补贴。” “哦,那好,”刘东生斩钉截铁地说,“咱们说定了,以后,这些活儿,我包了。” 李丽芳连忙摆摆手:“小刘,那怎么行?不好意思啊!” “李工,你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刘东生说,“再说了,我们解放军有助人为乐的光荣传统,学习雷锋嘛,应该的。”说罢,请教了李丽芳几个问题,然后拿了他的302工程图纸的b-12资料,起身告辞。 刘东生说到做到,星期天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帮助李丽芳家干干活儿。什么时候需要买米,什么时候需要买蜂窝煤,什么时候需要换煤气罐,他心里都有一本帐。这不,刘东生又“吭哧、吭哧”地拉回一架子车蜂窝煤。放下架子车,他又将蜂窝煤一个一个仔细码好,看见这些黑不溜秋的家伙,整整齐齐地码了大半个煤池,这才直起腰来,舒了一口气,用手背顺带擦了一把汗。 娜娜从屋里出来,看见刘东生汗津津的脸庞成了“黑花脸”,“咯咯咯”地笑了一个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说:“妈妈,你看,刘叔叔都成了大花脸啰!” 李丽芳听见了,赶紧从屋里出来,看了刘东生一眼,也给逗乐了,对女儿嗔怪道:“娜娜,你这个傻丫头,你不谢谢刘叔叔啦,还笑你刘叔叔,不许没礼貌!” 刘东生笑着说:“李工,不要责怪孩子,没关系的!” 李丽芳想请刘东生今天在家吃一顿饭,张罗了一上午,整了五六个菜,可是刘东生洗完脸后,说什么也要回去,说部队有纪律,不准随便吃老百姓的东西,“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部队的传统,否则,要犯纪律的。 李丽芳听了,满脸的不高兴:“小刘,那成,你走吧,从今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你们是解放军,我们是老百姓,咱们呀,井水不犯河水!” “李工,请你理解我,”刘东生看着李丽芳委屈的样子,左右为难,“解放军和老百姓是鱼水关系,怎么就成了‘井水不犯河水’了?” 李丽芳说:“今天,是‘鱼水’,你就留下来吃饭;是‘井水河水’,你就走吧,就这!”说罢,头也不回地进屋里去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刘东生还咋走?他犹豫了一下,挑起竹门帘,走了进去:“李工,那我不走了,留下来吃饭!” “这就对了,小刘,”李丽芳立马眉开眼笑,“以后,在家里,就别老是‘李工、李工’的,听着,见生!” “李工,”刘东生摸摸自己的脑壳,“那,叫你啥哩?” “叫姐姐,”李丽芳笑着说,“我比你大,叫姐姐,应该不成问题吧?” “好的,李工!” “你看你这小刘,咋又‘李工、李工’的了?” “是,李姐,”刘东生马上改口道,“我这脑袋,不长记性!” “好啦,好啦,”李丽芳开始整理饭桌,接着,一道一道地往桌上端菜,“你认了我这个姐姐,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有啥事,也不隔生了,姐心里有啥事,就给你说道说道,你有啥事,也不要瞒着我,兴许,姐能够给你出出主意呢!” 刘东生高兴地答应道:“嗯,那就谢谢姐了!” 李丽芳拿出一瓶红葡萄酒,取出2个酒杯,给刘东生倒了满满一杯,给自己倒了少半杯,然后又从冰箱里取出瓶雪碧,给娜娜倒上。 刘东生不怎么会喝酒,可是担心说出来,李丽芳又不高兴,于是,只好硬撑着举起酒杯:“谢谢李姐,谢谢娜娜!” 饭后,刘东生帮助李丽芳一起收拾、洗刷餐具。平常一个人的活儿,今天两个人干,所以,不一会儿就干完了。李丽芳又为刘东生重新泡了一杯茶:“这茶,还喝得惯吗?” 刘东生一边谢,一边应道:“喝得惯,喝得惯!” 李丽芳说:“我前不久,回了一趟上海,这是在上海的第一百货大楼买的西湖龙井茶,我喜欢喝南方的绿茶,你呢?” “李姐,”刘东生说,“我一个当兵的,不懂茶道,没有什么讲究,有什么茶,就喝什么。” “小刘,”李丽芳若有其事地叹了口气,说,“人们都说,‘喝绿茶养颜美容’,其实,也不一定,你看,我倒是经常喝绿茶的,可是,才30多岁了,却像一个老太婆了!” 刘东生虽然经常与李丽芳见面,却没有在意她的容貌与年龄,今天被李丽芳这么一说,才仔细打量起来。 第八十七章 帮我顺便带一瓶洗发香波 李丽芳的个儿,大约有1米62的样子,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略带长方形的脸庞,皮肤属于乳白的那种,小巧玲珑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框低度的近视眼镜,不大不小的两只眼睛蕴藏在镜片后面,透着一种睿智、机灵,还有一丝叫人琢磨不透的忧郁或者哀伤,稍微修饰过的眉毛,给人时尚的气息。看着李丽芳,刘东生觉得是在欣赏一幅现代美女图,它将淡淡的美丽与优雅交织在一起,十分的舒惬在心里油然而生。 李丽芳被刘东生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抿嘴笑道:“小刘,我是不是属于未老先衰的那种女人?” “李姐,”刘东生将目光从李丽芳脸上移开,稍稍喝了一小口茶,“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依我看,你就像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那样,楚楚动人!” “真的?”李丽芳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了,头一回听人这么赞美她,然而,她的心头还是隐隐掠过一丝疑惑,“哎,小刘,说实话,你不该是恭维你姐吧?” “不过,”刘东生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李丽芳看着刘东生的表情,她捉摸不定他对她的印象到底咋样,于是,急切切地问道。 “不过,你比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更成熟、更美丽、更耐看,还更大方!”刘东生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李姐,你真的很美、很漂亮!” “告诉姐,心里话吗?”李丽芳问。 “我干嘛要骗你呢?李姐,”刘东生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把双手一摊,肩膀一耸,这个只有电影里外国人才有的诙谐动作,把李丽芳逗得忍俊不禁,差一点流出泪来。 “谢谢你的夸奖,”李丽芳站起来,去给刘东生茶杯里添点水,顺便在刘东生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的好弟弟!” “妈妈,什么时候送我去少年宫啊?”娜娜蹦蹦跳跳地从她的卧室里出来,用小女孩惯用的动作,摇摇身子,歪着脑袋,天真地问。 “去少年宫?”刘东生问。 “哦,”李丽芳告诉刘东生,“娜娜暑假里在少年宫学习钢琴弹奏课,每逢星期三、五、日的下半天,上课。” 刘东生站起来:“李姐,要不,让我去送娜娜吧,正好我要上新华书店去,你看,行不?” “娜娜,让刘叔叔送你,怎么样?”李丽芳征求女儿的意见。 “好啊,好啊,”娜娜高兴地拍着手说,“我喜欢刘叔叔!” 刘东生推了自行车,把娜娜抱上车梁,准备走时,李丽芳以商量的口气问他:“哎,小刘,你能不能今天不上书店去,帮我办一件事?” “李姐,”刘东生痛快地说,“你说吧,不要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乐意去!” “其实也没啥,”李丽芳犹豫了一下,“就是想请你到百货大楼,帮我带一瓶洗发香波,要‘上海’牌的那种,我想下午用。如果你上书店的话,那就算了。” “好唻,”刘东生跨上自行车,转过前面的宿舍楼,便消失的无踪无影。 “多好的小伙子!”送走了刘东生和女儿,李丽芳回到屋里,有心无思地坐在椅子上。屋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觉得无聊、空虚、寂寞。3年多了,自从老公驾鹤西去以后,许多人都避讳“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个屋里就再没有男人来过,只有她们母女2人,相依为命,以至于屋里有一种重重的阴气,没有男人的日子苦的乏味,苦的心酸,苦的莫名的惆怅与幽怨。自从,刘东生走进她的视线以后,她忽然觉得天也亮了,地也阔了,神也清了,气也爽了,尤其是她明显的感觉到那灰暗的脸颊,有了久违的红润。“女人是需要男人来滋润的”,忘了这是哪个外国知名老头的话,以前,她对这句话是将信将疑的,现在,她完全信服了。可转眼一想,刘东生比自己小了整整11岁呢,人家还是地地道道的“童子鸡”呢,而自己呢,不但有婚史,而且还有一个“拖油瓶”女儿娜娜,无论是年龄、婚否、经历,等等,都不般配啊。虽然刘东生夸奖自己“比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更成熟、更美丽、更耐看,还更大方”,自己听了高兴,可那是他的肺腑之言吗?嗨,不是有一篇古文叫《邹忌讽齐王纳谏》吗?说不定刘东生就是因为有求于自己,才开口闭口“李姐,你真的很美、很漂亮”的!不管怎样,就算刘东生违心的夸奖自己,自己也应该知足了,有这么一位小帅哥经常相伴左右,也算是一桩幸事啊! “笃、笃、笃”,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的李丽芳,被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 刘东生回来了,一见面就从包里掏出包装精美的洗发香波问:“李姐,你要的,是不是这种?” “是啊,就是这种!”李丽芳一看,高兴地说,“谢谢你,我的好弟弟!” “李姐,”刘东生说,“以后,不要把‘谢谢’老挂在嘴上,好吗?听着,见外不是?” 一句话把李丽芳说的心花怒放:“好、好、好,”说着,试着向刘东生抛了一个媚眼,“东生,‘不要挂在嘴上’,那要我怎么谢你?” “怎么都不要谢,咱们不是都认了‘姐弟’了吗?”刘东生嘿嘿嘿地笑着,“对吧,李姐?” “还是18块5吧?”李丽芳把钞票递给刘东生。 刘东生连忙推辞道:“李姐,看你,这点钞票,算了吧!” “不行,‘亲姐弟,明算账’嘛,再说了,姐暂时还不缺钱!” 刘东生只好把钱收起来:“那成,李姐,我就不客气了。” 李丽芳拿着洗发香波走进了浴室,哗啦啦的流水声,把刘东生的心冲击的痒痒的,是啊,自己也该回去洗澡了!可现在就走,人家李工在洗澡,走了,不太礼貌。好吧,等等,等她一出来,就回营房去。想到这里,刘东生拿起桌子的拉丝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开水,看见报架上有一份《都市快报》,就随手取下,一边看报,一边等李丽芳。 第八十八章 初入温柔乡 第八十八章 初入温柔乡 刘东生入神地看着报上的小说连载,李丽芳悄然立在他的身后,要不是李丽芳身上淡雅的香水味儿,悠悠忽忽地飘袭着他的鼻孔,刘东生还不知道李丽芳已经洗完了澡。 “小刘,看什么哪,”李丽芳笑着问,“这么入神?” “哦,李姐,你洗完了?”刘东生笑着回答道,“一篇小说连载,是日本的推理小说《芳草萋萋》,挺好看的。” “那就天天来看,”李丽芳妩媚地看着刘东生,“姐定了好几份报纸呢,有日报,有晚报,还有晨报,这《都市快报》就是晨报。想看什么,自己拿,全都搁在报架子上呢!” 刘东生没有发觉李丽芳的目光,站起来告辞说:“李姐,我也要回去了,回去,也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小刘,”李丽芳一边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就在这里洗吧,这里的条件不比你们营房里的好?” “在这里洗,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呀,”刘东生还是坚持要回去,“再说了,在这里洗,我也不习惯。” “你看,这个合适不?”李丽芳拿出一件洁白的新背心、一条时髦的男士休闲短裤,“姐送给你的,买了有一段时间了,你来了,老是忘记给你,正好,今天可以派上用场了。” 刘东生接过衣服,感激地说:“李姐,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头过意不去!” 李丽芳动情地抚摩着刘东生的肩膀:“傻弟弟,只要你心里有姐,就成,姐也就心满意足了!”说着,又拿了一条崭新的毛巾递给刘东生:“去洗吧,你会慢慢地习惯的!” 刘东生连自己都不知道啥原因,听了李丽芳柔意绵长的话,居然神差鬼使般,乖乖地走进了浴室。李丽芳看见浴室门闭上了,会心地笑了。 等刘东生洗完澡出来,发现李丽芳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套真丝质料的浅色调的碎花睡袍,薄若蝉衣,把她那阿娜的曲线美,勾勒的既清晰,又朦胧,这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个美丽的成语:“出水芙蓉”。 “小刘,你进来,”已经进了卧室的李丽芳,在里面叫道,“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刘东生听到声音,朝里面走去,问:“李姐,什么东西?” 嗨,是相册,是一本李丽芳年轻时的相册!刘东生老老实实坐在床沿上,翻看着记载李丽芳青春岁月的一幅幅照片,有在校园里草地上的,有在海边的,有在万花丛中的,有在雪地里的,有在岩石上的。学生时代的李丽芳,天真、活泼、瑰丽、柔雅,处处展现出青春的活力。刘东生边翻看,边赞赏着。李丽芳的衣服上洒过香水,加上与刘东生贴的很近,这让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年轻女人的刘东生,感到很不自在,不,简直就是觉得别扭!于是,慢慢地将身子往外挪了挪。看完相册,刘东生把它还给李丽芳:“李姐,你年轻时实在是太美了!” 李丽芳接过相册,往桌子上一丢:“怎么个美法?” 刘东生说:“依我看,用‘亭亭玉立’‘阿娜多姿’这两个成语来形容,应该是恰如其分的。” 李丽芳斜视着刘东生:“那你就是说,姐现在不美了,老了,是吗?” “不、不、不,”刘东生连忙辩解说:“李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说看,姐现在的摸样用哪个成语来形容?” “出水芙蓉,出水芙蓉!”刘东生不假思索地说。 李丽芳动情地拉起了刘东生的手,她看见刘东生没有退却的意思,就索性将身子贴在了刘东生的身上。此时的刘东生,仿佛坠入五里雾中,如梦如幻,如痴如醉。忽然,他一个激灵,好像有一个人在提醒他:“刘东生同志,你要自重,千万不可以犯错误啊!” 那时的男女关系拘谨的很,没有婚姻关系的男女,如果谁敢逾越雷池半步,都会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谴责与追究。刘东生神志为之一惊,头上冒出了冷汗珠子,急忙推开李丽芳。 刘东生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李丽芳先是一愣,接着,低头抽泣起来。 “李姐,你怎么了?”心地善良的刘东生,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 李丽芳依然抽泣着,而且抽泣逐渐演变成了低声的哭泣,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刷拉拉地不停的往下掉。 “李姐,”刘东生的心头一软,走近李丽芳,“你怎么哭起来了?” 李丽芳渐渐地停止了哭泣,片刻,抬起泪汪汪的双眼,款款地问:“小刘,我的好弟弟,怎么,难道连你也不能理解你姐?” 刘东生对李丽芳的话,好像似懂非懂,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举动,伤害了李丽芳,于是试探着说:“李姐,我理解你,你一个人,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小刘,”李丽芳无限深情地看着刘东生,“其实,姐不是水性杨花的那种很随便的女人,姐是真心喜欢你,从心底里喜欢你,喜欢你的淳朴,喜欢你的忠厚,喜欢你的热情,喜欢你的不喑世事,总之,你身上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大概你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姐知道,姐知道你就是一块金子,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不,比金子还贵重一万倍!这就是你在姐心里的分量!” “谢谢李姐!” “以后,常来看看你姐,”李丽芳低头翻卷着手里的手绢,“你要是不来,姐这心里头,就会没着没落的,不,简直就跟那丢了魂儿差不多!” 刘东生点点头,准备离开。 “弟弟,我的好弟弟,”李丽芳走上前来,望着他问,“能不能让姐抱抱你,就像亲姐姐抱亲弟弟一样?” 刘东生本能地伸开双臂,本来想轻轻地拥抱一下,然后走人。可是李丽芳扑进他的怀里时,却紧紧地抱着他,良久,良久,都不肯松开手。李丽芳在他的怀里,又不停地抽泣起来,柔软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刘东生宽大结实的背,同时,在刘东生耳旁哽哽咽咽地如兰吐丝一般,款款说道:“小刘,我的好弟弟,谢谢你。你知道吗?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少妇,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自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我对你,不会有任何非份的要求,只求你能经常来陪陪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丽芳挂着泪珠的香腮,贴上来了;香唇,堵上来了。刘东生被他的“李姐”彻底征服了! 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李丽芳知道刘东生把自己珍贵的“处男情结”给了她,很是激动。她很快到厨房里,为刘东生做了两个水煎荷包蛋,又放了一大勺桂花红糖,还泡了一杯浓浓的麦乳精。她对刘东生说:“东生,把它吃下去,趁热吃!” 刘东生不好意思地说:“李姐,咱们一块儿吃吧?” “弟弟,你可真傻,简直傻的可爱!你付出了,得补回来啊!”李丽芳把柔软的身躯靠在刘东生身上,“对了,以后不要‘李姐’‘李姐’的,就叫‘姐’!我呢,也不叫你‘小刘’了,就叫你‘弟弟’,咋样?” 刘东生点点头:“那,我吃,你看?多不好意思啊!” “对,你吃,我看,姐高兴!”李丽芳此时的笑脸,灿若盛开的牡丹,“东生,从今以后,我这里就是你的温柔乡,你饿了,姐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你渴了,姐为你倒你最喜欢喝的饮料;你烦了,姐就是你的倾诉对象;你累了,姐就是你的解乏的怀抱!” 第八十九章 倾盆大雨的深夜 古语云:“食色性也”。 这人啊,哪个没有七情六欲? 自从有了上次那难忘的鱼水之欢之后,刘东生便三天两头,有事没事的,总喜欢往李丽芳家里跑,来时,还像往常那样,夹着一张图纸,如果路上碰到熟人问起来,就会不假思索地说,这图纸有的地方看不懂,去请教请教老师去。到了李丽芳家,如果娜娜不在的话,两人又少不了温存一番。 又一个星期天,刘东生又来到李丽芳家。 教导员李狗蛋前天通知他,营里要新分配来一名大学毕业生,计划把这名大学生安排在刘东生的宿舍,要刘东生把房间整理整理,准备迎接新同志的到来。 刘东生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李丽芳。 正在剖鱼的李丽芳听了刘东生的话,心头一颤,剖鱼的刀刃,不知咋地,就把手给割拉了道口子。为啥哩?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现在刘东生一人住一屋,偶然夜不归宿,也无人知晓。要是新同志来了,与刘东生住在一起,她与刘东生的幽会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自由了呀! 刘东生看见滴答着鲜血的李丽芳,急忙痛惜地嗔怪道:“姐,你也不小心点,看把手都割破了,肯定很痛吧?” “我没事,不要紧的,”李丽芳用右手捂着受伤的左手,对刘东生说:“橱柜当中的第二个抽屉里,有创可贴,快给姐拿一张去。” 贴好创可贴,李丽芳忧伤地说:“弟弟,姐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心痛了。” 刘东生说:“不是还有娜娜吗?” “娜娜?”李丽芳似笑非笑地说:“她还小啊,小孩子哪里懂得心痛人?” “姐,你不是对我也很关心吗?”刘东生深情地看着李丽芳,“再说,我关心你也是应该的,有一句话不是叫‘怜花惜玉’,对吧?有你这么漂亮的姐姐做我的红颜知己,我甘心情愿做‘护花使者’,怎么样?” 李丽芳闻言,小鸟依人一般,温顺地靠在了刘东生的身上,接着,来了一个长长的香吻。 娜娜突然出现在门口,让李丽芳与刘东生措手不及,不过,李丽芳的嫣然一笑,马上打破了尴尬:“娜娜,还没有去接你,你怎么回来的?” 娜娜看看妈妈,再瞅瞅刘叔叔,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回她自己的屋里去了。 常言道:“伏里天,孩儿脸,说变就变”。 下午还是艳阳高照,晴天朗日,傍晚过后,一阵东风劲吹,马上彤云密布,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 吃过丰盛的晚餐,刘东生说:“姐,看样子,天要下雨了,我得回营部去,走晚了,说不定会被淋在路上的。” “弟弟,”李丽芳看着刘东生,依依不舍地说:“怕淋在路上,那就索性不用走了!” “姐,”刘东生看了一下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来日方长嘛,何必计较这一朝一夕。” “话是这么说,”李丽芳依恋的眼神在刘东生脸上扫来扫去,“等那大学生来了,你就不方便了,要不,今晚就不要走了。”停了一下,又说,“对了,娜娜还想你教她写毛笔字呢,你的书法不是还得过奖吗?” 望着李丽芳娇美脸庞上的幽怨,刘东生想想也是,今后真的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了,于是,断然地点点头:“好吧,姐,就听你的,我留下来教娜娜写毛笔字!” 闪电夹着雷鸣,暴风裹着骤雨。 深夜10:45,李狗蛋桌上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是一连长马璜打来的。马璜向他报告:工地上今天上午新运来20顿水泥还放在露天,连队正在组织往库房里搬,可是,水泥的量太大,他们有一个排又被团部抽去支农了,人手不够,现在只好向营里求援。 李狗蛋放下电话,就火速跑去敲营长的门。王大虎开开门问:“教导员,啥事?这半夜三更的。” “马璜来电话求援,”李狗蛋语速很快地说,“他们有20顿水泥要抢搬入库!” 王大虎一听,果断地说:“我这就叫书记通知营部所有的同志,紧急集合,火速支援一连!” 10分钟后,营部的同志们齐刷刷地站在雨里,营部书记小王将队伍集合好后,向王大虎报告:“报告营长,队伍集合完毕,全营应到38名,实到37名,请营长指示!” 王大虎严肃地问:“谁没有到?” 小王回答:“报告营长,是刘东生,他不在宿舍里!” 王大虎与李狗蛋耳语了一下,对小王说:“王书记同志,请你留下来值班,顺便继续找一下刘东生。”然后又向队伍下达了跑步出发的命令。 这部队营部里的书记职务,与地方的党委书记、支部书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可能没有当过兵的人,对此,不是很了解,这里,简要介绍一下。营部书记,相当于文书,可文书是战士编制,而书记则属于干部编制,是排级,主要负责营部的写写画画与内务管理。小王留下来后,不敢怠慢,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全都又重新寻寻觅觅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刘东生的影子。小王浑身上下都成落汤鸡了。他到宿舍换了身干衣服,再回到值班室。小王坐在椅子上,心里分析道,这个刘东生,究竟上哪里去了?按理说,无论干部还是战士,外出都要请假的,更不要说在外面过夜了。刘东生最近好像老是不着家,成天价胳肢窝里夹着一张图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好像挺忙的样子。有一次,他在回营部的路上与刘东生打了一个照面,他顺便礼貌地问了一句:“刘技术员,忙什么呀?”刘东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图纸上,有的地方,整不太明白,去请教请教李工去。”想到这里,小王忽然来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个刘东生会不会在李丽芳工程师家里?据说,李丽芳现在是寡妇,人又长得像一枝花。嗨,要真是这样,那以后刘东生的麻烦可就大了!紧接着,小王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假设。这可是件大事情,关系到纪律与同志的名声,可不能瞎猜测啊! 第九十章 扫黄 第九十章 扫黄 李狗蛋从团部参加了“扫黄工作会议”后,第二天,就召开了各连指导员、副指导员会议,传达了上级会议精神,部署了贯彻执行计划。 李狗蛋反复强调,最近,在兄弟单位,发现了《少女之心》手抄本,这是一本黄色读物,我们营有没有,现在不能下定论。会议以后,大家要原原本本传达上级精神,发动干部战士围剿黄色读物,发现一本,收缴一本,决不能留死角。主要是进行正面教育,对于传抄、阅读《少女之心》的同志,不要挖苦,更不能借此打击报复,要让他们认识到黄色读物的危害性,自觉抵制、远离这些精神鸦片。切切实实把我们营的精神文明建设,提高到一个新水平! 开完会,李狗蛋刚刚回到办公室,王大虎就来了。 王大虎一进门,就说:“刘东生在小子,那天晚上,到李丽芳这个小寡妇那里鬼混去了,真是瞎胡闹!” “大虎同志,”李狗蛋放下会议材料,“没有证据,可不能信口开河啊!” “信口开河?”王大虎哈哈哈地笑着,“李教导员,你不知道,我一诈唬,那小子什么都承认了!” 刘东生午睡起床后,正要去施工现场,被王大虎叫住了。 到了王大虎办公室,王大虎唬着个脸,问他:“刘东生,星期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一连要我们去支援他们,大伙儿都去了,唯独找不到你。你老实交待,到哪里去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东生知道这个道理,他也知道自己与李丽芳的事情,迟早会被人发觉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他被王大虎这么一诈唬,头脑里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王大虎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拍,“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都跳了几跳,刘东生的脸,“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你给我说清楚,”王大虎虎视眈眈,“是不是到小寡妇哪里去了?” 单纯的刘东生,没有经过这个阵势,以为自己与李丽芳的事情,被营长全都知道了,于是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的经过,全部“交待”了。 “刘东生啊,刘东生,”王大虎双手叉腰,怒发冲冠,“你现在成了个人物了,是吧?我们都认为你是个好苗苗,把你送到军校去培养、深造,可是,你呢?居然干起这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了,你说说,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呀?” “回去好好写检讨,”王大虎依然铁青着脸,“一定要从思想深处认识错误,然后,听候处理!” “你呀,”李狗蛋对王大虎说,“还是老毛病,对属下怎么动不动就发火?” “教导员,”王大虎看着李狗蛋,“现在不是只好‘扫黄’吗?刘东生这小子,肯定看过《少女之心》,要不然,怎么那么快就和小寡妇勾搭上了?” “王营长同志,”李狗蛋语重心长道,“我一句话,两句话,和你说不清楚,关于刘东生的问题,咱们是不是开一个营党委会议,专门研究一下?” “是啊,”王大虎点点头,“是应该开会研究!” 自从王大虎找他谈话以后,刘东生的思想一直在激烈的斗争:如果承认了自己与李丽芳是图一时的痛快而幽会,免不了受处分,自己背一个处分不要紧,可是,李丽芳怎么办?她要因此承受多么大的精神压力与心理折磨?在受人白眼的同时,说不定还会落一个“引诱解放军干部”、“道德败坏”的名声,那就太对不起她了!想起了李丽芳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与温柔,与她相处的一时一刻,她那靓丽脸盘上的一颦一笑,她那温文尔雅的一举一动,她对自己的每个关爱与温情,已经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印记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刘东生发现,自己已经默默地爱上了李丽芳。是的,此时的刘东生,一个念头在他的思想上占了主导地位,这就是:与李丽芳明确建立恋爱关系,过一段时间,与她结婚!但是,他又不得不想到,世俗与偏见对自己,以及对李丽芳的压力,也是不可忽视,不可小觑的。同志们的冷嘲热讽自不必说,就是父母亲那里,这一关肯定过不去。父母亲盼望的是自己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娶一个漂漂亮亮的城市姑娘做他们的儿媳妇,这样,他们在世人面前,才觉得风光,才觉得颜面得体!相反,如果自己带给老人的媳妇,不但带着一个“拖油瓶”,而且又比自己大出整整10岁,他们会接纳她们母女俩吗? 刘东生的脑海里正七搅八翻的,通讯员小秦告诉他,教导员请他到办公室去一趟。 李狗蛋不像王大虎,见刘东生来了,还和以前一样,和蔼可亲,又是给他搬椅子,又是给他倒水。望着李狗蛋和善的面孔,刘东生就好像做错事情的孩子见了爹娘,心头一酸,差一点掉下泪来。 “教导员,我错了,”刘东生觉得喉咙有点堵,“我对不起你!” “东生,”李狗蛋望着刘东生,“不要紧张,慢慢说。《少女之心》,你读过吗?” 刘东生摇摇头:“教导员,说实话,我连这本书的名字,以前都没有听过。”接着,对李狗蛋汇报了自己与李丽芳事情的大概经过。 听完了刘东生的话,李狗蛋问:“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哪我咋办?”刘东生抬起头,“教导员,我现在都懵了。”沉默片刻,刘东生坚定地说,“其实,李丽芳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我发现,我是爱她的!” “爱情是人类高尚情感的最高境界,”李狗蛋对刘东生关切地说,“爱情本来并不复杂,不过三个字:‘我爱你’。但是,爱情是风花雪月的事,失意的人是玩不起的。有一位名人说过:‘无法厮守终生的爱情,不过是人生长途旅程中,来去匆匆的转机站,无论停留多久,始终还是要离去坐另一班航班的’。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着急,这事情也急不来,可以慢慢考虑,我给你2天时间。这个问题,你也可以与李丽芳同志商量一下。爱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嘛,不商量,就只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不要以为,你们都‘那个’了,所以,就一定会相爱。但是,你们的见面,目前还不能太频繁,见面就是商量下一步怎么办,而不是,又把握不住自己,去搞什么新的巫山之会。” 第九十一章 山盟海誓 第九十一章 山盟海誓 李丽芳好几天没有见到刘东生的人影了,心里除过望眼欲穿的期盼外,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凄凉与惶惶不安的感觉,胸口似乎有几只小鹿在奔沓,搞的她心慌意乱、无精打采,脸上涂抹着一次淡淡的憔悴与无奈。 她正在用一块干净的抹布揩拭着家具。好几天了,她没有心思收拾屋里,原本一尘不染的家具上,现在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把洁白的抹布瞬间染成了灰黑的颜色。 突然,她的眼前一亮!啊,是小刘,是自己日思夜盼的刘东生! “姐,”刘东生站在门口,朝屋里喊。 “弟弟?”李丽芳连忙丢下抹布,飞一般来到门口,“快进来,快进来,这几天都上哪里去了,工地上也见不到你的影子,你们营部我又不方便去,真是想死我了!”说着,一把将刘东生给拽了进来,然后紧紧地拥在一起,久久舍不得松开手。 “姐,”刘东生的脸贴在李丽芳的脸上,口气极其委婉地告诉她,“咱们的事情,被我们领导知道了。” “被你们领导知道了?”李丽芳一听,慌了,松开了挽在刘东生脖子上的手,“怎么回事啊,快跟姐说说,快跟姐说说。” “上个星期天夜里,”刘东生在沙发是坐了下来,“就是下暴雨的那天晚上,营里接到一连的求助电话,营部的所有同志都跑去支援了,我在你这里,所以,当时就缺少我一个,他们怀疑我在你这里过夜。” “那你呢?”李丽芳着急地问,“承认了没有?” “姐,请你原谅,”刘东生低着头说,“我是党员,我不想欺骗组织,我也不能欺骗组织。” “那就是说,你承认了?” “是的,”刘东生点点头。 “你怎么就承认了呢?你呀,就是老实疙瘩一个!”李丽芳不是埋怨刘东生,而是不知道刘东生心里的主意到底是什么,“你难道不可以说是到别的地方去了吗?反正他们又没有当面逮着!” “我能够说去哪里了?”刘东生摇摇头,“况且,我这里没有别的亲戚、朋友,所以,就是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弟弟,那,他们会不会处分你?” “我不知道,可能会吧,因为我违反了部队的纪律。” 李丽芳的情绪刹那间低沉下来。 “好弟弟,”李丽芳看着刘东生,仿佛在忏悔,“对不起,是姐害了你!你恨我吧!咬牙切齿地恨我都成,打我吧,骂我吧,姐都不怨你,都是姐不好,把你给害惨了!”说着,黯然泪下。 “姐,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可以恨你呢?”刘东生诚恳地说,“你对我那么好,如果我再恨你,我还是人吗?我还有良心吗?姐,我倒是有一个要求,不知道你答不答应我?” “什么要求?好弟弟,不要说是一个要求,就是十个八个的,只要姐能够办得到,姐绝不推辞!” “我要你嫁给我!”刘东生信誓旦旦。 “什么,要我嫁给你?” “怎么,你不答应?”刘东生望着李丽芳吃惊的面孔。 李丽芳默默地点点头。 “为什么?”刘东生激动地说,“难道你不爱我吗?难道你以前说的都是假的吗?” 李丽芳摇摇头。 “那么,是怕我以后对你不好吗?你以为我会做对你无情无义的事情吗?”刘东生激动的话语都高了几个分贝。 李丽芳依然摇摇头。 “哪是为什么,哪究竟是为什么?”刘东生见李丽芳无动于衷的样子,气得头都扭到一边去了。 沉默,寂静;沉默,寂静。 屋子里,仿佛只有墙上“滴滴答答”的挂钟在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它按部就班的“滴答”声,为这个沉闷的空间带来了一点儿生气。 “姐,”刘东生站起来,把李丽芳拥住,“我是真心的!你说话呀,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弟弟,”李丽芳望着与自己只隔着两件衣服的刘东生,“我也想过和你结婚,但是,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哎呀,姐,”刘东生拥着李丽芳娇小柔软的身躯,一股熟悉的女人香,在无声地浸津着他的心田,他每每这个时候,就有一种陶醉的感觉,在他们相处相爱的日子里,这种感觉已经成了一种飘渺的梦幻,化作丝丝缕缕无形的红丝线,把他与她的心灵牢牢羁绊,这辈子,要想脱离这种无形而有觉的羁绊,恐怕是无能为力了,“只要咱们真心相爱,别的,一切的一切,我全都不在乎,什么世俗,什么偏见,什么流言飞语、闲言碎语,叫它们统统见鬼去吧!” 刘东生振振有词,淋漓痛快的一番话,叫李丽芳从内心里切实感动了,她把头埋在刘东生的胸口,喃喃细语道:“弟弟,你的真情实意,姐领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父母亲那里,怎么交待?毕竟我大出你整整10岁啊!例外,还有娜娜这个‘拖油瓶’,如果他们不能够接受,你必然与他们的关系会搞僵的,我不想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 “是的,其他的,我都不怕,”刘东生看看李丽芳,“唯有父母亲这道坎,可能一下子过不了,因为他们没有文化,因为他们狭隘、守旧、落后。” “所以,对于婚姻问题,你一定要慎之又慎,”李丽芳与刘东生四目相对,“你还是个未婚的后生,人长得又帅,又是部队的军官,追你的黄花闺女有的是,要不,姐给你张罗几个,随你挑挑?” “什么黄花闺女,红花闺女,在我的心目中,”刘东生用一根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李丽芳那小巧玲珑的鼻子,“姐,你就是最最理想的意中人!” “弟弟,你的人品,你的诚恳,你的决心,”李丽芳被刘东生的真情感动了,用纤纤小手在刘东生的面颊上抚摩着,“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最后还得过你父母那道关啊!” “结婚是我个人的事情,我有权力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我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幸福,我不可能接受任何人强加给我的意志!”刘东生斩钉截铁地说,“至于父母亲那边,如果他们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只有让时间来帮助我们,时间久了,他们的观念会慢慢地转变的!” “弟弟,你可不要一时冲动啊,”李丽芳再次提醒刘东生,“你有权力选择更好的婚姻,更美满的意中人!” “姐,我爸一直就说我的脾气‘倔的像头牛’,”刘东生眼睛里有一股毅然决然的坚定,“我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李丽芳被刘东生情真意切的山盟海誓完全征服了,她不相信这是事实,好像是一种美丽的梦幻,她用指甲掐掐自己的胳膊,胳膊是痛的,这不正是自己日夜梦寐以求的美好结局吗?这个小弟弟,这个帅帅的年轻军官,就要与自己结为连理了。有一句唐诗,不是说“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吗?自己和东生将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一对人生伴侣! 想到这里,她又情不自禁地献上甜甜的香吻…… 第九十二章 怎么办 李狗蛋主持召开一营党委全委会,主要议题有2项:一是总结近一阶段,扫黄工作开展以来的有关情况;二是研究刘东生问题的定性与处理。 各个连队的政治指导员都是营党委的委员,他们依次汇报了各自连队收缴《少女之心》,以及连队的传抄情况。《少女之心》的诱惑力的确很强,有的战士紧张施工一天后,不顾周身的劳累,晚上熄灯后,躲在蚊帐里,用手电照明,偷偷地传看或者传抄。全营一共收缴了5本,问题虽然存在,但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并不像原先想象的那么严重。对此,大家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李狗蛋在听完汇报以后,明确指出:黄色手抄本《少女之心》,虽然在我们营的流传不是很广,可是我们也应该看到,毕竟它还是有流传,有个别战士甚至对此着了迷。所以,不能就此掉以轻心,在思想上,我们更不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少女之心》在连队有传抄,这一现象说明,在意识形态上,如果我们无产阶级思想不去占领它,那么,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就必然会乘虚而入。目前,由于施工任务比较繁重,所以,有的连队,对原来战士们自发组织的读书小组,也放松了管理,有的甚至于放任自流,让其自生自灭。营党委要求:会议结束以后,各个连队,要把流动图书室建立起来,在发动战士们捐书的同时,连队可以用文化建设的有限经费,分批、陆续购买一些革命书籍,比如,已经重新出版的《红岩》《林海雪原》《欧阳海之歌》《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苦菜花》等,都是相当不错的选择。我们提倡,或者号召,连队的思想政治工作,要坚持走寓教于乐、人性化、趣味化、多样化的路子,譬如,不定期地开展连队文化娱乐活动,像搞搞歌咏比赛啦、曲艺节目会演啦、书法绘画竞赛啦、拔河比赛以及劳动竞赛啦等等。通过这些有益活动的经常开展,把战士们的业余文化生活丰富起来,活跃起来,让战士们在业余时间,有所学,有所好,有所乐,有所为,把我们解放军的军营,真正变成一个革命的大学校、大熔炉! 李狗蛋由于平时十分注重学习,善于学习,所以,政策水平和理论修养,比同级干部明显要高出一大截子。在他的领导下,一营的扫黄工作,开展的顺利,而且,没有搞扩大化,没有搞“人人过关”,没有走弯路,更没有发生借此机会,对看过、传抄过《少女之心》的战士打击报复的行为。尤其是,恢复战士读书小组,建立连队流动图书室,开展形式多样、生动活泼的文化娱乐活动,丰富了军营的业余生活,使往日业余时间里死气沉沉的连队,变得活跃了,处处洋溢着笑声、歌声,处处充满了欢乐和积极向上的氛围,战士们士气高昂,意气风发,部队的精神面貌,大为改观,受到了团、师两级的通报表扬。 第一个议题,进行得十分顺利。一个小时以后,会议转入第二个议题:给刘东生同志的问题进行定性,以及研究处理意见。李狗蛋宣布进入这个议题后,营长王大虎首先发言。王大虎还是一副高喉咙大嗓门的劲头。他说道,刘东生虽然工作比较积极,但是,他放松了思想改造,自由主义的思想在他的身上表现比较明显。前一阶段,在少数战士中,传看、传抄的《少女之心》,是一本内容非常露骨、描写非常色情的手抄本,从刘东生的表现来判断,他肯定看过这个《少女之心》!这就足以说明,他的思想已经受到腐蚀,这是一;其二,由于自由主义思想的作祟,刘东生在没有与任何领导请假,甚至于都没有与任何同事打招呼的情况下,竟然敢夜不归宿,而且是留宿在小寡妇李丽芳的家里,大家想想,这孤男寡女在一起,干柴遇到了烈火,能有好事吗?毫无疑问,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不正当的两性关系,这属于道德品质败坏,所以一定要严肃处理,以儆效尤,否则,以后的部队还怎么带?第三,刘东生现在突然向组织上提出,他要与李丽芳结婚,我认为,这是他们玩的一个“障眼法”,或者说,是一个“烟幕弹”,他为什么早不提出,晚不提出,“东窗事发”以后,而且是在领导找他谈话以后才提出?这明显是想逃避处理!大家想想看,那个小寡妇李丽芳比刘东生大了整整10岁,李丽芳现在已经36岁,长得还算有点姿色,可是10年以后,20年以后呢,那时,人老珠黄的李丽芳,明显与刘东生不配,这“姐弟恋”玩得也忒过火了吧?所以,我们绝不能被他的“障眼法”,或者说是“烟幕弹”所迷惑,再说了,我们不妨站在刘东生的父母双亲方面考虑,有哪一个父亲或者母亲,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一个“老太婆”做媳妇,对吧?所以,咱暂时避开党纪国法不说,我们就是退一万步,为他父母双亲着想,也不能批准他的结婚要求。只有这样,才是对刘东生本人以及他的家庭负责!最后,王大虎振振有辞地强调道:“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迁就。如果违者不究,往后必然效仿者众!到那时,我们再后悔,恐怕就来不及了!” 柳智最近刚刚被提拔为一营的副教导员,刘东生是他与李狗蛋一起接来的兵,又一直在他领导下的三连工作,尤其是,那年因为家访刘东生,从沙棘村回来的路上,他与李狗蛋差一点被葬入狼口。所以。柳智一直对刘东生十分看重,也很珍惜。当然,刘东生自从入伍后,自身也很努力、刻苦,所以很快就入了党,后来又被送到军校深造,毕业后,被提了干,成了一名部队自己培养的工程技术人员。他对刘东生的一点一滴的进步,都为之高兴。这次,刘东生的事情发生以后,他也的确是很气愤的,后来,他单独找过刘东生,问了问情况,他知道,刘东生是一个不会撒谎的老实疙瘩,所以,对刘东生的所作所为,他已经心里有数了。毛主席不是说过“分析好,大有益”吗?。柳智不但头脑聪明,而且也喜欢学习,善于独立思考与分析问题,所以,他听了王大虎的意见后,开诚布公地谈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第一,没有证据说明刘东生一定读过《少女之心》,而且,刘东生自己也没有承认见过这个手抄本,退一步说,就算是他读过,也不能就此断定,刘东生的思想因此已经被腐蚀了,腐化了;第二,刘东生自己承认,那天夜不归宿,他是住在李丽芳家里的,就算他们真的发生了关系,可是人家刘东生与李丽芳现在已经正式提出结婚申请,说明他们目前处于热恋阶段,而处于热恋阶段的年轻人,把握不住自己,偶尔偷吃一下禁果,也并非就大逆不道,并非就为人不齿,这与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或者寻花问柳,完全是两码子的事情,不能算是思想道德败坏,所以,处理一定要慎之又慎。大家都知道,我们处理人的目的,是在于教育人,给人以出路,而并非整人,把人家搞的抬不起头来;第三,选择配偶,是我国的法律赋予当事人自己的权力。我们部队干部选择的配偶,只要政治审查合格,身体检查又符合部队的有关规定,年龄也符合《婚姻法》的规定,就可以被批准结婚。讲到这里,柳智特别提醒大家注意:《婚姻法》规定的结婚年龄是:“男不得早于20周岁,女不得早于18周岁”。并没有对男女双方结婚年龄的上限,做出硬性规定。此外,《婚姻法》还规定,“结婚必须男女双方完全自愿,不许任何一方对他方加以强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所以,刘东生与李丽芳是否结婚,决定权在他们两个人自己,而并非别的什么任何人,就是组织上,也无权干涉。至于刘东生的父母亲同意与否,那是他们家庭内部的事情,应当由他们的家庭成员协调解决。我们对此不宜插手,更不宜干涉! 参加会议的委员一共有7人,3人附和王大虎的意见,3人支持柳智的意见,现在就看李狗蛋的这一票了!少数服从多数,民主集中制嘛!所以,这是关键的一票,这一票投在哪一方,都是决定性的。但是,李狗蛋认为,投票简单,解决思想认识复杂;这集中也简单,只要自己按照规定,集中大家正确的意见,使之成为会议的决议就行了,可是持不同意见的同志,思想上并不能从心里心悦诚服呀!李狗蛋的不平常之处,就在于他的看似平常,李狗蛋的传奇之处,就在于他的平凡举动之中孕育的不平凡。为了借此,提高大家的政策水平与理论素养,李狗蛋笑着,用和谐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急于表态,而是让大家带着究竟应该“怎么办?”,回去认真学习三个材料,一是毛主席的《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这本哲学著作;二是《婚姻法》;三是部队的《纪律条例》,一周以后,旧题新议,再做决定! 第九十三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1) 时间不知不觉地一晃,就是一个礼拜。 为了避免别人的闲言碎语,刘东生与李丽芳偷偷约定,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尽量少见面。即使在工作时间,刘东生自己能够解决的,就自己解决,如果实在有疑惑时,也一般是向冯莲或者伊艮津两位工程师请教。把渴望压抑在心底,刘东生和李丽芳两个人都是度日如年,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呀!有一天,李丽芳在工地看到刘东生的背影,要是在往常,她老早就一边喊一边跑着,飞快地到了刘东生的跟前。可这会儿,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住了,那喉咙里当时就像堵了一块石头——气都差点背过去。这时候,李丽芳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那股心酸,那种郁闷,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东生,在忙哪?” 刘东生听见熟悉亲切的声音,一抬头,见是教导员李狗蛋,连忙停下手里的事情:“教导员,你好!” 李狗蛋把刘东生拉到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东生,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营党委研究决定,同意你与李丽芳同志建立恋爱关系,你下班以后,就可以到营部书记那里领一份《申请结婚报告表》,填好以后,我们给你上报团政治处,请上级审批。” 刘东生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想到了如何尽快告诉李丽芳,让她那悬着的一颗心好放下来。 李狗蛋见刘东生在发愣,就问:“怎么,意外,是吧?” 刘东生只顾了激动,激动的居然连言语也含糊不清起来:“是的,意外,不,不,教导员,不意外!” “东生,”李狗蛋一只手抚在刘东生的肩膀上,“以后,你与李丽芳同志的关系,可以由‘地下’正式转入‘地上’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恋爱归恋爱,可在正式结婚以前,你依然不能在李丽芳家里过夜,懂吗?” 刘东生站起来,向李狗蛋敬了一个礼:“是,谢谢老领导的关心与爱护!” 李狗蛋说:“东生,还有,营党委决定对你的问题,免于处分,但是,这并不等于你就没有过错,你还得再写一份检查,要写深刻点,知道吗?” “教导员,是!”刘东生知道这个结果来之不易,内心对李狗蛋充满了感激之情。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得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呀/呀呼嗨嗨/一个呀嗨”刘东生兴致勃勃地哼着《解放区的天》,就像个调皮的顽童,一蹦一跳来到李丽芳的家门口。 李丽芳正在家里发呆,听到这歌声,她懵了。为啥哪?因为,这声音是她日夜期盼的,而可从来没有听过刘东生他唱歌啊!她侧耳细听,刘东生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刘东生看着李丽芳奇怪的摸样,问:“怎么啦?姐,你不希望我来吗?” 李丽芳嗔怪道:“傻弟弟,说什么呢!” 刘东生进了屋,拉住李丽芳的手说:“姐,你咋啦?” 李丽芳鼻子一酸,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就像那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掉了下来。 “姐,你这是咋啦?”刘东生觉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一见面就哭?” 李丽芳紧紧地抱住刘东生:“弟弟,你会离开我吗?为什么,我们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姐这半个月来,日日想,夜夜盼,我的心都要碎了,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啊?” 李丽芳头发上散发出来的芬芳,让久违了的刘东生陶醉了,他轻轻地捋着恋人的缕缕青丝,然后,拍了拍李丽芳的脑袋:“姐,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的!” “特大喜讯?”李丽芳泪眼莹莹地瞅着被拥着的刘东生,破涕为笑,“什么特大喜讯?” 刘东生松开李丽芳,坐下来:“给我倒一杯水吧,都把我渴死了,一点儿也不心痛人!” 李丽芳连忙打开电冰箱,取出冰镇的雪碧:“喝杯雪碧,好吗?” 刘东生接过雪碧,一口气牛饮了大半杯,然后,用袖子擦擦嘴:“有一种生活平平淡淡,有一种快乐潇潇洒洒,有一种美丽温温柔柔,有一种幸福安安静静,有一种拥有实实在在,有一种思念甜甜蜜蜜,有一种友谊长长久久。姐,你有这种感觉吧?” “给,东生,以后不要使袖子了,”李丽芳递给刘东生一块干净的手帕,笑着问,“你是在吟诗?” 刘东生就把李狗蛋找他谈话的情况,原汁原味地向李丽芳叙述了一遍。 “你们那教导员,我见过,”李丽芳激动地说,“一看就是个好人,是个好领导,有水平着呢!” “当然啦,我们那教导员,我是他带的兵,他是我的偶像!他那水平,绝对是一流的!我们营的干部战士,没有不佩服他的。要不是他呀,咱俩的情况,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局——”刘东生说着,蹩了一下嘴,“惨不忍睹!”看见李丽芳眼眶里一直津着泪花,就问,“姐,怎么样,现在高兴了吧?” “那当然啦!”李丽芳抓住刘东生的手,“我们不是就盼着这一天吗?”停了一下,李丽芳说,“弟弟,你去买一瓶红葡萄酒来,我去炒几个菜,咱们今天好好庆祝一下,怎么样?” 刘东生端起酒杯,正要敬李丽芳,李丽芳朝他使了使眼色,然后问她的女儿:“娜娜,你喜欢刘叔叔吗?” 娜娜反问道:“妈妈,这个问题你都问过多少回了,怎么今天又问?” 李丽芳说:“妈妈要你当着刘叔叔的面,亲自告诉刘叔叔!” “喜欢”娜娜看着刘东生,“刘叔叔,我喜欢你!” “为什么喜欢刘叔叔?”李丽芳接着问女儿。 “刘叔叔教我写毛笔字,还送我去少年宫呗!” “那,今后,刘叔叔如果每天和我们在一起,天天教你写毛笔字,每周都送你去少年宫,你欢迎吗?” “每天和我们在一起?”娜娜扑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妈妈,你是说,刘叔叔要住在我们家?” 李丽芳点点头:“是的,怎么样,你接受刘叔叔吗?” 娜娜没吭气,嘴巴撅起来了,简直可以挂一只油瓶。 刘东生对李丽芳说:“姐,给孩子一点时间吧,这得慢慢来,我愿意等,不管等多久!”说罢,举起酒杯,对娜娜说:“娜娜,刘叔叔敬你一杯,谢谢娜娜喜欢刘叔叔!” 娜娜站起来,端起雪碧,像模像样地回敬道:“也谢谢刘叔叔喜欢娜娜!” 接着,李丽芳对刘东生说:“弟弟,姐来敬你,谢谢你,是你让我看到了美好生活的希望;谢谢你,是你给了我对幸福的憧憬;谢谢你,是你给我们这个残缺的家庭带来了欢乐和爱!” 两只酒杯“咣当”地碰在了一起,里面的红酒仿佛变成了爱情的火花,在燃烧,在闪烁,在绽放着美丽…… 第九十四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2) 坐了两天的火车,又换乘了半天的长途汽车,刘东生带着李丽芳来到了他的故乡——沙子河县城。从县城到他们沙棘村,还要再坐3个多小时的汽车。县城到沙棘村的汽车,一天只有一班,刘东生他们到县城时,那班车已经开走一个多小时了。刘东生正准备找过地方住下来时,忽然看见他们村的张二小开走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过来了。 张二小也看见了刘东生,急忙刹住车,稀罕地问:“哎呀,这不是东生吗?啥时回来的?刚到吧?”又看见东生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姑娘,试探着问,“东生,这敢情是你媳妇?” 刘东生和二小打过招呼,又点点头:“是哩,是俺媳妇。”然后又向李丽芳介绍说,“这是我们村的张二小,我俩从小就是好朋友。” “大哥,你好!”李丽芳赶快朝张二小笑着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李丽芳,” 刘东生一听,嘿嘿嘿地乐了,对李丽芳说:“丽芳,他比我还小两岁呢,你咋叫他大哥?” 这话说得张二小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来,只顾两只手互相搓着,也嘿嘿嘿地笑了:“这不怪嫂子,俺们庄户人家,成天日晒雨淋的,面相忒显老!”接着张二小又夸奖道,“啊呀,东生,还是你有出息,你看,这当了几年兵,就带回来这么俊俏一个媳妇,还不把你爹娘给乐坏了?” 原先,李丽芳担心自己年龄大,不被公婆接纳,听了张二小的话,李丽芳对自己的信心徒增。 张二小问:“东生,你们回村吧?” 刘东生正想搭坐张二小的“手扶”,便赶紧答应道:“是哩,是哩,俺们是要回咱村哩!” “那,如果嫂子不嫌弃,”张二小指指自己的手扶拖拉机,对刘东生两口子说,“就坐俺的‘手扶’吧!” 刘东生与李丽芳耳语了一下,两人就高兴地上了“车”。 李丽芳第一次坐这样的“长途车”,一开始感觉特新鲜,也特兴奋,可是过了一个多小时后,手扶拖拉机在坎坷不平的路上,扬着飞尘,不停地颠簸着,感到身上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而且身上落了厚厚一层尘土,不觉皱了皱眉头。刘东生抱歉地说:“姐,对不起,我们乡下,条件不好,让你吃苦了。” “东生,”李丽芳说,“不是说好了,这段时间我们不要‘姐’‘弟’相称吗?” “姐,”刘东生看了张二小一眼,对李丽芳说,“俺想叫,二小开‘手扶’呢,吵着呢,他听不到。回家后,我保证履行诺言!”说着,伸出手指,调皮地在李丽芳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李丽芳呢,早就想让刘东生抱着她,人家一对对情侣,外出时,有哪一对不是依偎相抱的?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因为刘东生事前说过,乡下的农民封建着呢,怕闹笑话出来,于是只好强忍着缠绵的心思。 到了村口,张二小说:“东生,俺好事做到底,就送你们到你家门口吧!” 由于村子不大,手扶拖拉机“突突”了没有几下,就停在了一个土培垒墙、青砖砌成的大门口。刘东生对李丽芳说:“终于到了,这就是我家。” 李丽芳看看自己与刘东生的衣服上全是厚厚的一层土,头发也被尘土黏连在了一块儿,于是用手拍打起来。刘东生说:“嗨,土头灰脸的,拍不净的,到了家里,洗洗就清爽了,这干燥的灰尘,不粘人的,没关系,走吧!” 张二小已经过来帮忙拎了一个提包,推开大门,朝屋里用大嗓门喊:“大婶,你看谁回来了?” 刘东生的母亲正在屋里纳鞋底,听见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营生,这时,刘东生和李丽芳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 “娘,俺回来看你来了!”刘东生喊了母亲一声,又指一指李丽芳,“这是丽芳,俺的媳妇。” 刘东生母亲先摸摸儿子的脸庞子,又仔细打量了李丽芳一阵子,高兴的老泪纵横:“孩子,快,快,炕上坐,炕上坐!” 刘东生从提包里掏出香烟,递给张二小一支,然后问道:“娘,俺爹和俺弟弟应生呢?上哪去了?” “他们俩呀,还能干啥去?还不是伺弄那点自留地去啦,”刘东生母亲说着,朝外面看了看日头,“兴许这就快回来了,时候不早了。” 没有一支烟的功夫,整个村子都知道刘东生带着媳妇回来了。 李丽芳刚刚洗完脸,换过衣服,乡亲们就挤挤挨挨地来看望刘东生来了。 刘东生忙不迭地给男人们一支支散发着《大前门》牌的香烟,李丽芳则给妇女儿童们,把一把又一把五颜六色的各种水果糖,分送到他们的手里。刘东生家的屋里、院子里,顿时沸腾起来,人们笑着、闹着、嘻嘻哈哈着,吸烟的吐着烟圈,吃糖的孩子们则含着芳甜的糖块,仔细地品着这稀有的味道,妇女们则把拿到的糖块塞进口袋里,那是给自己的心肝宝贝预备的。说笑中的人们,这个夸奖刘东生有出息,那个赞美李丽芳洋气、俊俏,和刘东生一起耍大的伙伴们,则围着刘东生问这问那,大姑娘小媳妇们,早就盯着李丽芳看个不够,对这个城市姑娘的一切都好奇,从她的相貌、举止以及身上衣服的颜色、质地、款式,都赞不绝口。 待人们散去,恢复了平静时,屋子里、院子里的地上,落了一层烟蒂和水果糖纸。 第九十五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3) 刘东生的父亲,不知道儿子带着媳妇回来,和二儿子应生锄地正锄的起劲,忽然听到田埂上走来的富锁说:“叔,你家东生回来了,还给你带回来个水灵灵的儿媳妇哩,你咋不回去看看,还在这里弄啥呢!” “啥,俺娃回来了?”刘东生父亲停下来,抬起头,问富锁,“真的?啥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现在你家里呢,是‘人山人海’啰!”富锁说,“我说叔,你天天想儿子,盼儿子,这儿子回来了,咋又悠笃笃的,不急了呢?” 刘东生父亲对应生说:“走吧,回去吧,你哥也是,咋不透个信儿。”说罢,扛起锄头就急急忙忙往回走。 应生把锄头拎在手里,像一阵小旋风,一眨眼功夫,就“风”到了家门口。一推开门,看见炕沿上坐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他寻思着,不用问,这肯定就是嫂子!没有等到他开口,嫂子就先说话了:“是应生吧?我看过你的照片,长得挺帅气啊!”说着,笑盈盈地把一大把糖果塞进他的手里。 刘东生看着弟弟,咧了嘴笑着。母亲对应生说:“还不快叫嫂子?”接着,嗔怪了小儿子一眼,“就知道吃!” 应生呢,一边傻乎乎地嬉笑着,一边却答非所问地说:“哥,咱爹回来了。” 刘东生赶快跑到院子里,接过父亲的锄头,搁下。进屋后,东生亲热地给父亲递上纸烟,李丽芳赶紧用火柴给点上。刘老汉看着懂事的一对儿子儿媳,朝李丽芳赞许地点点头:“孩子,快坐吧,路上累了吧?” 李丽芳笑着回答说:“爹,不累,不累!” 吃过晚饭后,按照刘东生家乡的习俗,李丽芳作为儿媳妇跪拜了公婆,然后用双手恭恭敬敬地,给公公婆婆敬了香茶,公公婆婆则对儿媳妇象征性的“训示”了一番。 拜见的仪式结束后,母亲理了理鬓发,慈祥地对儿子、媳妇说:“孩子,你们到东屋休息吧,坐了几天的车,累了,早点歇着去吧!” 东屋是应生给收拾的,干净、清爽、整洁,加上母亲又在炉膛里烧了两把火,把炕烧得暖暖的。寝具是母亲老早就准备好的新铺盖和绣花枕头。 来到东屋,李丽芳跳上炕,摸摸炕是热的,喜滋滋地说:“东生,这炕,暖暖的,真好!” 刘东生说:“姐,只要你高兴就行,我还担心你睡热炕不习惯呢!” 李丽芳努着嘴说:“你看你,还是不了解姐,对吧?姐不是说过吗,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你高兴所以我高兴嘛!” 洗漱完毕,两人钻进被窝里,李丽芳回忆起刚才的跪拜仪式,心里仿佛吃了甜点似的,因为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刘东生的父母双亲,端坐在那里。李丽芳走到他们面前,蹲下来,双膝跪在地上早已铺好的一小块红毯子上,细声柔气地喊:“儿媳李丽芳跪拜爹、娘!我愿意和刘东生结成夫妻,希望爹娘接纳儿媳!”说的这里,刘东生把准备好的两杯茶先后递给李丽芳,李丽芳接过,再一一用双手敬献给公公与婆婆,并说道:“请爹喝茶!”“请娘喝茶!” 刘东生的父母亲,喝过茶,笑逐颜开地对李丽芳说:“丽芳,起来吧,从今以后,你就成为俺们李家的一个成员,俺们接纳你了!” 李丽芳激动得热泪盈眶,这句话,她终于亲耳听到了! 李丽芳坐在刘东生的旁边,听父母亲“训示”。 刘东生的父亲说:“孩子,俺的好娃儿。以后你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做患难与共的夫妻。你们不在俺们身边,要知道自个儿照顾好自个儿,免得俺们牵挂着一条心。” 刘东生的母亲十分动情地说:“俺,做梦也想不到,俺东生能引回来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来,今后,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要老是惦记着家里。孩子,有什么需要的,来个信,打声招呼,千万不要瞒着俺们。你们婚姻的美满,就是俺们全家的幸福!” 李丽芳馨馨地靠在刘东生结实的胸膛上,充满甜蜜与幸福地絮絮着:“东生,咱爸,咱妈真好!对不起,我改不过来,觉着叫‘爹’‘娘’,好别扭,光是咱俩时,我就喊‘爸’‘妈’好吗?” “这怎么不行?当然随你啦。”刘东生笑着说,“刚才我父母亲夸奖你了,现在你又夸奖他们,你们这不是‘互相吹捧’吗?” “什么‘互相吹捧’,我才不是马屁精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丽芳告诉刘东生,人家说“丑媳妇怕见公婆”,我的年龄比你大了那么多,我这是“老媳妇怕见公婆”,说真的,自从踏上回家的路,我这心里头啊,一直就忐忑不安的,担心爸、妈不能接受我。自从听你说过,家乡有跪拜这个风俗以后,我背着你不知演练了多少次呢,生怕砸了锅。没有想到,这一切,还真顺利。尤其是,刚才,爸、妈哪里是什么“训示”,分明就是慈祥的老人对子女的亲切祝福嘛! 刘东生说:“依我看,这些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属于陋俗,什么‘训示’,早就改破除了!” 李丽芳不同意刘东生的意见:“我看啊,这不仅不是陋俗,而且是一种地地道道的淳朴民风,应该好好传承才是!”“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啦!” 屋里的灯,熄灭了。 “你好坏——” 第九十六章 花好月圆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是个喜日子。 今天是个花好月圆的浪漫日子。 一营营部的会议室里张灯结彩。教导员李狗蛋就要给三对新人主持集体婚礼的典礼仪式。 李狗蛋没有当过婚礼主持人,可是他又必须主持这场婚礼。原因既复杂,也很简单,因为这三对新人,都是他亲自过问并经过努力才撮合成的,而且他们又都异口同声地向他发出了邀请,他没有理由可以拒绝。如何主持好这场婚礼,对他而言,无疑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为此,他苦思冥想了足足有两个小时。 此时的李狗蛋,穿着崭新的军装,春风满面,笔挺地站在主席台中央,拿着麦克风,声音异常洪亮地说:“同志们,今天是个大喜的好日子,今天是个花好月圆的浪漫日子。王大虎与冯莲,柳智与周燕,刘东生与李丽芳,这三对新人在这里即将举办他们的结婚庆典。我是他们的战友李狗蛋,很荣幸能由我为这三对新人主持婚礼。” 本来群众威信就很高的李狗蛋,这么一喊,台下,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 李狗蛋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同志们,现在是18点18分,吉时已到。我想,大家的心情和我一样,都在急切的盼望着,三对新人的到来。好,听啊,婚礼的乐曲响起来了,(营部书记小王把录放机打开,会场顿时悠扬起欢乐的《婚礼进行曲》)好,请咱们所有来宾起立,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迎接新郎新娘们的入场……” 王大虎等三位新郎,在战友们的掌声与喝彩声中,由他们的另一半挽着,满脸喜悦地,款款地,由门口一步一步地走向主席台。 “伴随着同志们的热烈掌声与喝彩,伴随着神圣的《婚礼进行曲》,这三对新人哪,已经登上了主席台,现在就站在我的旁边。”李狗蛋看看王大虎他们,又望着台下,说道,“首先,我要向同志们分别介绍一下这三对新人。这位是新郎官王大虎同志,你看,这位小伙子,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英俊潇洒,现在身为一营之长,运筹帷幄,最是擅长,业余爱好,自有绝招,那就是画得一手栩栩如生的素描,这素描啊,其实就是他们的‘月下老’;王大虎身边的这位军中巾帼,英姿飒爽,亭亭玉立,温柔妩媚,业务技术精湛,她就是咱们一营的优秀工程技术人员冯莲同志。朋友们,请你们看一看,这位风度翩翩,气质不凡,智足多谋的白马王子,他是谁呀?同志们可能会说,这不就是咱们营的副教导员柳智同志吗?我可以证实:一点儿都不错;那么柳智旁边的这位漂亮姑娘,不用说,就是他的新娘子周燕护士了,周燕同志,不但美貌温柔,人面桃花相映红,而且心灵手巧,医术精益求精,救死扶伤,堪称一流。同志们,请你们再看看,这位就是新郎官刘东生同志,刘东生技术员浓眉大眼,风流倜傥,上学好进,不懈努力,现在就能够独当一面,后起之秀,非他莫属;刘东生同志的新娘李丽芳,端庄秀丽,淑贤大方,成熟稳重,她不仅是刘东生同志业务上的老师与搭档,更是生活里的伴侣,今天的她,娇艳妩媚,含笑欲滴。有道是:‘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同志们,请大家再次伸出热情的双手,用我们的掌声祝福这三对新人恩恩爱爱,百年好合,婚姻美满,永远幸福、快乐!” 同志们在欢声笑语中,为自己的新婚战友夫妇们祝福,新人们则面带甜蜜幸福的微笑,将一大把一大把包装的色彩斑斓的喜糖,与红彤彤的“牡丹”牌香烟,散发给前来祝福他们新婚之喜的战友们。 李狗蛋关照炊事班长,要他亲自下厨,特意做了丰盛的2桌菜,买了几瓶红葡萄酒,为三对新婚夫妇祝福,算是营部祝贺他们的新婚喜宴。 婚宴上,王大虎激动地对李狗蛋说:“教导员,你真是军中奇才啊!刚才,你那叫:出口成章,妙语连珠,不愧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啊,主持的实在是太精彩,太棒了,就连职业主持人,恐怕也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啊!”说着,举起酒杯,向所有的新郎新娘建议道,“咱们一起敬教导员一杯,好好谢谢他,怎么样?” 李狗蛋说:“王营长,我呀,这叫赶着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啊,啥‘出口成章,妙语连珠’,这都是你们给‘逼’的啊!” 柳智端起酒杯,深情地望着李狗蛋,对大家说:“教导员对咱们这六个人,都十分关心。那是真关心,不是挂在嘴皮子上的关心,是发自肺腑的,是从心窝子里的关心。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没有教导员的关心,就不可能有咱们这三对新人的秦晋之好’,对不对?”接着,柳智非常动情又留恋地告诉大家,“可是,教导员明天就要离开咱们了。” 听了柳智的话,在座的不由得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教导员明天就要离开咱们了’,他上哪儿去?” 李狗蛋这时,站立起来,郑重其事地说:“是这样的,就在你们婚礼前的10分钟,团部来电话通知,要我今天准备一下,明天到‘五七干校’报到,学习3个月。”然后,看着王大虎,“王营长,我还没有来得及与你通气,当时,柳副教导员正在我的办公室,所以,他先知道了。” 闻言,所有的新郎新娘都“呼啦”一下,站了起来,高举酒杯,齐刷刷地敬李狗蛋——他们的红娘,他们的兄长,他们的朋友,他们的领导加同志! 李狗蛋不无感慨地说:“同志们,我这一走,虽然是暂短的一别,3个月,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可我还是恋恋不舍啊。毕竟我们天天摸爬滚打惯了。让我再一次,衷心地祝福你们,婚姻美满,生活幸福,工作顺利,万事如意!”说完,一仰脖子,一大杯就倒入了喉咙里。 第九十七章 邂逅在列车上(1) 王大虎和柳智把李狗蛋送到火车站时,离开车仅有10分钟。他们两位与李狗蛋想要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这一“依依”,居然差一点儿就误了车。 李狗蛋跳下送他的小车,都来不及与他们两个打招呼,拎起行李就一路风跑。检票、过天桥、还要穿越一段不太短的地道,待他迈进第12号硬卧车厢,车厢门刚刚关上,列车就“卡塔、卡塔”地开了。年轻的女列车员瞅着眼前这位急急忙忙的军人,笑着说:“同志,再差半分钟,你就走不成了!”李狗蛋掏出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对女列车员说:“是的,可真悬!”然后,道了声谢谢,径直到自己的28号下铺去了。 安放好行李,李狗蛋想泡一杯茶喝喝,实在是太渴了,这天气可真叫热啊,就小跑了几分钟,衣服都给汗贴到身上了。他弯下腰,去拿茶几下的热水瓶,热水瓶轻轻的,里面没水。他不得不去灌水。拎起热水瓶,有人告诉他,开水炉在11号车厢的那一头。这就是说,灌一瓶水,就得经过两个车厢。怪不得,那些早先上来的人,宁肯挨渴,也不愿意去灌水。李狗蛋摇摇头,心里道,这雷锋精神都哪儿去了? 灌水的旅客很多,已经排了长长的队,李狗蛋接到队尾,这几天,他就是太累了,此时的排队,忽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轻松对他来说,就是享受!这个车厢2号铺的4个人,正在打扑克,一边打,一边闲聊海侃。李狗蛋喜欢在坐火车时,听别人吹牛,“道听途说”“列车新闻”,不听白不听,反正闲的没事干。这也是难得的消遣! 爱吹牛的那人,是个胖子,说起话来,声音很洪厚,还略微带一点儿磁性,蛮好听的。 那胖子说:嗨,你们都知道《水浒传》里的武大郎吧?那书上写的是他老婆潘金莲与西门庆私通,奸情败露后,被西门庆与潘金莲联手给药死了。其实啊,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儿!实际上的潘金莲不但人长得俊俏,心肠也特好。她嫁给武大郎,打心里就不愿意,可是父母亲收了人家武大郎的彩礼,也就是现在说的那“买卖婚姻”,没办法,虽然心里憋屈,也只好夜夜陪伴着3尺高的武大郎睡啊?后来,她遇到仪表堂堂的西门庆,自然是干柴烈火,可想而知了。西门庆要与她做长久夫妻,并要做掉武大郎。潘金莲说,做长久夫妻可以,可是你不能做得太绝,人在做,天在看,做得太绝,要遭天打五雷轰的!后来,西门庆听了潘金莲的话,给了武大郎一条船,并送了10个童男童女,令他去渡海寻生。武大郎是卖炊饼出身,临走时,他没有忘记把自己的行当带着。武大郎一干人,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风雨飘摇、惊涛骇浪的日日夜夜,终于来到一个去处,是哪里?嗨,就是现在叫“日本”的这个地方呗。日本那时候,还不是一个国家,更没有如今的天皇,只有大王。这大王听说从文明大国来了一干人,于是下令,将这干人的首领带来。大王见了武大郎,对他说,既然你们是从那那个什么文明大国来的,那我交给你一件大事:我们这个地方想成立国家,现在呢,既没有国名,也没有国旗,你就为我们起个国名,再确定一个国旗吧,期限2天,搞得好,有赏;搞不好,死啦死啦的有,你的,明白?这武大郎当时,吓了个半死,心想,没有遭了西门庆这王八蛋的毒手,这远渡重洋的也要死到临头了,就凭我卖炊饼的这点文化?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武大郎就在期限要到的那一刻,突然灵感来了!他拿出包炊饼的一块白布,用炊饼蘸上红颜料,往白布正中央印了一下,嘿,这不,国旗有了!可国名叫啥?他瞅瞅这国旗,国名应该与国旗一致才对呀!他顿时兴高采烈:那红红的炊饼印,就像日头一样,日头印在布上,就叫“日布”吧!见了大王,武大郎将自己做的国旗,用双手呈上,并说出国名。大王一看,嗯,国旗不错,象征我的国家如一轮红日,如日中天。大概是由于发音差异的原因,大王将“日布”误听成了“日本”,于是后来这个地方就成了日本国。国王一高兴,重奖了武大郎。同时,又交给他一项新任务:为日本国创造自己的文字。时间期限一个月!这段时间,武大郎一干人虽然有日本国王赏赐的好吃好喝,日子倒也挺滋润。可是好景不长,一眨眼,一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怎么办呢?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武大郎急得在地上团团转。有一个伶俐的童女说:“主人,你不是有卖炊饼的账簿吗?我看,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把那个账簿拿去充个数,交个差算了。”武大郎一听,对呀,再说了,我也没有别的能耐,只能这么着了。可是,当他拿出账簿一看,顿时傻眼了!为啥?原来啊,在万里迢迢渡海的过程中,账簿被海水浸湿了一半,这残缺不全的东西,如何能够交差?可是,大限已到,交不出就得杀头。事到如今,武大郎只好硬着头皮,拿着残缺不全的账簿来到国王面前,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递上去。国王以为武大郎因为造字,太辛苦,累坏了,连忙赐座,并让好酒好肉伺候着。所以,日本现在的文字,有很多的完整的汉字,至于那半半拉拉的日本字,原来是武大郎账簿被海水浸湿后,留下来的一半而已。国王觉得来的这个武大郎,真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屡屡不辱使命,于是,又给他下达了一项新的任务:为日本人造姓氏。时限为2个月。武大郎受命以后,带了他的童男童女,四处转悠,这转悠的时间一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日本人有野合的习惯,比如,在田间地头,在渡口码头,在山涧小泉边,在大山的脚下,在村子的西头,在木屋的旁边,等等地方,经常见到日本人野合的踪影,武大郎他们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哈,这田中、渡边、小泉、山本、村西、木下等就成了他们祖辈代代相传的姓氏。 李狗蛋正听得入神,突然有人在他的背上拍了两拍。他一回头,惊了个大喜,啊呀,是老伙计张志良! 张志良问:“听什么呀?这么入神!” “有趣,有趣哩!”李狗蛋高兴地说,“他们在吹牛,蛮有意思的哩!” “哎,狗蛋,”张志良问,“你这是到哪里去啊?” “军区干校,学习3个月,”李狗蛋一边答,一边问,“老伙计,你呢,去哪里?” “哎呀,真是巧啊!”张志良高兴地说,“咱们俩啊,彼此彼此!” 第九十八章 邂逅在列车上(2) 张志良把李狗蛋拉到自己的卧铺车厢,拿出红富士苹果招待。张志良把削好的红富士递给李狗蛋:“怎么样,还好吧?咱们这一眨眼,分手都快2年了吧?” “可不是吗,差12天,正好2年!”李狗蛋道过谢,啃了一口苹果:“咱们这呀,叫‘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啰!” “哦?”张志良又拿出一只苹果,给自己削着,“老弟,此话咋讲?” “志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从多年来的经验看,到干校学习的同志,不外呼3条出路:一条是提拔;第二是转业回家;要不就是再回原单位。你看啊,这第一条,咱沾不上边儿,因为年龄摆在这里,‘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对吧?年龄、文凭,咱都不沾光;这第二条吧,可能性很大,关于我上干校回去再转业,还是直接转业,据说有的领导已经考虑了很久了,只是一下子没有什么理由,他们拿我没办法。最近吧,我处理了两件事,被他们‘逮着’了。这两件事,我觉得处理的合情、合理、合法,同志们也反映处理的不错,可就是给了某些爱‘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以可乘之机,于是,就抓住不放,大做文章。可惜,咱们的老领导曾云飞政委现在不在了,没有人主持公道啦,咱们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了。” “曾云飞上哪儿去了?” “你不知道?去干校当了个政治部副主任,有职无权,平调。就曾政委那水平,当个军政委、师政委啊什么的,都是没的说,呱呱叫的啊。” “是啊,曾云飞的确是有水平,这位老领导啊,还特别的关心部下,有人情味儿!”提起曾云飞,张志良动情地点点头,又看着李狗蛋,“对了,你刚才说‘处理了两件事’,被别人‘鸡蛋里挑骨头’了,怎么回事啊,快说给我听听。” “行,听了,你也好评论评论,看在不在理儿!”李狗蛋把苹果吃完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前一段时间,上面不是布置‘扫黄’吗?人家有的营,为了什么发动力度大,教育成果丰硕,就搞‘人人过关’,还搞什么‘比比看,哪个连队上缴的《少女之心》多’,结果,你猜怎么着?本来根本就没有看到过这个手抄本的人,也让人家抄一本上缴。而我呢,开宗明义就要求‘原原本本传达上级精神,发动干部战士围剿黄色读物,发现一本,收缴一本,决不能留死角。主要是进行正面教育,对于传抄、阅读《少女之心》的同志,不要挖苦,更不能借此打击报复,要让他们认识到黄色读物的危害性,自觉抵制、远离这些精神鸦片。切切实实把我们营的精神文明建设,提高到一个新水平’!最后,我们全营只收缴到5本手抄本,这可是实打实的成果啊!可人家搞什么‘排队’,这一排队,我们自然在全团排了个倒数第一。而人家有的营居然收缴到二三十本。据此,有的人就说,我们的工作力度不够,思想重视不够,自然,效果就肯定差!志良,毛主席一再反复教导我们,一定要实事求是,可是要真正实事求是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简直是形而上学!”张志良忿忿不平,“形而上学害死人啊!” “还有一件事,刘东生,你知道吗?” “刘东生,知道啊,怎么啦,他?” “刘东生,这个小伙子是我接来的兵,一直表现不错,后来送他去军校深造了2年,军校毕业后,在营部当技术员,负责一个项目工程,他与甲方的监理工程师,是个女的,叫李丽芳,一来二去的好上了,这女的比他大了整整10岁,而且是个寡妇,还带一个孩子。我做了刘东生的多少工作,要他对自己的婚姻问题,要慎之又慎,万万不可以头脑一热,感情用事,可是这个小伙子就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说什么也要李丽芳不可。按照婚姻法,他们的选择是合法的,营里的几个领导,一开始意见也不统一,有的甚至提出,如果刘东生执意要娶‘老太婆’李丽芳,就撤销他的干部职务,按照战士把他退伍回家。我为此,找了多少人谈话,做了多少次工作,开过多少次会议专门研究,后来,大家思想终于统一了,就在前天,他们正式结婚了。这件事,按道理,没有什么漏洞吧?可是,就有的领导同志说我,对部下不负责任,处理问题只图一时痛快,不顾长远,年轻人好感情用事,我们做领导的为什么就不能认真地为他把把关?那意思很明白,就是说我这样做,把好端端的一个青年给坑害了。你说说看,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依我看,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志良略作沉思,问,“哎,狗蛋,你是不是得罪了哪位领导了?” “没有啊,你还不知道?我这人只晓得工作,其他的,咱们一概不问,一句话,心眼死呗!”李狗蛋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所以说,第三呢,我出来就没有打算回去,咱这年龄,在地方和等退休的老同志比,那是叫年轻,可是在这‘铁打的营盘,流动的兵’的部队里,就是另外一码子事啰!我的就这些,这是个大概,以后咱们再慢慢聊吧,3个月呢,有的是时间。说说你吧,志良。” “我现在呆的这个地方,叫a100仓库,”张志良说,“这仓库是个副团级单位,我在那里是副主任,还是正营。仓库有个政委,人家是副团,级别比我高,这个人不厚道,经常和我拧着干,每逢这时候,我就想起了你,心里由不得念叨,‘要是李狗蛋在这里,该多好啊’,可是,想归想,想完了,就又回到现实里,还得面对这个人,继续和这个人合作,继续受闷气。所以呀,我听到要我去干校学习的消息,我都高兴地跳起来了!” “这个人,怎么个‘拧’法,仔细说说看,叫我也长长见识。” “我们仓库有个助理员,是个老同志,40来岁,得了牛皮癣,跑遍了许多地方的、部队的医院求治,可就是治不好。他的牛皮癣啊,除过眼睛、嘴唇和腋下,几乎所有的皮肤都长了癣,严重到什么程度?晚上睡觉,浑身痒痒,一痒痒,他就抓,一晚上能够抓下整整一碗癣皮屑,他为此,不能到公共澡堂里洗澡,老婆不跟他睡觉,在外面找野汉子。我们那个什么政委对他说,你这癣治不好,就不要治了,不要再瞎折腾,瞎花钱啦,部队的费用很紧张哩。可这位仁兄呢,身上一痒痒,他就把这‘忠告’丢到‘爪哇国’里去了,还是到处寻医问药,钱是花了不少,牛皮癣呢,依然如故。我们那政委,就关照财务上,不能随便给他报销医药费,同时停发他的工资(这两项都要由他审批)。有一段时间,政委探家去了,‘牛皮癣’找到我说,张副主任啊,看病的医药费发票一大堆,报不报销,就算了,可停了我的工资,怎么养家糊口?再说,我自己的生活也没有着落啊。问我怎么办?我看着实在可怜,可又不能,也不想违背大政委的意图,想来想去,就答应财务上先借给他一个月的工资额。只是借,既没有给他报销医药费,也没有发他工资。这位政委回来后,对此,大发雷霆,借题发挥,到处嚷嚷说我跟他过不去,跟仓库过不去!” “志良,你是遇到难缠的人了,”李狗蛋忽然想起了他与张志良第一次分手时,张志良讲过的一句话,“他和你‘尿不到一个壶里’!” 张志良点点头,深有感触地说:“是啊,难就难在这里,‘尿不到一个壶里’,可是还得‘尿’啊,你说,憋屈人不憋屈人?” 乘了一夜一天的火车,终于到了bb市,部队的干校就在这个城市的市郊。李狗蛋和张志良出了火车站,到处找去干校所在地夹皮沟的公共汽车,可是问过的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正在他们“问地无门”的时候,走过来一个人,啊,是个穿军装的。 这个人问:“你俩是去干校的吧?” 李狗蛋赶紧回答:“是呀。” 那人说:“是来学习的吧?” 张志良答道:“对呀。” “我叫刘辉,是干校后勤处的助理员,就是来接你们的,跟我来,上车去吧,”那人自我介绍后,用手朝那边指了指,“部队的车在那边,拐个弯就到。” 于是,李狗蛋、张志良随同刘辉就去找部队的车。 嗨,到了。 刘辉告诉他们说:“就是这辆车,来一趟不容易,要去燃料公司拉煤,上车吧。” 李狗蛋和张志良于是就提着行李,爬上了黑不拉几的装煤用的大卡车。张志良看着李狗蛋,嘻嘻哈哈地说,我们真够有福气的,还有“专车”来接啊。李狗蛋幽默地说,说不定更有福气的事情还在后头哩。 这辆“专车”,“轰隆、轰隆”地撒开腿跑了好一阵子,到了煤场。 刘辉说:“你们稍等,我去开票。” 不一会儿,刘辉扬扬手里的发票说:“到2号场,把这一车煤给装上。” 张志良与李狗蛋面面相觑,他俩异口同声地仰天大笑:“这,还没有到校呢,就干上了啊,哈哈哈哈……” 第九十九章 还是把自己当作泥土吧 那拉煤的大卡车,在高低不平的公路上,颠簸了2个多小时,才到达干校。车子刚刚停稳,刘辉就“嗵”地一声跳下来,然后找了2把铁锹,往车上一丢,对浑身都是煤灰的李狗蛋和张志良说:“麻烦你们2位,把这车煤卸到厨房西头的煤池里,然后再去教务处报到!” 李狗蛋望望张志良,张志良看看李狗蛋,早已累得骨头架子快要散了,饿得后背贴前心的两人,无可奈何地相互苦笑着摇摇头,拿起铁锹,“吭哧”“吭哧”地卸起煤来。 他俩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快把这该死的一车煤卸完,然后去报到,然后痛痛快快洗个澡,然后把肚皮填饱了,再然后美美地睡上一大觉! 卸完煤,李狗蛋和张志良想找个自来水水龙头把脸洗洗,可诺大的一个院子,四处寻找,居然找不到一个水龙头。 张志良说:“没办法,咱们上厨房吧,厨房里肯定有水龙头!” 李狗蛋跟着张志良刚刚迈进厨房的门,立即走过来一位炊事员一样的师傅(干校是请地方的大师傅来掌勺的),对2人摆摆手:“同志,你们没有看到门上写着:‘闲人免进’四个大字吗?” 李狗蛋赶紧满脸堆笑说:“老师傅,你看,我们刚刚卸完煤,身上、脸上全都是灰,我们就洗个脸,洗个手,洗完就走,对不起,麻烦你了。” 张志良也赶快笑脸相迎:“是啊,老师傅,就算麻烦你了,再说,我们是为咱伙房卸的煤呀!” 老师傅还想说什么,李狗蛋与张志良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到水龙头就稀里哗啦地洗了起来。老师傅摇摇头,接着关照他们:“喂,快点洗,洗完就走吧!” 好不容易找到教导处,报了到,拿上宿舍的钥匙,高高兴兴地去寻2号楼的301室,这是分配给他俩的宿舍。到了门口,李狗蛋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可左转右拧,门就是打不开。 张志良看着一头大汗的李狗蛋,说:“我来吧,让我来试试。” 张志良的努力也白费了,也就是说,锁依然没有打开。 李狗蛋对钥匙好一阵仔细端详,结果,发现了“新大陆”:唉,咋把302室的钥匙给了我们? “简直是乱弹琴!”两人异口同声地忿忿然。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还得靠我们自己救自己!”李狗蛋换了钥匙回来,对张志良说,“嗨呀,那个管理员简直就是猪脑子,你猜怎么着?一堆钥匙,上面也没有房间的编号,怎么能不错呢?要不是我自己去挑,还会弄错的!” 第二天上午,是学习班的开学典礼。干校的政治部主任主持会议,开学典礼的动员报告则是由干校的一位副政委来作。这个副政委是个清瘦清瘦的老头。轮到他动员了,他不慌不忙地朝台下扫视了一遍,说了声:“同志们,”然后,掏出一支香烟,缓缓地夹在左手,然后右手“嚓”地一下,划着了一根火柴,奇怪的是,这小小的火苗并没有去点燃那支等待点燃的香烟,而是就此停留在半空中,直到它慢慢地熄灭。接下来,他又划着一根火柴,这第二次燃着的小小的火苗,依然并没有去点燃那支继续等待点燃的香烟,而是又停留在半空中,直到它再次慢慢地熄灭。就这样,火柴划了五六根,香烟没有点着不说,他的讲话,还是停留在“同志们”三个字上,没有下文。 会场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的互相间交头接耳,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大声咳嗽,有的索性离座而去,有好几个人写了纸条,纸条被先后传到主席台的政治部主任手里。 “肃静,”政治部主任挥一挥手里的几张纸条,对台下说,“请同志们肃静!有同志递来纸条,要求这个动员由政治部副主任曾云飞同志进行。”接着,与副政委耳语一番,这副政委好像很尴尬的样子,然后又与旁边坐的曾云飞耳语,只见曾云飞先摇摇头,再摆摆手。 “同志们,”副政委此时又说,“请大家注意会场秩序,下面请副政委同志,继续为大家作动员报告。” 副政委不知道啥时候将香烟丢在台上,拿起一块崭新的雪白手帕,把它展开,盖在脸上,作洗脸状,然后,缓缓地把手帕从脸上移开:“同志们”,片刻,依然没有下文,又继续着手帕盖脸——移开——再盖脸——再移开的动作。 李狗蛋用胳膊肘子碰碰旁边座位上的张志良:“哎,这位领导是什么毛病?” 张志良耳语道:“‘同志们’、‘划火柴’、‘玩手帕’,而已!” “这是开的什么高级玩笑?” 这时候,又有人不停地往台上递纸条。 最后,还是由曾云飞来动员。 曾云飞洪亮的嗓门,标准的普通话,旁征博引,深入浅出,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雅俗共赏,从理论与实践的紧密结合,妙语连珠,幽默诙谐的动员报告,赢得了台下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晚饭后,李狗蛋提议,去看望一下老领导曾云飞。张志良说,我也正有此意,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李狗蛋一拳头砸在张志良的肩膀上说,就知道贫,看把你美的,还英雄呢! 到了曾云飞的办公室兼卧室,曾云飞看见自己的两名老部下,高兴的眉色飞舞:“狗蛋,志良,见到你们,我高兴啊!”于是,马上又是让座,又是要倒茶的。 李狗蛋和张志良,都说:“老领导,我们自己来吧!”最后,还是李狗蛋倒的茶。 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仨人亲切浓郁和谐的话语,在不经意间舒舒地流淌着。 李狗蛋和张志良先后谈了自己的工作情况和部队的情况后,又说了来干校的过程,以及未到“校”就先“干”上了的“奇特经历”。 曾云飞平缓地说:“干校在管理上,的确是存在一些问题的,我一来就看出来了,也提过改进的意见,可我现在是人轻言微,说了,也白搭。” 接下来,自然而然地谈到了今天动员大会的事情,李狗蛋与张志良都为曾云飞抱不平。 曾云飞笑了笑,对他们讲了一个故事:我国著名的表演艺术家英若成,成长在一个几十口人的大家庭里。几十口人,吃饭都得摆好几桌,坐下来,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啊。有一天,年纪小小的英若成,突发奇想,想搞一个“恶作剧”,以期引起人们对他的注意。吃饭前,英若成把自己藏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以为起码大人们会找他,吃饭嘛,丢一个孩子怎么成?他想在别人到处寻寻觅觅而无果之时,突然跳出来,给人们一个惊喜。然而,令英若成遗憾的是,大家始终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缺席,全家人吃完饭后,陆陆续续地先后离去,只有餐桌上的残羹剩汤等待他去充饥。英若成从这里受到一个启迪,那就是,一个人在一群人中是微不足道的,千万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否则,只会有尴尬和遗憾与你约会!著名的书画家刘海粟先生,认为自己就是沧海之一粟,微乎其微,微不足道,不敢懈怠,自始至终好学上进,终于成为一代宗师。一位哲人说过,还是把自己当作泥土吧!如果把自己当作熠熠生辉的珍珠,说不定就会常常有一种被埋没的郁闷。而泥土,则往往因为太平常,太普通,不会引人注目,但是它却因此而默默无闻地贡献自己,滋养种子的发芽、生长、开花、结果。自己任何时候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有社会才是伟大的,只有生活才是厚实的! 李狗蛋感慨地说:“曾政委,真是解渴啊,好久没有听你富于哲理的教诲了!” 张志良也说:“我们来补课了,曾政委。” 曾云飞笑着说:“都是缘分,都是缘分啊!” 第一百章 塔吊倾倒(1) 王大虎接到团里通知,明后两天,团里将由几个分管领导带队,要对各个施工点依次、分头进行安全生产检查,请各营、连及时做好准备工作,接受检查。并说,到一营的时间,大概在明天下午2点左右。 如果李狗蛋在的话,王大虎对此事根本用不着操心,甚至不要过问。因为李狗蛋会有条不紊地进行安排,而且每次检查,都会“摘桂而归”。王大虎看着会议室墙上那许多大大小小的奖旗、奖状,心中感慨万千。李狗蛋走后,教导员的位子是空缺的,按照部队内务条令,教导员的工作此时应该由副教导员负责。想到这里,王大虎让通讯员小秦把副教导员柳智请来,商议一下迎接检查的事情。小秦站在门口对他说:“王营长,柳副教导员到一连工地去了,是一上班就去的!” 王大虎一听,心里说,柳智同志的工作责任心倒是满强的,新婚燕尔,就惦记着工地,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王大虎从墙上把安全帽摘下来,往头上一扣,喊上伊艮津计划一起去一连工地,一来到工地上转转,看看施工的情况,二来是找柳智研究一下安全检查的准备与接待工作。 他们到了一连工地,看见108号厂房的地基上围了不少人,伊艮津的两道浓眉一锁,峻着脸对王大虎说:“王营长,不好,恐怕出事了!” “什么,恐怕出事了?”王大虎一听,顿时警觉起来。 108号厂房是一个大型厂房,无论从它的高度还是宽度,都必须按照塔吊。伊艮津昨天曾经来过这里,他看了塔吊的地基后,对一连长说,塔吊的负载力较高,加上自身的重量,所以,地基一定要结实,同时提出了地基的混凝土浇灌的基本方案。以前曾经因为浇灌地基桩,一连长和伊艮津发生给摩擦,双方闹得很不愉快。现在,一连长看到提出异议的又是这个“一根筋”,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而是拂袖而去。伊艮津想,自己作为营里的责任工程师,这个明摆着的问题已经被发现了,就应该指出,否则,就是自己的失职!于是,他又找到连队的技术员。技术员是刚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倒是挺虚心的,对于伊艮津的意见,不但满口答应,同时,还将伊艮津说的材料配比、用量等都详细地记了下来。伊艮津看到技术员的认真劲儿,高兴地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说:“小同志,在安全与质量上,任何时候都马虎不得,这是咱们工程技术人员的天职啊!”这位技术员热情地握住伊艮津的手说:“谢谢你,伊工程师,希望今后多多指导,多多关照!”伊艮津乐呵呵地说:“别客气,咱们来日方长嘛,互相学习,互相关照就是了,啊!” 王大虎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连忙对伊艮津说:“老伊,快跑,咱们看看去,快!” 王大虎与伊艮津连跑带颠地,到了跟前,扒拉开人群,他们被这场面顿时吓呆了!哎呀,怎么搞的,柳智副教导员被压在倾倒的塔吊下面。王大虎果断地指挥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柳智给救了出来,血肉模糊的柳智,被战士们抬着上了120救护车。 就在团里要进行安全检查的前夜,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故,这怎么交待啊?还检查什么,就等着挨批吧!王大虎的头都感觉到快要炸裂开了。王大虎与李狗蛋虽然分开只有20多天的时间,可是,他十分怀念与李狗蛋朝夕相处的日子。他有时候十分愧疚自己刚刚上任时,对李狗蛋的出言不逊,而李狗蛋大人大量,不但不与自己计较,而且以德报怨,自己与王玉环“娃娃亲”的顺利解除,以及与冯莲喜结秦晋之好,都是李狗蛋操的心啊。如果不是李狗蛋,他恐怕就会被自己的个人问题所缠绕得脱不开身,烦都烦死了,哪里还有精力工作啊?除此之外,他还从李狗蛋的身上,学习到了许多思考问题的方法、处理事务的能力以及关心、团结、爱护同志的智慧与美德。想到这里,他就老想给团里打电话,请求让李狗蛋干校学习完后,说什么也要仍然回他们一营,可又一想,不行,万一上级要提拔李狗蛋呢,咱可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啊!李狗蛋是有水平的,这是人所共知的! 王大虎对一连连长吩咐道:“晚上,召开连队干部紧急会议,专门研究这个事故问题!”然后,风风火火地径直赶往医院。 柳智已经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外的椅子上,周燕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王大虎对周燕说:“周护士,柳智同志会没有事的,你看,医生不是正在抢救吗?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 周燕也是搞医的,她从柳智血肉模糊的身躯,以及受伤的部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她听到王大虎的安慰,点点头,却依然抽泣着,女人的泪本来就多,况且,生死攸关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新婚爱人呢!周燕的心,此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撕裂着,吞噬着。这柳智真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办啊? 王大虎对旁边坐着的一位战士说:“你去把冯莲技术员叫来,要快,最好跑步去!”王大虎知道,这时候,周燕需要一个女人来陪伴,他自然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冯莲,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不大一会儿功夫,冯莲就来了。王大虎对冯莲耳语了一番,拍拍妻子的肩膀说:“好好陪陪周燕吧,她现在需要人陪伴。” 冯莲点点头,款款地坐在了周燕的身边,她把周燕的一只手轻轻握住:“周燕,你不要太难过,柳智会没事的啊,柳智知道你这个样子,他在手术台上也不会定心的,好了,好了,不哭,啊。” 冯莲的柔声细语,像一股暖流,缓缓地流进周燕的心田,周燕木然地坐着,等待她的丈夫从手术室平安无事地安然归来…… 第一百零一章 塔吊倾倒(2) 柳智由于肝脏、脾脏严重破裂,几个小时的紧张抢救,没有能够将他年轻的生命挽留住,还是匆匆地走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王大虎首先想到,应该立即先给李狗蛋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因为李狗蛋不仅仅是柳智多年来的上级,而且他们还是生死之交的弟兄,现在又是连襟关系。给李狗蛋打完电话后,才通知了柳智的家里。 李狗蛋洗完澡,刚刚躺下,正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却听到了急冲冲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管理员刘辉,刘辉告诉他,有他的长途电话,要去值班室接听。 “长途电话?”李狗蛋一边穿衣服,一边寻思着,“这么晚了,有谁会给我打电话,而且还是长途的?”寻思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来,莫非是老父亲的身体又出了麻烦?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王大虎焦急的声音,夹杂着“喀拉、喀拉”的噪音,断断续续的有点儿含糊不清。 李狗蛋说:“大虎,不要急,声音稍微轻一点,嘴巴离开话筒远一点,这样,减少了震动,声音就会清爽一些。你的嗓门越高,这电话就越是听不清。” 当他得知柳智因为一连的塔吊倒塌,突然因公殉职时,只觉得双眼一抹黑,大脑里一片空白,接着就是天旋地转的。管理员刘辉见状,忙问:“老李,你咋啦?”说着,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定,并给他倒了一杯水。 李狗蛋稍微休息了一下,对管理员刘辉说:“是我们的副教导员,因公殉职了。刘辉同志,你说,我才来几天啊,这原来活蹦乱跳的一个年轻人,说没有,就没有了!这人啊人,实在是太脆弱了!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 回到宿舍,张志良听说后,安慰了李狗蛋一番,两人又议论了一顿柳智的聪明才智与能干,真心为英年早逝的柳智痛惜了好长时间。 把柳智的后事处理完以后,李狗蛋对周燕关切地说:“燕燕,要不,你到菲菲那里住一段时间吧,现在你的心情不好,需要散散心,再说,你们姐妹俩也好久没有见面了。” 周燕知道李狗蛋是真心关心自己,但那是姐夫对小姨子的关心,就是这,她也感觉到心里暖暖的。她看了李狗蛋一眼:“姐夫,我倒是想去,就是不知道我姐现在忙不忙?” 李狗蛋说:“你姐怀孕了,离临产期还有大概20天左右的样子,她现在正休息在家里,你去了,正好与她做个伴儿。” 周燕听说后,朝李狗蛋点点头,继而又说:“姐夫,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该不该说?” 李狗蛋责怪道:“燕燕,你看你,你都是我妹妹了,什么该说不该说,见外了不是?” 周燕说:“那好,我想让你陪我到郊外的大华寺去一下,听说那里的菩萨挺灵验的,我想去烧柱香,再抽个签。” “算命?”李狗蛋疑惑地看着周燕,“你信这个?依我看……” “我就知道你不答应!”周燕还没有等李狗蛋把话继续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茬,说道,“‘燕燕,你都是我妹妹了,什么该说不该说,见外了不是?’红唇白齿的,刚刚说过的话,这还没有挪地儿呢,就不算数了!” “燕燕,”李狗蛋说,“你听我解释!” “才怪,”周燕赌气地把身子背过去:“解释,解释,又是解释,本姑娘现在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李狗蛋说:“燕燕,你也真是的,我并没有说不去呀?什么‘红唇白齿,刚刚说过的话,这还没有挪地儿呢,就不算数了’。好了,好了,咱们现在就走,行了吧?” 改革开放以来,各行各业都呈现出勃勃的生机,就连往年人迹稀少的大华寺,现在也是人头攒动,香火缭绕,好一种兴盛的气派。装饰一新的大雄宝殿,更是金碧辉煌,烧香许愿的,抽签算卦的,磕头作辑的,你看看,这队伍啊,都排起了长龙咧。 排了整整一个小时的队,好不容易才轮到了周燕。周燕上过布施后,拿起签盒,模仿别人的样子,将签盒先向左旋转3圈,再向右旋转3圈,然后,将签盒往上耸了三、五耸,只听“咔沓”一声,一支竹签从盒子里蹦了出来,落在她的脚下。周燕虔诚地捡起竹签,拿在手里细看,只见上面有四句话:“框吉名常改燕飞,木卯知日本露水。随缘还待草非去,余年且看木子陪。”周燕看看,这签上的话,好像四句顺口溜,而其中的寓意却晦涩难懂,就对看签盒的和尚说:“师傅,你可以为我解解签吗?解一次,多少钱?” 那和尚接过周燕手里的竹签,看了看,又把周燕的五官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竹签还给周燕,说:“此签不宜解!此签不宜解!” “此签不宜解?”周燕忐忑不安地问道:“为什么?” 和尚以极为平淡的口吻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 周燕疑惑地看着和尚,目光中仍然充满了期盼。只见和尚将双手合十,低下头来,口中念念有词:“施主,对不起,阿弥驼佛!阿弥驼佛!” 周燕的心情一下子被搞得很糟,脸色黄蜡黄蜡的,闷闷不乐地踱着碎步,从大雄宝殿的台阶上,无力地慢慢走下来。李狗蛋望着周燕问:“燕燕,怎么啦?你不舒服吗?” “不是”周燕喃喃地说。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李狗蛋赶快拿出矿泉水,递给周燕,“燕燕,喝点水,休息一会儿,好吗?” 他俩找了一个石凳,坐了下来。 李狗蛋说:“签子上都写了一些啥?是签子不好吗?如果是签子不好,不要挂记在心里。老百姓不是说吗,‘信则有,不信则无’,好了,好了,听我的话,没错!千万别往心里去!” “‘框吉名常改燕飞,木卯知日本露水。随缘还待草非去,余年且看木子陪。’”周燕告诉李狗蛋,“那竹签上的四句话就是这样的,就像一首晦涩难懂的顺口溜,我请那和尚给解一解,可和尚说什么也不肯,还说,这是‘天机不可泄露’,就‘阿弥驼佛’起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李狗蛋听后,心里咯噔一下。他迟疑的神情,被周燕看到了。周燕问:“姐夫,怎么啦,你?” 李狗蛋哈哈了两声,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最近上课疲劳了,脑子走神了。” 李狗蛋给周燕买了一大堆水果、饮料和方便食品,把她送上车后,再嘱咐一番,道别后,才独自踏上了回干校的旅程。 第一百零二章 活见鬼(1) 部队干校的主业是用自己种植的葡萄酿制葡萄酒,这种酒,用现在的话说,是真正的“绿色食品”。 夏末初秋,葡萄熟了,葡萄藤匍匐在葡萄架上,密密匝匝的,那一片片叶子,仿佛是哪位顶级园艺大师,有条不紊而又颇具艺术性地编排好的一种工艺品,那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有马型的,有圆球球型的,有椭圆绫子型的,还有水滴状的,更有硕大的“巨峰”葡萄,它们在太阳的照耀下,或者如翡翠般青翠欲滴,或者如玛瑙般色泽迷人,或者如乳白般舒爽悦目,微风轻拂时,不要说葡萄园,就是方圆10里8里的,都弥漫着一股醉人的甜蜜与芬芳融合交汇的气味。整个葡萄园,就是一个令人陶醉的世界。有那些馋嘴的顽童,时不时地,趁人不注意,会偷偷地溜进园子里,摘几串葡萄,解解馋;也有邻村的不良之人,翻过围墙,把一框框葡萄偷了去,居然明目张胆地在集市上大声叫卖;还有比如家鼠、田鼠、狸猫等等小生灵,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尝尝鲜”。总之,为了丰产的葡萄能够丰收,夜里值班看守葡萄园,就成了干校一茬茬学员们的“雷打不动”的“必修课目”。 听干校的老同志说,夜晚,看葡萄园,小偷并不可怕,鼠类、狸猫也不足畏惧,这些东西,毕竟做贼心虚,发现了,扔一块石子或者土块过去,就可以把他们吓唬走。可怕的是,有时候会遇上鬼。据传,这个葡萄园,在解放前是枪毙死刑犯的刑场,从这里吃了“花生米”,走进阴曹地府的冤魂屈鬼,多了去了。所以,以前看夜的人,时不时的,总会碰到鬼。还听说,这里的鬼,怕带枪的人,因为他们就是吃了“枪子儿”死的,所以,就是做了鬼,对带枪的人也还是惧怕三分。 吃晚饭的时候,刘辉对李狗蛋和张志良说:“老李、老张,你们二位,今晚值外班(注:干校的同志习惯把在值班室值班叫做‘值内班’,而把看护葡萄园叫做‘值外班’)——看葡萄园。时间是晚上7:00——早上5:00,记住了!”走了两步,又返回来补充说,“别忘了,到管理处领手电筒和木棍,这是看夜的工具。” 和他们同桌吃饭的一位资深管理员,神秘兮兮地问:“老李,老张,你们两个怕不怕鬼?” “鬼?”李狗蛋故作胆小状,“哎呀,不瞒老弟啊,我从小就胆儿小,别说是鬼,就是来一只狼,我都打哆嗦!” “那,你看夜时,带支手枪,据说这里的鬼,最怕枪啦!”李狗蛋看着这位管理员问:“那,你见没见过鬼?” 这位管理员把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没见过。” “嗨,那还不是假的?”李狗蛋道,“耳听是虚,亲眼见了,才算是真的呢!” “好多同志都见过呢,”这位管理员振振有词,“不信,你去问他们!”接着,居然说出好几个人的名字。 葡萄园的占地面积大约有五六十亩左右,高高低低、参差不齐,一排又一排的葡萄架,布满了这块土地,在朦朦胧胧的夜里,靠2个人看守,说实话,无论如何是看不过来的。李狗蛋记得,小时候,他曾经陪同他父亲看守过西瓜园,西瓜园是开阔的,用手电一照,瓜田的情况可以尽收眼底,尤其是那星稀月朗的夜晚,更是可以一览无余。可现在这葡萄架,犹如一座座高矮不一的小房子,把你的视线堵了个严严实实。他和张志良简单分了一下工,他自己看东头,张志良看西头,有了情况,打手电,用手电光告诉对方,有情况,需要配合。 低矮的看守棚,是三角形的,既简陋而又潮湿,蚊虫很猖獗,根本就不把那蚊香散发出来的毒气当作一回事,照样哼着它们自己一成不变的曲子,去寻找目标。李狗蛋是ab型的血型,就是最爱招惹蚊子的那种血型,这才坐了多大一会儿?他那腿上、胳膊上,已经成了坡坡相连的“丘陵地带”。李狗蛋又记起,童年时与父亲看瓜园,父亲用干艾草拧成的草绳,往看守棚的口上一挂,划跟火柴点燃,那蚊子只好乖乖地远避三舍,而且,艾草的烟味,还有一股泛泛的清香,才不像现在这蚊香,没有把蚊子熏倒,倒把人给熏得够呛,哎,真是的。 按照交班时的吩咐,夜里看守葡萄园,一般要巡3次夜,一次是10点左右,第二次是凌晨1点左右,第三次是凌晨4点左右。捱到10点钟,李狗蛋打着手电筒,在葡萄架下的空挡地里,慢慢地转悠着。张志良告诉李狗蛋,葡萄园里那稀稀拉拉的杂草丛,很可能会有蛇,巡夜时,最好先用棍子在草丛里扒拉扒拉,打草惊蛇嘛,免得被毒蛇咬伤。他一手照着手电,一手用棍子不停地在草丛里扒拉,弄了一身臭汗,才走过10多架葡萄架。干什么都不容易啊!难怪古人云:一米一粟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劳动创造一切,劳动是伟大的,劳动人民是光荣的。这些,从小在课本上学过的东西,只有实践了才能体会其中的哲理与深刻的寓意。 那时候,值夜班是没有夜餐补助费的,但是干校内部规定,可以吃一嘟噜子葡萄。张志良拎了一嘟噜马葡萄来了,老远就对李狗蛋说,哎呀,狗蛋,都说马好吃,好吃什么呀,酸的我的牙齿都快要倒啦!你要是还没有摘的话,可千万不要摘马! 李狗蛋从张志良手里,揪下一颗葡萄,扔进了嘴里,嗯,是酸,而且还带些涩涩的味道。根据他自己的经验,张志良摘的这串葡萄是生的。哎,这大城市的兵,不能说四肢不勤,可五谷不分倒是差不离儿。你看,摘了串生葡萄,还说这种葡萄不好吃,哈哈哈哈! “狗蛋,你看你,”张志良被李狗蛋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什么啊?难道这葡萄不酸?” “不是不酸,”李狗蛋笑得差一点岔过气去,“我的同志哥,你呀,摘的是生葡萄啊,葡萄不熟,那怎么能不酸呢?” “什么,生葡萄?”张志良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地地道道的“老外”,于是问,“那,熟的葡萄是啥样的?” 李狗蛋把张志良拉到一个葡萄架下,用手电的光在葡萄上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一嘟噜葡萄上:“志良,你看啊,这葡萄要是熟了,上面就会结一层薄薄的‘霜’,其实,这不是霜,而是葡萄成熟以后自生的一种特殊的保护层,因为它颜色较白,与‘霜’差不多,所以人们就叫它是‘葡萄霜’;再看,这熟了的葡萄,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很饱满,里面的水汁好像都快要滴出来一样,晶莹剔透,饱鼓鼓的;第三呢,就是它的分量,成熟了的葡萄,浆汁灌得满满的,沉甸甸的,比生葡萄要明显的重许多,自然就要呈现下垂的样子。这就是挑选熟葡萄三部曲:一要看霜色白不白,二要看水色透不透,三要看分量重不重!” 张志良听李狗蛋头头是道的讲解,不住地点头。心里道,生活里处处有学问啊! 说着,李狗蛋挑了一串熟葡萄,递给张志良:“给,尝尝,怎么样,甜吧?” “嗯,甜,的确很甜,”张志良吃了一颗,感觉口腔里顿时酸甜的汁水流淌浸润,高兴地说,“哎呀,这真是‘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啊!佩服,佩服!” “什么呀,”李狗蛋笑着说,“老伙计,你呀,又贫上了,啊?” 张志良和李狗蛋一边吃着葡萄,一边信马由缰地聊侃了一阵子,觉得身上有点儿发困,就对李狗蛋说,有些累了,咱们稍微“眯”一会儿吧,再过2个小时,又得巡夜了! 张志良离开后,李狗蛋倒头便睡。由于白天紧张的上课、讨论,晚上又巡夜,的确是累了,这一累,什么闷热,什么蚊虫叮咬,统统都没有了知觉,于是,轻微的呼噜声带他进入了奇异的梦乡。 “你是谁?”李狗蛋感觉有个似人似鬼的影子,恍恍惚惚地朝他走来,不由自主地惊觉地问道,“你,别过来!你到底是谁?”“哎呀,教导员,怎么?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小柳子,是柳智啊!” “柳智?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教导员,”柳智走近他身边,也不等他让座,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开什么玩笑,我这不是真真切切地在你面前吗?” “不对,”李狗蛋眼睁睁地看着柳智,“我前不久才处理完你的后事,周燕还为你哭得天昏地暗的呢!” “你一定搞错了,教导员”柳智还是那样,说话慢悠悠的,拿腔拿调,一口好听的京腔悦人听觉,“我是计划出差,出一次长差,这不,来向你告辞来啦。” “什么,你说你要出差?”李狗蛋摸摸自己的脑袋,脑袋没有发热呀,嗨,这个柳智,明明的被倾倒的塔吊砸得血肉模糊的死了,怎么就硬说我搞错了呢?人们都说这里晚上有鬼,难道我真的见鬼了? 第一百零三章 活见鬼(2) 柳智说:教导员,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却疑神疑鬼的,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啊。你历来不信神不信鬼,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我全知道,可是,今天我一来,你居然恐怖地问:“你、你、你是人还是鬼?”说实话,我听到你的这句话,是非常生气的,你怎么变得就不相信我了呢?后来,一想,我来一趟也不那么容易,既然来了,我不和你计较,因为咱们是朋友,你还是我的上级,对吧?那咱们就好好地唠唠磕,行吧?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句话用在咱俩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你看啊,你的老家在黄河边的黄土高坡,我呢,自小在首都北京长大,咱们虽然天各一方,可是我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为了一个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打一入伍,还是新兵蛋子那会儿,你就是我的班长,你总是夸奖我聪明,说什么“小眼睛一眨,一个鬼点子”,还叫一起入伍的同志们向我学习,遇事多动动脑子呢。后来,你成了连队指导员,我呢,被你提拔当了班长。后来,你去了留守处,我呢,到团司令部当了个什么参谋。再后来,我们一起去沙子河接兵,还记得吧,那次遭遇狼群,我们同心协力,与狼群斗智斗勇,化险为夷,终于狼口脱险。曾云飞政委说,咱俩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除过你去支左,咱们分开过那么一段时间,顶多也就七八个月吧,以后,咱们就又一直在一起了,我也还是一直在你的领导下工作。教导员,你说,这不是缘分,是啥?你常常对我说,咱俩是生死之交的弟兄。事实上,你一直对我关爱有加。无论是工作上的关心、支持、帮助,还是生活上的关照,甚至连我的婚姻大事,你都挂记在心,我和周燕,都是你促成的,我的确从心里头感激你。记得吗?在沙子河医院,你第一眼看见周燕,你就愣住了,说是周燕和你的女朋友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那时,周燕心仪的人是你,她对我呢,是不屑一顾的。我呀,虽然觉得周燕长得漂亮,心眼好,可是,看到她对你的那种火辣辣的眼神,我就觉得你俩才是最好的一对。我不嫉妒你,因为你是兄长,我俩是最好的朋友,你高兴,我就高兴。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但是,你是一个忠贞于爱情的好男人,你接近周燕,并不是为了讨好她,并不是为了爱她,而是觉得周燕与菲菲之间可能有一种故事或者某种情结。事实上,你是对的。周燕从恋人变成了你的小姨子,也就是你说的妹妹吧,印证了你的高瞻远瞩,印证了你的聪明与智慧。在jq机场改扩建工程里,周燕留了下来,我们两个其实是那时候,走到一起来的,这些,你都心知肚明,你特意让我把周燕送到上海,为此,在一些同志当中流传着你的许多不实之辞。曾云飞政委,在关键时刻,专门看望了你。你在曾云飞的教导里,懂得了“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这种哲理,从此,你分析问题、处理问题的能力,更强了。教导员,我妈从小就对我说过,说我的命里有“三克”,过了这“三克”,这一生就平安无事,无大碍。而且,规避这“三克”,需要“十八子”辅助,这“十八子”对我来说,就是贵人啊。哪“三克”呢?我妈说,一是水克,就是我命里没有水,遇水我就晕,我害怕在水里淹死。你还记得吧?那年,咱们部队与友邻部队的坦克团,协同配合搞横渡太湖的军事演习,我一下水就差一点给溺了啊?后来,有的同志取笑我,说我是“旱鸭子”。二是沙克。我这辈子不能到大沙漠里去,一去,总归出事。我不信,结果呢,唯一的一次去沙漠地带,就是去沙子河接兵,遭遇了一群恶狼,差一点把小命丢在沙梁子里。这两克,我体验着了,我也遇难呈祥了,为啥?因为有你呀?有你这个“十八子”——姓李的大哥啊!三是妻克。你可能会问:“老婆怎么会克自己的丈夫”?这对我来说,可以说是“碰碰对”,此话怎讲?就是碰了碰,就对上象了。刚才说了,我不能遇水,可是,周燕是个水灵灵的姑娘,周燕的命里富水,而且,是水汪汪的那种水。所以,我们虽然是恩爱夫妻,可是我们又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小冤家”,这不,结婚才20来天,蜜月都没有满,我就出事了。你这个“十八子”的大哥,到干校来了,如果你还在营里的话,我依然可以躲过这一劫。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合。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嘛。人的一生,就是无数个巧合组成的,你不想巧合也不成,要不然大家都说,“做事在人,成事在天”。对了,教导员,我出事以后,现在还在“断魂桥”上,过了“断魂桥”,就要和“迷魂汤”,喝了“迷魂汤”,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就成了地地道道的“鬼”了,我偷偷的从“断魂桥”上跑出来看你的。你问为啥我选择今天来看你?今天你值班,这个葡萄园的下面,有多少鬼魂?我就混迹其中,因为我还没有喝“迷魂汤”,是生面孔,他们不认识我,所以,我就大模大样地来了,这不,我都来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他们居然还不知道咧!对了,在三更以前,我无论如何一定得回去。这一走,就是咱俩的永别!我真的很难受。我走之前,有一件事要交待给你。啥事?还是周燕的事呗!“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对周燕,我还是放心不下。周燕是个好姑娘,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地待她。周燕心仪过你,你们本来就是一对儿。那菲菲咋办?这叫各人自有各人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周燕不是到大华寺抽签了吗?“框吉名常改燕飞,木卯知日本露水。随缘还待草非去,余年且看木子陪。”这上面说得明明白白,这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拜托,拜托,谢谢,谢谢! 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天空,一连两声炸雷平地而起。李狗蛋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刚才的梦境,历历在目,柳智的音容笑貌仿佛犹在。嗨,这个小柳子,你怎么托梦给我?活见鬼!真是活见鬼! 第二天,李狗蛋把部分梦境的内容,讲给张志良听。张志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难怪,你和柳智的感情,的确是太深了,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用‘动天地,泣鬼神’来形容。柳智真的走的太早了,30岁出头,就跟随了马克思,叫人心里难受啊!” 第一百零四章 怀孕的乐趣 怀孕也快乐。原本以为怀孕时难熬的10个月,臃肿笨拙的身体,止不住的反胃呕吐,懒惰与疲惫时时困扰着周身,交际的不便与孤独寂寞形影相吊,等等这些,都被父母亲的浓浓爱意与周到体贴的呵护备至所替代。快乐的孕期,是胎中宝宝的幸福,也是准妈妈幸福的陶醉与向往。 自从菲菲怀孕以后,胡志敏和吴琼这老两口的脸上,成天价挂着笑,走到那里都乐呵呵的,看什么都顺眼,做什么都顺心,仿佛天空更加湛蓝,仿佛白云更加洁白,就连院子里的草坪也比以往郁郁葱葱,青翠欲滴,至于阳台上的那几盆花卉,在他们看来,那也更是多了几分妩媚,几分娇艳,几分姹紫嫣红。 胡志敏虽然年龄一大把了,可是早些年,在部队里用来修修补补的木工手艺,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生疏,尤其是小外孙(外孙女)即将来临之际,他又“重操旧业”了,把闲置多年的工具拿了出来,有的要上上油,有的要擦去锈迹,有的更要调试,摆弄了一阵子,找来昨天买到的一堆半成品的木料,按照和女儿商量好的图纸,就开始“制造”婴儿摇篮床和小儿推车了。连续干了两天,大功就快要告成了。这时,菲菲在里屋喊他:“爸爸,你就休息一会儿吧,再高兴,也得注意身子骨啊!” “好唻!”胡志敏答应着,可手里的活儿并没有停留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胡志敏多少年都没有这么高兴了,现在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开口笑,这一乐悠呀,这老头儿的身上,就有股子使不完的劲儿,就像年轻时那样。 吴琼看着老伴儿的“精心设计,精心施工”的“手工艺品”,不由自主地啧啧称赞起来。 胡志敏对老伴儿的赞美并不领情,反而幽了她一默:“老太婆,咱又不是领导,你拍啥马屁呢!”说着,朝吴琼扮了一个鬼脸,闹得夹在耳朵根上的木工铅笔都差一点掉了,他急忙伸手按住,“要是真心叫我出精品,你就得多提提意见,只有菲菲满意,不,只有咱们未来的‘小皇帝’满意,那才是真的好!” 吴琼看着老伴儿:“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你这个倔老头子,什么时候倒变得谦虚起来了?”吴琼抚着摇篮床说,“那,我问你,这四个角上,要不要留四个孔儿?” “四个孔儿?”胡志敏停下手里的活儿,“做啥用呢?” “插蚊帐竿呗,要不孩子的蚊帐咋挂?”吴琼笑盈盈地道,“另外,蚊帐竿修得可要圆溜一些,否则,孩子细皮嫩肉的,挂一下可不得了!” “夫人,金口玉言,言之有理!”人在高兴的时候就会调皮,胡志敏这个“老顽童”也不例外,和吴琼开了个玩笑后,又继续做他的活儿。 “妈——”吴琼从院子里刚刚来到厨房,炉子上还煨着银耳母鸡汤,女儿的身子得好好地补一补,现在,她可是家里的“特殊保护对象”呢!听到菲菲的叫声,吴琼又连忙迈着碎步子,从厨房赶到女儿的房间。 菲菲正在为小宝宝缝睡衣,她剪了个纸样,让妈妈看看大小合不合适。吴琼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因为她自己为了一心一意把菲菲养大,就把菲菲当作自己的亲生闺女,自己没有生育过孩子。那时候,菲菲虽然是她和胡志敏一手拉扯大的,可是,那时条件差,孩子那有睡衣啊?不要说襁褓里的婴儿没有睡衣,就是他们这些大人,又何曾有过?那时,菲菲就是一直用她自己的一件旧军衣裹着的。但是,她凭直觉感到,睡衣应该稍微大一些,这样,孩子睡觉才舒服嘛!于是,对女儿说:“再放大一两寸吧,稍微大一点,这样孩子会感到舒畅。” “好的,妈,就按照你的意思,放大两寸吧,”菲菲一边答应着,一边从包袱皮里抖落出一些红红绿绿的布头来,高兴地对母亲说:“妈,你看,这些布料怎么样,做睡衣还行吧?这些我都是让我在百货公司布料柜的同学给留的零头布,只要一半的价钱,可便宜着呢!” 吴琼看了这许多红红绿绿的零头布,用手摸了摸,对女儿嗔怪道:“闺女,这里面,只有两块布好用。” 菲菲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啊?只有两块布好用?为什么?” “婴儿的睡衣也好,尿布也好,都应该用全棉的,”吴琼慈眉善眼地看了女儿一眼,“这是因为全棉的布料,一是柔软,不硌人,孩子睡着舒服;二是它的吸湿能力强,做尿布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你买的这些布,大部分都是涤确良的。” “那,我去把这些给退了吧!害得我,白跑了一趟,真是的!”菲菲不得不佩服母亲的细心,“妈,看来,还是‘便宜没好货‘啊!” “傻闺女,你顛着个大肚皮,容易吗?不要再跑来跑去的了。”吴琼望着女儿,“退就不要退了,也不是‘便宜没好货’,能买到这些处理品,没有关系还不成呢。孩子,留着吧,这些零头布,做个沙发垫、茶几套什么的,既好看,又结实。我下午正好要去百货公司,我去买吧,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有时间,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或者给孩子放放音乐,搞搞胎教什么的。眼下呀,这胎教挺时髦的,要不然,现在的孩子,从小就像个‘猴精’‘猴精’的!” “妈,知道了!” 菲菲怀孕以后,餐桌也丰盛起来了。每天的午餐,都是六菜一汤。由于营养跟得上,菲菲明显地胖了起来。有时候,菲菲照着镜子说:“看我,都快要成了肥猪了,难看死了!” 吴琼和菲菲开玩笑地说:“谁说我闺女难看?狗蛋说了吗?我女儿是天生丽质,杨贵妃再世!” 菲菲把头歪歪,撒娇道:“妈,想不到,你也贫上了?” “你妈呀,”胡志敏这时候最不甘寂寞,“现在就像个小姑娘似的,成天价,你看她乐的那样!哈哈哈哈。” “笑啥哩?”吴琼看着胡志敏,“你不乐?不乐咋笑哩?” 菲菲最乐意的就是看着爸爸妈妈像一对老小孩一样的样子。她心里揣摩,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伦之乐吧?自己将来老了,是不是也会想他们这样? 三口人正在乐乐呵呵地吃饭,突然,命令“叮咚”“叮咚”地响起来了。 胡志敏打开门,哦,是周燕! 第一百零五章 菲菲生了个大胖小子 周燕郁闷的心情加上连日乘车的疲乏,都使她快乐不起来。菲菲看到周燕的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燕燕,你这是咋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燕不想让自己的到来,给这顿午餐笼罩揶揄不欢的阴影,便摇着头说:“姐,我没事。” 胡志敏和吴琼赶快热情地为周燕盛饭、夹菜。 周燕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精神了一些,坐下来,道过谢,然后慢腾腾地吃着饭。但是,那强欢的笑颜掩盖不了滞呆的眼神与木木的表情。菲菲全家人都觉得,还没有度完新婚蜜月的燕燕突然到来,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 午饭后,胡志敏对周燕说:“孩子,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担心憋出毛病来,唵?” “是呀,孩子。”吴琼也说,“常言道:‘1个幸福被10个人分享,就会变成10个幸福;1个忧愁让10个人分担,就会变成10分之1的忧愁’。话说开,水拨开,世界上没有迈不过的槛儿。” 菲菲也拉着周燕的手劝着。 周燕再也忍耐不住了,“哇”地一声,扑到姐姐的怀里痛哭起来。 胡志敏、吴琼、菲菲,都被周燕突如其来的遭遇给惊懵了。菲菲连连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胡志敏叹着气说:“这孩子,命苦啊!” 吴琼安慰道:“孩子,这事儿摊到谁的头上,也受不了,可是,今后的日子还长,你还年轻,你无论如何,得注意自己身体啊!” 晚饭后,菲菲提议说:“燕燕,我们一起出去到马路上散散心吧?” “对着哩,应该出去走走,”吴琼凑着菲菲的话说,“菲菲,不过,可是不能走得太远了,另外,过马路一定要小心啊!” 周燕挽着菲菲出了大门,菲菲回头对母亲说:“知道了,妈,你放心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周燕看着菲菲隆起的肚皮,羡慕地说:“姐,看你有多么的幸福!” 菲菲看了周燕一眼:“啥妹妹,我有啥幸福的?” “姐,你看啊,”周燕如数家珍地对菲菲说,“一是你生活的环境好,这锦绣江南鱼米乡,山清水秀的,气候宜人,人自然就滋润;二是你的工作好,在民航上工作,见多识广,条件好,待遇也高,多叫人羡慕?第三,这一条,是最最重要的,就是有一个好丈夫,而且马上又要做妈妈了。可我?唉……”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燕燕,你的事情,来的太突然,不过我想,既然发生了,就得面对,是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还得面向未来,这生活呀,不管怎么说,还得继续。对吧?”菲菲抚着周燕的手,亲切地安慰道,“柳智,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可是他没有这个福气享受爱情,这么早就匆匆忙忙地,撇下如花似玉的娇妻走了,也太自私了。马克思说过,‘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咱们要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记住,噩梦醒来是早晨,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菲菲的款款劝慰,使周燕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就这样,她们一边聊着,一边慢慢地走着。走了大约有20分钟左右,菲菲突然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对周燕说:“燕燕,我的肚子,好像不太对劲,咱们回去吧?” “姐,”周燕担心地问,“会不会是要生了呢?” 菲菲看着周燕说:“离预产期还有12天呢,不会吧?” “姐,”周燕说,“预产期前后10——15天生产,都是属于正常的。不管咋样,咱们还是往回走吧!” 胡志敏与吴琼两个人正在唠周燕的事,忽然看见周燕扶着菲菲回来了,从菲菲痛苦的表情里,他们猜测,这是不是要生了? 周燕到底是学医的,一回到家里,就马上操起电话直拨120救护中心。紧接着又问菲菲:“姐,要不要给姐夫打个电话?” 菲菲摇摇头说:“不用了,这一惊一乍的,叫他担心,现在他在干校里学习,等学习完了,他就安排探亲的。现在打电话给他,计划就都打乱了。” 片刻功夫,120救护车就到了。 周燕搀扶着菲菲往救护车上走,回头对胡志敏和吴琼说:“伯伯、阿姨,我先陪我姐过去,你们准备准备,待一会儿再来,不要着急,定心一点啊!” 到了医院,妇产科大夫检查后,告诉菲菲说:“羊水还没有破,先住院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就在这两天会生的。” 周燕很快给菲菲办理了住院手续,她们刚刚迈进病房,胡志敏和吴琼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吴琼捋了一下汗津津的头发,舒了一口气说:“还是在医院呆着比较好,既安全,也方便、放心。” 李狗蛋与张志良正要去吃午饭,刚出宿舍的门,就看见刘辉拿着一样东西举手扬着,一边扬,一边喊:“李狗蛋同志,你的电报!” 李狗蛋赶快跑过去,伸手去接,被刘辉挡住了:“拿来!” “刘辉同志,”李狗蛋不知就里,拿腔拿调地说,“我是‘来拿’电报,不是‘拿来’!” “傻样!”刘辉依然故我,“我叫你拿来,就得拿来!” 李狗蛋被刘辉给彻底搞懵了,莫名其妙地问:“拿来?拿来什么?” “喜糖呀!” “喜糖?” “你做爸爸了,难道不应该请客?” 刘辉的话,让李狗蛋吃了兴奋剂,李狗蛋一把从刘辉手里夺过电报,急切切地看了起来。电报是周燕拍来的,只见上面写着:“姐夫:我姐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周燕。” “我有儿子了,我做爸爸了!”看完电报,李狗蛋高兴地双手一举,不停地大声喊道:“我有儿子了,我做爸爸了!” 刘辉对张志良说:“你看,你看,这小子高兴得都要发疯了!” 李狗蛋一回首,才发现自己这高兴居然失态了,连忙“嘿嘿嘿”地笑着,马上掏出10元钱对刘辉说:“买糖去,买糖去!我请客,我请客!”那时候,即使是部队,工资也不高,李狗蛋当时的工资是86元,所以,拿出10元,已经是很“大方”的了。 由于部队现在是以营为单位,根据需要,各自为政地进行施工,部队分散在全国的6个省、市,新增加的随军家属,一开始是跟随部队流动的,后来,家属的就业,小孩的入托、上幼儿园、上学以及学校毕业后的工作安置等矛盾逐渐显现出来,这些矛盾也逐渐成为,制约部分干部安心服役和工作积极性的“杀手锏”。扩建原来的留守处,把部队随军家属集中安置的呼声,近年来越来越高。所以,最近经团党委研究决定,并经上级批准,扩建原来的留守处,留守处的行政级别也由原来的连级,晋升为营级。李狗蛋原来在留守处呆过,而且干得蛮出色,现在又刚刚从干校学习完,所以,李狗蛋就成了留守处主任的最佳人选。 第一百零六章 门庭若市(1) 李狗蛋一进家门,径直走向儿子的摇篮床,迫不及待地去看望他那日思夜想的宝贝儿子。儿子正在睡觉,傻乎乎的样子,甜甜的睡意,倒是满可爱的。他多想马上就抱起儿子,亲亲他那粉嘟嘟的小脸蛋,让他第一次感受感受伟大的父爱。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打搅儿子的美梦,不能让儿子觉得他这个爸爸是个怪讨厌的爸爸! 菲菲幸福地望着李狗蛋端详儿子的神情,她把头惬意地靠在李狗蛋结实的肩膀上。 “哈哈,尿尿了,我儿子尿尿了!”李狗蛋看到睡梦中的儿子,把尿刺了老高,那尿液在半空里划了一道漂亮的银白色抛物线,然后化作无数颗透剔的珍珠,无声无息地洒落到床上。宝贝儿子,就是用这种奇特的方式,欢迎远道而来的爸爸的! 儿子听到这似乎陌生的声音,双眼睁开,朝他笑了一笑李狗蛋兴奋地说:“菲菲,看,儿子朝我笑了,他朝我笑了!”话音刚落,儿子又瞅了他一眼,“哇哇哇”地使劲哭开了。 李狗蛋抱起儿子,一边轻轻地来回摇晃着,一边“儿子,爸爸回来了”地乐着。襁褓中的儿子并不领情,依然在“哇哇哇”地哭,而且,越哭越起劲。李狗蛋怎么也想不到,儿子居然不要他抱! “来吧,让我来,”菲菲从李狗蛋的手里,接过儿子,“宝贝儿,不哭,宝贝儿,不哭。” 李狗蛋愣了,菲菲的声音竟如此奇妙,儿子乖乖的停止了啼哭,同时,奖励了妈妈一个“嘻嘻”的微笑。 李狗蛋伸手刮了儿子一个小鼻子:“小淘气,你倒学会‘看人下菜’了?看爸爸以后怎么揍你!” “让你揍,谅你也舍不得!”菲菲白了李狗蛋一眼,用手在儿子背上轻轻地拍着,晃着,“狗蛋,儿子叫啥名字,你这做爸爸的,你想好了没有啊?” “你说叫啥名吧?”李狗蛋望着妻子。 “我想了几个,总觉得吧,不怎么合适。” “说来听听。” “睿,怎么样?” “是‘祥瑞’的‘瑞’,还是‘睿智’的‘睿’?” “‘睿智’的‘睿’,希望孩子聪明一点嘛。” “还有吗?” “是两个字的,牛进。孩子是属牛的,希望他一直前进、进步!” “哈哈哈”李狗蛋笑道,“这名儿,容易让人产生歧义。” “啥歧义?” “‘牛进’,别人如果以为是‘牛劲’呢,这孩子万一‘牛劲’上来了,那还得了?” 菲菲被李狗蛋这么一说,也笑得前仰后合。 李狗蛋看着菲菲不停地笑,也忍俊不禁起来。笑够了,李狗蛋问:“爸爸、妈妈呢,他们有没有给孩子想一个更好的名字?” “我倒是请他们了,可他们就是相信你,说等你回来给孩子起。”菲菲感叹道,“他们对你就是那么信任,对你呀,可以说是言听计从,给孩子起名这事儿,就更不用说了。” 李狗蛋说:“我给儿子也想了一个名字,我说了,你参谋参谋,看行,就用,如果觉得不行,咱们就一起再琢磨、琢磨。” “好啊,”菲菲点点头,“什么,快说呀!” “老婆啊,那有你这么狠心的?”李狗蛋自己去倒了一杯水,“有了儿子,就忘了老公,都不给我一杯水润润喉咙!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菲菲问:“什么?” 李狗蛋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叫‘移、情、别、恋!’” “哪有你这样编排人的?不就是自己倒了杯水嘛!”菲菲白了李狗蛋一眼,她才不买李狗蛋的帐呢,“快说呀,急死人了!到底给孩子起什么名儿了?” “生!”李狗蛋喝了一口水,“怎么样?” “哪个‘生’?” “就是‘生产’的‘生’啊。” “‘生产’的‘生’?”菲菲双眼一瞪,脖子一伸,仿佛大失所望的样子,“不行,不行,也忒土啦。没有一点儿诗情画意,干脆随你吧,就叫‘牛蛋’算了!” “你听我说,”李狗蛋看着菲菲,发现胡志敏和吴琼也进来了(李狗蛋一回来时,先到的胡志敏他们屋里,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次回来后,都是先向岳父母‘报到’,然后才回自己屋里),他朝两位老人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接着说,“这个‘生’字,上头是个‘牛’字,代表孩子属相是‘牛’;‘生’字的下面有一横,这里有三层意思,一是它代表大地,代表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祖国,孩子是龙的传人,任何时候都不能离开祖国;二是,希望孩子脚踏实地,勤奋敬业,好学上进,做人民大众的老黄牛,做锐意进取的牛气冲天的‘牛’。生生不息,勇往直前。第三呢,这‘生’字,还代表一生平安,一生幸福,一生快乐,一生健康。这就是我的希望,我的寄托,我的期待,也是对孩子的衷心祝福!” 李狗蛋的话音刚落,胡志敏和吴琼就使劲地鼓起掌来,那“呱唧、呱唧”的声音,在屋子里居然有了回音,令襁褓里的孩子也兴奋了起来,高兴得举起两个小拳头,“哇哇”地直叫唤。 菲菲说:“被你这么一解释,就这么平平常常的一个‘生’子,含义还挺深的。”说着,看了一眼父母亲,“爸爸、妈妈都为你鼓掌了,儿子也高兴了,含义又那么深,就它了:‘生’,李生!嘻嘻……” 一家人高兴的当儿,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胡志敏去打开门。 来人探进来一个脑袋问:“请问,这是李狗蛋、李主任的家吗?” “请问,”胡志敏不认识来人,打量着他问,“你是谁?” “我可以进来吗?”来人满脸堆笑,手里拎着两瓶茅台酒,“我是来和李主任交朋友的。” 李狗蛋从里屋出来,看见了一位西装革履、油头光面、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在和岳父说话。 胡志敏指指李狗蛋介绍说:“这就是我女婿,就是你要找的李狗蛋。” 来人马上面向李狗蛋,自我介绍道:“李主任,你好!我是‘凝固音乐建筑公司’的总经理,谢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上。 第一百零七章 门庭若市(2) 要不是到干校培训,李狗蛋连名片是什么玩意儿都弄不清楚。前一段时间,干校根据改革开放的形势与工作要求,请一位行为学的专家给他们上了一课,叫《社交礼仪与社会关系学》,其中谈了名片在社交当中的作用以及如何向对方发放名片、如何接受对方的名片等等许多内容。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上个礼拜在课堂上听到的东西,这么快就实践上了,否则,客人递过来的这方寸大的纸片时,自己竟不知为何物,岂不令人大跌眼镜? 李狗蛋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写着:“民间建筑行业联谊会副理事长、凝固音乐建筑公司总经理,谢忱”。看罢,将名片装进自己的口袋。礼貌地给客人让座、倒茶。 谢忱落座后,客套了一番,然后委婉地问:“李主任,我这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听说你们部队的留守处要扩建,小弟就是专门为此事而来的。” 李狗蛋心里纳闷起来了。这社会就算是信息社会,消息也不能这么快啊?这消息难道长了翅膀不成?我这前脚才到家,这个谢忱居然后脚就跟着来了。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呢? “请问谢总,”李狗蛋示意客人喝茶,“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留守处要扩建的?” “信息社会嘛,”谢忱掏出一包“红塔山”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李狗蛋,李狗蛋摆摆手,说:“对不起,我不吸烟!”谢忱自己也不抽,把香烟又放回烟盒里,然后装进自己口袋里,接着说,“现在社会上流行一句话,叫做‘时间就是金钱’,所以呀,我就第一时间找来了,请李主任给我这个面子。说白了吧,就是我想接这个工程。” 李狗蛋说:“谢总,你看啊,我呢今天刚刚到家,留守处的工作还没有正式移交给我,再说了,这工程叫哪一家建筑公司干,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我只能说,对不起了。” 谢忱说:“这些,小弟都知道,我今天来,也不是叫你一锤子就定音的,是吧?我今天来,主要是认认门儿,交个朋友,俗话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你说,对吧?” 后来,又闲扯了一阵子,谢忱起身告辞。 李狗蛋发现了沙发边上的这两瓶茅台酒后,立即拎起来说:“谢总,这酒,我不能收,再说,我不喝酒,我岳父也不会喝。” “李主任,请你不必这样子认真,”谢忱摆摆手说:“交个朋友嘛,一点小意思,小意思。” “谢总,”李狗蛋严肃地说,“咱们交朋友可以,但是我们可不能是酒肉朋友,再说了,我们部队有纪律,这两瓶酒,对你来说,可能是小意思,可是我如果收了,那就是大问题啦,对不起,请你谅解!” 谢忱见李狗蛋执意不收,只好摇摇头,拎起酒走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门铃又“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真烦人,”菲菲欲笑又止地望着李狗蛋说:“该不是又来一个,和你交朋友的吧?” 李狗蛋打开门,问:“同志,请问你找谁?” “哦,你好!”来人是个清瘦的年轻人,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皮包,“我找李狗蛋先生,李主任。” 李狗蛋问:“有事吗?” “哦——”来人对着李狗蛋打量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你一定就是李主任了,让我进来谈谈,可以吗?” “对不起,”李狗蛋已经知道方才结束的故事,又要继续,他不想这样子,于是婉拒道,“李狗蛋同志他还没有回来,我是他弟弟,对不起,你搞错了。” “嘻嘻……”菲菲听到李狗蛋的话,就笑了,“委屈自己了,咋就成弟弟了?你要是弟弟,那我就是姐姐了?” “姐姐,”李狗蛋将错就错,在菲菲脸蛋上轻轻拧了一下,“看把你美的!” “哎,你知道现在最最时髦的是什么吗?” “最最时髦的?”李狗蛋摇摇头,“什么最最时髦的?不知道啊!” “姐——弟——恋!”菲菲得意忘形的样子,“既然叫我姐姐,那咱们也时髦一回?”说着往李狗蛋身上靠将过来。 李狗蛋一把抱起菲菲,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卧室走去。 到了卧室,李狗蛋把菲菲放在床上,若有所思地说:“姐弟恋?哎,菲菲,我们部队倒真的有一对姐弟恋夫妻,那女的比男的大了整整10岁呢!” “我只是在报纸上看到,什么港台明星在搞‘姐弟恋’,想不到,你们部队这么快就时髦上了?” “实话告诉你吧,这姐弟恋啊,还是我一手促成的呢?” “你?”菲菲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丈夫讲的是真的。 于是李狗蛋就把刘东生与李丽芳的爱情故事给菲菲讲了一遍。 “看来,爱情是不分年龄界限的,只要心仪对方,就去大胆地追求。在爱情的道路上,尽管有坎坷,有荆棘,有流言蜚语,可是,伟大的爱情,最后的结果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哎呀,”李狗蛋端详着妻子,“好一位伟大的爱情诗人!” “去你的!”菲菲在李狗蛋的胳膊上狠狠地捶了一拳头! “哎,”李狗蛋仿佛从妻子的拳头里悟出了什么,停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喂,”菲菲愣愣的奇怪地看着李狗蛋,“你自言自语什么呀?还是‘不错的主意’?” 李狗蛋对妻子说:“菲菲,你刚才都看见了吧?” 菲菲问:“看见什么啦,我?” “两个人,两个来找我的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狗蛋对菲菲说:“我回来留守处筹备基建的事情,这‘八’字还没有一撇,今天就先后有两个人找上门来,以后要真的正式开展起工作来,来找我的人,还不把咱们家的门槛儿给踢破了?所以呀,我在想,一定要尽快把留守处的基建班子给搭起来,然后再约法三章,群策群力,民主集中,这样才能把留守处的工程,搞成质量上过得硬,同时,又是一个经得住考验的廉政工程。刚才不是说到‘姐弟恋’吗?我想把刘东生两口子调来,李丽芳可是工程方面的一流技术人才啊,刘东生年轻好学,责任心强,对我工作的开展,肯定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那个李丽芳不是地方上的人吗?你能调得了?”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们现在有‘工改兵’的指标,如果真的要调,这不是问题。” “哦,”菲菲恍然大悟,小嘴巴一翘,看着李狗蛋说,“工程上的事情,大家说了算,实行集体负责制,这样,承包商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们,我们的宝贝儿子,就会有一个清静的成长环境,对吧?” “知我者,菲菲也!” 第一百零八章 不是稀客 本来,李狗蛋有一个月时间的探亲假,可是休息了2天后,他觉得既然领导让自己负责留守处的基建筹备工作,那休息也定不下心来,再说,以后就在这里工作了,每天都可以回家,再休假,不是占公家的便宜吗?这对于工作狂李狗蛋来说,简直就是“活受罪”!所以,这天早上他买回菜来后,就给团里挂了一个长途电话,请示放弃休假,并马上到位。同时,把计划调刘东生两口子来留守处的事情,一并作了汇报。团里下午就给他回复,同意了他放弃休假,马上开始进行筹备工作,至于刘东生两口子是否来,一个礼拜后告诉他。 李狗蛋回到留守处,留守处顿时就沸腾了。李狗蛋是留守处的老领导,而且人缘又好,所以,他一到,不仅同志们兴高采烈起来,就连许多随军家属也互相间奔走相告。留守处原来的老人手,现在只剩下2个老助理员了,时光如梭,这两个同志的脸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皱纹,见了李狗蛋回来工作,自然从内心里高兴,感到亲切。很快,李狗蛋召集大家开了一个短会,说明了团里的安排,同时,也提出了一些要求,然后就散会了,今天主要是和大家见见面,打个招呼。 留守处现在有两个老的助理员,一个叫王明,一个叫马为国,都是李狗蛋在留守处时的战士,后来提了干,这一转眼10几年过去了。王明是在驻地找的老婆,现在孩子都8岁了。 王明下班后,刚回到家,他老婆李晓娟就问:“哎,老公,我拜托你的事情,你给我去问了没有?” “你看你,就知道个猴急,光急有什么用?”王明最不喜欢他老婆颐指气使的样子,只是憋在心里不说而已,但是既然娶了这么一个老婆,总不能每天靠吵架过日子吧,所以,他是能忍则忍。王明白了他老婆一眼,还是心平气和地说,“再说,你哥那公司叫什么名字?公司的资质是几级?这些基本情况我都是两眼一抹黑,你叫我咋去问?” 李晓娟最最见不得王明的这个熊样了,叫他办一件事儿,好像比登天还难,这一气,手指头都快戳到王明的额头上了:“你呀,真一个猪脑子!现在都啥时候了,还那么正统,等你弄清楚了这些,恐怕呀,黄瓜菜都要凉了!真是没用,哼!” 王明是个老实人,而他找的这个老婆李晓娟,虽然人长得一般化,可是喜欢打扮,成天花枝招展的,而且脑瓜子也活络得很。李晓娟的哥哥是一个建筑公司的副总,专门负责承接工程。昨天,她哥哥找到她,对她说,听说王明他们留守处要扩建,整整有3幢宿舍楼,此外还有一个家属工厂的厂房,要她与王明说说,最好把这个工程给揽下来。最后,他又神秘兮兮地和李晓娟耳语道:“妹子,如果能接到这个工程,起码有5%的提成给你!”李晓娟对这个什么提成没有任何概念,就问:“哥,5%是多少?”“起码10万块钱!”李晓娟一听,高兴得差一点给蹦了起来。我的乖乖,这么多的钱,要抵多少年的工资啊! 从她哥哥那里回来,李晓娟立马到留守处找王明,说了这事。当时王明也确实不知道留守处要扩建这回事儿,但是,还是答应给她问问。 王明怎么也没想到,他老婆对这件事盯得这么紧。 老婆之命,不敢懈怠。第二天一早,刚上班,助理员王明就找到李狗蛋,吞吞吐吐地说:“李主任,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李狗蛋对王明说:“王助理,咱们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话,你就直说,用不着吞吞吐吐的,对吧?” 王明说:“我有一个大舅子,在一个建筑公司当副总经理,如果咱们留守处的这工程要对外承包的话,可不可以就给我大舅子做?” 李狗蛋对王明说:“王助理,咱们的工作,这不是才开展吗?工程现在只有一个大概的规划,图纸到现在还没有来,另外,留守处的新班子还没有搭起来,就是班子有了,图纸来了,这工程叫谁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得大家集体研究讨论决定,对不对?这些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李主任,”王明还是欲言又止,“这些道理我是懂。可是,……” “可是什么?”李狗蛋说,“王助理,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叫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可你说话还是老留把儿,你这是怎么啦?” “没事,没事,”王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和战友们一样,有这个遇事不着就挠头的习惯,对李狗蛋笑笑说,“主要是,我家属叫我问问你,回去,也好交个差嘛!” “哦,哦,原来如此!”李狗蛋被王明给逗乐了,“那,你把你那大舅子的建筑公司的名称、资质以及工作业绩等等,搞个资料给我,不过,我让你这样做,并不等于这个工程就交给他们了,而是将来招标的话,同等条件下,我们可以优先考虑。怎么样,王助理?” 李狗蛋的回答,王明是满意的,可是,就这样也少不了挨老婆的白眼,因为,李晓娟的刁蛮使王明有时候都“望家生畏”。王明道过谢,离开了李狗蛋的办公室。 退休在家的胡志敏,在院子里养了不少的花花草草,另外,还有两笼鸟。现在,他每天就是三件事:养花、遛鸟、抱孙子。用他的话来说,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其乐融融。尤其是小外孙李生的到来,使胡志敏成天乐得里跑外颠的,口里有时候还哼着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的什么小曲儿。 胡志敏现在不吸烟了,上次周燕来,看见胡志敏不停地咳嗽,就劝他戒烟。周燕虽然不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可是胡志敏总觉得周燕也是自己的女儿,孩子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而且是为自己好,所以,马上答应了。这抽了几十年的烟,胡志敏说戒就给戒了,而且没有丝毫的反弹,这决心大的,叫吴琼都纳闷儿,吴琼以前也曾无数次的也劝胡志敏戒过烟,可是,那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儿——没用”!现在,烟真的戒了,家里连一个烟屁股也没有。他的花盆里有了虫子,听花友说,往花盆里浇一些烟屁股浸的水,就会杀死那些讨厌的小虫子。这不,他到外面捡了几只烟屁股回来,泡制好了,正在给花盆里施浇呢。 “老头子,”吴琼在厨房朝院子里喊,“老头子——” 听到老伴的叫唤声,胡志敏连忙丢下手里的活儿,一边应着,一边往厨房赶:“老太婆,啥事儿?咋咋呼呼的!” “没有酱油了,到门口小卖部去换一瓶来。”吴琼说着,把空瓶子递给胡志敏。 胡志敏刚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门铃响了。 “请问,这是李狗蛋同志的家吗?”来人是个虎头虎脑的军官。 胡志敏说:“是呀,请进。”随后朝菲菲他们屋里喊道,“狗蛋,有人找!” 李狗蛋闻声出来,嗨,这不是王大虎吗? “大虎,你好!”“教导员,你好!”这个久未谋面的战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想死我啦!”李狗蛋说。 “我这不是来了吗?”王大虎说。 “稀客,稀客,欢迎,欢迎!” 王大虎一边随着李狗蛋往屋里走,一边笑着说:“我可不是稀客!” “还不是稀客?你不是头一回来吗?”李狗蛋笑着反问道。 第一百零九章 明争暗斗(1) 进了屋里,李狗蛋将王大虎给菲菲做了介绍。 菲菲大方地伸出手说:“王营长,欢迎你,欢迎!” “谢谢,打扰你了,嫂子!”王大虎和菲菲道过谢,然后掏出介绍信,交给李狗蛋,说“我真的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报到的。” 李狗蛋没有想到,又和王大虎搭上档了。 “那,营里呢,”李狗蛋离开一营,屈指算来也有将近6个月的样子了,对一营的情况连小道消息也没有,于是关切地问,“现在是谁在那里主事?” “二营的副营长去咱们一营当营长了,教导员是三营的教导员,副营长还是咱们的老王,副教导员的位子暂时空缺着。” “大虎,说起来,咱们俩还真是有缘分啊,”李狗蛋高兴地说,“你一来呀,我这心里哪,就踏实多了!” 菲菲把泡好的“碧螺春”双手递给王大虎:“王营长,请喝茶!” 王大虎谢过,发现了地上式样可爱的摇篮床,马上来了兴趣,走到床头,看见李生这个小家伙正在吸允着手指头,胖嘟嘟的笑脸上有一个酒窝儿,大大的眼睛,挺神气挺可爱的样子,羡慕地说:“这小家伙可真逗,特帅!教导员,这孩子好可爱啊,真的让我好嫉妒啊!有个孩子可真好!” “我说大虎,”李狗蛋说:“你呀,用不着着急,这孩子那,就是个天使,他该来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来啦!”李狗蛋又看着妻子,“你说对吧,菲菲?” “对,一点儿也没错,”菲菲笑嘻嘻地说,“王营长,你就准备好唠,说不定你那‘小天使’正在向你招手呢!” “是吗?”王大虎被李狗蛋两口子给说笑了,“哈哈哈……” 晚上,柔和的灯光下,菲菲正在给孩子喂奶。李生用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按住妈妈的一只奶,而小嘴却叼着另一只奶大口大口的贪婪地吃着。 李狗蛋笑着对正在给儿子哺乳妻子说:“咱们的李生啊,真是个‘人精’,你看他,口里吃着一个,手里抓着一个,好像谁还会和他争似的!” 菲菲玩笑着说:“他当然要防着点啦,你那么个大人站在旁边,他不防你才怪呢!” 李狗蛋也玩笑着妻子:“哪我和他抢啦?” “嘿,”菲菲说着把身子背了过去,“瞧你那德行!” 菲菲由于营养好,心情也愉快,家里家外的事情,一点儿用不着她操心,所以,奶水很足,有时候,李生吃不完,乳房胀鼓鼓的,奶水还溢出来,把衣服都给潮湿了。李狗蛋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得意幸福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苦楚的童年。 李狗蛋出生于解放的那一年,那时候,还是战火还未完全停息的年代,老百姓不要说丰衣足食了,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能果腹。母亲怀上他时,成天喝着苦菜汤,吃着糠窝窝,还得下地干活,还得喂猪喂鸡放羊,就是坐了月子,那稀溜溜的小米稀饭,也只喝了不到一个月,所以,李狗蛋基本上没有吃过一顿饱奶水,他基本上是用米糊糊、面糊糊、菜糊糊喂大的。李狗蛋先天不足,好在他后来的胃口好,不挑食,所以,后天的补给还是不错的。现在,看着自己的儿子幸福地饱餐着原汁原味的母乳,心里真是感慨万千! “是啊,”菲菲听完,也深有感触地说,“咱们的宝贝儿子李生,赶上了好时候,他们这一代啊,幸福的日子在后头呢!你看,这改革开放才几年,咱们的国家就一天一个样。你呀,就等着羡慕、羡慕、再羡慕吧!” 就在王大虎来的第三天,刘东生和李丽芳也随后而到。 留守处搭建班子的事情,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李狗蛋和王大虎商量了一下,认为有必要成立留守处党支部,一来是把党的组织生活正常起来,二是留守处的日常行政管理工作,以及家属楼的扩建工程等等,都需要明确分工,以便各司其责。王大虎现在是留守处的副主任,对李狗蛋的提议表示完全赞同。 下午1:30,留守处全体党员大会按时召开。会议选举产生了5名支部委员。在当选的支部委员中,又选举产生了支部书记、副书记。其他3名委员也进行了分工。 留守处主任、党支部书记李狗蛋同志主持召开了第一次支委会。就下一步的工作开展,提了3点意见:第一,留守处的组织生活要正常起来,“三会一课”的制度要务必坚持,充分发挥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和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第二,留守处的行政管理工作也要走上正规,再不能稀稀拉拉,松松垮垮的了,要坚决克服“脏、乱、差”的现象,每个党员要坚持开展“一帮一,一对红”的活动,明确岗位责任制,开展劳动竞赛,使留守处的面貌在短期内,尽快得到改观;第三,成立留守处基本建设项目工作小组,李狗蛋同志全面负责,王大虎同志负责项目的招投标工作,李丽芳同志负责工程的施工监理工作,刘东生同志协助李丽芳同志工作。同时提出,我们留守处的这个工程,一定要搞成质量第一、安全第一、廉政第一的“三个第一”的优良工程。同时还提出了一些具体的要求和硬性的指标。 会议结束以后,李丽芳没有随同大家一起走出会议室,李狗蛋看到她似乎有话要说,就问:“李工程师,你是不是有事?” “嗯,有点儿小事,”李丽芳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了笑说:“李主任,是这样的。前不久,我回了一次上海,上海我的一位同学是搞建筑施工的,我想,咱们这工程,能不能叫他们做?他们是上海的公司,质量肯定不会出纰漏的。” “李工,你看啊,”李狗蛋也笑着说,“咱们不是刚刚开过会吗?这工程,叫谁干,也不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对吧?现在,要做这项工程的建筑公司有很多家,咱们都明确了,这工程需要招投标,而且,王大虎同志专门负责招投标工作。这样吧,你可以通知你那同学,来参加我们的招标啊!怎么样?既然是好的公司,他就应该有这个实力与信心参加我们的招标啊!” 李丽芳不得不佩服李狗蛋的水平,说出话来滴水不漏,本来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下班后李丽芳把今天找李狗蛋的事情,和刘东生说了,然后含情脉脉地和刘东生商议道:“东生,你和李主任的关系那么铁,你找找他,再说说,肯定能成。如果成了,我那同学答应可以给咱们10%的回扣呢!” “10%的回扣?”刘东生看着妻子,不解地问,“啥是回扣啊?” “你呀,整个‘傻帽儿’一个,”李丽芳嗔了丈夫一眼:“傻弟弟,就是给咱们钱呀,全是真金白银,10%,以这个工程的预算来看,至少也有20万呢!” “20万?”刘东生从来没有听说过,介绍一个工程就能够拿到这么多的钱,真的傻了,顿时傻的瞪的眼睛大大的。 “要是能成功,那咱们就早早地过上小康生活了!你没有听说过吗?‘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这年头啊,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李丽芳滔滔不绝地说着,“怎么样,有没有这个胆量?” “找李主任?”刘东生看着妻子,为难地摇摇头,“我不敢!” 第一百一十章 明争暗斗(2) 李狗蛋洗完澡后,正准备睡觉,门铃却“不识时务”地“叮咚”“叮咚”响个不停。他只好汲着拖鞋去开门。 嗨呀,好你个王大虎,有事不能明天再说吗?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快12点了耶! 王大虎一进门就说:“李主任,人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呢,是‘无急事不登三宝殿’,对不起,实在是‘拉不开栓’了,这事不向你汇报,今晚我就睡不着觉!” “大虎,”李狗蛋一把将王大虎拉了进来,“进来吧,有事进屋再说!” 王大虎腋下夹着一个用报纸包好的小包。一进门,他就把它放在茶几上,气呼呼地说:“李主任,你说,这不是欺负人吗?这负责招投标的事情,我不干了!” 李狗蛋笑着说:“王大虎同志,可以,咱们俩一块儿向团里打辞职报告,一块儿辞职,总可以吧?要不干,咱俩都不干,怎么样?” 王大虎知道自己的话说过了头,就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烦你,这么晚了。” “喝点饮料,”李狗蛋给王大虎倒了一杯可口可乐,“说吧,咋回事儿?” 今天晚饭后,王大虎和留守处的两个“单身汉”出去散步回来,一进留守处的大门,有同志就告诉他,说有人找他,还说是他的朋友。王大虎以为是哪个老乡探家回来路过这里,来看他了,于是,就三步并作两步走。等到了门口,一看,立在门口的那人,自己就根本不认识。来人自我介绍说,他是某某建筑公司的业务经理,没啥意思,就交个朋友嘛。俗话说,有理不撵上门客。王大虎就接待了他。这个什么经理,说起话来唾沫星子四飞,把他们公司云里雾里地吹嘘了一顿,最后才把目的说出来:想做留守处的工程。王大虎把招投标的事情说了,说你们公司既然有实力,欢迎你们来投标。可是,来人却说,现在的招投标,都是走一个形式,地方这样,军队也不是生活在真空环境里的,估计也差不离儿。同时,还探问我们的标底。最后,走的时候,死活要给王大虎放下一条烟。王大虎觉得,这个人是侮辱他的人格,一气之下,就跑来找领导汇报了。 李狗蛋听完,哈哈哈地大笑了一阵,然后说:“王大虎同志,咱们的这个工程,在咱们看来,它就是一个工程,就是几幢家属楼,对吧?可是,在那些商人眼里,它就是一块肥肉,一块流油的大肥肉啊!” “是啊,要不然他们盯得那么紧!” “正因为如此,所以,今天我才提出我们的工程一定要做到‘三个第一’。否则,咱们对不起咱这党员的称号,对不起咱们的领章帽徽啊!” “难怪,在工程建设上,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有那么多的‘豆腐渣工程’。你想,这工程是可丁可卯的预算出来的,这每一分钱都得用在上面,找人要工程,难免有‘回扣’这档子事儿,就把工程上的钞票给‘老鼠仓’了,到头来,肯定是偷工减料!” “我们两个是负责人,有这个共识就成,‘篱笆扎的紧,野狗钻不进’,只要咱们把住关,就不会出什么纰漏!” 经过一个礼拜紧张而有序的招投标工作,施工的队伍终于尘埃落定:本市的长虹建筑公司中标。 本来这个事情操作的规范、公开、公平,大家都没有异议。可是,在一天的工作洽谈后的午餐桌上,长虹建筑公司的总经理王志豪,无意间说起自己和胡菲菲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问题来了:一周后,部队副政委、纪委书记马开突然来到留守处,对李狗蛋宣布了停职接受审查的决定。马开说:“李狗蛋同志,现在有人反映你利用职权,为你老婆的同学透露标底,使得长虹建筑公司中标,你现在必须接受审查,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以前:第一,你不能回家,你交待问题的地方,我会安排人给你整理好,就是你们留守处的2好仓库;第二,你的工作暂时由王大虎同志代理,你可以在两个小时以内做工作移交;第三,你在交待问题的这段时间里,不能和任何人接触,包括你的妻子、岳父母,以免有串供之嫌。” 马开说完,问李狗蛋有什么意见。 李狗蛋冷笑了一声:“既然副政委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马开问:“李狗蛋同志,请你严肃点!” 李狗蛋说:“副政委同志,我亵渎你了吗?作为一个党员,我没有别的说的,我说的只有一句话,这就是,我相信组织,相信我们的党!” 马开也以冷笑回敬李狗蛋:“相信就好,相信就好!” 事情来的太突然。 吃晚饭的时候,胡志敏一家人都在等李狗蛋回来,可是,5:30过了,李狗蛋没有回来;6:30过了,李狗蛋没有回来;7:30过了,李狗蛋依然没有回来。菲菲沉不住气了,焦急地对胡志敏说:“爸爸,我去看看吧,狗蛋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胡志敏对女儿点点头:“孩子,去吧,快去快回。” 菲菲连跑带颠地找到留守处的办公楼,整个办公楼里没人,这个时候,正是留守处的同志们晚饭后散步的时间,他们散步还没有回来。菲菲找不到人,正垂头丧气地往回返时,看见有几个同志回来了。菲菲对她认识的一个战士问:“小刘,你知道你们李主任上哪儿去了吗?”小刘指了指马开说:“这是我们的马副政委,请你问他。” 马开告诉菲菲:“李狗蛋同志被人检举了,正在接受审查,不能回家了。”说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菲菲饱满的胸部扫来扫去。 “为什么?”菲菲挺讨厌这个人的,板着脸问道,“那你们也得通知我们家属一声啊?哪有你们这样做事的!” “胡菲菲同志,请你冷静一点,”马开打着官腔,眼睛并没有离开菲菲的胸部,盛气凌人地说,“通知你们家属?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尊敬的马副政委,”菲菲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才不吃这一套呢,“我也提醒你一句:你要对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你,”马开从来没有被人指责过,居然有人敢如此目无领导,气急败坏地朝着菲菲喝道,“你,你什么态度,敢用这种口吻和领导说话?” 马开者,何许人也?马开与李狗蛋是同年入伍的,也同在三连当兵,就在李狗蛋当兵头一年就荣立三等功的时候,这个马开曾因为开小差还受过处分,后来,他一直不顺,那时候,领导一批评他,就会拿李狗蛋和他作对比,所以,马开恨死了李狗蛋,并且暗地里和李狗蛋较着劲。李狗蛋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全是靠自己的努力,慢慢地提升到目前的这个位子上。而马开不同,马开的脑子活络的很,有人说,马开的脑子是“琉璃”脑子,有人说,马开的脑子是“化学”脑子,反正,就是说他滑头,大大的滑头,不是一般般的滑头。马开除过脑子活络以外,他的“马屁功夫”,也是绝对不可小嘘的。他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和领导接触、套近乎,跑官、要官,这些在李狗蛋看来不齿的东西,马开却奉若圭皋。马开第一次看到《厚黑学》时,简直是两眼发直了,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出神入化”的“点拨经”,啊,多么的相见恨晚啊!后来,“脸皮厚,吃不了;脸皮薄,吃不饱”成了他的口头禅。马开会“拍马屁”,会“看人下菜”,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会“两面三刀”,会“见风使舵”,他的“十八般武艺”多着呢,不是一时三刻能够说的完的。就这样,马开以“跑步”的速度,迅速地超过了李狗蛋,现在居然爬到了这样“显赫”的位子上,了解他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马开这号人,还能坐到副政委的位子上?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有人曾经这样解释“马开现象”: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菲菲回家后,伤心地哭了。她不相信李狗蛋会有什么问题,有人举报,组织上可以查,可以澄清,但是怎么就突然不通知家里,就把他隔离起来了呢?他们有这个权力吗? 吴琼赶紧劝女儿:“孩子,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相信过几天,狗蛋就会平安回家的。再说了,你可不能伤心啊,一伤心,宝贝孙子的奶水没有了,可咋办啊?” 胡志敏也说:“孩子,放心吧,狗蛋不是哪种人。过两天,他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咱们现在啊,该干啥,就干啥!” 菲菲静下心来,仔细想想,马开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还像共产党、解放军的干部吗?而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时,色迷迷的恶心劲儿,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嗨,这种人居然能如此吃得开,真是奇怪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明争暗斗(3) 按照招标以后签订的合同,长虹建筑公司总经理王志豪正在工地指挥已经进场的工程机械在开挖地基。 “王总,好像他们部队有一个什么马副政委要找你。”副总经理梁秋华跑到王志豪跟前说。 “马副政委?”王志豪问,“我不认识这个人,你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梁秋华摇摇头:“他只是对我说,请你到他那里去一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哩!” “你没有看见他们的李主任吗?” 梁秋华还是摇摇头。 “好嘞,”王志豪对梁秋华说,“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啦,我这就去!” 马开正在悠闲地看报纸,听见了敲门声,慢腾腾地放下手里的报纸:“请进!” 王志豪进来后,问:“请问,你就是马政委吗?” 马开点点头:“副政委,马开!” 王志豪按照交际礼节,用双手递上上自己的名片:“哦,马副政委,你好,我是长虹建筑公司的总经理王志豪!” 马开接过名片,不屑一顾地随意撂在办公桌上:“王总,今天我想通过你,了解一下你们公司在这次招投标过程中,是从什么渠道摸清我们留守处工程的标底的?” 王志豪从马开对他的名片不屑一顾的鄙夷态度上,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了孬感,又听到他高傲的腔调,现在简直就是反感了。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马副政委的意思是,我们的中标是通过不正当的渠道?” “王总,”马开马上冷笑着说,“你不要心虚嘛,咱们这不是在调查研究吗?” 王志豪也冷笑道:“这个问题,你最好问你们的王大虎副主任,因为这次招投标是他具体负责的!” “为什么让我问王大虎,而不是问李狗蛋?”马开嘴角一撇,反问道。 “请问,”王志豪越听越不是个滋味,“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我告辞了,我在忙,没时间和你绕弯子。”说着,站了起来准备走。 “尊敬的王总,”马开往靠背椅上舒服地靠了靠,“你也再用不着忙了,在我们没有把问题搞清楚以前,你必须停工!” “停工?”王志豪这下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对方那咄咄逼人的口气,实在令他特别反感,“马副政委,我们可是有合同的,如果你单方面撕毁合同,就是违约,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好、好、好,”马开也站立起来:“王总,别激动,别激动。既然你的法律意识如此的强,那你就应该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马开这几天忙得可谓不可开交,可是收获却令他垂丧。 现在王明的老婆李晓娟又被他找来了。面对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李晓娟,马开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起来。 李晓娟都被马开目不转睛地看得不好意思了,脸颊飞了两朵绯红的云,羞怯的急忙低下了头。 “小李子,”马开放肆地、贪婪地盯着李晓娟,“听说,你哥哥是一个建筑公司的总经理?” “马副政委,”李晓娟抬起头来,略显谦虚地纠正道,“不好意思,他只是个副总经理。” “哦,不过,地方上都是这么称呼的。”马开示意李晓娟喝点水,不必紧张,“哪,为什么没有到我们这里来投标?” “投了,没中。” “为什么没中?”马开色迷迷的眼睛好像泛着绿光,如同野狼觅到了目标一般,“同样是建筑公司,为什么他王志豪就可以中,而你哥他们却不可以中?” “马副政委,”李晓娟被马开这一“点拨”,心里仿佛豁然开朗起来,“你是说,王志豪中标,这里边有猫腻?嗨,怪不得呢,听说,这个王志豪和李狗蛋的老婆是同学关系?”说到这里,李晓娟一拍大腿,“我说呢,按理说王志豪的公司,跟我哥他们的公司,规模什么的都差不离儿,就是,怎么偏偏是他中了呢?利益驱动,互相利用,还有……”说到这里,李晓娟觉得自己是在口无遮拦地信口开河,于是急忙刹住了车。 “继续说,继续说下去,”马开对面前的这个妖艳的女人,更感兴趣了,“小李子,还有什么,继续说呀!你在我这里可以打消任何顾忌,有啥就说啥!” “马副政委,”李晓娟听到马开的鼓励,就反问道:“听说,现在要想揽到工程啊,可不容易哩,得给回扣。你说,他们这里面会不会也有回扣呢?” “小李子,是猫都会偷腥的,这是一般的常识嘛,所以啊,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马开站起来,给李晓娟茶杯里添了点水,这让李晓娟受宠若惊,马开把茶杯递给李晓娟时,似乎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李晓娟那充满肉感的小手,“来,喝茶,请喝茶。” “马副政委,”李晓娟隐约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眼睛怪怪的看着马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是常理,对吧?还有一句俗话,说的也没错,‘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嘛,这么一分析,李狗蛋好像还真的是有点问题哩!” “要有问题,就是大问题,”马开的一双眼睛,依然滴溜溜地在李晓娟身上打转转,“并不是你说的‘有点问题’,要有就是大问题哪!”李晓娟从马开是眼睛里,读懂了,马开是很欣赏自己的,作为一个女人,谁不喜欢有男人欣赏?不,马开简直就是喜欢自己!此时的李晓娟,原先的一点儿拘谨,一点儿矜持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主动地把自己凳子往马开的跟前靠了靠:“马副政委,如果,这个工程的招投标,真的有问题,那,会不会推倒重来呢?” “那当然了,”马开也朝李晓娟跟前凑了凑,“有错必纠,有错必改嘛,对不对?” “哪,……”李晓娟欲言又止,一双秋波荡漾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马开。 “小李子,”马开嬉皮笑脸地对李晓娟回应道,“哪,什么呀?我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你都可以说出来啊。”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李晓娟祈求的眼光里,已经在流露一种心照不宣的。 “说吧,”马开欣赏着李晓娟的与艳丽,“难道你,小李子,对我——马副政委,还不信任吗?” “当然信任了,”李晓娟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期盼,“马副政委,你是大领导,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对吧?” “是的,我说话,从来是算数的!” “哪,如果李狗蛋真的有问题,这个工程可不可以给我哥哥他们的公司做啊?” “小李子啊,”马开故意拿腔拿调的,意在欲擒故纵,“现在还不能把这个话说死,应该说,还是有这个可能的,事在人为,事在人为嘛!” “马副政委,”李晓娟花枝招展的脸上绽放着一种在马开看来是十分迷人的、灿烂的微笑,“我会全心全意地、毫无保留地配合你的工作的!”说着,站了起来,“哪,我先走了,有空,咱们俩好好聊聊?”说着,屁股一扭一扭,连衣裙一摆一摆,高跟鞋有节奏地敲打着地板,很性感地走了。 望着这个女人渐行渐远的阿娜身影,马开不由得心旌荡漾,心花怒放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争暗斗(4) “王大虎同志,”马开又一次找王大虎谈话,他已经和王大虎谈过几次话了,可是他对王大虎的表现很不满意,“你再说说你所知道的李狗蛋在这个工程招投标上的问题。” “马副政委,”王大虎不明白,这个副政委为什么要置李狗蛋于死地而后快?“我还是那句话,李狗蛋同志在招投标上,没有做过如何手脚,他还提出要把留守处的工程搞成‘三个第一’的工程,而且,我是招投标的负责人。我们不能因为一封匿名的举报信,就不分青红皂白吧?” “王大虎啊,王大虎,”马开身子向前倾了倾,以示对王大虎的亲近,“我知道你与李狗蛋曾经搭过档,你们是有感情的,可是,你是党员,要分清大是大非,在原则问题上,应该以党性为重,而不是以什么个人感情代替原则。要说了解,我应该比你更了解李狗蛋,我们打一入伍就在一个连队。他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城府深得很哪!一般人是捉摸不透他的。你刚才说过,李狗蛋提出要把留守处的工程搞成‘三个第一’的工程,这正是他最具有欺骗性的一面。俗话说,‘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现在是,到了他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了!王大虎同志,组织上,对你还是很信任的啊,为什么把你也调到留守处工作?为什么你们同是正营职,而让你做副主任?”马开说到这里,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问道。 “为什么?”王大虎的确没有寻思过,原来,领导是有意识这样安排的?按道理,这样的意图是不能透露的,而马开今天说出来,看样子这个人还是满关心自己的,于是马上改了说话的口气,“王大虎糊涂,请领导明示!” “大虎同志,”马开故弄玄虚地说,“明示说不上,你我作为朋友,咱们就交交心吧!第一,领导把你放在副职的位子上,是看你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虽然,大家都在说‘能上能下’‘共产党员是块砖,哪里需要那里搬’,可真正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第二,是让你监督李狗蛋,这里又有两层意思:一是看你敢不敢监督,能不能铁面无私;二是看李狗蛋能不能接受你的监督。现在看来啊,第一条,你做到了,对自己屈居副职,毫无怨言,而是坚决服从领导和组织上的安排,是一颗‘革命的螺丝钉’啊!可第二条,你就欠缺的很哪,我都找你谈话几次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李狗蛋辩护。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过,我们历来讲‘知错必改就是好同志’,我衷心希望你能够早一点醒悟过来,积极、主动、热情地配合团里的调查,怎么样?” “谢谢马副政委的信任与提醒,”王大虎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吃过午饭,马开稍事休息了一下,正准备午睡,听到有人敲门。 马开问:“谁呀?” “马副政委,是我呀!”马开听见了李晓娟娇滴滴的声音,没有一般的官腔,而是飞快地跑去把门打开。 “小李子,快进来,快进来!”马开异常热情地欢迎道。 李晓娟今天的装饰,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素装淡抹,温文尔雅,薄若蝉翼的连衣裙把凹凸有致的曲线美衬托得恰如其分,阿娜多姿的款款移步,以及深情脉脉的双眸,一笑一颦的两个浅浅的酒窝,都仿佛在向马开示意着什么。 “马副政委,”李晓娟含笑轻语,“我打搅你了,不好意思啊!” “哪里,哪里,”马开笑眯眯地说,“美女的到来,使我的寒舍蓬荜生辉,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是‘打搅’呢?” “马副政委,”李晓娟的秋波在传递着某种信息,情场高手的马开对此心知肚明,李晓娟目不转睛地望眼欲穿,“你刚才说什么?我是‘美女’?” “是啊,”马开也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个的女人,“难道不是吗?美丽、漂亮这些词,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了!” “我是‘美女’的话,那副政委就是当之无愧的‘帅哥’了!”说着,给了马开一个速雷不及掩耳的香吻。 心领神会的马开,立即把虚掩的门给关上…… 王明回家后,发觉家里的气氛比往常要温馨的多:屋子里收拾的清清爽爽,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妻子李晓娟看到他回来了,主动献上一个香吻。王明觉得纳闷得很,这温馨的场面,他反而不习惯了。 李晓娟发现了王明讶异的目光,就笑着说:“家有喜事,所以,我炒了几个菜,咱们庆祝一下!”说着,给王明斟上一杯红酒,自己也倒了少半杯。 李晓娟接着说:“李狗蛋快倒霉了,他搞的那个什么招标,完全是假的,得推倒重来!” 王明问:“哎,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来来,”李晓娟举起酒杯,“咱们还是边庆祝,边说吧!” 王明也举起酒杯:“我说晓娟,你这些话好像都是不着边际的话啊,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李晓娟得意忘形地说:“瞒天瞒地,还能瞒得了我李晓娟?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的马副政委找我了解情况时,亲口对我说的,说李狗蛋搞假招标,借此机会,收受贿赂,把工程交给了他老婆胡菲菲的同学王志豪做。现在组织上正在调查处理李狗蛋的问题,而且,马副政委还答应我,只要把李狗蛋的假招投标揭穿,原来的合同就是非法的,届时,这个工程就会交给我哥哥的建筑公司去做,而我哥哥曾经答应我,给我5%的回扣,到时候,你就悄悄地数钞票——偷着乐吧!” 老婆连珠炮似的话语,使得王明瞪大了眼睛,老婆居然有如此大的能耐?平常习惯于吹牛的李晓娟,该不是又“故伎重演”吧?可是,她这次,说的头头是道啊!而且,还有鼻子有眼儿,甚至于还搬出来马副政委。难道老婆真的是个“人物”?王明的确懵了。 “发什么呆啊,”李晓娟把酒杯与丈夫的酒杯“当”地碰了一下,“喝酒啊!”王明这人真的是好没情趣,这人啊,骨子里的乡巴佬,嗨!没劲!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明争暗斗(5) 冯莲到上海出差,路过留守处,就顺便来看看丈夫王大虎,还有就是也看看李狗蛋。李狗蛋在支左时的突出表现、她“工改兵”时的积极帮忙以及入伍后对她的支持、帮助、教育,直到对她的婚姻大事的关心,冯莲是点点滴滴记在心头的。 王大虎陪她吃过饭以后,提出到街上转转,因为冯莲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 “咱们还是到李主任家去看看吧?”冯莲看着王大虎商量说。 “恐怕不方便吧?” “不方便?为什么不方便?”冯莲觉得王大虎似乎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自己。 “李狗蛋给隔离了!” “隔离?”冯莲双眸疑惑地问,“为什么?” “团里的马副政委正在这里呢,”王大虎说,“据说李狗蛋在留守处工程的招投标中作假,并且收受贿赂,问题可能还大着呢!所以,我才说去他家不方便嘛!” “李主任收受贿赂?不可能!”冯莲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是有人陷害!” 冯莲平静了一下又说:“大虎,你觉得李主任是哪种人吗?” 王大虎说:“马副政委找我谈话,我说了,李狗蛋不是那样的人,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马副政委把我给狠狠地批了一顿!说我给李狗蛋的假象蒙骗了。” “大虎,”冯莲意味深长地对丈夫说,“我凭直觉,李主任绝对不会有问题。你和他在一起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对他的人品应该了解!” “凭直觉?”王大虎无奈地笑了笑,“直觉是什么?靠得住吗?马副政委是代表组织上的,他的话我不能不听!” 冯莲听到丈夫的这句话,立马火冒三丈:“哎,王大虎,咱们做人,可不能昧着良心啊!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如果你敢做对不起李主任的事情,那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冯莲的一系列动作,使王大虎大出所料,连忙笑脸对着冯莲说:“莲莲,不要生气啊,我没有做对不起李主任的任何事情,再说了,李主任不管怎么说,对我也是有恩的,我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冯莲听到王大虎的这句人话,才缓了口气:“你这句话,我爱听。大虎,咱们都是正派人,旁门歪道的事情,咱可千万不能干啊!尤其是陷害人的事情,绝不能染指,否则,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王大虎啊,”王大虎向冯莲做了一个鬼脸,“听老婆的话,跟共产党走,该行了吧?” 冯莲这才笑了:“就知道贫!” 菲菲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见到李狗蛋了,她的心里明白,李狗蛋绝对是自己信得过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想归想,见不到人,心里总是空空的寂落。菲菲瘦了,不过还好,爸爸妈妈的劝慰,是她唯一的宽心丸,还有每当看到宝贝李生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就充满了希冀与宽慰。所以,她尽力保持良好的心情,这才没有影响到孩子的奶水。给孩子喂完奶,菲菲正逗着宝贝儿子看红红绿绿的气球,突然听到了门铃在响。 院子里传来了爸爸的声音:“菲菲,有人找你。” 菲菲与冯莲没有见过面,只是听李狗蛋不止一次地说过。一进门,冯莲就和菲菲来了一个拥抱:“嫂子,我们来看你了,不,是慰问你!” 王大虎把一大网兜水果和营养品放在茶几上:“嫂子,你放心,李主任不会有问题的,现在有人写匿名信,团里也是在例行公事啊!他不会有事的!” “例行公事?”菲菲冷笑了一下,“就凭那个什么马副政委?” 冯莲也劝慰道:“嫂子,李主任的为人,我们了解,他的人品如果有问题,那么这个社会就没有一个好人!” “莲莲,”菲菲很感激冯莲来看她,自从李狗蛋被“隔离”以来,这是头一次有人来看她,“咱们只说咱们自己,咱不说其他人。是啊,李狗蛋会不会有问题,那个马副政委说,要等到调查之后才能定性,可是,我弄不懂的是,为什么就平白无故地把人给关了起来呢?他马开,有没有这个权力?” “‘人在做,天在看’,嫂子,”冯莲说,“‘有理不在高言,山高遮不住太阳’,咱们就不信,他一个马开就能一手遮天,‘指鹿为马’?” 马开正在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的,好好好,我这就准备!”马开放下电话,一脸的惆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扫心头阴霾 张志良最近被任命为团政委,他到达的第一天,就问起李狗蛋。政治处的主任告诉他,有人匿名举报李狗蛋利用留守处工程招投标,以权谋私,收受贿赂,马开副政委去留守处调查处理了。 马开?张志良一听,就觉着不对劲。这个马开,他太了解了,品行不正,心眼小,思想狭隘,在男女作风问题上,经常有流言飞语,尤其是他对李狗蛋心存偏见,要他去调查处理李狗蛋的问题,不搞出来个冤假错案才怪!所以,他马上给马开打了一个电话,要他立即回来! 马开回来的当天,就向张志良进行了汇报。 张志良听了一半后,就立即挥了挥手,打断了马开的话:“马副政委,下面的就不必要再说了,那些道听途说的不实之辞,还有必要继续说下去吗?” 马开急出一身冷汗。 张志良决定亲自把举报李狗蛋的匿名信搞他个水落石出,以便给各方一个公正而客观的交待。 他和政治处主任商量后,决定从纪检委、组织股、保卫股、宣传股各抽出一名干事,组成调查小组,由他自己亲自挂帅,立即赴团留守处开展工作。 张志良的到来,使李狗蛋喜出望外:“志良,哪一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跟随的张干事告诉李狗蛋:“李主任,张政委亲自来过问你的事情来了!” 李狗蛋闻言,很激动,紧紧地握住张志良的手,差一点掉下了眼泪:“我说呢,好,不说了,不说了!”说着,马上给张志良他们让座、倒茶。 “狗蛋啊,”张志良对李狗蛋说,“我们开门见山吧,关于你的事情(注意:这里没有说“问题”二字!),既然有人举报,那就得查,你放心,我这次调查,一呢,不停止你的工作,你呢,还是留守处的主任,该干啥,就干啥;第二,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可能找包括你在内的有关人员了解情况,实事求是地反映情况就行了;第三,在调查组离开留守处之前,我们会将调查的结果给你一个通报。怎么样,这样可以吧?” 李狗蛋说:“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组织,相信我们的党’。请张政委放心,我一定努力地、积极地配合团调查组的工作,同时,尽职尽力把本职工作做好!” 调查工作进行了4天,最后一个就是找王志豪了解情况。 王志豪一见张志良,就马上产生了好感。张志良平易近人,说话不仅娓娓动听,而且有理、有据、有节,尤其是那诚恳的态度,使你由不得要实话实说。 张志良听完王志豪的介绍后,果断地说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所谓李狗蛋利用职权在工程的招投标中,进行索贿受贿一事,查无此事,纯属无稽之谈。既然如此,那么,你们的施工工作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实施。按理说,上次,我们的马副政委要你们停工,造成的损失,应该由我们部队承担,因为过错在于我们,王总,你看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 王志豪听到张志良的肺腑之言,很爽快地说道:“张政委,看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我们非常高兴张政委在百忙之中来了解情况,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还我们公司一个清白,也还李主任一个清白!至于因为停工造成的损失,好在时间还不长,损失还不是很大,所以,我们公司还能承担得起,还是我们承担吧,咱们话都挑明了,这也叫‘不打不成交’啊,我们以后就是朋友,来日方长嘛!对吧,张政委?” “那好!”张志良握住王志豪的手说,“希望我们双方合作愉快!” “我们的合作肯定会很愉快的!”王志豪紧紧地握着张志良的手,“欢迎张政委抽空,到我们公司指导工作!” “哪里,哪里!” 王大虎的确感激妻子冯莲,在那个节骨眼上,如果不是冯莲的及时到来,并提醒自己,恐怕要酿成大错了。俗话说:“家有贤妻是一宝”。王大虎现在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冯莲对于自己的重要。在柔和的灯光下,王大虎在给冯莲写信,这封信除过流露思念之情以外,更多的是感谢的话。写着,写着,王大虎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李狗蛋。自己在这人生的道路上,能遇到李狗蛋,可以说等于遇到了一个福星。朋友,有形形色色的,可一般人交往的更多的的酒肉朋友,这些朋友,可以同享福,但是绝对不可以共患难,有的酒肉朋友,甚至于还会干一些落井下石的勾当!而李狗蛋则不同,他是用心和人交朋友,以自己的赤诚与善良,智慧与平直,博得对方的信任与好感。交到这样的朋友,真的比黄金还要贵重千百倍啊! 张志良来到李狗蛋的办公室,两个老朋友见面,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就在刚才留守处全体人员会议上,张志良以团党委的名义,给李狗蛋同志的事情,做了一个交待,明确那封匿名信纯属诬告,李狗蛋同志没有任何问题,同时,对留守处的工作做了一个非常正面的评价。当时,李狗蛋就在心里想,明天,张志良就要回去了,今晚他想请他到家里叙叙旧。既然张志良来了,李狗蛋就把想法和盘托出。 张志良说:“好啊,来了留守处,如果不去你家,也说不过去呀!再说,我也想去看看弟妹,还有你那宝贝儿子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横平竖直 “心情好,桃花笑”。今天的菲菲,心情愉快,面若桃花,这给哺乳期的美丽少妇增添了些许艳丽,看起来比往常更加楚楚动人。给宝贝儿子李生喂足了奶,将孩子轻轻地放在摇篮床上,再给了孩子一个“妈妈的吻”,李生仿佛懂得了这伟大的母爱带给自己的快乐,高兴的咧着嘴儿“嘿嘿”地笑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舞动着。菲菲对儿子说:“宝贝儿,妈妈去给客人做饭去了,你一个人呆着,乖乖啊!” 胡志敏和吴琼,接到女婿李狗蛋的电话以后,就一直忙活着:买菜、买酒、择菜、烧菜。吴琼掌勺,胡志敏打下手,厨房里一股子热气腾腾的闹忙劲儿。老两口看着女儿进来了,就异口同声地说:“菲菲,这里用不着你来‘凑热闹’,你照看好我们的宝贝孙子李生就行了!” 菲菲笑着说:“爸,妈,我今天高兴,就让女儿帮帮你们嘛!” 吴琼还没有答话,胡志敏就抢先开了口:“孩子,只要你高兴,咋样都成!”是啊,女儿前段时间,由于李狗蛋被无缘无故地隔离,搞的寝食难安,面容憔悴,看着都心痛,他们特别担心的是,菲菲的心情影响到李生的奶水。谢天谢地,心头的阴霾终于一扫而光,云开日出,天晴了!现在看着宝贝女儿笑盈盈的摸样,老两口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啊! 下班以后,李狗蛋陪同张志良来到了家里。一进屋,张志良首先向胡志敏、吴琼两位革命老人问候,虽然就在旁人看来一句简单的话语,两位老人听了,感动的老泪纵横。张志良和菲菲握着手说:“弟妹,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担惊受怕了,不过,这暂短的不愉快已经烟消云散,我特意来看看你,帮你除除晦气!” 菲菲说:“张政委,感谢你来看我们,如果没有你,狗蛋可能麻烦的事情在后头呢!我怎么也弄不清,马开这样的人,为什么就这么吃得开?” 李狗蛋岔开话题,对张志良说:“志良,看看我的儿子吧!”说着,用手指了指地上玲珑别致的摇篮床。 李生好像懂得有客人来看望他,挥动着两只小手,“嘿嘿”地叫唤。李生胖嘟嘟的小脸上,有一只酒窝,笑了特别的逗人、好看,看得张志良都眼馋了。 张志良看看李生,再看看李狗蛋和菲菲,开玩笑地说:“这孩子,把你们两个人的优点都吸收了,你看,比狗蛋更有男子汉的气质,比菲菲更漂亮,你们可得担心点,将来呀,可要给看好了,否则,哪些个美女,非得疯抢你们这宝贝儿子——小帅哥不可!” 张志良的话,把一家人都给逗得哈哈大笑。 张志良和李狗蛋一家人很随意地吃菜、喝酒、拉呱,没有普通场面上的客套与应酬。朋友这关系,其实就是人品的写照。酒肉朋友,没有酒肉,朋友关系立马散伙;面和心不和的朋友,表明上客客气气,满脸的热情,其实是将冷血深深地藏在了心里,这种朋友,你得势之时,他认得你是朋友,甚至会千方百计地巴结你,肉麻地、厚颜无耻地拍你的马屁,有朝一日,你落魄了,他落井下石的事情都会干的;虚情假意的朋友,见面打个招呼,有空在一起聚聚,吃吃饭、喝喝酒,甚至唱唱歌、跳跳舞,可掏心窝子的话,一句也不说,完全是逢场作戏,应酬应对的;爱占便宜的朋友,这种朋友,表面上看对你很热情,爱和你套近乎,其实,是属于“小九九”类的,一起聚餐,他不肯埋单,一起去看望朋友,得买点水果、补品之类的礼品吧,他可从来舍不得主动掏钱,你买了,他宁肯多拎一些,对你说:“看你,我说我来吧,你非得你来,那好,你出了钱,我当然应该出力啦!”到了朋友家里,把手里的礼品高高地一晃:“我们来看你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些礼品都是他一个人的破费呢!朋友的种类,还有很多,这里就少叙吧,还有正文呢!张志良与李狗蛋的朋友关系,那叫一个字:“铁”!他俩呀,是心与心的交流,是情与情的默契,是兄弟情、同志谊、哥俩好!所以,张志良到了李狗蛋的家里,就跟回了自己的家一样,随意,没有虚情假意的客套。 “千杯难品好滋味,人生难得一知己”嘛。提起前一段时间对李狗蛋的隔离,菲菲还是觉得委屈的很,说到伤心处,晶莹的泪珠盈了满满的两眼眶。 吴琼抚慰着女儿说:“孩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张志良看在眼里,举起酒杯说:“菲菲,大哥我,今天给你赔个不是!” “张政委,”菲菲也举起酒杯,“我对你感谢还来不及呢,哪要你来赔不是?这一杯,我敬张大哥,感谢你给我丈夫一个公平!” 李狗蛋也说:“是的,如果让马开继续胡闹下去,我说不定还会更惨呢!”说着,也举起酒杯,“志良,我和菲菲一起敬你!”说完,一仰脖子,来了个先干为净! 胡志敏看着孩子们的高兴劲儿,也和大家碰了碰杯,意味深长地说:“依我看,咱们这人生啊,就是个横平竖直!” “横平竖直?”张志良显得极有兴趣,急忙向胡志敏敬酒道,“老前辈,说说看,晚辈非常想听你的高论!” “横平竖直,这是我对人生的肤浅解读。”胡志敏喝了一口葡萄酒,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里边有三层意思:第一呢,我们人类生活的载体是地球,地球虽然她是圆的,但是她有经纬度,横平竖直地纵横交错着,所以,人类必须随她的母体——地球,无论如何演绎、变化,都离不开‘横平竖直’的约束,这一点,你们可以慢慢地体会、琢磨;在生活中,有的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目空一切;有的人盛气凌人,欺弱凌小,洋洋得意;有的人,阿谀奉承,拍马溜须,自我作践;有的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拉虎皮作大旗;有的人,中庸之道,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有的人,爱财如命,吝啬小气,从不施舍;有的人,假公济私,以权谋私,谋财害命;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乱,兴风作浪,挑拨离间;有的人,假话连篇,满口谎言,信口开河;有的人,好色好赌,放浪形骸,浑浑噩噩,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最后还是逃离不了这个‘横平竖直’,你看,世界上哪一个人不是最后还得躺下,成了一条老老实实的‘横’?此其二也;第三呢,我们每个人,无论是再渺小不过的‘小小老百姓’,还是那些所谓的‘大大野心家’,都有人生最为辉煌是时刻,最为值得骄傲和自豪的时刻,这就是一个人真真站起来的时候,就是竖起来的那个‘直’,我们平常说的,‘站直了,别趴下’,就是在最为困难的时候,也要讲一种精神,人是要有精神的,没有精神,就等于‘行尸走肉’对吧?所以,在狗蛋遇到困难时,我就对菲菲讲,‘横平竖直’,一切都会过去的。‘上帝给你把门关上的时候,他一定会同时为你打开另外一扇窗户’,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要埋怨,不要泄气,不必仇恨,不必耿耿于怀,记住,太阳每天都会升起,朝阳每天都是新的!” 胡志敏的每句话,都非常的平淡,但是,在这平淡里头,却蕴藏着深深的哲理,这是人生炼历的体味,这是生活赋予人类的思考。他的话音刚落,张志良带头鼓起了掌。 菲菲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熟视无睹”的父亲:“爸爸,想不到你还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节外生枝 张志良正在阅读内部参考,忽然听到有人在轻轻地敲门。他放下手里的材料,抬头看了一下,只见一个打扮妖冶的女人站在门口:“请问,你是张政委吗?” 张志良答道:“是的,我是张志良。” “我可以进来说话吗?”那个女人怯生生地问。 “可以,进来吧!”张志良站起来,对进来的女人说,“请问,你有事吗?” 这一问不要紧,那个女人便眼泪婆娑地抽泣起来了:“张政委,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王明对老婆说了,团里新上任的张政委亲自来调查处理李狗蛋的事情,并且已经有了结果:李狗蛋是清白的,那封匿名信上写的,都属于不实之词。说完后,王明教训老婆道:“你看你,成天价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像一个狐狸精,还尽说一些信口开河的话,什么‘李狗蛋快倒霉了,他搞的那个什么招标,完全是假的,得推倒重来!’什么‘瞒天瞒地,还能瞒得了我李晓娟?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的马副政委找我了解情况时,亲口对我说的,说李狗蛋搞假招标,借此机会,收受贿赂,把工程交给了他老婆胡菲菲的同学王志豪做。现在组织上正在调查处理李狗蛋的问题,而且,马副政委还答应我,只要把李狗蛋的假招投标揭穿,原来的合同就是非法的,届时,这个工程就会交给我哥哥的建筑公司去做,而我哥哥曾经答应我,给我5%的回扣,到时候,你就悄悄地数钞票——偷着乐吧!’我当时还真的以为你是一个人物哩,没有想到,你呀,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现在是提倡‘勤劳致富’,而不是你所说的‘勤捞致富’!” 李晓娟听完丈夫的话,头皮“噌”地一下子发麻了!马副政委呢,难道他一个响当当的团级干部,都拿小小的留守处主任李狗蛋没办法?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可不是亏大了吗,这身子也给那个马开了,便宜他倒会占,可咋他红唇白牙的,说话就像放屁一个样?不行,我不能吃这个哑吧亏,我得找这个什么张志良理论理论去! “你要找张政委理论?”王明说,“李晓娟,我可告诉你,这个张政委正派的很,不像那个什么马开,你呢,还是歇息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可别不识相,再给我惹是生非了!” 李晓娟啥时买过王明的帐?我不给你脸色使,你倒给我抖起来了,你神气个啥呀?难道你老婆我还怕你不成?告诉你王明,你不让我去,我还就偏偏要去,就你那德行,你还能把我咋样来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把你日能的,居然敢管教起姑奶奶我来了? 张志良听完后,问李晓娟:“晓娟同志,你说完了没有?” “基本上就这些,”李晓娟回答道,“说完了。” 张志良说:“你揭发李狗蛋利用职权索贿受贿的问题,没有证据呀,光凭猜侧或者道听途说什么的,那不能说明问题的。” “可马副政委亲口对我说来着,他说李狗蛋肯定是有问题的,我相信你们领导的。这才几天的功夫,咋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了?当领导的,总不能信口雌黄吧?而且,马副政委还说了,这个工程的招投标得推倒重来,还答应我,工程给我哥哥的建筑公司做哩!这都是铁板上钉钉——跑不了的事儿,咋说变就变了?咋能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李晓娟振振有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自己觉得一吐为快了,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头好。 张志良听完李晓娟的陈述,觉得本来这个事情可以画一个句号了,然而,这突如其来的节外生枝,却衍生出一些蹊跷,一些复杂了,这牵涉到马开信口雌黄、随便许愿的问题,而且,他隐隐约约地有一种预感:根据马开在男女生活上的不检点的过去时,可以初步推断,马开在这个女人身上说不定占了便宜!嗨,这个好色的马开啊,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这个臭毛病改一改啊! 于是,他马上把几个干事喊了来。他和他们耳语一番,张干事说:“张政委,依我看,如果要问马开与她的男女关系问题,最好还是找个女同志来比较合适。” 张志良道:“是啊,可是眼下不是没有女同志吗?” “有,”张干事说,“据我所知,王大虎的老婆,冯莲同志昨天晚上来了,能不能请她帮帮忙?” “是吗?有这么巧?可以,可以!”张志良对张干事吩咐道,“不过,你得参加,因为,通常找人谈话,应该是两个人一起,让冯莲同志询问,你呢,主要负责做好记录,最后,需要当事人对记录材料过目后无异议时,在上面签名。” 冯莲受她父亲冯峰的耳濡目染的影响,以及李狗蛋在秋林县支左时对她的帮助,对“询问”这工作,并不陌生,所以,张干事和她一说,她就满口地应承下来。 冯莲开宗明义地讲了有关政策和要求,就请李晓娟如实把有关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同时,还不间断地插话。冯莲在整个询问过程中的轻车熟路,驾重就轻,让自认为“行家里手”的张干事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过后,张干事向张志良汇报时,大加赞赏冯莲的工作能力。 张志良问:“好像你们组织股还缺编一个干事,那把冯莲给你们,咋样?” 张干事高兴地说:“那当然好了,就是不知道冯莲同志人家肯不肯?” “这事,先不要声张,回去和你们股长商量一下,要是同意,我来负责做冯莲同志的工作。”张志良快人快语,他也很欣赏冯莲,因为李狗蛋在秋林县时曾经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夸奖过冯莲,而且,他与冯莲的父亲冯峰也很熟悉,所以,他觉得冯莲在工程业务熟悉的基础上,政治素质又好,在工程兵部队搞组织人事工作,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卡拉ok(1) “八一”建军节前夕,为了慰问驻地部队,地方各级、各部门,上到市政府,下到居民委员会,都先后给留守处送来了慰问品,这些慰问品有水果、毛巾、笔记本以及自行车票、煤球票、鸡蛋票等,往常,慰问品一来,留守处领导先把自己需要的留下,剩下的随便给那个同志卖个人情。李狗蛋拿到这些慰问品后,召开了一个支委会,让大家研究一下,看这些东西如何分配比较合适。王大虎大大咧咧地说:“李主任,你看着办吧,这些东西数量都不大,给谁也不嫌多,不给谁也不嫌少。”李狗蛋严肃地说:“东西不在多少,这体现了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对咱们子弟兵的关怀,咱们一定要把这个温暖送到。的确,东西是不多,但是这里凝聚着人民群众沉甸甸的关怀啊!”接着又提出,这次慰问品的分配,留守处的领导班子绝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应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先人后己,做出表率。 会议研究的结果是:留守处的干部与战士,每人一条毛巾;水果和鸡蛋票给幼儿园的小朋友;笔记本发给今年即将入学的儿童;自行车票一共3张,1张给王明的家属李晓娟,因为李晓娟最近分配了工作,目前还没有自行车,而且单位与家庭之间的路程又比较远,1张给炊事班买菜用,炊事班的那辆“老爷车”,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地方都响,早就应该换了,还有1张给李丽芳,因为李丽芳工程师联系工作需要一辆自行车;煤球票一共400斤,发给今年新随军的4户家属,每户100斤,因为他们没有享受到市里的燃料补贴。当时,部队里有一个“军事民主”的传统习惯,现在不打仗了,李狗蛋没有把它丢掉,会议结束以后,李狗蛋就叫文书在黑板报上,把慰问品的分配结果进行了公布。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把整个留守处(包括家属院)都轰动了,大家议论纷纷,赞不绝口。 李晓娟正在厨房里准备饭菜,王明一进门就喊:“喂,李晓娟,给你一个惊喜!” 李晓娟头也不回地说:“咋咋呼呼的,你还能有什么惊喜?” “不想知道?那就算了!”王明把右手藏在背后,卖起了关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王明平常可不这样,常常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主儿,李晓娟觉得今天的王明有点异常,兴许真的有什么好事哩,于是,回头看了下丈夫:“究竟啥事啊,一惊一乍的,给我看看,到底是啥惊喜?” 当她拿到“凤凰”牌女式自行车票时,竟然兴奋地雀跃起来:“哪来的?” “你猜啊!”“我猜不着,”李晓娟摇摇头,李晓娟整个一个下午都在家里看电视,门都没有出,黑板报上写的东西,她自然不知道了,“看你,当了这么多年干部,才第一回有好事,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李主任给的。” “李主任?”李晓娟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眼里,现在这个社会,都是部下拍领导的马屁,哪有倒过来的好事啊?李晓娟的双眸中还是充满了疑惑,“他会给你自行车票?” “不是给我的,是指名道姓地给你的!” “李主任指名道姓地说给我的?”李晓娟更加诧异了。 “对呀,李主任说了,‘王明的家属李晓娟同志,好不容易分配到了工作,而且路途又比较远’,所以,他第一个提议,把市里慰问的自行车票给你!” “哎呀,李主任可真是个好人哩,他居然能够惦记着我?” 王明告诉李晓娟,他在留守处呆了十几年了,每年都有慰问品来,可是,从来就没有见过慰问品是啥样儿?都是领导私下里给处理了,可李狗蛋不同,他这人正派,什么事情都讲个公开、公正、透明,而他自己却根本就不考虑个人的事情,凡事总想着大家,想着工作,这样的领导,的确让人钦佩! 听到这里,李晓娟愧疚地接过丈夫的话茬说:“是啊,李主任真的就是一个大好人!我前一阵子,财迷心窍,说了一些对不起他的话,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次,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有一辆自行车,嗨嗨,真的要感谢李主任哩!” 王明对老婆说:“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此话一点都不假。咱们今后只有好好地工作,才能对得起李主任对咱们的关心啊!另外,再也不能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了!” 李晓娟真诚地点点头。这时候,李晓娟才觉得,自己作为一名部队家属的自豪与骄傲!这种感觉是嫁给王明10多年来,头一回有。 李丽芳回到家里,看见刘东生在辅导娜娜做作业,就凑到跟前说:“东生,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说着,把刘东生拽到了外屋。 “啥事?”刘东生问老婆。 “李主任一直对咱们这么关心,咱们也没有什么好感谢他的,”李丽芳扶了一下镜框,说着掏出两张印刷精美的票,“这是王志豪总经理给我的两张卡拉ok的票,我想,咱们就不要去了,送给李主任,让李主任和他夫人去吧,咋样?” 当时,卡拉ok在神州大地方兴未艾,可刘东生对此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到李丽芳口里蹦出这么一个新名词儿,不解的问:“卡拉ok?什么卡拉ok?” 李丽芳笑着说:“看看,老土了不是?卡拉ok,就是一个歌厅——唱歌的地方。” “哦——”刘东生似懂非懂地应道,“那行,就让李主任和他老婆卡拉、ok去吧!” “哪,咱们晚饭后,到李主任家里看看,顺便把这票给送了?” “姐,你想的周到,听你的!” “小样儿!”李丽芳朝刘东生眨了一下眼睛,歪了一下头,抄起围裙,向厨房走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卡拉ok(2) 李丽芳和刘东生在晚饭后来到李狗蛋家。他们这是第一次来,所以,李丽芳来给李狗蛋的小宝宝买了一套童装,这童装是她前一段时间会上海时,专门在上海儿童服装店买的,这颜色、款式、大小,都挺合适。 菲菲一边为他们倒茶,一边感谢道:“你们二位太客气了,来就好,都是自己人,何必又破费呢?” 李丽芳说:“李主任对我们俩一直很关心,如果不是李主任,我们不但走不到一起,而且,刘东生说不定还会背个处分什么的。所以,我们俩打心眼里感激李主任。按理说,我们早就应该来家里看看,无奈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一下子‘拉不开栓’,所以一直拖到今天,真不好意思啊。”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菲菲笑着说,“领导关心他的部下,也是应该做的,你们啊,就不要挂记在心里了。” 现在,活泼可爱的李生,在妈妈的启蒙下,可以做很多令人忍俊不禁的“小动作”了,比如:“笑一个”、“拍拍手”、“握握手”、“挤挤眼”、“欢迎、欢迎”、“拜拜”等等,他那每一个动作,顽皮活泼,都逗得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们3个正被李生乐的大笑时,吴琼推门进来了:“常言道:‘家有娃娃是一宝,宝宝就是开心宝’。我家李生逗得屋里的笑声欢蹦乱跳的,我就知道,家里准是又来客人了!” 李丽芳与刘东生赶快向革命老前辈吴琼问候,吴琼乐呵呵地说:“年轻人,欢迎你们,怎么样,我家李生可爱吧?” 菲菲告诉李丽芳和刘东生两口子,自从有了李生,她妈妈开口闭口都是孙子长,孙子短的,真是三句话离不开孙子。 吴琼喜滋滋地说:“这叫‘隔代亲’,你不到我这个年龄,是体会不出来的。我们老人图个啥?不就是抱抱孙子,逗逗乐子吗?”说着,就把李生从摇篮床上抱了起来,“对吧,宝贝儿!”李生对奶奶最有缘分啦,比如正在哭的李生,一听到奶奶的声音,哭声立马就戛然而止。胡志敏就没有这个“福分”,所以,胡志敏“嫉妒”吴琼,每逢这时候,就会对自己的宝贝孙子说“你呀,真是个‘小人精’,都学会‘看人下菜’啦!” 李狗蛋在厨房里把“锅碗瓢盆交响乐”“演奏”完毕,才回到屋里,看见李丽芳和刘东生,连忙打招呼:“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李丽芳掏出两张花花绿绿的票,递给李狗蛋说:“李主任,这是卡拉ok的两张票,我们想请你和嫂子去放松一下。” 对于卡拉ok这个新名词儿,李狗蛋也是只是个一知半解,因为,这名词他在报纸上看到过,究竟是咋回事,完全没有感性认识,问菲菲说:“卡拉ok,怎么样,去吧?” 菲菲到底在民航工作,他们单位就有一个装潢豪华的卡拉ok厅,所以她对卡拉ok是理性、感性“两认知”。菲菲对李丽芳和刘东生说:“要不,还是你俩去吧,你们年轻,就去‘潇洒走一回’吧!” 李丽芳连忙说:“嫂子,还是你们去吧,李主任成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的,嫂子你就陪李主任去放松放松吧!” 刘东生为了说服李狗蛋夫妇,居然搬出了列宁的话:“是的,还是嫂子和李主任去吧,列宁同志不是说过吗,‘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去卡拉ok,也是一种时尚的休息啊!” “真是‘近朱者赤’啊,东生,和李工生活在一起,现在讲话也‘今非昔比’了啊?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呢!”李狗蛋问刘东生:“东生,这票是明天晚上的,明天是星期天,正好是咱们建军节的前夕,要不,你去通知咱们留守处的所有工作人员,咱们这些‘土包子’也一起去‘开开洋荤’,怎么样?” 刘东生看看李丽芳,又看看李狗蛋:“李主任,可这才两张票啊?” 李狗蛋说:“我知道只有两张票,这段时间大伙儿都很辛苦,又刚好遇上建军节,所以,我想让同志们一起‘潇洒走一回’,就像你嫂子说的那样。至于票的问题,你去买,算我的,我请客好了。” “一共多少人啊?”菲菲问。 李狗蛋脱口而出:“23人,留2个人值班,家属,包括临时来队的家属,是6人,这样,可以去的人一共27个人!” “那得2个包厢。”菲菲说。 李丽芳说:“李主任,27个人,每张票是15块钱,就得405块,这样的话,咱们不如干脆包它2个包厢,如果包的话,至少可以省下100来块呢!” 李狗蛋高兴地说:“到底是大学生、工程师,比起我们这些‘大老粗’,要精明呢!”最后把手一挥,“行了,就这么定了,300元包2个包厢。李丽芳,你去联系包包厢的事情,大家伙儿的通知,就交给刘东生了,怎么样,二位?” “谢谢李主任,”李丽芳与刘东生高兴地笑着,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李主任,你总要来一个开场白吧?”王大虎说着,把话筒递给了李狗蛋。 李狗蛋说:“同志们,咱们平常都忙于工作,你们看,这外面的世界多么的精彩,咱们也应该与时俱进啊。所以呢,今天请大家来这里,有两个目的:一是享受时尚娱乐,放松心情,大家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就是最好的目的;二呢,明天就是咱们的建军节,咱们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庆祝咱们自己的节日!下面,就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王副主任来一首,怎么样?” 包厢里顿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 “同志们,”王大虎接过话筒,“李主任的开场白,是讲的很精彩,可是,光说不唱就是‘假把式’,大家说对不对?” “对——”大家齐声呼应道。 “李主任来一个,要不要?”王大虎居然把拉歌的办法用到了卡拉ok,也算是一绝吧。 李狗蛋被逼得没有退路了,只好来了一首《我是一个兵》。 一开始,大家都不好意思啊,都有些怯场,李狗蛋开了个头以后,大家感到,这卡拉ok,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屏幕上有文字,又有曲子在伴奏,也就挑自己会唱的歌,你一首,他一曲地热闹开了。什么《在北京的金山上》《打靶归来》《咱当兵的人》《小白杨》《解放军进行曲》《兰花花》《南泥湾》等等,都先后被输入点歌盘里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意(1) 胡志敏每天早上,都是在5:30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后,就拎着他的两只鸟笼子,上公园里遛鸟去了。自从他退休以后,遛鸟是他迎接新的一天开始的“习惯动作”了。 胡志敏的两只鸟,都有点异乎寻常的来历,也非常的通人性。一只是画眉,那天,胡志敏买菜回来,正在院子里择菜,突然觉得好像有一个东西掉在自己身边,他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是一只画眉,它好像受了伤,翅膀下滴着血。胡志敏马上停下手里的活儿,小心地捉起画眉,经过检查,觉得画眉是被人用石子击伤的,他立即用清水为画眉清理好伤口,再敷了点消炎药,用纱布轻轻地包扎了,就放在一个小纸盒里,每天为它喂食、喂水,一个礼拜以后,画眉伤口完全愈合了,胡志敏打算把它放飞,胡志敏认为,大自然才是画眉的家,它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去。可是,画眉飞走的第二天,又回来看他了。胡志敏既惊讶,又高兴地说:“小画眉,谢谢你回来看我!你真是个有良心的小生灵!”接着,又给画眉喂食、喂水,画眉吃饱喝足以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胡志敏走到那里,它就跟到那里。胡志敏对画眉说:“孩子,你走吧,大自然才是你的家!”菲菲看见这动人的人鸟和谐相处的情景,就对胡志敏说:“爸爸,画眉好像和你挺有缘分的,你就让它留下来吧!”吴琼也说:“菲菲说的对,既然画眉对你恋恋不舍,你现在退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它留下来,和你逗逗乐子吧!”就这样,画眉就成了胡志敏家里的一员。另外一只是八哥。这只八哥浑身雪白,是胡志敏在雪地里捡来的。当时,还是雏鸟的八哥,被冻得奄奄一息。胡志敏爱怜地将它放在怀里,然后带回家。这只八哥也仿佛很感激胡志敏的“救命之恩”,也不愿意离开胡志敏。它苏醒过来后,一直在胡志敏的家里蹦来跳去,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子。八哥一天天长大了,能不能叫它说话呢?为此,胡志敏还专门请教了鸟友,鸟友告诉他,“八哥需捻舌后才能教以人语。捻舌的意思,就是将鸟舌修成圆形。操作时最好两人合作,一人用手轻握鸟体,另一人用左手从颈部向前握住鸟头,并用左手食指和拇指从鸟嘴角两边,将鸟嘴撑开。嘴张开以后,在右手食指上沾些香灰(蚊香灰、香烟灰都可以),使香灰包裹鸟舌,随后两指左右捻搓,用力由轻到重,舌端脱下一层舌壳,并会微量出血,这是正常现象,涂些紫药水放回鸟笼,可用蛋黄蒸粟米作为饲料。相隔半月以后再用上述方法进行第二次捻搓,但这次仅能捻下极薄而不完整的一层膜皮。再休养半个月后,即可教其学说话了。”胡志敏感觉那样太残忍,下不了手,索性就随它去吧!反正自己养这个鸟,不是为了要听“鹦鹉学舌”,而是要人与鸟“两全其美”。奇怪的是,这只八哥在2岁时的一天,胡志敏就像往常一样给它喂食,刚刚走到鸟笼旁边,就听到“你好,你好!”的问候声,他还以为有人对他问候,可看看四周,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菲菲知道这件事以后,对胡志敏说:“爸爸,这是对你善心的回报!”后来,这只八哥的语言越来越丰富,除过“你好”以外,还会说“再见”“欢迎你”“来客人啦”“早上好”“晚安”等等,实在令人称奇。为此,胡志敏经常向老友们炫耀:“我这一生知足了,女儿菲菲孝顺、懂事,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两只小鸟,极为通人性,伴我快乐地度过晚年的日子。” 这天,胡志敏像往常一样,洗漱以后去拎鸟笼,只见画眉烦躁地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显得很不安,而那只八哥却说:“不去”“不去”。胡志敏想,可能是小生灵饿了,于是给它们找来小米和清水,画眉和八哥对主人的热情好像“无动于衷”似的,依然显得烦躁不安。胡志敏对两只宝贝儿说:“孩子们,咱们还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来到公园里,胡志敏和鸟友们一个个打招呼后,把鸟笼挂在了老地方。忽然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接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时候,他的八哥“摔倒了”“摔倒了”不停地叫,由于鸟叫毕竟不是像人说话那样真切,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这只八哥后来用“快来人”“快来人”呼救。鸟友们都知道胡志敏是部队家属大院的,于是,急忙到那里喊人。菲菲听到后,把儿子李生往妈妈吴琼怀里一塞,拉着李狗蛋的手就拼命地往公园里跑。吴琼在家里,一面看护孙子,一面立即打电话喊来了120救护车。 胡志敏由于在战争年代多次负过伤,有的弹片至今还没有取出来,加上有脑溢血、高血压,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这次虽然经过抢救,得以脱险,但是,医生对菲菲说:“你们可能要有个思想准备。”菲菲听到后,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李狗蛋急忙拉着妻子的手说:“爸爸现在不是已经脱险了吗?你冷静一点,不能激动啊!” 胡志敏醒来后,疑惑地问:“孩子,我怎么会在医院里?”看到菲菲红肿的双眼,笑了一下:“好孩子,爸爸没事,马克思现在还不需要我,你放心吧,爸爸不会离开你的。”胡志敏嘴上这样说,可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人到了一把年龄,就好比一盏油灯,里面的油熬完了,这灯也就该熄灭了。他刚才还梦见战火纷飞的年代,梦见了菲菲的亲生父亲胡营长。胡营长问他的双胞胎女儿现在咋样了?胡志敏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胡营长,因为周燕还不在自己的身边,正在愧疚呢,打了一个激灵,原来是南柯一梦。 胡志敏以微弱的声音,对女儿说:“菲菲,给燕燕打个电话吧,让她来一趟,爸爸想见她!” 菲菲知道,爸爸曾经多次在自己的面前自责过,说对不起燕燕。多么好的老人,多么慈祥的父亲!他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他对自己的养育之恩,比泰山还高,比长江还长,比大海还深,爸爸,你不能就这样离去啊!想到这里,菲菲再也忍不住了,扑在父亲身上抽泣起来。 胡志敏抚摩着女儿的肩膀,安慰道:“孩子,你哭什么?我就是想见见燕燕啊,好孩子,听话,不哭,不哭!” 第一百二十章 天意(2)[大结局] 周燕在院子里的树影下玩手掌游戏机,她的“俄罗斯方块”玩得正起劲,却听到母亲的声音:“燕燕,接电话,长途,是你姐夫打来的。” “姐夫?”周燕盘算着,“李狗蛋?他记起什么来了,给我来电话?” 接完电话,周燕对母亲说:“妈妈,我胡伯伯病危,他说想见我。” “什么?”周燕的母亲诧异地瞅着女儿,“你胡伯伯病危?那你赶快准备准备,孩子,计划什么时候起身?” “妈妈,既然是病危,这时间肯定是耽搁不得的,我想,还是马上就走吧,否则,晚了怕见不到他了!” 周燕紧赶慢赶,到了胡志敏那里,已经是第三天了。 胡志敏还是高度昏迷,菲菲和李狗蛋在床前服伺着。见了妹妹周燕,菲菲又眼泪婆娑起来。 李狗蛋说:“菲菲,燕燕刚刚来,你先陪她到家里洗漱一下,稍微休息休息,让她恢复恢复疲劳,爸爸这里有我呢!” 于是,菲菲拉着周燕的手,姐妹俩依偎着回家去了。 就在菲菲与周燕刚刚离开一会儿,胡志敏醒了。他以微弱的声音对李狗蛋说:“狗蛋,我想看看我那宝贝儿孙子李生!” “爸爸,”李狗蛋亲切地对胡志敏说,“燕燕来了,刚刚走,要不,我回去把她们叫来,顺便也把你那宝贝孙子也抱过来?” 胡志敏点点头。 李狗蛋和值班护士交待了一声,连忙火速赶往家里。 “怎么你也回来了?”菲菲看见李狗蛋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警觉地问,“爸爸他?爸爸没事吧?” “爸爸醒了,”李狗蛋说:“他说要看孙子,让我回来抱的。”顿了一下,李狗蛋又看着周燕说,“对了,燕燕来的事情,我也给爸爸说了,他挺高兴的。” 吴琼说:“狗蛋,这几天,你够累了,没日没夜的守护了几天,我们去,你就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好好睡个觉吧!你现在是咱们家里的顶梁柱,千万不能把你也给累趴下了。” “妈,谢谢你的关心,”李狗蛋笑着对吴琼说:“咱们一块儿去,你也辛苦的,爸住院了,你老人家也得注意身体才对啊!”说着,抱过李生,就同其他人一起往医院走。 周燕先和胡志敏握了握手,用手在胡志敏的额头上摸摸,胡志敏笑着说:“孩子,惊动你了!老远的把你喊来,伯父抱歉了。” “胡伯伯,”周燕很乖巧地拉着胡志敏的手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虽然没有养育我,可是在我的心目中,你和我爸爸一样,也是我最最亲近的人,”说着看了一眼吴琼,“还有吴阿姨!” 吴琼把李生抱到胡志敏跟前,李生小手在爷爷脸上摸索着。人们有些奇怪,要在平时,只要吴琼在,李生对胡志敏总是“不屑一顾”的,可是,今天却完全不同。李生在胡志敏的脸上摸了摸,然后要爷爷抱他。胡志敏感动的落泪了:“孙子,亲亲爷爷。”李生居然张口在胡志敏的脸上“吧”地亲了一口。逗得大家都笑了。这久违的笑声,是李生送给爷爷的。 胡志敏示意周燕到他身边来,周燕又亲切地拉起胡志敏的手,周燕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眼睛一酸,怎么也控制不住,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夺眶而出。胡志敏伸出手,颤颤巍巍地为周燕擦去眼泪:“孩子,我真的好惦记你,想你。刚才,我又一次梦到你们的父亲了。我没有及时找到你、养育你,你不怪伯父吧?” 周燕点点头:“伯伯,这怎么能怪你呢?在战争年代,你把我托付给我现在的父母亲,他们把我养育大,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的恩情,我会永远铭记在心里的,真是‘爹亲娘亲,不如伯伯你亲’哪,怎么可能怪你呢?” 胡志敏又拉着吴琼的手说:“吴琼,对不起,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到了那边,我给你占个好位子,我在那边等你,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好吗?” 吴琼也落泪了:“老胡,你不能走啊,你看看,这,孩子们,还有你的孙子,都在,你得好好地活着。打了那么些仗,你都没有死,现在要享福了,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吴琼哽咽着,“你,也太自私了!” “吴琼,我知足了,”胡志敏微笑着,眼睛仿佛突然有了精神,“比起我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友们,我能够活到今天,有我的女儿菲菲、女婿狗蛋,还有孙子李生,又见到了燕燕,我真的知足了,知足了。”说完,又笑着看了一下周燕与李狗蛋,“孩子们,我走以后,你们要好好孝顺你们的妈妈吴琼,我亏欠她的实在太多了,你们得替我补上。”胡志敏要拉菲菲的手,“孩子,爸爸走了,这是天意啊!”说完,静悄悄地闭上了疲劳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胡志敏的去世,对全家人的打击都很大。连襁褓里的李生,这几天也特别的乖,不哭,也不闹,吃饱了奶,就静静地呆在床上。家庭被悲伤与郁闷所笼罩着。菲菲把眼睛都哭肿了,两只眼睛就像一对受伤的红樱桃,吴琼不吃也不喝,身体也极度的虚弱。要不是周燕忙里忙外的料理,这个家庭就会“瘫痪”的。 李狗蛋对妻子说:“菲菲,人死不能复活,可是生活还得继续啊,你要振作起来,你看,再这样下去,妈妈的身体恐怕也会跨的,我想,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对吗?” 菲菲点点头,对李狗蛋说:“好的,从今天起,我要振作起来,要化悲痛为力量,为了我妈妈,为了李生,还有,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庭,我也得振作起来,好好活着啊!” 李狗蛋正在处理这几天堆积下来的事务,突然,王大虎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李主任,不不不好了。” 李狗蛋从一摞材料里抬起头来:“大虎,怎么啦?你今天好像说话结结巴巴的?” 王大虎说:“李主任,嫂子出事了,你快去医院吧!” 李狗蛋手上的资料,“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上。 李狗蛋与王大虎一起赶到医院,医生告诉他,菲菲因为被汽车严重撞击头部,送来时,已经死亡。 李狗蛋,这条铁硬的汉子,接连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就在昨天,他还劝菲菲要振作起来,可是菲菲却撇下了襁褓里的儿子,撇下年老的母亲,找她父亲去了。菲菲走得很从容,很体面,很光荣,也很伟大! 那天上午,孝顺的菲菲去市里,准备给母亲买一条围巾,在过马路时,看到一队小学生也在排队过马路,可是,对面斜刺里突然穿出来一辆小汽车,以极快的速度疾驶而来,当过老师的菲菲,心头一紧,说时迟,那时快,火速把孩子们推开,自己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为了表彰菲菲的英雄行为,市里、省里先后发了通报,并追认胡菲菲为革命烈士。 李狗蛋痴痴地望着菲菲笑容可掬的遗像发呆。他依稀记得,他陪周燕去抽签的事情;依稀记得,在干校看护葡萄园时柳智给他托的梦。“框吉名常改燕飞,木卯知日本露水。随缘还待草非去,余年且看木子陪。”看来,自己今后的日子,真的要与周燕相依相伴了?难道,这就是岳父所说的“天意”?阅人无数,阅事无数的李狗蛋,陷入了深深地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