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寡头1991》 第一章 北上的列车 “呜……” 一声颀长刺耳的火车嘶鸣,将熟睡中的郭守云惊醒过来,抹一把额头上因为噩梦而流淌下来的冷汗,他坐起身,轻轻撩起头前车窗上的布帘,小心翼翼的朝外面张望着。 此时,列车刚刚驶过静静流淌的黑龙江,朝铁桥东岸望去,依稀可以看到荷枪实弹的中国边防军士兵,正在河岸上往来巡视。 “云哥,咱们到哪啦?”对面上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显然是被郭守云起床的声音吵醒了,他欠起身子,抹了一惺松的睡眼,迷迷蹬蹬地问道。 “刚过江,才进了老毛子的地盘。”郭守云拿起自己的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隔夜凉茶,这才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对面这小伙子叫郭守成,是他郭守云的亲弟弟——亲弟弟,嘿,是亲弟弟,不过却是原来那个郭守云的亲弟弟。 什么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句话郭守云如今算是明白了,说白了,那不就是你的躯体里有我的灵魂,而我的灵魂里却有你的记忆。 这话如果放在从前,他郭守云肯定会很不屑的说一句:“无聊骚人喷发出来的臭不可闻的酸气。”可是而今呢,他不这么想了,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坦白地说,虽然已经寄生在这个躯体里一个月之久了,可是郭守云仍旧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他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在零八年因巨额诈骗而被判处死刑的囚犯,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寄身到了九一年的年轻人身体内。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年轻人也叫他妈的郭守云,而且也是哈尔滨人,当然啦,那最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这个寄生虫般的郭守云,竟然还全盘接受了人家的一切……包括那点可怜的文盲的记忆。 在接收来的那点记忆中,郭守云了解到,他的前身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兄妹三人就组成了中国北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家庭。因为父母早亡,家境贫困,兄妹三人谁都没上过学,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三个大文盲。不过幸好的是,他的前身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却很聪明,这小子从二十岁,也就是四年前开始,跟着第一批进入苏联的中国商人跑伙计,而在一年前就开始自己单干。这年头苏联的情况大家都清楚,那里的人有钱,即便是一个小工人,每月的工资也超过一百多卢布,而按照国际货币交易价格,一卢布就能兑换二点八美元,兑换人民币,那就是一卢布等于近三十块钱。 可是这钱唯一的价值就是用来购买商品,单就钞票本身来说, 它和一张废纸没什么区别——不,或许还不如废纸,至少废止可以擦屁股。 而在这一时期的苏联呢,恰好就有一种很古怪的现象——商品奇缺,商店货架空空如野,不管买什么东西,除了要付钱之外,还需要有民事部门开具的“购买票”。言而总之,总而言之,那就是老百姓有钱却买不到东西,大笔大笔的卢布除了存在银行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郭守云的前身没有什么文化底子,当然也更不可能知道经济关系中的种种问题,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同老毛子做生意很容易也很赚钱。他只要会说几句简单的俄语,比如什么“哈拉少”(好)、“奥勤哈拉少”(非常好)、“达拉斯维杰”(你好)、“达瓦力士”(同志)之类的简单用语,然后会数手指头就成了。那些老毛子都很慷慨,慷慨到傻得掉渣,他们会心满意足的花费四五十卢布,买下一件国内二三十块都不值的劣质羽绒服;他们舍得一次拿出上千卢布,买走你刚刚摆上货架的整扇猪肉;他们会为了购买一箱鱼罐头而竞相开价,彼此争得头破血流。 作为八七年国家边境贸易开放后首批进入苏联的商人,郭守云的前身的确在这三四年的时间里大赚了一笔,一百四五十万的身价在十年后的中国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年景里,他觉得是大富豪一级的人物。 可是这一切对于从几十年后穿越回来的郭守云来说,那却是狗屁不如。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专门研究经济的高智商诈骗犯来说,如今这即将解体的苏联,可是一个处处都充满了商机的宝地,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像前身那样只知道倒腾些猪肉啊,劣质罐头、羽绒服啊之类的东西,那他就真是一个天大的棒槌了。 人活一世,要的就是轰轰烈烈,如果只想着挣点小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就不是他郭守云了。他有野心,有超级大的野心,他的野心如果在这时候说出来,估计能把这辆火车吓出轨。 这次从哈尔滨出来,郭守云几乎带上了他的全部家当,三十万卢布的现金,价值近三十万的货物——香烟。原本按照计划,他是想在国内把现金兑换成美元的,但是这个想法在现今的国内环境下还是个奢望,海关不可能让任何人携带上万数额的外币现金出境。可是这话说回来了,俄国的卢布却不在这项限制之内,郭守云琢磨着,人行方面应该也察觉到苏联目前所潜在的危机,一场空前规模的卢布贬值风暴即将到来了。 此时正是早春的二月,按照郭守云的记忆,苏联将在几个月后轰然倒下, 而继之而起的俄罗斯,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展国有企业的全面股份制改革——那时才是灾难真正到来的时候。而目前呢,苏联的金融市场刚刚开放,大批的国外银行才涌入不久,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那旨在毁灭一个国家的巨大阴谋也还处在酝酿阶段,因此,郭守云并不担心自己的积蓄会在一夜之间打了水漂。 “哥,想什么呢?”郭守成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穿着他的皮夹克,一边说道。 “噢,没什么,”郭守云回过神来,看了自己的“亲弟弟”一眼,笑了笑说道,“你把东婷叫起来吧,估计再有十几分钟,咱们就进站了,快把东西收拾一下。” “不用叫,俺早就醒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郭守云的上铺叫唤道,紧接着,一个十八九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咚的一声跳到车厢的空地上,还没等身子站稳,就一把扯开窗帘,咋咋呼呼的嚷嚷道,“哥,咱们这就到了?这就是那什么布格斯格?!” “什么布格斯格,这是布拉戈维申斯克,是老毛子阿穆尔州的首府。”郭守云笑骂道。 “什么这斯克那斯克的,名字这么长人家哪儿记得住,”郭东婷甩动着脑后的大长麻花辫子,小脑袋凑到车窗前四处瞅了瞅,这才小嘴一撇说道,“看着也不怎么样嘛,小气吧啦的,还不如咱哈尔滨呢。” “呵呵,说的不错,这里的确不如哈尔滨,”郭守云示意妹妹坐到对面的卧铺上,而后笑道,“不过在这里,我们却能挣到在哈尔滨挣不到钱。” “钱,钱,钱,大哥现在满脑子都是钱,”郭东婷今年才十八岁,因为打小就处在两个哥哥的呵护之下,所以她还不怎么懂事,“我看啊,你都快要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 “小婷,别胡说!”作为家里的老二,郭守成虽然也不过才二十岁,但是他却成熟多了。他知道,这两年如果不是大哥忙忙碌碌的打拼,他们兄妹三人恐怕早就流落街头,不知所踪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对郭守云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钦佩,在他看来,自己这位大哥就是神,一个属于他们三兄妹的神。 第二章 目标:走私烟草 要说起苏联在远东地区的大城市,那绝对不多,而在这其中,阿穆尔州的首府布拉戈维申斯克绝对能算得上一号,这个隔着黑龙江同东北黑河市比邻而居的城市,在同中国的边贸活动中获益良多,其城市发展自然也非常迅速。 从地理位置上说,布拉戈维申斯克同黑河市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从布市主码头出发,到黑河市的大黑河岛码头,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一千米,毫不客气的说,中俄双方的商人,隔着河就能通过喊话完成价钱的商谈。 在历史上追溯一下,中俄两国其实从五七年那会,就已经在黑河市与布拉戈维申斯克之间建立了小型的贸易关系,只不过这种贸易关系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到八三年,随着中俄两国之间外交关系的冰融,这里的边境贸易开始重新出现,不过直到八六年之前,这类贸易还基本属于半走私化的非法贸易。其实郭守云知道,即便是到了他所处的这个八九年,中俄边境一带的贸易也仍旧是走私贸易占上风,政府所允许的那些出口商品,远远不能满足老毛子的需求,同时呢,贸易关税也很高。 这年头,中国国内刚刚开始全面的改革开放,各方面的制度相当不健全,不仅在中俄边境,在其他的任何沿海、沿边地区,走私这种非法的贸易活动都蔚然成风。那些收好处的海关人员,因为没有国家明文的法令限制,也乐得对这种非法贸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前身的记忆中,郭守云了解到,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驻扎着苏联远东边防军的一个整师,而在码头渡口这里,则是该师第四十二摩托化旅在负责边贸检查。该旅的旅长叫巴尔挈夫,政委叫瓦西诺夫,这两个家伙在人前是苏联一个边贸关卡的主要负责人,可是背地里,他们却是真正的腐败分子。郭守云的前身曾经同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对于这些薪水少的可怜的苏联军人来说,只要给他们钱,那这世界上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郭守云的前身就曾经同他们合作走私过一次货物,其过程非常简单:他需要将两吨的钢材运进中国,同时呢,再将一批葡萄酒运回苏联。正是在这一次走私贸易中,郭守云的前身领略到了这些老毛子军人的疯狂,并从此再也不敢同他们合作了——为了能够拿到那区区五万人民币的贿赂,巴尔挈夫根据河对岸中国边防军的巡防惯例,直接挑选了一个时间,然后出动两艘巡河炮艇,趁着夜色,一股脑的将走私货物在黑龙江上横走一个来回,简简单单的完成了这一次走私。 前身的这一段记忆,让郭守云大感兴趣,这一次他到布 拉戈维申斯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前身因胆小而放弃的这条线重新接起来。军队走私?军队走私怎么啦?他郭守云已经想好了,他现在不仅要利用苏联的边防军走私商品,今后还要想办法接触更高层的苏联军官,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要走私一些军火呢。 尤为重要的是,这次郭守云打算走的货物,那价值三十万的香烟,其本身就必须通过走私才能进入苏联国境。要知道苏联政府一直在实行烟草的管制,香烟属于限制进口的物资,即便是如今各方面都在实行改革的时候,这项禁令也没有消除。在如今的苏联,私售香烟是犯法的,被人抓住要处以很重的罚款,当然,公然的进口更是不被允许的。 越是国家禁止私自销售的商品,越是具有最高的利润,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苏联地处极北,烟、酒一直以来都是苏联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消费品,国家政策严格限制烟草的销售,可是却禁止不了私下的贸易,因此,走私品就成了烟鬼们解除烟瘾的唯一途径。就郭守云的了解,在苏联的黑市上,一常衡盎司(国际通用记重单位:一盎司=28.350克)的中等烟草,价格在80到150卢布之间,而在国内,谁要是被敢把普通的烟草卖到一二百元几十克,估计都会被人活活打死。至于成品烟卷,那在苏联黑市上的价格就更高了。在这一时期,苏联远东地区黑市上卖的最多卷烟,基本上都是来自中国的,国内两毛钱一包的“大前门”、“大富字”,黑市价格为二十卢布一条;一块钱一包的“北戴河”、“恒大”、“山海关”,黑市价格为一百二十卢布到一百五十卢布一条不等;两块五一包的“阿诗玛”、“五朵金花”,黑市价格为四百到四百七十卢布一条不等。至于说那些国外产的“三五”、“希尔顿”、“万宝路”,那在黑市上没有固定的价钱,因为有价无市,而且即便有人手上有货,也不敢拿到黑市上去卖——走私西方的卷烟,这要被抓着就不是罚款的事了。 郭守云的胆子很大,他这次是有备而来,甚至可以说是破釜沉舟的一搏,他这次走私的三十万香烟,全部都是成品卷烟,而且其中还有十箱的万宝路。这样一批走私卷烟,如果在国内被堵下,那屁事没有,毕竟他有哈尔滨烟草专卖局开具的烟草经营许可证。可是这要被苏联警方抓住,那就麻烦了,他郭守云不去“苦营”里住上几年估计解决不了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这次郭守云没有把货直接带给过来,而是让几个亲信的身边人把货送到了黑河,他打算先联系上巴尔挈夫与瓦西诺夫,然后 利用他们手中所掌握的资源,悄无声息的将这些走私卷烟运进来。至于说下一步货物出手的问题,郭守云也想好了,他相信凭借着巴尔挈夫的本事,要想将这批货在短期内出手并非难事,关键就看他打算付出多少了。嘿嘿,相信那十箱的万宝路,就足够让这些财迷心窍的老毛子军人开眼了。 当然,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这一次的走私,郭守云并没有打算赚多少钱,他真正的目的在于建立关系,他要让巴尔挈夫和瓦西诺夫了解到,他郭守云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一个胆大到足以为他们带来巨额财富的走私犯。 第三章 大问题 “哥,这里的消费是不是太高了?一晚上就九十五卢布,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看着眼前那豪华的酒店房间,郭守成一脸忐忑地说道,“我看咱们原来落脚的那个‘苏莎旅馆’就很不错,交通便利,价格便宜,而且……” 随手递给提行李的侍应两张十卢布的小费,打发他离开房间,郭守云把门带上,而后才笑道:“好啦守成,别这么小里小气的,要知道我们这次是来办大事的,如果不住这种上档次的酒店,我们怎么能拢住那些贪婪的老毛子?” “这倒也是,”郭守成点点头,不过他脸上的忐忑之色却丝毫没有削减,他犹豫一下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大哥,这次咱们冒得险是不是太大了。三十万的卷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万一被那些‘灰皮’(苏联公安)抓到,咱们至少也要在西伯利亚服上十年的苦役。” “哦,”郭守云走到房间的沙发前坐下,慵懒的为自己点上一支香烟,而后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守成,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咱们现在没有必要冒这种风险,”郭守成走到哥哥面前坐下,眉头紧锁地说道,“哥,你想想,咱们这几年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攒的这些钱,就已经足够咱们兄妹三人舒舒服服的过完后半辈子了。你说既然如此,咱们干啥冒这种风险啊?” “呵呵,守成啊,”轻轻的喷出一个烟圈,郭守云摇摇头说道,“你还太年轻了,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仍旧停留在咱们当年食不果腹的那段日子里,正因为如此,你才会把咱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看得那么重。” 从自己的座位上欠起身子,郭守云一屁股坐在弟弟的身边,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这才继续说道:“的确,同几年前相比,咱们现在所拥有的,是当初做梦都不敢去想想的。可是这个社会是在不断发展的,钱这个东西也是在无形中不断贬值的。你想想,时间倒退六年,那时候哥哥我在工厂里没日没夜的做工,一个月三十七块钱的工资,虽然不算富裕,却也能让咱们兄妹三人吃喝不愁了。可是现在呢?现在三十几块钱能干什么?同样的道理,如今咱们已经有了上百万的家当,可是再过几年,随着这个社会的不断发展,国内经济的不断提高,咱们这上百万的家当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我这个做哥哥的是穷怕了,我是再也不想过当初那种整日里为了几块钱而发愁的日子了,当然,我更不想让你和东婷跟着我吃苦了。你和东婷现在岁数都不小了,我考虑着再过几年,你就要娶媳妇成 家了,而东婷呢,也该找个男人,你们俩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两个亲人了,作为大哥,我说什么也要给你们风风光光办了婚事,还要给你们预备下一生吃喝不愁的家业。这些东西怎么来?那可都是需要钱的,你想想,我能不好好的再拼上它几年吗?” “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对自己的大哥,郭守成是打心眼里透着感激,他说道,“可是我觉的,我觉的咱们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去冒险。就像原来那样多好,只走那些老毛子政府允许进口的东西,不是一样可以赚钱吗?我想如果按照以前咱们的做法,再干上个四五年,咱们的钱就可以翻上几番了……” “再干上几年?嘿,你个傻小子,”郭守云在弟弟的头顶上划拉一把,然后指着右侧的那扇大落地窗说道,“你以为像咱们这样好做的生意,还能持续几年?刚才进酒店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酒店对面那挤满了人的地方是干什么的?” “哦,应该是一家银行吧?”郭守成下意识的朝窗户看了一眼,由他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对面那栋大厦楼顶上的霓虹灯招牌,不过很可惜,那招牌上的俄文他只认识一个“银行”,“他们同咱们的生意能干几年有什么关系吗?” “嘿,何止是有关系,而且还是大大的有关系,”郭守云吸一口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告诉你,对面那家银行是法国人的兴业银行,你知道它在这里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郭守成懵然问道。 “这就意味着苏联人已经开始实行全面的改革了,”郭守云说道,“这改革就像咱们国内的改革开放一样,只不过他们的步子比咱们国内跨的还要大。” “哥,你的意思是说……”郭守成的肚子里虽然没有什么墨水,可是他却很聪明,哥哥这一个简单的提示,就让他明白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不错,”郭守云笑道,“咱们的生意之所以那么好做,那么赚钱,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老毛子一直以来实行的半锁国政策,他们注重重工业的发展,却忽视消费品工业的投入,不仅如此,他们还限制这方面的进口。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老百姓手里有钱,却买不到自己急需的东西,从而呢,也为咱们这种人创造了绝佳的赚钱机会。可是而今呢,老毛子过不下去了,他们打算学着咱们国内样子搞改革开放了,而他们的这项政策一旦真正的实施下来,那么国外的大批消费品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蜂拥而入,从而将咱们一直以来捧着的饭碗打个粉碎。守成,你 想想,到那个时候,我们还凭什么赚老毛子的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哥,你是想要趁着这最后的一段时间,狠狠的捞他一笔。”郭守成心悦诚服地说道。 “你说对了一半,”郭守云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我是要在这一段时间里狠狠的捞他一笔,不过对咱们来说,这却不是最后的一段时间,而是,嘿嘿,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就要到来了。” “全新的起点?!”郭守成又迷糊了,他苦着脸说道,“哥,你别跟我打哑谜了,我全都被你搞糊涂了。这刚才还说老毛子很快就要改革了,这一转眼,怎么又成了新的起点了。你这话说云里雾里的,我实在不明白。” “不明白?”郭守云斜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脸怪异地笑道。 “不明白。”郭守成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来,你跟我过来,”郭守云将手中的烟头掐灭,然后站起身来,拉着自己的弟弟走到窗前,“看到对面的兴业银行了吗?你发现了什么?” “银行我看到了,至于说发现了什么……”郭守成朝对面的那栋大厦打量半天,这才犹豫着说道,“我就发现这楼盖的很漂亮,嗯,门前的人很多,嘿嘿,生意应该不错。” “嗯,观察的不错,”郭守云笑道,“现在用你的小脑袋去想一想,看看你都能想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不正常的地方?!”郭守成一脸愕然地看着哥哥,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哥,怎,怎么,你发现了什么?有人在打这个,这个银行的主意?” “你个混小子,你想到哪去了?”在弟弟的后脑勺上啪地拍了一巴掌,郭守云笑骂道,“有没有人打那个银行的主意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让你看的是……算啦,你看看这兴业银行,再看看它旁边那老毛子的中央银行,哦,还有那个劳动储金局(苏联的一种商业银行)。” 郭守云说到这里,看看手上的腕表,然后才继续说道:“看看它们之间有什么差异,嗯,我现在要出去见两个人,等我回来你告诉我你都想到什么了。对啦,还有,看着东婷点,别让她到处跑,这里可是和国内不一样,她第一次来,别给我惹麻烦。” 第四章 酒吧 “看来得抓紧时间送两个小家伙去镀镀金了。”从酒店里走出来,郭守云嘟嘟囔囔的找了一辆的士。 “先生,去哪儿?”司机是一个标准的中年俄国人,他的脸上也带着俄国人那种惯有的冷漠。 “列宁格勒大街425号。”郭守云冷哼一声,爱答不理地说道。 “哦,先生,现在可不是看艳舞的最佳时间,我劝你还是等到六点以后再去吧。”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郭守云一眼,语带讥讽地说道。 郭守云自然知道这个司机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所说的目的地恰好是一家地下艳舞场所,而那里也正是他同巴尔挈夫两人事先约好的见面地点。 “是吗?”将手提箱放在身侧,郭守云掏出一张钞票递过去,同时不咸不淡地说道,“可惜,我就喜欢在日光下看艳舞,开车吧你。” 司机接过钞票,滑稽的耸耸肩,然后就按照郭守云的说法,老老实实的发动了车子。 老实说,尽管是苏联远东的第三大城市,但是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市区内却显得尤为破旧。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什么现代气息浓重的摩天大楼,甚至连高一点的现代化建筑都很少见,在街道的两边,最常见的就是老式的欧派建筑,而剩余的,便是大片大片长满野草的荒地——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这里,人们不用担心出现什么堵车的情况。 从酒店一路赶到目的地,大概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当那个古板的司机将车子停到路边的时候,郭守云一把推开车门,然后提着自己的皮箱就钻了出来。 “蒙娜丽酒吧,”看着路边那个店门紧闭,四周墙上喷满了油漆涂鸦的不起眼小店,郭守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笑——在俄语中,“蒙娜丽”是桔子的意思,一个艳舞酒吧却起了这么个名字,说起来似乎有点滑稽。不过最滑稽的似乎并不是这个酒吧的名字,而是酒吧门前的两个岗哨,想想看,一个艳舞酒吧的门前,却站着两名身穿雪地迷彩军服、肩背ak-47的大兵,你会有什么想法? “是郭先生吗?”看到郭守云提着个皮箱站在对面,一名大兵扔掉手中的烟卷,快步走过来问道。 “嗯,”郭守云哼了一声,然后问道,“巴尔挈夫呢?他人在哪里?” “跟我来吧,巴尔挈夫同志已经等你很久了,你要知道,他最讨厌别人迟到了。”大兵冷冷一笑,把头一甩说道。 “是吗?”郭守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塞进 大兵上装口袋里,同时微笑道,“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变得愉快起来了,你说呢?” “那是当然,”大兵先是一愣,继而那张凝霜的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巴尔挈夫同志虽然讨厌别人迟到,但是谁让郭先生您是他最好的朋友呢,我想您的到来,一定会让他立刻愉快起来的。” “嗯哼。”郭守云耸耸肩,然后迈开步子,径直朝酒吧的门前走去。 酒吧的门内,是一段直接通向地下的阶梯,阶梯很窄,光线也很昏暗,如果不是两侧的墙壁上还悬挂着几盏粉红色的灯泡,相信这里面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跟在带路大兵的身后,郭守云小心翼翼的攀下阶梯,当转过一个弯道之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敞的大厅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大厅显然就是艳舞酒吧的正地了,只见在大厅的中央位置,有一个一米高的舞台,此时,正有一位浑身上下仅仅穿了一条丁字小内裤的苗条女郎,在那舞台上如同水蛇一般的扭动着身躯,做出种种放荡挑逗的动作。老实说,这女郎的身材相当棒,芊腰肥臀的,尤其是胸前那对峰峦,更是浑圆挺实,让人倍感诱惑。 不过很可惜的是,此时的这舞厅里的观众实在是太少了,除了郭守云以及带他进来的那名大兵之外,整个空旷的大厅里就仅有七个人——四个陪酒女郎、一名坐在舞台前的军官、两名站在大厅角落里的士兵。 那个坐在舞台前面的军官,显然就是今天郭守云所要会见的主角了,在进入大厅之后,那个带路的大兵快速走过去,俯身在军官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郭老弟!”挥挥手示意那个大兵出去,军官站起身来,扭身面对郭守云,大声说道,“你今天可是来晚了,要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迟到了。” 大厅里虽然霓虹闪烁,但是却没有放音乐,因此郭守云能够将对方的话听个一清二楚——这个说话拽拽的家伙不是巴尔挈夫还能是谁。 “呵呵,我的少校同志,实在抱歉啊,”郭守云提着皮箱,快步走到巴尔挈夫身边,主动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才说道,“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欢迟到,但是这该死的布拉戈维申斯克交通实在太不便利,我即便要找一辆出租车都要花费一些工夫。” “坐吧,”巴尔挈夫也没有在迟到不迟到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对郭守云说道,“怎么样老弟,这次从中国过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呵呵,巴尔挈夫,我就喜欢你这种开门见山的爽快做派,”郭守云打开自己的皮箱,从里面取出四条万宝路,依次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而后才笑道,“不过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生意上的事情没必要上来就谈。来,先看看我带给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美国货?”巴尔挈夫俯下身子,随手取了一条香烟,拿到眼前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说道,“送我的?白送的?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当然,”郭守云失笑道,“难道老朋友见面赠送个礼物,还需要附带什么条件的吗?” “嗯,如果是白送的话,那我就收下了,”巴尔挈夫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将万宝路全都抓到自己面前,似乎还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们中国人都太狡猾,总是把礼物和生意搅在一起,我可不想在这方面吃亏,所以呢,咱们就礼物是礼物,生意是生意,区分清楚了再说的好。” “我的老朋友,你看我像是那种给你下圈套的人吗?”郭守云取出一支香烟为自己点上,笑眯眯地说道。 “哼,我只不过同你合作过一次而已,小心一点总没有错,”巴尔挈夫很直率地说道,只不过他这份直率普通人恐怕受不了,“好啦,这旧也叙完了,礼物我也收下了,来谈谈我们这次的生意吧。” 第五章 赚钱最重要 “好好好,听你的,咱们先谈生意,”郭守云感觉对面这个旅长谨慎的有些过分,他笑了笑,将自己的皮箱整个放到茶几上,而后说道,“我们这次要谈的生意全都在里面,您看看吧。” “哦?”巴尔挈夫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都在这里面?” “对,都在里面。”郭守云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一把掀开皮箱,巴尔挈夫朝里面看了一眼。好家伙,皮箱里放的都是好东西,除了四条摆放整齐的万宝路之外,剩余的全都是一扎一扎的钞票。作为一个暗地里从事协助走私活动的军官,巴尔挈夫手里可是过过很多钱了,他那眼神也准得很,只是粗略的算一下,这皮箱里差不多有十万卢布。 “不错,看样子郭老弟这次长了胆量了,敢一次走五‘拖’的货物了,”砸吧砸吧嘴,巴尔挈夫的脸上挂了一丝微笑。他口中所说的“拖”,是一种计数的单位,等量于苏军边防部队运输快艇一艘的载货量或者是一辆卡车的载货量,这里的“五拖”,其含义就是这批货物需要出动五艘运输快艇或者是五辆卡车才能一次性运完。而根据以往交易的规定,巴尔挈夫他们在走私贸易中只收取运费,也就是按“拖”收钱,一拖两万卢布,明码标价。 表面上看来,这样的收款计算方式对走私者很有利,可是实际上呢,巴尔挈夫他们赚的更多。这几年中苏关系好转,边境地区也开始军备缓和,无论是中方还是苏方,边防军的巡逻任务都较之前有了很大的松懈。而作为老资格的苏军边防军,巴尔挈夫这类人早就摸清了中国边防军和缉私部队的巡逻规律,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走货最安全,最不容易被人察觉。同时呢,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偷运行动被中方的巡边部队发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这一段中苏边境的分界是在江上,出于照顾渔民作业的缘故,双方的边防部队在两国关系缓和之后,就对彼此间偶尔越境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巴尔挈夫他们的偷运基本上是没有任何风险的,他们等于是收走私犯一笔买路钱然后提供一点增值服务罢了。 “五拖的货物,嗯,这好办,”巴尔挈夫随手从皮箱里拿起一沓钞票,搁在桌上拍了拍,听着那唰唰的脆响,心满意足的继续问道,“现在五拖的货物量不算大,你赶得时间不错,河面上的冰封还没有破开呢,咱们的车队可以直接开过去。嗯,这样吧,你定个时间,我会替你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怎么,你不关心我走的是什么货物? ”郭守云瞟了一眼坐在腐败军官身边的四个风骚女郎,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才不管你走的什么货物呢,咱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原则,嘿嘿,只要你不是走私毒品,而且给足了钱,我们就……”巴尔挈夫淡然一笑,一边语带轻蔑地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朝皮箱里看了一眼。不过他这番话在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便停住了,因为他在这时才惊讶的发现,皮箱里除了钞票之外就只有四条香烟,而按照刚才郭守云所说的……这…… “我……我的上帝。”巴尔挈夫的目光定格在那四条包装精美的香烟上,他的目光中各种复杂的神采在一瞬间交汇错杂,有惊讶,有愕然,有畏惧,当然,还有更多的惊喜。 “你们给我滚到后边去!”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巴尔挈夫很快冷静下来,他将手中那沓钱塞进皮箱里,又啪的一声将箱子盖上,而后才头也不会的对那四个女郎说道。 “怎么,我的朋友,是不是我的货物把你吓到了?”看着四个妖艳女郎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角落里,郭守云伏过身子,半趴在茶几上,戏谑般地说道。 “太难以置信了,”巴尔挈夫伸手在皮箱上抚摸着,“郭,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曾经同我合作过的那个傻小子,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别说是五拖,即便是一拖,只要被贸易委员会或者是内务部抓到,那我们就全都死定了!” “这我当然知道,”郭守云仍旧带着那副平淡的笑容,他不急不缓地说道,“不过我更清楚的是,这批货物只要脱手出去,就能带来近百万卢布的收益。我们中国人常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果害怕冒风险的话,那还出来做什么生意,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等死岂不是更稳当?再者说了,目前贵国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呵呵,你们那权势熏天安全委员会都要垮掉了,我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谁会闲心无聊的来理会咱们。” 作为一名中级军方将领,巴尔挈夫自然对国内的情况很清楚,现如今,莫斯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苏维埃中央领导层同军方、安全委员会早就因为改革的原因闹翻了,否则的话,军队里士兵的待遇绝不会每况愈下,而他们这些中下级军官也绝不敢如此肆意妄为。可是单单明白这些还没有用,他巴尔挈夫的职位毕竟太低了,像这种事情一旦出了问题,那相信上面也不会有人为了保住他一个小小的旅长而大动干戈的。 看着巴尔挈夫那犹豫不定的神情,郭守云知道自己应 该进一步增加利益的诱饵了。 起身坐到巴尔挈夫的旁边,郭守云笑咪咪地说道:“我的朋友,我这次可是真心要同你合作的。你想想,五拖的烟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凭我自己恐怕即便是运进来,也无法在短期内出手的。所以呢,我考虑咱们不妨进一步加深合作的内容,我负责提供货源,而你呢,负责给我转运进来,同时负责脱手,最后的利润咱们五五分成。我粗略的算了一下,这次这五拖的烟草一旦脱手,咱们每人至少能够拿到这个数。” 郭守云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势。 “五十万?!”巴尔挈夫如何能够不心动?五十万卢布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这足够他在离开军队之后的下半辈子里过上腐败的生活了。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这个中国人很有野心,像这样的生意,他绝不会只干一次,如果自己跟他多合作上两次,那么自己将来即便是逃到美国,也能衣食无忧了。 的确,财帛动人心,可是这话说回来了,这份声音恐怕也没有那么好做,如此大批量的烟草走私进来,如何出手啊?这说不得要动用很多关系,其中还要有大笔的开销…… “我的老朋友,不要再犹豫啦,”郭守云伸手在巴尔挈夫的肩膀上拍了拍,继续唆使道,“如今贵国的形势瞬息万变,没准哪天你手中的权力就会变的一文不值,所以呢,趁着现在能捞一笔的机会,你还赶紧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吧。” “三天!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去筹措,”狠狠的一咬牙,巴尔挈夫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说道,“如果能够找到妥当的销路,我会在三天之后同你联系,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郭守云的脸上再次出现笑容,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现在就住在友谊宾馆,你随时可以派人同我联系,嘿嘿,我等你的好消息。” “慢着!这合作的事情咱们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更改一下。”巴尔挈夫一把拉住郭守云的胳膊,面色严肃地说道。 “细节,这有什么细节?”郭守云笑道,“我负责组织货源,你负责销路,这有什么细节可言?” “不,不,不,”巴尔挈夫连连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但要负责销路,还要负责偷运,这等于是所有的风险都由我来承担了,所以说,这分成的问题,必须重新考虑,我六你四,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老朋友,你的心太黑了吧,”郭守云惊叫一声,指着那皮箱说道,“要知道货物的本钱可是我来掏的,而且我 们那边烟草这东西也不容易大批量的搞到。更何况在走货这方面,我们之前就有协议,十万元五拖,这运输费用我已经一分不少的交给你了,你再要六份有些不合适吧?” “我必须要六份,而且这运费也必须另算,不然咱们的合作就告吹!我相信如果没有我的配合,你今后一笔生意也做不成。”巴尔挈夫显得蛮不讲理,他伸手按在皮箱上,瞪大了眼睛说道。 “你!”郭守云做出一副气结的样子,他指着巴尔挈夫,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嘿嘿,郭,我知道这种生意的利润很大,你即便是只拿四份也可以赚到很多了,而我呢,我还有一批人需要去打点,那些下面的人多少也要拿上一点,这里里外外的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呢,我拿六份才是公道的嘛,你说呢?”一把揽住郭守云的肩膀,巴尔挈夫笑眯眯地说道。 装着犹豫了片刻,郭守云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巴尔挈夫,我说你实在不应该做军人,而应该去做一个商人,你,你实在太狡猾了。” “哈哈哈……彼此,彼此,”巴尔挈夫开心的放声大笑,他拍拍手,朗声说道,“嗯,为了预祝我们合作成功,咱们今天要好好的开心一下。姑娘们呢?姑娘们到哪里去了?” “算啦,算啦,我可没有心情,”郭守云站起身来,一脸懊恼地说道,“你的姑娘太昂贵了,我可享受不起,十几万……十几万就这么被你吞掉了,我要回去好好冷静一下。” “哎,你可不能走,”巴尔挈夫显然兴致很高,他抓住郭守云,将他重新拖回沙发里坐下,而后说道,“今天说什么也要留下来陪我好好乐乐,我告诉你,今天这四个姑娘相当不错,嘿嘿,还是处女,一会儿让你先挑两个中意的。” 郭守云:“……” 第六章 兄妹 同没有任何军人觉悟可言的巴尔挈夫厮混了大半天,当浑身沾满了酒气与女人脂粉气的郭守云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醉醺醺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郭守云赫然发现他那便宜弟弟和便宜妹妹都还没睡,两个人脸拉得老长,一左一右地坐在沙发上,守着一茶几的饭菜,看那样子,显然还在等他这个当大哥的回来吃晚餐呢。 “哥,你怎么才回来?”看到郭守云进门,郭守成首先站起身来,他抢到门前,扶住醉醺醺、晃晃悠悠的大哥,一脸担忧地说道,“还喝成这样,我和小婷都担心死了。” 这么说着,他又一边搀着郭守云朝屋里走,一边对仍旧撅嘴坐在沙发上的东婷说道:“小妹,别在那坐着了,赶紧去给大哥沏杯茶,要浓一点的,啊,还有,拿条湿毛巾来。” “我不去,”郭东婷撇撇嘴,老大不乐意地说道,“你看看他,从中午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把咱们两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顾的。现在倒是回来了,却喝成这个样子,亏得咱们还等着他吃饭呢。” “呵呵,小妹生气啦?”由弟弟扶着在床边坐下,郭守云打了一个饱嗝,笑嘻嘻地说道,“大哥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和那些老毛子打交道,各种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的,这几天吃饭的时候啊,如果我没回来,你们也不用等我。好啦,守成啊,你也别忙了,先去吃饭,啊,哥我还没喝多呢,我这儿坐会儿就成了。” “那要不你抽根烟。”郭守成从床上拿了枕头,垫到哥哥身后,扶着他倚在床头上,说道。 “嗯,好,抽根烟,抽根烟……”郭守云的烟瘾不小,他摇晃着脑袋,嘟嘟囔囔的答应道。 “抽什么烟啊!”这守成刚从口袋里把烟掏出来,东婷那里就不干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蹬蹬蹬几步赶过来,劈手从二哥那里把烟抢过来,然后就那么一甩胳膊,将烟盒直溜溜的扔到了门口,“难怪人家都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你看看大哥,现在抽烟喝酒找女人,什么坏毛病都沾上了。他现在都喝成这样了,你还让他抽烟……真是的……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东婷这一番训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倒把两个当哥的骂愣了,两个大男人一躺一站的在那对脸,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将两个哥哥训了这一顿,东婷似乎解了气,她忙碌着沏了一杯浓茶,又跑去浴室拿了一条湿毛巾,仔仔细细的替仍旧没有回过神来的郭守云擦了把脸,这才柔声 说道:“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嗯,嗯,嗯,好多了,好多了,谢谢小妹。”郭守云连声说道,这其中自然也不乏讨好的成分。 “哎……”站在床前,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脸色涨红,双眼布满血丝的大哥,郭东婷幽幽的叹口气,然后蹲下身子,伸手扶住对方的膝盖,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这话没说出来,那眼泪倒是先流下来了。 “怎么啦这是?!”小妹的落泪,把刚刚醒过神来的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急忙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一边,小心地问道。 “对不起,大哥……”半俯在床前,东婷流着眼泪说道。说实话,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不懂事,这些年来,大哥国内国外的到处跑,还不就是为了给兄妹三人找条活路?原本呢,她对自己这位大哥是很尊敬的,可是这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一种纯粹出自女人直觉的抵触,她感觉自己这位大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这种感觉很没有理由,可是……可是却又让她无法摆脱。 “傻丫头,说什么呢,”看着眼前这个暗自垂泪的大姑娘,郭守云心底一阵儿感激,他伸出手,在东婷的头上轻轻抚摸着,轻声说道,“大哥又没怪你,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和守成好……好啦,好啦,别哭啦,都是大姑娘了,这么哭哭啼啼的让人笑话。去吃饭吧,啊,守成,快,你也去,都去吃饭。” “嗯。”抹把眼泪,东婷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一声不响的同二哥一起走回沙发边。 “大哥,今天的生意谈得怎么样?找好路子了吗?”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郭守成也不在乎,他端着一碗米饭,没滋没味的吃着,随口问道。 “差不多了吧,这些老毛子只看钱,只要你给的钱够足了分量,他们就什么都敢干。”郭守云倚在床头上,不屑一顾地说道。 “那这么说咱们过几天就可以回去喽?”东婷刚刚停止了抽泣,这声音显得还有些哽咽。 “怎么,之前哭着喊着要跟来,这才来了一天就烦了?”郭守云笑道。 “我就是觉得没劲,”东婷嘟嘟囔囔地说道,“本来还以为到了这里可以好好玩玩转转的,可谁知道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而且二哥还不让出门,一整天呆在这破宾馆里,身上都要起毛了。” “呵呵,是我嘱咐你二哥别让你出去的,这里可不比国内,你这么个漂亮的小丫头出去乱转,很容易出事的。”郭守云笑道,“要不这样吧,反正这两天我 也没什么事,咱们兄妹三个明天一起出去好好转转。” “好啊,好啊!”东婷抢着赞同道,“咱们明天一起去购物,嗯,还有,转转这里的赌场舞厅什么的。对啦,今天酒店的服务生给我房间里送去了邀请函,说是他们这楼上开了一个新的赌场,本来想去看看的,可是二哥不让去。” “那种地方不去是对的,”郭守云掐掐额头,说道,“老毛子选在这里开赌场,那是没安好心。他们这里的赌场只允许中国人进,老毛子自己人却被禁止入内,这为的啥?还不是为了坑咱们的钱?所以说啊,咱们现在或许有些钱了,而且今后呢,可能会变的更加富有,小婷啊,还有守成,你们两个记住了,咱们的钱可以用来吃喝,可以用来肆无忌惮的享受生活,但是有两个东西绝对不能碰,这一呢就是赌,二呢就是毒品,你们记住了没?” “嗯。”两兄妹点头答应。 “咱们爸妈走得早,大哥在这世界上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不知道是喝多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回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郭守云看着眼前这两个“亲人”,一时间还真是感触颇多,他说道,“大哥想好了,等这次的声音做成了,我就送你们两个去学习。” “学习?!”两兄妹同时吃了一惊,守成面露为难之色,“大哥,你别拿我们开心了。我今年都二十多了,让我去上学,谁要啊?” “就是,大哥真会异想天开。”东婷也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又没说让你们去那些普通的学校,”郭守云摇头笑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去学学管理、交际、经济之类的东西,以后啊,我打算主要在老毛子这边发展,可是国内也不能放弃,毕竟咱们的根在那里。所以呢,我打算以后在哈尔滨投资,建个贸易公司,而且我相信咱们的贸易公司会发展的很快的,而我总在老毛子这边飘着,那边的事情交给别人总不是回事,因此呢,你们两个必须把一些该学会的、该了解的东西接受了,到时候把该抓住的东西抓住。你们明白了?” “哥,你想的这么远?开公司,这可有些不现实吧?”守成有些忐忑地说道。 “不现实吗?呵呵,我可不这么认为,”郭守云酒劲上冲,他霍的从床上跳起来,三两步跨到沙发旁边,先是一屁股坐在东婷的旁边,继而说道,“还记得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给你留的那个任务吗?” 第七章 痴人醉语 “噢,对啦大哥,如果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听大哥提起早上的事情,郭守成拍拍脑门说道,“你今天上午走了之后,我和小婷在这里看了大半个下午,我们发现啊,那法国人的银行门前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可是那老毛子的银行门前却空空如野的一个人都没有,那样子就跟没开门营业一样。” “嗯,然后呢?”郭守云笑眯眯地问道。 “大概五点钟的时候吧,我还专门和小婷下去看了一次,”郭守成继续说道,“那时候银行的营业时间基本上就到头了,可你猜怎么着?人家法国人那服务态度真是好的没法说了。我们一进门,就有专人过来为咱服务,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还给沏咖啡,对咱提的问题,那绝对是有问必答,而且耐心还贼好。我跟小婷在里面转了半个多小时,人家那个营业员始终满脸堆笑的在后边跟着,搞得我们最后不存钱都不好意思了。” “可不是,”东婷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两张存折,随手扔在桌上,撇撇嘴说道,“这不,我跟二哥一人在那里开了一个户,每人存了两千卢布。哎,我琢磨着,要是哪天国内的银行也能有这样的服务态度就好了,且不说人家存款的利息高,就单是这服务态度都让咱觉得舒心。” “所以呢?”郭守云笑道。 “所以?还所以什么啊?”兄妹俩不约而同地说道。 “还所以什么啊?”郭守云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风险存在吗?” 对视一眼,兄妹两个同时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说你们必须去学习了,”郭守云耸耸肩,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简单地说,银行是什么地方?它是干什么的?靠什么吃饭的?” “那还用说,银行自然是存钱、贷款的地方,”东婷皱皱鼻子,说道,“他们吸纳老百姓的存款,然后再把这些钱放贷给做生意的商人,一般来说呢,老百姓存款的利息要远低于商人们贷款的利息,而银行的利润,就是这两者之间差价嘛。” “说得不错,”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不过你说的也不全面,作为一个国家的国有银行,他们的职能,也就是说他们所要做的事情,绝不仅仅是储蓄和放贷这么简单。尤其是一个国家的中央银行,比如咱们国内的人行,老毛子这边的中央银行,他们的性质可不仅仅是一个小银行这么简单,在更多方面,他们还担负着维系一国金融市场稳定的重要作用。一个国家的所有的 货币发行、货币政策、汇率政策都由这些银行来制定,而对金融市场的宏观调控、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维护国家的金融市场稳定等等,也都由这一类的银行负责。” “这些我知道,”守成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这些和那法国人的银行又有什么关系?就我和小婷今天小午所了解的,他们这些外资的银行,好像活动范围小的可怜。他们现在别说影响老毛子中央银行的正常工作了,他们甚至连对外放贷的权力都受限制,就目前来说,他们好像只能对外资的企业发放贷款,嗯,除此之外,他们好像就只能……” “大哥说的不错,”没等到守成将话说完,东婷的眼前就猛地一亮,她拍拍手,抢着说道,“这些外国人的银行果然没安好心,他们在耍阴谋。” “哦,看来小妹想到了,说说看,这些老外在打什么主意?”郭守云微笑道。 “嘿嘿,大哥,他们打什么主意我可想不到,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些不正常,”东婷嘻嘻一笑说道,“就像刚才所说的,这银行的存在是一个国家不可或缺的,在咱们国内,银行都是国有的,他们的盈亏都由国家担负。而这些外国人不一样,按照今天那位服务员所说的,咱们对面这家兴业银行是私人性质的,这样一来呢,他们实际上就同咱们这些普通的生意人差不多了,每一次生意往来的盈亏,都必须由自己来担负,所以呢,赚钱才应该是他们最终的目标。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啦。”守成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他点点头赞同道。 “那这问题不就出现了吗?”东婷白了二哥一眼,继续说道,“你想啊,就拿对面这家法国人的银行来说,他们在这里可着劲的吸纳存款,目的是为了什么?” “那还用说,自然是为了积蓄卢布资金,然后放贷、投资呗。”守成不假思索地说道,“不然还能为了什么?为了给老毛子们白发利息啊?” “那他们贷款贷给谁?投资又投到哪里去?”东婷笑眯眯地说道。 “那自然是……”守成刚说出这么四个字,突然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睁大了双眼,看看东婷,再看看面带微笑的郭守云,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啊,如今的苏联并没有像中国一样开始走真正改革开放的道路,吸引外资、向外商敞开市场还是一个待定的政策,苏联境内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为外来投资创造机会。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悄悄涌进苏联的国外银行,可以说既没有放贷的对象,有没有投资的机会, 他们所作的仅仅是大量的吸纳存款。这样一来,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就出现了,无论你是什么银行,你吸纳储户的存款都是要支付利息的,如果一家银行在吸纳了大量的存款之后,却不能将这些资金灵活运用起来,那么它离死就不远了,而且相对应的是,这储蓄资金吸纳的越多,这家银行就死的越快。 对于这一点,精明的西方人不可能不知道。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仍然做这种表面看起来就是给苏联老百姓白白送钱的生意,其目的是什么?从以往几十年东西方的对峙情况来看,西方人绝不会是在发善心,毫无疑问,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很好,守成,你看看,小妹就是比你聪明,”看着若有所思的兄弟,郭守云笑道,“你啊,以后考虑问题也要全面一点,细致一点,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很重要啊。” “嗯,大哥,我知道了,”狠狠的白了一眼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的东婷,守成说道,“不过,这些西方人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呢?” “对于这个,现在要说还为时过早,不过可以预见的是,苏联人的所谓‘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改革,正在为他们自己酝酿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列宁说过嘛,苏维埃政权+普鲁士的铁路管理制度+美国的技术和托拉斯组织+美国的国民教育等等、等等的总和=社会主义。伟人终究是伟人,列宁他老人家近一个世纪之前所作出的论断,却恰好是今天包括咱们中国在内的一系列国家所面临的问题。咱们中国的改革开放,实际上就得益于列宁的这番话:重视国民教育、吸纳西方技术和投资,同时呢,不断的完善各项管理制度,最重要的也是最核心、最首要的,就是坚持社会主义政权核心的稳定。可是老毛子不同,他们走错了顺序,首先抛弃了最核心的问题,继而又抛弃了至关重要的管理问题,那么毫无疑问,他们这场改革的最后结果,就是动荡,无休止的动荡。” “不过这样也好,对于咱们来说,老毛子的国家动荡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沉了沉,郭守云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大哥我现在考虑什么吗?说出来能吓你们一跳。大哥我准备在未来的两年时间内,全面收购布拉戈维申斯克的红星一、二号钢铁厂,还有远东共青团船舶厂。哈哈哈……怎么样,大哥的志向是不是很雄伟?” 郭守云的这一番话,让两兄妹面面相觑,要知道,红星一、二号钢铁厂,那是苏联远东地区规模最大的两个国有钢铁集团,其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不必国内的 首钢差劲,尤为重要的是,这两个钢铁厂都是属于苏联军方的,他们生产的优质钢材主要用于军工。至于说共青团船舶厂,那就更不必说了,目前黑龙江上执行巡河任务的炮艇,就都是那里生产的。 “大哥看来真是醉得不轻了。”兄妹俩对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这样的信息。 第八章 明目张胆 深夜的黑龙江别有一番景致,皎洁的明月高挂当空,如银的月光遍洒冰雪覆盖江面,在光线折射的作用下,站在苏联一方的江岸上,甚至能够直接看到江对岸的河堤。 “巴尔挈夫,这里真的没有问题吗?”坐在一辆嘎斯军用吉普车里,郭守云通过手中的夜视望远镜,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远处的情况,而后颇有些忐忑地问道。 “放心吧,只要你安排的人能够准时把货送到,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叼着一支烟,一身戎装的巴尔挈夫坐在旁边,老神在在地说道,“你们中国人早就取消了江上巡逻,而对面的哨所在这方面也远没有前几年那么谨慎了,按照这一段江面以往的惯例,你们的公安巡逻,会在两点半点到三点之间有一段时间的巡逻空隙。嘿嘿,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那出现这样松懈,就不怕有人大规模偷渡吗?”郭守云困惑地问道。 “偷渡?”巴尔挈夫嗤笑道,“我可没听说现在有多少中国人选择偷渡到我们这边的,至于说我们这边的偷渡客,嘿嘿,那可没那么容易过去。你以为我们这些当兵都是吃干饭的吗?就这一段荒凉的江堤,我们的巡逻队都是每十五分钟巡逻一次的,只不过今晚我把他们都调开了而已。”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的确,不管在什么时候,偷渡客只会选择由经济落后的国家向经济发达的国家偷渡,而目前呢,国内的经济发展情况一片大好,这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日益提高,与此相反,如今的苏联已经走到江河日暮的境地,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朝那边偷渡啊?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在中苏关系缓和之后,中国一边才会放松中苏边境上的巡逻,而苏联一方却丝毫不敢懈怠。 “嘿嘿,来啦,快看看,是不是你的人。”就在郭守云思索的时候,巴尔挈夫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时欣然说道。 顺着巴尔挈夫手指的方向,郭守云朝江东岸的位置看了一眼,只见在朦朦胧胧的映雪月光下,两点醒目的灯光正在江对岸的岸堤上划着圆圈——那是他同送货人之前约定好的信号。为了谨慎起见,郭守云又拿起望远镜超对岸望了望,果不其然,那边江堤上正停着五辆卡车。 “没错,就是他们。”放下望远镜,郭守云点头说道。 “ok,我们过去!”巴尔挈夫显得很兴奋,他率先跳下车,朝车外的几名苏军士兵打了个招呼,然后大跨步的朝江面上走去。 二月中的时节,黑 龙江江面上的冰层仍旧很厚,足以承受通车的重量,而中苏之间的贸易在冬季的时候,主要就是依靠这江面冰层上的通道展开的。 这是郭守云第一次亲身体会冰上走私,在他看来,这军队一旦从事到走私贸易中,那规模和场面可真是令人咋舌。他们走货的这一个地段,距离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区整整有四十五公里的距离,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这里的堤段修筑的很不好,坡度大不说,而且道路还很崎岖。不过这显然难不倒巴尔挈夫旅长,为了能够让他的卡车顺利下到江面,这位旅长今晚专门调来了一个工程兵连,三百多号苏联大兵,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在长达三十多米的堤段下坡上整出一条铺设了防滑钢板的通道。对于一般的走私犯来说,这一点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紧跟在巴尔挈夫的身后,郭守云快步走下江堤,而在他们身边不远处,五辆熄灭了灯火的嘎斯卡车,正在朝江面缓缓开进,伴随卡车一起向对岸行进的,是几百名身穿军大衣、足蹬高统军靴的苏联士兵。 看着这一支在冰面上缓缓前行的走私军队,郭守云总算体会到了他前身当初所体会到的那种恐惧,这家伙,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中苏之间又要开战了,而这一支部队就是前往夜袭的。 “我说巴尔挈夫,”在冰面上滑了一脚,险些摔个狗啃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之后,郭守云拉住巴尔挈夫的胳膊,小声说道,“你搞的动静是不是有点大了?这么多人,走漏了消息怎么办?” “走漏消息?嘿嘿,谁敢给我走漏消息?”巴尔挈夫脚下不停,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的部队是什么地方?这些家伙跟着我干是他们的福分,每次好处少不了他们的。可谁要是敢嘴上不牢靠,那后果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年头,部队里莫名其妙的失踪几个人可是常有的事。” “嗯,那就好,那就好,”郭守云心下一稳,舒口气说道,“不知怎么的,我这会儿突然有些心慌,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要出纰漏的样子。” “嘿,怎么啦?这关键时刻你就害怕啦?”巴尔挈夫嗤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次从中国过来已经脱胎换骨了呢,感情这胆子还是当初那么大点。你放心吧,现在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那边的人不出问题,那么最多五天后,你就可以拿到你应得的那份钱了。” “我的人不可能会出什么问题的,”郭守云肯定地说道,“他们都是跟了我两三年的人了,对他们我信得过。” “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还担心什么?”巴尔挈夫笑道。 “我是在担心你的销路,”郭守云说道,“要知道这一批烟草数量可不小,出货这一个环节上是最容易出问题的。老实告诉我,你准备把这批货出给谁?” “嘿嘿,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巴尔挈夫洋洋自得地说道,“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这是商业秘密,是必须保密的,不然的话,你这个老朋友下次还会找我合作吗?” “我不找你还能找谁?”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下次还找我,那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咱们就像现在这样合作,嘿嘿,双方受益,这样难道不好吗?”巴尔挈夫嘿嘿笑了一声,而后指着即将到达的江堤说道,“快看,那边的人迎过来了,你去把该办的事情办好,我去安排人装货。” “嗯,让你的人动作快一点。”郭守云朝江岸上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应声道。 第九章 大事件 由几百号苏军大兵出手,装卸五车的烟草只不过是小菜一碟,最多没有超过二十分钟,五辆装满整箱整箱香烟的嘎斯卡车,重新驶回大江西岸,而后车灯齐开,大摇大摆的朝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码头的方向开去——巴尔挈夫的部队就驻扎在那里,而他的军用仓库则是藏匿这些烟草的最佳地点。 “怎么样,一切都很顺利吧?”坐在车厢里,巴尔挈夫扔给郭守云一支香烟,又给自己点上一支,这才笑咪咪地说道,“我就说过,你的担心只是多余的。” 郭守云没有搭话,他的目光停留在车窗外。此时,他们的车队正与一辆由市区方向开过来的军车擦肩而过,这一晃眼的功夫,郭守云清楚地看到那两军车上载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 “哈,很准时,我们的巡逻队出来执勤了,”巴尔挈夫嘻嘻笑着,不无调侃地说道,“现如今这国内的形式不太稳定啊,像我们这种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我已经考虑好了,以前那种小打小闹的方式实在来钱来的太慢,还是老弟你有办法,就像你说的,这一次的生意的确很不错,我联系的买主已经说好了,只要这批货到手,他就一次性付给我们九十万卢布。按照之前商定的,你拿三十六万,我拿五十四万……” “等等,”郭守云皱起了眉头,他颇为不满地说道,“怎么只有九十万?按照黑市上的价格估算,咱们这批货,可不是九十万就能吃得下的。” “哎,我说老弟,咱们这种生意怎么能按黑市上的价格来走呢?”巴尔挈夫伸手拦住郭守云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别忘了,咱们可是不负责脱手的。你只是负责在中国拉找货源,然后运到这阿穆尔河河边,而我呢,则只是负责把他运过来,你想想,就是这么简单一个倒手的事情,咱们里外就能赚到近四十倍的利润,难道这样你还不满足吗?” “你当然满足,”郭守云哼声说道,“因为这批货里没有你一分钱的本金,你别忘了,我在国内进货也是需要走门路的,你以为在我们中国烟草是能够随便买卖的吗?” “可老弟也不要忘了,我可是承担着所有的风险呢,”巴尔挈夫不以为然地说道,“干这种事情那是要掉脑袋的,这货走完了,你拿到钱可以一走了之,而我呢?我还要留在这里,这一旦出了问题,所有的罪过都要由我一个人来背。” “哼,你一个人背?你会背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家伙早就为自己铺好后路了,说吧,将来你打算去哪里定居?是美国还是英国, 抑或是法国、加拿大的?”郭守云不屑一顾地说道。 “嘿嘿,那毕竟是将来的事了,”巴尔挈夫脸不红脖不粗的,他甚至连一点尴尬都欠奉,“现在啊,咱们还是消除分歧,继续多做它几笔生意的好。嗯,我知道你对这次的生意不是很满意,不过没关系,你要相信我,我会补偿你的。这样吧,等下一次,等下一次你……” “吱!” 巴尔挈夫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随着一阵儿紧急的刹车声,他们所乘坐的军车猛地停了下来,在惯性的作用下,郭守云被晃的从车座上弹起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前座的椅背上。而坐在他身边的巴尔挈夫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直接从车座上出溜下去,滚进了座椅之间的缝隙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忍着肩膀上的剧痛,惊魂未定的巴尔挈夫刚从座位上爬起来,便连声问道。 “巴尔挈夫同志,前面有车拦路,我们过不去。”前面的汽车兵扭过头来回答道。 “不好,出事了!”这是郭守云的第一反应,他捂着险些被撞晕的脑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这不可能!”巴尔挈夫愤怒地说道,“这里是我的管辖范围,即便是内务部的人,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能进入,在这里,我们会出什么事?!” 这么说着,盛怒之下的巴尔挈夫已经一脚踹开车门,纵身跳了出去。 “不要慌,不要慌,越是危急时刻越需要冷静……”手扶额头,郭守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前世的经历赋予了他很好的心理素质,虽然明知此时肯定是出了差错,但是他那慌乱的心情还是很快平复下来。 “这该来的躲不过,躲得过的就无需担心。”最后给自己吃了个定心丸,郭守云伸手推开车门,然后一低头钻出了车厢。 这一钻出车厢,再借着皎洁的月光朝前面一打量,郭守云刚刚安下来的心顿时变得冰凉冰凉的了,他知道,今天他和巴尔挈夫是彻底完蛋了。 车队所停的地方是一个交叉路口,站在车外,甚至可以远远看到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的灯火,按照计算,再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他们这个走私的车队就能到达部队驻地了。不过如今看来,这么短短一小段路程,已经成为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借着明亮的月光,站在车下的郭守云发现,前方可通往市区以及北郊方向的两条岔路已经都被堵死了,而堵住道路的,却赫然是四辆苏军的bmp1装甲车,至于道路两 边的雪地上,则站满了身穿军大衣、荷枪实弹的苏联士兵。 郭守云还发现,刚才兀自气势汹汹的巴尔挈夫,此时已然成为了别人的阶下囚,就在距离不到十几步远的地方,这位自以为是的少校正被两名士兵押解着钻进一辆装甲车,而此刻正在向部队发布号施令的,赫然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军官。 就在郭守云试图借着月光看清这名女军官相貌的时候,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没有片刻的迟疑,女军官迅速带着两名士兵朝他走过来。 “你就是那个……叫什么……噢,郭守云的中国人是吗?”站在郭守云的面前,女军官摘下自己的军帽,拿在手里把玩着,同时语气冷漠地说道。 “是,是的。”郭守云的心中一片死灰,他魂不守舍地回答道。 “很好,”女军官点点头,“我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远东军区边防军第十六师参谋部上校参谋妮娜·伊万诺夫娜·伊万诺娃,现在我很荣幸的告诉你:郭守云同志,你因涉嫌走私违禁商品、贿赂我国军人、非法牟利、从事间谍活动等数项罪名被捕了。” “你说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他大声叫道,“我从事间谍活动?!你这是诬陷!我告诉你,上校同志,你说我走私违禁商品、贿赂军人、非法牟利,我都认了,可是对于这些罪名,你们军队无权逮捕我!按照贵国的法律,只有内务部和贸易……” “闭嘴!”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这个叫妮娜的上校就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郭守云的小腹下,将他整个人踢翻在地,当场昏迷过去。 “谁管你什么法律不法律,”冷冷的瞟了一眼昏迷在地的郭守云,妮娜哼了一声,对身后的随从说道,“去,把他和这些走私品统统带到师部。” 第十章 牢狱之苦 一所面积不过一点五平方米、高不足一米二分的狗窝式小囚房,一个成年人躺在里伸不开腿,站在里面直不起腰,而且完全密封,没有丝毫的光线可以照进来。对于一个有思想、有恐惧感的活生生的人来说,在这样的环境里独处上七天时间,那绝对是一种彻底的、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如果这个人的意志力不够坚定,那么毫无疑问,七天时间他绝对会发疯了。 因为有着前世的种种遭遇,相对于普通人来说,郭守云算是意志力比较坚定的人了。七天的黑牢生活,并没有把他折磨疯,虽然在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瘦了两圈,而且走路扭扭曲曲,腰杆都挺不直,但是他的精神看上去却好得很。当苏军士兵打开牢门,把他从狗窝般的小囚牢里拖出来的时候,这个看上去距离咽气最多不过一步之遥的家伙,竟然看着前来接他的妮娜上校笑了,随即他还说了一句令所有人瞠目结舌同时又暗中竖起大拇哥的话:“这可惜,那天晚上没有看清上校你的容貌,不然我这短时间的黑牢就不会坐得这么苦了。” 作为一名从小在军中长大、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官,妮娜上校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情,至少她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看上去爱财如命,为了赚钱是什么事情都敢干的中国人,要比身为旅长的巴尔挈夫强一百倍——这个丢尽了苏联军人颜面的家伙,仅仅在黑牢里关了十四个小时,就把这几年所干过的事情全部交待了,他甚至还承认了一项“莫须有”的叛国罪。 “贪财好色,意志坚定,是一块被资产阶级腐朽人生观严重腐蚀的花岗岩。”在呈交给师部的报告里,妮娜上校对郭守云做了如是的一番近乎自相矛盾的评价。 很快,妮娜就接到了以师长伊万诺维奇少将名义转发下来的密令,密令的内容同样简单:“给他最好的条件休养,三天后,我要亲自见他。” 过了七天不见天日的黑牢生活、茫茫然不知自己前途命运将会如何的郭守云,就这么的从黑牢里转入了军区医院,还住进了最高档的病房。 此时的郭守云绝没有想到,这一次他的被捕,才是让他时来运转的真正契机,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命运之神对他的青睐。就在他蹲守黑牢的这七天时间里,莫斯科发生了一系列足以震撼整个苏联的大事件,而这些事件的发生,令坐镇远东的苏军头头们人人自危。毫无疑问,同国内普通的百姓相比,这些身居高位的将军们更懂得世事的变迁,莫斯科市内连续发生的数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令他们敏感的意 识到,如今的苏联政权已经危如累卵了。而政府高层中那所谓“主流派”、“传统派”对“民主纲领派”的一再妥协退让,显然更加激化了这些将军们的危机感,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一种明哲保身、大笔捞钱以为今后打算的心思,开始笼罩上了他们的心头。 也恰恰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足以引起军队哗变的事故发生了。按照苏联军队的惯例,每月十七号应该是军队分发军薪的时候,可是这个月,远东军区司令部应该下发的军薪再次被拖欠,而这已经是军区拖欠各部队的第三个月军薪了。 作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其本职,这一点说来丝毫不错,可是军人也有家属,大家也都要吃饭也都要养家糊口,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很显然,这兵是要养的,“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这马也会造反的,更何况远东军区下属的还是几十万手握武器的大兵呢。 作为军区的司令员,特列亚克大将自然明白拖欠三个月军薪所潜在的威胁,可是面对国防部迟迟不到的拨款,他这个军区首长也没有任何办法。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学着当初东欧各地驻军的做法,给自己部队的各级指挥员下达了一个命令——“尽可能自主筹措军薪”。 当然,从整个苏联范围内来看,拖欠部队薪水的问题,不仅仅出在远东军区这一个地方,同时呢,面对财政上的亏空,特列亚克下达这样一个命令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可是从其后的历史来看,正是苏军高层的这一做法,最终导致了其全军范围内,长达十年之久的全面腐败。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军队能够靠着吃什么过日子?毫无疑问,那就是走私、贩卖军火。 作为远东军区边防军的一支,伊万诺夫少将的部队,同样面临着军薪亏欠的问题,他如今已经年过五旬了,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让他安安稳稳的熬到退休,能够享受部队发给的退休金就知足了。可是如今,他的这个愿望显然就要化作泡影了,现在且不说他的退休金问题,就单单是手底下这万把号人的吃饭问题他都要解决不了了。 部队要稳定,那么就要给士兵发薪水,而要发薪水,就必须有钱,钱、钱、钱、钱,这钱从哪里来?也许是急中生智,又或者说是命中注定,急得头上就要冒火的伊万诺夫,猛然间想起了几天前才刚刚处理的那一起军官走私案,那个该死的巴尔挈夫,身为一名少校,却在短短的 两三年时间里,通过边境走私,为自己积攒下了六十余万卢布的巨额财富。六十余万啊,分派到全师一万余名官兵的头上,没人还能分到四五十卢布呢,那可是一名普通士兵近半个月的薪水啊。 原本按照规定,这一部分赃款应该上缴内务部,同时呢,巴尔挈夫与那个姓郭的中国商人,应该送交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可是而今,伊万诺夫有了新的想法。“事急从权。”他打算把这一笔赃款隐瞒下来,然后当作部队军薪的一部分,马上下发到士兵的手中,以缓解部队士兵的不满情绪。 可是这话说回来了,六十余万的赃款虽然不少,可是分摊到每个士兵的手上,毕竟还不足以补齐一个月的薪水,剩下的那部分怎么办?很显然,那批被收缴在仓库中的走私香烟,成为了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但是,这一个月的军薪补齐了,那下个月呢?如今国内的局势是急转直下,谁能保证下个月上面就会按时把士兵的薪水发放下来?这个月一口气吃掉了这两个明目张胆的走私犯,那下个月他的部队吃什么? 已经被军薪问题搞得焦头烂额的伊万诺夫,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召集了由师部政委、主要参谋们出席的会议,而这次旨在集思广益的会议的召开,最终促成了一个成师建制的军队的全面腐败,而这种腐败还将会在短期内蔓延到整个远东军区。同样是这一次会议,也为后二十年的俄罗斯,打造了一个来自异国的金融寡头,为这个原本就不甚太平的世界,打造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地下军火商…… 第十一章 时来运转 什么叫“回首昨日,恍若一梦”,对于这句话,如今的郭守云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躺在苏联边防军第十六师师部驻地的医院特护病房里,享受着两名女护士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两天前还曾经蹲过这些苏联军人黑牢。 在苏联的国土上,有一个词很重要,而且体现的也很突出,那就是特权。在政府片面追求高福利的政策引导下,国民的福利待遇同每个公民在政府、军队中的职位直接相挂钩,而这几天郭守云所住得病房以及他所享受的待遇,就是苏联军中一个少将师长所能享受的级别。 面对这两种天差地别的处境,郭守云并不感到困惑,作为一个前世的骗子,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毫无来由的祸从天降,而绝不会有毫无来由的飞来横福,这些抗枪吃粮的老毛子大兵,之所以先给他吃一番苦头,而后又对他如此优待,那没得说,肯定是这些家伙有什么地方用得着他了。至于说这些老毛子会在什么地方用得着他,这也不难揣摩,这年头在苏联当兵可不容易,这薪水不但低的可怜,而且还时常被拖欠,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初的十几年时间里,苏联军队的大规模腐败现象可不是没有来由的。他郭守云是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从某方面来说很成功的商人,尽管他的成功建立在非法贸易的基础上,但是这并不重要,对于一支即将全面走向腐败的军队来说,能够拿到钱、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最多的钱,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郭守云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才过的异常舒心,他什么也不去考虑,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俨然成了一个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大少爷。而这自然也让负责监视他的妮娜上校颇为不满。 对于一个喜欢冒险的人来说,舒心的日子过久了也会令人生厌,尤其是整日里呆在一个半戒严性质的病房里,很不巧,郭守云恰好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晴朗的天空是一碧千顷,万里无云。坐在自己病房客厅那松软舒适的沙发里,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病号服的郭守云,正在同自己的弟弟、妹妹,无聊的打着扑克牌。因为受了他这个大哥的拖累,守成与东婷两个人这段时间也失去了自由,只不过他们没有享受到住“黑牢”的幸福,而是一直被羁押在友谊酒店之内。自从郭守云转到这师部医院来之后,两兄妹也被送了过来,按那些苏联大兵的话说,就是让他们兄妹三人在这里一起“休养”一段时间。 兄妹三人正 在玩的是“开心花”,一种类似与“梭哈”的赌博类纸牌游戏,这种游戏是东婷最喜欢玩的了,从两年前开始,她就利用这种游戏,从两位哥哥身上赢了不少零花钱。不过今天她想要利用这种方法赢来零花钱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她的两位哥哥现在是身无分文。 不过既然赌博,那总要有些彩头的,为了自娱自乐,兄妹三人拆了两条香烟,用每一支烟卷代表十万美金,三人说好,底注一支烟卷,每次加注至少两支烟卷,就这么着,兄妹三人也兴致勃勃的玩了整整一个上午。 不过郭守云今天的手气显然糟糕透顶,他在开局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就因为一把“同花顺”碰上东婷的“豹子七”,而输掉手中的全部筹码。而郭守成的手气显然也不咋地,不过他性情谨慎,所以每次押注都不多,可即便这样,一上午下来,他还是前后输给了妹妹“虚拟美金”四千多万。当然,同某位冒险疯子相比,四千多万的欠债明显不够级别,当妮娜上校出现在病房中的时候,郭守云已经欠下了将近四个亿的赌债了。 看着病房里围坐在一起耍弄扑克的三兄妹,妮娜上校无奈地摇摇头,她站在门前,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郭守云同志,看样子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养好了?” 撩撩眼皮,郭守云看了一眼门口这位“心黑手辣”的女上校,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自己曾经挨过的那一脚——那脚叫一个狠啊,估摸着如果再偏上一两厘米,他的人生就要变的彻底不完整了。 “请不要叫我同志,”趁机将刚刚拿到手中的一把臭牌扔掉,郭守云调侃道,“古人云:‘所与交友,必也同志。’如今我郭守云只不过是上校的一名囚犯而已,咱们既不是朋友,也没有什么共同的志向,所以同志这个称呼,你还是省了吧。” “好,那我就称呼你郭先生吧,”对于郭守云的调侃,妮娜上校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她微微一笑说道,“郭先生,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现在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养好了吧?” “感觉还不错,”郭守云嬉皮笑脸地说道,“这特别护理就是不同一般啊,环境舒适,治疗效果好,服务态度……” “既然郭先生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那就跟我走吧。”妮娜显然没心情听郭守云继续闲扯下去,她快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妮娜这一句话,让郭守成和郭东婷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个女军官要把大哥带到哪里去,当然,也就更不知道大哥今后的命运将会如何 了。与两兄妹比起来,郭守云显然冷静的多,他知道这短时间以来一直笼罩在心头的谜题就要揭开了,因此,他缓缓站起身,语气平静地问道:“去哪儿?”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妮娜似乎对眼前这个中国人有着很矛盾的心态,她既不看惯这家伙那种唯利是图的性情,可是又对他那种刚强的意志力颇感钦佩。 “嗯,那我用不用换一身正式点的衣服?”郭守云笑道。 “你有十分钟时间做准备,我在楼下等你。”妮娜看着他,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出门而去。 “哥……”等到妮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守成与东婷站起身来,他们看向郭守云的目光里,满是近乎绝望的担忧,他们担心自己的大哥此去凶多吉少。 “干嘛这么看着我?”郭守云被盯的有些发虚,他摆摆手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次咱们就要时来运转了。来,你们两个别哭丧着脸了,整的跟生死离别似的,快,给大哥笑一个……” “哥,我们现在也不求什么时来运转了,”东婷毕竟是个女孩子,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更是让她的神经变得无比脆弱了。“我现在就盼着咱们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赶快回哈尔滨去。你,你这次不过去哪,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别忘了,你还欠我几亿的赌债呢……” 第十二章 会面 在颠簸的车厢里呆了将近十五分钟,随着一阵儿紧急刹车时的惯性冲击,搭载了郭守云和妮娜上校的嘎斯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市郊的一个住宅区式的大院落里。 “下车吧,我们到地方了。”妮娜看也不看郭守云一眼,就那么冷漠地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的推门钻出车去。 “这是哪里?”郭守云钻出车门,四处打量着问道。 眼前这个院落显然不是普通的市民住宅区,因为整个院子都可以用戒备森严来形容,大门入口处有士兵值岗,两侧墙壁上还有望楼、探照灯、电网……这咋一看,就像是监狱一般。只不过这个“监狱”的设施也未免太奢侈了,就像郭守云他们所处的这个小型停车场上,就停了二十几辆苏联国产的拉达轿车。相信从八九十年代走过来的人都知道,在那段岁月里,产自苏联的“拉达”、“依日”轿车,那在国内可是高档车了,外观漂亮、省油、性能可靠,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并不比西方车、日本车差。 “这里才是真正的师部驻地,”妮娜瞟了一眼郭守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道,“伊万诺维奇同志要见你,我告诉你,他的脾气很不好,你最好把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收起来,不然的话,对你没有好处。” “哦?”紧走两步,郭守云凑到妮娜的身后,笑嘻嘻地说道,“那这么说上校的脾气很好喽?不然的话……” “闭嘴!”不等郭守云讲话说完,走在前面的妮娜猛地停步转身,瞪着双眼,低喝一声说道。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妮娜这一声低喝,让郭守云猛地想起了十几天前那个晦气夜晚,当时这个女人也是说了一句“闭嘴”,而后就是一记毒辣的“撩阴腿”。当时的痛苦,他至今是记忆犹新,因此,出于本能反应,他双臂下伸,麻利的挡住了双腿间的要害。 郭守云这个本能的护裆动作,让妮娜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容,不过这一丝笑容,又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如果你不想重新到病房里躺上十天半月的话,那就不要在我面前口无遮拦。”说了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扭过头去,妮娜继续朝不远处的一栋小楼走去。 “嘿,有意思。”丝毫不为自己刚才的丑态而尴尬,郭守云耸耸肩,自言自语道。 纯欧式的红色小楼里装修称不上豪华,但是却透着那么几分难以掩饰的典雅,穿过立有四根大理石柱的门内大厅,郭守云紧跟着妮娜 ,踏上了一道正对楼门方向的阶梯。 楼里的气氛相当安静,甚至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两人走路时的脚步声在楼里往来回荡,“咔哒、咔哒”的,颇有几分节奏感。 两人一前一后的径直上到二楼,而后拐过一道走廊,最终在一扇红漆双扇大门前停了下来,郭守云看了看门上的标注牌,上面用俄语写着“伊万诺夫少将办公室”。 “进去吧,伊万诺夫同志正在里面等你。”站在门前,妮娜先是在敲了敲门,继而也不等里面的人回答,便推开一丝门缝,而后对郭守云说道。 郭守云很精明,他从妮娜这一个看起来有些不礼貌的动作上,就敏感地察觉到,这位上校级别的女军官,绝对同门内的伊万诺夫少将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要知道苏联是一个很讲究特权级别的国家,而在他们的军队中,这种风气更加的浓厚,因此呢,作为一名少校,要想进入某位少将的办公室,应该先敲门,然后大声通报自己的姓名、军衔。而像妮娜这样直接推门的举动,显然是逾礼了。有了这一点怀疑,再想想妮娜的名字,她的父名是伊万诺夫娜,这个父名有点意思,难不成这个脾气暴躁而且动作粗鲁的漂亮女上校,竟然会有一个做少将的父亲? “看什么看?!”看到郭守云并不进门,而是盯着自己贼兮兮的看个没完,妮娜忍不住斥责一声,同时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我让你进去听到没有?!” “哎呦!”郭守云正满心思琢磨妮娜和伊万诺夫少将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想到这女人会在这个时候推自己一把,因此,在没防备之下,他身子一晃,整个人撞开房门,一下子冲了进去。 非常不巧的是,门内的房间里铺设着枣红色的羊绒地毯,而且看样子这地毯还很厚。猛然冲进房间的郭守云,本来就掌握不好身体的平衡,再加上被门内的地毯边缘拌了一下,他就更加站不住脚了,随着一声惊呼,他整个人普通一声栽倒在地毯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你疯啦!”也亏着房间里的地毯很厚,郭守云摔得这一跤并不重,他也顾不上查看房间里的情况,就那么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冲着门外的妮娜喊道。 “闭嘴!”妮娜两步跨进房门,然后一把摘下帽子,甩了甩头发,那动作说不出的飒爽,只不过她那小嘴里所说的话,却让郭守云极为不爽。 “嗯哼!”不容郭守云去讨还公道,房间里已经传来了一声干咳,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但 是却已久中气十足。 这一声干咳令郭守云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他猛然转头,赫然发现在这间足有上百平的大会客厅里,此时竟然坐着七八个人,而且这些人全部穿着军装,其中职衔最低的也是中校,至于说最高的,则是此刻正并排坐在沙发中,满脸严肃的两位少将。 “郭先生是吗?”两位少将中那位看上去年轻一点但是却满脸横肉的家伙首先开了口,他指指那把孤零零摆放在大厅中央的椅子,语气僵硬地说道,“坐吧。” “哦,好的。”郭守云狠狠地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妮娜上校,然后大大咧咧地走到那把椅子旁边,旁若无人的一屁股坐了上去。 “郭先生,我是这十六师的政委苏西霍夫少将,当然,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惯,你可以叫我瓦西里,”满脸横肉的将军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郭守云一番之后说道,“你知道我们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郭守云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郭守云的干脆和无耻,令在场的军官们嘴角抽动不止,在他们想来,这个犯下重罪的家伙,首先应该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呢,在满脸鼻涕眼泪的求饶一番,再之后,这一切自然就好说了,他们提出条件,然后让这个狡猾,同时却在中国很有路子的家伙理所当然的成为他们部队的赚钱工具。 可是而今的现实表明,妮娜的判断没有丝毫错误,这个家伙的而且确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他对自己的罪行没有丝毫的觉悟,当然,也更谈不上什么求饶了。 苏西霍夫皱皱眉头,他盯着郭守云看了一会儿,然后扭过头,朝不远处一个手里拿着厚厚文件的中校摆了摆手。 中校会意地站起身来,将那份文件展开,大声念道:“郭守云,中华人民共和国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第十三章 变味的公审 很显然,那些文件上所罗列的都是郭守云的罪行,这些罪行有真实的,有莫须有的,也有胡编乱造的,什么走私违禁物品、偷逃税款、非法牟利、危害苏维埃联盟国家边防安全、间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反正不管怎么说,按照这些罪行,他郭守云被枪毙二十次都够了,那什么黑牢、苦营之类的地方是容不下他了。听着这些苏联大兵们为自己罗列的罪名,别说别人啦,就连郭守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了。 “好啦,好啦,不要念啦,”听到最后,郭守云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苦着脸说道,“各位,对于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我再了解不过了。走私巨额的违禁物品、贿赂贵国的在职军人,仅这两点,我恐怕就要在你们的苦役营里做上一辈子苦工了,所以呢,你们也没有必要再给我加上那些让人听起来都会觉得好笑的罪名了。” “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对你进行处理,反而要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给你最好的待遇,让你享受最好的医疗吗?”一名坐在苏西霍夫身边的中年上校淡然问道。 “那肯定是因为你们觉得有更好的办法处理我的问题了,”郭守云嘻嘻一笑说道,“毕竟直接枪毙了我还要浪费一颗子弹,而同时呢,我这副身子骨也的确不适合去做苦役营里的重体力活。因此,从即惩治犯罪,又兼顾经济效益的角度来考虑,用……哎呦!” 郭守云这一番调侃的话还没有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老实回答问题,这里不是表现你幽默感的地方!”站在郭守云的身后,妮娜面罩寒霜地说道,别说,这一巴掌打下去,让她觉得心里特痛快。 “那好吧,”揉揉后脑勺,郭守云耸动一下肩膀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也不要考我了,老实说,我的脑子只是用来做生意、赚钱的,而不是用来猜谜题的。现在大家都坐在这,有什么话不妨敞开了说,我是一个商人,只要对我有利的事情,我都会去做,而在我看来,现在只要能够活着从你们的手中走出去,那就是最大的获利。所以呢,只要能够接受我的这个条件,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够做的到,我就绝不会拒绝。” “好!”那个一直坐在苏西霍夫身边闭目养神的少将终于说话了,他拍拍手,坐直了身子,朗声说道,“郭先生果然是快言快语,我喜欢你这样说话干脆的人。实话说,在最初抓到你的时候,我们的确没有打算让你这样的人继续活着,不过后来因为一点小变故 ,我们改变了主意,所以说呢,你的确是在地狱的门口走了一圈。” “你就是伊万诺夫将军吧?”郭守云朝这位面容矍铄的老头老头看了一眼,然后微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从我离开黑牢转进你们医院的那一天起,我就猜到了,所以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你们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很简单,”伊万诺夫站起身来,他慢慢走到郭守云的身边,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所需要的,就是你最喜欢的东西。” “你是说我这条命还需要我自己用钱买回来?”郭守云自然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他故作讶然地说道。 “算是吧,如果你不打算让你的弟弟和妹妹与你一同活下去的话,那你就只需要支付你自己的买命钱。”伊万诺夫语气轻松地说道。 “那你们需要多少?”郭守云问道。他才不会去说什么“守成、东婷与他的罪行无关”之类的废话,毕竟他所面对的是苏联大兵,而不是国际法庭,在这些苏联的“战争机器”眼中,任何道理都是狗屁。 “坦白地说,很多,多到我们自己都感觉这个价钱开得有些过分。”伊万诺夫呵呵一笑说道。他的话,把大厅里的七八个军官都逗笑了。 “那我也坦白的说,我拿不起,”郭守云回答的更加直接,“别说什么很多了,现在的我,即便是区区的十万卢布都拿不出来。这次被你们扣掉的货物以及没收的现金,就是我的全部积蓄,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能力支付你们所谓的买命钱吗?” “我想郭先生误会了,”满脸横肉的苏西霍夫笑道,“这笔钱我们并没有打算让你直接从腰包里掏出来,而且我们也知道你根本拿不出来。因此,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同你合作,就像你之前同巴尔挈夫之间的合作一样。” “你是说走私?”郭守云有些意外地说道。 “不错,”伊万诺夫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就是走私,我们需要你在中国境内的关系网,而你则需要我们对你网开一面,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也不会让你白干,和你同巴尔挈夫之间的交易一样,每笔生意的收益,我们仍旧是四六分成,我们取六,你取四。” 老实说,尽管知道苏联军中腐败的现象严重且普遍,但是郭守云绝没有想到他们的腐败竟然会普遍到这种程度,很显然,此时在这个大厅里的军官,几乎都是十六师校级以上的重要人物,这表 明了什么?这无疑就表明整个十六师都将参与到这场预谋的走私贸易中去了。 “怎么,有顾虑?还是说对我们开出的条件不满意?”走到郭守云面前,伊万诺夫笑了笑说道,“你要知道,同我们合作要远胜过同巴尔挈夫合作,他只能为你把货物运进来,却无法为你提供必要的安全保证。而我们不同,在这阿穆尔州境内,甚至是在整个远东,你的贸易绝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干扰,无论是内务部还是贸易委员会,亦或是其他任何人。” “那你们的上级呢?”郭守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作为你们的下属,巴尔挈夫可以被你们轻而易举的收拾掉,可是别忘了,你们也有上级部门,也许在他们眼里,你们同巴尔挈夫没有任何区别。我可不想让自己的罪行越来越大。”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合作,军区方面是采取默许态度的呢?”一名年轻的上校插嘴说道,不过他很快闭上了嘴巴,因为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同时瞪了他一眼。 明白了,话说到这份上,郭守云是全明白了,他知道,苏联政府的财务困难终于全面爆发了,而随之而至的军队全面腐败,也终于崭露头角了。对于苏联那些崇尚西方式民主,整天叫嚣着要改革、改革的懵懂百姓来说,他们一手导致的灾难即将全面爆发,而对于像他郭守云这样别有用心的家伙来说,一个全新的黄金时代已经展露出曙光了。 第十四章 上中下策 “如果是这样的话……”心中笃定的郭守云,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考虑片刻之后说道,“那我们的合作还是很有前景的。不过我像先问一下,各位,你们所需要的款项究竟有多大的缺口?说白了,就是你们需要赚多少钱?” “多多益善。”苏西霍夫毫不犹豫的抢着回答道。 “不错,我想这也应该是郭先生你所期望的吧?”伊万诺夫点点头,笑道,“不过在未来的一个月时间内,我们必须先拿到至少六十万卢布的现金,这是我们所急需的一笔钱。” “六十万卢布?”郭守云哼了一声,他心说这些人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六十万卢布?如果在目前的条件下,自己在一个月内连六十万也搞不到,那他也简直就不必做人了。不过这样的话在心里想想也就得了,说出来却是大大不可的。 “怎么,有问题?”伊万诺夫皱起了眉头。这笔钱目前的确是部队所急需的,他这个做师长的都快为此急白头了。 微微摇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在将一大堆将军校官们搞的满头雾水之后,郭守云才继续问道:“那将军认为我们所要走私的货物,以什么为主最好呢?” “那当然是烟草,就像你上次所作的一样。”伊万诺夫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错,还是烟草,”苏西霍夫也说道,“目前我们已经控制了巴尔挈夫的销售渠道,而且这种违禁的货物需求大,利润也高。” “嘿嘿,各位,不是我郭守云泼你们的冷水,”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你们对中国的情况也太不了解了。的确,在我们那边烟草是不属于管制商品,但是它却是属于国家专卖的,我们那里有烟草专卖局,有糖酒公司、有粮食局,像烟酒、食糖、食盐、食用油、粮食等等这些物资,基本上的是由国家专卖的。我手中是有哈尔滨烟草专卖局所配发的许可证,但是大批量的烟草,决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搞到手,像上次那批货物,是我想尽办法囤积了两个月才凑足的。你们想,这样的货种适合用来长期、大批量的走私吗?尤为重要的是,目前我们那边已经开始完善海关缉私制度了,我想再有一段时间,从中国境内成批量的走私就会变的更加困难了。呵呵,当然,在中国国内的风险全都属于我,你们可以不去操心,但是你们总要为自己的钱着想吧?难道你们盼着有一天自己货款全都被中国海关没收了?” 毫无疑问,在座的这些将军、校官们,对中国的情况并不了解,郭守云这一番话说得他们是面面相觑, 全都没了主意。 “说吧,我知道你还有办法。”妮娜这时候抽冷子冒出一句话来,她站在郭守云的身后,语气冷淡地说道。 妮娜这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郭守云的身上。 “嘿嘿,这方法是死的,政策也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如果够聪明的话,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够想得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走私这种东西,从有国家甚至是有货币流通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出现了。毫不客气地说,无数的统治者防范过它,打击过它,惩治过它,可是都未能把它彻底杜绝,这是为什么?不为别的,就因为走私者往往比缉私者更具智慧。”郭守云老神在在地说道,“妮娜上校,不要瞧不起我这个唯利是图的走私犯,我告诉你,走私是一门艺术,是一门科学,是一门大智慧,嘿嘿,你以为……哎呦!” 又是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后脑上,那啪的一声脆响,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瞠目。 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怒目圆睁的妮娜,伊万诺夫笑道:“妮娜,去给郭先生倒杯咖啡。郭先生,我们希望你能够开诚布公的与我们合作,所以,你的智慧也不妨向我们展示一下。” 看着妮娜乖乖的去为自己沏咖啡,郭守云心满意足地笑道:“这很简单。在我看来,走私分为三种,其一,为毫无技术含量的走私,就像我和巴尔挈夫之前所作的那样,那属于纯粹的‘闯关’,这不仅要花费大笔的金钱来打通关系,而且还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其二,就是中等技术含量的走私,这种走私大多采用一定的特别装备,以夹带、暗藏走私物品,这也是目前国际上贩毒分子最喜欢采用的方法。当然,这种方法的风险度同样不低,但是它好在利润高;其三,就是高技术含量的走私,这种走私规模最大,而且风险低,利润性高,尤其是在目前的中国,我们的改革开放才起步不久,有很多的配套制度还存在漏洞,至于说你们的国家,那就更是如此了。针对这种高技术含量的走私,你们那些所谓的对外贸易委员会,只不过就是一个毫无作用的摆设而已,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支持,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当着他们的面把成千上万吨的走私货物运进来,然后毫不遮掩的当街叫卖。” 啥叫骇人听闻?对于在场的几位军官来说,郭守云这一番话,就叫做骇人听闻。在平时看来简简单单的一个走私,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当然,这也就罢了,可他竟然还说“高技术含量”的走私,竟然可以公然去做,而且还可以一次性走私成千上万吨的货物, 这……这简直就是天书奇谭。 “怎么,各位可是不信?”看着众人那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样子,郭守云笑道。 “给你,你的咖啡,”妮娜端着一杯咖啡走回来,放在郭守云的手上,同时不屑一顾地说道,“不是我们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你的头脑究竟是否清醒的问题。如果你那所谓的高科技含量的走私,真的能够将成千上万的货物走私进来,那现在我们的市场恐怕早就乱成一片了。” “呵呵,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现在至少在你们国家,还没有人采用高科技含量的走私方法,因为你们的海关根本就等同无物,他们根本不费什么脑子,就能把东西走进来了。而且类似的这种方法,还需要费一番周折,没有实权人物在背后操作,这些方法很难实现。”郭守云接过咖啡,轻轻的抿了一口之后说道,“可是对于咱们之间的合作来说,这种高科技含量的走私却很容易成功,因为你们国家的国情摆在这里,而在这远东的地面上,你们部队也有着绝对的权力,我可以负责人的说一句,只要你们的军区肯在暗中操作一下,那么不出两个月,我们就能在这中朝苏三国交界的远东,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业链条。一旦这个商业链条建立成功,嘿嘿,到时候,我想你们所需要的那笔所谓‘巨额’款项,也就不成什么问题了。” 第十五章 关税漏洞 “我对你说的这些有些兴趣,”听郭守云把话说完,伊万诺夫略一思索之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很显然,他的确是对郭守云所说的一切感兴趣,但是这感兴趣和真正的相信,却还有这一段不小的距离,“我想听一下你的详细计划,如果确实可行的话,我想我们就会有一个更广阔的合作空间了。” “呵呵,详细计划?那可是真正的商业秘密了,”郭守云笑道,“不过说起来……嗯,我也不怕你知道了不同我合作,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合法的贸易,你说是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呢?” 瞪着郭守云看了将近一分钟,伊万诺夫最终点点头,他转过身,对那些校官们摆了摆手。很快,除了苏西霍夫和妮娜之外,在场的几名校官便起身离开了大厅。 “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吧?”等到大厅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伊万诺夫说道。 “好吧,”郭守云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略显空旷的大厅里来回踱了两步,而后才双手抱胸,不紧不慢地说道,“各位,要说这高科技含量走私的最主要环节,就在与抓漏洞,抓货物出口国与走私目的国在海关税收方面的漏洞。大家应该都知道,海关税收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仅仅是政府财政来源的一个方面,同时,也是保护本国工农业生产稳定发展的一种主要方式。用比较通俗的说法,海关税收就可以看做是一个价格调节杠杆,打个比方,在贵国,一磅(0.9斤)冷藏猪肉的价格是由国家定价在0.7卢布的,而在我们中国,目前物价调整主要依靠市场,按照目前的市场价格,我们那里一磅冷藏猪肉的价格在2.5到2.7元人民币之间浮动。这样一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出现了,按照目前卢布对人民币的汇率计算,一卢布等值于近二十八元人民币,那么在贵国的市场上,一磅冷藏猪肉的价格,就是近20元人民币。你们可能会认为两个相邻的国家,却在一种最普通不过的商品——猪肉上有如此巨大的价格差异很不可思议,但是我要说,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你们苏联长期单一实行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制度所造成的。” 实际上,郭守云对中苏之间物价差距所产生原因的解释并不全面,这一差距的出现有多方面原因,一是中国实行的货币紧缩政策,限制了国内物价的增幅;二是苏联国内生活物资原本就比较匮乏,在卖方市场的作用下,高物价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苏联高福利政策以及错误的货币政策左右下,卢布的实际购买价值早就已经同它的表面价值脱节了。简单一点 说,也就是卢布这种货币已经没有那么值钱了,至少它同人民币的汇率已经不应该那么高了,目前它的坚挺只是苏联政府在硬撑,而这也是其后几年中卢布疯狂大贬值的根本原因。这些原因郭守云自然不会不知道,他之所以不说,一方面是因为即便说了,这些人也不一定听得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些真相都是他今后生财的基础,他不打算透露给别人。 “那这种贸易岂不是有百分之千的利润?!”妮娜一脸震惊地说道。 “如果真正能实现百分之千的利润,那我还做什么走私的生意啊?”郭守云撇撇嘴说道,“我刚所说的海关税收的杠杆作用,就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了。我们中国有我们自己的考虑,我们要保障国内市场的稳定,因此,海关会在猪肉出口贸易上不仅会限制配额,同时还会征收较高的税额,就像现在的百分之四十,这一笔高税额,基本上就拉平了国内市场同国际市场上的猪肉价格差额。而对于你们国家来说,你们要保证自己畜牧养殖业的平稳发展,因此,你们的对外贸易委员会就会在国内物价的基础上,调整对猪肉的进口税收,现在这个税率在百分之六十。这两项一抵消,实际上正常的猪肉进出口就没有多少利润可言了。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你们苏联在所谓‘两个平行的世界市场’的理论指导下,几十年来的对外贸易活动都少得可怜。你们的对外贸易完全被垄断在国家手里,进出口的生意只能由你们的外贸公司独家经营。这两年中苏之间的贸易口岸虽然开设了三个,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因为有交易规模上的限制,每年的成交量少得可怜,而且来做贸易的,大都是像我这种小商人。在这种,大规模的双边贸易只是一句空谈,而要想用真正合法的手段赢得大笔利润,那自然更是空中楼阁般不现实了。” “郭先生,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苏西霍夫这时候皱着眉头说道,“必须承认,你对我们国家的情况很了解,可是我却越来越听不懂了,因为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之间的合作似乎越来越困难了。” “那也不见得,我刚才就说了,我们的贸易主要是找你们国家政策的漏洞所在,而按照你们现行的贸易政策,这样的漏洞到处存在。”郭守云必以为然地摇摇头,而后说道,“不错,你们国家的贸易条件的确很封闭,对外贸易少也确实少的可怜,不过有一点咱们不能忘记,那就是你们所构筑起来的所谓‘社会主义阵营’经济贸易体系。这个经济贸易体系很有意思,它除了覆盖你们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之外,还曾经一度囊括了东欧的 几乎全部社会主义国家,而在东方的朝鲜,直到目前还基于这一体系享受你们的照顾。在这个体系内,你们的国家同自己的伙伴国之间,彼此享有贸易上的最惠国待遇,不仅贸易往来的条件宽泛的多,而且各种商品的关税更是低的惊人。据我了解,在你们国家同朝鲜的贸易中,关税一直都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之间浮动,这基本上等于是免税了。哎,如此良好的贸易条件令人垂涎啊,只不过很可惜,朝鲜的社会经济状况显然同你们没得比,尽管他们一直享受着如此之好的贸易优惠,可是他们却仍旧一直处在贸易逆差的地位上。嘿嘿,说来那些朝鲜人的确是国际贸易的宠儿,他们目前所享受的可不仅仅是你们苏联一国的最惠国待遇,在我们中国人的外贸国家中,他们同样享受着最惠国的待遇。自从我们国家走上改革开放的道路以来,我们对出口到朝鲜的绝大部分物资,都实行特惠关税的政策,还是拿猪肉这种不起眼的商品打比方,我们对国际上任何国家出口都征收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关税,可是在出口朝鲜的时候,却仅仅征收象征性的一少部分关税……” “我明白了!”这个时候,一直都在静静听着郭守云说话的妮娜,突然兴奋的一拍手,大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我们可以从中国境内走运一批货物,先发往朝鲜,然后再发到我们这里来。这样,在走了一个简单的过场之后,我们就可以利用两个最惠国待遇,来逃过绝大部分关税税额了。” 第十六章 一点成金 “上校说得不错。”郭守云颇觉好笑地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妮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金钱的魅力永远都是无限的,不管意志力多么坚定的人,在多到令人咋舌的金钱面前,都会失去原有的冷静。 “如果将军们想要一个安稳而且长期的赚钱渠道,那么就应该从这方面考虑,”清清嗓子,郭守云说道,“你们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第一,在朝鲜找一个代理人,这个代理人必须可靠,而且最好有着军方背景,至少他能够在中朝军事性贸易中独当一面。这一点,我想对各位将军来说并非难事,因为我知道,你们远东军区一直都同清江一线的朝鲜驻军有着密切的联系,至少你们手中的共青团船舶厂,就一直以同他们保持着密切的贸易往来。” 伊万诺夫同苏西霍夫对视一眼,彼此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苏西霍夫说道:“这一点没有问题。” “那就好,这第二步嘛就更加简单了,”郭守云继续说道,“让你们找好的代理人,以军方名义在清江开设一个空壳的贸易转运站,再以我的名义开设一个空壳的贸易公司。我相信如果你们找到的代理人有足够能量,那么这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开设两个?”伊万诺夫疑惑地问道。 “这只是为了保险期间,我们必须逃避一切可能引起海关注意的可能性,因此,在所有交易过程中,销毁真实账目、制造假帐就是必须做的。”郭守云说道,“打个比方说,如果我们只在朝鲜设立一家公司,那么我们从中国进口货物到朝鲜,再转发苏联的整个过程就成为了一环。而当我们在中国境内出口了一批货物进入朝鲜,中朝双方的海关上,都会有进口公司与出口公司之间的交易资料,这是他们追查货物去向以及标税的第一手资料。因为这些资料是由海关与银行直接交流的,所以我们无法在里面动手脚,当然更谈不上销毁真实账目和制造假帐了。因此,一旦任何一国的海关对我们贸易产生了怀疑,他们就能够通过直接追查我们在朝鲜公司的贸易记录,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追查到我们这批货物的最终去向。而如果我们设立两家公司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以一家公司作为接受进口货物的终点,以作假帐目的方式,截断海关追查的线索。同时呢,我们可以在两家空壳公司之间完成暗中的交易,这部分交易是不存在公开账目的,而对苏联方面的贸易部分,就由以朝鲜军方名义开设的第二家空壳公司完成。就是这么轻松的一个转圜,我们就能断掉海关绝大部分的追查线索。当然,这样的一个转圜, 也并非是百分之百的保险,但是我们却能赢得一个可以安排应对措施的时间。你想想,如果中国海关在追查我们,那么首先找到的是以我名义在朝鲜开设的那家空壳公司,其后,如果他们继续追查,并成功追查到了我们的第二家公司,那结果会怎么样?毫无疑问,对于一家以朝鲜军方名义开设的贸易站,中国海关要想介入调查,那是需要颇费一番周折的。在他们向朝鲜方面申请追查权限的时候,我们早就能够得到消息了,到那时,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安排应对措施。反过来,如果是朝鲜方面从出口方面进行追查,他们首先查到的应该是第二家贸易站,当他们追到我身上的时候,也需要向中国方面申请协查,我们还是有充裕的时间作出应对。即便是到最后,我们的所有应对措施都没有效果,那在他们相互沟通协查的这段时间里,我也大可以逃到全球任何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而你们呢,则可以一推六二五,给他来个死不承认,我相信,没有人会有证据指控你们的。” “好!”郭守云的这一番解释,让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忍不住异口同声的大声赞好。的确,按照他这样的安排,获利庞大同时却又极其隐蔽的走私集团,就这么滴水不漏的出现了,这种慎密的心机,卓有远见的经济头脑,绝不是他们这些大兵可以比拟的了的。 “哎,说实话,郭先生,”站在郭守云的身后,妮娜叹口气说道,“在我看来,你实在无需去做这样一个令人唾弃的走私犯,以你的才能,即便是做一个正正当当的商人,也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也许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关系,妮娜并不像伊万诺夫或者是苏西霍夫那样,仅仅把眼光盯在牟利上,因此呢,她也能从郭守云这一番出谋划策中判断出更多的东西。在她看来,单单是这个中国年轻人刚才那一番话以及那个简单的计策,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学识绝对够丰富,至少他对苏联、中国、朝鲜三个国家的经济状况以及社会现实有着充分的了解,只是这一点,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可是,就这样一个精明而且学识丰富的人,却偏偏要去做一个令人唾弃的走私犯,这难道不可惜吗? “嘿嘿,谢谢妮娜的夸赞,”郭守云扭过头,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令妮娜“深恶痛绝”的嬉笑表情,“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任何生意,都是利润很小的,而真正能够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积聚起巨额财富的,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违法。不怕告诉你说,我这个人的野心很大,在我的志愿中,如果不能在二十五岁之前实现 人生的第一重目标,那就是我人生的最大失败。至于你所说的那个什么令人唾弃的走私犯,嘿嘿,这也没错,可以肯定地说,我的走私活动,在某种程度上是即损害了我的祖国的利益,也损害了你们国家以及朝鲜的利益,但是我可以负责人的说,我今天所作出的一切早晚有一天会偿还的,而且还是百倍甚至千倍的偿还。我们中国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又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俗语都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算啦,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会懂的。” “是吗?”妮娜不屑一顾的反驳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的确是不懂,可是依照我对你们中国文学的了解,你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应该是出自《孟子》,其意为:不得志时就修养个人品德,得志时就是天下人都如此。那依照郭先生的意思,是不是你在不得志时就大肆走私,而等你得志之后,就让天下人都跟你走私?” “哦?!”郭守云愕然,老实说,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对国学不求甚解,当然,他更想不到的是,妮娜作为一个苏联的军官,竟然还对中国的古代文学有所了解,竟然还知道《孟子》。如今他被人家用自己祖国的文化反驳,这……这实在是有些尴尬。 第十七章 投机倒把 “妮娜!”伊万诺夫显然对妮娜此时的态度感到不满,他沉声唤了一句,而后转头对郭守云说道,“郭先生,你的这个合作构想很好,我们可以接受。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在朝鲜那边有一定的活动能量,相信你说提议的那个代理人,应该可以找得到。不过这话说回来,如果按照你的这个方法去做的话,我们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够把这个贸易渠道全线打通,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恐怕等不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第一批的六十万资金,必须在一个半月内到手,我们急用。” “一个半月,六十万……”郭守云坐在椅子上,伸手抚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之后说道,“难道你们就不能等上短短的两三个月?六十万的资金并不是很多,你们堂堂一个边防师,手里还实际控制着两家钢厂、一家船舶厂,难道连这六十万的资金都凑不出来?” “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在故意取笑我们?!”妮娜又在后面插嘴说道。 “你觉得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郭守云毫不示弱的随口反击道。 “我感觉你比我想象的要无聊的多。”妮娜也是寸步不让,她立刻回答道。 “好啦,好啦!”伊万诺夫瞪了妮娜一眼,阻止两个年轻人的针锋相对,然后向郭守云解释道,“郭先生,不瞒你说,你所说的红星一、二号钢铁厂和共青城船舶厂的确是在我们的手中,可是在这些厂中,我们所能单独掌握的资金却少得可怜。具体的说吧,我们这三家工厂里工人的工资,都是每个月由银行按时按量给我们拨付的,其具体的数额,仅仅足够支付工人的工资。至于说生产与贸易中所需要用到的流动资金,那是走得另一套虚拟信用货币系统。按照系统,我们的工厂无论是在购买的时候还是在销售的时候,都不用向对方支付现金,而是直接由银行转账通汇,我们可以看到我们自己工厂的账户上有钱,而且知道钱数有多少,可惜的是,这部分钱却不能转换成现金。”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他知道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国家里,都有这么两套货币体系,一套是完全由国家操控的虚拟货币体系,另一套才是真正具有市场购买能力的现金货币。在二十一世纪初,俄罗斯政府打击寡头的战役中,一举覆灭的所谓俄罗斯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他的起家就是利用这两种货币体系之间的漏洞,以虚拟货币套取实际现金而在短时间内暴富起来的。 “那据我所知,你们的钢铁厂也一直在做着同我们国家的出口贸易,我想在这样的贸易中,你们同 我们国内的经销商之间应该是现金往来的吧?毕竟你们的虚拟货币在中国没有丝毫的价值。”郭守云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构想,目前在中国创办一家公司虽然不是很容易,但是如果能够找到有门路的代理,那么最多一两个星期就可以手续齐全了。而且在钢材市场上,我也有一定的销路。你们想想,如果我们现在抓紧时间把公司办起来,然后由你们提供货源,我们做上几笔生意,这钱不就到手了吗?” “除非用走私的办法,否则这条路不可行,”苏西霍夫摇摇头说道,“你要知道,大规模的钢材出口,肯定要经过外贸公司,他们会对我们每一笔交易的账目进行查核,而且资金的往来还由他们监管。举个例子来说,你的贸易公司要在我们厂里采购五万吨钢材,那么你要走的手续是先向外贸公司申请,然后再由他们联系到我们这里。之后呢,外贸公司会牵头组织我们两方洽谈,洽谈成功后所签署的文件要由他们批复。当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就到了你们付款的阶段了,在这一阶段里,你们的钱不能直接交给我们,而是要划拨到外贸公司的账目上,由他们转入银行化为虚拟的货币,最后才能来到我们这里。这样一来你就能看清了,如果采用你说的办法,实际上我们最后还是一分钱也拿不到。” “这样啊。”郭守云皱起了眉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脑子里则在飞速的思索着钻空子的途径。 大厅里鸦雀无声,两名少将、一名上校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这位精明的“投机倒把分子”能够想出一条对策来,以便为他们提供一条生财之道。 目前的情况很明显,如果货物是钢材的话,走私肯定不行,因为这种东西太重了,大批量的走私危险性太高,而且即便走进国内,也无法在短期内脱手。 “夹带”,这种办法用在走私钢材实在太愚蠢了,甚至可以说是一点都行不通。这海关上都是有地秤的,夹带一些重量很轻的货物还有可能蒙混过关,但是谁要一车夹带个一两吨钢材,那纯粹就是找死了。 走私不好用,夹带不好使,那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哎,有啦!”在大厅里转悠了将近十五分钟,前世就是个经典大骗子的郭守云,终于有了一条思路,他拍拍手,面带微笑地说道。 “怎么做?” “说来听听。” “快说。” 大厅里的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说道。 “嘿嘿,我们中国人说: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郭守云笑道,“既然你们的外贸公司将正常贸易的资金都紧紧抓在自己的手里,那么咱们就给他来个‘狸猫换太子’,想办法给他从正常贸易资金之外,划出一部分他们所不知道的资金来。”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是一脑门子的疑惑,很显然,他们都不知道郭守云在说些什么。 “两位将军,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郭守云面露得意之色,他走到自己的椅子前,单手扶着椅背说道,“你们说外贸公司的人会紧盯着你们每一笔的对外贸易,包括发货量、资金往来,都在他们的监督范围之内。那好,你告诉我,他们的人是否对钢材这种东西在行呢?准确的说,他们是否能够辨清热板、冷板,是否能够分清普通钢材、特殊性钢材,是否能够分清一、二、三型钢材呢?嗯,简单地说,就是我有一批钢材,他们是否能够分辨出这批钢材的质地优劣呢?” “那肯定不能,”伊万诺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们只对监管和敛财在行,至于钢材的品质方面,他们都是门外汉,根本不可能分辨出什么。” “那不就好办了,”郭守云笑道,“我们可以在这布拉戈维申斯克设立一个贸易站,然后以贸易站的名义出面,向你们收购钢材。打个比方,我们一次收购的钢材为一万吨,而在材质上,我们的要求是两千吨上好的三型钢、八千吨次级的一型钢,那么你们外贸公司就会根据这项合同来收取款项。那么好啦,这批钢材的货款我们准时打进外贸公司的帐户,其后的交易过程就将由我们两家来完成了。你们想想,如果你们把这批钢材调换一下,实际提交给我八千吨上好的三型钢、两千吨次级的一型钢,那么这其中差价会有多大呢?” “差价的确是不小,但是这笔差价你要拿得到手才行,”妮娜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想想,这批钢材到手之后,你要怎么运到中国去?这还是要过海关。你也许能够混过我们的外贸公司,但是海关对这方面的核查可是很严格的,你的八千吨一型钢一夜之间变成了八千吨三型钢,这如何说得过去?到时候外贸公司同海关一核对账目,马脚不是全都露出来了?” “不错。”伊万诺夫也点头赞同道。 “谁说我要一次性把这些钢材都走出去?”郭守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果我一次性只过运两千吨一型钢、两千吨三型钢,还有人能察觉到异常吗?” “那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这样一来 ,你的差价也无法实现,钱还是拿不到手。”妮娜不屑一顾地说道。 “妮娜不要插嘴,听郭先生说下去。”伊万诺夫皱眉呵斥道。 “嘿嘿,其实我的想法也很简单,就像有困难找警察一样,我们这种商人在急需用钱的时候,首先应该想到的是银行,”郭守云也不介意妮娜的冲撞,他笑笑,继续说道,“那么好啦,现在我们手中有八千吨上好的三型钢,两千吨次级的一型钢,可是在你们外贸公司的记录上,我们拥有的还是八千吨一型钢、两千吨三型钢。而这其中的两千吨三型钢、两千吨一型钢我们用来走正规途径出口。当这一批货物进入中国市场之后,我的手里就拿到了你们钢厂、你们外贸公司、中苏两国海关所开具的一系列完备的贸易票据。可很不巧,就在我这一批钢材刚刚找到买主,但是还没有完成交易的时候,我的公司出现了问题,急需一笔资金来应急。于是呢,我就可以拿着我们完备的贸易票据,去我们中国的银行开具证明,然后在你们的银行里申请‘出口打包贷款’,因为票据齐全,而且有你们外贸公司以及我们中国银行的证明,这一笔借用期两个月的贷款,我们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到手。这样一来,我们所急需的第一笔现金就到手了。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一笔钱显然满足不了你们的要求,不过不要忘了,我们公司的仓库里可是还实际囤积着六千吨上好的三型钢呢。按照目前国际市场上钢材的需求量来看,优质上等的三型钢属于硬通货,是很容易出手的。那我们囤积着它不去用,显然不合情理。可是怎么用呢?嘿嘿,当然还是找银行。不过这一次我们不能找你们的银行了,我们要找西方人的银行,依我看,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那家兴业银行就很不错。这些西方人的银行本身就同你们国家的银行抑或是外贸公司联系不大,而且他们对国际市场的行情也更加了解,因此,我们如果用这些上等三型钢作为抵押,应该很容易从他们那里申请到短期的抵押贷款。” “两笔贷款拿来给我们应急,”妮娜很聪明,她首先明白了郭守云的意图。用力在这个狡猾中国人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她笑骂道,“然后等两个月后,我们的贸易线路打通了,这批钢材就能经由朝鲜进入中国,到那时,再偿还银行的两笔贷款。你这个狡猾的家伙,简直是这个世界的蛀虫!” 第二卷崛起的骗子 第一章 哈尔滨 三月的哈尔滨初春已至,可是这气温虽然有所上升,但是却离所谓的“阳春三月”有着不少的距离。 在松花江南岸道里区哈药路的望江宾馆门前,身穿一袭黑色呢子大衣的郭守云,带着一脸春风般的笑容,疾步走进宾馆的待客大厅。在他的身后,三名同样装扮、都穿着一袭黑色皮夹克的保镖紧紧跟随,走在三人中间,提了一个密码皮箱的人,赫然竟是脱去了军装的妮娜上校。别说,这妮娜一旦脱去军装,俨然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那飒爽的风姿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俄罗斯漂亮姑娘所特有的妩媚、性感。 说起来这是妮娜第一次到中国来,从黑河市入境一直到哈尔滨,这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令这位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苏联国土的上校,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有着颇多的感触。至少有一点,她认识到了,那就是什么市场经济究竟有什么好处: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不缺。买水果不用限量了;烟酒不再是特殊供应的商品了;购物不用凭票排队了;私营的宾馆酒店随处可见,而且服务周到、不用担心被人按级别区分对待了……其实有这种感慨的人又何止妮娜一个人,那两名被委派来专门监控郭守云的师部警卫,他们眼中的迷离艳羡,显然比妮娜要多得多。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一路上他可没有心情去欣赏什么景致,他考虑更多的,是这一次自己回来应该如何按部就班的展开计划。老实说,这次他从苏联回来,伊万诺夫他们并不完全信任他,也正是因为如此,郭守成和郭东婷才被扣在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同时呢,妮娜还带着两名大兵前来负责监视。不过这些对于郭守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对于他来说,这次的合作必须要做好,因为这是他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只要这一步合作成功了,那么往后的一系列问题就都好解决了。 “先生您好,”在宾馆的前台,漂亮和蔼的服务员问道,“欢迎您的光临。” “嗯,你好,”郭守云点点头,微笑道,“请给我开四个标准客房。” “不,开两个,双人间。”操着一口并不怎么流利的汉语,妮娜提出了她的异议。 “你会说中国话?!”说起来郭守云同这位有点暴力倾向的女上校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可他知道今天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还懂汉语。 妮娜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那,先生,你们究竟是……”吧台里的服务员笑了,她看着郭守云说道。 “啊,你稍等。”郭 守云一把拉住妮娜的胳膊,将她扯到一边,然后低声说道,“开两个双人间,咱们四个人怎么住?是你和他们两块大木头住一间,还是让我和他们住一间?” “我和你住一间。”妮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你和我住一间?!”郭守云讶然道。 “不错,”妮娜说道,“来之前伊万诺夫同志反复交代过,让我必须一步不离地跟着你,以免你打什么逃跑之类的鬼主意。” “我……我逃跑?!你们扣着我的弟弟、妹妹,还怕我逃跑?!”郭守云一脸愤愤地说道。 “嗯,你这个人早就被西方资本主义的腐朽思想腐蚀了,自私自利、贪婪腐化,谁知道那些亲情在你眼里有多重要?”妮娜先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才坦然说道。 “你……你就这么看我的?”郭守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别忘了,这次的合作可是你们提出来的,而且还威逼利诱的,我……算了,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咱们住一间就住一间,可我这丑话得说到前面,我这个人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裸睡,而且还喜欢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时候你可别少见多怪。” 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妮娜在好半晌之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正好,我这个人也喜欢裸睡,而且也喜欢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咱们两个住一间房正好合适。”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妮娜这一番话就险些让郭守云将下巴磕摔到地上,他看着素面朝天而且暴力倾向眼中的女上校,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景象:一对赤裸到一丝不挂的男女,在一个房间里面面相对,转瞬间,那个赤裸的女人突然发了狂,拿着一部电话机在男人的后脑上一下下用力的拍击着……一大滩血流在男人的身下。 “快去办手续,想什么呢?”看到郭守云站在自己身边发愣,妮娜抬腿在他膝上踢了一脚,颇为不耐地说道。 “噢,这就去……”郭守云打个激灵,从那即香艳又恐怖的遐想中回过神来,快步走回吧台,办理他的入住手续去了。 望江宾馆是大庆石油公司在哈尔滨投资兴建的一家宾馆,在1991年那会,这家宾馆无论从服务条件还是环境上说,在哈尔滨市内都是数一数二的。郭守云四人所开的两个房间是紧紧相邻的,位置在六楼,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从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冰雪初融的松花江。尤其令郭守云感到有些惊喜同时又有些遗憾的是,房间是里外 两晋的套间,这样一来,他和妮娜就可以避免“同居”的尴尬了。 “怎么样,感觉如何?”打发走了送行李的服务生,郭守云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而后看着正站在窗前向外观望的妮娜说道。 “还不错,你们的国家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妮娜站在窗前,用双臂支撑在窗台上,脚跟微微翘起,从后面看,这个姿势真是即优美又充满诱惑。 原本只是问这房间,没想到妮娜却谈到了对这个国家的感受,老实说,郭守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爱国热情多么高的人,不过这最起码的民族自豪感他还是有的,出于这种本能,听到一个外国人夸赞自己的国家,他多少还是有一些骄傲的。 “哦,”漫步到窗边,和妮娜并排站在一起,郭守云笑道,“那在你的想象中,我的国家应该是一副什么样子的?” “哼,”一声轻哼,妮娜转身走向外间的床铺,她不去回答郭守云的问题,反而冷漠地说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似乎没必要告诉你。我现在只需要提醒你两件事:第一,赶快把你的那个什么公司办起来,不要动什么鬼心思,也不要耍滑头。第二,你睡里间我睡外间,我不管你裸睡不裸睡,但是千万不要打我的注意。像你这样的男人,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你从窗户口扔出去,所以,如果你不想乘坐一趟急速电梯的话,那就最好照我说的去做。” “嘿……”倚在窗前,郭守云抚摸着下巴,看着妮娜在床边整理着她的行李箱,心中嘀咕道,“真……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女人,有味道……” 第二章 暧昧的早晨 房间里骤然响起的音乐声,惊醒了美梦中的郭守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令他产生了片刻的困惑,不过他很快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哈尔滨的望江宾馆。 抹一把有些发紧的眼皮,郭守云从床上爬起来,听得出来,那惊扰他好梦的音乐声是从外间传进来的,音乐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曲子是改编的《梁祝》。 “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时针才刚刚指向七点整,郭守云手扶额头,无奈的自语道,“才六点,这个女人又在发什么疯?!” 从床上爬下来,郭守云就那么穿着自己的睡衣,趿拉着拖鞋,朝门口走去。 外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敞开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优美的钢琴曲,而妮娜的卧床上也乱七八遭的,显然这女人也才刚刚起床,连床铺都还没得及收拾呢。深深的吸一口气,房间里那暖暖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女人卧房里特有的馥郁体香。 瞟了一眼妮娜扔在沙发上的凌乱衣服,一件黑色的蕾丝胸罩,赫然就扔在衣服的最上面。郭守云心头一动,他贼眉鼠眼地瞧了瞧洗手间那紧闭的房门,可以肯定,此时那个暴力倾向严重的上校,应该正在做着起床后的洗漱呢。女人都很麻烦,这一番洗漱怎么着也得二十分、半个小时的,那这段时间里……嘿嘿…… 带着一脸的贼笑,郭守云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旁边,一把将那垂放在衣服堆上的胸罩抓在手里:“嘿嘿,竟然是d罩杯,不小嘛,真是看不出来。” 把人家大姑娘最贴身的衣物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猥琐的男人似乎还不满意,他又将胸罩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那残余其上的女人乳香,顿时令郭守云想入非非,一种莫可名状的冲动,从他腹下升起直冲脑门,而两腿间那坨不雅的物事,也随着这股子冲动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啪!” 就在郭守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以这幅胸罩为“参照物”,做一下“五打一”的“晨练”的时候,一记偷袭而来的巴掌,已经落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这巴掌打得不算很重,但是却让毫无防备的郭守云吓了一个哆嗦,他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同时猛的扭头朝沙发后面看去。 只见在沙发的后面,原本应该还在洗手间里做着洗漱的妮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了,这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两支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郭守云,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别 的什么。 “哦……那个什么,早啊。”被妮娜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郭守云干咳一声,讪笑道。 妮娜也不说话,不过她的目光却从郭守云的脸上,转到了他的手上,脸上的表情却仍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样子。 “噢,嘿嘿,那个什么,那个……你这胸衣不错,挺漂亮的。”郭守云看看那兀自被自己抓在手里的黑色胸罩,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而后故作轻松地笑道。 “拿来!”妮娜伸出手,隔着沙发摊在郭守云的面前,同时冷冰冰地说道。 像触电一般的将胸罩放到妮娜的手里,郭守云搔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欣赏一下这,这做工而已,没别的意思,呵呵……” “是吗?”妮娜将自己的胸罩拿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两眼,然后撇撇嘴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只对经济在行呢,没想到对女人的内衣也这么在行。别人欣赏服装的做工都是用眼睛看的,而你却用鼻子闻,这还真是别具一格啊。不过我这从廉价市场上买来的胸衣,竟然能够凭借如此粗糙的做工就让你亢奋起来,这似乎也太夸张了吧?” 郭守云差点没被这番话给噎死,他下意识的用手遮住腹下,挡住那高高顶起的睡裤,而后也不再多做苍白无力的解释了,只是一脸无所谓的重新坐回沙发上,耸耸肩说道:“这只是男人本能的反应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一把抓住龌龊男人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提起来,妮娜一脸笑意地说道:“呵呵,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你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话吗?” “喂喂……松手,你要勒死我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又没有把你怎么样……”真不知道那女人那纤细的胳膊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郭守云挣扎着喊道。 “没怎么样,哼,”就那么提着郭守云,将他从沙发上拖过来,扔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又一脚踩在他胸脯上。妮娜掐着腰,愤愤地说道,“在我的部队里,原来有人偷了我的内衣,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他的吗?告诉你,我敲断了他一只胳膊,让他在病房里躺了整整三个月。你说,今天我该把你怎么样?!” 幸好这地板是打了地板革的,躺在上面并不觉的冰冷,不过对于目前的郭守云来说,即便是这地上冰冷,他也不愿意起来了——眼前的“风景”实在是太好了,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也许是因为刚刚起床的缘故,妮娜的妆扮实 在过于“私家”,她的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式睡衣,而下身却只穿了一件小三角裤,两条雪白圆润的大腿没有丝毫遮掩的暴露在外。尤其过分的是,郭守云此时是躺在地上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够直接看到妮娜睡衣下摆内的风景,女人两腿间被三角裤包裹的一座坟起,险些让他当场流出鼻血来。 “我问你话呢,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妮娜此时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严重走光了,不过她很快从郭守云的沉默中察觉到了异样。 顺着对方那贪婪的目光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妮娜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个贪财好色的男人还真是够可以的,到了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偷窥…… 险些被气炸了肺的妮娜紧咬嘴唇,发了发狠,然后抬起脚,没头没脸的朝郭守云身上踢过去,一边踢还一边痛骂道:“……你这个变态!我让你看,让你看,让你看个够……” 胳膊和胸肋上连续挨了两脚,沉迷于偷窥中的郭守云总算是醒过神来,他哎呦一声,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住了妮娜踢向他肩头的一脚。 “你还敢挡!”妮娜显然没有就此罢脚的打算,她在郭守云蜷缩起来的身上看了一眼,而后一曲腿,用力朝他两腿间那高高隆起的部位踩过去。 “喂!”郭守云从妮娜的目光里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这个女人也太狠了,这不是要废了他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吗? 说起来,郭守云的反应而不算慢,他趁着妮娜抬腿的功夫,用双脚在沙发背上猛地一蹬,整个人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斜滑出去,恰好躲过了女人那恶毒的一脚。 郭守云在地板上滑的这一段距离恰到好处,不但躲过了妮娜踩来的右脚,而且正好滑到她的左腿边,眼看着女人前力已尽、后力未生,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和你拼了!”嗷地叫了一声,郭守云伸手抱住妮娜的左小腿,然后用力一扳…… 第三章 致命骚扰 在望江宾馆六层的三四四一房间里,一对衣着凌乱男女用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在地上翻滚着,那男人显然最终占据着优势,他趴在女人身上,双臂用力抱住女人的上半身,让她连胳膊都动弹不得,而下身则挤在女人的双腿之间,让她那对修长却有力的大腿,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如果是知道的人也就罢了,不知道的,恐怕绝对会以为这对男女正在做那种情侣间最爱做的事情呢。 急速的喘息着,妮娜极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样一个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竟然会被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制住了,这真是……不过这个家伙也真够可以的,挨了那么多拳打脚踢,竟然还能坚持下来。 “嘿……呼呼……嘿,你,你这个疯女人,你,你动啊,你怎么不动了?”将头卡在妮娜的颈侧,用下巴死死压住她的锁骨,郭守云气喘吁吁地说道,“嘿嘿,没……没气了吧?” “放……放开我……”妮娜转转脖子,对方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让她感觉浑身上下都麻酥酥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放开你?你……你想的美,”郭守云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在刚才的搏斗中,他的鼻子就被身下这个疯女人用额头撞破了,现在这血还流个不停呢,为了防止对方再来上这么一手,他重新将头贴过去,紧紧地顶在妮娜耳际,“我放开你,好让你再来打我是不是?” 那热热的呼吸重新喷到妮娜的耳朵上,因为姿势不对的缘故,这次那频频喷出的热流,竟然直接灌进了她的耳孔里,而同样的,这也让她身上那种酥麻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甚至感觉这种酥麻正顺着自己的脊椎一点点向上爬,只是很短的时间,便爬到了胸前,钻进了饱满的双峰中,似欲从那峰顶喷薄而出。不过身上这个该死男人的胸脯,正死死的压在那里,堵住了这股酥麻感觉的出路。 妮娜没有经历过男人,她不知道这股酥麻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却体会得到,这种感觉令她浑身上下的触感都变得灵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那快速的心跳,以及他的胸肌在自己胸前每一下轻微的摩擦。 “你……你放开我……我,我不打你了,我保证……”强忍住身上那种四处蔓延的酥麻,妮娜用已经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道。 “相信你才是大头鬼!”郭守云还没有察觉到妮娜的异样,他眨巴着已经被打的青紫一片的左眼,而后,又把抱住女人的双臂紧了紧,“想起来也行,你给我发誓,发 毒……哎呀!” 郭守云这番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快要忍受不住的妮娜又重新开始了无力的挣扎,不仅如此,为了摆脱自己身体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她还张嘴朝郭守云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你这个疯女人……你还敢咬人!”肩头的剧痛,令郭守云大怒,他估摸着自己的肩膀肯定被咬破了,“我让你咬,我让你咬……” 郭守云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咬人可不是女人的专利,别人能要他郭守云,那他就也能以嘴还嘴、以牙还牙,大家今儿就看看谁牙口好吧。 心里这么狠狠的想着,郭守云一张嘴,径直将妮娜那娇小精致的耳朵咬进了嘴里。 “嘤……啊……”随着郭守云这一记狼吻,早已情动的妮娜抖的发出一声压抑在嗓子深处的呻吟,继而整个人的身子剧烈抽搐了一下,然后那么直挺挺的瘫软下去,没了动静。 这次郭守云总算察觉到情况不对了,他猛地抬起头,朝妮娜的脸上看一眼。只见此时的妮娜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她星眸微合、玉颊润红,嫣红的两片嘴唇微微开启,发出一阵阵儿急促的呼吸声,她颈胸间那深陷的颈窝以及饱满的丰胸,也随着呼吸剧烈的起伏着。 和未经人事的妮娜不同,郭守云在前世就是个时常混迹花丛的风流鬼,身下女人此时的状况,明显就是情动了。 “动情的女人是最妩媚的。”这句话永远都是那么有道理。看着在自己身下已经变得毫无抵抗能力的妮娜,一股邪念迅速从郭守云的小腹下升腾起来。 “这个暴力倾向严重的女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敏感,嘿嘿,今天误打误撞落到我的手里,如果不好好的折腾她一下,那我就真的是白痴了!”心里这么琢磨着,郭守云重新俯下身子,再次一口将妮娜的小耳朵叼进了自己的嘴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用咬的,而是在轻轻的吸吮,时不时的,还将舌头探进对方的耳孔里轻轻舔弄。 可怜的妮娜那经历过这个,她被郭守云压在身下,再经过人家刻意的挑逗,早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处在饿狼爪下的迷途羔羊,除了哼哼唧唧的呻吟之外,再也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郭守云肆意的享受着征服的快感,他始终咬着妮娜的耳朵,因为那是这个敏感女人身上的一个致命性感带,是她的死穴,只要控制住那里,这个女人就会从一只猛虎变成一只猫咪,任由自己蹂躏。 妮娜的呻吟声越来越大 ,郭守云知道自己做出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到了。他上下的挪动着身子,用自己的胸脯在妮娜的胸前轻轻摩擦着,同时抽出双臂,将左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用食指温柔的摩挲着她那微微开启的两片红唇,而那咸湿的右手,则一路向下,捋着妮娜的纤腰一直抚摸到她裸露的大腿上。 “嗯……你放开我……”郭守云的手很凉,当他抚摸下去的时候,妮娜感觉到了一丝的清冷,她徒劳了挣动一下身子,伸手抓住郭守云的胳膊,低声说道。 “别动,嘿嘿,现在一切都要听我的。”郭守云的脸上带着龌龊的笑容,他用充满诱惑的温柔声音说道——那腔调很响某位拿着棒棒糖引诱小女孩的咸湿大叔。 此时的妮娜已经彻底迷离了,在郭守云那两支魔手的操纵下,她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她知道这个男人要干什么,也知道那支正往自己大腿内侧摸索的手准备去哪里,可是她仍旧不想动。一方面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并不怎么坏,另一方面,她感觉自己也有一种渴望…… 知道妮娜并没有拒绝自己,郭守云心花怒放,他欠起身子,一手在妮娜饱满的胸脯上尽情的揉捏着,一手却抓住她底裤的束腰,用力向下褪去…… “咚咚!” 就在郭守云刚刚把妮娜的底裤褪到大腿上,还没有来得及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时候,两声响亮的敲门声响起。 “妮娜上校,妮娜上校,你醒了吗?”敲门声刚落,门外又是一阵儿呼唤。 敲门声和呼唤声显然让妮娜彻底清醒过来,只见她先是一扬手,“啪”的给了郭守云一记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又是膝盖一顶,直接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郭守云从身上掀了下去。 “你干什么?!”被搅了好事的郭守云一肚子火气,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妮娜大声喊道。 与以往的那种暴力不同,此时的妮娜似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看也不看郭守云一眼,自顾自的起身提上底裤,然后胡乱的床上拿起一身睡衣披上,径自朝房门处走去。 第四章 一切交给代理 在望江宾馆餐厅的右侧角落里,一男一女两个人相对而坐,此时方才是早上七点半,正好是餐厅里用餐的人最多的时候,而这一对男女看上去似乎很引人注意,偌大的餐厅里,不时有人朝这边望过来。 要说起来,这妮娜长的的确是迷人,可是今天最吸引人的显然并不是她,而是坐在她对面的郭守云,这位个性十足的大哥,在这刚刚回暖的天气里,就戴上了一副宽大的墨镜。他带这幅墨镜绝不是为了耍酷,当然更不会是为了遮阳,他只是为了遮住他青紫的左眼圈。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语不发的郭守云,妮娜的心里颇有几分歉然,这种情绪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可以说从认识这个中国人以来,她就打心底里对这个家伙有一种排斥的情绪,可是这种情绪在两人旬月的相处中不知不觉的发生着变化。如果放在当初,妮娜绝不会因为自己打肿了郭守云的一个眼圈而感觉内疚,与此相反,她大概很乐意再出一拳,给这个拜金主义者的右眼上也带上一圈“跑道”——人与人之间,尤其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很微妙,公主可以爱上砍柴郎,王子可以眷恋灰姑娘,而这其中最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一个缘字。 “先生,你们的早餐。”送餐的服务员打断了两人之间沉闷的对视。 “你……你的眼睛没事吧?”等到服务员走远之后,妮娜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刀叉,低着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好,暂时死不了。”郭守云叼着一支烟卷,忿忿地说道。老实说,此时郭守云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多气愤,他只是感觉非常的沮丧。都是那两个该死的大兵,这两个家伙难道就不知道打扰别人好事是要断子绝孙的吗?如果不是这两块货,此时他恐怕还在同妮娜研究“两性”问题呢。嘿嘿,这没想到,眼前这位整天冷冰冰的俄罗斯女人,竟然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型,而且是个一碰就浑身瘫软的雏…… “对不起……”妮娜低着头,沉吟片刻,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郭守云正一脑门子意淫呢,他根本没有听清妮娜说了什么。 “没什么,”深深的嘘一口气,妮娜有些庆幸郭守云没有听清自己说什么,她干咳一声,转口说道,“你……那个,开公司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郭守云哼了一声说道,“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见人吗?所以咱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大家伙就在这宾馆里呆着,等我把脸上的伤养好了再说吧。” “那可不行,”妮娜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道,“你知道我们的时间原本就不多,伊万诺夫同志给你的付款期限最长也不能超过下个月的月中,你……” “怎么,想起关心我来了?”郭守云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香醇的牛奶,而后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果你这么关心的话,那以后就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别忘了,你这次随我来可不仅仅是为了监视我的,你还要协助我,说白了,你现在就算是我的秘书,而我则是你的老板。你看见过那个做秘书敢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老板打个乌眼青的?” “这能全怨我吗?”妮娜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反驳了一句,不过当她看到郭守云脸上那副宽大的墨镜时,她那反驳的语气显然弱了很多,“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什么?”听到妮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而且语气也不是那么坚定,郭守云乐了,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位女上校在面对自己时的那种矛盾心态,这是一个好现象。 “没什么,”妮娜摇摇头,叹口气说道,“今天早上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如果你还那么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道歉,如果你还觉得不够的话,那大不了你也在我的脸上来一拳。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在伊万诺夫给你的最后期限到来之前,那笔钱一定要拿到手,不然的话,后果将会比你所想像的要严重的多。至少我相信你们兄妹三人的性命都留不住,在我们的部队里处死一两个人是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的,你最好不要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哦,”郭守云笑了笑,他将身子趴在桌子上,紧紧盯着妮娜的双眼,语气暧昧地说道,“妮娜上校,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对我这番话究竟是在威胁我呢,还是……还是在关心我呢?” 郭守云的这个问题太具有“进攻”性了,尤其是他那紧盯着自己的眼神,令妮娜的心跳加速,无所适从。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身子,避开对方那赤裸裸的目光,有些忐忑地回答道:“随,随你怎么想,我,我只是为了,为了我自己考虑而已,不要忘了这次来中国,我也是担负着责任的。” “噢,是这样吗?这么说是我误会喽?”郭守云笑了笑,不无调侃地说道。 妮娜没有说话,她瞟了郭守云一眼,眼神里似乎充满了幽怨。 “干嘛这样看我?”郭守云被这异样的眼神瞧得心头一颤,他甚至在恍惚间感觉自己今天早上所做的一切实在有些过分了。 “好啦,好啦,不和你开 玩笑了,”没有得到妮娜的答复,郭守云一时间有些尴尬,他抹了一把下巴磕,讪笑道,“说实话,在我们中国,现实的情况和你们那里虽然不同,但是也有一些相同的地方。就说这办公司吧,它需要走很多的手续,要提交一大堆的申请,做一大堆的登记、审查,要验资、要办证、要报税等等等等,而像咱们这种外贸型的公司,那要走的程序就更多了。如果单凭咱们自己出面去办理这些事情,那没有个把月根本就不可能把公司攒起来。” “我知道你有办法,”妮娜一脸的平静,她细声细气地说道,“你当初不是说过吗,你们中国有专门的什么代理,他们不是能把这些问题解决掉吗?” “你记得倒是清楚,”郭守云笑了笑说道,“不过既然你知道要找代理了,那还着急什么?老实告诉你,开办这个公司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用操心,我一会儿打两个电话,代理的人就会找上门来。你现在所需要关心的,就是把你们那边的事情盯好,我的公司办起来可是指望着这第一笔生意呢,你们那边可千万别给我出了什么纰漏。” 妮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五章 有能量的女人 九十年代第一二个年头里的中国,才刚刚走上改革的道路不久,毫不客气地说,这个时候,全面而正规的市场经济体制还没有完全成型,计划经济的影子还随处可见。要说全面的改革开放,应该是从九二年之后才开始的,九二年这个年头,对于中国的改革开放来说,是一个相当关键的时期。对于这个年头中国所发生的一切,《时代周刊》的专版评论说道:“能让一个人口众多的民族在极短时间内来个180度大转弯,就如同让航空母舰在硬币上转圈,难以置信……东方的这艘‘航空母舰’在十三年里,转了第二圈。” 在这样一个时代变更的大背景下,中国的大地上可以说是处处充满了商机,处处充满了发财的机会,尤其是对于那些有些身份背景、社会关系网密切的人来说,这一点表现的更加明显。 在哈尔滨、乃至整个黑龙江那些“首先富起来的人”的圈子里,孙红羽这个名字绝对是响当当的,在那些同她熟悉的人看来,这个出身名门、年仅二十八岁的女人,无疑就是一个令人嫉妒的幸运儿。据传,孙红羽家世背景很深,在她身后的关系网也很复杂,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就是一个出身名门的交际花,吃的就是“关系网”这门饭。 当然,这些只是别人对孙红羽的看法,她自己绝不这么想,如今这是个逐步走向开放的年代,不可否认,在前两年,她是靠倒换“批文”、吃回扣发了点财,不过那毕竟是纯计划经济前提下才能拿到的好处,而今时代不同了,她也有了自己新的财路。就像炒股,现而今全国只有上海开了一家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全国也就只有不到十家,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全国有多少人看到了?没多少,可是她孙红羽看到了。就在年前,她几乎是倾尽家财,专门跑了一趟上海,购进申华电工、延中实业、凤凰化工三支股票。当时有人对她的做法颇为怀疑,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种怀疑就化作乌有了,三支股票,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飞涨,增值幅度超过百分之二十五,这是多大的利润?用一句话说,早出手有,晚出手无,等到人们都看重股市上所蕴藏的财富时,有很多事情就晚了。 孙红羽懂得股票操作吗?懂得看行情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她之所以能够成功,仅仅是因为她有眼光,能够明辨时事。在她看来,中国的改革、向市场经济迈进,这些都已经是无可阻挡的大势了,而股市则是一个以市场经济为主体国家经济的必然组成部分。国家既然要走改革路线,要开放证券市场,那就势必要把它搞活、搞好,在这种大势所趋的 环境下,至少在开放股市的最初几年时间内,国家会加强对股市的宏观调控,要保证一个稳定甚至是快速增长的局面,以便吸引股民,从而将股市发展引入正常轨道。这是一个方面,而另一方面呢,年前上市的公司数量很少,发行的股份也十分有限,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股民涌入股市,那么势必会出现一种供弱与求的局面,到那时,股市的利好局面将不可阻挡。 孙红羽的精明和她那独到的眼光,令她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实现了个人资产的急速增值,如今说起来,称呼她是哈尔滨的首富也并不为过。 说起来,这郭守云同孙红羽彼此之间也算是旧识,毕竟两人都在哈尔滨,而且都是一方的富豪,只不过那种相识只能算是慕名,至于说打交道那还未曾有过。这一次郭守云从苏联回来创办对外贸易公司,恰好就找到了孙红羽名下的一家代理,而这也引起了后者的注意。 在这年头,自己独立开公司的人还不多,而开设以对外贸易为主的贸易公司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尤其是同苏联人进行贸易的贸易公司。作为一名身在哈尔滨的商人,孙红羽自然不乏同老毛子打交道的机会,在她看来,同这些傲慢的“北极熊”做生意,绝不是一件令人感觉愉快的事情。这一方面是因为苏联国家体制的问题,他们的条条框框太多,做大宗的贸易如果不拿出大笔的利润做回扣,这贸易根本就做不成。而另一方面呢,老毛子在面对国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说句话都盛气凌人的,让人听着非常不舒服。孙红羽是个十分好强的女人,她的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因此她在同老毛子打过两次交道之后,就再也没有同那边联系过了。不过这话说回来了,老毛子那边蕴藏的巨大商机孙红羽还是颇感兴趣的,老毛子的地盘上物产丰富,而且他们那边似乎什么都缺,什么东西都能卖出个好价钱,如果能够把他们的贸易门路打开,那么财源定然是滚滚而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孙红羽得到郭守云打算创办一个专门同老毛子做贸易的公司时,她立时就上了心。按照郭守云提出的要求,他的公司注册资金需要高达一百万,他本人会首先提供二十万,而剩余部分则需要向代理拆借,以便通过银行、审计方面的验资。 如果从表面上看,郭守云这样的做法其实就是在建一个空壳公司,在孙红羽看来,开办空壳公司的目的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转移资产,一种是诈骗,最后一种则是开办人短期的资金不足,需要假借这种方式度过难关。而通过对郭守云的调查,孙 红羽感觉前两种目的的可能性都不大,这个家伙是最近几年通过对苏小规模贸易一点点富裕起来的,个人没有任何实业,因此不可能需要上百万的资产转移。同时呢,他又称得上富有,上百万的家产摆在那里,他似乎也没有必要去搞什么诈骗套取非法利润。而排除了以上两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小子真的通过几年的积累,在老毛子那边闯出路子来了。至少从他申办的公司规模来看,他已经有门路可以同老毛子做上百万的大宗贸易了,否则的话,他这样的做法就说不过去了,毕竟如今的税务是按公司规模收取税款的。 “想不到哈尔滨还有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能人,竟然能够悄无声息的撬开老毛子的大门,”孙红羽如是想,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这样的“能人”见个面,没准通过他,自己也能从老毛子那里捞到一些好处。 第六章 商场如战场 孙红羽的登门拜访,的确让郭守云感到有几分的意外,对于他来说,这个手通四海的女人,根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这个女人的背后连着“上面”,可以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也就是所谓的“走白道”,在这种条件下,她所做的每一笔生意也都是合法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而他郭守云所走的则是底层路线,是黑道,是走私,是非法的贸易。两个志不同道不合、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坐到一起,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同样的,当在望江宾馆里,同郭守云坐了个对面的孙红羽,也感觉有几分意外,不过这几份意外并不是来自于郭守云本人,而是来自于他身后那个叫妮娜的金发女郎,以及那两个始终倒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的老毛子壮汉。从这三个人的身上,孙红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质,这种气质她从小就从父、兄、叔伯的身上感受惯了,绝对不会出差错的。这是一种军人的气质,而且是职业军人所特有的那种冷冽刚硬气质,像这种往那里随意一站一坐,就能引人侧目的咄咄逼人的气势,绝不是苏联普通的两年义务兵所能发出来的。而以孙红羽对苏联军队的了解,在他们那里,除了少尉以上的军官或者是高级指挥官的贴身警卫,一般的军人都是义务兵,都是服役两到五年就需要退役的。 一个小小的、没有多少名气的中国商人,身后却跟了两名苏联职业大兵,而且还配了一个军衔不低于少尉的女军官做秘书,而这个商人还要做大宗的中苏贸易,有意思,真有意思,如今看来,如果说郭守云的背后没有苏联远东军方的背景,这恐怕谁都不会相信了。 有苏联远东的军队做后盾,从这方面看,这个郭守云的确有将公司做大的基础。就孙红羽的了解,在苏联的远东地区,军队的权力很大,因为一部分历史的缘故,目前远东基本上还处在半军管的体制下,大量的工厂矿山,都是处在军队的直接管辖之下的。再加上目前苏联国内的情况复杂,克里姆林宫一味亲西方式的改革政策,早就引发了军方高级将领的不满和离心倾向——一支同中央政府相契合的军队,是国家的稳定因素,而一支与中央政府离心的军队,则是整个国家的最不稳定因素。如果一个商人,同苏联远东军方有了勾结,那么他的发展空间有多大?要知道苏军的远东可是驻扎着一百二十余万常备军、边防军,而且这里还有一个苏联规模最大的太平洋舰队。 只要一想到这些,孙红羽的眼前就金光直闪,虽然她不知道郭守云是怎么从苏联军队中打开门路的,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却绝对 是一个发财的机会,有了那边的军队开“后门”,那么中苏边境在今后贸易中,就等于是拆掉了半截围墙了。仅从这一点上考虑,孙红羽就感觉自己不能放弃眼前这个机会,她要想办法从郭守云的口中掏出更多的内情,然后再想办法加进去分一杯羹。 对郭守云所交付的用来办公司的一应资料看也不看,孙红羽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轻轻的抿一口,而后不动声色地笑道:“郭先生原来真的是要开办一家贸易公司,呵呵,注资一百万,这可真是一个大手笔。不过实话对你说,这件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你也是哈尔滨的,应该知道咱们国内的政策,凡是涉及到对外贸易的公司团体,都要经过很严格的资格审查。首先说,办普通公司的手续必须一应俱全,而且只要挂有‘进出口’名字的公司,注册资金就不能低于五十万(90年代标准)。除此之外呢,还要走通商业局、海关、外管局等等一大批的主管部门,这其中的困难系数着实不少啊。” “这我知道,”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也相信这些事情对于你来说并不是问题,孙小姐的能力如何,在哈尔滨这片地面上还有谁不知道?” “哦,没想到郭先生如此看好我。”孙红羽笑道。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的公司去了,”郭守云耸耸肩,一脸坦然地说道,“孙小姐尽可以放心,我懂得你们的规矩,只要事情办成了,该付给你们的,我一个子也不会少你的。” “可就我所知,先生手头的资金好像并不充裕,”孙红羽撇撇嘴,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否则的话,你想必也不会向我们拆借那么多资金了吧?毕竟……” “毕竟拆借你们的资金收费不低是吗?”不等孙红羽将话说完,郭守云抢着说道,“这我当然知道。难道说孙小姐在怀疑我的支付能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想孙小姐实在是有些过于小看人了,我郭守云在这哈尔滨虽然称不上什么名人巨富,但也算是也小有家私,难道我还会赖掉你的那点手续费吗?” “那应该还不至于,”孙红羽摇摇头说道,“不过我觉得有些问题还是提前搞清楚的好,而且有很多东西也涉及到稍后办理手续上的事物。” “比如说……”郭守云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为自己点上,而后摆摆手说道。 “比如说郭先生的公司每年需要多少的进出口配额,你的贸易主要集中在哪个方面,你是否有境外的合伙人,合伙人的身份,你们的合作方式 如何等等。”孙红羽说道。 “呵呵,孙小姐真会说笑,”郭守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他说道,“你如果想知道我们所需要的进出口配额和贸易方向,那我自然可以告诉你。我们目前的主要贸易方向,就是钢材进口,稍后一段时间,我们可能会涉及到一些货物的出口贸易,这些内容目前虽然没有最终敲定,但我可以保证,无论是进口还是出口,我们的贸易一定会在国家法律所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因此呢,在进出口的限额上,我们自然需要的是越多越好。至于说合伙人的问题,呵呵,这个我感觉应该不在孙小姐你们调查范围之内,而且这也属于商业秘密,所以我不想回答。” “郭先生真是够谨慎的,你怕我抢了你的财路吗?”孙红羽用手指在面前的桌面上轻轻的敲击着,语气轻松地说道。 “呵呵,那倒是不至于,不过嘛,这生意往来上的事情,咱们……呵呵,咱们还是心照不宣的好。”郭守云嘴上是一丝口风都不漏,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她问的每一句话看上去都很直白,可是仔细一推敲,就能知道她在旁敲侧击的探问底细。就像她刚才貌似说笑般问的那一句,“怕我抢了你的财路吗?”这就是一种试探,如果郭守云回答她“怕”,那就等于说是告诉人家,他和他背后那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容易被人钻了空子。而反之,则是另一种答案了。不过无论他郭守云回答还是不回答,都等于告诉人家,他的确有个合伙人,而且这个合伙人掌握着他在苏联的进货、销货渠道。 所谓商场如战场,其钩心斗角的隐晦,往往就在一两句不经意的话语中隐藏着。 第七章 心机 “这个小狐狸!”脸上仍旧是那一幅亲切的笑容,孙红羽却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这姓郭的显然也是商场上的老油条了,从坐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未能从这家伙身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虽然几次旁敲侧击的试探,都被对方不露痕迹的顶了回来,可是孙红羽并不打算放弃,既然直接从郭守云的身上探不出什么东西来,那么还有别人呢,比如说那个始终一脸懵懂的妮娜。尽管郭守云在介绍的时候,说这个女人是他的秘书,可是孙红羽却绝对不会相信,根据直觉,她认为妮娜应该还是苏联远东某支部队中的在职军官,如果这一点得到证实,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猜想就基本准确了。 借着一个喝咖啡的动作做掩饰,孙红羽飞快的转了一下脑子,而后很快有了主意。她放下杯子,将桌上的那些申请文件推到郭守云的面前,同时笑道:“好吧,既然郭先生如此谨慎,那我也不多问什么了,你的这项委托我接受,你看看这些文件,有需要你亲自签名的地方现在就签了吧。” “那不知道这些手续要几天能够办好呢?”郭守云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钢笔,一面低头查看着那些文件,一面随口问道。 “如果快一点的话,大约五天左右就足够了,不过这样呢,需要的手续费也相对来说多一点,毕竟我们也需要上下打点。”孙红羽侧头瞄了妮娜一眼,而后说道,“当然,如果郭先生不着急的话,那么我们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周时间。” “那就尽量快一些吧,手续费不是什么问题,”郭守云看着手上的一份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们有一批货物已经拿到了手里,现在就等着这边了。我看好了,国内四月份的钢材价格还会有一个攀升……哦,这字是不是签在这里?” 孙红羽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假作不经意的伏上桌子,而后伸手向郭守云那份文件上签名的位置指过去。宾馆咖啡座里的玻璃茶几不大,再加上几面上又放了一大摞档案夹,因此富余下来的空间就更小了。因此,孙红羽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很“不小心”的就碰上了一个粉红色的档案夹,而这个档案夹也就很自然的朝妮娜面前的咖啡瓷杯撞了过去。 “喏,就是这。”随着孙红羽的话音落地,妮娜面前的咖啡瓷杯恰好被档案夹撞上,幸好妮娜动作敏捷,她一伸手,抢在杯子翻倒之前将它端了起来。不过对于孙红羽来说,这样已经足够了,她只需要找一个搭讪的契机,并不是非把杯子撞翻不可。 “ 还需要扣章?”郭守云低着头,没有察觉到孙红羽搞得小动作,他看着文件上一个盖章的位置,皱眉说道。 “是的,这道手续是必须的,”孙红羽对妮娜报以歉意的一笑,同时随口说道,“公司法人的私章,公司的公务用章,这些必须在相关部门报备,不过如果郭先生现在还没有办理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代劳,你现在只需要在改签名的地方签上名字就可以了。”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而后提笔在文件上签名。这在91年当老板也不容易啊,开一个公司,光是需要签名的文件、手续就有多达十六份之多,这还是说有代理帮忙的情况下,否则的话,你就这局那司的挨个跑去吧。 趁着郭守云忙于签字的机会,孙红羽就将目光转向了静坐一旁的妮娜,在她看来,这个一脸冷漠的金发小妞简直就是个不入流的稚雏,她只需要稍用手段,就能把对方的底细掏个一干二净。 老实说,从今天刚一见面的那一刻起,妮娜就对这个相貌妩媚、穿扮入时的中国女人充满了戒心,凭着直觉,她感到这个女人对自己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一种莫名奇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威胁。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感受,再加上她对这些办理公司的事务毫无了解,因此在这么长时间的会面里,妮娜几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了妮娜一会儿,等到对方脸上那种疑惑的神色出现之后,孙红羽抿嘴笑了笑,说道:“妮娜小姐的身手看来不错啊,在部队时间不短了吧?” 妮娜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让自己感觉不舒服的女人竟然会突兀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她今天没有穿军装,对方是如何看出自己在军队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部队的?你……”处于疑惑,妮娜不假思索的反问道。 “咳!”郭守云干咳一声,打断了妮娜的话。作为一个前世就在商场上招摇撞骗的“大混混”,他对孙红羽这种小儿科的伎俩实在是太了解了,从这个女人开口的一刹那,他就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只是他正好在签字,而妮娜的答复又实在太快了一点,因此最终还是让孙红羽得逞了。 “呵呵,这都不知道,孙小姐会仙术嘛,她能算的。”狠狠地瞪了妮娜一眼,郭守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的语气里已经透出了明显的不快。 “任你奸似鬼,还不是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孙红羽心中暗笑。毫无疑问,从妮娜刚才一句话中,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从而也证实了最初的 猜测——眼前这个姓郭的家伙,的确是和苏联远东军队勾搭上了。 “呵呵,郭先生说笑了,”听出郭守云语气中的不爽,孙红羽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商场嘛,原本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地方。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有那样的神通,此刻恐怕就不会煞费心机的左猜又想了,其实刚一见面,我就感觉到妮娜小姐身上有一股很浓的军人气质了。你们或许不知道吧,我从小就是在军人堆里长大的,我父亲、大伯、哥哥,都是很出色的军人,而妮娜小姐身上的那种气质和他们极其相似,所以我才能有那么清晰的感觉。” 孙红羽的这一番说辞,并没有能够令郭守云感觉释怀,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赢得了妮娜的好感,毕竟对于她不懂得商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她只是觉得这个中国女人和自己有着相同出身,彼此间更能有一些共同语言。 “嗯,说起来了呢,我们家和你们苏联的军人也算是有一定的渊源了,”孙红羽自然知道她的一番自我介绍能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因此,她继续说道,“噢,对啦,妮娜小姐现在应该是在远东军区服役吧?隶属于哪支部队?” 又是穿插在闲聊中的两个问题,孙红羽抽冷子地问出来,足以让懵懂的妮娜在不经意中把自己的老底都掏出来。 不过这次郭守云没有给她机会,他在桌下踢了妮娜一脚,将她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头踢了回去。妮娜只是不懂得商场上利益争夺的那一套,但是她却并不傻,郭守云先前那一记瞪眼以及随后这一脚,已经足以令她明白过来了。 “孙小姐好像对我这个秘书的个人情况很感兴趣啊,”见妮娜闭上了嘴,郭守云伏着身子,一边在文件上签着字,一边笑道,“怎么,当着我的面就想来撬墙角了吗?不过这恐怕不容易啊,妮娜已经卖身给我了,呵呵,她的去留她自己做不了主的。” 第八章 我们合作吧 “小狐狸终于舍得开口了吗?”郭守云的一番话,令孙红羽那张娇艳中透着妩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说的不必那么直白,只要隐晦的点出来就可以了。 郭守云那一番话表面上是在谈论妮娜,实际上,却是在点醒孙红羽,别打算着抢他在苏联军中的贸易渠道,这些事情妮娜根本做不了主,她也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小角色而已。 “呀!”做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孙红羽故作姿态地说道,“这是真的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不过郭先生也不要太自信哦,红羽我可是有的是手段,如果妮娜小姐不介意跟着我的话,那我说不定真的有办法把她抢过来呢。” “是吗?那孙小姐不妨将你的手段说来听听啊,如果真有那么回事,我说不定会把妮娜拱手相让呢。”郭守云抬起头,看了孙红羽一眼,笑道。 “呵呵,感情郭先生还不相信是吗?”孙红羽仰身靠近沙发的椅背里,翘起二郎腿,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妮娜小姐可以现役的军官,我想能够将她卖给你的人,应该就是远东某支驻军的领导吧?说来也巧,我们家在目前远东的驻军中,也有几个熟人,比如说……特列季亚克将军。” “什么,你认识特列季亚克同志?!”在场的三个人中,也许没有谁会比妮娜更吃惊了,要知道特列季亚克大将那可是目前远东军区的总司令,整个远东上百的军队,都处在他的直接控制之下。作为如今苏军中为数不多的几名经历过卫国战争的老将,特列季亚克不仅在治军上很有一套,而且在苏联军队以及政府高层中人脉很广,他同如今的国防部长亚佐夫以及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克留奇科夫、陆军总司令瓦连尼科夫、苏军总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等人私交甚厚,他们甚至还专门组织了一个“老兵俱乐部”,从而将克里姆林宫的军权架空了。妮娜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中国女人是如何同特列季亚克这样一个强势人物扯上关系的。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孙红羽这番话却是一点价值都没有,吹牛嘛,这个谁不会啊? “嗯,这个说来有些话长了,说起来,他也见过我,只是那时候我才刚刚出生。”孙红羽瞟了郭守云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我大伯在五七年的时候,曾经去莫斯科接受过军队指挥员的再培训,嗯,好像是在总参军事学院吧。那时候中苏关系正好处在蜜月时期,恰巧的是,特列季亚克将军也在接受培训,而且和我大伯分在一个战术研究班,两人都是在战场上摸爬 滚打过来的人,而更巧的是,他们还都曾三次负伤。就是这种缘分,让他们两个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建立了甚厚的交情,后来特列季亚克将军三次来中国,都专门到哈尔滨见过我大伯,最后一次就是六三年,正好赶在二月份我出生的时候。呵呵,他还抱着我合了一张影。只不过就是这最后一次之后,由于中苏关系的恶化,他才同我们家断绝了联系。这话说起来,都有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了,我家到现在还保留着当初的那些照片呢,我大伯今年都七十三了,特列季亚克将军今年……嗯,应该是六十八了吧?” “是,就我所知,特列季亚克同志今年恰好六十八。”如果说之前妮娜还对孙红羽的话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因为她知道,特列季亚克今年就是六十八岁,而他的确在卫国战争中先后三次负伤,并由此荣获苏联英雄称号,在五七年的时候,他也的确是以少将的身份,进入总参军事指挥学院进修了三年。 “呵呵,当年特列季亚克将军还很年轻啊,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是少将了,这在你们苏联的部队中虽然很常见,但是在我们这边却是不多见的。这一眨眼将近三十年过去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将虽然晋级为大将了,可是这岁数也大了。”孙红羽做出一副无限感慨的样子说道,“妮娜小姐,下次你回国的时候,希望有机会能够替我代为问候一下老将军,嗯,就说他的中国朋友蛮想他的。” “我想还是不要了。”不等妮娜作出答复,一直面带微笑在旁听的郭守云突然开口了,他笑道。 “为什么?”妮娜大为不解地问道。 “我这也是为了特列季亚克将军以及孙小姐的大伯着想啊,”郭守云耸耸肩说道,“呵呵,别忘了,现在的中苏关系虽然缓和了,但是正式的邦交关系,还远没有达到可以开展两国军方高层私下接触的地步。而且你们国家现在国内的情况复杂,孙小姐的家世背景同样复杂,在这种情况下,以孙小姐这样家世背景的人去接触特列季亚克将军,那恐怕会有很不好的影响啊。你说呢,孙小姐?” “这个该挨千刀的小狐狸,简直是可恶之极!”孙红羽心中大恼。其实郭守云所说的这些忌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刚才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为即将开始的谈判加上最重的一注筹码罢了。她等于是直接告诉郭守云,“我的背景很深,深到可以直接同苏联远东军区最高层直接接触的程度,你要是不给我开出足以令我满意的合作条件,我大可以抢走你的商业渠道。”可是郭守云那一番嬉皮笑 脸的话,却等于当着她的面,将她好不容易摞起来的筹码,全都一脚踢进了松花江里。人家等于是明白的告诉她孙红羽,“你家世背景深又如何?你能直接联系上特列季亚克又如何?我才不怕你呢。你的家世背景深就是你最大的弱点,我现在给你个胆子你恐怕也不敢真的就去联系特列季亚克。我没什么背景,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却是我最大的优势,因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而代表不了其他的任何人。” 看着郭守云那张始终带着懒散笑容的脸,孙红羽恨得压根发痒,她恨不得能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狠狠地砸在那张惹人憎恨的脸上,然后再上去跺它几脚。不过,这恨归恨,孙红羽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的这次交锋,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而这次的失败,也是她从二十岁开始经商以来的唯一一次。不管愿不愿意,她现在也承认了,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的男人,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哦,”皱了皱眉头,孙红羽按下心中的情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郭先生说得有道理,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罢了,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我想如果郭先生愿意同我合作的话,那么今后去拜访特列季亚克将军的机会还是会有很多的。” “只要不谈什么入股的问题,我愿意同孙小姐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郭守云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终于在这场交锋中胜利了。 “郭先生真是……太精明了,”孙红羽苦笑一声,她刚才之所以费那么大工夫,就是为了以一种入股合资的方式,同郭守云进行合作。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摸清对方的一切秘密,甚至可以在将来的某个机会,利用自己手中的优势资源,一举将这条贸易线抢过来。如今看来,这个“小狐狸”显然直接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人家提前把这条路堵上了。 “孙小姐,咱们是彼此彼此啊。”郭守云搓弄着手掌,眨巴着眼睛说道。 第九章 好运气 什么叫好运到了城墙也挡不住,如今的郭守云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伊万诺夫等一系列苏联军官的加入,等于是为他打通了布拉戈维申斯克方面的贸易通道,而在回国之前,他最为担心的,就是国内贸易渠道的疏通。中国同苏联的情况可是大相径庭的,在苏联,那是金钱至上,只要你拿得出必要的好处,就有人敢和你合作,而在中国不行,此时的中国仍旧是交情至上。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关系网,才是一个人能够走向真正成功所最为需要的,而这种关系网却不是简单靠砸钱就能建立起来的。 孙红羽的到来,将郭守云之前所面临的问题一扫而空,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表现出来的野心太大,郭守云倒是很乐意让她在公司入上一股,毕竟那样可以将她牢牢的绑上自己的商业战车。孙红羽身后的关系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视的,就像她所说得,她的大伯在近三十年前就已经有资格接触到苏联少将级的人物了,那么今天会发展到哪一步?这一点很难猜测。 郭守云同孙红羽之间的合作,主要集中在贸易的两端,具体的说,就是当公司将货物从苏联走运进来之后,孙红羽负责利用她手中所掌握的资源,将货物脱手,而在出口贸易方面则相反,她在这其中充当组织货源的一个角色。 按照双方的草签协议,郭守云每次无论是出货还是进货,必须优先考虑孙红羽的利益,孙红羽在每一笔进出口的贸易中,都将按照国内的市场价格,向郭守云提取或提供货物,而在这一步骤上孙红羽所赚取到的利润多寡,不参与两人分成。不仅如此,按照郭守云每年进出口的贸易量,孙红羽还将从他所收获的纯利润中收取百分之七的折扣。 从表面上看,郭守云在这样的合作中吃了很大的亏,可是实际上呢,他却占了很大的便宜。因为按照两人的协议,孙红羽将无偿担负起整个贸易公司所有的贸易手续办理问题,什么报关、配额、核销、商检、惠普证、ff加签等等手续,她都负责办理,她甚至还要在运输紧张的几个月份里,负责为公司的货物运输调配车皮。 孙红羽之所以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换取这一场合作,她可以说是没有按什么好心,她是要把郭守云整个贸易渠道国内部分,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毫无疑问,同郭守云相比,有着深厚的背景的孙红羽,更了解国内经济政策可能的走向。她知道,国家目前正在就更加全面的改革开放问题进行探讨,如果不出大的意外,那么最多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国内在吸引外资、活跃进出口贸易方面将会把 政策进一步的放开,而到那时,她就可以一把掐断郭守云的贸易链条,然后自己堂堂正正的去和老毛子接触了。 可是令孙红羽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的是,郭守云对中国国内政策今后的基本走向也很清楚,不仅如此,他对苏联的了解,也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看的都要清楚。他知道,只要给他一两年的时间,他就可以把自己在苏联,啊,不,到时候应该说是俄罗斯了,总而言之,是把他在远东的事业做大,大到单凭一个孙红羽乃至是一个特列季亚克绝对无法撼动的地步。尤为重要的是,郭守云的目光,并没有真正地放在中苏贸易上,像这种合法的贸易,并不能为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积聚起足够庞大的财力,他只是把这样的贸易当作一个晋身的台阶,一个把更多苏联远东将领拉上贼船的阴谋。 就这样,随着在望江宾馆咖啡座里的一场会晤,更准确地说,是随着一份商业合作协议的草签,一男一女,两个各自心怀鬼胎、均非善类的“鸟人”走到了一起,而见证这一历史性时刻的人物,则只有妮娜这个还不入流的稚雏。若干年后,当妮娜在接受《时代周刊》的一次专访时,曾被记者问到一个关于“商业契机”的问题,而她的回答则是:“商业契机无所不在,形式也各种各样。一个不务正业的年轻人,可以从他的大学肄业证书上获得人生最大的商业契机——盖茨先生为我们证实了这一点;一个狡猾的投机者,可以从一场虚情假意的隐退中获得人生最大的商机——巴菲特先生为我们证实了这一点……而几个‘匪徒’貌合神离的聚合,同样可以获得人生最大的商机,贵国拒绝入境名单上有几个人就证实了这一点。” 孙红羽的加入,补齐了郭守云贸易链条上的最后一环,而当一切条件都具备之后,这个勾连了苏联远东与中国北方乃至全国的商业机器,就开始在悄无声息中缓缓地运行起来了。 由于有了孙红羽在背后操作,郭守云那刚刚成立起来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仅仅在钢材进口这一项上,就拿到了每月四万吨的通关限额,这无论对于伊万诺夫一干人来说,还是对于郭守云本人来说,都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三月二十一日,以郭守云本人为法人代表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在靖宇街一个毫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内挂牌开张,到场参加公司开业典礼的,除了孙红羽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那场面可谓是冷清到了极点。 而就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哈尔滨分部挂牌开张的同一天,该公司设在苏联远东布拉戈维申斯克 郊区的总部,也正式宣布成立。同哈尔滨分部开张典礼的冷清相比,那里的情况却是热闹非常,在郭守成的主持下,总部的开张典礼上举办了一个盛大的酒会,到场祝贺的宾客名单上,一举囊括了远东军区边防军十六师的整个师部。除此之外,出席酒会的还有布拉戈维申斯克市中央银行行长别利索夫、外贸公司第一书记巴诺奇、红星第一钢铁厂厂委第一书记米加林、红星第二钢铁厂厂委第一书记伯劳西诺夫、共青团船舶厂厂委第一书记罗诺瓦琴科等等。 按照大哥的指示,郭守成利用这次酒会的机会,在伊万诺夫少将的主持下,同红星一二号钢铁厂的厂委书记以及外贸公司的负责人,草拟了一个短期的钢材采购合同,按照这份合同,两家钢厂将会在今后十二个月的时间内,每月向“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提供四万吨的优惠价钢材,而外贸公司方面则保证对“郭氏贸易公司”的进出口贸易,给予优先、优惠的政策性照顾。 “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成立,可以看做是91年初苏联经济改革热潮中一个很偶然的独立事件,而在这一事件中,苏联军队同外来投资者勾结谋利的现象,也可以看做是独立的个案。但是在若干年之后,当苏联以及继之而起的俄罗斯在持续了数年的动荡之后,人们才惊讶的发现,如果没有苏联“主流派”一味倾向西方的所谓“民主式改革”;如果没有以军方为主的“传统派”同克里姆林宫的离心;如果没有以叶利奇为首的“激进派”的逐渐壮大。像“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这样打着对外贸易的幌子,大肆套取苏联国家资财的公司,绝不可能获得生存的土壤。 克里姆林宫“主流派”全面否定苏联几十年建设成就、摒弃马列主义、倾向西方的做法,导致了苏联领导层的思维混乱,引起了“传统派”军方强硬势力的不满。为了逼迫克里姆林宫退让,传统派主导的军方势力开始对中央的领导权进行架空,苏维埃中央丧失了对军队的主导权,这种结果就使得地方军区的权限扩大。而反过来,为了迫使“传统派”退让,克里姆林宫紧缩军费,堵截军方的财政拨款,从而造成各地方军区财政困难,军费无以为继,这变成了军队走向腐败的最直接诱因。 一支拥有相对独立权限,但是却缺乏军费的军队是可怕的,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军商勾结、肆意腐败,这已经是最佳的选择了,至少它比军队暴动、打砸抢烧要好的多。 仍旧是在这个要命的三月,莫斯科的局势急剧恶化,三个流派之间的权力争夺进入了 白热化的程度,在刚刚结束的俄联邦人代会非常会议上,“激进派”在莫斯科不顾克里姆林宫的禁令,公然挑起十万人的大游行,要求解散人代会、最高苏维埃。这一事件的爆发,彻底动摇了苏联中央以及地方政府的根基,使得苏联国内四处人心惶惶,而远在远东的各州、各城市政府自然也不能例外。几乎每个政府的要员都知道,如今已经到了“站队排号”的时候了。可是话说回来,远东不等同于苏联内地的其他地方,这里是边疆,是军队势力最为雄厚的地方,在这里,大兵们手中的枪杆子,要远比莫斯科的政策条令有力,于是,地方政府向地方驻军妥协的局面出现了。 “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从开始就是走的军方路线,而今,随着它的成立,一个千载难逢的黄金发展时期到来了。 第十章 阳春白雪 今年黑龙江上的春天似乎来的格外的晚,进入四月份,江面上的坚冰积雪才开始融化,静静流淌的江水冲开江心的一段冰封,重新将那一淌江流展现在人们眼前。 在沟通黑河与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那座钢铁大桥上,一辆挂着“黑a”牌照的东风集装箱大卡,由黑河边境检查站驶出,缓缓地驶向苏联边境哨卡。 此时恰巧是下午两点钟,这段时间也是江桥上出入境车辆最多的时候,同样的,也是中苏双方边境检查最为严格的一段时间。从桥上看过去,可以看到苏联边境哨卡处,几十名肩背ak、身穿军装的大兵,正在忙碌着检查每一辆过往的货车,那混杂在人群中、四处上蹿下跳的军犬,尤其令人心惊肉跳。 在边境检查哨的瞭望台内,别里科夫少校通过手中的望远镜,细细地观察着每一辆从桥上开过来的卡车,因此,他很快发现了那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两节式集装箱卡车。 “终于来了。”别里科夫放下望远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作为少校,他平日里都是不到关卡上来值班的,而今天,显然是特殊情况。 整了整军装的衣领,别里科夫不敢再耽搁,他随手从帽架上取了自己的军帽,然后快步朝楼下跑去。 “开四号备用闸口!”跑到楼下,别里科夫在机备室的窗户上敲了敲,随口喊了一句,而后便带着两个士兵,快步朝哨卡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东风大卡在别里科夫的引领下,绕过检查关口,直接驶进了备用通道,最后在关卡内一个专门的军用停车场前停了下来。 车门开启,传了一身休闲绒衣的郭守云率先从车内跳了出来,而紧随其后的,则是刚刚在车内换上军装外套的妮娜。时隔近月,这次重回布拉戈维申斯克,无论是郭守云还是妮娜,都有一种全新的体会。 “上校同志!”别里科夫紧追着卡车跑过来,首先向妮娜行了一个军礼,而后才对郭守云说道,“郭先生,你们终于到了,我从上午接到师部的通知,就一直在这里等候,没想到你们会到这个时候才过来。” “呵呵,真是对不起,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嗯,别里……”郭守云带着一丝和蔼的微笑,首先伸出手去,同时说道。 “郭先生叫我别里科夫就可以了。”别里科夫急忙伸出手去同郭守云握了握,同时说道。老实说,别里科夫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中国人究竟和师部的那些长官们有什么关系,他的级别还不够高。不过他却知道一点 ,那就是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不简单。看看今天发生的一切,首先是师部苏西霍夫少将亲自打来电话,让他接引这个姓郭的中国人入关,随后呢,那些往日里整天在关卡上转悠的外贸监视员,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撤走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很显然,这只能说明眼前这个姓郭的中国人绝对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啊,别里科夫同志,实在是辛苦你了,”郭守云松开手,这才继续说道,“原本按照计划,我们是应该在上午就过关的。哎,可是为了给几位朋友购买些礼物,所以就耽搁了,嗯……” 郭守云说着,扭头朝不远处那繁忙的关卡看了看,转而说道:“我看你们这里也挺忙的,要不这样,咱们这就开始检查吧,完了我们也好继续赶路,我想苏西霍夫同志那边也该等的不耐烦了。” “郭先生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别里科夫满脸堆笑,暗中却小心翼翼地瞧了妮娜一眼,对方那冷冰冰的神色,让他看不出什么蹊跷来,无奈之下,他只得佯作思考的沉吟一下,说道,“至于说检查,呵呵,我看就算了吧,郭先生一看就是正经的商人,您的货物里绝不会有什么违禁物品的。” “这……这不太合适吧?”郭守云搓搓手掌,貌似带着几分忐忑地说道。 “呵呵,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别里科夫朝跟随着他的两个人招招手,同时说道,“郭先生只要在过境登记簿上签一下名字就好了,呵呵,这种程式化的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不然我对上面也不好交代。”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配合你们的通关检查,也是我们每个商人所应尽的义务嘛。”郭守云笑了,笑的好开心,他知道,自今而后,这中苏边境上的海关,至少在苏联这一面,对他以及他的公司来说,是形同虚设了。 “哦,对啦,”从别里科夫一名随从的手里接过登记簿,郭守云一面在上面签着字,一面头也不抬的对妮娜说道,“妮娜,去把咱们带着那两箱香烟搬下来,哎,这次过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算是送给别里科夫同志和关上的弟兄们解解闷吧。” “嗯。”妮娜倒是挺听话,她转身爬进车厢,然后将两小箱二十条装的希尔顿踢了下来。 两箱美制的卷烟,从空中跌落地面,发出“噗噗”的两声闷响,这两声闷响就像是砸在了别里科夫的心肝上,砸的他是心驰神摇。作为一名专门负责边贸检查的军官,他自然知道这种“奢侈”的消费品属于违禁物资,就单凭 这两箱卷烟,他就有理由把郭守云的整车货物全部扣下。但是话说回来了,这个命令他不敢下,他固然可以在今天把郭守云连人带货全都扣下,可是明天呢,也许明天人家就能坦然的从海关拘留所走出来,而他这个少校就得卷铺盖走人了。别里科夫对国家的忠诚,还没有达到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做赌注的程度。 现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人家把这两箱违禁品扔出来,还当作礼物送给他,那就是让他别里科夫做一个选择——要嘛“上船”,要嘛“出局”,换了是你,你要如何选择? “怎么,别里科夫同志不会是嫌弃我的礼物分量太轻吧?”签完字,没看到别里科夫有什么动静,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啊,不是,不是,”别里科夫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只是觉得先生过于客气了……那好吧,这些……我就收下了,如果先生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开口好了。” “那是自然,以后经常要在这条路上跑,恐怕麻烦你的机会不会很少啊,”郭守云将登记簿递还回去,搓搓手说道,“好啦,既然这样,我就不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时间紧迫啊,我还要赶去同苏西霍夫同志见个面。” “哦,先生请上车,”别里科夫虚手一让,笑容满面地说道,“以后有机会过来,就请到我那里坐坐,噢,顺便替我向苏西霍夫同志带个好。” “会的,会的。”郭守云摆摆手,跃身钻进车厢内。 “少校,”看着绝尘而去的卡车,别里科夫身后一名士兵凑上来说道,“这人够慷慨的,出售就是两箱美国货,依我看啊,他那车厢里……” “闭嘴!”不等士兵将话说完,别里科夫便厉声说道,“如果你想安安稳稳的熬到退伍,那就把你的嘴巴给我管严一点!” “是!少校同志。”士兵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应声道。 “去,把这箱东西搬到我的办公室,另一箱拿去给伙计们分了。”满意地点点头,别里科夫这才说道。 “这些可都是违禁品……”士兵犹豫道。 “违禁品?”别里科夫对士兵的说法嗤之以鼻,他冷笑道,“有人查抄的才是违禁品,如今……哼哼,哪里还有什么违禁品。” 第十一章 妮娜要回家 东风大卡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郊外通往十六师军营驻地的公路上奔驰,公路两旁成排的、刚刚吐露新芽的白杨,飞一般的向后倒退。 “在想什么?”坐在车厢靠门的位置,郭守云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妮娜,随口问道。 “我在想,你究竟想要在我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妮娜蜷缩着身子,紧紧依靠在车座里,叹口气,轻声说道。 “哈,你这个想法真好笑,”郭守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了一支烟卷给自己点上,同时失声笑道,“我可是商人,正儿八经的商人,在商言利,一切只是为了赚钱而已,除此之外,我还能想要等到什么?” “是吗?”妮娜转过头,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郭守云脸上,就那么沉寂半晌,才轻声说道,“可在我看来,你现在做法却远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噢,你指什么?”郭守云吐出一个烟圈,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指什么你自己知道。”妮娜扭过头,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我知道?”郭守云下意识的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继而笑道,“你是说刚才?呵呵,那只是生意场上所必需的一些打点罢了,多一个朋友总能多一条路,况且只不过是两箱烟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是吗?那你给苏西霍夫同志小孙女买的这架钢琴呢?”妮娜冷哼一声说道。 “哦,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况且那也是苏西霍夫同志开口要我代买的,他也为此付钱了,我总不能拒绝人家这么一个很合理的要求吧?”郭守云揉揉鼻子,嘿嘿一笑说道。 “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妮娜对郭守云的说法不屑一顾,她耸耸鼻头说道,“告诉你,我对音乐的了解要比你高的多。苏西霍夫同志的孙女今年也才只有十岁,她只需要一架两千卢布的普及琴就足够了。可你买来的是什么?伯森多福演奏琴,哈,全世界一流的钢琴,莫斯科国家大剧院都才用的起的豪华演奏琴,买下它需要多少钱?二十万美元还是三十万美元?我想苏西霍夫同志那两千卢布,恐怕连个琴盖都买不下吧?” “哦,这个嘛,妮娜,你听我说……”郭守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尴尬,他随手将才抽了半根的烟卷扔出车外,而后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妮娜的情绪看上去有些激动,她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你说你是个商人,在商言利,那好,看看你这近一个月赚了多少,我想如果扣去我们所需要的那一 部分,你自己能够留下的,恐怕也买不起两三台那样的钢琴了吧?就这样,你还告诉我你仅仅只是为了谋利,哈,谋利的商人我见多了,可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呵呵,这也是必须的嘛,”郭守云笑道,“妮娜,你要知道,这个生意场上的投资有很多种,有贸易性投资,有生产性投资,它自然也有期望性投资。我现在所做的,就是期望性投资,我……” “你那些这投资那投资的东西我不懂,你不用和我说,我也不想听,”妮娜再一次打断郭守云的话头,她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你现在所做的这些是行贿,你在贿赂苏维埃的军人,而且还是高级别的将领。郭守云,你知不知道,这在我们军队里是重罪,如果被安全委员会的人知道了,你这么一个外国人,他们能够不用审判就把你秘密的逮捕然后处决掉,这些你到底知不知道啊?!而在我们这里,安全委员会的人几乎是无处不在的,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些勾当,也许早就被他们纳入视线了,这一点,你又知道不知道啊?” “吓,你这是在替我担心吗?”郭守云作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瞪大了双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妮娜说道。 “你!”看着郭守云那副做作的表情,妮娜恨不得一拳头敲爆他的脑壳,她真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是神经过于大条,还是压根就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压住心中那一股子怨气,妮娜伸手在郭守云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同时颇有几分幽怨地说道。她却没有想到,她这个掐人的动作实在是有些暧昧,这看上去似乎和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没有什么分别了。 “哎呦,疼!”郭守云装模作样的痛呼一声,却就势一把将妮娜的小手抓在手心。 “让你疼死最好了,死在我手里总比落到安全委员会那些人手里要好的多。”男人手心中热度,让妮娜的脸上微微一红,她试图把手抽回来,却没有成功,有心给这个轻薄的男人来一记狠的吧,却又感觉下不去手了。在连番犹豫之后,她索性放弃了,就那么由着郭守云把玩她的小手。 这是郭守云第一次细心的摩挲妮娜的小手,在他看来,这个女人的手似乎很有特点,手掌很小却五指修长,掌心布满了粗茧,而手背上的肌肤却腻滑柔嫩、肉感十足。郭守云这么把玩着,心里却在琢磨,是不是女兵的小手都是这幅样子的。 “哎,云,”被郭守云抚摸的有些情动,妮娜将身子朝右靠了靠,把自己的 肩膀紧紧的挨上对方的胳膊,而后才叹口气说道,“你能不能收收手,别再这么干下去了,其实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即便只做那些正当的生意,也一样能够挣大钱的,你又何必冒现在的这些风险呢?就算是……” “嗨嗨嗨,看什么呢,”妮娜这话还没说完呢,郭守云已经开始打岔了。他瞪着那正在开车大汉,咋咋呼呼的吆喝道,“开车你不看路,看我们干什么?小心一会儿把车开沟里去,看到时候苏西霍夫同志不扒了你的皮。” 大汉就是跟随郭守云到哈尔滨的两名警卫之一,听了郭守云的吆喝,他讪讪一笑,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正好迎上妮娜那刀子一般的目光。这大汉是常年在部队里呆的,他自然知道妮娜上校是个什么样的角,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大汉屁也没敢放一个,就那么嗖的一下转过头去,老老实实的开车去了。 “这家伙不老实,竟然敢偷看咱们,嘿嘿,”带着一丝窃笑,郭守云抓着妮娜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而后才故作恍然地说道,“哦,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妮娜心中暗叹一声,她知道郭守云的性情,这个男人看似整天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可是在骨子里,他的主意正着呢,他做出来的决定,自己一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挽不回来的。这个男人最招人恨的就是这一点,可这话说回来,如果他整天板着一副死人面孔装酷,抑或是心志不坚、懦懦弱弱的,自己还会喜欢他吗?应该不会吧,妮娜觉得是这样的。 “云,这次回来你觉得在这边呆几天?”既然知道劝不住,妮娜也不打算再做那无用功了,她转口问道。 “那要看情况了。”从妮娜对自己称呼的不经意转变,郭守云便知道这个暴力倾向严重的女人,已经坠入自己的情网之中了。按道理说,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期盼并为之不懈努力的,可是而今呢,目的达成了,他却又觉得心里有些发沉。 “也许是三四天,也许还要更长一些。”郭守云回答道。 “那你这次回中国,我大概就不能陪你一起去了。”妮娜幽幽地说道。 “为什么?”郭守云惊讶地问道。 “我要休假,回家。”妮娜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回家?”郭守云皱皱眉头。老实说,他现在绝不希望妮娜离开自己,因为如果妮娜走了,伊万诺夫那些人,肯定会调另一个家伙来监督自己,从目前的情况来,似乎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恩,回家,”妮娜的言辞有些闪烁,“回家”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陌生,如果不是为了身边这个二十几年来唯一让她心动的男人,那个谈不上有什么温情的“家”,她是一辈子也不愿意回去的。 “那,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郭守云有些头疼,可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些什么,毕竟那样太露骨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妮娜一眼看穿了郭守云的心思,她咬咬下唇,白了对方一眼,而后说道,“我会推荐约里宁上校暂时接替我的任务,他这个人……” 妮娜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她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然后附到郭守云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妮娜说得是什么,但是郭守云却听得眉头大展,连连点头。 “别高兴的太早,我给你帮忙是需要报酬的,”妮娜拍开郭守云摸到自己腰间的大手,绷着脸说道,“你这次带给伊万诺夫同志的那些雪茄,我要拿走两箱。过几天就是我父亲的生日了,我要给他带上两件拿得出手的礼物。” 第十二章 冷酷的蚕食 今天对于十六师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日子,这一点无论是师长伊万诺夫少将还是政委苏西霍夫少将,乃至于参谋部的大大小小十几个作战参谋,都深有体会。 刚刚边检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说是郭守云的卡车已经顺利的通关,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最后一笔十五万卢布的军饷就要到账了。 财神啊,这是真正的财神啊,对于郭守云的看法,整个十六师的师部几乎都是相同的,嗯,不仅是郭守云,他那个弟弟郭守成也很不错。看看人家两兄弟,一个在中国运作不到一个月,就建立起了一条能够拿到巨额利润的商贸线,另一个在布拉戈维申斯克,仅仅是举办了一个公司成立酒会,就让那些高傲的法国银行资本家们追上门来,死乞白咧的求着人家贷款。 啥叫神通?人家这就叫神通。以往伊万诺夫听说过美国的军事体制,那时候他还不相信一个什么摩根斯坦利公司,就能担负起整个美国太平洋舰队百分之四十的消耗,而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似乎不能不相信了。 如今看起来,当初选择和郭守云这个中国人合作是正确的,想想,一个上万人的整师,只需要给这些商人开点便利条件,就能通过他们把军费的问题解决掉,这样的合作不是很占便宜吗?什么军商勾结不和法规,什么牵涉到盗窃国家资财,这全都是狗屁,人家“小郭”同志说的就很对嘛,什么是国家的根基?军队嘛!没有军队的守卫,这国家还拿什么来保护自己的资财?所以呢,这军队的供给才是重中之重,才是必须优先考虑的,难不成这大笔的税收还要优先支付给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肮脏政客?乱弹琴! 嗯,小郭是个好同志。对于这一点,不用拿到师部党委会上去研讨,大家就能达成共识。而对这样的好同志,部队似乎有必要给他更好的发展条件,毕竟他的事业做大了,对部队的发展也有好处,大家是双赢嘛。 站在十六师师部指挥楼前的台阶上,伊万诺夫少将叼着原产自古巴的上等雪茄,心中那叫一个惬意。要说这雪茄啊,还就得说是古巴人产的那才叫醇正,吸在口里烟气刚而不烈,干而不燥,回味悠长。部队里供给那种国产雪茄,简直跟这个就没得比,伊万诺夫就纳闷了,以往自己竟然能够对那种低档次的国产雪茄那么钟爱……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到?”站在伊万诺夫旁边,一脸焦急的苏西霍夫少将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日头,又看看自己手腕上 的表,喃喃自语道。 “怎么啦?”伊万诺夫闻声转过头,瞟了一眼自己的政委,笑道,“等得不耐烦了?还是担心小郭把你交代的事情忘记了?” 天知道在这些将军、校官的口中,“郭先生”什么时候变成了“小郭”,不过大家对此心照不宣,也没有人去提这个问题。 “哎,你知道的,今天是丽丝娜的生日,小家伙早就缠着我替她买上一部钢琴了,鬼知道她什么时候迷上了这种东西。我也托人打听过,咱们这里一部钢琴要几万卢布,凭咱们这些薪水,哪里买得起。前次听小郭提起,中国那边钢琴价格很低,几千块的样子,所以托他给我买上一部,这样也好打发了小家伙的纠缠。呵呵,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那小娃子的折腾了。”苏西霍夫摇头笑道。 伊万诺夫笑了笑没有接口,他才不相信在中国就能买到几千块的钢琴呢,人家小郭那么说,只不过是会做人罢了,你个老家伙还就真相信了。不过像这种事情,伊万诺夫也懒得去揭穿,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对谁的作为过分追究了,毕竟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伊万诺夫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下去呢,远处师部入口的哨卡横栏便升了起来,紧接着,一辆天蓝色的双挂集装箱大卡,便缓缓地开进了师部大院。 “嘿,来啦。”苏西霍夫脸上一喜,伸手指了指卡车,开口笑道。 “这个小郭,怎么搞的,”伊万诺夫皱皱眉头,说道,“怎么把货车开到这里来了?” “呵呵,年轻人嘛,做事难免有些毛躁,一会儿我提醒他一下就好了,”作为师部政委,苏西霍夫倒是很宽容,他笑眯眯地说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在卡车一进师部大院的那一刻,郭守云便看到了站在指挥部大楼下的那一大群人,在那一刻他是什么感觉?说实话,如果说他不觉得舒心那就是骗人了。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相信即便是市党委书记亲自来了,这些人也未必就会出来迎接,更别说像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异国商人了。当然,他也知道人家为什么这么看重他,这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他能够给人家带来好处,说白了,那就是一个钱字从中作祟罢了。 看看这满满腾腾的两个大集装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不是郭守云要用来做贸易的货物,而是他专门采购的礼物,什么师长伊万诺夫少将的雪茄,政委苏西霍夫少将的钢琴,参谋长挈尔申科少将的sony音响,巴克诺上校要送给新婚妻子的 晚礼服和香水……除此之外,还有成箱成箱要下分的香烟、红酒。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这都是要用花花绿绿的钞票去买来的,正如妮娜所说的那样,这将近一个月的贸易中,郭守云所赚取的那一部分利润,基本上都花在了这些东西上面,他自己所剩下的则寥寥无几。 郭守云这样的做法究竟值不值得?至少在他本人看来这非常值得,依照前世的发家经验,郭守云认为作为一名期望暴富的商人,要想成功的赚钱,就必须先学会花钱,学会在什么样的关头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去花钱。什么“取之有道、用之有度”之类的生意经,只是穷困潦倒的思想者们基于乌托邦式的空想,只有“取之不问道,用之不问度”才是暴富者们成功的不二法门。 郭守云的性格很偏激,在前世的经历影响下,他对整个人生的观感就是一场赌桌上的游戏,这场游戏的潜规则,就是没有退场的那一天,任何人要想在这场游戏中胜出,就必须不断的赢钱,不断的加大注码,直到有一天将自己变为庄家。 嬉笑如何?玩世不恭又如何?任何人都可以不忿他的懒散,不忿他的嬉皮笑脸,但是当每个人从他面前走过,再经历了一番风雨飘摇之后,转头回去想想,也许就能豁然体会到,当初他脸上的那份嬉笑,竟然就是对自己的无情嘲弄。 看看一脸满足、清点雪茄的伊万诺夫;看看指挥着几名士兵小心搬运钢琴的苏西霍夫;再看看一个个满脸喜气、各自接收礼物的同事校官……妮娜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充满了厌恶。转头看见倚在卡车车厢上的郭守云,他的脸上仍旧是那样一副令人憎恶的嬉笑,不过与往日不同,此刻妮娜竟然觉得他这份笑容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的狰狞。尤其令妮娜感觉心寒的是,他的这份“狰狞”就像是一片从天边席卷而来的乌云,这片乌云密密实实的笼罩在布拉戈维申斯克上空,还在向四周快速的蔓延。 “如今的十六师已经再也不是当初的十六师了。”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妮娜却不得不认同这个现实,如今她已经在考虑,是否应该按照之前所说得,推荐约里宁上校来暂时接替她的任务了。 妮娜很相信郭守云的“腐蚀”能力,只要让他找上约里宁,相信他很快就能把触角伸进第四十五集团军内部——这个远东军区最大的机械化集团军,正是由约里宁的父亲,毕瑟夫中将坐镇的。 目光复杂的瞟了一眼郭守云,妮娜赫然发现对方也正在望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竟然饱含着难得一见的温柔,而这一丝温 柔,仅仅在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将妮娜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点警惕撞了个粉碎…… 第十三章 心腹=心腹大患 “伊万诺夫同志,”坐在指挥部的大会议室里,郭守云将手中的皮箱放在环形会议桌上,然后端起机要秘书送上的一杯咖啡,美美的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这是咱们之间之前商定的最后一笔款子,总数三十万,其中十五万是约定的尾款,剩余的十五万是给大家的……分红吧。呵呵,数目不是很多,在场的同志们每人也分不到多少,不过好在的是这只是开始,以后随着咱们贸易情况的好转,大家能分到的红利相信也会越来越多的。” “这不太合适吧?”伊万诺夫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他看得出来在场的属下那眼光都有点闪烁,按照目前军队的薪金情况,近万块可不是小数目。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郭守云放下杯子,笑道,“这些都是大家应得的,再者说了,现在公司已经办起来了,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麻烦大家帮忙呢,咱们这叫……这叫劳资两清,有劳有得嘛。”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还是要注意影响的,”伊万诺夫犹豫道,“再说了,小郭你的公司也是刚刚创办起来,需要用钱的地方应该很多。刚才那些礼物应该价格不菲吧?所以这些钱就算了。” “可是这……”郭守云虚手指了指钱箱,颇为为难地说道。 “好啦,好啦,小郭啊,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苏西霍夫这时候笑道,他现在对郭守云这个小伙子真是满意极了,作为部队的政委,他原本就是干的挑针捡刺的活,不过对于这个有头脑的小伙子,他还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我呢也知道你是好意,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纪律啊,这笔钱如果我们手下,那将来查起来可是会出问题的。” “狗屁的纪律,你们出的问题还少吗?”坐在郭守云的旁边,妮娜垂着头,心里愤愤的想着。 “那,那既然两位将军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强求了,”郭守云稍一思索,转口说道,“不过这十五万呢,我既然拿出来了,就说什么也不好收回了。如果在座的诸位不反对话,那我就把它当作是大家的投资,算股份存到我的公司里,每月按公司的净收入累积红利。当然啦,如果诸位还担心会出问题的话,我可以为大家开设海外帐户,将来有谁需要用钱的话,咱们就从海外的帐户走账,那样的话,相信就不容易出问题了。你们看,这个折中的办法怎么样?” “这个……”伊万诺夫这次有些心动了。郭守云的贸易公司效益如何他是知道的,今天一万卢布的股入进去,也许两三个月后,就能翻上两三番了。如今国 家的局势动荡的这么厉害,天知道自己将来退休之后能不能领到退休金,如果能够趁这个机会捞到一笔钱,这将来也好有个保障。 心里这么琢磨着,伊万诺夫扭过头,朝政委苏西霍夫看了一眼,却见他正朝自己暗暗点头,再看一眼参谋长挈尔申克,这位年轻的少将也是一脸的期盼。 “咳咳……”干咳两声,伊万诺夫眉头舒展,放松语气,试探着问道,“这个……在海外开设帐户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要知道对于我们这些在职的军人来说,这种做法可是不符合规定的,如果将来出了问题,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小郭你,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呵呵,将军还不相信我吗?”郭守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脸自信地说道,“做这种事情是我最拿手的了。只要将军不反对,我就可以凭空在这世界上变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可以叫阿三,也可以叫阿四,他可以有美国的国籍,也可以有英国的国籍,甚至可以有非洲某个国家的国籍。总而言之,从存款的手续上去查,即便是贵国的安全委员会全员出动,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而将军在需要用钱的时候,只需要拿着你的存单,就可以把这笔钱取出来。一切的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这难道还会出什么问题吗?” “好!小郭,我相信你!”听郭守云这么说,苏西霍夫笑了,他拍拍桌子,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费谢宁同志,你把这些钱清点一下,分成……嗯,就按咱们在场的人头算,看看没人平均能分到多少。剩余的交到部队财务,今天下午就下发到各个部队,连同之前的那几笔款子,一起补上士兵们的薪饷。” 费谢宁上校是十六师的财务官,这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这段时间可被钱的问题折磨苦了,而像今天这种活,他无疑是最愿意干的。 当下,郭守云也不再做作的表演了,他协助着费谢宁从钱箱里数出十五万的卢布现金,然后按在场的人头分算,将每个人的入股资金一一登记在册。对于在场的军官们来说,这个账本是他们将来聚敛财富的保证,而对于郭守云来说,似乎更是如此,他不仅仅要好好保管这个账本,还要让这个账本上每个人名头下的资金一步步升值。而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个账本不仅是他财富的来源,同样也是他以防万一的法宝。同老毛子打交道不能不小心一点啊,这些家伙翻脸不认人的事绝对干得出来,如今他郭守云能赚钱,这些人用得到他,自然把他依为心腹,可是将来呢?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郭守云的人生厚黑 学记录本上,有很明确的一条,那就是每个人的心胸都是有限的,而在这有限的心胸之下,“心腹”和“心腹大患”往往就是画了等号的。所以他设了这么一个彀,他要利用这些老毛子帐户名下不断增长的财富,来引诱这些人为自己更好的服务,同时,又以这些东西为筹码,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这些都是罪证啊,抖搂出去大家就一锅死吧。 “小郭啊,”看着郭守云在那里仔仔细细的登记账目,伊万诺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补偿一下这个慷慨的小伙子,“最近有没有和守成联系啊?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困难?哎,你这个弟弟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过于内向,有什么话都喜欢憋在心里,自从上次公司开张酒会之后,他就再没有跟我们联系过,就连两笔交过来的资金,都是一个面生的秘书来处理的。” “呵呵,将军说守成啊,”郭守云继续做着他的登记,头也不抬地笑道,“那孩子是过于的内向,还有东婷,和他是一样的秉性。不喜欢与人交往,我也说过他们很多次了,这样的性子可不适合做生意,可是我这说归说,倒也没什么效果,毕竟这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不过要说到生意上的困难,那倒还真是有一点,也许还需要将军你们帮帮忙。” “哦,什么困难,说来听听。”苏西霍夫接过去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就是这个仓库的问题,”郭守云抬起头来,说道,“大家都知道,咱们的公司才刚刚兴建起来,虽然说资金不充裕,但是这货物的流量倒是不低,尤其是钢材,过去的这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已经有六万吨左右的钢材到了公司的货面上,而为了套取贷款,其中的四万吨还挤占着公司花高价租来的仓库。而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兴建自己的仓库的话,那申地手续和建设费用就是一个大问题,另外在建设周期上看,恐怕也跟不上公司发展的节奏。这个问题前段时间守成就通过电话跟我提过了,说是现在阴雨的天气会越来越多,这些钢材如果累积在露天地里,那公司的损失就大了。我考虑着,将军是不是能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一下,如果能解决的话,那可就帮了公司大忙了。” “哦,仓库的问题啊?”伊万诺夫皱皱眉头,扭头对一名矮胖、满脸横肉的上校说道,“库瓦尔金同志,你们储备库那边现在能不能腾出几座仓库来?哦,军贸局的那些东西弄走没有?” “还没有,他们的动作太慢了,从上一批出口军资到库,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们也不来提货。”库瓦尔金上 校摇摇头,不无懊恼地说道,“现在倒是那个中东佬整天堵在储备库门口,想要直接提货……” 听着库瓦尔金这么说,妮娜险些当场昏倒,她心说这些人现在都怎么啦?昏头了吗?军贸局的贸易往来那都是高层机密,你库瓦尔金作为十六师驻地储备库的最高长官,竟然把这些机密拿到这种场合来说,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别说这些,”伊万诺夫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合适的地方,他摆摆手说道,“我就问你能不能腾出一些地方来,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扯军贸局干什么。” “噢,这,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库瓦尔金看起来有些尴尬,他摸摸红红的大鼻头,沉吟道,“多了估计不太可能,不过要是腾十几个仓间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十几个仓间?那够了。”郭守云大喜,看看,今天这些钱终究是没有白花,十几个储备库的仓间腾出来,至少就解决了公司一段时间内的仓储问题,这可是能节省一笔不菲的资金。而且借用的还是军方的军资储备库,想来货物放在那里,连看仓的人都不用请了。 第十四章 苍蝇、臭鸡蛋 在十六师的师部里,同一群彻底走向了腐败的军官们闲聊了一下午,当郭守云离开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见晚,天空中的晚霞,已经遮住了半个布拉戈维申斯克。 也许是为了显示对他郭守云的重视,伊万诺夫少将命令自己的司机,开着他那辆红色“6”字头的军用嘎斯吉普车,专程送郭守云回市区——这段时间以来,守成与东婷就住在市区阿尔汉格尔斯克大街的师部招待所里。那里的条件虽然没有原来的宾馆优越,但是好在安全——整个招待所外围几乎是岗哨遍布,寻常的车辆、行人,都不允许在招待所大门前停留,更别说是进出了。用郭东婷的话说,那里就是老毛子高官给他们自己建起来的监狱,而她只不过是凑巧有机会进去享受一下坐监的滋味罢了。 乘坐特牌车,尤其是部队首长的特牌军车,总有一些好处,比如说出入某些戒备森严的地方不需要出示准行证,再比如说……还有卫兵给你敬礼,他们的敬礼似乎从来都只看车牌不看人。 郭守云坐着伊万诺夫的专车,在招待所的门口没有做丝毫的停留,径直便开到了院内那栋红色的三层小楼下,当车子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一个不知道在楼前等候了多长时间的矮胖子,便满脸堆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这胖子为郭守云拉开车门,还伸手做了一个护头的动作,同时叽里呱啦地说道:“郭先生是吗?我是师部招待所的负责人米罗科诺维奇,刚刚才接到苏西霍夫同志的电话,说是您要过来,让我负责接待一下,哎呀,我这才吩咐下去让人准备晚宴,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 “米罗科诺维奇同志是吗?”郭守云从车里钻出来,主动同这位招待所的负责人握了握手,而后说道,“你好,这个时候来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嗯,我看接待晚宴就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守成他们,一会我们出去吃。他们现在在吧?” “啊,在呢,在呢,我刚刚才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矮胖子一脸的谄媚,他一面领着郭守云朝楼门的方向走,一面说道,“呵呵,郭守成先生和郭东婷小姐可是我们招待所的贵客,这段时间都是我亲自打理他们的食宿问题。这不,昨天郭小姐说是想喝新鲜的绿茶,所以我今天专程去买了一包,嘿嘿,刚刚才送过去。” “哎,我这个小妹啊,就是还不懂事,想来这段时间他们没少给你添麻烦吧?”郭守云心中暗自好笑,要说这米罗科诺维奇所干的也是个肥差,估计这家伙捞到这个差事也没少花心思。只不过这招待所毕竟是 部队的,所以他这个所谓的负责人也许今天干得挺好,可保不好明天部队里哪个实权人物搭上一句话,他就得立马滚蛋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小矮胖子,才会对他这个从师部直接“下来”的人如此阿谀奉承。 对这样的人,郭守云并没有什么反感,前世的经历让他更加懂得什么叫做生活,也更加懂得应该如何去看待别人的生活。大家都是人嘛,谁没有自己性格,谁不想端足了架子、挺直了胸膛,堂堂正正的做人?可是那成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生活的艰难,足以把钢铁铸就的腰杆给压弯了。 米罗科诺维奇并不知道郭守云对自己的观感如何,他听到对方如此客气的说法,忙不迭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虽然只是三层的小楼,但这毕竟是一个师部的招待所,因此楼里也安装了电梯,老式的拉链门电梯。 “嗯,这是郭先生的房间,对面就是郭小姐的房间,”领着郭守云上了三楼,米罗科诺维奇在靠近走廊南面开窗的一个房间门前停了下来,他指了指身边的房门,对郭守云说道,“刚才他们都在郭小姐的房间里,您看……” “啊,好啦,米罗科诺维奇同志,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呵呵,我们兄妹一个多月时间没见面了,所以有些贴心的话要说,你别让人来打扰我们。”郭守云把手放在房门把手上,而后扭头对米罗科诺维奇说道,“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很乐意为您效劳,”米罗科诺维奇哈腰笑道,“郭先生,那我先下去,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的,就给我打电话,电话房间里就有。” “嗯,那回头见。”郭守云不再多说什么,他也不敲门,就那么一拧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看着房门在郭守云的身后缓缓合拢,米罗科诺维奇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而后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迈步朝楼下走去。 正如米罗科诺维奇所说的,守成此时还在东婷的房间里,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美滋滋的品着清香的绿茶。分开将近一月,兄妹三人都再次见面,都显得有些激动,这次的分别可是与以往不同,这近乎是一场生离死别啊,想想过去一个月所受的惊吓,原本就没有吃过太多苦的东婷,甚至当场的就在郭守云的面前落了泪。 兄妹三个简单的寒暄了一会儿,郭守成首先把话题引到公司的事务上。 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总部,现在已经算是完全戳 起来了,只不过公司的帐面上问题很多,现在整个就是负资产运营。从公司成立之初到现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公司先后以几万吨钢材以及十六师在列宁大街上的一处房产为抵押物,向苏联中央银行布拉戈维申斯克总行贷款三十余万卢布,向兴业银行贷款三十五万卢布。这一前一后,公司的帐面上就负债六十余万卢布,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绝对是比皮包公司还要皮包的存在。 同郭守云那种冒险激进的性格不同,郭守成为人谨慎、稳重,老实说,他对目前公司的状况颇为担忧,很明显,就公司目前的情况,如果人家银行,或者是某些主管部门来一次查账,那大家估计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简单的把公司的状况向大哥做了一下通报,而后郭守成又说起了关于那个苏、朝、中贸易中转线的问题。因为有了伊万诺夫等人的大力协助,这件事办的很顺利,就在四天前,朝鲜清川那边过来一个叫什么朴晋恩的年轻人。这家伙年纪不大,军衔也只是一个少校,但是口气却不小,开价也很高,按他的说法,那就是一年五十万美元,只要能保证他每年拿到这笔钱,那他就能保证公司在朝鲜那边的贸易一切顺利。 五十万美元在郭守成看来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因此他做不了主,只能等郭守云回来拿主意。那个年轻人目前还在友谊宾馆住着,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驻乌苏里斯克第五十六集团军的中校参谋,估计那家伙也不是个善主,恐怕也是打着分一杯羹的主意来的,毕竟苏朝走廊那一线正好要过他们的驻防区。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个家伙都是郭守云必须要见上一见的,不但是这两个人,按照郭守成的说法,这次回来,郭守云需要见的人还有很多,比如说兴业银行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主管、中央银行的市总行主任、外贸公司的主要官员等等。 “呵呵,见,这些人我都见,”听了弟弟的介绍之后,郭守云笑了,他叼着烟,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他们无非就是要钱而已,要吧,他们敢要我就敢给。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先跟我去看看咱们的新仓库,下午咱们就去会会那个朴什么恩的高丽棒子。咱们干的就不是什么合法的买卖,像这种苍蝇闻到了味,难免就会叮过来,不过叮归叮,等他把身上也染黑了,那就得老老实实的给我做事,如果钱拿了这事没办好,哼哼……我就会让明白,我的钱是会烫手的。” 第十五章 军需储备库(1) 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的驻军军需储备库,是远东地区一个规模很大的军品储藏站点,它位于布市西北郊的军控地区,整个基地占地面积超过三百亩,拥有各式储藏仓库上千栋。要说起来,当初苏联人在这个位置上兴建一个如此庞大规模的军用储备仓库,完全是为了对付中国的,只不过仓库在修建起来之后,并没有真正投入作战罢了。 及至八十年代初,在阿富汗战争进入尾声之后,由于苏联对外战略收缩的缘故,敏感性出口武器的贸易,就有一部分转到了远东,而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这个军需仓库,就成为了远东军区战略储备库的一个组成部分,同时呢,也是军贸局向外出口武器的一个中转站。每年的四五月份以及十月份,都有大批的武器装备或者是军需物资,经古比雪夫由大铁路线上输送过来,然后再成批有序的向外转运。 而在储备库的安全保卫方面,则完全是由十六师来担负的,就为了保障这个储备库的安全、保密,十六师专门抽调了三个连来驻防,同时,还对储备库周围地区实行了严格的军事管制。按照管制条例,距离储备库一千米的范围内,不允许建造高度超过六米的建筑物,储备库外的环形公路上,不允许无关人员、车辆滞留。 就是这么一个守备严密的重要军事机构,今天却向两个绝对的“外人”开放了。 为了能够尽早搞定公司仓库的问题,郭守云今天起来的很早,他在招待所里给库瓦尔金上校打了一个电话,又从米罗科诺维奇那里借了一部车,而后便径直带着守成奔储备库去了。 从招待所到储备库大概需要三十多分钟的时间,郭守成是直到上了车,才知道公司所谓的新仓库是在什么地方,而这一点则令他在吃惊之余,有了更深一层的担忧。影影绰绰间,他感觉自己这位大哥,似乎在经商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从根本上来说,如今他们的公司还能算作是一家纯商业性的公司吗?毫无疑问,老毛子们决不是善给的主,尤其是这些掌兵拿枪的家伙们,今天称兄道弟,明天翻脸无情的事情,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作为弟弟,郭守成并不打算对大哥目前的这种做法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在他看来,大哥就是大哥,就是这一家三兄妹的主心骨,他现在要这么做,那必定是有他的想法。郭守成没什么文化,可以说是一天书都没读过,但是他就认一个死理,那就是“长兄如父”,大哥这些年拉扯他和小妹不容易,所以无论从血亲的角度去考虑,还是从道义的角度去考虑,他都必须跟着大哥走。坐牢, 身败名裂,甚至是死,郭守成都不在乎,所以从个人角度来考虑,他并不担心目前大哥的做法是否出格。 可是这话说回来了,他们是三兄妹而不是两兄弟啊,他和大哥两人最后落个什么下场都无所谓,坐牢便坐牢,枪毙便枪毙,这些都没什么可怕的。可是小妹呢?小妹跟他们哥俩可不同啊,她一个女孩子,将来万一出了什么状况,那他们兄弟两个连下黄泉见父母的颜面都没有了。所以郭守成琢磨着,现在兄弟两的头等大事,应该是把小妹的将来安排好,让大家都不再有后顾之忧。 坐在缓缓行驶的吉普车里,郭守成看了正在开车的大哥好几次,有心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却又有些犹豫,他担心自己说出来的话,会让大哥有些别的想法。 尽管郭守成没有说,但是正在开车的郭守云,却已经感觉到了什么,这个老奸巨猾的小狐狸,从早就察觉到了弟弟脸上那一抹忐忑与不安。 “守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哥说?”将车驶过布市郊外的缇拉古柯大桥,郭守云放慢车速。他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烟,扔给守成一支,又给自己点上一支,这才笑了笑说道,“有话就说,别在心里憋闷着。” “嗯,”郭守成点点头,而后稍一犹豫,开口说道,“哥,我这段时间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小妹的事。” “小妹?小妹怎么啦?!”郭守云下意识地问道。 “没怎么,”郭守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道,“我是考虑着,想要给她办个移民。” “移民?”郭守云眉头一皱,“往哪移?苏联?” “不是,就咱们现在干的这些事,我哪敢考虑让她移民到这边来,”郭守成摇头说道,“我是琢磨着,你看咱们现在的情况,这说不定哪天就会出大事。咱们两个大老爷们那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可是小妹不行啊,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而且还不怎么懂事,这要是陷进去,我担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郭守云看着前面的路面,眼里的目光出现了片刻的迷离。不易啊,真的是不易啊,虽然说从根上倒的话,他跟这两兄妹之间,并没有真正的所谓亲情,毕竟他是转生而来的一个外人。可是郭守成的这份细腻心思,以及他那种亲情至上的秉性,却真的让郭守云有了些感动。俗话说的好,“慈不掌兵、义不理财”,他郭守云上辈子就是个为了钱可以罔顾信义的小人,这辈子似乎也不可能转性了。可他毕竟也是人,既然是人,那无论是好人还是恶人,也 无论这恶人恶到了什么程度,在他内心底层的某个地方,总是有一处干净的纯善之地,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这个纯善之地就会受到震颤,所谓的“良心发现”似乎就来自于这一丝震颤。 “这件事情交给我吧,”郭守云没有怎么去考虑,就答应了弟弟的这个要求,他想了想说道,“就像你担心的那样,如果咱们兄弟俩的事发了,那小妹无论是在苏联还是在国内,恐怕都不安全。所以她的移民只能往远处办,我考虑着加拿大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回头等我回了哈尔滨,我会请孙红羽把这件事情办了,由她出手相信这不会有什么问题。” “加拿大?那成吗?”郭守成犹豫道,“小妹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而且都是些老外,她什么都不懂,今后怎么生活啊?嗯,香港不行吗?咱们在那边虽然没有什么熟人,可是那边毕竟都是中国人,小妹在那边应该容易适应一些。” “香港不行,必须是加拿大!”郭守云斩钉截铁地说道,“小妹在加拿大的生活你不用多虑,我已经想好了,这段时间我会给你和小妹每人开一个海外户头,今后咱们每月的收益,都会有一部分划到你们的户头上去。在加拿大那边,有钱就是大爷,我想小妹在那边的生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就按哥说得去办吧,”郭守成不再反对,他说道,“不过我的海外户头就不用开了,我跟哥你在一起,出了问题,咱们兄弟两一起担着,那什么海外户头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咱们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难道我跟在大哥的身边,还会缺了吃穿?” 扭头看了自己这位弟弟一眼,郭守云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伸出手,在守成的大腿上用力地拍了拍。“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一切的一切,就都在不言中了。 第十六章 军需储备库(2) 郭氏兄弟俩驱车赶到储备库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了,这车离着储备库还有一里多地呢,郭守云就远远地看着一辆草绿色吉普车,从储备库门岗的位置上开出来,径直朝他们迎了过来。 等到两辆车驶近的时候,那辆吉普车首先停了下来,散披着军服、歪戴着军帽,嘴里还叼了一支雪茄的库瓦尔金从车上跳下来,隔着老远就大声嚷嚷道:“哎呀,郭,你总算是来了,我可都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这可不能怪我啊,谁让你的储备库设在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郭守云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笑道,“不过你这付形象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一点军容军姿都没有,倒像个战场上的逃兵。” “这里我最大,谁他妈敢查我的军容军姿?”库瓦尔金下意识的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先是笑着回了一句,紧接着扭头对他的司机喊道,“前面带路,我坐小郭同志的车回去。” “看来你们平时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嘛,”等到库瓦尔金上了车,郭守云开动车子,紧跟着前面吉普车,同时头也不回地说道,“喏,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守成,你应该认识吧。” “听说过,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库瓦尔金朝坐在副座上的郭守成看了一眼,笑道,“这以后就算是认识了。哦,你那公司在这边的事情都是守成老弟负责的吧?那说不得以后还要常打交道。我这个人啊没别的,就是爽快,以后小郭不在这边的时候,守成有什么事就尽管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办的,那就没有问题。” “呵呵,那可好,”郭守云知道弟弟不爱说话,因此抢着说道,“我这就先替守成说声谢谢啦。” “谢什么,”库瓦尔金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大声笑道,“我这帮你们还不就是帮我自己,别忘了,我可是在你们公司里入了股份的。哎,这话说起来,我有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郭守云一听这心里就乐了,感情这些老毛子还知道什么叫“该不该”啊,要有这觉悟,早都干啥去了? “这有什么该不该问了,有事就说。”心里那么想,可是这嘴上却绝不能那么说。 “噢,是这样的,”库瓦尔金原本就不知道啥叫客气,他直接说道,“我也有一个弟弟,现在就在安特坎的斯塔诺夫国家铝业公司,算是一个小头头吧。你也应该知道,斯塔诺夫山区那边条件很不好,再加上他们那公司经营也不怎么出色,所以呢,我这弟弟每月的收入也就……呵呵,就那么个意思吧 。这昨天你在师部说起公司入股的事情,倒让我想起他来了,所以我就想问问,如果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想要入一份股的话,这是不是方便?” 安特坎的斯塔诺夫国家铝业公司?这个工厂的名字在郭守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一时间没有想起苏联远东还有这么一个公司来。不过这也不能怨他,安特坎距离着布拉戈维申斯克足足有近三百公里,而这个斯塔诺夫国家铝业公司,也实在没有什么名气。在郭守云的记忆中,俄罗斯远东地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铝业公司,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库瓦尔金口中的这个斯塔诺夫国家铝业公司,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铝业公司,它只是一个矿业公司,同时,也是苏联远东地区规模最大的一个铝矾土矿业公司。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心中暗暗冷笑,郭守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只不过这股份不能太多,至少不能超过昨天你们所加入的限度,不然,几位将军那里我可不好交代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库瓦尔金大喜,他毫不犹豫的从军装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就那么扔到车前的窗格上,同时说道,“这些分寸我还是有的,诺,这是一万块的股金。” “哎,这是干什么,股金我先给垫上就可以了,你着什么急啊。”郭守云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就想去把那信封丢还回去。 “这怎么让你垫着,你能给我这个面子我已经很知足了,快收起来,马上就到了,让人看到了可不好。”库瓦尔金拦住郭守云拿着信封的胳膊,小声说道。 这钱郭守云原本就没真想还回去,听库瓦尔金这么说,他也就顺势把钱收下了。 看着大哥同后座上的老毛子军官“做交易”,郭守成心中不无感慨,回想起昨晚大哥说的那番话,他们兄弟两个现在所创办的公司,就是一个依靠非法手段牟取暴利的存在。正因为是暴利,所以在很多人心中,它是合法还是非法已经不重要了,在金钱的诱惑下,嗅到了腥气的人就会不顾一切的卷进这个黑色的漩涡,直至无法自拔。 随着车内一笔交易的完成,储备库的前门哨卡也到了眼前。透过车窗,郭守云看到储备库的大门,是全钢结构的开合门,一根大腿般粗细的障碍杆,高高的竖立在右侧岗楼外,而在门前负责值岗的,除了六名荷枪实弹的苏军大兵之外,还有两挺nsvs重机枪架设在钢筋混凝土铸就的圆形矮垒内。驶过两个圆形矮垒的时候,郭守云专门放慢车速,仔细朝右边那挺机枪看了一眼,机枪 上垂挂的弹链令他眼皮发跳——乖乖,这么大个的子弹,还不一枪就把人打爆了? “怎么,郭,你对这东西还感兴趣?”库瓦尔金显然察觉到了郭守云的小动作,他在后座上往前一趴,半截身子凑在郭氏两兄弟之间,笑眯眯地说道。 “呵呵,有点,”郭守云踩了一脚油门,将车开进门内,这才说道,“看着可真够劲,这家伙估计能用来打坦克了。” “嘿,倒退四十年打坦克还可以,现在就不行了,”库瓦尔金笑道,“不过要说打咱们这破车,那却是不在话下,打正了位置的话,只需要一弹就够了。你要感兴趣的话,一会儿让你试试手。哎,前面右拐……” 原本在郭守云想来,这储备库应该规模不会很大,可是等到进了院子,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离谱。从大门进来,迎面看到的就是一条可容四辆卡车并行的水泥路,这条水泥路一通到底,看不到头,而路的两边,则全都是高达六七米的大型仓库。 “这边是一区,是被服区,现在四十个仓间都满着呢,实在腾不出来,”郭守云开着车,在储备库里那如同渔网一般纵横密布的水泥路上兜圈,而在他的身后,库瓦尔金则一边指示着前行的方向,一边做着介绍,“这边是四区,军械区,这里倒是能够腾出四五间来,只不过都是枪械,搬运起来实在麻烦,所以我没给你们准备。再者说了,从这过去就是弹药区和油料区,离它们这么近太危险,如果哪天出了点意外,那损失的可是咱们自己的钱。” 郭守成无语…… 车子转了大概有六七分钟,最后驶到了储备库的最北端。 “好啦,停,就是这里,”库瓦尔金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看到了吗,装甲车库,从一百一十号到一百三十五号,整整二十五个仓间,都是你们的,嘿嘿,这应该够用了吧?我可是昨晚回来就下令清空了,只不过手下的人有些偷懒,到现在都没弄完。” 第十七章 必须有个好人缘 把车停在紧靠空场的路边上,郭守云从车里跳出来,朝四周看了一眼。说实话,这地方确实不错,看样子这片开阔的空地应该是靶场,远远向北看过去,可以看到几座耸立在几百米外的土丘,土丘的斜坡上,还标着一个个的三环标靶。 在靶场的对面,就是库瓦尔金所说的库房了,很明显,这些库房从设计的角度老看,就是用来存放车辆的。每一个库房的入口都很大,几乎和整个库房的长度相当,郭守云目测了一下,这样的库房,大概可以并排存放三两东风大卡。像这样的二十五个仓间,那容量可是相当惊人了,至少公司目前所积存的几万吨钢材,绝对用不了这么多的地方。 正如库瓦尔金所说的,这些仓库目前还没有完全腾出来,由西向东数,总共还有十二个仓库里,仍旧整齐的停放着坦克,每个仓库里三辆,不多也不少。而剩余的那些仓库,则已经都空了出来,原本停放在里面的坦克,都被开出来晾在了靶场边,每辆坦克上甚至连防雨的帆布都没有遮盖。 看着那些停放在露天地下的坦克,郭守云自己都觉得有些心疼。很明显,这些坦克都是崭新的,这一辆放在那,估计在价格上怎么也比十几吨钢材要贵重上百倍甚至是上千倍了,可是而今呢,为了给自己那几万吨钢材让地方,它们就被人从自己的窝里赶出来了。眼下正好是四月,在远东这地面上,四月可是个多风多雨的季节,要是赶在这时候来上那么几场雨,这些坦克……败家啊。 “败家就败家吧,反正不败我的家。”转念那么一想,郭守云又释然了。这些坦克再昂贵,那不是自己的,而那些钢材再不值钱,那却是自己的货物,两相对比之下,谁应优先考虑自然是一目了然了。 “怎么样,这一排仓间都是你们的,要不要过去看看?”倚在车门上,库瓦尔金看着郭守云笑道。 “走,过去看看。”郭守云的兴致很高,他摆摆手,当先迈步朝最近的一处库房走去。 郭守云去的是一间还没有清空出来的仓库,偌大的仓间里还停放着三辆btr—80装甲运输车,不过郭守云并不懂得这些装甲车的型号,他只是觉得看上去很不错。此时的仓库里很忙碌,六七个苏军大兵,正在紧锣密鼓的将一箱箱标注着“!”符号的东西搬进装甲车。看到郭守云等人进来,这些士兵停下手中的活计,向库瓦尔金敬了一个礼。 “怎么样,这空间看着还够用吧?”库瓦尔金朝士兵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而后才对郭守云笑道 。他的笑声在仓间里引起回声,听着有些刺耳。 “肯定够用了,估计咱们那几万吨钢材,两这样的两个仓库都装不满。”郭守云对整个仓库目测了一下。这样的仓库的确很大,东西走向大概有四十多步,南北走向大概二十步,而且仓梁起顶很高,超过六米的样子。 “够用就好,如果不够的话,咱们就把后面那一排也空出来。”库瓦尔金笑道。 “暂时不用了,以后用得到的时候再说。”郭守云这么说着,走到仓库的里头,在一个摆放了一大摞木箱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弯腰就试图去把一个箱子搬起来。 “哎!别碰!”库瓦尔金吓了一跳,他两步窜上前去,一把拉住郭守云的胳膊,“这些可是要命的家伙,就你这身子骨,要是把它摔在地上,那咱们就都有得瞧了。” “这什么东西,这么重?”郭守云放开手,刚才他试了一下,这一个箱子,至少有六七十斤重,一般人还真搬不动。 “反坦克火箭弹,这一箱就是六枚,都是些要命的玩意,你这身子骨可弄不动它。”库瓦尔金伸手搭在箱子上,用两个手指在箱盖上敲了敲,说道。 “那这些东西都要搬走?”郭守云看了一眼那几个忙碌的士兵,可不是,这些膀大腰圆的大汉们,哪一个不是汗流浃背的。这年头当兵不容易,看来在苏联当兵,那是更加的不容易。 “嗯,都搬走,我今天早上刚下的死命令,今天给我把这里清不干净,我就扣他们一个月的薪水。这些家伙跟我两年,一个个都懒散的不成样子,现在竟然连我亲自交代下来的活都敢拖了。”库瓦尔金瞟了一眼那些大兵,愤愤地说道。 “呵呵,咱们这个不着急,我刚才看到西边的几个仓库都清出来了,有那几个先用着就成了。”郭守云伸手在库瓦尔金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嗯,这样吧,我看这些兄弟们也够辛苦的,咱得多少的表示一下。守成啊,一会儿你让上校给你找几个人,弄辆车,去咱们公司的仓库里拉些烟酒、罐头什么的过来,最好再从招待所里订些饭菜,今天中午呢就由我来请客,好好的犒劳犒劳这些兄弟。” “好。”郭守成此时正蹲在仓库的一角,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摆在那里的一挺机枪。听到大哥的招呼,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不用这么破费了吧?”库瓦尔金皱皱眉头,小声说道。 “这叫什么破费,”郭守云笑道,“以后咱们的货物堆放在这里,少不 得还要劳动这些兄弟呢,我们中国有句俗话,那叫‘不能只让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现在咱们公司才刚刚起步,这资金周转上还有些困难,所以只能这么将就着招待一下大伙了,等以后公司运转正常了,账面上钱富裕了,我还要给兄弟们分红包,大家有劳有得,这才公平嘛。” “那可是好事。”库瓦尔金笑了。老实说,他是真的很钦佩郭守云这样的人,人家能赚钱,脑子好使,关键是他更懂得怎么做人。人家不因为背后有师长、政委撑腰,就看不上他这个小小的上校,也不因为有他陪着,就看不上那些普通的士兵,这一点看似不怎么重要,可是却能令人感觉同他合作心里很舒服。 “你们都他妈听见没有?”不再拒绝郭守云的好意,库瓦尔金拍拍手,冲着那些忙碌的大兵吆喝道,“干活都给我卖把力气,郭先生和军贸局的那些吝啬鬼可不一样,他不会亏待大家的。” “是!上校同志!”仓库里七八个大兵,也不管手头是否搬着东西,一律齐刷刷地回答道。 “科察莫夫,”库瓦尔金招来一个刚刚空出手来的大兵,“一会儿你去调辆车,找几个人跟守成兄弟跑一趟,把东西拉回来,记住,烟要多一些,至于罐头之类的就算了。我回头通知司务,让他们中午多准备一下,两荤两素,算是给大家改善伙食了。” “是,上校同志!”这个叫科察莫夫的士兵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喜色。 现如今的军队苦啊,部队经费的紧张,直接影响了士兵的生活待遇,他们之前连每月的薪水都不能照常领取,这自然也就更谈不上什么改善伙食了。对于这些普通的底层士兵来说,他们不知道郭守云是干什么的,不过他们却知道这个黄皮肤的小个子,绝对比那些经常到储备库来的军贸局军官强很多,至少人家拿他们这些大兵当人看。 给这样的人干活,那自然是要卖把力气了。不用库瓦尔金再去催促,仓库里那些大兵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就快了许多。 第十八章 军火似乎更赚钱 看着七八个大汉来回的折腾着那些箱子,郭守云感觉有些无聊,他看看表,才刚刚十点多钟,有心让守成早点过去把东西拉过来,可是看他围在机枪边上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郭守云还不真就有点不忍心了。 “这些都是十六师的配备?”踱到一辆绿皮装甲车的旁边,郭守云伸手在车身上拍了拍,笑道,“怎么看着都是全新的,还都没动过呢吧?” “如果我们十八师就配备这种东西,那估计伊万诺夫同志就要杀人了,”库瓦尔金走过来,站在郭守云的身边说道,“这些都是军贸局寄存在这里的,再过一个月,就都要起运了。” “哦,我记得了,就是你昨天说得,那些要卖给中东佬的是吧?”郭守云会意道。 “什么中东佬,”库瓦尔金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中东佬的那一批已经基本交付完了,三十五辆t-80、二十辆t-72,十九辆btr-80,四十枚9k38‘针’式单兵防空导弹,rpg-7单兵反坦克火箭筒……哼哼,这些都是我亲眼看着装运的。至于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嘿嘿,这些都是军贸局的私货了,他们要卖给谁,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库瓦尔金这带着强烈不满的一番话,令郭守云心头一跳,他能听的出来,按照上校的说法,那所谓的军贸局似乎正在背着苏联国防部,同某些人做军火武器贸易。 “照你这么说,军贸局的盈利应该很大吧?”有心想要探听一下里面的玄虚,可是又担心库瓦尔金心升警惕,简单的思索了一下,郭守云打算来个旁敲侧击。 “呵呵,何止是很大,”库瓦尔金笑了笑说道,“同他们的贸易比起来,老弟你的那些生意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伸手在装甲车上拍了拍,听着那沉闷的回响,库瓦尔金继续说道:“知道这样一辆btr-80中东人出价多少吗?二百七十万美元,而一辆t-80坦克,则开价四百二十万,也是美元。就这些,还是我们将火控系统更换成出口型之后的价格,如果是我们部队现在配备的主战型t-89,那他们的开价将会增长到八百万美元以上。当然啦,军贸局那些人或许敢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但是却不敢拿国家严控的科技开玩笑,那要是走了风声可以要杀头的。” 库瓦尔金说到这里,还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过他却没有意识到,他那张嘴也实在是把门把的太不严实了。 很简单的将话题引到自己感兴趣的方面,郭守 云趁机低声说道:“怎么说,听你那意思,军贸局也在暗中做得非法的贸易?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呵呵,夸张?夸张这个词可不适用与我们的国家,”库瓦尔金摇摇头,不无感慨地说道,“现在的国家可不是几年前的那副样子了。怎么说呢,克里姆林宫要搞改革,要搞什么市场经济,要向西方人看齐,要搞资本主义的那一套,这些没有人会去在乎,可是他们还要削减军费的投入,甚至要取消我们这些在职军官固定福利和养老津贴。军人也是人,我们也需要钱来生活。我们这些校级以上的军官,原本每月的薪水就不多,如果再取消了福利,那退役之后我们还怎么活?所以现在我已经看透了,什么军人的荣誉啊、纪律的,都是不着边际的事了,目前趁着时机还允许,多积蓄一些钱财才是最重要的啊。” 说到这里,库瓦尔金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了,他抬脚在装甲车那崭新的轮胎上踢了两脚,然后继续说道:“看到这些东西了吗?像这样的贸易军贸局今年已经做了两笔了,这一次贸易的对象是黎巴嫩,贸易过程由军贸局的卢斯琴科少将全权负责。按照我们武器出口的手续,军贸局要首先接受购货方的武器购买申请,双方就武器进出口的数量及价格展开谈判,最后形成三份合同。一份提交国防部,一份提交军工委,另一份军贸局保留。你看,这整个过程是多么的严谨,国防部、军工委、军贸局,三方监控,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嘿嘿,你考我?”郭守云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一盒香烟,递给库瓦尔金一支。 “这里可是军库,严禁烟火的,谁违反了,按规定要拘役三个月。”库瓦尔金笑了笑,把郭守云的手推开。 “哦,这我倒忘了。”郭守云一愣,随即恍然道。 “没事,你抽你的,小心点就可以了,”库瓦尔金这么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支雪茄,“不过我还是喜欢这东西,哎,下次回来记得给我多带点。” “记得了,少不了你的。”郭守云把烟点上,抽了一口,而后说道,“咱们接着刚才的说。你说军贸局的对外贸易,在整个谈判过程中,都是他们直接同国外买家接触的?这里面国防部和军工委不出面?” “高,难怪伊万诺夫同志那么看重你,你这一个问题就戳到点子上了。”库瓦尔金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说道,“这军贸局玩弄的手段,关键部分就在这谈判上。” 话说到这份上,郭守云也不用再去打听细节了,如果他 连这种双方谈判代表勾结起来吃“暗利”的龌龊举动都想不明白,那还出来混什么啊。 事实也同郭守云的设想完全一致,在军贸局先后两次同黎巴嫩的军火贸易中,谈判双方的代表都干着签订虚假合同的事情,这种事情听起来很复杂,可要是说开了那就相当简单了。比方说,黎巴嫩需要采购t-80坦克三十辆,每辆开价四百二十万美元,那好,现在大家坐下来谈判,并最后形成了采购合同。可是因为双方谈判代表在其中玩起的猫腻,最终合同上采购的坦克数量却是四十辆,每辆开价仍旧是四百二十万美元。 这样一来,军贸局就等于从军工委手里多拿到了十辆坦克,这十辆坦克他们将会卖给那些不在苏联武器出口名单上的第三方国家,对于这些国家来说,他们要想拿到一辆坦克,也许就要付出五百万美元甚至是更高的价格。 这一出一进之间,几百万甚至是上千万的差额利润,就出现在了军贸局的账户上,啊,不,应该说是出现在了军贸局某些官员的账户上。 大胆啊,胆大啊,同这些人比起来,郭守云感觉自己真的就像一个小玩闹,他到目前为止,都只在做一些倒腾钢材、烟酒之类的生意。这些生意能赚多少钱啊?几万吨钢材摆在那,都远不如人家一辆坦克贵重,而那整车皮的烟草都点燃了,都赶不上人家一枚火箭弹炸出来的星花大……这真是岂有此理! 这违法者的贸易理论,那就是没有最违法,只有更违法,从心底里,郭守云第一次萌生了涉足军火贸易的念头。 第十九章 只需要买家 “嗨,我说库瓦尔金,”经过短暂但是却慎重的考虑,郭守云打算试探一下这方面的底线,他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然后将大半截烟屁扔在地上,又狠狠的踩了一脚,这才说道,“你觉得,如果咱们也在这种贸易上插一脚,那结果会怎么样?” 不得不承认郭守云很精明,很懂得如何去诱惑人。在对待公司这个问题上,他从来不在这些军官们面前说什么“我的公司”,而是一概称之为“咱们”,不要小看这一个“咱们”,它在很多时候能够把别人拉进他的利益考虑。除此之外,此时的苏联情况复杂,在这里,没有那一个企业或者是公司是个人的,所有一切都是国有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股份制以及私人企业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郭守云吸纳十六师高层军官的极少量资金入股,同时张嘴就称“咱们”,这便让那些对经济了解不多的军官们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误解,他们感觉郭守云的公司就像他们这一伙人的,而公司的盈利与否,也直接关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现在的库瓦尔金就是这样的,他早就把郭守云公司的盈利同自己的“荷包”挂上钩了,因此,当郭守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虽然感觉吃惊,但是却也不由得心头一动。同郭守云这个外来人不同,身为储备库最高负责人的库瓦尔金,更加了解军火贸易中所蕴藏的巨大利润。且不说坦克、装甲车、导弹之类的大型军贸是如何赚钱,就单说那些单兵枪械,比如ak突击,这种在国际黑市上最为流行的枪械,是他这个储备库里存量最高的,仅仅是备用的新枪,就填满了十二个仓间,至于那些因为有些微故障而报废的就更多了。就他所知,以往军贸局同中东以及东欧部分国家的军火贸易中,全新的ak突击是一千二百美元一支,那算起来折旧的也应该在一千美元一支上下。过去对那些有了故障的枪械,军方普遍的做法就是拆卸回炉,木质托柄部分大多数就是焚烧,只有少数还可再次利用的,才会做一定的回收。 那些新的库存枪械,库瓦尔金还没有胆量去打主意,可是那些有故障的报废枪械如果能够利用起来,一万支、两万支的,也是一笔相当惊人的财富了。 心动,这是实实在在的心动,不过这话说回来了,心动归心动,库瓦尔金可不敢当场就明确表态,公然支持郭守云这个充满诱惑力但是却又无比疯狂的念头。 一把揽住郭守云的肩头,库瓦尔金一边拥着他朝仓库角落里走,一边小声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如果你打点不好,冒冒失失的就去碰这 种生意,那咱们大家伙的就都要倒霉了。” 郭守云是什么人啊,他一耳朵就听出来了,这个库瓦尔金是话中有话,这个贪婪的家伙,表面上是在警告自己军火贸易碰不得,实际上呢,他这话中却又留着空挡呢。什么叫如果打点不好大家就倒霉啊,这话换一个角度去理解,那就是只要打点好了,就没问题了。 “这样啊,”尽管心里明白,可是郭守云并不打算表现的太明显,他要来个以退为进,在装傻充愣间,就让库瓦尔金把他所知道的东西都抖搂出来,“那还是算了,这种贸易虽然利润很高,但是太冒险了,而且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对这里面的门道是一点都摸不着。哎,这做生意啊,也是隔行如隔山,咱们公司现在的业务和军火是一点边都不沾,要想进场谈何容易,货源、销路、运输等等,一大堆的问题,咱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嘿嘿,我刚才那么说,也只是一时钱迷心窍罢了,当不得真的。” 郭守云这番话令库瓦尔金愣了一愣,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是啊,这销路绝对是个大问题。咱们不是军贸局,拿不到那种合法的武器销售合同,也无法直接联系买家,不过要说这运输之类的出货问题嘛,倒是也不难解决。公司现在在朝鲜那边的贸易站应该正在组建吧,那应该就要接触到五十六集的那些人了,他们属于太平洋舰队的岸基防卫部队,有自己的专属码头。如果你能把他们拉拢过来,那么公司就算是向外走运这些坦克装甲车都不成问题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仓库的角落里,而位置则正好挨着正在搬弄那挺机枪的郭守成。 “呵呵,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库瓦尔金看了收成一眼,然后放开揽在郭守云肩头上的胳膊,笑着说道,“看不出来,守成兄弟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怎么样,要不要拿出去试试手?咱们这里什么都是现成的,靶场,枪械,弹药,一应俱全,哈哈……” “那还用说,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试试,”不等守成说话,郭守云便抢着说道,“不过我这瘾头比较大,要是上了瘾,弹药费我可不负责支付。” “嘿,”库瓦尔金弯腰拍了拍那挺明显是从装甲车上拆下来的机枪,笑着说道,“如果是这家伙的话,我倒是担心你那胳膊的承受能力,恐怕连一条弹链都打不空。再者说了,我这是什么地方,军需储备库,你要美酒佳肴我这里没有,但是要说弹药,嘿嘿,两个仓库的存量就够你玩上半年了。” “那还说什么,赶紧 找人给我搬出去,我也来练练手。”郭守云倒还真来了兴致,他撸撸袖子,嚷嚷道。 “搬它可不行,”库瓦尔金失声笑道,“这可是那些装甲车上的主枪,口径零点五七英寸,射速能达到每秒十发,火力和后座力一样强劲。如果这些枪架不固定住,你估计打不到靶子,却能把咱们全撂倒。” “哦。”郭守云哪玩过枪啊,他上辈子倒是看人家玩过枪,只不过他自己就是靶子。 “科查莫夫!”库瓦尔金扭头看了看仓库里那三辆装甲车,而后指着中间那辆都安装了主副机枪的,大声喊道,“去,把4-91给我开出去,顺便准备一箱弹链,让郭先生开两枪试试。” “是!”听到召唤的科查莫夫啥也不问,他放下手中的一个木箱,转身朝装甲车跑去。 “嘿嘿,一箱五条弹链,挂弹五百发,够你用的了吧?”库瓦尔金转过头,看着郭守云笑了笑,继续说道。 “五百发,乖乖!”郭守云砸了砸嘴,“我说库瓦尔金,你这里的弹药都不在账目的吗?我把你五百发子弹打没了,你就不怕有人追究啊?” “嘿嘿,别说是五百发子,就算我把后面军械库里的几万支枪械都转走,也不会有人过来追究的,”库瓦尔金意味深长地看了郭守云一眼,笑眯眯地说道,“这里有很多枪械弹药,都是囤积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现在谁还有闲心来清查这些东西。再说了,这些都是枪械,都是金属的,存放久了出个什么问题也很正常,库损嘛,如果有人查,那列个折损表单交上去,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库瓦尔金已经把问题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他要干军火贸易,那运输走货应该有路子,而货源呢,小批量的轻武器这里就能提供。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销路,那卖家需要他郭守云自己去找啊。 第二十章 收藏军火? “看来咱们哥俩都不是当兵的材料啊。”满身酒气地坐在吉普车后座上,郭守云一边揉捏着自己的肩膀,一边看着做着同样动作的郭守成,不无感慨地说道。 守成咧咧嘴,摇头笑道说道:“今天可真是丢大人了,这电影里看的,那些机枪手一卡扳机,那机枪就‘嘟嘟嘟’的打个没完,可谁知道刚才咱们用得那家伙,竟然有那么大的后坐力。我就看那弹链跳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找靶子瞄准呢,这胳膊就给震麻了,心里想着赶紧松手,赶紧松手,可是这手就是不听话了。算起来这都快三个小时了吧,我这胳膊还麻木着呢,感觉就像是脱臼了似的。” 很少听到守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脸上还笑意盎然的,郭守云颇觉意外:难不成自己这位弟弟竟然对军火情有独钟?带着这样的疑问,他看了一眼在前面开车的司机,然后说道:“守成,我今天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你想不想听听?” “不想,”郭守成瞟了大哥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因为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你以为你和库瓦尔金在那里鬼鬼祟祟咬耳朵,我还能猜不到你们的打算吗?” 郭守云笑了,他随口说道:“噢,那说来听听,我们在打算干什么?” 回视着自己的大哥,郭守成沉吟半晌之后,才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们打算干什么我不想去猜,反正一个死罪是死,十个八个的死罪也是死,我现在也看开了。大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吧,我这个做弟弟的就给你打下手,大不了以后你做希特勒,我做莱姆希,咱们兄弟两就当一回世界公敌。” “莱姆希?”郭守云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他放声一笑,同时伸手在守成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那是希姆莱,哪里有什么莱姆希,跟着你这小子说过多少回了,多看点书,别忘了,大哥以后的生意还要靠你呢。” “管他是什么希姆莱还是莱姆希的,”郭守成耸耸肩,突然又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在郭守云的耳边说道,“不过如果这生意真的做成了,第一个有资格订购的必须是我。” “你?干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讶异道。 “收藏,”郭守成笑道,“今天在那里练手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等以后有条件了,我也不需要像国内那些款爷一样,住别墅坐名车的。我只需要有一个大大的仓库,就像今天看到的那些一样,然后把自己喜欢的家伙事都摆进去,每天看着它们睡,看着它们醒,嘿,有劲。” “瞧你这点出息。 ”郭守云笑骂道,他琢磨着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有意思,听说过收藏古玩的、收藏名画的,这收藏美女的也不新鲜,可是这立志于收藏军火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 “嘀嘀!” 郭守成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他们的军车后面,就响起了一阵儿急促的车笛声。 “郭先生,是师部的车,我们要不要停一下?”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问道。 不用前面的司机去说,郭守云已经回头看过去了,在他想来,这后面一个劲鸣笛的车,也不可能是部队之外的,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谁敢触军队的霉头。 “是妮娜上校,”郭守成这个时候抢着说道,“她在让咱们停车。” 可不是,紧跟在车后的,正是一辆迷彩染色的军用嘎斯吉普,透过明净的车窗,可以看到一身戎装的妮娜,坐在副驾驶座上,正不停的向前面招手。 “停车。”郭守云扭头对司机说了一句。 很快,车子在公路边上停了下来,而妮娜她们的车子,则卡在前车位上停住。 “妮娜,你怎么来啦?有事?”推门下车,郭守云隔着车子,对同样刚刚钻出车门的妮娜大声说道。 妮娜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倒是从另一侧车门内钻出来金发年轻上校先开了口,他将头上戴着的军帽拿在手里,嚷嚷着说道:“哎呀,郭,你可真是太难找了。我和妮娜同志都找你一个多小时了,先是跑到招待所,听你妹妹说你去看新仓库了,这我们就又追到储备库,结果到了那里,就找到了醉醺醺的库瓦尔金,他说你们要去友谊宾馆。这不,我们就又追到这里来了。” 这位年轻的上校郭守云看着很眼熟,只是想不起叫什么来了,这苏联人的名字都是一大串一大串的,不是这个“夫”就是那个“奇”,这要是没个好脑子,还真就记不住。 郭守云还在这琢磨着这年轻人叫什么呢,人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郭,来支烟,这接到新任务出来的急,连烟都没带,”这年轻的上校倒也不客气,他站在郭守云的身边,伸手说道,“你,还有库瓦尔金,你们两个太不够朋友了,有喝酒的机会都不叫上我,哦,还有妮娜上校。你要知道,咱们整个十六师的师部里,就没有几个年轻人,恩,只此一回,下次一定要叫上我。” 郭 守云还是想不起这个年轻人叫什么来,他一面掏出烟递给人家,一面看了正走过来的妮娜一眼。 也许真的有了那份心灵相通,妮娜从郭守云的那一个眼神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皱皱眉,语气冷淡地说道:“约里宁同志,你这些啰里啰嗦的废话能不能一会儿再说,我还要赶飞机,没时间在这里听这些。” “约里宁?约里宁,”郭守云立刻就想起来了,妮娜昨天提过,说是她要回一趟家,而在这段时间里,她会推荐一个叫约里宁的上校来接替她的工作。嘿嘿,感情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了,看他这幅“豪爽”的样子,估计应该不难打发。 约里宁毫不介意妮娜的斥责,他嘿嘿一笑,取了一支烟点上,而后连声说道:“嗯,嗯,对,对,先谈工作,先谈工作,千万不能误了妮娜的飞机。” 郭守云对约里宁报以歉意的一笑,随即盯着妮娜,柔声问道:“今天就走?” “嗯,”妮娜的目光有些复杂,她垂头嗯了一声,“我向师部推荐了约里宁上校来接替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会配合你的。” “不错,不错,我会……”听到妮娜提起自己,约里宁插进来说道。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妮娜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哦,你们聊,你们聊,我到车上去等着,噢,对啦,郭,一会你们要去友谊宾馆是吧?我跟你们一起去,今天正好闲的无聊。” 约里宁这么说着,自顾自的钻到了郭守云的车里。 “什么时候能回来?”等到约里宁上了车,郭守云才继续对妮娜说道。 “不知道,一个多月吧。”妮娜说道。“怎么,你难道还会欢迎我回来吗?依我看,你和约里宁倒可能更投缘一些。” “他怎么也不可能替代的了你。”郭守云握住妮娜的一只小手,在她手心里轻轻一捏,随即放开,转而笑道。 “哎,”妮娜这次倒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她瞟了郭守云一眼,叹口气说道,“算啦,我也不想说那些你不爱听的话了,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往心里去。你,你自己保重吧。” 郭守云也不说话,他就那么看着妮娜笑。 “算啦,算啦,我走了。”妮娜显然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猛地转过身,背着郭守云说道,“你要去见朴晋恩,就让约里宁和你一起去,他们是哈巴罗夫斯克军事学院的同期。” 妮娜说完这番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十一章 约里宁上校 “郭,我看出来了,咱们的妮娜同志爱上你了。”在急速行驶的吉普车里,约里宁挤在郭守云和郭守成的中间,手里摆弄着那个烟盒,嘿嘿笑道。 “爱上我了?”郭守云讪笑道,“开什么玩笑,没看到刚才嘛,对我是爱搭不理的,这个女人啊,我真搞不懂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嘿,至少你拉她的手,她没有什么反应,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约里宁抚摸着下巴,用颇为遗憾的口吻说道,“像我,也曾经拉过她的手,你猜怎么样,她当时就把一杯咖啡泼在了我的脸上,幸好那咖啡不是刚刚沏好的,不然……嘿嘿,今天和你老兄坐在一起的,就不是如此英俊的我了。” 郭守云看看这位年轻的上校,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感觉这个约里宁比较有意思,且不管他是不是像妮娜说的那么贪,至少来说,他还算是很容易相处的,尤其难得的是,这小子不记仇,神经线看起来也比较大条。这样的人,郭守云喜欢。 “哎,郭,你什么时候回中国去?”看到郭守云不愿意在妮娜的问题上多说什么,约里宁知趣地闭上了嘴,不过他最多也就是安稳了两分钟,就再次兴致勃勃地说道。 “啊,就这几天吧。”郭守云随口说道,他的脑子里,还在考虑着刚才妮娜临走时的那副表情,以及她最后说得那几句话。 “那太好了,”约里宁一听就来了兴致,他两眼放光,双手来回的搓动着说道,“我可听妮娜说了,在你们那边,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可以买的到,在宾馆的餐厅就餐,还没有菜量的限制,还可以吃到美国人的快餐,嗯,嘿嘿,想想我这心里就发痒。我想好了,这几天我就和你呆在一起了,你们现在是住在师部招待所吧?回头……不,今天下午,今天下午我就过去,嘿嘿……” “这几天你和我在一起?”郭守云乐了,他说道,“那你在部队的工作怎么办?不去做一下交接吗?咱们这次过去要进的货可是比较多,所以花费的时间也要多一点……” “时间越长越好啊,”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约里宁便抢着说道,“我也没什么工作好交接,嘿嘿,你不知道吧,在这十六师上校一级的参谋里,如果说还有一个闲人的话,那就绝对是我了,你总不会认为送文件之类的工作,还需要做什么交接吧?” “哦?”郭守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感情这位年轻的上校表面看着风光,可实际上在十六师里并不受人待见啊。再往深层次里想一下,这次妮娜推荐这个家伙 过来的目的,恐怕就是为自己创造更好的发展条件了,而伊万诺夫一干人之所以能够同意,恐怕也是在向自己表明一种信任。 “那就好,咱们这次过去,要跑的地方很多,北京、上海、深圳,这是必须要去一次的。既然你的工作不忙,那我就顺便带你好好玩一玩。”郭守云笑道。 “嗯,嗯,好,好,反正你们那里我是一次都没有去过,你替我安排就好了,”约里宁笑道,“嘿嘿,咱们先说好,我的薪水可是跟妮娜没得比,别看我们级别相同,所以这花费上的问题,你也得替我安排了。” 郭守云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他没想到这位上校竟然这么有意思,说什么话都不带拐弯的,一路子的直来直去。在部队里不受人待见,他开口就说,需要人家出钱供他玩乐,他也开口就说,这话怎么说的……这人也真够可以的了。 “那是当然的,”一把揽住约里宁的肩膀,郭守云笑道,“到了那边,我就是地主,就是东道,请客的事自然由我负责。” 约里宁似乎对这种揽肩搭背的亲热方式有些不适应,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目光一凝,不过瞬即便被那种憨憨的笑意给遮盖住了。 “你们中国人那边是怎么说的,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嘴里突兀的蹦出一句很蹩脚的中国话,约里宁嘿嘿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哈哈,对,对,没说错,”郭守云笑道,“真看不出来,上校竟然还了解我们中国的文化,真是不简单。我来这边这么长时间了,就没碰到几个会说中国话的。” “嘿嘿,既然是朋友,那就不要张口上校,闭口上校的了,叫我谢尔格就可以了,我的朋友都这么称呼我。”约里宁得意洋洋地说道,“至于会说两句中国话,那也没什么,其实你不知道,我不简单的地方还多着呢。那个什么,你现在去友谊宾馆,是为了见那个朴晋恩吧?” “嗯,”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昨天就听守成说了,朝鲜那边的贸易站是这个人负责的,他负责保障货物在那边进出时的安全,所以抓紧时间见他一面是很必要的。” “嘿,守成兄弟,姓朴的那个家伙是很不好对付吧,是不是脾气臭臭的,鼻孔朝天,好像天下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一样,你和他接触,肯定没少生气吧?”伸手在郭守成的肩膀上拍了拍,约里宁笑道。 “做生意嘛,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郭守成从前面副座上扭过头来,耸肩笑道,“像什 么脾气臭一点,还能忍受,可是他开得条件太高了,我做不了主。这不,只好让大哥亲自去跟他谈了。” “我和他曾经是同学,他的脾气我知道,”约里宁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仗着他老子在后面撑腰,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你要从他那拿点好处,那不付出一定的代价是不可能的。怎么样,他开口要多少?” “五十万,”郭守云笑着说道,“五十万美元,而且是一年五十万美元。” “五……五十万美元?!”约里宁身躯一颤,下意识的惊呼道。五十万美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还是美元,如今这年头,苏联国内流通与黑市上的美元是越来越难搞,他朝鲜一个小少校,只不过是从中为贸易提供点便利,却开口就要这么一大笔钱,在约里宁看来,这绝对是狮子大开口。 不过在惊讶之余,约里宁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郭守云走成一次贸易,究竟能够从中盈利多少。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十六师,他约里宁绝对是一个闲人,因为军队上层派系分割等缘故,他这个正规军事院校毕业的上校,一直都得不到伊万诺夫等人的重用。因此,之前郭守云同师部之间的合作,他虽然知道,但是却了解不多。他只知道这个中国人很能赚钱,而且本身也很有钱,他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为整个十六师筹备到了两个多月的军费。当然啦,十六师本身就不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师,全师万余人而已,因此,约里宁最初也没怎么当回事。 可是而今不同了,这个朴晋恩一个人,开口就是一年五十万美元,而看样子,这个郭守云似乎还并不怎么在乎,那他这一年干下来能赚多少钱,就值得探究一下了。 “你真打算给他?”带着一脸惊讶过后愤愤不平的表情,约里宁问道。 “不给,不给又能怎样?”郭守云苦笑一声,说道,“现在情况再明显不过了,咱们的贸易缺了朴晋恩这一环,就无法走通。在国内那边,咱们合作的一方已经在四处进货了,如果这货物进好了,这路子还是打不通,那咱们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第二十二章 嫩狸猫VS老狐狸 “这件事情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啊,”用左手在右手手腕上揉捏着,约里宁带着阴险的笑容说道,“这个整天狗仗人势的软蛋,也许别人治不了他,但是我嘛,嘿嘿,我能把他整得骂自己老子是混蛋。” “别!”郭守云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你可千万别胡来,就像我刚才说的,咱们现在离不开他,你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把他揍了,那咱们以后的生意恐怕就别想做安稳了。” “那怎么办?”约里宁愕然地瞪着眼,傻乎乎地说道,“难不成就那么便宜他?一年五十万啊,再扣除师部军薪所需要的那一部分,咱们还能赚到钱吗?别忘了,公司可是有我股份的,你赚不到钱,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也赚不到了。” “这钱……”郭守云差点就把“这钱还是能赚到的”这一句话脱口而出,不过也许是出于一个宿世骗子的本能,也许是因为心底里突然萌发出来的那一丝警兆,这几乎到了嘴边上的一句话,又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哎,这钱只能看情况再说了,”很自然的转了一个弯,将差点漏出来的口风堵上,郭守云眉头紧皱地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出货量增大一点,我想在扣除一切之后,每月让大伙分上些红利还是应该没有问题的,这也就是分多分少的事了。” “哦?这样啊。”从郭守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约里宁的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失望。他在心里稍一合计,郭守云这种横跨中苏朝的三角贸易,一个月大概只能走上一趟,而十六师每月所需要的军薪,扣除了上面所拨付的那一部分之外,大概还有四五十万的缺口,剩下的还有师部校级以上军官的红利,那么统合起来就算是五十五万卢布。现在呢,朴晋恩又要从公司的利润中每月拿走将近十万美元,这也就是说,他郭守云公司每个月的贸易纯盈利,必然要超过六十万卢布。嗯,现在郭守云的口风很紧,约里宁估算不出这小子自己每月会赚多少,不过单单是每月超过六十万的纯盈利,已经让人够吃惊的了。 “谢尔格,谢尔格?!在想什么呢?”约里宁一时的沉寂,引起了郭守云的注意,他伸手在这位上校的腿上拍了拍,笑道。 “啊,没什么,我在想啊,一会儿该怎么整整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约里宁回过神来,很自然的换上一副坏笑,“说起来,我和他也有快两年没见面了,当初他们那个朝鲜的委派学习班上,我就看他不顺眼,每次见面都要好好的捉弄他一下,嘿嘿,他那时候可是见了我就脸色发白。今天 我可要看看,这小子两年了,长了多大本事。” “呵呵,开开玩笑可以,但是千万别过火,生意要紧。”郭守云笑道。 “我有分寸,”约里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正好这时侯车子到了友谊宾馆门前,他拍拍手,嚷嚷道,“看,到了,把车开到门前头去,那可以少走两步,嘿嘿。” 就像约里宁所说的,军车最后直接停在了宾馆的玻璃旋门前,这样的举动,自然会引来旁人的不满,不过却绝不会有人冒冒失失的站出来指责什么。在苏联的地面上,一个人可以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但是却不能傻得忘记了什么叫做特权,当然,更不能忘记了特权是什么人才能享受的。 这车一停下,约里宁便像个刚脱困的猴子一样,噌的一下从车里窜了出去,直接奔进了宾馆前门,径直朝服务台的方向跑了过去。 郭守云兄弟俩跟在他后面,在等旋门转角度的时候,守城拽了一下郭守云的胳膊,而后朝正趴在服务台上询问什么的约里宁瞟了一眼。 郭守云也不说话,他笑着点点头,同时拍拍弟弟的肩膀。兄弟同心,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彼此间就心领神会了。 郭守成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他却很有心,他看出来了,这个看上去憨憨的约里宁,其实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憨直,这小子是在扮猪吃老虎。因为宾馆门前人多,有些话不好直接说,所以他就通过这么一眼神来提醒郭守云,意思是让大哥提防一下那个小子。 对弟弟的意思,郭守云是心领神会,刚才一见面的时候,他的确是看轻了约里宁,可是后来那一番谈话,尤其是约里宁那短暂一刻沉默,让他察觉到破绽。这位表现憨实的年轻上校,显然不是那么简单,郭守云甚至感觉从他的身上,能够依稀看到自己前世刚出道时的影子。心中暗自冷笑,嘿嘿,这叫啥来着……嫩狸猫缠上了老狐狸,咱别的先甭比,就看看谁“毛”多吧。 简单而无声的交流,让郭氏两兄弟的心里都有了谱,他们两个前后脚进了门,而此时的约里宁却已经跑的没了影,估计是问好了房间自己先杀上去了。 对像约里宁这样的人,郭守云还真感觉有些头疼,这家伙明显大有背景,他的背景,估计令伊万诺夫这类少将级别的人都会感觉棘手,否则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逍遥,更不可能会不把朴晋恩这种人放在眼里。 急急忙忙在服务台问了朴晋恩的房间号,郭守云甚至连电梯 都来不及等了,就那么跟守成从楼梯跑上了三楼。当两人从楼梯间的门内出来的时候,约里宁那听着有些滑稽的大嗓门,已经惊动了整个楼层。 “不错嘛,两年不见就加星了,这小白脸的中尉,一转眼就变成了大白脸的少校。”这回郭守云也不用去数房间号了,他可以顺着声音直接找到目标了。 在那房门上印着一个大脚印的房间里,郭守云第一次见到了朴晋恩,这位被守成称为“口气不小”的年轻少校,当时的处境着实有些不妙。 这朴晋恩的个子有些矮小,身材也很孱弱,跟约里宁比起来,那就是两个拳击手在对决,只不过一个是四十五公斤级的,一个是九十公斤级。也不知是为了吓唬他,还是因为两人原本就有仇,反正郭守云看到的,就是约里宁正一手抓着朴晋恩的胳膊,使劲把他往窗户外面推呢,这要是没个人拦着,估计还真就要出人命了。 “妮娜呀,妮娜,”郭守云心中忍不住哀叹,“你有没有那么恨我呀……” 第二十三章 第一场危机 夕阳西下,残霞染天。 布拉戈维申斯克十六师师部招待所的单人房间内,郭守云两指夹着一支烟,静静地站立在窗前,透过那已经布满了灰尘的玻璃窗,远远的眺望着天边一抹越来越显暗淡的晚霞。 男人在吸烟的时候,他的心思并不一定就放在烟上,而此时的郭守云显然就是如此,他手中的那支烟已经燃烧了大半,而挂在烟头上的那一大截烟灰,则恰如其分的说明了他正在走神。 老实说,郭守云本性喜静,虽然他一直都野心勃勃,不甘雌伏,但是相对于那些喧嚣的场合来说,他更喜欢独处在某个僻静的地方,默默的思索一些东西。 约里宁,这个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家伙,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妮娜推荐这样一个人到自己的身边来,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是真心的在帮助自己吗?朝鲜贸易中转站的问题已经解决,下一步公司的运作将会全面进入正轨,可想而之,其后续的一系列问题,也会接踵而至,自己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些问题,都是他郭守云目前所迫切需要却考虑的。 今天下午同朴晋恩之间的谈判,进行的还算是顺利,这个从朝鲜过来的小子显得很好相处,守成所说的那种“口气不小”郭守云倒是没有感觉到,这小伙子甚至还主动提出来要降低回扣的数额,每年的抽成从五十万降到四十万。而那个从乌苏里斯克过来的图巴托中中校,也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提出什么分一杯羹的要求。 这就究竟是为什么?郭守云很清楚,这绝不是他们一时的良心发现,抑或是他这个公司老板有多大的面子,一个亲自出马就能把这些人统统镇住。在郭守云看来,如今的苏联正处在一个全面的转制期,西方价值观的疯狂涌入、旧式国家政策的全面否定、克里姆林宫权力核心的内讧,导致这个国家正在全面走向畸形:畸形的改革、畸形的社会思潮、畸形的社会心态、畸形的价值观,畸形的利益分配体制等等等等。在这种情况下,苏联人,尤其是那些手中握着一定权力的苏联人,必定会在根子上夸大金钱的作用,而忽视国家法律、法令的约束性。郭守云自己的公司从起步到现在,之所以能够发展的如此迅速,正是因为他把握住了这个时机,抓住了苏联地方掌权者的求财心态。 在公司起步之初,郭守云就设想过了,只要他的公司赚到钱,能够进一步同十六师的利益挂上钩,那么要不了多久,布拉戈维申斯克周边的那些地方驻军,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 鱼一般,前仆后继的涌上来,拼了命的在他身上咬一口。因此,在昨天听守成提起朴晋恩以及乌苏里斯克的图巴托中校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用钱铺路的准备。他不怕前来分“蛋糕”的人会太多,毕竟他的公司就是靠蚕食苏联国家利益来发展的,像这种地方势力,参加进来的越多,他赚的就越多。 可是这仅仅一天的时间,当他亲自见到朴晋恩与图巴托的时候,情况骤然间起了变化,原本该嚣张的人,突然变的彬彬有礼,原本应该贪财的人,突然沉寂下去,这不用郭守云也能猜到了,状况肯定是出在了约里宁这个不期而至的人身上了。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打掉了朴晋恩的嚣张,按下了图巴托本来应该开出的条件。 这样一来,一个问题出现了,约里宁究竟是谁?他背后所代表的,又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将今天同约里宁见面后的一些细节问题重新回想一遍,郭守云整理出了一大堆的问好。首先,这个小子是妮娜介绍来的,而且看样子他和妮娜相识的时间还不短了,妮娜对这小子的底细非常清楚,可是却没有对自己谈起过。这究竟是因为妮娜对约里宁有所顾忌,还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知道?其次,按照约里宁的说法,他在十六师里受到排挤,至少是得不到重用。可是呢,伊万诺夫一干师部的主要将领,却又没有把他从师部里踢出去,还让他堂而皇之的担任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上校参谋职务。这又说明了什么?再次,妮娜在十六师师部是很受重用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而她同约里宁这个受到排挤的人却又相处的不错,如果说两人之间纯粹是私交,这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开玩笑,这是军队,同时也是一个规模较小的权力角逐场,一个人连队都不会站,怎么受到重用?很显然,这也是一个疑问。最后,约里宁这样一个很普通的上校,却令朴晋恩这样一个朝鲜的世家子弟,以及乌苏里斯克五十六集团军的图巴托中校颇为忌惮,这又说明了什么? 不要小瞧这么一个提问题的思索办法,这是一种很实用的逻辑推理,通过这种方式,郭守云往往能够把一些看似复杂的问题,看个清晰透彻。 正是通过这一场提问,郭守云捋出了一条还不敢肯定的猜想。他猜测,妮娜、约里宁、伊万诺夫,他们这十六师师部里的一干人,大概就各自代表着一方不同的势力。伊万诺夫一方与约里宁一方的争斗,应该已经趋向表面化,他们彼此间貌合神离,也正因为如此,约里宁才会在十六师师部里得不到重用,但是却也不怎么把伊万诺夫他们放在眼里。而妮娜背后 的那一方势力呢,他们的地位应该相当超然,甚至可能是伊万诺夫一方与约里宁一方都在拉拢的。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妮娜将约里宁推荐过来的用意就有些复杂了,她可能是希望自己能够多一个选择,也可能是希望让自己在了解更多的内幕之后,知难而退。 “这事情看起来要变得棘手了。”不经意间,被即将燃尽的烟头烫了一下,郭守云甩手将它扔在地上,再踏上一脚将它狠狠碾灭。 这个世界上,绝不存在超脱于政治之外的巨富豪商,这一点郭守云非常明白,而现在,随着他的公司正式开始运转,随着各方追逐利益者的加入,一个作出选择的时间表,已经放在了他的眼前。妮娜对他的抵触、伊万诺夫对他的重用、约里宁对他的试探,何尝不是苏联政治圈子里三股势力对他做出的表态?是盛是衰、是生是死,也许就融合在一瞬之间的抉择里。以前郭守云也知道这些问题,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才刚刚起步,那些站方向做抉择的问题,离他还稍微远一点,他还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去考虑。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想法错了,这些事情,他必须抓紧时间去好好想一想了。 第三卷新的成就 第一章 军人世家的猫腻 莫斯科东郊的托兹卡亚疗养医院,一直以来都是苏联政府高层官员享受短暂假期的最佳选择,这里的设施齐全、服务完备,当然,最重要的是,只要这名官员的级别够高,那他在这里所享受的一切服务,都是免费的。 说实话,妮娜本人很痛恨这个地方,在她看来,自己的国家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有太多这样的所谓特权疗养院,有太多的所谓特权阶层。两年前,当她离开莫斯科前往远东任职的时候,她就曾经发下过誓愿,终此一生,绝不踏入这种地方半步,可是如今,她又回来了,这对于性情高傲的妮娜来说,实在是一种天大的讽刺。 一个宽敞而华丽的会客厅,妮娜静静地坐在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在她的对面,一位脸上布满皱纹、但是看上去仍旧威严十足的老人,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睡衣,端坐在一把轮椅里——这就是妮娜的祖父,原伏龙芝军事指挥学院院长、卫国战争中的苏联英雄称号获得者,谢苗·伊万诺夫大将。在老人的身后,还站立着两个身穿安全委员会蓝色制服的人,其中那个中年人,便是妮娜的父亲,现任安全委员会第第二局(反间谍情报侦察局)局长的维克托·伊万诺夫。至于那个看上去还很英俊,但是面色阴沉的年轻人,则是妮娜的哥哥,现在安全委员会西伯利亚分部任职的雅科夫。 “哎,”谢苗大将的一声叹息,打破了客厅里那沉闷的气氛,他伸手在轮椅的扶手上拍了拍,柔声说道,“中国人,一个中国人,我谢苗最疼爱的小金丝雀,竟然真的和一个中国人纠缠在了一起。” 妮娜没有什么反应,她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咳咳……”一阵儿剧烈的咳嗽之后,谢苗大将微微侧过头,对正在为他捶背的维克托说道,“维奇,那个,那个中国的年轻人,嗯,叫什么来着。” “郭守云。”维克托慌忙弯下腰,凑到老父的耳边说道。 “噢,对,郭守云,”谢苗大将点点头说道,“我记得你跟我提过,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的父亲,一周前我跟您提过。”维克托回答道。 “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谢苗大将继续问道。 “当时我是收到了从阿穆尔州地方局递交上来的情报,因为其中牵涉到了妮娜所在的部队,所以就专门过问了一下,”维克托说道,“那份情报上说,十六师的伊万诺夫少将、苏西霍夫少将等人,与这个叫郭守云的中国人相互勾结,正在从事违规 的走私牟利活动。地方局那边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到了边防驻军,他们不好直接出面,所以申请总局介入调查,我当时考虑,苏西霍夫是您的当初所看重的学生,所以就把地方局的申请压了下来。” “唔,”谢苗大将沉吟一下,而后扬扬眉毛说道,“你啊,地方局的申请怎么能够说压就压呢?苏西霍夫同志当初的确是我所看重的年轻人,在他升任十六师政委的时候,我也的确说过话,可这也不能成为任何人徇私包庇他的理由吧?在这种类似的事情上,你必须注意一点。” “是,父亲,我记住了。”维克托慌忙点头称是。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我还是相信苏西霍夫同志的人品的,”谢苗大将口风一转,继续说道,“现在国防部和中央闹得不可开交,军费的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各个军区的日子都不好过啊,昨天同别洛夫同志通了个电话,也曾提到这个,他认为现在地方的部队应该充分利用手中的资源,暂时想办法自己解决一下资金困难的问题……” “父亲,我也赞同别洛夫元帅的看法,”维克托不等父亲把话说完,便抢着插嘴道,“我当初之所以压下阿穆尔州地方局的申请,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这段时间,地方局方面还不间断的送一些情报上来,他们提到的一个问题,很值得注意。” “说来听听。”谢苗大将愕然道。 “是这样的,我昨天才收到阿穆尔地方局的新回报,十六师方面,前天向其下属的一万两名官兵,补发了一个半月的拖欠薪水,而在这笔薪水中,有超过六十万的资金,是由郭守云的公司无偿提供的。”维克托瞟了妮娜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到目前为止,整个远东军区六个集团军、九个独立师中,只有十六师解决了士兵薪水拖欠的问题。” “噢?嘶……这个中国人很有些手段嘛,不过他怎么会无偿拿出这么多钱来?是不是十六师那边给他什么出格的好处了?”谢苗大将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语气稍显严厉地问道。 “出格的地方肯定会有,不过据我所知并不严重,而且地方局那边上交的情报也是这么反映的,”维克托说道,“这个郭守云的贸易有不合法的地方,比如说走私违禁的烟草,低价从十六师手中购买钢材等等。除此之外,他的手脚倒还算是干净。” “就这些?再没别的出格的地方了?”谢苗大将追问道。 “绝对没有了,地方局那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郭守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因为按照他的做法,他那个贸易公司每月绝大多数的利润,都要以军费的形式打进十六师的帐户,而他本人几乎是没有多少收益。所以呢……”维克托的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了解老爷子的脾气,这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够了。 “所以什么?!”果不其然,谢苗大将用力在轮椅扶手上拍了一巴掌,同时愤愤地说道,“所以就认为别人别有所图,所以就认为我们的军队不干净,所以就认为我们的军人会作出一些背叛国家的事情来吗?!哼,依我看,他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唯恐军队不发生暴动。” “谁说不是啊,”维克托舔舔嘴唇,不无用心地说道,“我一直怀疑远东分部那边渗透进了太多的‘激进派’份子,而这同分部主席费里科诺维奇的纵容不无关系。哼哼,天知道他们这次是不是企图以十六师为突破口,彻底搅乱远东的局势。这段时间以来,我几次向克留奇科夫同志建议,撤消费里科诺维奇远东分部主席的职务,但是无奈,克留奇科夫同志还有顾虑。哎,我真担心照这样发展下去,远东的局势早晚有一天会难以收拾啊。” “嗯,你说的这个问题倒是值得慎重考虑,”谢苗大将毕竟是上了岁数,有时候喜欢意气用事,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儿子这番话里,其实隐藏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克留奇科夫同志还是年轻了点,有时候魄力不足啊。这样吧,明天晚上家里准备个晚宴,我请几个老家伙过来坐坐,你顺便替我邀请一下克留奇科夫同志,我和他提一下这件事。” “是,父亲,我知道了。”维克托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不动声色回答一声,然后同站在身侧的儿子交换一个眼神。 “噢,还有,”谢苗大将看了看始终沉默的妮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补充道,“那个什么郭……郭什么的年轻人,你找个信得过人去多观察他一下,嗯,像这样的年轻人,如果没有什么过分要求的话,不妨就给他的公司多开一点优惠的条件,毕竟那样也对我们的部队有好处嘛。妮娜啊,你喜欢一个中国人,我不反对,不过前提是,这个人必须禁得住考验,还有,那就是必须加入苏联的国籍,我绝不允许我的孙女嫁给一个纯粹的外国人。” 第二章 大乱初至 四月的北京正在经受着入春以来第一场沙尘的侵袭,但是相对于苏联那边的纷乱来说,这种大自然所带来的困扰,实在算不了什么。 在北京,乃至在整个中国,北京饭店的存在就已为人们所熟知,这个坐落在东长安街与王府井商业大街交汇处的酒店,已经有了近百年的历史。而对于郭守云来说,这家酒店对于他自己显然还有着更深一层的意义,因为在前世,他就曾经在数次在这里下榻过,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谭家菜。 夜幕初临紫禁城,北京饭店西侧大楼七楼的谭家厅雅间内,点好了一桌酒菜的孙红羽,静静地坐在餐桌边,等候着郭守云和约里宁的到来。等候在雅间里的,并不是只有孙红羽一个人,在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位看上去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这个女人长的不算多么漂亮,单就姿色而言,她只能算是中上的水准,同孙红羽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不过这并不意味这女人就是庸脂俗粉之流了,与此相反,她往那里一坐,绝对是一个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眼球的存在,而她吸引的原因,便是她那种素洁高雅的气质,只要看她一眼,人们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个词——知性。 “红姐,”不知道静等了多久,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她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腕表,撇撇嘴说道,“看来你所说的这个郭先生,似乎并不怎么懂得尊重别人啊,让会面的客人枯等一个小时,难道这就是他谈生意开门第一步吗?” “怎么,雨桐,这就等的不耐烦了?”孙红羽扭过头来,看了女人一眼,抿嘴一笑说道,“难道说哈佛四年的进修,就把你当初的耐性给耗光了?” “呵呵,我只是不喜欢别人不尊重我罢了,倒是你,红姐,我记得你的脾气可没有这么好啊,怎么今天却对那个什么姓郭的如此另眼相看呢?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暧昧吧?”雨桐挤挤眼睛,表情暧昧的调侃道。 “哼哼,你个死丫头不用拿这种话来挤兑我,”孙红羽端起面前桌上的一杯红酒,轻轻的抿了一口之后笑道,“告诉你,不管是谁,只要能让我每月净赚几十万的话,那别说是枯等一个小时,就算是等几天我都甘之如饴。” “什么甘之如饴啊?”孙红羽的话声刚刚落地,雅间门外已经传来了郭守云那爽朗的声音,人随声到,在一个服务小姐的带领下,穿了一身灰色西装的郭守云,紧接着便出现在门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摆摆手,示意服务小姐出去,郭守云快步走 到桌边,目光在雨桐的脸上一扫而过,而后笑眯眯地说道,“刚才同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通了个电话,因此耽搁了,红姐不客气吧?” “守云太客气了,”孙红羽站起身来,目光凝结在郭守云的脸上,笑意盎然地说道,“临时有事耽搁很正常,我们能够理解。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雨桐,我很要好的朋友。” “敝姓常,很高兴能够认识郭先生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成功商人。”雨桐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伸出手来说道。 “哦,我也很荣幸能够认识常小姐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郭守云握住对方伸来的小手,嘴里一边客套着,一边却向孙红羽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雨桐是北京首屈一指的轩庭会计师事务所的首席会计师,不仅如此,她还是哈佛商学院的高材生,精通国际商贸。”孙红羽笑着说道。 “吓,哈佛,”不动声色抽回手,郭守云上下扫了常雨桐两眼,不无夸张地说道,“真看不出来,常小姐竟然还是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佩服佩服,这说来惭愧,郭某人到今天为止,就只读过半年多的书,嘿嘿,差距啊,这就是差距啊。” 常雨桐微微一笑,对郭守云这一番说辞不做反应。在她看来,这个姓郭的显然也同国内如今大部分的暴发户差不多,本身没什么太高的文化,能够快速致富,完全凭的是国家政策以及个人的运气。不过她所不知道的是,郭守云的今生的确是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的前世却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拥有很高智商的天才——只不过他的才能没有用对地方罢了。 经过简单的寒暄,三人各自落座,孙红羽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约里宁上校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你们这段时间不是形影不离吗?” “哎,苏联那边出了变故,他心情不好,没心思下来吃东西了。刚才他对我说想自己静一静,还让我跟你道个歉呢。”郭守云叹口气说道。 “怎么,为了格鲁吉亚独立的事情?”孙红羽问道。今天上午中央台的新闻刚刚播报了,苏联的加盟共和国格鲁吉亚,单方面宣布独立,而这已经是苏联即立陶宛之后,第二个宣布正式独立的国家了。只要是稍微关心国际实事的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起独立的时间,它意味着鼎盛数十年的苏联,已经走到了迟暮关头。 “嗯。”郭守云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今天这一场变故,让他也觉得很闹心,但是与此同时呢,却也有更多的期待。在他的记忆中,苏联解体 阶段似乎还可以算是基本和平的,可是今天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传来的消息,明显证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按照刚才同伊万诺夫通话时所了解到的情况,苏联国防部方面已经向全苏部队下达了动员令,命令所有苏军部队,马上进入战时状态,各军区及主要地方部队驻地,开始实行更为严格的军事管制,防止事态向更加难看的方向发展。如有必要,各军区甚至可以在各自的防卫区内实行宵禁。 “这一场变故现在已经影响到远东了,”这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孙红羽,因此郭守云说道,“我刚刚了解到,特列季亚克将军已经按照苏联国防部的要求,命令远东军区各驻军进入战前戒备状态了。现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就今天下午,上千名反对分裂的俄罗斯人,同定居在市里的格鲁吉亚人发生冲突,当场就有十六人丧生,四十多人受伤,几十家商铺被毁,就连市政府和警察局,都受到了冲击。这局势一乱起来,就没法收拾了,我估计那些那些趁火打劫的,这两天都要跳出来了,那些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做生意的外国人,恐怕都要跟着倒霉。” “警察管不了,那些军队呢,你不是说他们的远东军区都进入战时戒备了吗?难道他们不能把这种暴动镇压下去?”常雨桐有些诧异地问道。 “军队,嘿嘿,军队有军队的考虑,也许这样的事情,正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郭守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刚想抽出一支点上,可是看到房间里还有两位女士在场,他又把烟盒放下了,“伊万诺夫说了,他的两个摩化旅在今天下午三点,就已经开到了市郊,但却始终没有进城,就那么看着市区里到处燃起烽烟,你说这是为什么?嘿嘿,这是军队在向莫斯科宣明立场啊。” “那你弟弟和妹妹怎么办,他们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岂不是很危险?还有公司……”孙红羽皱着眉头问道。 “哼哼,”两声冷笑,郭守云说道,“在老毛子那边只要舍得花钱,你就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危险,更何况我的公司还是他们十六师的财神,他们也许能够看着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陆沉,也绝不愿意看到我的公司遭受任何损失。” “放心吧,”看了一眼仍旧有些疑惑的孙红羽,郭守云直接说道,“伊万诺夫在电话里都讲清楚了,为了保证公司的安全,他提前派人把守成、东婷接到了公司仓库。现在那里已经筑起了隔离垒,四辆装甲车、五十名士兵,正在担负那里的防御任务,我就不信那些暴民有胆量去触军队的霉头。” 第三章 良心的底线 “那你估计那边的动乱会持续多久?”听郭守云那么说,孙红羽算是安下心来,目前公司运转状况良好,盈利颇丰,她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点什么岔子。 “持续多久?嘿嘿,十年吧。”郭守云心中暗笑,不过像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否则那也太耸人听闻了。若无其事的摆弄着面前桌上的烟盒,郭守云故作思索地说道,“这个恐怕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了,不过按照我的估计,莫斯科那边,恐怕绝不会允许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如果所料不差,由这一次的时间开始,克里姆林宫同苏联军方之间的权力争斗,将会全面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这种争斗只有一个结果,要嘛军方向克里姆林宫低头,要嘛克里姆林宫对军方服软,嘿嘿,不过这话说回来,他们那边打的如何热闹,也影响不到咱们的生意。” “影响不到你们的生意?”常雨桐紧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你恐怕想得有些过于乐观了,苏联全国都乱成一锅粥了,你们的贸易还能顺利进行?这东西走过去,没有安全保障不说,销路恐怕也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呵呵,”同郭守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孙红羽笑着说道,“雨桐啊,看样子你要学以致用,还需要再锻炼上一段时间啊。这苏联的情况和你在书本上学到的那些东西毫不相干,而我和守云所从事的贸易,也与你所了解的那种贸易有很大出入。那句话怎么说的,噢,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嘛,这些事情等你以后接触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守云,”不再去理会一脸疑惑的常雨桐,孙红羽转头对郭守云继续说道,“依我看啊,你现在有一个问题还必须加紧解决,否则的话,我们以后的贸易说不定就会陷入被动。” “哦,什么问题,说来听听。”郭守云正拿起一双筷子,准备对面前的一盘美味下手,听到孙红羽这么说,他停下来,愕然道。 “咱们现在在苏联那边还缺少必要的眼线啊,”孙红羽摆摆手,示意郭守云可以边吃边谈,同时说道,“你现在接触的伊万诺夫那些人,他们的级别或许在远东已经不算低了,但是放在整个苏联国内,那却根本算不上什么。这样一来呢,咱们就无法在第一时间把握住老毛子那边政策的基准走向,这样一来,咱们的贸易总是处在危险之中不说,而且还无法更有利的把握住稍纵即逝的商机。就像这一次,如果你在上面有几个能够透出风声的眼线,那咱们就可以试着探听一下老毛子军队和政府的矛盾,究竟计划到了什么样的程度,然后再估算一下 这场动乱可能持续多久。恩,如果时间短的话,那自然一切作罢,可如果时间长的话,我琢磨着咱们就应该转变贸易角度,转以出口低档的生活必须品为主,而且还可以增大投入,增加出口量,对咱们来说,这可是难能可贵的赚钱机会。” 孙红羽这人儿的人品显然也不咋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很有道理,不过却值得鄙夷,她那哪是抓住商机啊,纯粹就是照着发老毛子国难财去的。 格鲁吉亚的独立,对于苏联的国内状况来说,那绝对是雪上加霜,政治方面的影响且不去说它,单单是这经济上的打击,苏联就要撑不住了。众所周之,苏联历来重视重工业的发展,而轻视农业、畜牧业、轻工业的发展,因此其国内生活必需品市场的供给一向非常紧张。而格鲁吉亚呢,它作为原苏联黑海沿岸的一个加盟共和国,其境内畜牧业非常发达,是苏联一个重要的肉制品供应地,同时,因为它直接同土耳其接壤,所以,也是苏联对中亚贸易的一个关键走廊。而今,格鲁吉亚独立了,那苏联失去了什么?毫无疑问,它不仅失去了一个肉制品的廉价供应地,同时,还失去了直通中亚的一条重要贸易渠道。当然啦,这更要命的事情还有,格鲁吉亚的独立,造成了苏联境内的社会广泛动荡,一个治安得不到保障的国家,还谈何对外贸易?不说别的,就单单是在远东这块地区,恐怕用不了几天,大批中国过去的小商人,就得慌里慌张的撤回国,不然他们恐怕就会把命搭在那边。 一个原本就生活必须品供应不足的国家,现在又丢失了一个资源供应地,还阻塞了对外贸易渠道,可以预见的是,苏联短期内生活必需品价格的飞涨,已经成为定局。孙红羽在这个时候提出转换贸易方向,改以出口生活必需品为主,从根本上来说,是相当有眼光的,只不过这个女人最不良善的地方,就在于她在“生活必需品”的前面,还加了一个定语——“低档”。难道这个女人打算用低档的生活必需品来充斥老毛子的国内市场,从而稳定他们的生活必需品市场价格吗?这种话说出去,恐怕只有上帝和魔鬼才会相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也就不会猜测苏联的动荡会持续多长时间了,而她既然这么问了,那就是有两重的考虑,其一,是估算一下,她现在还来不来得及组织货源,其二,是估算一下她这么做,大概能赚到多少钱。 也许从本质上讲,孙红羽和郭守云就是一类人,他们甚至可以说绝配——两个人都是没有什么良心的奸商,为了利润的最大化,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就在而言,这两个人 在盘算的,已经不是同苏联做什么非法的贸易了,他们是在揣摩着,如果在这个即将倒下的“巨人”身上,榨取出最后一滴温热的骨髓。 “嗯,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眼下口中咀嚼着的食物,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不过现在那边的局势这么复杂,一时间这种可以派上用场的内线也不好找。但是按照我的估计,他们要想恢复过来,恐怕怎么也要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咱们动作快一点,大捞一笔还是不成问题的。我看这样吧,你尽快去联系货源,我想办法调度一下,实在不行,就把二十号原本应该起运的货物压一部分,先走一点低档品去探探市场,那样的话,即便是亏,估计也亏不了多少。” “ok,就按你说的办,”孙红羽敲敲桌子,信心满满地说道,“这年头别的东西或许不好进货,可要说这假冒伪劣次级货,那倒有的是。” “嗯,嗯,”郭守云点头道,“不过你的关也要把好,货物质量差一点没关系,可千万不能吃死人,像那种有愧良心的事,我的公司可是说什么也不能干。” “你还有良心?”孙红羽被这一句话给逗笑了,她反口问道。 “有,”郭守云坐直身子,脸上也是难得的一本正经,他说道,“我这可不是说笑,我的良心底线就在这摆着呢,如果你给我进的货真的出现大问题,那可别怪我终止合作,还顺道把货再给你退回去。” 第四章 张良计与过墙梯 这是从结识以来,孙红羽第一次从郭守云的脸上,看到这种近乎于庄重的神色,而这种神色同他往日里那种嬉皮笑脸的表情,形成了绝对鲜明的对比,甚至让人咋一看起来,就感觉特别的不舒服。不过说实话,这一份突如其来的不适应,也让孙红羽看到了郭守云的决心。 “放心吧,我办事有分寸的。”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孙红羽开口保证道,而这种情况,在以往她同任何人的商业合作中,都不曾出现过。 “嗯。”郭守云点点头,开始重新把心思放到酒桌上。 老实说,有两位年轻的女士在旁边,郭守云这幅不太文雅的吃相,实在是有失观瞻,不过令常雨桐倍感惊讶的是,一向对礼仪形象要求甚为严格的红姐,今天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的样子,她不仅毫不介意郭守云这种有些失礼的举动,反而还带着一脸的微笑,不急不缓的给这个男人转着旋桌,好让他能够品尝到每一道菜肴。 “嗯,红姐,”在一番大快朵颐之后,郭守云想起了弟弟前段时间的提议,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抹了抹嘴,而后说道,“差点忘了,我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给办一下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看你说的,咱们是合作伙伴嘛,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孙红羽端起面前的酒杯,向郭守云示意了一下,同时笑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我一定帮忙。” “是这样的,”郭守云笑着点点头,而后说道,“我现在呢,想给东婷办个加拿大的移民,这国内的情况你知道,办移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知道红姐你人面广,关系硬,所以就想麻烦你一下了,你看这需要些什么手续。” “给东婷办加拿大的移民?为什么?”孙红羽先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过来,郭守云这是在做有备无患的打算,毕竟他现在做的事情,有一大部分都是见不得光的。他现在在担心万一哪天事发了,会把自己的妹妹也牵连进去。“要办移民的话,并不是很困难,不过我担心的是,东婷到了加拿大之后,是否能够适应那边的生活。” “这个我觉得不是什么问题,”郭守云颇有信心地说道,“我的妹妹如何,我了解,我们兄妹三个,都属于那种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再者说了,我打算在她移民办好之后,让她去渥太华的列治文定居,那里不是华人的聚居区嘛,想来东婷在那里应该比较容易开始新的生活。” “嗯,从这方面考虑的话,应 该没什么问题了,”孙红羽稍一思索,点头说道,“好吧,我这段时间就抓紧办一下这件事情。在加拿大那边,我有几个熟人,回头我联系一下,再假造一份亲属证明,有加拿大定居者的亲属移民申请,咱们这边的批复就容易多了。” “这些东西我不太懂,你看着办就好了,到时候需要多少费用,我都照额支付给你。”郭守云说道。 “呵呵,什么费用的问题就算了,这就算是我提供的额外服务吧,”脸上带着笑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常雨婷,孙红羽说道,“不过说起来,我今天也有些事情需要跟你商量,希望守成你能给帮个忙啊。” “红姐请说。”郭守云也朝常雨桐看了一眼,笑笑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孙红羽说道,“你看,现在咱们的公司已经正式起步了,而朝鲜的那边的贸易站也建立起来了,那想来今后咱们之间的资金往来、货物交往的数量,也会迅速增长起来。咱们公司贸易额的扩大,那就势必要求咱们增招员工,否则的话,公司规模扩大了,很多事情单凭咱们根本忙不过来,尤其是这个财务核算方面的人才,更是必不可少的。” “嗯,红姐说的不错,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郭守云笑道。他知道孙红羽是在打什么主意,她无非就是要把常雨桐这个“海归”的大牌会计师弄进公司,监控起公司的贸易资金状况。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估计孙红羽的这个要求打水漂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九,但是郭守云不同,他并不在乎孙红羽搞这些财务监控之类的猫腻。别说现在公司的账面上没有什么问题,即便是有,只要他想瞒下去,凭着一个小小的会计师,也抓不到他的什么把柄。尤为重要的是,他几乎没费什么脑子,就想到了化解孙红羽这次出招的办法,“你不是有张良计吗,那我就给你竖个过墙梯,早早晚晚的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既然你有这样的考虑,那就好说了,”孙红羽点点头说道,“你看这两天北京正好有一个春季招聘会,就在永定门人才交流中心,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招一些人过去,嗯,名义呢,可以暂时用我公司北京代办处的招牌。” “那感情好,”郭守云拍拍手,说道,“正好明天我要带着约里宁出去转转,就顺道去一趟吧。” “这些你拿主意就好了,”孙红羽仍旧不提常雨婷的问题,她笑道,“不过如果你真有心要招走几个人的话,那最好把公司的待遇定高一点,不然恐怕没有人理会你。” “这是自然,现在在我看来,人才才是最大的财富,只要真有本事,我不在乎每月给他开上几千。”郭守云笑道。别说,他是真有心要为公司招聘些人手,毕竟就算是皮包公司,也要有几个员工吧,更何况他的公司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皮包公司了。而在这年头,要想在人才市场上找到几个真正的人才,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国家对高校毕业生的政策还是包保分配,那些真敢进入人才市场的,大都是有闯劲、心气高的年轻人,对这样的人,郭守云不在乎开出高薪。 “郭先生的眼光真是令人佩服,嗯,人才是最大的财富,这样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常雨桐感到有些惊讶,老实说,在这个年代,西方发达国家对人才的竞争已经很激烈了,但是国内呢,人浮于事似乎仍旧是主流。现在之所以有那么接受高等教育的人,钻破了头的朝国外跑,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而他郭守云作为一个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的人,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本身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呵呵,常小姐过奖了。”郭守云笑道。 “那不知道郭先生看不看得中我呢?”常雨桐接过话头,直截了当地说道,“就像红姐说得,你们的公司还缺少有经验的财务,我虽然不算什么人才,但是也想要毛遂自荐一下,就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兴趣。” “感情这事是要由这个常雨桐自己提出来啊,”郭守云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我当然感兴趣,只是担心委屈了常小姐啊。更何况,我这个公司,嘿嘿,在贸易上恐怕有些不正当的地方,常小姐不怕将来会出问题吗?” “问题?什么问题?郭先生是说贵公司的贸易有违法的地方吗?”常雨桐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可就我从红姐那里得知的情况,贵公司的贸易虽然在某些地方做的有些不合道德规范,可是却也没有触犯法律条文的地方啊。这贸易嘛,原本就是那么回事,做了法律条文明令禁止的事情,那才叫违法,至于那些没有在法律条文中明确规定的,呵呵,那想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常雨桐这话已经说得再明显不错了,按照她的逻辑,违法就是违法,而钻法律空挡,则不能同违法直接挂钩,处在这样的一个历史时期,她的这种思想似乎很流行。 “好,既然常小姐这么坦率,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郭守云微笑点头,而后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常雨桐伸出手去说道,“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欢迎你的加入。自今而后,雨桐你就是咱们公司中 国方面的财务主管了,以后有机会我把守成带过来,你和他多接触一下,现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总部的财务,就是由守成负责的。噢,红姐,我这么决定,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当然不会有意见。”孙红羽笑道,不过她的笑容着实有些牵强。很明显,今天这一阵,她又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常雨桐作为她的亲信,是顺利打进公司了,可是郭守云以此为交换条件,把郭守成抬上了总部财务主管的大位,这一出一进之间,郭守云等于是即卖给她孙红羽一个面子,又轻而易举的将常雨桐拦在了公司贸易核心的外面,苏联那边,她孙红羽还是没办法插进手去。 “既然红姐也没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郭守云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朝两位野心勃勃的女人示意一下说道,“来,咱们干一杯,就算是庆祝雨桐的加入了。” “呵呵,多谢郭先生的赏识。”常雨桐首先拿起酒杯,和郭守云碰了一下。 “嗯,干杯。”孙红羽也起身说道,可在心里,她却不无懊恼的自语道,“你个小狐狸,暂时让你嚣张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胜过你。” 第五章 此路去往“天坛” 自半年前的亚运会召开之后,北京就进入了一个经济的飞速发展期,宽敞的街道、高挂的立交桥,在此时的北京已经随处可见了。 深红色桑塔纳轿车在拐过玄武门大街,缓缓地行驶在前门的前门大街上,此时正值上午十点钟,前门大街上往来的车辆很多,交通显得异常拥挤。而这一切的一切,在莫斯科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 对于约里宁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过去他也曾出过国,只不过去的地方除了朝鲜之外,就是东欧的罗马尼亚、波兰、捷克等地方。以往,在那些地方,他还感受不到自己国家那虚假繁荣背影中的落后,而这段时间,准确地说,是自从他进入中国国境的那一刻起,他才由衷的体会到,自己的父亲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支持激进派的进一步改革措施。可是这话说回来,为了一场还不知道是否能够强国的改革,就先把自己的国家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这样做难道就真的正确吗?约里宁想不透,他感觉自己很茫然,甚至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同样是在改革,中国人这里的改革一团和气,而且正在富强的路上快速的进步,而自己的国家也在改革,可是看看那里成了什么样子? “谢尔格,前面就到天坛公园了,怎么样,要不要进去转转?”郭守云能够感受到约里宁的沉默,这段时间以来,这个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狡猾上校,就一直都很消沉,尤其是昨天晚上,当得知了格鲁吉亚正式宣布独立的消息之后,他的消沉就表现的更加明显了。 “怎么,你不急着去参加那个什么,什么招聘会了吗?”约里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扭头看了郭守云一眼,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呵呵,我有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郭守云笑了笑说道,“她总是对这种人事上的事情出奇的关心,所以即便我今天不去,相信她也能把招聘的问题解决掉。” “哈哈……”约里宁自然知道郭守云所说的那个合作伙伴是谁,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很看出了这两人之间表面和气但骨子里钩心斗角的现实。 朗声一笑之后,约里宁伸手在郭守云的大腿上拍了拍,说道:“郭,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在我所认识的人中,还没有哪个能够做到你这么豁达。” “呵呵,豁达倒是说不上,我只是比较看得开罢了,”郭守云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有很多事情的发生、出现,都是不那么合乎人愿但却又不以个人的意愿为转移的,所以呢,你要想活的顺心一点,那就 要看的开。就像你们国家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有很多事情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所以如果你因此而耿耿于怀大没必要,我们中国人说,‘大乱之后有大治’,也许今天你们的纷乱,就是未来重走复兴之路的契机。” “很高兴你能像朋友一样安慰我,”约里宁抹了一把脸,由衷地说道,“其实你没有必要来讨好我的,如果在昨天,我也许还能给你些帮助,但是现在,嘿嘿,恐怕要另说了,搞不好我现在已经要自身难保了。” 郭守云心头一震,他豁然明白,约里宁从昨天开始的消沉,并不仅仅因为格鲁吉亚的独立抑或是苏联国内的动荡,这其中还有个人的原因。 “怎么,家里有不好的消息?”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暂时还没有。”约里宁苦笑一下,他看了看车窗外,此时车子正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子停了下来。 “你刚才说得天坛在什么地方,我想去转一转。”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约里宁说道。 “哦,”郭守云下意识的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此时这个十字路口,正好是广安门内大街同前门大街交汇的地方,再向前不远就是天坛公园了。他说道,“好,就在前面不远,咱们到时候下车转转。” 也许是不想在车里多说了,约里宁点点头,仰身靠近椅背里,闭上了眼睛。 红色的桑塔纳最终停靠在天坛街的公园入口处,两人下了车,在公园门口的售票处买了门票,一路逛了进去。不过约里宁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观景上,他一路沉默,当走到丹陛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看着道路两边那大片的柏林,深深的叹口气,说道:“郭,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还是想问你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 “什么问题?”郭守云也停下脚步,他站在约里宁的身边,说道。 “你究竟想从我们那里得到什么?”迎着郭守云的目光,约里宁用罕有的深沉语气问道。 “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郭守云一脸严肃地说道。 “噢,第一个人可是妮娜?”约里宁先是一愣,继而问道。 点点头,郭守云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同样的答复,那就是我在求财,而且仅仅是求财。我同任何人,包括伊万诺夫在内的所有交易,都是基于求财这个目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那换句话说,如果我能够为你的贸易提供便利,你也可以同我合作喽?”约 里宁的目光看上去就像两把尖刀,狠狠的钉在郭守云脸上。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卑鄙,但我还是要说,事实如此。”郭守云毫不退缩,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可真是够坦白的。”约里宁摇摇头说道,不过看上去,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对朋友我一向都是如此坦白。”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 “朋友,嘿嘿,既然郭你把我当作朋友,那我有些话就要直说了,”约里宁笑道,“反正你只不过是为了求财而已,那如果我们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倒下去的话,咱们之间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个合作的机会呢?就像你同伊万诺夫那些人之间的合作一样。” “你们?我不明白,你所说的这个‘我们’,究竟指的是谁。”郭守云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就要涉及到苏联远东更深层的秘闻了。 “这些不用我来告诉你,”约里宁摇摇头说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次远东各部队辖区内的暴动,背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吗?” “哦?”郭守云做出一副愕然的样子,他知道,远东军方在面对暴乱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正是他们在给克里姆林宫施加压力。 “这是有些人在逼着大家站队啊,相信经过这一番排队,国内的局势就彻底明朗化了,”约里宁冷笑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在台面下协商的机会了,所有人都会撕掉面具,战友就是战友,异己就是异己。到那时,我想以郭你的精明,自然能够把一切都看个明白。” “该死!”郭守云心中暗骂自己一句,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可不是嘛,这次苏联国内各个部队驻地城市的暴动,可不仅仅是军方在迫使克里姆林宫让步,他们这也是在划分自己内部的“敌我”站队问题。面对那些反对格鲁吉亚独立的人群所发起的、针对激进派的暴乱性围攻,冷眼旁观者自然是一方,而出面干预者便是另一方。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该团结谁,该打压谁,自然就是一清二楚了。 至于约里宁口中所说的“我们”,自然就是指的激进派一方了,现在他们的实力还较弱,至少同以克里姆林宫为首的主流派以及以军方为主的传统派相比,他们还不够级别。难怪约里宁会说他可能自身难保了。 想明白了,一切都想明白了。通过与约里宁的这一番谈话,郭守云之前的所有疑惑一扫而空,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而这对他这样一个商人来说,则是至关重要的。 “谢尔格,你放心吧,”想清楚这一切之后,郭守云压抑住心中的兴奋,他伸手揽住约里宁的肩头,说道,“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同你合作,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我对你的一个承诺。” 第六章 最疯狂的贸易 以格鲁吉亚在九号的独立事件为分水岭,整个苏联进入了全面的混乱期,而除了郭守云之外,此时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这一场看似突如其来的混乱,将会持续整整的十年时间。 当世人谈起这场骚乱的起源时,往往会以激进改革思潮同保守主流思潮、民族独立同反对分裂之间的冲突为其爆发的根本原因,但是却没有人提及其背后更深层次上的本因。 正如约里宁所说的那样,这是一场苏联国内领导层,尤其是军方高层内部的大排队,面对格鲁吉亚的独立,面对四处蜂拥而起的骚乱,无论是莫斯科军区、西伯利亚军区,还是土耳其斯坦军区、列宁格勒军区等等,先后做出了各自的反映。而冲突表现最为严重的,就是负责驻守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三个加盟共和国的外高加索军区,在梅利尼科夫上将宣布了军区戒严命令之后,整个军区瞬间产生分裂,甚至出现了部队与部队之间的对峙、部队与格鲁吉亚示威者之间的对峙,一时间外高加索的上空火药味十足,武装冲突时刻都可能会发生。 而在远东,整个远东军区内也不太平,军区下辖的两大集团军站到了同特列季亚克的对立面上,在比罗比詹和马加丹,机械化第四十五集团军、摩托化第二十九集团军的戒严部队,在骚乱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开进了市区。在坦克、装甲车与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镇压下,这两个城市的骚乱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就被扑熄了。不过几乎是紧随其后,苏联的一些主流媒体,以流血伤亡为由,对类似于第四十五集团军、第二十九集团军这样大力镇压骚乱的部队展开了无情的抨击,要求克里姆林宫对这些部队的一级指挥官作出严肃处理。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些倾向于激进派的媒体,则从另一个角度展开舆论宣传,他们将各个城市中发生的骚乱,定义为“野蛮的暴力犯罪”,并以此为依据,支持军队暴动的果断镇压。 而针对苏联国内局势的迅速恶化,西方国家也很快做出反映,就在四月十号,美国白宫发言人赫利克对外宣布,美国考虑承认格鲁吉亚的独立,同时对苏联目前的骚乱局面表示关注,并提醒克里姆林宫,如果苏联不能迅速果断的制止动乱,美国政府将会重新考虑对苏联的经济援助问题。 面对国内外的压力,一直以来都亲向西方,并希望得到美国巨额贷款援助的克里姆林宫,在态度上产生了微妙但是却足以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变化。在以军方传统派为主导一系列后续动作中,克里姆林宫态度暧昧,消极抵制国防部所 采取的一系列针对激进派的“围堵夺权”行动,而这也直接将国防部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四月十六日,国防部下达命令,宣布暂停苏军十四名集团军级将领的职务,但是这份命令下达后,遭到了相关部队的抵制,被宣布停职的将领,以没有接到苏维埃中央的通知为由,拒绝执行国防部的停职命令。 地方驻军指挥官公然违抗国防部的命令,这一事件立刻在苏联国内尤其是军队中引起了喧嚣一片,谁都知道,这个国家走向真正的动乱已经不可避免了。 政局的动荡,直接造成了各种社会问题的凸显,各式各样的矛盾一时间迸发出来,从而造成了治安的更加混乱,苏联这个曾经号称世界上治安状况最好的国家,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成为了犯罪者的天堂,不仅如此,那些日渐猖獗的犯罪分子,甚至开始出现了拉帮结派的现象,一些大大小小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 鉴于苏联国内局势的动荡,尤其是极端仇外思潮的兴起,苏联政府无法为外国商人和旅行者提供必要的安全保障,中国外交部、商务部、旅游管理局在四月中旬联合发布通告,建议国人在苏联局势没有稳定之前,放弃赴苏贸易、旅行的计划。其实也没有必要发这份公告了,因为从四月初开始,那些活动在中苏边贸各口岸的倒爷们,已经开始撤退了,从这时期,中苏边境三大贸易口岸的进出口贸易,进入了低潮期。 而与这种贸易低潮不协调的是,郭守云在哈尔滨所创办的“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却在这一段时间里,真正地进入了其对苏贸易的黄金阶段。为了能够得到充足的货源,整个四五月份,孙红羽几乎停止了她本人的一切商业活动,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贸易公司的事物上来。从江北到江南,从沿海到内地,她为了得到供货的底单,几乎是不停脚的到处跑。 从四月中旬开始,印有“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字样的集装箱卡车,就往来不断的穿行与从黑河经黑龙江至布拉戈维申斯克、从延吉经图们江至朝鲜南阳、从龙井经图们江至朝鲜忠城的三条贸易通道。 “别人担心老毛子那边的治安状况,担心自己的货物或者钱财被人抢走,咱们不用担心,咱们所需要的担心的,就是货源供给不畅以及进口限额的约束。”面对苏联的局势,郭守云对公司里新招聘的那些员工如是讲到。 的确,只要是郭氏贸易公司的车队,就不用担心会在苏联远东出现什么问题。 从黑河进入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公司车队,在一过苏联边境哨卡之后,就会得到十六师的接应,全副武装、成连营建制的苏联大兵,会负责将车队护送到军需储备库,并在那里完成入库封存的最后工序。 而经由延吉、龙井进入朝鲜的货物,则在走运的过程中有些繁琐的手续。所有入朝的车队,在进入朝鲜境内之后,都必须立刻完成一个转换运输工具的工作,车队所运输的货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换装到朴晋恩所安排的军车上,然后在两天时间内,转运到造山湾码头。就在这两天时间里,所有货物的出入境手续,就会全部办妥。 货物在造山湾码头装船,出海北上,在运抵波谢特湾外海海域之后,同等候在那里的苏联军方舰只完成交割,而后,马不停蹄的运抵波西耶特港。就这样,郭氏贸易公司的出口货物,就在短短不到四天时间里,完成了一个经朝鲜转出口的过程,并最终送到了苏联远东军区第五十六集团军的手上。 目前,苏联远东军区内部的派系对立相当严重,但是在有心人的暗中操持下,这种派系之间的斗争,竟然丝毫影响不到郭守云的生意。他的货物在波西耶特港上岸,而后由五十六集的专门人员押送到乌苏里斯克,在那里,装上集团军专门调配的军列,经哈巴罗夫斯克、比罗比詹,两个不同驻防集团军的辖地,最后抵达布拉戈维申斯克,从而完成整个走货的过程。 作为公司哈尔滨分部的财务主管,常雨桐是全公司除郭守云与孙红羽之外,唯一了解整个走货过程的人,在最初了解到这些内幕的时候,常雨桐的表现是很不淑女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吧,然后神经恍惚了半天时间。在她看来,郭守云这已经不是在做贸易了,他这更像是在战争期间为前线部队提供后勤运输,同时,常雨桐也想不明白,那些高傲的老毛子军人,怎么就会老老实实的同他合作。 第七章 这个世界很冷酷 这年头干什么最赚钱?如果放在以前,孙红羽会回答说:进股市。如果问干什么比炒股更赚钱,那她回答:只有抢银行了。而今呢,在刚刚下过第一场今年如春以来第一场雨的四月底,如果再有人问她干什么比抢银行更赚钱,那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和“小狐狸”做进出口生意。 的确,对于孙红羽来说,今年的这个四月,绝对是流金的四月,仅仅是半个月份里,随着第一批货物在苏联境内脱手,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就向她的账户上过账利润分成二百一十万元人民币,而这一笔钱,则相当于她去年全年的资金进项总额。 如此巨大的利润,显然把孙红羽给刺激到了,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多出货多赚钱,她使出浑身解数,利用种种名目先后在黑龙江的几个城市,开设了多大十余家皮包式的进出口贸易公司,以此来获取更多的进出口限额。 而在随后的五月份,随着苏联国内市场上生活必须品的进一步短缺,孙红羽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有多么明智,她每月在月底结算时所能获取的收益,几乎是在成倍的增长。用常雨桐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们这不是在赚钱,而是在抢钱。 不过孙红羽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她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所收获的利润,还不到公司真正纯收益的百分之十二,她口中那个“可爱的小狐狸”,通过虚报出货价格、增开折耗报单等方式,直接掠走了公司纯收益的百分之三十还多。常雨桐的确是一个很有经验的会计师,她查对账目的本事很老练,可无奈的是,她对苏联那边销货的情况并不了解,毫不客气地说,即便她知道自己手上拿到的公司账目是虚假的,也根本无从查起。 郭守云是什么人,他上辈子可以说,就是为了专门对付会计师而活着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站稳了脚跟,如果有需要,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贸易口岸、甚至是老毛子的外贸公司都会和他串通造假。在这种情况下,单凭常雨桐这么一个会计师,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那么话说回来,郭守云通过四月的第一笔成交贸易,究竟赚到了多少?他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究竟能够有多大的分量呢?这一点,除了郭氏兄弟二人之外,恐怕谁也不会知道,而即便是别人知道了,恐怕也难以相信。 一袋净重五百克的酱油,从中国走运朝鲜,再转回布拉戈维申斯克,在扣除了运费以及必要的折损、税金之后,平均每袋的净利润还有一点九四卢布,等同于每袋酱油净赚五美元;一袋五十千克 净重的面粉,扣除成本、税金之后,平均每袋的净利润超过四十七卢布,等同于每袋面粉净赚一百三十一点六美元;一件纯棉成人春衫,扣除成本、税金后,平均每件的净利润接近一百卢布,等同于每件净赚两百八十美元……如此惊人的利润数字,如果公开出来,有谁会相信?又有谁敢相信?可这却是事实,一个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 市场供给的日渐枯竭,令苏联国内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飞涨,以上那些利润数据还仅仅是四月份,而到了五月份、六月份乃至七八月份,生活必须品的价格将会增长的更加厉害,而对于郭守云来说,那种用面粉换取拉达轿车的黄金时期,就要到来了。 不过物价的飞涨,也让郭守云感觉到危机,谁都知道,物价的飞涨其实就等同于是通货膨胀,而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一旦苏联政府放开对货币金融的监管,那么卢布的疯狂贬值将会紧随而至。 郭守云是来苏联赚钱的,他不是来买纸的,为了以防万一,他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卖出卢布折兑美元。按照苏联中央银行的规定,苏联国内并不允许进行大宗的卢布兑换美元业务,即便是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卢布也不参与炒卖。但是这并不能堵住苏联国内的黑市贸易,同时呢,此时那些率先进入苏联国内的外国银行,也在暗中大量吸纳卢布货币。因此,郭守云可以很容易的就把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卢布货币脱手掉。就在四月底五月初,在郭守云还滞留在中国国内的时候,郭守成已经按照他的嘱咐,全面展开了暗中的兑换业务,他在同兴业银行的交易中,一次性就兑换了五百万卢布现金。而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看出,郭氏兄弟在四月份的进项大概有多少了。 捞到第一桶金的郭守成,仍旧牢记着他的原则,那就是绝不能吃独食,正是出于这一原则,十六师师部的主要领导层,拿到了他们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入股后的第一笔分红,每人四万卢布。除此之外,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各个主要部门,包括市政府、警察局、外贸公司、监督局、内务部阿穆尔州总局、新闻局等等,一系列单位的主要官员,也都收到了“红包”。 郭守云要把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手中握有权力的人都拉下水,然后该出力的出力,该闭嘴的闭嘴,至于那些不肯下水的人——正好现在时局这么乱,十六师在全权监控布市,那这种人自然会找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作为国家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主席,费里科诺维奇从各方面传递来的情报中,感受到了危机的存在。不得不承认,克格勃 虽然机构臃肿,但是办事效率却高的惊人,这段时间郭氏兄弟同军队勾结、大肆收买地方官员的活动,全都落在了安全委员会情报人员的眼睛里。 费里科诺维奇不知道这两个来自中国的商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他却知道一点,那就是单凭目前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就足以把这两个家伙送上刑场了。基于前几次申请总部介入干涉的申请都被驳回,这次费里科诺维奇着实下在搜集证据方面了一番功夫。 在四月三十号,费里科诺维奇第五次将针对郭守云的抓捕申请以及大量的实证,通过密件发往位于莫斯科卢比扬卡大街广场的安全委员会总部。 与之前的四次不同,这一次费里科诺维奇的申请没有立刻被总部驳回,不过这对于他以及整个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来说,却是一个灾难的开始。五月二号,就在郭守云从中国返回苏联的前一天,一个由安全委员会第一总局第三处副处长斯威坦科带领的工作组来到远东,随后,包括费里科诺维奇在内的六名远东分部主要负责人被秘密逮捕。随后不久,在未经正是审判的情况下,费里科诺维奇等三人因间谍、破坏公共安全罪、收受贿赂等数项罪名,被安全委员会秘密处决。随后,由安全委员会西伯利亚分部调来的雅科夫·伊万诺夫,开始出任安全委员会远东分布主席。 毫无疑问,费里科诺维奇是一个对国家忠城的人,但是他的忠城在一个错误的年代、一个错误的时机里,很不巧的陷入了一场权力争夺的陷阱。可以预见的是,像他这种人的悲惨结局,是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即便是没有郭守云的出现,他也没有机会逃脱这种命运,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 第八章 军队新福利 淋漓的细雨密密朦朦的笼罩着静静流淌的黑龙江,在那些微水雾的阻隔下,大江之上的景象看起来多了一点蒙太奇的氛围。 在中苏边境苏联边境哨卡的一侧,一辆草绿色的212吉普车冲破雨雾,缓缓地停靠在哨卡前站的检查岗旁边,而几乎就在车子停下来的那一瞬间,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别里科夫少校便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快步迎了上去。 “郭先生,欢迎您回来。”为车内的郭守云拉开车门,别里科夫将雨伞撑在车门上,同时满脸堆笑地说道。 “哦,是别里科夫同志啊。”郭守云的记性很好,虽然只同别里科夫直接打过一次交道,但他还是记住了对方的名字,而这样的好记性,也是一个成功商人所必须具备的。 “怎么,这么巧,今天又是你当职?”郭守云从车里钻出来,凑到雨伞的下面,看着面前的少校,笑着说道。 没想到仅仅接触过一次,这位师部大红人、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足可呼风唤雨的年轻人,就能记住自己的名字,这一点让别里科夫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慌忙回答道:“嘿嘿,今天倒不是我当职,我这是接到了师部的通知之后才赶过来。听伊万诺夫同志说,您今天回来,而且需要一辆车来关口上接一下,原本苏西霍夫同志想要亲自来的,只不过中午接到了哈巴罗夫斯克军区总部的通知,说是下午要召开一个电话会议,这师部里的人都要参加。所以呢,这接您的任务就落到我的身上了。” “呵呵,伊万诺夫同志他们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只是需要一辆车而已,哪里用的着专门劳动你来接啊。”说话间,两人走进了哨所。在楼下的遮雨台下,郭守云一边抚落溅在胳膊上雨水,一边说道。 “这可是应该的,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先生您呢,如果不是您的慷慨,我们拖欠了一个多月的薪水,哪里能够解决的了。嘿嘿,这不,今天上午,我们上个月的薪水也下发了,准时不说,而且奖金也比以前多了几十卢布。这在咱们整个军区,可是独一份的,想来别的部队现在看着我们都眼红。”别里科夫笑眯眯地说道。 “呵呵,那他们可有的眼红了,”郭守云笑道,“我最近啊有一个打算正要和伊万诺夫同志商量呢,恩,可以算是给咱们部队的一项福利措施吧。” “噢?”别里科夫一听就来了精神头,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福利措施?郭先生方不方便先透露一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什么商业 秘密,”郭守云说道,“是这样的,我考虑啊,过了五月份之后呢,这中国市场上的各种水果应该渐渐地开始上市了,我打算到时候每月运进一批容易保存的种类,免费分配到各个部队,算是给咱们的士兵们开胃了。” “哎呀,郭先生这可是办了一件大好事,”别里科夫由衷地说道,“现在咱们部队的待遇是越来越差了,原来按月补充的水果供应,现在都已经断了快四年了,如果先生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那咱们全师官兵都要记您一个大人情啊。” “这不算什么,我这也是投桃报李啊,毕竟我的生意还需要大家来保驾护航嘛,现在这治安状况是越来越差了,而公司做得又是大宗贸易,所以今后这安全的问题,还少不得要大家帮忙了。”郭守云说道。 “那当然没问题,郭先生完全不必有任何顾虑,”别里科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在这布拉戈维申斯克,绝对没有谁能够冒犯到先生的。” “嗯,希望如此啊,”郭守云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转头说道,“别里科夫同志,给我准备的车在哪儿呢?我现在必须马上赶去储备库,有一批账目需要核对一下。哎,这生意现在是越来越难做了,整天忙得吃不好睡不好也就罢了,还赚不到多少钱,真是让人头疼。” “先生千万不要过于辛苦了,身体要紧啊,”别里科夫又客气了一句,然后才朝停车场的方向虚指一下,说道,“为您准备的车就在那边,您先稍等一下,我去招几个人过来,护送您到储备库。” “不用啦,有一个司机就可以啦。”郭守云笑道。 “那可不行,”别里科夫伸手在值岗室的窗户上敲了敲,示意里面的一名士兵出来,同时对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是苏西霍夫同志的命令。就像您说的,现在这市里的治安状况不好,虽然说咱们的部队已经进驻了市区,但是那些捣乱的亡命徒还是接常不断的出来搞些动作。这不,昨天晚上师部招待所就遭到了攻击,几十个年轻人,用燃烧瓶把招待所里停靠的几辆军车全都烧毁了。所以咱们还是慎重一点的好,不然先生要是有个什么差池,那苏西霍夫同志还不把我枪毙了啊。” “什么?!有人烧了师部招待所?!”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现在这里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暴徒们竟然敢冲击军队的设施了,万幸守成与东婷已经迁去了储备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不过换一个角度想,如果守成与东婷还在师部招待所的话,那十六师专门派来保护他们的士 兵也会镇守在那里,几十个暴徒估计也没胆子去招待所搞事。 “是啊,说来这伙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听说那几十个人都是属于一个什么组织的。”别里科夫说道。 “什么组织?”郭守云心中一跳,随口问道。 “谁能记住那个啊,”别里科夫笑了,他说道,“这段时间市里那些暴徒们所成立的形形色色的组织,即便是没有几十个也至少有十几个了,其中竟然还有敢称‘党’的。嘿嘿,这世道是真的乱了,要是放在前几年,还什么‘党’,咱们早就给他一锅端了。不过昨天晚上那些家伙恐怕也要完了,活该他们倒霉,捣乱竟然捣到了安全委员会的头上,还烧了人家的车,这不,从一清早开始,安全委员会分局的人就全都出来了。嘿嘿,这场面可是也有好几年没看到过了,我刚才从驻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列宁大街上到处都是‘配枪蓝皮’(安全委员会制服为蓝色)。”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再接口。他自然知道苏联的国家安全委员会是个什么衙门,一群还不成气候的小流氓惹上这些人,那真是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第九章 仁慈的雅科夫 雨中的布拉戈维申斯克街头,看上去多了太多的冷清。郭守云所乘坐的嘎斯吉普车,缓缓地行驶在如此冷清的大街上,而紧跟在嘎斯吉普车后面的,则是一辆军用卡车,车上十二名荷枪实弹的苏军士兵冒雨而立,担负着护卫的任务。 短短一个月,在郭守云的眼里,这个名叫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城市,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原来那整洁的城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垃圾遍布的肮脏街道,被焚烧的轮胎、散乱的纸屑、扯碎的布片四处可见。尤其是街道两边的建筑,不是可以看到被砸毁焚烧的店铺,即便是那些保存完整的,看起来也肮脏不堪,骷髅、匕首、题字之类的涂鸦画满了墙壁。当然,要说整个城市中最醒目的,还要说是停留在各个路口处的装甲车,这都是十六师进城戒严的部队。 游览这样的城市,相信谁的心里都不会舒服,郭守云同样也是如此,不过这又能怪得了谁? 车子划过市区,披着蒙蒙的细雨,直奔军需储备库。而就在郭守云抵达军需储备库的时候,他回来的消息,也传到了等候多时的人耳朵里。 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警察局里的暂押监狱里,一身蓝色安全委员会制服的雅科夫,半依半躺的靠坐在一张松软的沙发里,两条腿则高高的翘起,轻闲的搭在沙发前的审讯桌上。而在他的身后,一位同样穿着蓝色制服的金发女人,正在温柔的给他掐捏着肩膀。老实说,作为一对亲兄妹,雅科夫的眉宇间有很多地方都和妮娜颇为相似,挺直的鼻梁、淡蓝的眸子、尖巧的下巴,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也称得上是一个帅哥了。可是有一点,那就是雅科夫脸上的邪气太重,尤其是眼睛里不时闪过的那种阴鹫目光,令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无比的阴沉,属于那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诚实”坏蛋。 今天雅科夫很生气,作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新上任没两天的主席,还没等着他来烧上任之后的三把火呢,一群狗屁都算不上的小流氓,却先在他的坐车上放了一把火,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当然,这还不是令他最感觉不爽的,最令他感觉不爽的是,昨晚那些骚乱分子冲进十六师师部招待所的时候,他正处在温柔乡中,而且还正是在关键时刻。被那些家伙一闹,他一晚上都没有恢复起兴致来,这真是岂有此理。 也正是因为如此,雅科夫今天震怒了,他才不管什么立场不立场的问题呢,那些混蛋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怎么闹都可以,但是有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搞到他的头上来,否则的话,那岂不是太无法无天了?而从另 一个角度来考虑,这次事件对于雅科夫这样刚上任的新官来说,也同样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立威,来告诉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安全委员会的远东分部已经开始由他来当家做主了,而他同上一任的费里科诺维奇有完全不同的性格。 雅科夫的确是这么考虑的,而且他也是这么做的。从昨天晚上的骚乱事件发生之后,他就第一时间从周围几个城市,连夜调来了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紧接着,大规模的全市性搜捕,就由二百余名秘密警察为主导、在几百名民警的配合下,全面展开了。 对以秘密警察为主导的搜捕行动,尤其是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安全委员会内部都是有着及其严格的程序规定的,作为一个地区性分部的负责人,雅科夫根本没有权力去这么做,更何况他还在行动过程中调动了地方警力。 可是雅科夫就这么做了,他肆无忌惮,毫不担心这种违规的做法,会招来什么人的非议,更不担心自己会因此而受到什么处分——只要谢苗大将,也就是他的老爷子还活着,那在目前的局面下,就不会有人来动他,即便是作为安全委员会主席的克留奇科夫也是一样。 秘密警察的搜捕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从两个参与昨晚骚乱的年轻人身上,雅科夫的人就顺藤摸瓜,将二十七个肇事份子一网打尽。 对这些人,雅科夫并不想把他们怎么样,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对这些“毫无用处的家伙”,还是需要稍稍宽容一些的。就是他这一份“宽容”,肇事者中的两个领头人,将会被送去乌多坎劳动改造营服刑十五年,可以预见,在此后的十五年时间里,这两个可怜人将会整天沉浸在刨铜挖矿的幸福之中了。 至于说剩余的那些从犯,雅科夫的处置就更加仁慈了,没人抽十鞭子作为警告,然后就释放。这种处罚咋一听上去的确不是很严厉,而在实际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在苏联安全委员会的刑罚中,鞭刑的概念早就得到彻底的升华了,他们所使用的鞭子,既不是皮鞭也不是绳鞭,而是彻头彻尾的铁鞭——四根缠在一起的细铁丝,每根铁丝上都扎满了接头,咋一看上去,整个就是缩微版的军用钢丝荆棘路障。 这样的鞭子抽下去,如果不用太大的力气,那么鞭身就会整个挂在人的后背上,再向下一扯,整整一道皮肉就被生生的扯了下来。而如果是用力抽下去的,那结果就不是什么皮开肉绽所能形容的了。而秘密警察们最狠的地方,还在于使用这种鞭子行刑,按 照他们的规定,鞭刑大都是双数,一半“过水”,一半不“过水”。这十鞭,说白了就是前五鞭是干打,打的人皮开肉绽了,后五鞭还需要在先鞭子上过盐水,这一方面是为了增大犯人的痛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犯人昏迷。 以往这样的刑罚只是用在审讯中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供,而今,雅科夫却把它用在了一群小混混一般的人物身上,这一顿刑罚挨下来,这些年轻人估计没有一年半载的是恢复不过来了。 现在,这鞭刑还没有正式开始,雅科夫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郭守云,他要让这个被自己妹妹看重的男人,同他一起来观看这个精彩的节目。按照雅科夫的安排,等到节目看完了,他就要把自己手中那份材料拿出来,同郭守云做一个很有“钱途”的交易。 第十章 船与压仓石 “哥,现在咱们已经占用了十九个仓库,”在军需储备库的公司借用库房外,郭守成拿着一本红色的硬皮账簿,向紧跟在自己身侧、撑着一把雨伞的大哥郭守云介绍道,“不过这几天从西伯利亚、外高加索那边过来的分销商也越来越过,进一步接触的谈判正在准备,如果能够把他们拿下,那相信以后的库存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积压了。” 郭守云看着那一排排已经打上了封条的军用仓库,现在那些仓库里已经堆满了公司的货物,而那些原本存放在仓库中的军车、坦克、装甲车之类的东西,现在正无比凄凉的在露天地里忍受着风吹雨淋。 “怎么样,那些老毛子商人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种嚣张了吧?”郭守云将手中的雨伞朝弟弟那边靠了靠,目光在那本账册上扫了一眼,笑道。 “嚣张?现在他们已经没任何嚣张的资本了。”郭守成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回想起当初来老毛子地盘上做生意时的情景,郭守成真有一种人生如梦般的感觉,那时候不管是老毛子的主管部门还是协管部门,甚至是那些同样做生意的商人,一个个都显得高高在上,嚣张的不得了。而今呢,什么主管部门、协管部门,他也经常同他们打交道,这些部门的头头们,谁见了他都是谄笑满面的,至于那些不远万里赶过来的分销商,哼哼,他们更是嚣张不起来了。 按照郭守云的交代,现在要从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进货,那就要按照公司制定的规矩来:所有货物一律现金交易,当场货款两讫;进货价格要由公司开出,分销商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所有支出的货物,公司不负责运输,一律由分销商自行组织起货运输。 很明显,这样的条件在商业贸易中是相当苛刻的,不管对哪一家公司来说,对分销商们开出这样的苛刻条件,都等于是在自寻死路。不过郭守云不在乎,他知道,像目前这样能够赚大钱的对苏出口贸易,最多只能做几个月,也就是最多做到八月份,而在八月份之后,随着苏联各项政策的放开,以及政府高层的变动,苏联的进出口贸易市场将会全面放开,到时候,纯粹的对苏出口贸易已经没有什么利润可言了。所以郭守云并没有把公司这方面业务长期做下去的兴趣,他的公司就像是一群蝗虫,哪里植被丰茂就去哪里,而且啃上一口就走。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会去考虑那些分销商的情绪问题。 “嗯,那就好,”郭守云点点头,然后扯住守成的胳膊,转身向回走着,“守成啊,有一点你要记住啊,这个同老毛子打交道,你 要分清楚什么时候该让步,什么时候该强硬,对什么人可以让步,而对什么人应该强硬。对那些从各处过来的分销商,我们的条件是既定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但是对军区还有地方这边,必须把他们的利益考虑落到实处。这过去的半个月,咱们的货物从朝鲜走运过来,接连穿过四支部队的驻防区,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开口索要什么好处,但是咱们却不能不提前表示一下。” 说到这里,郭守云沉吟了片刻,他细细琢磨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尤其是那个四十五集团军,约里宁那小子在临走之前,同我有过一次深谈,他虽然没有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和伊万诺夫他们不是一路人。他现在不是已经转调到四十五集团军去了吗?看样子,他的背景是在那里啊。” 郭守成显然赞同哥哥的这番话,他问道:“哥,那你有什么考虑?” “现在老毛子这边的情况复杂,”郭守云说道,“这队伍站开来,下一步应该就是真刀真枪的对决了,政治这种东西,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谁还能笑着活下去。而像咱们这种人,那是绝对不能站在失败一方的,所以我考虑着呢,咱们有必要给自己多准备几个选择,绝不能单单抱住伊万诺夫这一方的大腿不放。” “那大哥,你的意思岂不是说咱们要脚踩两只船?”郭守成笑道。 “你个臭小子,什么叫脚踩两只船,说得这么难听。”学着妮娜的样子,伸手在弟弟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郭守云笑骂道,“咱们是要有多少船踩多少船,总而言之,就是不论哪条船翻了,咱们总要有一个容身的地方。” “那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惹来人家忌恨,这船还没等到翻呢,就先把咱们掀下水了。”郭守成嘿嘿笑道。 “哎,我说你小子行啊,看来这段时间没白和老毛子们打交道,竟然懂得换一个角度去考虑问题了。”郭守云不无惊讶地说道。 “这算是夸奖吧?”郭守成甩甩头,做出一副很潇洒的样子,说道。 “当然是夸奖。”郭守云由衷地说道。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守成不仅成熟很多,而且性格上也在慢慢变的开朗,其实细考虑起来,这一方面是因为这段时间贸易顺利,守成从中找到了自信,另一方面,则是独当一面的角色,让他逐渐摆脱了郭守云那种出色所带来的压力。 “看来以后还要多给守成一些独立做主的机会。”看着弟弟脸上洋溢出 来的光彩,郭守云心底下琢磨道。他郭守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天才一说,在他看来,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方面的成功,首先来自于兴趣,其次是氛围,最后是机会。而对于郭守成来说,他本人就是从商的,对商业的兴趣自然是有了,而现在呢,要想把他打造成一个真正成功的商人,那就必须给他足够的交际氛围和独当一面的机会。以后随着公司的一步步壮大,业务范围的一步步拓宽,郭守云可以预见到,自己需要的助手将会越来越多,而弟弟这个最让他信赖的人,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哥,你在想什么?”看到郭守云那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守成忍不住问道。 “噢,没什么,”郭守云回过神来,伸手揽住守成的肩膀,笑道,“我在想你刚才所说的那种顾虑。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再换一个角度,从现在老毛子的心里去思量,我感觉你的顾虑虽然不然不可能变成现实,但是几率却不大。现在老毛子们内斗的厉害,而且无论是哪一方,都面临一个最大的困境,那就是缺钱,玩政治可不仅仅是在玩权,从更深的层次来说,他们也是在玩钱,如果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持,即便是史达林转世重生,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无论是哪一条船,他们都需要像咱们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咱们就是压仓物,没有咱们在船上压仓,那他们就禁不住风浪的打击,而咱们的倾向,也可以直接影响到他们每一方的稳重程度。嘿嘿,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看咱们自己这个压仓物够不够分量了,换句话说,就是要看咱们的财力是不是足够雄厚了。” 第十一章 秘密警察 郭守成对哥哥的看法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简直就没有谁比自己大哥的脑子更清醒了,更何况刚才那一番分析也绝对在理。 “哥,那你说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找人去联系一下商路上的那几支部队?”郭守成继续问道。 “不行,这件事情必须你亲自去一趟,”郭守云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看可以这样,下一批货物走过来的时候,你直接到乌苏里斯克去接,想来这一趟走过来,该接触到的人你也就都能接触到了。” “那好,我就按你说的去做。”郭守成点点头,认同道。 “守成,要同老毛子把交道打好,你就必须记住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吝啬,不能小家子气,”郭守云一边拉着弟弟往回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一次过去,尤其需要注意这个。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们提出来,你就可以接受,不用和我商量,即便是他们不提出什么要求,你也要主动把好处送出去。呵呵,干咱们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只想着往自己口袋里装钱,而舍不得往外掏钱,利益均沾,只有这样,才会有人死心塌地的给咱们办事啊。”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排库房的转角处,郭守云想起那件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让他挂在心上的事情,便对守成说道:“守成,下个月让东婷回国去,到时候就剩咱们哥俩在这边了,我也想好了,以后要全力在这边发展,国内回去的机会估计也不多了。” “哦,东婷移民的事情办好了?”郭守成的脸上闪现出欣喜的神色,他说道。 “哪有这么快,”郭守云笑道,“听孙红羽的意思,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我打算让东婷这段时间就回国,给她安排一些东西学,这英语学起来不容易,但至少要会一点的。另外呢,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我还要尽快了解一下加拿大那边的情况,以便给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那就太好了。”郭守成先是兴奋了一下,不过很快情绪便低落下去。 郭守云知道这是为什么,小妹去了加拿大,那以后三兄妹要再想碰面,那就有些困难了。没有说什么,郭守云伸手在弟弟的肩膀上拍了拍,推着他朝住处走去。 兄弟两个撑着一把雨伞,缓步走在储备库那一栋栋仓廪之间的泊油路上,这住处那栋小楼才刚刚进入视线,就看到一名浑身湿漉漉的军官,慌里慌张的朝他们跑过来。仔细看过去,郭守云却发现来人正是当初那位一起喝过酒的科察莫夫,也不知为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郭守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出事了。 “郭先生,郭先生!”科察莫夫显然也看到了兄弟俩,他隔着很远就大声喊道,“不好啦,不好啦……” “怎么啦?”也顾不得淋雨了,郭守云冲出雨伞的遮挡,快步迎上去问道。 “秘密警察,秘密警察来了。”科察莫夫有些气喘,他一把扯住郭守云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秘密警察?!”郭守云心中一跳,忍不住失声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要找你,来势汹汹的,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科察莫夫也有些慌神了。秘密警察原本就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而今呢,人家一来就是二十几个人,各个都配了枪,领头的还是一个少尉,偏偏现在库瓦尔金人还不在,这可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啊。 “他们人在哪儿?”如果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但是郭守云还没有丢失冷静,他甚至还想起了当初妮娜所说的那番话,只不过这些人找上门来的也太快了。 “还在门口,我借口说要这是储备库重地,外人入内需要向上面请示,把他们暂时堵在了门外,”科察莫夫急促地说道,“不过估计拖也拖不久,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件事通知师部,让伊万诺夫同志出面,否则的话,先生你会吃大亏的。” “他们是不是只为了来找我的?”郭守云先是点点头,继而冷静地问道。 “是,就是找你。”科察莫夫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郭守成,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见他们,这种事情躲是躲不过的,”郭守云伸手扶住守成的肩膀,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守成,你现在就去联系师部,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如实的告诉伊万诺夫将军,你记住,千万不要让他去救我,只要替你打听一下消息就够了。今晚,如果今晚得不到我的消息,你……你就立刻带着东婷回国,不要再管我了。” “哥……”郭守成一把握住郭守云的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郭守成知道自己大哥的意思是什么,伊万诺夫那些人并不完全靠得住,如果他们管不了这件事,即便是他们兄弟如何苦苦相求也没有用,而如果他们管得了,那不用求那些人也知道怎么做的。 “嗯,好,守成,你让我很放心,”郭守云抽回自己的手,用力在守成的肩头擂了两拳,平静的微笑道,“我的事情先不要让东 婷知道,今后……如果我回不来,今后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我会的。”郭守成哽咽道。 “好啦,别抽抽啼啼,给我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一把将守成推开,郭守云沉声说了一句,而后转身对科察莫夫说道,“科察莫夫同志,我们走,我倒要看看这些秘密警察是不是三头六臂的,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怕他们。” “郭先生,这……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科察莫夫有些犹豫,他一个小人物,没有什么权力,自然也不知道郭守云一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但是有一点他却非常清楚,那就是这个中国人的为人很不错,至少从来都没有把他们这些当兵的低看一等,要是让他这样的人落到秘密警察的手里,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郭先生,要不,要不你跑吧,”犹豫了一下,科察莫夫小心翼翼地说道,“逃回你们中国去,那样秘密警察就拿你没办法了。” “呵呵,跑?科察莫夫兄弟,别说傻话了,在储备库的大院里,我往哪里跑?”在科察莫夫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再者说了,我跑了,你们怎么办?我可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活命,就出卖朋友的人。” 一句话说完,郭守云迈开大步,径直朝储备库入口的方向走去。 第十二章 被捕 当郭守云和科察莫夫赶到储备库门口的时候,负责门前警卫任务的储备库士兵,已经同试图直接闯库的秘密警察发生了对峙,平日里高高竖起的栏杆,此时已经放了下来,大门内外以及门两侧墙楼上的士兵,一律枪口对外,那场面看上去,倒也煞是壮观。 在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郭守云就看清了门前的情况,他看到那些穿着蓝色支付的人中,有一个年纪大约在三十来岁,满脸横容的大块头,这家伙显然是这伙人的头头,他的胳膊上还扎了一个红色的袖标。 “那个人就是带头的?”放慢脚步,郭守云随口向紧跟在他身后的科察莫夫问道。 “对,就是他,叫什么德雷博考科。”科察莫夫急忙回答道。 “嗯,”郭守云脚下不停,“一会儿过去什么都不要说,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同这些人起冲突,那样对大家伙都不好。还有,等库瓦尔金回来之后,替我转告他,务必要想办法把守成他们送走,越快越好。” “是,我知道了先生。”科察莫夫点头说道。 点点头,郭守云最后朝身后看了一眼,守成没有跟过来,这令郭守云感到一丝的欣慰,自己这个弟弟看来是真的成熟起来了。 从郭守云与科察莫夫的身影出现在门内的那一刻起,德雷博考科就注意到了,现在还敢于在远东滞留的中国人并不多,而能够堂而皇之进入苏军储备库的,则更是绝无仅有,因此很明显,那个个子高挑、黄肤黑发的家伙,就应该是他此行的目标了。 秘密警察捕人是不需要出示什么逮捕证之类的东西的,而每一次出动之前,负责实施抓捕的人,也并不知道抓捕目标有什么样的身份。可是这一次不同,德雷博考科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秘密警察少尉,作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新上任的秘密警察头子,他是随同雅科夫一起来到远东上任的,他基本上就是雅科夫的亲信。 这次出来执行“抓捕”郭守云的任务,德雷博考科提前就接到了雅科夫的指示:去把人“带”回来,而不是“抓”回来。这两字之间的差别,那隐藏的意思,就是让他德雷博考科注意一下态度。也正是因为有了雅科夫的这个交代,德雷博考科这一群人才会有耐心在储备库的门前等下去。 老实说,在把郭守云带上车之前,德雷博考科对这次的任务也是感觉非常头疼,他一向都只会抓人、刑讯逼供,当然,执行枪决的次数也不少了。在他的印象中,秘密警察抓人,那就是冲进 目标的藏身处,不管对方抗议还是不抗议,都是上手一枪托,把对方击倒在地,然后该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对方企图抵抗或者是逃跑,那就更容易了,说必定他就连审讯和逼供的时间都省下了。 可是这一次呢?这一次雅科夫都说明了,让他把人“带”回来,还要注意态度的问题,这对于德雷博考科来说可就有些难了,带回来?万一人家要是不来呢?万一要是逃跑抵抗呢?难不成他还要命令自己的人扑上去,抱胳膊抱腿的把人家抬回来?那他这个秘密警察头子以后还不让人家笑死。 不过幸好的是,德雷博考科所担心的那些情况都没有发生,这个看上去有些孱弱的中国人胆色倒是不错,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就那么老老实实的上了车,脸上甚至还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德雷博考科在安全委员会供职已经有近十年时间了,其间一直都是干的秘密警察的活,他出手逮捕的人早就不可计数了。在他的印象中,每当自己穿着制服出现在目标面前的时候,有人面如土色,有人打抖打的像是得了帕金森,有人痛哭流涕,也有苦苦哀求,甚至有人还吓得尿了裤子,总而言之,是形形色色。可是有一点,他就从来没看到过还有人能够笑得出来,而且笑得这么冷静沉着。 “这个中国人不简单啊。”在同一辆车里,德雷博考科坐在郭守云的身边,看着那张波澜不惊的黄色面孔,心里不无感佩的想到。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份感佩,德雷博考科前所未见的掏出一盒烟,递给郭守云一支,同时柔声说道:“郭先生,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支?” 郭守云扭头看了看少尉手上递过来的烟,赫然竟是一包来自中国的“恒大”。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硬盒的白云,递给德雷博考科,同时说道:“你花大价钱买了我的烟,然后再拿回来送我抽,这岂不是太吃亏了?算啦,还是抽我的吧。” 德雷博考科一愣,没明白郭守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哪里知道啊,目前远东甚至整个苏联黑市上流通的中国卷烟,基本上都是从郭守云的手上流出去的。而他德雷博考科买这一包烟的钱,有很大一部分就进了郭守云的口袋。 郭守云被秘密警察带走的消息,很快就通过电话传到了十六师的师部,而当时军区的电话会议才刚刚结束,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师部就炸了营。因为就在刚才的电话会议中,特列季亚克大将才刚刚对十六师与商人合作,自行解决部队军费一事表示了隐晦的支持,同时还在会议上提到了 郭守云的名字,说是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其他部队也不妨尽快同人家联系一下,在解决军费问题的同时,也要尽量给人家一定的优惠政策。按照特列季亚克大将的说法,就是目前国防部那边也知道了一些这边的情况,而国防部的态度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也就是默许了。可是谁知道这会议才刚刚结束,就得到了郭守云被秘密警察逮捕的消息,这究竟是演得哪出啊?那个新上任的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主席,也就是雅科夫,不是自己人吗?难不成他已经改变立场了? 对于目前的十六师来说,郭守云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了,他是真正的财神啊,整个部队的军费,指挥官们的福利,全都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为了能够尽快摸清楚情况,十六师师部里的一干人也不敢耽搁,在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师部作出决定,伊万诺夫同库瓦尔金亲自赶去储备库了解情况,而苏西霍夫则要亲自给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挂一个电话,询问一下事情的究竟。 同样是郭守云的被捕,也牵动了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对于那些市内的官员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啊,他们不担心别的,他们是在担心自己也会被牵涉到其中去。什么叫心惊胆战?这对于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官员来说,今后几天就是他们需要心惊胆战的日子——而这,也恰恰是雅科夫所希望看到的。 第十三章 反正都是死 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对于郭守云来说绝对和陌生沾不上边了,但是这里的警察局,他却还真是第一次来,而且还是以一个准犯人的身份进来的。 原本按照郭守云的猜测,既然秘密警察把他带来了警察局,那么就应该先来上一场审问,同时呢,他也有了被刑讯逼供的心理准备,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谁给咬出来,在他看来,胡乱咬人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德雷博考科并没有直接把他带到刑讯室,而是把他带到了警察局大楼后面的广场上,在那里等候着他的,则是一位相貌艳丽、丹红色的唇角总挂着一丝嘲弄般笑意的女上尉。 “郭先生,这位是莎娜丽娃上尉,”将郭守云领到女上尉的身边,德雷博考科说道,“上尉同志,这位就是郭守云先生。” “知道了,”不等郭守云说话,莎娜丽娃就摆摆手,颇似不耐烦地说道,“德雷博考科同志,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安排行刑的事情吧,我有几句话要向郭先生求证一下。” “是,上尉同志。”德雷博考科眼神怪异地看了郭守云一眼,应声说道。 “郭先生,不介意到那边坐一下吧?”看着德雷博考科的身影远去,莎娜丽娃转过头,看着郭守云的同时,指了指不远处一方遮着伞棚的排椅说道。 郭守云木然地点点头,老实说,他现在心跳的厉害,刚才莎娜丽娃那一句“准备行刑”,差点让他那颗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直接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郭先生,请坐。”走到排椅前面,莎娜丽娃率先坐下去,继而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笑意盎然地说道。 郭守云看了看这张长不过三尺的排椅,莎娜丽娃的身材的确很苗条,但是那挺翘的臀部却过于丰满了,她这么一坐下去,整张排椅也就没有多少空地了。郭守云琢磨着,要是自己再坐上去,那估计就要紧贴在人家身上了,跟一个克格勃的秘密警察女头子紧贴身地坐在一起,那可不是什么销魂的事。 “我还是站一会儿好了,上尉同志有什么话就说吧。”犹豫了一下,郭守云摇头说道。 “呵呵,怎么,郭先生有胆量做下那么多的非法贸易,有胆量收买我们的国家官员,有胆量串通军队高级将领,却没有胆量在我身边坐一下吗?”莎娜丽娃盯着郭守云,语气轻蔑地说道。 “不敢?嘿嘿,我只是担心沾湿了上尉同志的军装罢了。”经过这么两句话的工夫,郭守云的心情已经 渐渐地平静下来,再经过莎娜丽娃这么一激,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径自一屁股坐到了排椅上,不竟如此,他还故意将身子紧挨着这个身材热辣的上尉。 “郭先生,知道这次我们找你来是为的什么吗?”被穿了一身湿衣服的郭守云紧靠在身上,莎娜丽娃面色都不带变一变的,她摘下头上的帽子,任那一头金色的卷曲长发披散下来,同时笑道。 “我想应该不是上尉同志想要和我简单的坐坐。”郭守云耸耸肩,随口说道。 “当然,如果仅仅是想和先生坐坐的话,我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同你见面了。”莎娜丽娃微微一笑,并不介意郭守云说话的那种语气。 “那也应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帮忙吧?”郭守云耸耸肩说道。 “如果的确是有些事情需要先生帮忙呢?先生愿意慷慨相助吗?”莎娜丽娃摆弄着自己那纤细修长的手指,貌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上尉同志不妨说来听听。”郭守云顺着莎娜丽娃的目光,也看到了她的手上。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很出色,皮肤白皙的就像是凝脂一般,而且丝毫没有大多数白种女人那样的粗糙,与此相反,她的肌肤还很细腻。这么看过去,她手背上的肌肤就像是半透明的,隐约可以看到隐藏在肌肤下的青色血管。漂亮女人的手也是一大看点,但是郭守云却在考虑,莎娜丽娃这双堪称极品的小手上,到底沾过多少鲜血。 “我们需要先生帮忙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而已,”莎娜丽娃感觉到了郭守云的目光,她淡淡一笑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先生在过去的两个月时间里,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大肆撒钱,十六师、布拉戈维申斯克各个行政部门、市政府等等部门的官员,都接受了你的贿赂。今天我们把先生请过来,就是希望你能够把过去两个月中,所有行贿的证据交给我们,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呵呵,的确不是什么难事。”郭守云摸索着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来,原本想要给自己点上一支,却发现烟盒里进了水。 “不过我关心的是,如果我把那些证据都给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随手将烟盒扔到身边的地上,郭守云问道。 “郭先生真不愧是出色的商人,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却还在考虑着怎么去做交易。”莎娜丽娃娇笑道。 “是啊,就像上尉同志所说的,我都走到这一 步了,还想什么好处的问题啊,”郭守云淡然说道,“不过既然上尉能看清这一点,还和我谈那些证据干什么呢?我又为什么要把它们交给你,难道就为了多几个人陪我一起去死吗?嘿嘿,不瞒你说,利人利己的事情我干,利己不利人的事我也干,甚至损人利己的事,我也不介意去做一做,可就是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我郭守云从来都不屑于去做。” “先生怎么就知道这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呢?至少在我看来,把那些证据交出来,你能够少受很多罪。”莎娜丽娃笑道。 “受罪也是死,不受罪也是死,既然是死,受罪不受罪的有什么区别吗?”郭守云一脸坦然地说道。 “郭先生怎么就想到死了呢?我可没说要处死你,更何况如果你把那些罪证交出来,原本必死无疑的罪过,或许就能变成不必去死了呢。”莎娜丽娃扭过手,看着郭守云说道。 “哼哼。”郭守云冷笑一声,却不去接口了。在他看来,莎娜丽娃这只不过是在诱供罢了,这种事情他上辈子经历多了,鬼才会去上这种当。 “呵呵,看来郭先生对我们还是不太了解啊,”见郭守云闭上了嘴巴,再不说一句话,莎娜丽娃耸耸肩说道,“罢了,即然这样,我就先请郭先生看一场戏,也许看完了,你就会改变主意了。” 第十四章 演过头了 一间偌大的仓库,也不知道闲置了多久,空气中四处弥漫着刺鼻的霉腐气味,漆灰的墙壁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过整修了,斑驳破损的墙皮下,裸露着一块块青红色的方砖。就在这样破损的墙壁上,还被打了一个个洞眼,牢牢固定在这些洞眼中的粗大钢筋条,将一条条的铁链挂住,整齐的垂吊在墙边。 在刚来到这间仓库的时候,郭守云并不知道莎娜丽娃安得是什么心,不过当那二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年轻人被带出来,先后面朝墙壁,并被固定在那些铁链上的时候,他知道了,这位克格勃的女上尉是要给自己上演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 郭守云是过来人,他上辈子坐过监,自然也在监狱里挨过打,不过说实话,同这些克格勃的秘密警察相比,国内那些打人制人的手段实在是过于仁慈了。那交缠在一起、如同荆棘一般的铁丝鞭子,嗖的一下抽出去,打在人的后背上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可是那血肉横飞的效果,却着实让人头皮发麻。 这个废旧的仓库具有很好的拢音效果,二十几个年轻人一起受刑,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仓库的各个角落里来回激荡,几乎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郭先生,这样的场面相信你还是第一次看到吧?”与面色微微发白的郭守云不同,莎娜丽娃似乎对这种血淋淋的场面颇为享受。她坐在椅子上,美滋滋的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有何感想?” “呵呵,差强人意,差强人意而已。”郭守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开玩笑,看到这种场面谁能不怕?看看那些正在受刑的可怜虫,他们那个挑出来恐怕都要比郭守云壮实的多,可就是这么壮实的大汉,只挨了两下,就有人大小便失禁了,很显然,那份痛苦绝不是人所能够忍受的。 “呵呵,看不出来,郭先生似乎还很冷静嘛。”莎娜丽娃瞟了郭守云一眼,一边随口说着,一边突兀的伸出手,毫无征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莎娜丽娃这一个突然的动作,完全出乎郭守云的意料之外,出于本能的反映,再加上心中的惊惧,他的手陡的打了一个哆嗦。 “不过你掩饰的再好,也别想逃过我的眼睛,”莎娜丽娃放开手,冷笑一声说道,“不妨告诉你,郭先生,像这样的刑罚在我们来说,只不过是最轻的,我想像那些过于不人道的手段,你应该没有兴趣亲自去体会一下吧?” “嗯,上尉同志说的没错,”郭守云定定神,故作轻松地回答道,“实不相瞒 ,我这个人胆子其实并不大,而且多少还有点晕血,所以像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嘿嘿,我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去体会。” “那就好,那就好,”莎娜丽娃笑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郭守云的身后,继而将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俯身柔声说道,“既然郭先生没有兴趣去体会那些血淋淋的东西,那么我之前所说的那件事,你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了呢?” “什么事情?”郭守云怔然问道。 “哈,哈哈,”莎娜丽娃脆笑两声,两支放在郭守云肩头的小手,骤然发力,“郭先生是不是觉得你这种装傻充愣的样子很幽默?” 莎娜丽娃那两支小手固然生的漂亮,可是要有谁把她当作是观赏性的玩物可就打错而特错了。在她两手发力的那一瞬间,郭守云就感觉像是有两只钢爪扣住了自己的肩膀,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骨头,正在这两只钢爪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说吧郭先生,你到底愿不愿意同我们合作,把那些行贿的证据统统交出来。”莎娜丽娃的声音骤然间变得无比冷酷,她死死扣住郭守云的肩膀,就好像对方只要说一个不字,她就要把这两只胳膊生生的拧下来一般。 “上尉同志,你这按摩的技术实在有些不过关啊。”忍着肩膀上的剧痛,郭守云强自笑道。他很清楚,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无论他合作还是不合作,那都是一个死了。再者说,如果他同安全委员会合作,固然可以让他少受很多痛苦,可是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毫无疑问,守成和东婷恐怕也是性命难保了,没有了十六师和布拉戈维申斯克官员的掩护,他们估计连一丝回国的希望都没有。 “好,好,好,郭先生,你真是有胆量,”郭守云的调侃倒是让莎娜丽娃笑出声来,她松开手,凑到郭守云的耳边,细声细气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替人按摩的技术的确不过关,不过我服侍人的技术却是好的很,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呵呵,我看还是算了,”郭守云揉搓着自己的肩膀,讪笑道,“我这个人福薄命小,承受不起你的服侍。” “嘿嘿,这恐怕由不得你了,”莎娜丽娃冷笑一声,随后一伸手,抓住郭守云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同时大声说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死硬的家伙栓到架子上去,今天我要亲自给他过过油,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哈哈,漂亮的上尉同志啊,怎么这说翻脸就翻脸了?”知道今天这一顿活罪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 了,郭守云索性抛开了心中的恐惧,他在莎娜丽娃的推搡下踉跄两步,嘴里却兀自笑呵呵地说道。 “闭嘴!”猛地一拳打在郭守云的小腹上,打得他弓腰蜷缩在地上,莎娜丽娃恶狠狠地说道。 不过就在这一拳打出之后,莎娜丽娃的眼里却浮现出忐忑的目光,这一拳可不是她真心想打的,今天这一幕,说起来都是一种试探,是雅科夫亲自安排的。按照雅科夫的说法,今天这一场演出,就是为了给这个郭守云来个下马威,好好的吓唬他一下就够了,至于动手,那是绝对不行的。可是现在……这出于习惯,她那一拳已经打下去了,而且用的力道还不小,这…… “住手!” 就在莎娜丽娃还在那里犯嘀咕的时候,一声阴沉且充满了愤怒的喝斥,从仓库门口传来,紧接着,雅科夫那高挑的身影,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 雅科夫的出现,顿时令莎娜丽娃的脸色陷入一片煞白,跟了这位上司这么多年,她深知雅科夫的脾性如何。这位校官平日里看似对下属和颜悦色的,可是他的心狠着呢,对于那些稍稍忤逆他心意的人,他一向都是心狠手辣至极。 “莎娜丽娃同志,你的胆子不小啊,很好,很好。”快步走到莎娜丽娃的身边,雅科夫先是看了一眼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郭守云,而后瞟了莎娜丽娃一眼,面色阴沉地说道。 “雅科夫同志,我……”莎娜丽娃忐忑地说道。 “够啦!”挥手打断莎娜丽娃的话头,雅科夫伸手扶住郭守云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郭先生,哎,真是对不起,我刚刚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谁知道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第十五章 未来的大舅子? 在警察局前大楼的会客室里,郭守云精赤着上身,松松垮垮地躺在一张沙发上,小腹上的剧痛仍就没有消去,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直透胸腹,说不出的难受。 莎娜丽娃这一拳真是不轻啊,而且她下手的位置也很毒辣,恰好是肚脐下半寸左右的地方,这是人的一个弱点所在,谁只要这里挨上重重的一击,都免不了会肠胃翻腾、两腿发虚,估计没有个十几分钟,根本就不可能恢复过来。 “他妈的,这女人的手真毒!”看看自己的小腹,在挨拳的位置上,已经出现了一圈青紫的痕迹,咧咧嘴,郭守云忍不住咒骂一句,“早晚别落到老子手里,不然有你好看!” 暂时忍下心头的那一口恶气,郭守云开始考虑目前自己的处境。在他看来,自己短时间内至少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今天这一出闹剧,多半是那个雅科夫送给自己的“见面礼”,这家伙先给自己来这么一个下马威,然后再真正提出他的要求。像这种伎俩,根本就瞒不住什么人,不过郭守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这个雅科夫作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地区的第一号人物,他到底有什么地方用得到自己。 “吱呀”一声轻响,会客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换上一身便装的雅科夫走了进来。 “怎么样,守云兄弟,恢复的差不多了吧?”随手带上房门,走到郭守云对面的沙发前坐下,雅科夫将一盒烟扔到茶几上,随口问道。 “还好,看样子是死不了了。”郭守云也不客气,他拿过烟盒,取出一支,借着雅科夫递过来的火点燃了,深吸一口之后才讪讪地说道。 “怎么,还有情绪?”雅科夫低垂着眼睑,若无其事的瞟了郭守云一眼,带着几分不满的语气说道。 “呵呵,情绪谈不上,”郭守云吐出一口烟气,看着那袅袅的青烟在眼前逐渐扩散,玩味般地说道,“我只是搞不清楚,堂堂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新任主席,却那么煞费心机的给我安排那么一出好戏,这究竟是为什么?” “嗯,不错,不愧是我妹妹所看中的男人,有点头脑。”被人家看穿了自己的伎俩,雅科夫丝毫没有惭愧的觉悟,他点头赞许道,“就像你猜的一样,今天这一切,都是我亲自安排的,不过莎娜丽娃给你来的那一下子,可绝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如果你,嘿嘿,如果你对那一拳很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足够让你感觉满意的补偿。” “等等,”郭守云从这番话中听出了问题,他欠了下身子,打算从沙发上坐 起来,但是小腹处的巨痛,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你说你妹妹看中了我?!你妹妹是谁?!” “妮娜·伊万诺夫上校,”雅科夫先是回答了一句,继而表情暧昧的反问一句,“怎么,你以为是谁?难道看中你的姑娘很多吗?” “妮娜?你说妮娜是你的妹妹?亲妹妹?”郭守云愕然道。 “难道我不像吗?”雅科夫笑了笑,忽然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现在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些和妮娜很相似的地方?” 郭守云眯着眼睛看了看,可不是,这个雅科夫如果把那双阴鹫的眼睛遮起来,仅看那下半张脸的话,的确是能够很容易的找到妮娜的影子。郭守云早就猜到了妮娜的身世不简单,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这位大哥竟然会是安全委员会的人,而且职位还不低。 “怎么样,这回相信了吧?”放下遮在眼前的手,雅科夫笑道。 默默地点点头,郭守云犹豫了一下,随后皱着眉头说道:“是妮娜让你这么做的?” “你说今天这件事?”雅科夫学着郭守云的样子,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自嘲般地说道,“怎么可能,我那个妹妹可是心疼着你呢,像她那种性格的女人,我真想不到,她有朝一日也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开口向老爷子求情。嘿嘿,这话说回来了,你这个人也真有些手段,不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我那个死脑筋的妹妹追到手,而且还迷惑住了远东这片地面上的那些大兵。你知道吗,就刚刚那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我就接了不下十个电话,哈哈,个个都是不好惹的实权人物啊,多亏我不是真的有意要为难你,否则的话,恐怕最先头疼的恐怕就是我自己了。” “妮娜现在还在莫斯科?她什么时候回来?”郭守云没有理会雅科夫的调侃,他有些失落地问道。 “盼着她回来干什么?”雅科夫摇晃着脑袋,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倒是希望她先不要回来,免得又整天对我指手画脚的。哦,如果你想她的话,大可以到莫斯科去看她,不过我劝你还是过上一段时间再去。要说做生意赚钱,我的确是不如你,但要说对付女人,嘿嘿,你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看得出来,我那个妹妹是真的喜欢你,只不过她现在还在拿架子,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巴巴的找上门去,估计她还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可是如果你这段时间不去看她,熬着她,让她见不到你,那她就会整天想着你,而且只会想到你的好,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呢,自然也会越来越重要。嘿嘿,你 明白我的意思了?” 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雅科夫,郭守云的脸上全都是惊讶,好半晌之后,他才嘘口气说道:“你,你真的是妮娜的哥哥?亲哥哥?” “哈,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做哥哥的,却帮着一个男人来算计自己的妹妹很难理解?”雅科夫把一条腿搭在茶几上,有规律的抖动着。 郭守云默默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其实这有什么难理解的,”雅科夫毫不惭愧地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嘛。现在国家的形势复杂,这明天会是一个什么局面,谁都说不好。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权力有什么用?也许明天一觉醒来,那昨天还是万能的权力,就变的一文不值了,所以呢,我就一直认为,现在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钱、用不完的花不尽的钱,才是最最真实的。你这个人或许没有别的过人之处,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你有赚钱的头脑,在我看来,这就足够了,如果再加上一些外界的配合,那么不用几年时间,你们就能积攒下足供几代人挥霍的财富。到那时,你们可以去美国,可以去英国、法国、德国,去所有你们想去的地方,无论这个国家怎么变,变成什么样子,你们都能痛痛快快的活一辈子。你说,难道我这不是在为我的妹妹考虑吗?” 雅科夫的头脑倒是很精明,他或许不是好人,或许没有丝毫的家国观念,但是他看待苏联这个国家的眼光,却比很多人清亮的多,在这一点上,即便是郭守云都不得不承认。说来有些奇怪,这个世界上好像所谓的坏人,永远都比好人更识时务。 第十六章 权与钱 “好吧,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摆摆手,挥开脑子里那些关于妮娜的问题,郭守云转头问道,“现在该回答我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了吧?你花了这么大力气,又是演戏又是拉关系的,究竟有什么目的。嘿嘿,你总不会是只想和我这个还不靠谱的小舅子聊聊天吧?” “那是当然,如果仅仅是想和你聊聊天的话,我也不会选择这个地方了。”雅科夫将左腿交叠在右腿上,还有规律的抖动着,老神在在地说道,“守云老弟,你也知道了,我这个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主席,是刚刚走马到任啊,远东这边有很多实权人物,都还不了解我,所以呢,我借你一用,呵呵,算是敲山震虎吧。嗯,如今看来,这个效果很不错,只是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就这一个原因?”郭守云不动声色的追问道。 “啊,当然,别的原因也还是有的,”雅科夫瞟了郭守云一眼,却见他一脸的平静,根本不可能看到他心里的想法。“老实说,我对老弟现在所做的生意很感兴趣啊。” “呵呵,我看你恐怕不是对生意感兴趣,而是对钱感兴趣吧。”郭守云侧了侧身子,面朝雅科夫的方向躺好,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 “哈哈,不错,”对郭守云的直截了当毫不介意,雅科夫也侧过身子,他看着郭守云说道,“守云老弟,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的打哑谜了。哥哥我这个人,别看现在的职位越爬越高,可是说句真心话,我对什么权力之类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我平生所喜欢的就只有两种,女人,金钱。这女人嘛,哥哥现在我有的是,所以这方面的乐趣已经少得可怜了,可是这钱嘛,却是同老弟你没法相比啊。” 伸手在额前的金发上捋了捋,雅科夫不无忧虑的继续说道:“现在这该死的国家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搞不好哪天像我们这种人就会从高位上摔下来,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不怕你笑话,哥哥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懒散的人,可以说是过惯了奢侈的日子,我简直不敢想象,那种一无所有的日子是一种什么样的灾难。所以呢,我就打算趁着现在还有些能量的机会,替自己积攒一点继续,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啊。” “哦,老哥啊,你的这种想法倒是很现实啊。”郭守云失声笑道。老实说,那些违法乱纪、公然收受索要贿赂的人,他郭守云见过,而且还见过不少,可是像雅科夫这么直截了当、振振有辞的无耻之徒,他却绝对是第一次见识。 “嘿嘿,现实 一点不好吗?在我看来,只有现实的人才能更好的适应这个世界。”雅科夫笑道,“更何况像我这样的人,现在多不胜数,不然的话,像老弟你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找的到生存的空间?” “哈哈,说的不错,如果没有现实的人,又哪里我这种人的生存空间。”郭守云躺在沙发上,将手里还剩一截的烟头扔出去,笑呵呵地说道,“不过老哥是不是可以明白的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才能满意?希望你胃口小一点,不要一次就让老弟我倾家荡产啊。” “哈哈……”雅科夫朗声大笑,他伸手指着郭守云,说道,“怎么,守云老弟以为我是来勒索你的吗?呵呵,那你可是大错而特错了,哥哥我就算是再现实,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勒索妮娜的心上人吧。” 雅科夫说着,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甩手扔到郭守云的身上,同时说道:“看看这个,有这些东西,哥哥如果只看重你兜里的那些钱,还用的着勒索吗?” “哦?”郭守云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信封,先是疑惑地看了雅科夫一眼,继而将信封拆开,取出了里面的文件。 只看了一眼,郭守云头上的冷汗就差点流下来。这信封里装的文件不是别的东西,全都是他郭守云的罪证,从他第一次来苏联同苏军勾结开始,此后的每一次走私贸易、每一次行贿,都有详细的记录,而且这些证据还不仅仅是针对他的,守成也位列其中。 “老弟啊,你以为只摆平了这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官员和军队里那些白痴之后,你就能万事大吉了吗?”雅科夫从沙发上欠起身子,俯身在茶几上,笑眯眯地看着郭守云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告诉你吧,从你第一次同伊万诺夫他们勾结谋利开始,你就已经被纳入了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监控视线。不妨再告诉你多一点,这远东分部上一任主席,也就是费里科诺维奇,早就把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他先后四次向莫斯科发出申请介入调查的批复,如果不是老头子和我从中周旋,你和你那个宝贝弟弟,恐怕早就死的透彻了。你倒说说看,这份恩情你打算出多少钱来报答啊?” “这东西……你是说这东西已经报到了莫斯科?”郭守云没有理会雅科夫这一番废话,他颇为后怕地问道。 “怎么,知道害怕了?”雅科夫从自己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郭守云的一边,颇为随意地坐到沙发扶手上,说道,“放心吧,这种东西都是安全委员会的密件,不存在备档的,现在这份底件也到了你的手里。至于那个费里科诺 维奇,嘿嘿,相信以后他都不会有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那就好,那就好。”郭守云挣扎着坐起身来,嘴里这么说着,便用茶几上的打火机,将手中的那份令他胆战心惊的证据付之一炬。 “只是烧了它就能让你心安了吗?你就不怕我留一手?”看着那火光一点点的吞噬掉文件,雅科夫伸手在郭守云的小腿上拍了拍,似笑非笑地说道。 “心安,我为什么不心安啊?”郭守云头也不抬地说道,“你那一手喜欢留就一直留着好了,权当是纪念品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老哥你是打算同我合作了,既然如此,你那所谓的留一手,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威胁?” “哈哈哈,好你个守云老弟啊,”雅科夫看上去颇为开心,他笑道,“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合作,不错,就是合作,咱们兄弟两人之间的合作。你想想,老哥我掌握着整个远东的秘密警察力量,再加上有远东军区的支持,那在整个远东,还有谁能对你的生意构成威胁?咱们还有什么钱赚不到?” “这个想法倒是挺好,可是老哥你想过没有,这远东并不是你我的远东,而是苏联的远东,”郭守云犹豫一下之后说道,“咱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早晚有一天会传到克里姆林宫去,到那时,咱们恐怕……” “你这是在套我吗?”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雅科夫便抢着说道,“如果你的胆子只有那么点,那之前你做生意的时候,怎么会不去考虑这些?嘿嘿,是不是想试探一下我的底细,看看我的后面是不是还有别人?” 第十七章 小郭入局 “就算是吧,如果你愿意这么想的话。”郭守云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 “嘿嘿,守云老弟,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从桌上抓起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香烟,雅科夫笑道,“要摸别人的底细,至少也要先以诚相待,把你自己的底细也多少的透漏一些吧?” 讪然一笑,郭守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底细?我的底细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就刚才你给我看的那份材料,嘿嘿,老实说,比我知道的还清楚呢。” “至少我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的贸易额究竟有多大,”雅科夫面色一整,语调严肃地说道,“我们只知道就在过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你已经先后向伊万诺夫的十六师提供了近百万卢布的资金,除此之外,用来贿赂那些官员的资金,也接近了四十万卢布。而按照你现在贸易量来看,你正处在流通中的资金加上那些还没有出手的货物,大概也有几百万的数额。现在我最关心的,就是你和你那个宝贝弟弟,在过去这段时间里,自己赚了多少。” “嘿嘿,这些似乎是兄弟我的隐私吧?难道咱们之间的合作,同我个人的收入有也关系?”郭守云不正面去回答问题,反而笑嘻嘻地问道。 “如果我说有关系呢?”雅科夫也不着急上火,他语气舒缓地说道。 “哦,怎么说?”郭守云一愣,随口问道。 “去,往那边坐坐,”没有直接回答郭守云的问题,雅科夫推推他的身子,示意他腾个地方,然后挤到沙发里坐下,这才说道,“就像你猜测的那样,要同你合作的,并不是仅仅老哥我一个人,你不知道,现在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远东这块地方,不然的话,老哥我怎么那么容易就破格提升到了现在这个位子上?如今的局势大家都能看个通透啊,所以需要钱的也不可能仅仅是我一个人。” “这似乎也和我的钱包没有关系吧,难不成你们想要瓜分了我?嘿嘿,我这瘦骨嶙峋的,即便是分了,恐怕也没有多少肉给你们吃啊。”郭守云心里小心的揣摩,嘴上却兀自调侃道。 “哎,老弟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精明的过头了,疑心太重,整天惦记着有人算计你,”雅科夫不满的搡了郭守云一把,撇撇嘴说道,“告诉你,我们之所以要同你合作,并不是看中了你现在的资本,而是看中了你的头脑还有在中国那边的关系网络。” “哦?说明白点。”郭守云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随口问道。 “哼哼,你这小子,算了,我给你透露点内部的消息再说吧,”雅科夫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在那烟雾缭绕中,他压低声音说道,“知道吗,就在五天前,中央委员会、改革委员会连续召开了四次会议,磋商一个改革的方案。” “改革方案?!”这个名词令郭守云怦然心动,任何一个有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国家所作出的每一个经济举措,尤其是改革方案,那对商人来说,都是蕴藏了巨大商机的。一个经济开发区的设立,可以影响到资本的流向、地价的飞涨、商贸的激活等等等等,而一个经济项目的扶植,则能够直接引导大量资金流向这个领域。现在克里姆林宫要出台一个新的改革方案,那这项改革方案是什么?它涉及到哪些方面?其中蕴藏了多大的商机利润?诸如这些问题,都是郭守云渴望知道的。 “不错,这个改革方案已经在改革委员会通过了,目前还在等待中央委员会的最后批准,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这项方案如果实行的快一点,那估计到下个月月初,就要开始有所行动了。嘿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这项改革举措的主要内容?”雅科夫笑眯眯地说道。 “难道这项举措和咱们之间的合作有关系?”郭守云试探着问道。 “不止有关系,而且还是有着直接的关系。”雅科夫笑道。 “那我自然有兴趣了解,而且还是非常的有兴趣。”郭守云挤挤眼睛,诙谐地回答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有兴趣,”雅科夫一把搂住郭守云的肩膀,“告诉你,这项改革的举措,说白了,就是要把一些原本属于国家、无关紧要的固定资产转卖出去,卖给国外的投资者。我看了他们的项目书副本,这第一批转卖的,就是原来专门用于给官员们提供服务的假日宾馆、福利医院、疗养院什么的。按照那些什么专家的说法,把这些东西首先以拍卖的方式从国家资产中划分出去,一方面可以收回大笔被占用的资金,一方面可以吸引外来资金的加入,一方面还可以从侧面消除特权阶层的福利,试探一下他们的反映。” “嗯,然后呢?”郭守云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隐约中,他意识到,自己所期盼的那个时期就要到来了。 “现在我们有一定的把握,可以在一些地方把主导专卖的权力拿到手,比如说在这阿穆尔,再比如在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再比如说西伯利亚……”雅科夫舔舔嘴唇,他那双阴鹫的眼睛,因为过于兴奋而放着光。 “等等!”打断雅科夫 的话,郭守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哥,你说的这个我们,到底是指的是谁?” “嘿嘿,如果你打算同我们合作的话,那下个月我就会带你去一趟莫斯科,到时候,我所的这些人,你就有机会一一结识了,至于说现在嘛,你还是不要多问了。”雅科夫的嘴挺严实,他笑了笑说道。 “有没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啊?”郭守云颇为不满地说道。 “不是老哥我有意搞得这么神秘,也不是说我信不过你,只是这有些事情,毕竟还是小心一点的好。”雅科夫笑道。 “那好,那好,你继续说,你们把主导专卖的权力拿到手又如何?难道想把它们都专卖给我?嘿嘿,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可是太高看我了。就我所知,单单是在这布拉戈维申斯克,就有两家专门的假日宾馆、一家疗养院、一家特别医院,兄弟我虽然有些积蓄,可是即便全都拿出来,恐怕都买不下其中的任何一个。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没有多少盈利余地的赔钱货,我对它们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嘿嘿,如果是超低的价格卖给你呢?你难道还是没有兴趣吗?”雅科夫别有深意的瞟了郭守云一眼,语气暧昧地说道。 “超低的价格?”郭守云心头一动,随口问道,“能有多低?” “打个比方,挈西诺假日宾馆,三十万到五十万卢布之间,以这样的价格转售给你,你有没有兴趣?”雅科夫凑到郭守云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郭守云大吃一惊。 第十八章 收购一家医院? “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老哥,你是不是在说笑?!”尽管见多识广秉性冷静,而且提前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郭守云还是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他大睁着双眼,失声惊呼道。 也难怪以郭守云的冷静会做出如此吃惊的反映,相信任何人即便是想破了头,恐怕也猜不到雅科夫的口中竟然会开出这样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超低价。挈西诺假日宾馆郭守云是知道的,这所苏联官方的政府性宾馆,可以说是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条件最好、最高档的一家宾馆,同它比起来,那友谊宾馆俨然就不上档次。 挈西诺假日宾馆位于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的北区位置,郭守云每次去军需储备库的时候,都会从这家宾馆的门前过,不过那里有守卫,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所以内部的装修情况如何,郭守云并不知道,可是话说回来,一家占地数公顷、内备游泳池和林地的宾馆,它的卖价即便是再低,恐怕也不应该低于五六百万卢布吧?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瞄了郭守云一眼,雅科夫若无其事地说道,“只要你能够加入我们的合作俱乐部,那么你就有机会以三十万卢布的超低价,将挈西诺假日宾馆搞到手,不但如此,在事后,你还能够从我们手中拿到不少于五十万卢布的回扣。嘿嘿,这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够同我们合作,要想买下挈西诺这样的假日宾馆,你不但不用支付一分钱,甚至还可以反过来拿好处。怎么样,这样的合作对你来说有没有吸引力?” “哈,老哥,我都要被你搞晕了,”郭守云摇头笑道,“你是不是在说天方夜谭?挈西诺那么大规模的宾馆,三五十万卢布的低价买下来我就已经难以心安了,如今你却说还要倒贴给我五十万,这样的合作的确是利益很大,但是我的看法是,能够白吃的蛋糕,往往都有剧毒啊。” “呵呵,老弟啊,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啊,”雅科夫将手中的烟头扔在脚下那华丽的地毯上,踏上一脚将它踩灭,又目光阴沉的瞟了郭守云一眼,这才继续说道,“也罢,谁让我那宝贝妹妹看上你了呢,我今天就让你了解的更多一些。告诉你老弟,如果换成别人,哼哼,那他就已经算是出局了。” 对雅科夫的这种不满,郭守云的态度是不予理会,他耸耸肩,一语未发。 “等我一下,我给你看点东西。”无奈地摇摇头,雅科夫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语气森冷地说道,“相信在看过之后,你就会明白一切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当你清楚了我们的计划之后,你就再也没有 后悔的余地了,否则的话,不管你同妮娜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难道我现在后悔你就能给我机会了吗?”郭守云翻翻眼皮,不以为然地说道。 “哈哈,好,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雅科夫用力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大跨步的朝门外走去。 看着雅科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郭守云探手抚摸着自己仍旧疼痛不止的小腹,心里却在琢磨着这场合作的事情。很显然,不管雅科夫口中所说的“我们”就是包括谁,他们这一伙人都肯定是苏联政权高层中的人物,否则的话,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一项还没有正式颁布的改革计划。更何况刚才雅科夫也说了,他们还有把握拿到一部分地区的国有资产拍卖执行权,在郭守云看来,这种权利绝非是一般人可以拿到手的。尤为重要的是,这些人的胆子还大得出奇,他们竟然开口就把资产数百万的国有宾馆,用暗箱操作的方法以几十万卢布的超低价转卖出去,这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这就意味着他们不担心有人会来调查,更不担心这种事情会有曝光的可能。 这是一场在黑幕遮掩下悄悄进行的盛宴,参与宴会的将是一群手中握有实权的腐败者,而盛宴中呈上的每一道菜,都是苏联的国有资产。现在,雅科夫打开了一道门,在邀请自己加入这场盛宴,从而在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中分上一杯羹,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话说回来了,难道这真的是天上掉馅饼?自己真的可以不劳而获?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之所以让自己加入他们的盛宴,肯定有一些棘手的事情需要自己来解决。那会是一些什么样的勾当?自己将会在这场盛宴中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郭守云现在还想不到,不过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知道了。 雅科夫大概离开了有七八分钟的时间,当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会客室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两本褐色的硬皮账簿。 迎着郭守云那疑惑的目光,雅科夫重新走到沙发前坐下,他将两本账簿放在茶几上,伸手在上面那一本的封面上敲了敲,笑道:“看到了吗,这是古比雪夫市第二国立特别医院的结算账目,是鲍维诺夫兄弟两周前亲自核算出来的,按照我们的改革计划,这家特别医院将会在六月四号之后对外转卖。” “哦,”郭守云拿过那本账簿,随口问道,“鲍维诺夫?这个名字很生啊,干什么的?” “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的高加索地区负责人,是我们俱乐部的成 员。”雅科夫说道。 “俱乐部?听你说这个名字真的感觉有些好笑。”郭守云说着,翻开账簿查看起来。 账簿做得很详细,整个古比雪夫市第二国立特别医院的全部资产,全部分门别类的等记在册:1984年建成特护病房楼两栋、高四层、合计占地面积一点四英亩,草估拍卖价格四百七十五万卢布;1981年建成医疗检查楼两栋,分别高五层、三层、合计占地面积一点六英亩,草估拍卖价格四百九十七万卢布;各类单层建筑、闲置空地、绿化草坪等不动资产合计占地面积三点六英亩,草估拍卖价格六百四十七万卢布。医疗器械类:德国制1987年大型ct全套扫描设备……医院配属资产类:……医院帐户资金类:…… 毫无疑问,通过这份账簿的显示,古比雪夫市的第二特别医院,俨然就是一个规模庞大、经营完善的大型医院,这所医院现在是处在盈利的状态,单单是医院账户上现在还拥有的资金,就高达六百七十余万卢布。如果仅从经营状况上来看,这家苏联国有的大型医院,根本就没有转卖的必要。 “我的乖乖,这草估的拍卖价格就是五千多万卢布,”细细的把账簿翻了一遍,郭守云在心里算计一番之后,砸砸舌头说道,“这要拿出来拍卖,恐怕一般人是不可能吃下去的。” 第十九章 寒气逼人 郭守云说得没错,五千多万卢布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这可是几亿人民币啊,别说是他,即便是国内排名第一的首富,恐怕也无法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筹措到几亿人民币的庞大资金吧。 “呵呵,那如果我们想把它卖给你,你有没有兴趣呢?”雅科夫笑了笑说道。 “卖给我?嘿嘿,我是有兴趣,可是却没有那个实力啊,”郭守云将账簿放到茶几上,伸手揉搓着额头说道,“依我现在的财力,别说是一口吃下一家这么大规模的医院了,就是医院里的那十六部高档轿车,我都拿不下来。那可是二百多万卢布,老哥,你以为我真的已经富到浑身冒油了吗?” “嘿嘿,如果给你便宜点,你有没有兴趣吃下它呢?”雅科夫翘起二郎腿,意味深长地说道。 “便宜点?呵呵,不是我没有信心,你就算按一成的价格转卖给我,我都吃不下。”郭守云伸手抚摸着那个账簿,讪讪笑道。如果说不动心那是假的,毕竟这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医院啊,而这年头,无论是在哪个国家,大规模上档次的医院都是不会亏本的,尤其对于郭守云这样单纯依靠净出口贸易获利的商人来说,买下这家医院更具有实际性的好处——他能够通过这一场收购,完成一个从单纯贸易型商人到实业型商人的转变。贸易型商人和实业型商人有什么区别?这区别很大,单从贷款方面来说,实业型商人就更容易从银行获得巨额贷款,因为他有非常实际的贷款抵押物。 “哼哼,老弟啊,记得刚才我说过什么吗?”雅科夫笑了笑说道,“只要你看了这份东西,那就必须要同我们合作了,而咱们之间合作的第一步,就是你必须要把这个医院吃下来。否则的话,你这里的生意也不要做了,看在妮娜的份上,你从这里离开之后,马上就有多远跑多远去吧。” “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他也顾不得小腹上的剧痛了,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面色涨红的大声说道,“老哥,你这是强人所难!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嘛!你这是想逼我上绝路!你让我吃下这家医院,那资金呢?资金从哪里来?你说给我便宜点,便宜多少?便宜一千万还是两千万?告诉你,我现在整个帐面上只有五百多万卢布,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哪怕一千万的资金……” “五百万卢布?”雅科夫那张如罩寒霜的脸上,突地浮现出一丝微笑,他一把拉住郭守云兀自在挥舞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哈哈,我终于探到你的底细了,五百多万卢布,嗯, 五百多万卢布,不错不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还要扣去给十六师的军费以及大笔行贿的资金,你自己竟然还能聚敛到五百多万卢布。哈哈,看来你很有些手段啊,嗯,这我就放心了。” “想探我的底细,你去做梦吧你!”郭守云心中嘲讽一句,可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一把甩开雅科夫的手,怒容满面的哼声说道,“放心个屁!你放心了,我就完蛋了!你说,五百多万有什么用?还不到这家医院草估价格的十分之一,你让我吃下这家医院,我能吃的下吗?你们这哪是想要同我合作,你们这是想要活活的逼死我!” “哎,老弟啊,不要那么激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对于郭守云的失态,雅科夫不仅不觉得生气,与此相反,他倒是非常的满意,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比自己更加精明。 “来来来,坐下,坐下,”招招手,示意郭守云坐到自己身边来,雅科夫笑道,“这是我的疏忽啊,有些事情没有跟你交代清楚,所以才让你误会了,来吧,让我给你说得详细一些,你就明白我们的计划了。” “哼!”再次哼了一声,郭守云似乎不情不愿地走回沙发前坐下。 “老弟啊,你想想,就凭你同妮娜之间的关系,我这个老哥也不可能害你吧?”揽住郭守云的肩膀,雅科夫晃悠着身子,笑眯眯地说道,“你现在有五百多万的身家,嗯,要想吃下这家医院,这五百多万的确是少了点,不过这话说回来,嘿嘿,五百多万已经超过我们之前的预估了,按照我们之间的估计,你能有上个两三百万卢布就不错了。” “那你们还搞这一套干什么?玩我是吗?”郭守云心里飞快的思索一番,嘴上却毫不间断地说道。 “哎,冷静,保持冷静,”雅科夫一只手在郭守云的后背上拍打着,另一只手,却把茶几上的第二本账簿推了过去,同时说道,“来,看看这个,看完了这个咱们再继续谈。” “这是什么?”嘴上这么说着,郭守云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他把那本账簿抓过来,随手翻开了账簿的硬皮封面。 “古比雪夫市国立第二特别医院资产核算清单”,账簿内封页上的标题首先跃入了郭守云的视线,“中央委员会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高加索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中央委员会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监察部……”标题下方一枚枚的血红色印章、亮白的钢印,充分说明了这份资产核算清单的合法性与准确性。 知道自 己就要接触到雅科夫一伙人的真正计划了,郭守云的心跳开始加速,不过他没有把这份激动表现出来,反而一甩手将账簿扔回到茶几上,同时纷纷地说道:“这不还是一份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的资产核算清单?!搞什么,不用看了,我的记性好的很,刚才看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背出来了。” “哎,老弟,有点耐心好不好?”雅科夫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推了一把,颇为不满地说道,“你给我按下性子,把这本账簿看完了再说。” “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些什么。”郭守云犹豫了一下,这才嘟囔一句,重新把账簿拿了起来。 两页,仅仅翻了两页,郭守云的眼神就直了,一股寒气从他的小腹下升腾而起,瞬间便布满了他的全身,他感觉丝丝的冷汗,正从他的后背上不间断的冒出来,眨眼工夫便浸湿了他的内衣。 第二十章 资产的流失 什么叫胆大包天,什么叫无法无天,什么叫只手遮天,有人见识过吗?有人亲身体会过吗?坦白地说,以前郭守云就觉得自己已经够“无天”的了,可是今天呢,他终于长了见识,不得不承认,他的那点胆子,他的那种无法,他的那只小手,同雅科夫这一伙人相比,简直就是米粒之珠对皓月,杯水之能见汪洋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郭守云的违法乱纪,同雅科夫他们比起来,那简直就是良好公民,甚至有资格领取苏联最佳荣誉公民的称号了。 同样是一份关于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的资产核算,可是这一份同先前那一份相比,在核算内容上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两栋建于一九八四年、占地一点四英亩的特护病房楼,变成了建于一九六五年、占地零点九英亩的待改建危楼,而其估价则从四百七十五万卢布,锐减到七十五万卢布;两栋建于一九八一年、占地面积一点六英亩的医疗检查楼,变成了建于一九六一年、占地面积一点一英亩不到的待改建危楼,而其估价则从四百九十六万卢布锐减到九十六万卢布;什么单层建筑、豪华游泳池、林地、绿化草坪等等,一律变成了荒地,而占地面积则从三点六英亩缩减到了二点四英亩,估价也从原来的六百四十七万卢布锐减到一百二十万卢布;医院原有的先进的进口的那些医疗设备,全都不翼而飞了,帐面上可以看到的,全都是过时的、亟待更新的破烂货,至于估价则仅仅是四十万卢布,后面还备注着需同投资人进一步商榷;医院配属资产中的十六辆豪华轿车没有了,六辆高档位的救护车没有了,四辆嘎斯大巴没有了,现在账面能看到的,仅仅是四辆落伍多年的破旧救护车辆。除此之外,医院账户上原有的六百七十余万资金盈余也不翼而飞了,不仅如此,医院现在还欠着央行古比雪夫分行近三百万的贷款。 就这样,通过第二本账簿的显示,古比雪夫市的国立第二特别医院总估价,就从原来的五千余万卢布,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三百万卢布,而且这还不包括那三百余万的贷款欠额。换句话说,这家原本资本雄厚,经营状况良好的国立医院,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一家负资产部门,除了那一块地皮之外,它已经一钱不值了,它俨然成了苏联政府越早脱手越好的一个大包袱。 这就是国家的资产,这就是苏联国民的钱啊,五千多万的巨额资产,只是通过一本只能看到但是却无法摸到的核算账簿,就抽冷子打了水漂。 郭守云现在还是一个刚刚入局的新人,可是他已经 感受到了那一份震撼,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了,可是在这一刻,在他翻看着这份账簿的时候,他的手在发抖,剧烈的、毫不停顿的发抖。现在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硕鼠了,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国家蛀虫了,那些小偷、抢劫犯、走私者,逃税者算是国家蛀虫吗?毫无疑问,同雅科夫这些人比起来,那些人统统都是良民了。他也总算明白了,苏联作为一个曾经能够与美国相抗衡,重工业无比发达的国家,为什么在短短几年时间之后,就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累累了。 这是一场充满黑暗气息的瓜分啊,可不无讽刺的是,郭守云可以肯定,只要这个规模庞大的特权服务部门拍卖计划正式展开,那些对幕后细节茫然不知的苏联老百姓,肯定会鼓掌叫好甚至额手相庆。他们会欢呼雀跃,会颂扬改革派在通向民主道路上的又一英明决策,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通过这一步步的所谓西方式民主改革,他们这些愚蠢的家伙,将会最终在获得民主的同时,被剥夺的一无所有。 郭守云努力在使自己停止颤抖,可是这种努力显然白费了,而且他发现,自己越是试图控制自己的手,那双手就越是颤抖的厉害。 “怎么样,看完了吗?”雅科夫显然察觉到了郭守云的震惊,他伸手从茶几上拿起那包香烟,抽出一支塞进郭守云的嘴里,又用打火机替他点燃,这才笑道,“看你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害怕了?” “老哥……”郭守云放下手中的账簿,哆哆嗦嗦的拿下嘴上的烟卷,又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润湿一下早已变得干涩的喉咙,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们,你们这个动作太大了,太大了,这几千万的资产,就,就……就这么……没了。你们想过没有,这么大的窟窿,以后要如何去补上啊?更何况,更何况这么大的资产项目,莫斯科那边难道就没有底帐吗?这万一有人差过来,医院就在那里摆着,你们可是谁也瞒不过的。还有……” “好啦,老弟,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担心啊,”雅科夫瞟了郭守云一眼,语气轻松地说道,“我们现在需要你做的,不是去担心这样或者是那样的问题,而是需要你拿出三百七十万,在一个月后把这家医院买下来。嗯,你所要做的就是这些,剩下的问题都是我们应该去考虑的,而不是老弟你,明白了吗?” “不行。”郭守云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对他来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而是性命攸关啊。雅科夫这群人已经不是什么人了,他们是一群豺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同 他们打交道,必须慎而慎之,否则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变成他们口中的一块肉骨头。 “老哥,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我必须给自己找一个保证,我不想有朝一日成为你们手上的一个牺牲品,”郭守云一脸的严肃,他口吻坚决地说道,“你们的合作我可以答应,我也可以按照你们的要求,在六月份把这家医院买下来,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必须清楚你们的每一步计划,清楚你们的每一个操作细节,清楚你们瞒天过海的方法,清楚我自己在这场合作中的地位、作用。老哥,如果这些问题我搞不清楚,那这场合作我绝不会参加,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看我郭守云会不会服软。” 郭守云态度的坚决,显然大出雅科夫的意料之外,他冷冷地看着自己对面这个黄皮肤的年轻人,心里却在琢磨着妹妹妮娜对他的评价:“无耻之徒、惟利是图,但是意志坚决,这是他唯一能吸引我的地方……”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来回的碰撞,擦出一蓬蓬的火花,无论是对郭守云来说,还是对雅科夫来说,这种目光的对冲,都是他们意志上的交锋。如果郭守云的目光里出现一丝松动,那么雅科夫就不会再对他说明更深一层的情况,一个在目光种能够被人察觉到破绽的人,是经不起恐吓与刑罚的——这是克格勃刑讯特工们在基础课程上就能学到的常识。 第二十一章 针锋相对 郭守云同雅科夫之间那种目光的交锋持续了将近五分钟,就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雅科夫真正体会到了妹妹所说的那种意志坚决,这个看上去有些孱弱的中国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压服的,一旦他豁出去,那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而现在,这个年轻人就已经豁出去了。 老实说,雅科夫就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他可以表现的和颜悦色,可以表现的平易近人,但是对于那些敢于忤逆他的人,他向来都不留丝毫的情面,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对方活活整死。 毫无疑问,今天郭守云已经触犯了他的忌讳,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雅科夫恐怕早就拍桌子走人,然后自然就是耍手段,活活整死这个敢于和他多说废话的家伙了。 不过对郭守云,雅科夫显然还不能那么做,这一方面是因为妮娜。对于这个妹妹,雅科夫还真有点的怵头,在家里,老爷子最疼爱的就是妮娜,他这次能够来远东任职,显然就是借了妮娜的光,因此呢,对于妹妹所看重的男人,雅科夫还是不得不客气一点的。而另一方面呢,雅科夫以及他所勾连的那些人,要想在短期内完成这一全套盗取国有资产的计划,也缺不了郭守云这种国外商人的加入。 就拿古比雪夫的第二国立特别医院来说,雅科夫等人的计划是首先将医院帐面上的那六百余万卢布套空,然后,再化有为无,将医院的设备、车辆统统套卖掉,转化为现金的形式纳入自己的腰包。总而言之,他们就是需要把这家医院变成一个彻底的空壳,再把它卖掉。 很显然,在这整个计划中,有几个环节很重要。当然,那些账户上的资金要想转移很容易,只要有银行方面的人做内应就可以了,可是那些设备和车辆,这种东西要想把它变现,就必须拿出去卖掉。那卖给谁?卖到哪里去才保险?毫无疑问,只有卖到国外去才是最保险的。所以,这第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就是寻找一个可以向国外销货的牵线人,而从目前整个苏联远东的局面来看,郭守云无疑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而除了这个环节之外,还有一个环节对于雅科夫一伙人来说更加重要,那就是医院拍卖的环节——如果他们把整个医院都掏空了,到最后,这个剩下的空架子却没有人要,那这个麻烦可就大了,到时候只剩了一个空架子的医院,重新回到了苏联政府的手里,他们的谎言也将随之不攻自破。所以说,雅科夫他们就必须先考虑医院的拍卖问题,这场拍卖一旦实施,医院就必须卖出去,而且前来收购的,必须是国外资金,只有这 样,他们才能将黑幕重重的真相彻底掩盖。 从这些角度来看,像郭守云这样一个商人,显然是雅科夫他们所需要的,否则的话,这一场盛宴中,又怎么会有他一个中国人分一杯羹的机会? “哎,”深深的叹一口,雅科夫最终做出了退让,他重新朝郭守云的身边坐了坐,几乎是紧挨着他的肩头说道,“老弟啊,看来你还是不相信老哥我啊,你担心同我们合作之后,将来有朝一日会成为我们的牺牲品是吧?算啦,看在妮娜的份上,我就再退一步,让你知道我们的全部打算。” “我听着呢。”郭守云收回目光,点点头说道。 雅科夫稍稍犹豫一下,然后将他们的整个计划统统地说了出来,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郭守云在整个计划中所充当的角色,以及他所能得到的收益。 按照雅科夫一伙人的计划,当这场拍卖全部结束,也就是郭守云以三百七十万卢布的价格,将原本净值五千余万卢布的古比雪夫国立第二特别医院买下来之后,真正的瓜分才会拉开帷幕。原本医院帐户上的那六百余万资金,将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提取出来,由雅科夫所说的那个“俱乐部”成员瓜分,而那些设备和豪华轿车,将会从古比雪夫起运,送到远东交给郭守云,再由他运往境外低价销售,换成现金。 在计划中,“俱乐部”估算了一下,这些设备和豪华轿车,大概可以卖一个不错的价钱,至少来说,一千四百万卢布的销售金额还是可以保证的。这也就是说,通过这一场拍卖,俱乐部可以拿到至少两千万卢布左右的“黑钱”,两千万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俱乐部的人对这次拍卖充满了期待。 而作为整个计划中重要的一员,郭守云将不得不在计划付诸实施之初,拿出三百七十万卢布的现金,把这家医院买下来,同时呢,还要偿还医院凭空欠下来的近三百万银行贷款。这样一来,等于是郭守云必须保证他的账户上有近七百万的资金,以便完成这次收购,并将整个交易过程做到没有丝毫漏洞。 “这么说,在这一场交易中,我将要花费近七百万卢布的现金,买下一个实际上已经一无所有的空壳医院喽?老哥,这么做我似乎是吃力不讨好啊。”听雅科夫说到这里,郭守云忍不住冷笑道。 “哎,老弟啊,这个怎么说呢,这第一次的拍卖,你的确是需要吃点亏,”雅科夫笑了笑说道,“知道我们为什么第一次出手,就把目标对准古比雪夫的这家第二国立特别医院吗?因为我们急需 这一笔钱,两千万啊,听起来似乎不少,但是整个俱乐部的人平摊下来,每个人也分不到多少。现在俱乐部的情况还很复杂,有些人看不到真正的好处,在态度上总是摇摆不定,所以老哥我必须首先保证他们能够拿到足够多的好处。至于老弟你……你拿出来的三百七十万拍卖金,必须要上缴,而银行的近三百万亏空,也必须补上,只不过归还的时间可以向后拖一拖,否则的话,这个计划的漏洞就太大了。从目前来看呢,这一次的计划完成之后,老哥我最多只能从那两千万里抽出二百万补偿给你,再加上医院本身的净值,你就算是亏也亏不了多少。” “亏不了多少,你说的好听,”郭守云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愤然道,“支出近四百万,只换回二百万,还欠了近三百万的银行债务,我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生意比这个亏损的更快。至于剩下的那个空壳子医院,嘿嘿,那可是一个烫手的石头啊,你要想要,你拿去好了。” “呵呵,老弟,不要目光那么短浅嘛,要看的远一些,”雅科夫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笑呵呵地说道,“这只是第一次合作,你吃点亏算不上什么,等这次的拍卖完成之后,俱乐部那边的情况相信立刻就能稳定下来。到时候咱们就能逐步的扩大拍卖计划了,所以说机会多的是,难道你还用担心这次的亏空补不回来吗?” 郭守云没有吭气,他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一次的机会,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利益,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能碰得上的。看看雅科夫这一场拍卖计划背后所隐藏的分赃势力吧,他们要想把一切都摆平,那至少就要牵涉到苏联权力核心中的诸多部门,什么国有资产核算委员会、国家安全委员会、苏联中央银行等等,这些部门中的某些实权人物估计全都是那个所谓的“俱乐部”成员。除此之外,地方上涉及其中的人物,估计也不在少数。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关系网啊,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个关系网的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资源,而且是千金难买的资源,老实说,为了打通这个关系网,郭守云即便是白扔上千万,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再者说了,即便是你从我们之间的合作上拿不到什么好处,老哥我也不会亏待你的,”雅科夫并不知道郭守云的真实想法,他继续抛出自己的诱饵,“你想想,你能为了从伊万诺夫他们那里得到便利,就每月无偿向他们提供几十万卢布的军费,那如果老哥我能够给你提供更大的便利,再加上咱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你难道就不能帮老哥我这一个忙吗?” “呐,想说来听听, 你能给我什么便利?我考虑一下有没有赚头再说。”郭守云哼了一声,做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说道。 “哈哈哈……”雅科夫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连续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几下,这才说道,“老弟啊,你究竟是真不清楚还是跟老哥我装傻充愣啊?难道你不知道安全委员会在这个国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吗?对于那些你花尽心思去贿赂的官员来说,军队或许很强势,但是却并不能让他们感觉恐惧,而老哥就不同了,只要我瞪一个眼,那些家伙就要失眠几天。伊万诺夫只能让你的生意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顺利进行,而老哥我却能让你扩展到整个远东,甚至是整个西伯利亚、整个内外高加索。有老哥我的保驾护航,你的货物就能在远东的地面上畅通无阻,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来追查你的生意是否合法,更不用担心有人会扣押你的货物。怎么样,老哥我能够为你提供的便利还算是丰富吧?” 第二十二章 权与钱的媾和 “听着是很不错,”郭守云的脸上展露出了笑容,他仰躺进沙发里,语气舒缓地说道,“不过还是有些不尽不详,嗯,打个比方,如果我现在就想把我的贸易从布拉戈维申斯克扩展到整个阿穆尔州,甚至是扩展到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等等,整个远东的三大州。那说说吧,你能给我什么保证?” “老弟啊,你真是太谨慎了,看来你是看不见狐狸,就不肯放出你的猎犬了,”雅科夫会心一笑,叹口气说道,“那好吧,我就给你一个保证。三天后,我会离开布拉戈维申斯克,前去哈巴罗夫斯克的远东分部驻地,你这两天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一趟。” “哦?”郭守云用询问的目光看了雅科夫一眼。 “老哥我新官上任,说什么也要同远东这里的大小人物们见个面吧?”雅科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的目光,他冷冷一笑说道,“到时候我会在哈巴罗夫斯克召开一个酒会,邀请一些人去会一会,呵呵,到时候你作为我的私人朋友出席一下,我想你今后在远东的生意就应该很顺利了。” “那如果偏偏就有人不卖你老哥面子,偏偏要站出来挡兄弟的财路呢?”郭守云毫不放松的追问道。 “哎呀,如果真有那种人的话……呵呵,那老哥我从你这儿受得闲气就有地方撒了。”雅科夫瞪了郭守云一眼,不怒反笑地说道。 “闲气?”郭守云笑了笑,他也看得出来,雅科夫绝不应该是那种像今天这般好说话的人,他能耐住性子在这同自己兜上这么长时间的圈子,本身就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现在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算是拿到手了,如果不相应的给这家伙吃上点甜头,那可就不符合他郭守云为商的标准了。 “老哥啊,”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在茶几上有节奏的敲击着,郭守云说道,“并非是兄弟我谨慎,当然更不是我不信任你,你有所不知啊,兄弟我现在这生意是越做越大,可是这心里,也是越来越没底了啊。我们中国人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那就是‘树大招风’啊,那意思就是说,你的钱包越鼓、名气越大,这背地里盯着你、嫉妒你、打你主意的人就越多。老哥,你说说看,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不多加小心啊?” “嗯,你说的不错,”雅科夫的怨气多少的消了一点,他点点头说道,“算啦,多加小心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那样也能让我对你更加放心嘛。不过这提防总也要分提防谁吧?现在老哥我和你开诚布公的谈,能开出来的条件我都给你摆出来了,你现在就给 我一个准话吧。” “我同意,我当然同意,”一把搂住雅科夫的脖子,郭守云嘻嘻笑道,“老哥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哪里还能那么不识相呢?一月后需要不到七百万是吧?我给,只要老哥你能这边的事情都替我摆平了,那兄弟我到时候一定出面把那块地皮买下来,咱们明走账目、钱企两清,那部分银行的欠贷,兄弟我也一次填平,决不让老哥你有任何难做的地方。” “好!”雅科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用力的拍拍手,大声说道,“守云老弟啊,你要是早能这么痛快,咱们恐怕早就可以开香槟庆祝了,老哥我也省得多费那么多口舌,多生那么多闲气。” “呵呵,这说起来咱们现在也算是同一路人了,老哥为了让兄弟我能睡个安稳觉,多费些口舌、多生点闲气总也是应该的吧,嘿嘿,更何况兄弟我也绝不会让你吃亏的,”郭守云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听老哥你说了,你们那个俱乐部现在急需用钱啊,嘿嘿,这说起来呢,兄弟我不像你们,你们有的东西我是做梦都得不到,但是你们现在所缺的东西呢,兄弟手头倒还是蛮富裕的。这样吧,刚才老哥你说等这次收购的计划完成了,你会返还给我二百多万的亏空,这二百多万呢,兄弟我暂时就不要了,老哥你急用的话,就尽管拿去,呵呵,我也不管你是自用还是拿去分了,反正那就算是兄弟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此话当真?!”这可是意外的惊喜,雅科夫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还差点把郭守云也连带着扔在地上。 “哎呦,我说老哥,你这是干什么呀?”毫无防备之下,郭守云被结结实实的晃了一下,他捂着小腹上的伤处,龇牙咧嘴地说道,“二百多万而已,兄弟我还能唬你不成……我的腰……” “噢,对不起,对不起,”雅科夫慌忙伸手将自己内定的准妹夫扶回到沙发上。他压抑不住自己脸上那一丝兴奋,连声说道,“老弟啊,你这份慷慨可是帮了老哥我的大忙了,不瞒你说啊,这两百多万在我的手里,可是能解决不少问题啊。哎,我可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好好谢谢你了。” 正如雅科夫所说的,对于他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来说,钱是一种表面看来不缺,但实际上却又缺乏的很的硬通货。苏联是一个高福利的国家,再加上种种官员特权的存在,所以任何一名政府官员,虽然平日里的薪金不是很高,可本身几乎都不缺钱用。但是如今呢?雅科夫需要的不仅仅是维持生计,他需要大肆活动,需要拉拢人心来为他篡取苏联国家资财的 计划铺路搭桥,这样一来,他势必就需要大笔的开销了,而从这方面来讲,两百多万卢布那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无独有偶的是,雅科夫所缺的东西,恰恰就是郭守云最不缺的,作为一个以灰色贸易起家的商人,这个道德分值几乎降到“海平面”以下的人,绝对是慷慨的出头。他的钱来的快,用着也毫不心疼,二百多万卢布对于他来说,就仅仅是中苏间往来的一批集装箱而已,现在,他能够用这二百多万来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这样的机会他如何能够放弃? 一个胆大妄为、有权无钱,并且急着要篡取资财的安全委员会高官;一个同样胆大妄为、有钱无权,并且急需权力保护伞的灰色商人。无论从哪方面讲,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都算是天字第一号的绝配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这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还通过妮娜这一层关系,成为了名至实归的“自己人”——这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啊,无论对于雅科夫来说,还是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个转折点都是无比重要的。 “我说老哥啊,没有那么严重吧,”郭守云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然后拿起披在沙发靠背上的内衣,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笑道,“这又不是一笔天大的数目。呵呵,如果老哥愿意真心的同兄弟合作,那依我说,你的目光也别只是集中在一个方向上,在我看来,你们国家现在是处处商机啊,咱们可以活动的空间比比皆是。就拿我现在所从事的这些贸易来说,如果老哥你能够真心实意的为我保驾护航,那从下月开始,兄弟我可以每月给你折返这个数……” 郭守云披上自己的外套,随口说着,向雅科夫竖起右手的食指。 “一百万?”雅科夫目光闪动,他舔舔嘴唇,小声说道。 “没错,一百万,”郭守云点头笑道,“老哥意下如何?” “成交!”雅科夫毫不犹豫,他一把握住郭守云的手指头,说道,“自今而后,你的生意就由我的人来接应,在远东的地面上,无论你的货物在哪一个码头、关卡入境,我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再不需要去考虑什么通关检验、税资核销之类的问题,当然,也不用去考虑内务部的监察,嘿嘿,总而言之,老弟,我会让你感觉你的一百万是价有所值的。” “嘿嘿,那就预祝咱们合作愉快吧?”郭守云会心一笑,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该开香槟庆祝一下了?” “当然要庆祝,”雅科夫把手一挥,表情暧昧地说道,“不过却不能仅仅是 开香槟那么简单,今天老哥我高兴的很,我要用我所喜欢的方式来庆祝这场合作的开始。嘿嘿,顺便也让老弟你见识一下别样的刺激。” “哦?”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第二十三章 霸道 “呵呵,庆祝嘛,我们安全委员会有我们自己的方式,”看到了郭守云脸上的那一丝困惑,雅科夫笑了笑说道,“你不要急,现在时间还早,走,咱们先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嗯,老哥我顺便替你介绍几个人。” “那好啊。”郭守云先是应承下来,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看手上的腕表,那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想起之前同守成的约定,郭守云琢磨着还是先回储备库一趟比较保险,省的让弟弟心里记挂。 “不过我要先回储备库一趟,”放下手,郭守云系着外套上的扣子,说道,“老哥你今天搞这么大的动静,差点没把守成给吓死,我得先回去报个平安,不然的话,我这弟弟估计今晚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守成?噢,你那个宝贝弟弟啊,”雅科夫笑了笑说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去,呵呵,我估计啊,如果你今天晚上不回去,那吃不下晚饭的,恐怕绝不止守成他一个人。” “你还好意思笑,”郭守云摇摇头,伸手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推了一把,簇拥着他朝门口走去,“这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跟你说,在来之前,我都决定让收成他们出逃了。” “哈哈哈……”雅科夫笑得很开心,对于他来说,似乎这种吓人的勾当很有趣。 两个不良到极点的男人,前后脚的从警察局办公大楼里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的上了一辆漆有安全委员会会徽的伏尔加轿车,径直奔储备库的方向去了。 郭守云同雅科夫之间在上车前那种开怀谈笑、称兄道弟的样子,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直接传到了那些半天多时间里,一直忐忑不安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官员的耳朵里。对于这些心中有鬼的人们来说,他们感觉自己近期来应该是安全的了,不过更加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尽快搞清楚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一个是曾经向他们行贿的商人,另一个则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如果这两个人之间关系摸不清楚,那他们的这官做不安稳是小事,命能不能保住就是大问题了。 “老弟啊,看来你的胆子一直以来都不小啊,”安全委员会的三辆轿车停在了军需储备库的门前,手里提着自己的帽子,雅科夫从左侧的车门内钻出来。他朝那戒备森严的军需库门前岗哨看了一眼,扭头对郭守云说道,“私自占用军事仓库做你的屯货站,不说别的,就单单是这一条,连你再带上十六师整个师部,就全都够了进劳动营的级别了。” “省省吧你,”郭守云撇 撇嘴,笑骂道,“我够了进劳改营的级别,那你呢,你恐怕连劳改营都放不下了。” “嘿嘿,”雅科夫揉揉鼻子,闷声一笑,也不理会郭守云的调侃。他径自走到门前的一个警卫身边,伸手拽了拽人家的衣领,面色阴沉地说道,“库瓦尔金上校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这背着枪的年轻士兵只不过是一名下士,他显然没有让库瓦尔金“滚”出来的本事,当然,更没有对一名安全委员会校官说“不”的勇气。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枪带,却把目光投向了即将走到身边的郭守云——在他看来,郭守云显然更好说话。 “我说老哥,你又想干什么?”推了雅科夫一把,郭守云笑道,“现在这里怎么说也是半个我的地盘了,你别总是来捣乱好不好?” 这一句话说完,他也不等雅科夫反应过来,便扭头对下士说道:“库瓦尔金同志呢,他从师部回来了吗?” “回来了,郭先生,”下士急忙回答道,“今天您刚走不一会儿,库瓦尔金同志就回来了,嗯,还有伊万诺夫几位同志,他们现在都在里面。啊,科查莫夫同志刚刚进去报告了,估计他们一会儿就会出来。” 郭守云点点头,他猜科查莫夫肯定是在看到安全委员会的车之后,就跑进去报告了,估计这会儿里面那些将军上校的又该闹心了。 “走吧,咱们别在这儿等着了,一起进去吧。”扭头看了看旁边一脸不耐烦的雅科夫一眼,郭守云说道。 “进去干什么?”雅科夫摇头,他一把抓住郭守云的胳膊,拽着他就往车边走,边走边说道,“我们在车上等。你不就是回来和你弟弟打声招呼的嘛,一会儿说两句话咱们就走,这种地方我的身份不合适过来。” 郭守云知道雅科夫为什么这么说,在苏联,这安全委员会同军队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因为历史上那次大清洗的缘故,军队对这个权利庞大的机构,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而自从卫国战争后期,己方的势力退出军队之后,安全委员会也失去了对军方事物的有效干预。双方的关系说不上融洽,但是基本上也能井水不犯河水。郭守云在进入远东之后,大肆勾结军队从事非法贸易,而触角无处不在的安全委员会之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就把他拿下,也正因为这个缘故。 “怎么,你还有觉得不合适的时候?那今天派人来这里提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忌讳一下啊?”走到车门前,郭守云扶着车门,笑眯眯地说道。 “嘿嘿,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雅科夫也不上车,他用胳膊肘杵着车顶,五根手指在那灰色的铁皮上“砰砰砰”地敲打着,嘿嘿笑道,“再者说了,我的人在来的时候可没说是抓人,而是请人,这军需储备库又不是克里姆林宫,我来请两个人回去犯什么忌讳啊?” “总是说不过你,”郭守云对雅科夫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把手一摆,转而问道,“哎,我说老哥,这,咱们都到这了,晚上咱们也别到你那去了,我这库房里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丰盛不丰盛的说不上,但是香槟红酒雪茄烟、罐装的山珍海味却是一点都不缺。依我看啊,咱们……” “呵,”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雅科夫就笑出声来了,他说道,“我说老弟,你行啊你,难怪这些当兵的把你当成宝贝了,原来你这是不仅塞满了他们的钱袋,还塞住了他们的嘴巴啊。” “嘿嘿,小小的回馈而已,算不上什么,算不上什么。”郭守云腆着脸的打了个哈哈。 “嗯,这倒是,我看这样吧,今天呢,你还是听我的,”雅科夫笑道,“看老哥我给你安排一个毕生难忘的节目,肯定让你喜欢。至于说香槟红酒雪茄烟,嗯,这些东西倒是不错,过会儿老哥找人来拉点。现在市面上能够拿到的这些消费品,是越来越贵了,前几天我刚到哈巴罗夫斯克的时候,从私贩手上买了两根正宗的‘士巴达’,你猜什么价?” “应该不低于五千卢布吧?否则他们就没利了。”郭守云嘿嘿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嘿,猜的真准,”雅科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啪啪地拍了两下车顶,大声说道,“一支五千八百卢布,比正常市面上的价格翻了四翻还多,我……” 雅科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盯着郭守云,对方那种强忍着笑的表情,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嘿嘿,老哥啊,你这安全委员会主席可是做得有些不称职啊,”郭守云迎着雅科夫的目光,笑道,“如果你提前把调查做得充分一点,那你就不会吃这种哑巴亏了,现在远东地面上买得到的烟草,不管是平常的卷烟,还是高中低档的雪茄,基本上都是从兄弟我的手上流出去的。” “哦?!”雅科夫的眼睛瞪得有点圆,他终于明白费里科诺维奇为什么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么忌惮了,说白了,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在做半走私的贸易,也不仅仅是在勾结远东的军队和政府官员,他这还是在悄无声息的垄断市场啊。一支“巴士达”精品雪茄,他郭守云怎么说 的——“应该不低于五千卢布吧。”这其中蕴含着什么样的信息?毫无疑问,这就说明在远东的地面上,至少雪茄烟的价格是由他郭守云来订的,他说不低于五千,那就不低于五千,你可以觉得贵,可以不买,但是你在远东绝对找不到更便宜的。 雅科夫不懂的经商之道,但是他却懂得为官之道,在他看来,为官就要有霸气,而这种霸气就是表现在脸上的,嗯,俗称的威严就是这么回事了。他看郭守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其貌不扬,普普通通,那种所谓的威严根本不可能他那张脸上找到。可是从经商上看,雅科夫觉得这个为妹妹所看重的中国人,绝对做得很霸气,甚至可以说是霸道,他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悄无声息的垄断了远东市场的贸易,这其中蕴含了多少的利润?雅科夫不知道,他现在也懒得去调查,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以后每月上百万的额外收入有保证了。 “什么也别说了!”用力一挥手,雅科夫收回杂念,斩钉截铁地说道,“回头……不,明天,明天我来看看你的仓库里到底存了些什么,有我需要的绝对不会跟你客气!” 第二十四章 “亲信”? “踢踏,踢踏。”通往地下的甬道阶梯潮湿而光滑,这一脚脚的踩上去,感觉站不稳不说,还不间断的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踏水声。 甬道里灯光异常昏暗,从那时明时灭的灯泡里放射出来的光线,几乎都照不到脚下,要想在这样的阶梯上平安的走下去,那显然就只有一个办法——摸索。 “我说老哥,你搞什么鬼啊?”一脚踩空,险些从阶梯上翻滚下去,郭守云一把扶住前面的雅科夫,惊魂未定便不满的抱怨道,“咱们这说好了要来喝两杯的,你拉着我跑这地下室里来干什么?你看这黑灯瞎火的。” “急什么啊,一会儿到地方你就知道了。”雅科夫回头扶住郭守云的胳膊,把着他往阶梯下继续走着,说道,“嘿嘿,破地方,只怕一会儿你就不嫌它破了。” 雅科夫的故作神秘,弄得郭守云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刚才在军需储备库,郭守云都没得及同守成以及伊万诺夫等人聊上几句,就被满脸不耐烦的雅科夫拉上了车,这个丝毫不会去顾及别人感受的家伙,甚至连同伊万诺夫说两句客气话的兴趣都没有。而在离开了军需储备库之后,原本按照郭守云的猜测,他们应该去找一家地下艳舞酒吧之类的地方,彻头彻尾的腐败一下,本来嘛,这男人间的庆祝方式,怎么也脱不了这酒色两门。 不过他这次显然完全猜错了,在离开储备库之后,雅科夫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就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师部招待所,其后,两人又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喝了一杯咖啡,就直奔这儿来了。 这地下的甬道大概有四五十级台阶,现在是刚进五月的时节,远东这边昼夜温差较大,而这深深的地下甬道里,更是有一股子直透肌肤深处的阴冷。 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完了阶梯,在雅科夫的带领下,郭守云来到了甬道尽头的一扇大铁门前,借着甬道里昏黄的灯光,他发现这扇铁门看上去竟然相当的厚实,在那布满了斑驳铁锈的门面上,还装着一个直径超过一尺的转盘。 “嘿嘿,好啦老弟,咱们到地方了,”在门前站住,雅科夫一手扶着那个转盘,扭头朝一脸茫然的郭守云笑了笑,随后,就是单臂那么一旋,厚重的铁门便在一阵儿轻微的“咿呀”声中缓缓地开启了。 “这是……”厚重铁门内的景象,着实让郭守云感觉惊讶。与门外那灯光昏暗的狭窄甬道不同,门内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地下大厅,大厅很宽敞,大概的估算一下,怎么也有两三百平的样子,尤 其难能可贵的是,这大厅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扫布置,地毯、沙发、电视、长桌、软椅等等,一应俱全,大厅四周的墙壁上,甚至还悬挂着帷幔和油画。 此时,这个大厅里已经聚了四五个人,除了郭守云白天就见过的那个莎娜丽娃上尉之外,其余几个无一不是身着蓝色制服的安全委员会军官,而其中军阶最低的,也就是上尉。 “怎么样,没想到这师部招待所里,还有这么一处所在吧?”在背后推了郭守云一把,将他让进大厅,雅科夫先是朝大厅里的众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随便坐,而后才笑道。 点点头,郭守云四处张望着说道:“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啊,而且还布置的这么有模有样的,干什么用的,难不成你也要学希特勒弄个‘狼穴’出来?” “呵呵,这里可不是我弄出来的,”将郭守云让到长桌边的一把软椅上,雅科夫说道,“说起来啊,这地方最初是建来对付你们中国的,呵呵,这其实就是一个防核掩体,七三年才完的工,喏,看到了吗,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不过是这个掩体的入口,由这里向左、向右,还各有大概近两百米的延伸。哎,这是一个规模的很大的工程啊,只不过自从修上之后呢,就没有派上过什么用场,在同你们国家的关系缓和之后,这个地方就交到了我们安全委员会的手里,成为了我们的一个秘密监狱。” 郭守云点点头,他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国内才有那种“深挖洞、广积粮”的历史,可没想到老毛子们同样也干过这种事。 “来吧,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在座的这几位,”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这处所在的由来,雅科夫虚手指了指椭圆形长桌边所坐着的几个人,“喏,这位,这位是莎娜丽娃,嘿嘿,你应该认识了,她现在是我们远东分部情报侦察处的负责人。” 郭守云若无其事的瞟了莎娜丽娃一眼,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老弟,不要那么小气,”雅科夫一眼就看出了郭守云心中的芥蒂,他走到郭守云的伸手,双手扶在他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说道,“这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大不了以后让她补偿你一下,嘿嘿,过段时间我就让莎娜丽娃把远东这边的‘燕子营’拿下来,到时候……呵呵……” 郭守云知道所谓的“燕子营”是什么,“燕子”嘛,就是安全委员会内专门训练出来的女特工,这说白了,就是美色诱饵,这段时间同远东军方打交道,他曾经听苏西霍夫提起过安全委员会的一些事情。按照这位将军的说法, 无论是在加茨拿特务城,还是在沃瓦雅特务城,尤其是在基辅女特务训练学校,都有专门训练“燕子”的地方,只不过郭守云倒是不知道远东还有这样的地方。 尽管心里对雅科夫那种暧昧的说法不感兴趣,但是郭守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看得出来,这个莎娜丽娃还是很得雅科夫重用的,在没搞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的情况下,郭守云那一拳之仇还不得不暂时忍下来。 看到郭守云脸上那种愤愤的神色最终消去,雅科夫这才继续开始介绍别人。要说在坐的这几个人,倒全都是雅科夫的亲信,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是原来就在远东任职的,而这次雅科夫来远东上任,出于秉性的关系,他信不过那些不熟悉的人,因此,便把这些人一并带了过来,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远东分部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里。 简单的为郭守云做了一番介绍之后,雅科夫回到自己的椅子前面坐下,他的目光在几名手下的脸上扫了一圈,而后面带微笑地说道:“诸位,你们跟着我雅科夫也有几年时间了吧,不管怎么说,咱们都算是自己人了,所以呢,有什么事情我也不瞒着你们。估计用不了几天,你们就该到自己的地盘上去赴任了,这自今而后该怎么做,相信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所打算了,在这一点上,我不想多说。我今天要说的是,这位郭老弟,是妮娜所中意的男人,而且也是我雅科夫的兄弟,他现在在做得,是远东这边的进出口贸易,他每月都有大批的货物要从乌苏里斯克那边走运过来。嘿嘿,说起来他这一趟也几乎是横穿了咱们整个远东了,你们每个人所负责的地区,他的货物基本上都会通过,而我要你们做得,就是给我盯紧点,别让他的货在你们的管辖区里出了岔子。我雅科夫的性子你们都应该了解,事情办得好,我自然不然会亏待你们,而我这位老弟也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想来你们今后也能从他那里得到不少的好处。可如果这事情办砸了,哼哼……那些难听的话我也不说了,罗加乔夫的下场相信你们都还记得,我可不希望你们中有谁会成为罗加乔夫第二。” 郭守云并不知道那个什么罗加乔夫是干什么,当然更不可能知道这个人的下场是什么,不过他却分明看到,当雅科夫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在场的几位安全委员会军官,竟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个激灵——想来这个罗加乔夫的下场不怎么令人羡慕。 “好啦!”这一番话说完,雅科夫拍拍手,“现在公事说完了,嘿嘿,咱们来庆祝一下……嗯,庆祝我和我的守 云老弟一见如故啊,这顺便呢,也算是为你们送行了。” “看来这位老哥对他的亲信也不怎么信任啊,”冷眼旁观,郭守云心中冷笑。很显然,雅科夫同他之间合作的那些事,这些所谓的“亲信”全都是不知底细的,他们表面上是所谓的“自己人”,可实际上,只不过就是几条“枪”罢了。 “莎娜丽娃,你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从长桌上拿起一瓶刚刚启开瓶塞的香槟,雅科夫随口问道。 “准备好了。”莎娜丽娃站起身来说道。 “嗯,好,那就开始吧,”给郭守云面前的杯子里斟满香槟,雅科夫说道,“希望今天这一场能够搞得精彩一点,守云老弟肯定是第一次看这种节目,别让他失望。” 第二十五章 叫“维克多”的女人 “这半个下午都搞得神神秘秘的,现在终于舍得拿出来显一显了?”斜倚在长桌上,郭守云看着莎娜丽娃,嘴上却对雅科夫说道。 雅科夫笑笑,却不说话,转而却对莎娜丽娃打了个手势。 得到了雅科夫的指示,莎娜丽娃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快步走到正对着长桌的那面墙壁边,一挥手,将遮住整个墙壁的那道幕帘扯到了一边。 出乎郭守云意料之外的是,在那道幕帘之后,竟然不是斑驳的墙壁,而是一道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的玻璃屏风。 “你这是搞什么?”愕然地看着雅科夫,郭守云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马上就知道,”雅科夫笑而不答,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香槟,朝郭守云示意道,“来,咱们先干一杯。” 雅科夫营造出来的这份神秘,的确勾起了郭守云的好奇心,在这当口上他那还有什么喝香槟的心思啊。 心不在焉的将酒杯端起来,放在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郭守云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道巨大的玻璃屏风。 就这么会工夫,那扇玻璃屏风里出现了变化。也不知道莎娜丽娃在哪里按下的电铃,整个大厅里骤然响起了时断时续的“嘟嘟嘟”声,而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原本看上去像是一道镜子般的玻璃屏风内,突然亮起了灯光。郭守云直到这时侯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巨大的玻璃并不是一道屏风,而是一堵透明的玻璃墙,它将这个大厅同里面的另外一个房间完全隔开了。透过这层玻璃,郭守云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房间内所发生的一切。 “这是……”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房间,郭守云一脸困惑地看着雅可夫,说道。 “嘿嘿,别着急老弟,注意看着,我的维克多就要出现了。”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雅科夫便抢着说道,“今天的节目,就是由她来表演的。” “维克多?还是‘她’?”郭守云愕然。要知道在俄语中,维克多这个名字的本身含义,就是胜利者,而这个名字则主要用在男性的身上。 “对,我的维克多,哈哈,你看怎么样?”雅科夫的目光盯在玻璃墙后的那个房间里,心不在焉地说道。 不过这个时候的郭守云,也没有什么心情回答雅科夫的问题了,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被那个房间里的景象给吸引住了。 在四名荷枪实弹的秘密警察押解下,一个身材娇小、手腕脚踝上全都扣着镣铐的女人,首先出现在那个房间左侧的铁门门口 。这女人看上去很年轻,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褐色的头发、古铜色微微带着几分黝黑的健康肌肤、挺直的鼻梁、细长的眉毛,属于那种特征很明显的中亚女人。众所周之,中亚几乎都是伊斯兰国家,在伊斯兰教教义的约束下,中亚的女人可以说是相当保守,在他们那里,一个女人袒露出除手、脸之外的肌肤,都是一种罪过。可是眼前呢,眼前这个女人显然已经犯下了这种罪过,她浑身上下,除了胸部与胯间缠了两道白色布条之外,整个人几乎就是精赤的了。不过无可否认的是,这女人的样子看上去却很有一种另类的美感,准确地说,是一种力与柔结合在一起的矛盾美感。古铜色的健康肌肤,浑圆挺拔的双腿、平整到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腹芊腰,再搭配上那副中亚女人所特有的妩媚容貌,的确是能够给人带来一种惊艳的美感。如果说这个女人的身上还能找出什么令人遗憾的地方,那估计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的眼神看上去很呆滞,几乎找不到任何有灵性的反应。 “老弟!”就在郭守云暗自可惜的时候,雅科夫回过头来,他伸手在郭守云的胳膊上拍了拍,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维克多,感觉如何?” “哦,还不错,”郭守云随口说道,“只不过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对付这么一个娇小可怜的女人,竟然也把手铐脚镣都用上了。” “怜香惜玉?”雅科夫笑了,他指着对面房间的“维克多”说道,“老弟啊,我不得不说,你看女人的眼光可真的不怎么样。不要小瞧她那副潺潺弱弱的样子,告诉你,死在她手上的人,即便是没有上百个,恐怕也有七八十了。” “什么?!”郭守云吓了一跳,他怎么看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女人,也不可能会那么的心狠手辣。 “不相信?”雅科夫笑道,“我跟你说,她是十岁的时候落到我们安全委员会手里的,而在此之前,她那么一个小东西,就已经干掉了我们的六个士兵。为了抓住她,我们那时候可是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整个坎大哈丘陵区几乎被我们翻了一个遍,最后要不是有捷列金那个屠夫帮忙,估计我们还捞不着她。” “坎大哈?你说她是阿富汗人?”郭守云皱皱眉头,问道。 “嗯,普什图族的顽固分子。”雅科夫龇龇牙,用鄙夷的口吻说道,“不过现在好了,现在她是我手上最硬的一张牌,这两年可没少给我赢钱……哎,好了,这就要开始了,老弟,睁好你那眼睛,看看你说的那什么怜香惜玉适不适合我的维克多。” 就在雅科夫说话的时候,对面房间里又进来几个人,这一次却是五个标准的俄罗斯大汉,一个个人高马大、横肉满脸,那精赤的胸脯上胸毛密布,粗壮的胳膊上肌肉堆隆,咋一看上去,颇为吓人。 “看到你们面前的这个女人了吗?”随着四个大汉进入房间,莎娜丽娃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站在那巨大的玻璃墙壁前面,用清脆但是却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你们可以用各种办法来击倒她,只要你们成功了,那她就是属于你们的了,你们不仅的能够尽情的享用她,还将被免去死刑。对于你们来说,这可是一个最为难得的机会,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把握。当然,你们也权力选择放弃,没有人会强迫你们,想要放弃的人,现在就可以从你们身后的那扇门离开了。” 第二十六章 囚室搏杀 “莎娜丽娃说的话总是那么有诱惑力。”坐在椅子上,雅科夫扭头对有些魂不守舍的郭守云说道。他这句简短而充满调侃意味的话,引起在场几名安全委员会军官的轻笑。 与那几名军官不同,此时的郭守云笑不出来,他现在已经知道雅科夫要请他看什么了,“囚笼搏杀”,是啊,就是“囚笼搏杀”。在过去,郭守云也从电影或者是电视中看到过这种场面,不过那毕竟只是别人演出来的,是虚假的,可是今天,他将会在这里亲眼目睹一场无比真实的命搏——一个娇小女人对五名俄罗斯大汉的命搏。能够有机会亲眼目睹一场这样的“表演”,要问郭守云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自己恐怕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混沌的脑子里既有几分恐惧,却也有几分期待,他甚至怀疑自己在苏联呆得时间长了,是不是连最基本的人性也要泯灭干净了。 “这些家伙都是什么人?”舔舔嘴唇,郭守云的声音显得有几分颤粟。 “哦,你说这些家伙?”雅科夫指了指对面房间中的那几个大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死刑犯,看到那个肩膀上有纹身的了,他就是昨天晚上带头闹事的家伙,今天把他送到这里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郭守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而重新将目光投到了那个房间里。 “我退出。”尽管莎娜丽娃的那番话很有诱惑力,但是五个大汉中仍旧有一个打算转身离开,而且还就是雅科夫所说的那个带头捣乱的家伙。这个家伙显然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分子,他在朝那扇门外走的同时,还扭头朝玻璃墙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目光直刺坐在长桌正面的郭守云。 “这家伙和我有仇吗?瞪我干什么?”郭守云愕然道。 “呵呵,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上帝才能回答你了,”雅科夫耸耸肩,说道,“就我所知,这个家伙似乎仇视所有的非俄罗斯族人,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和他那一伙人专门以袭击外国人为乐,而且啊,现在在远东,像他这样的人正在逐渐增多啊。所以说呢,老弟你以后在这边做生意,还确实需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单身出门。” 郭守云恍然,感情这家伙就是一个盲目的排外分子,是所谓“光头党”的党员雏形。 “我有什么好怕的,这不是还有你……”郭守云笑道。 就在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响起“呯!”的一记枪声,这枪声来的很突兀,把毫无思想准备的郭守云给 吓了一跳。而除了他之外,大厅里剩余的几个人倒像是有了默契,他们该说笑的说笑,该喝酒的喝酒,就仿佛那一声枪响早就在预料之中似的。 “好啦,现在有一位先生主动退出了,你们四比一,还有人要退出吗?”莎娜丽娃那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而随着她的话声落地,刚刚离开的那个大汉,被两个秘密警察重新拖回了房间,而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个大汉的脑袋已经被轰掉了半个,那紫红黄白交杂的脑浆鲜血顺着他的尸体流淌下来,很快就汇成一滩。 郭守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这种场面,恐怖吗?他不觉得恐怖,恶心吗?他也不觉得有多么恶心,他只是觉得有些后怕,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死了之后,是不是也是这幅凄惨的样子,如果是的话,那也太难看了。 “没有人再退出了是吗?”沉默了几分钟,莎娜丽娃才开口继续说道,“那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顺便提醒一下,这场游戏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祝你们好运。” “哎,这四个家伙看上还不错,但对我的维克多来说……嘿嘿,这好像没什么悬念,咱们要不要小赌一下,赌赌看几分钟能解决问题。”雅科夫笑道。 雅科夫的话在众人里引起一阵嬉笑,很显然,没有谁会跟他他下赌注。 “最多三分钟吧,”莎娜丽娃这时候走回长桌旁边,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随口笑道,“这布拉戈维申斯克的监狱里也找不出更好的来了,就只有这么四个草包还看得过去,要说身手那就根本谈不上了。” 郭守云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说笑,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对面的房间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布置的,反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就可以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里的每一丝动静。 此时,“维克多”手脚上的镣铐已经被拆下去了,不过她还没有表现出主动攻击人的迹象,她就那么瑟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呆呆傻傻的,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而在距离她六七步远的地方,四个赤膊的大汉似乎还在犹豫,地上那具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成为刺激他们的最有力工具,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要嘛就是上前干掉那个娇小的女人,要嘛就是被秘密警察一枪打爆脑袋——要在这两条路之间做出选择,似乎并没有什么困难。 就这样僵持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一个胸脯剧烈起伏的大汉终于动了,他顺着房间的墙壁,一步步朝“维克多”走去,看他那样子,实在是谨慎到了极点。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面对这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大汉,“维克多”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她就那么缩在墙角里,一双目光呆滞的眼睛连转都不带转一下的。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里,看着那个大汉一步步的朝“维克多”靠近,郭守云只觉得自己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当那个大汉抓住“维克多”的头发,准备将她的小脑袋狠狠掼向墙壁的时候,郭守云竟然情不自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停”字,险些就被他脱口喊出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维克多”终于有了反应,当她的小脑袋即将撞到墙壁的时候,她那娇小的身子突地跳了起来,赤裸的双足在冰冷的墙壁上猛力一蹬,而后就那么不可思议的在空中来了一个回旋,整个人如同猴子一般跃到了大汉的肩膀上。 “咔嚓!” 还没等郭守云从惊骇中反应过来,一声清晰可闻的折骨脆响传来,紧接着,“维克多”轻轻一跳,稳稳的站落地上,而那个大汉,则抓着手上的那一缕褐发,虚软的瘫倒在地——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脖子已经被“维克多”生生的拧断了。 第二十七章 觥筹交错 一个大汉死,再加上房间里愈趋浓重的血腥味,并没有将剩余的三个大汉吓倒,相反,这倒是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作为死刑犯,他们原本就属于亡命之徒,更何况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也没得选择了:不拼是死,拼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随着一声搏命的嘶吼,又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大步流星的冲了出去,他那挥舞着的拳头,径直袭向“维克多”单薄的肩头,这一拳如果打实了,估计能把这个娇小的女人击飞出去。 不过与刚才相比,此时的“维克多”似乎也跟换了一个似的,她眼睛里原有的那份呆滞没有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疯狂。面对一个块头比自己大了近乎两圈的壮汉,“维克多”竟然窜起身子迎了上去,几乎是两个起跃就跳到了大汉的面前。 接下来那一个瞬间的动作,郭守云没有看清楚,因为“维克多”那灵动的身躯几乎在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就被魁梧的大汉给遮住了,而当她重新在大汉身侧出现的时候,她的一只手已经掐在了大汉的脖颈上。 郭守云无法想象,像“维克多”这么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那个跨步前冲的大汉,竟然被她单手掐着脖子,就拽的双脚离地,仰面腾空飞了起来。而在个时候,“维克多”却微微蹲下身子,将她那曲起的单薄膝盖,直接迎向从空中落下来的庞大身躯。 “咔嚓!” 又是一声骨折的脆响,大汉的后腰在落下的那一瞬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维克多”的膝盖上,这个可怜的家伙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及发出,就成为了横躺在女人膝盖上的战败者。大量的鲜血从大汉的口鼻、耳孔,甚至是眼角渗流出来,剧烈抽动的四肢,足以说明他现在有多么的痛苦。 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工夫,一个活生生的壮汉就成为了一具即将冰冷僵硬的尸体,而在短短不到两分钟时间里,就连伤两条人命的“维克多”,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状态。她抓住那兀自抽搐不止的大汉的胳膊,用力朝玻璃墙的方向投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她却合身朝最后剩余的两名大汉扑了过去。 “砰!” 庞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玻璃墙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原本就神经极度紧张的郭守云,在这一声闷响之下,双腿一软,整个人坐倒在软椅里。 “呵呵,老弟,不用担心,”雅科夫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形的出现,他身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 ,笑道,“这层玻璃是防弹的,咱们在这里安全的很。” “啊,是吗?”郭守云有些魂不守舍,他将目光收回来,转到雅科夫的脸上,却猛地发现,这张原本看上去还算英俊的脸,竟然让自己感觉说不出的憎恶。 一直以来,郭守云就从未把自己当成过什么好人,他爱财,他贪钱,为了攒取金钱,他可以坑蒙拐骗,可以完全背弃所谓的社会公德、道义良心。可是今天,同雅科夫这些身穿安全委员会制服,代表着所谓苏联至高利益的人们一比,他才忽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善良,如此的具有人性。至少,至少他不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刻意训练成一名泯灭人性的杀手,更无法看着一场血淋淋的杀戮,还能谈笑风生、举杯畅饮。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玻璃墙对面的房间里传来,想必是又一个可怜的家伙倒下去了,不过这一次郭守云没有去看,他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开始发冷,冷的浸入骨髓。 就在郭守云浑身陷入冰冷的同时,紧坐在他身边的雅科夫,却咧咧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在雅科夫看来,一个人如果连观看这种节目的勇气都没有,那这个人即便是有野心恐怕也大不到哪里去。本来嘛,野心只应该属于那些上位者,而要想成为上位者,首先必须具备的一条天性,就是漠视他人的生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永远谈不上成功。 看着郭守云那张有些苍白的脸,雅科夫是越来越欢喜了,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眼前这个中国人有头脑,能赚钱,为人慷慨,还没有过多的野心,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合作者,简直就是上帝对他雅科夫的恩赐。 玻璃墙后的惨叫声和搏斗声并没有持续多久,正如雅科夫所说的,三分钟,最多三分钟这场另类的厮杀就会结束,可是对于郭守云来说,这三分钟却是过得太漫长了。 “哈,各位,看来如果今天有人下注的话,那赢家肯定就是我了,”瞟了一眼对面那个溅满了鲜血的房间,雅科夫拍手笑道,“老弟,怎么样,这种刺激的节目第一次看到吧?不过这话说回来,我的维克多虽然表现不错,但是她的对手却是几块废料,嗯,等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带你看一场精彩点的。” 郭守云强挤出一丝笑容,同时扭头朝那面玻璃墙看去。房间里的厮杀已经停了,不过那个“维克多”显然还没有冷静下来,她兀自骑在一具尸体的背上,抓着那颗早已变了形的脑袋,恶狠狠的朝地 上撞着,看那样子,就仿佛她还有无限的精力没有发泄出来一般。 “莎娜丽娃,去,给维克多送点吃的,噢,顺便让你的人也过来吧,”雅科夫看上去相当的兴奋,他朝一脸冷漠的莎娜丽娃摆摆手,吩咐了一句,然后便转过头来对郭守云说道,“老弟,来,干一杯,这种事情是这样的,第一次见到难免会有些心惊胆战,不过我相信,如果你多看两次的话,你就会感觉非常刺激,而且每次看过之后,都会热血沸腾、兴奋不已。嘿嘿,咱们先喝酒,老哥下面还专门给你安排了个小节目,包你满意。” 雅科夫的语气很暧昧,相信只要是个男人,就能从他那龌龊的表情上猜出那所谓的小节目是什么,不过郭守云现在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维克多”的身上,他还想知道,这个因杀戮而变得疯狂的女人,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冷静下来。 不过他的这一丝疑惑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一块拳头大小的黑面包从铁门上的格窗扔进房间之后,原本还处在极度疯狂中的“维克多”竟然迅速冷静下来。她先是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那扇铁门,及至发现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飞快的从尸体上窜起来,手足并用的窜到门前,就像一只从水果摊上偷桃的猴子一般,一把将那块面包抢在手里,然后飞快的躲进了房间的角落里。 很显然,对于这个杀起人来如同野兽一般的女人来说,一块小小的面包,就是让她冷静下来的最佳方法,在这块面包的诱惑下,“维克多”变得异常温顺。她躲在角落里,啃着手上那块沾了血的面包,任由别人重新给她戴上手铐脚镣,任由别人拿着水龙朝她身上喷水,却是一点也不反抗。 郭守云不是一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可是当他看到“维克多”冒着哗哗喷来的水龙,犹自蜷缩在墙角里啃面包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喉咙发干,有些骂人的话似乎不吐不快。不过他毕竟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还不成气候的商人,如果现在同雅科夫这些人闹翻了,那他今天估计连这个地下大厅都走不出去。 强忍着心中那一团火气,郭守云伸手在雅科夫的胳膊上拍了拍,若无其事地笑道:“我说老哥,看来你在这个……啊,‘维克多’,你在她的身上没少下工夫啊,能训练的这么听话,嘿嘿,不简单,不简单。” “那是当然,”雅科夫没有想到别的,他颇为自得地笑道,“老弟有所不知,为了训练她,我可是用了足足四年的时间啊,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值得,在国 内那些地下搏击场上,我这两年还没有输过呢。” “哦,看得出来,”郭守云微笑道,“这个,老哥啊,那如果兄弟我今天说,这个女人我看中了,希望你能把她让给我,你舍不舍的啊?” 第二十八章 捷克制CZ83 郭守云的话显然大出雅科夫的意料之外,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郭守云看了一会儿,才说道:“老弟,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知道维克多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吗?她可是我手头最有价值的一张牌,而对于你来说,她却什么都不是,你……” “不要说得复杂,”尽管一直试图压着自己的火气,但是郭守云此时的语气,仍旧不免透出来几分厌烦,他不等雅科夫把话说完,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都是聪明人,谈问题不妨就简单一点。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我看中的女人,而在老哥你看来,她只是赌桌上的一张牌,既然是一张牌,那她终归有一个价码,现在老哥你不妨直说,你这张牌需要多大的价码才肯转手?” “这……”雅科夫倒是不在乎郭守云说话时的那种语气,他只是不明白这个有钱的金主为什么偏偏买下自己的“杀手”,难道就因为“维克多”是个女人?那这小子也太饥不择食了吧。虽然说这“维克多”长的也不错,可是她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而且还被训的跟条狼狗没什么区别,难不成还有哪个男人愿意抱着她睡觉?那能睡得踏实吗? “怎么,这价不好开吗?”郭守云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重了,他忍了忍,笑道,“那这样吧,我替你开。五十万怎么样?” 雅科夫皱皱眉头,他看出来了,郭守云是在玩真的,他是真的要把“维克多”买走啊。 “不行?那好,一百万,一百万怎么样?”郭守云仍旧保持着他的笑脸,波澜不惊间就把价格提高了五十万。 一百万的价格绝对不低了,对于雅科夫来说,“维克多”即便是再能打再能杀,恐怕也无法在挂掉之前给他挣来一百万的巨款。不过他仍旧没有开口,通过今天下午在储备库的那一番经历,他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准妹夫很有钱,一两百万卢布在这个家伙眼里,兴许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一百万还不行?”郭守云自然看出雅科夫是动心了,这家伙现在等的就是自己给他一个更高价了。笑了笑,郭守云吐口气说道,“老哥,你可是太贪心了。也罢,兄弟我就再给你长五十万,一百五十万,如果老哥肯割爱,那咱们就成交,如果还不满意,嘿嘿,那就当兄弟我什么都没说。” “一百五十万!”就为了买下一个野兽一样的女人! 这一次别说雅科夫心动了,他在场的那几位下属,也都开始议论纷纷,尤其是莎娜丽娃,她都感觉这个男人要疯了,如果房间里那个干瘦 的女人也能卖到一百五十万,那她手底下那些“燕子”,随便拉出一个来不都值个四五百万了。 “咳,”知道郭守云不可能再给出更高的价码了,雅科夫不失时机的干咳一声,讪讪笑道,“老弟啊,啧,不是我舍不得我这牌啊,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啊。刚才你也看到了,维克多要是疯狂起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得,你说你要是想要两个女人,老哥我还能不给你准备吗?不瞒你说,一会的小节目,老哥就给你准备了两个最棒的,是莎娜丽娃同志亲自给挑选的,保证没人碰过,但是服侍男人的技术,却绝对是一流的。” “哦,是吗?”郭守云笑了,他瞟了一眼对面的莎娜丽娃,嘿嘿笑道,“不过兄弟我的嗜好有点异于常人,那种温温顺顺的女人我不感兴趣,倒是像维克多这样火辣的,更能让我兴奋……嗯,其实莎娜丽娃也不错,要不这样,我再加五十万,老哥你把维克多和莎娜丽娃打包转给我好了。” 郭守云的调侃,引来大厅里众人的一阵儿嗤笑,要说那笑不出来的,就只有莎娜丽娃一个人,很明显,按郭守云那话的意思,她这个安全委员会上尉,就只能给维克多做搭头了。 雅科夫同莎娜丽娃之间没有什么过于暧昧的关系,在听了郭守云的话之后,他习惯性的揉了揉鼻子,笑道:“真没想到兄弟你还有如此特殊的嗜好,这莎娜丽娃同志呢,我是不可能转卖给你的,就算是转卖也不能那么便宜……” 雅科夫的话再次引来众人的一阵儿哄笑。 “不过既然兄弟对维克多这么感兴趣,那……好吧,我就把她让给你了,”雅科夫继续说道,“不过老弟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千万别把自己的命搭在维克多的手里,最好的办法就是牢牢拴住她,每天也别让她吃的太饱,不然的话,就你这体格,她用一只手就能送你去见上帝。” “那是,那是,”郭守云点头笑道,“这些事情还用老哥你提醒嘛,刚才那精彩的节目,我可是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啊。” “嗯,我还是感觉不保险。”雅科夫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道。他现在的确是有点后悔了,这倒不是说他舍不得维克多,而是他担心自己这个财神爷真的搞不好因色殒命,那到时候他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样吧,”也许是为了增加安全系数,雅科夫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他是打算送给郭守云一把配枪用来防身,可是摸了一番之后才发现,他那把配枪根本就没带在身上。于是他朝长桌边的几名下属 看了一眼,招了招手说道,“你们几个,把枪拿出来。” 众人这时候当然知道雅科夫要干什么,可是却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大家伙齐刷刷的探手入怀,六把各式各样的手枪,很快摆在了桌面上。 雅科夫站起身瞅了瞅,而后指着莎娜丽娃面前那把体积最小、银白色的配枪说道:“就是它了,给我拿过来。” 配枪很快被递到雅科夫的手里,他将枪拿在手里,一撸套筒,手枪发出“咔叮”一声脆响,再一扳制动,枪把内的双排弹夹自动掉了出来,那弹夹上卡满了金亮的子弹。 “这个不错,cz83,捷克人的玩意,虽然有效射程小一点,但是后坐力低,人机功效精良,最适合你用,拿着吧,有它在手里还安全一点。”随手将配枪扔进郭守云的怀里,雅科夫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说把它给我?”郭守云大不以为然,他不像郭守成那么喜欢军械,而且他也不认为那个维克多对自己来说有多么危险,手枪这东西,他还真是用不上。 “嗯,”雅科夫点点头,“会用吗?不会用就去学学,你整天呆在军营里,相比不会找不到教你的人,至于说子弹,这种枪的适用度是最高的,储备库里那十几仓的马卡洛夫枪弹足够你用了。” 郭守云将手枪反过来掉过去地看了看,别说,这把通身雪银色的手枪倒还真是挺好看,那全金属的质感,似乎能勾人魂魄,让人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开。再看看那枪管套筒上,一排凸刻的字纹,最前面是“cz83”,其后是两行更小的英文字母,上面一排是“cal7.65browning”而下面一排则是“捷克斯洛伐克制造”的英文字样。 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小玩意,郭守云没有拒绝——白给的不要白不要,更何况他自己不喜欢还可以送给守成,估计那小子会高兴一阵子了。 “那我收下了,”随手把枪搁在桌子上,郭守云腆着脸地说道,“不过这有没有枪套啊?老哥你送枪不给枪套,这是不是太小气点了?” 正在一边心疼自己配枪的莎娜丽娃,险些没当场气晕过去。 “你看我们这些人,有谁像是整天挎着枪套到处跑的人啊?”雅科夫失笑道,“你要的话,回头让莎娜丽娃给你送过去,正好,维克多也由她负责给你送去,让你和那个家伙坐同一辆车,我可真有点不放心。” 第二十九章 我们都是外人 同雅科夫一干人厮混了半晚,等郭守云回到军需储备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而这个时候,放不下心来的郭守成还没有睡下。兄弟俩在储备库的大院里闲聊了一会儿,估计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莎娜丽娃就带着人把锁在铁笼里的维克多送过来了。 作为弟弟,郭守成并不知道大哥今天这一晚上经历了什么,他只是觉得今晚郭守云在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异样,准确地说,是看上去心事重重。而及至维克多出现之后,郭守成才恍然大悟,也许是处于心灵感应,他多少猜到了一点大哥的心思——大哥是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觉到更深一层的危机了。 在郭守成看来,大哥是一个很圆滑的人,他对自己的交际手段堪称是极度自信,他相信每一个人都有弱点,而这个弱点无论存在与哪一个方面,都能为金钱所攻破。正因为如此,他才敢与在远东这片地面上兴风做雨、翻空倒浪——大家无非就是求财嘛,只要自己手中有钱,能够把各路的门神都喂饱,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今天晚上这个女人的出现,显然让大哥认识到了一点,那就是他以前把一些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他对自己把握人性的准确程度很自信,但是那些没有人性的家伙呢,他将如何去把握?如何去控制? 郭守成琢磨着,今天大哥接触到的人是来自安全委员会的,这个部门在苏联,那就是一个权势熏天的所在。大哥下午回来的时候还是自信满满、谈笑风生的,可是这一晚就变了,毋庸置疑,这份危机感就是来自于安全委员会了。 不得不承认郭氏兄弟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极点,郭守云此时的确是感觉到危机,虽然说现在雅科夫还会他直接构成什么威胁,但是他的心里还是觉得不安。从行事的作风上来讲,郭守云喜欢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对十六师的那些军人,他知道他们要的钱,要的是源源不断供给过去的军费,而那些军人要想得到他们想要的,就必须依靠他郭守云。而对于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那些官员来说,他们一方面对军队的存在充满忌讳,另一方面也确实能得到好处,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对他郭守云不利。可是这个雅科夫……郭守云吃不准,他们这些安全委员会的家伙,都是一群泯灭人性的禽兽,今天和你称兄道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明天就带人来抄你家的事情,他们绝对做得出来。要和这样一个群人打交道,仅仅靠手里有那么几个钱是不够的。 在一个专门准备出来的房间里,郭守云蹲在那个由钢筋焊接 而成的笼子前面,默默地看着笼子里蜷缩成一团的“维克多”,他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已经以这个全蹲的姿势,在笼子前面呆了将近一个小时了,郭守成就在他身后站着,手里提着一把军用的短凳,看那样子,他是看着大哥蹲在那里累得慌,想要给他送个座,可是这一个多小时,他这个这个做弟弟的愣是没敢开口说句话。 笼子里的维克多真的像是一只猴子,尽管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可是她却丝毫没有睡意。她整个人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会儿警惕的瞅瞅郭守云,一会儿又好奇的四处打量一圈。不过这会儿她大概是感觉无聊了,自个正用手指在铁笼的钢筋螺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弄着——或许对于她来说,这些钢筋上的螺纹就是无聊时最好的消遣玩具了。 “她叫维克多。”沉默太久的郭守云终于开口了,他仍旧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说道。 “哦?”郭守成哦了一声,没有接口,他知道大哥肯定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今晚花了一百五十万卢布,把她从雅科夫那里买了下来。”郭守云继续说道。 “恩。”没有吃惊,更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郭守成仅仅是在充当一个最佳听众的角色。 “她很能打,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不到三分钟就全都被她杀了,而我,亲眼目睹了全过程。”郭守云继续说道。 “啊。”郭守成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他就像是在听大哥讲故事。 “恩,啊,哦,你全都给我凑齐了,”郭守云笑了,他扭头看了弟弟一眼,笑骂道,“还不快滚过来扶我坐下,我这腿都蹲麻了。” “噢,我这不是看你在玩深沉,所以不好意思打扰你嘛。”郭守成说笑一句,手上却丝毫不敢耽搁。他快步走到大哥的身边,先把凳子放在他身后,然后才搀着他坐下去。 “守成啊,一百五十万对于现在的咱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示意弟弟在自己身边蹲下,郭守云叹口气说道,“而且这么一个女人,对咱们来说也是毫无用处,可你知道哥为什么还把她买下来吗?” “不知道,”郭守成先是摇头说了一句,继而又补充一句,“不过看到了她,我曾经感觉自己心里很冷。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咱们和这个维克多差不多,都是外人,老毛子可以不拿她当人,也可以不拿咱们当人,老实说,如果有一天咱们同老毛子翻了脸,我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像她这样活着。” “好兄弟!”重重的一拳擂在弟弟的肩膀上,郭守云由衷地说道,“这世界上,就只有你最了解大哥的心思了。” “哎,你打轻点,我这可是肉长的。”捂着肩膀,郭守成呲牙咧嘴地说道。 笼子外郭氏兄弟的打闹,显然惊动了维克多,小姑娘缩回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不过那眼神中并没有最初的敌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多的疑惑。 “去,那点面包、肉罐头什么的过来,记得多拿点。”看了一眼维克多,郭守云伸手在弟弟后背上推了推,说道。 “嗯。”守成点点头,起身跑了出去。 “维克多啊,”似乎忘记了雅科夫之前的警告,以及地下室里那血淋淋的一幕,郭守云把手伸进笼子里,试图去抚摸维克多脚踝上拖拉着的镣铐,同时说道,“虽然说是我把你买下来的,可是我却要谢谢你啊,因为从你的身上,我看清了很多东西,认识到了很多问题。以前我是为了挣钱,为了追求一个数字的游戏,而在这片土地上收买人心,拉拢权贵,在我看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观念在如今的苏联还不太适用啊,也许,也许……只有为了高人一头、有权利掌握别人的生死去赚钱,为了别人踩在脚下而去累积财富,才适合这片土地上的规则。” 维克多不可能听得懂郭守云在说什么,不过离奇的是,她竟然没有去攻击那支进入“领地”的手,她就那么看着郭守云那脚镣的链条握在手里,眼睛里的目光虽有几分警惕,但更多的仍旧是迷茫。 第三十章 就喜欢不守规矩的 郭守成出去没有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当他回来的时候,怀里却捧了一个硕大的纸箱,那纸箱显然是国内“春都”火腿肠的包装箱,箱子外面那句“春都进万家,宾朋满天下”的广告语醒目异常。不过此时的这支纸箱里,却并不仅仅装的是春都火腿肠,什么面包,健力宝,连吃的带喝的是什么都有。 “用不了这么多,呵,还忘了告诉你,维克多是阿富汗人,纯正的伊斯兰,你把这个给她吃,要是她明白过来,估计得第一个杀了你。”看着弟弟放下箱子,郭守云在箱子里翻腾了一下,随手将几个猪肉肠扔到一边,同时笑道。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郭守成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呐,这个,这个是鸡肉的,还有这个,这鱼罐头肯定没问题吧?” 兄弟俩把箱子里各式各样的食物全都踢腾出来,满满的堆放在笼子边上。 “来,维克多,给你这个。”隔着笼子,郭守云将一根鸡肉肠递过去,对维克多说道。 不过维克多显然不知道这裹着黄色外皮的东西是什么,她只顾盯着笼子外一个带着透明塑料包装袋的长条黑面包,细长的脖颈还时不时的抖动两下,在她看来,那面包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要这个?”顺着维克多的眼神,郭守云很快发现了那条苏联最常见的黑面包,他将面包拿在手里,送进了笼子。 维克多蜷缩在笼子角落里,目光警惕的看上一眼郭守云,再看一眼他手上的那条面包,如此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没有忍受住食物的诱惑。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先是用两根手指在面包上捅了一下,然后飞快的再次把手缩回去,接着还要查看郭守云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老实说,维克多这种小心谨慎的样子很是搞笑,她让郭守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给一只怕生的小猫喂食,可是要说笑,郭守云又笑不出了,相反,他甚至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涩涩的酸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就是郭守云对待世人的一贯态度,正因为如此,他的心肠才一贯很硬,他不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值得他来同情。可是眼前这个年纪已经十七八岁,可是却被人训练的如同一只猎犬一般的维克多,她有什么可恨之处?郭守云想不出来。 有些不忍心再在这里呆下去,郭守云将手中的面包放在笼子里,揉着还没有从酥麻中缓过劲来的双腿,缓缓地站起身来,同时对守成说道:“走,咱们出去,让她自己呆一会吧。” “哥,你不 打算把她放出来啊?”郭守成似乎有些愣神,他闻言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总把人关在笼子,这……这叫什么事啊。” “你看她现在这副样子,放出来谁能放心啊?”拉住弟弟的胳膊,郭守云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叹口气说道,“等过两天再说吧,嗯,一会儿你把咱们屋的电视给她搬过来,顺便送两床被褥。按雅科夫的说法,她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咱们总要让她先接触一下正常人的生活,然后再说别的。” 郭守成没有再说什么。在临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头朝笼子看了一眼,却发现笼子里那个女孩,正飞快的将那个面包抓在手里,动作敏捷的就像一只猴子。 门外,夜空沉凝、满撒繁星,郭守云在储备库平整的泊油路上心事重重的散着步,而郭守成则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 从第四排仓间开始,两人一直走到第二十五排仓间,也就是靶场所在的位置,在这数百米的距离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而且一直保持着四五米的间隔。 作为军事重地,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但是储备库里仍旧有六人一组的巡逻士兵在执行戒备任务,而远处储备库外墙上的大功率探照灯,也时不时的从两人身上扫过。不过现在的郭氏兄弟已经是储备库的“名人”了,无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没有人会不认识他们,所以他们这大半夜的在库里面四处乱转,倒也没人前来询问。 在靶场外的环道上,郭守云笨手笨脚的爬上了一辆坦克,当最终一屁股坐在坦克炮管上之后,他扭过头,朝兀自站在坦克下面的郭守成大声说道:“臭小子,滚上来,哥有话跟你说。” “来嘞!”见大哥终于打破沉默,郭守成那稍稍带着几分忧郁的脸上,终于展露出笑容。他应了一声,然后双手一扒履带,轻轻松松的跃上了坦克车身,“哥,你是不是都想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听着呢。” “臭小子,就是鬼机灵,你说说看,我在想什么?”郭守云笑骂道。 “你在想什么我哪猜得到,不过我却知道你又有什么大的计划了,而且我估计啊,这次有人要倒霉了。”紧挨着大哥坐下,郭守成笑道。 “被你猜着了,”郭守云伸手搂住弟弟的肩膀,用力摇晃着说道,“呐,我问你,咱们现在的生意利润大不大?” “大,”郭守成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计算过了,如果平均核算的话,咱们这一个月里每一笔生 意的利润值,都在百分之六百以上。” “那好,我再问你,”郭守云点点头,说道,“那在这远东的三个州里,从咱们手里出去的货,能占同类市场份额的多少?” “这个……三个地方各不相同,”郭守成想了想说道,“在阿穆尔,咱们占有的份额最多,大概有七成左右,而在哈巴罗夫斯克,咱们占着五成,至于说滨海那里,咱们的份额就很小了,最多不超过两成。” “嗯,那你告诉我,以阿穆尔州为例,剩余的三成同类市场被谁占了?”郭守云笑着继续问道。 “这还用说,”郭守成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虽然现在老毛子国内的消费品生产能力极度萎缩,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绝种了。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市面上老毛子的国产货并不吃香,而且数量少的可怜,再加上咱们这几个月的冲击,他们所能占有的市场估计连一成都不到。现在剩余的三成份额,主要是其他的贸易公司在做,现在一部分胆大一点、有些家底的老毛子也开窍了,咱们国内的商人不过来了,这些老毛子却懂得过去收货,而且这些人做生意不守规矩,他们不少人都在背后支持那些新兴起来的黑帮,前段时间打劫国内商人的几起恶性事件,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嗯,月前我查了一下,就在咱们布拉戈维申斯克,现在就有类似的贸易公司十二家,都是老毛子开的,而且似乎还都有些背景,黑白两道通吃。他们的路子有的比咱们跑的还野,蒙古的冷鲜肉、韩国日本的精米、面粉,他们都搞得到,只不过量上没有咱们大罢了。不过他们利润最大的部分是在出口上,像那家卢卡德金贸易公司,他们走的就是出口的路子,铝合、型材、精铁粉、铜锻甚至是木材,他们都走,销路是日本,我听说这里面的利润很大。” “行啊,臭小子,看不出来你做的工作还不少嘛。”郭守云颇感吃惊地说道,很显然,郭守成在这些事情上没少下工夫。 “嘿嘿,那当然,大哥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嘛,我知道这些从咱们眼皮子地下捞油水的家伙,你早晚会去对付他们的,”郭守成笑了笑说道,“你打算现在动手吗?怎么做,来一场价格战?” “打个狗屁的价格战,你哥我现在可没那个闲钱扔到水里去,”郭守云咧嘴笑道,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残忍,“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你明天以公司的名义去给全市所有的贸易公司打个招呼,告诉他们,就说咱们有意向要同他们合作,从即日起,他们所有的货物,咱们公司会全部吃下来,扣除成本 之后咱们会另外向他们提供两成的利润,让他们以后也可以省点心。” “两成?”郭守成有点愣神,他说道,“哥,你不是开玩笑吧,照现在的行情,你开到七成估计人家也未必同意啊。” “只有两成,多一厘都不给。现在咱们那边做贸易的都歇了,他们这些老毛子也该到消停一下的时候了。”郭守云翘起一只腿,伸脚在坦克炮塔的前装甲上踹了一下,同时斩钉截铁地说道,“做生意不守规矩,嘿嘿,你哥我就喜欢这样的。明天你就明白的告诉他们,要嘛就老老实实跟我合作,要嘛他们连两成的利润都拿不到,等着吐血关张吧。” 第三十一章 “中国狮子”要吃人! 因为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所以郭守云今天起得有些晚,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上午十一点钟了,说起来守成明显比他勤快得多,小伙子早在九点多钟就带着几名士兵离开了储备库,径自去办昨晚敲定的大事了。 经过一番简单的梳洗,郭守云胡乱地吃了点东西,随后便直奔库尔娃金的办公室而去,他要去为今晚的一次宴会做些准备,而宴会的目的,表面上是为雅科夫这位安全委员会远东主席接风洗尘,实际上却是要为他进一步的计划扫平道路。 临出门的时候,郭守云专门到维克多所在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个小姑娘还没有睡醒,她蜷缩着身子躺在笼子里,那床给她铺盖的被褥早被扯成了布片。小姑娘酣睡的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浅笑,而她的怀里则搂抱着一个用被褥布面扎成的包裹——不用想也知道,那包裹里面都是吃的,对维克多来说,这些东西就是她的财宝,她现在应该很满足,因为她……发财了。 看着酣睡中的小姑娘,郭守云心中的那一丝犹豫顷刻间化作乌有,他现在就要付诸实施的计划,无疑是一个“强盗计划”,他的郭氏兄弟公司,将会为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垄断市场,把远东地面上所有的同行逼向破产。在以往,郭守云的那道良心底线是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无论干什么都要给人留一条活路,是他的一贯宗旨,可是通过昨夜那一幕,他的良心底线开始急速滑坡,他发现苏联这片国土上,人们在分食的不仅仅是利润金钱,这些肤色发白、胸前还残留着大量毛发的老毛子还会“吃人”。在这么一个弱肉强食,而失败者连最基本的做人尊严都无法保留的地方,所谓良知就是成功者的绊脚石,失败者的助推剂。从维克多的身上,郭守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尽管这份危机感来的有些没道理,可是老毛子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排外性,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这人都有自保的天性,俗话说的好: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郭守云现在感受到了威胁,他就要率先谋求自保,而他自保的条件,就是寻找更加强有力的后盾,踏上更多的船。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就需要更多的钱,更庞大的财富,以及更加辛辣的手段,尤为重要的是,他要让所有与他合作的人都明白一点,那就是他郭守云是不可替代的,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从这方面看,他就必须打击那些和他做着同样贸易的人,这不仅仅是为了争夺市场,也是为了除掉所有潜在的竞争对手。 “中国狮子”终于醒过来了! 就在郭守云踏进库瓦尔金办公室的那一刻,在列宁大街的麦多伦咖啡座的一个雅间里,斯坦因·里尔克看着长桌对面那个连俄语都说不通顺的中国年轻人,心事重重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作为一个在苏联土生土长的犹太人,里尔克有着很精明的头脑,和在座的其余十几位各贸易公司的老板相比,他更清楚郭氏贸易公司今天举行这次临时聚会的目的,而且这一天的出现,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毫无疑问,不要说是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在阿穆尔州,即便是在整个远东,郭氏贸易公司的实力也是最为强劲的,这家公司每月进出口的货物量,比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同类贸易公司半年的贸易总量还大。这对中国兄弟享受着外贸公司的无限制进出口配额;挤占了远东最大的一个军需储备仓库;他们的货物进出关口,有海关缉私放检官员亲自引领;两条贯穿远东三州的铁路运输线上,无论是军品的运输还是商贸的运输,在运输车皮的分配优先级上,都要让位给郭氏贸易公司……面对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贸易公司,里尔克一直以来都心怀畏惧,他觉得自己以及自己那家布希坎姆贸易公司,就像是一只在睡狮眼皮子底下舔骨头的狸猫。这头狮子不醒过来也就罢了,他总能捞到一点油水,稍稍填补一下他那很容易满足的肚皮,可有朝一日,一旦这头狮子醒过来,那他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一条是被狮子囫囵个的一口吞下去,以至于尸骨无存,另一条就是摇尾乞怜,期盼着这个狮子能给他一条活路。 对于里尔克这样的一个商人来说,在夹缝中的求生存绝不容易,虽然在过去的一个半月时间里,他的贸易公司利润丰足,甚至丰足到了他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可是这样的贸易他却一直做得心惊胆战。 由于受到民族的歧视,犹太人在苏联国内的圈子很小,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都很团结。里尔克就出生在远东犹太自治州的斯米多维奇,六七十年代大批犹太人从这里迁出,散居到了世界各地,而其中有一部分相熟的,现在都在外面混得很好。里尔克的贸易可以说就是依靠着这些熟人的帮助,才得以迅速发展起来的,他的贸易渠道很广泛,毫不客气地说,除了在伊斯兰的地盘上,只要他找到了任何一个地方“犹太人互助社团”,他就能够在那里得到帮助。 可以说同所有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贸易商相比,里尔克具有更多的发展条件,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布希坎姆贸易公司,却仍旧是十二家贸易公司里实力最弱的,而同郭氏贸易公司相 比,他的公司就更是不上档次了。 这是为什么?很简单,不是里尔克没有能力把公司做大,而是他根本就不敢把公司做大,他害怕自己公司的贸易量大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从而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苏联没有给犹太人预留哪怕稍大一点的发展空间,尽管现在这个国家基本是由犹太人建立起来的。里尔克知道自己要在这个国家谋求生存有多么困难,不说别的,他的全部财产几乎都处在银行和安全委员会的监控之下,他想过逃离这个国家,可残酷的现实摆在那里,这个国家给了他出逃的自由,但是却没有给他带着哪怕一分钱家产出逃的自由。里尔克舍不得他现在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那点家产,所以他也和那些同样舍不得自己家产的犹太人一样留了下来,在布拉戈维申斯克,他不奢望自己能够通过贸易飞黄腾达、家财万贯,他只盼着在“北极熊”与“中国狮”的夹缝里,寻找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间。 可惜,今天狮子醒了,郭氏贸易公司的“二当家”郭守成,一个电话把十二家贸易公司的老板全都找到了这里,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用生硬甚至不连贯的俄语开出条件:自今而后,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贸易公司的货物,都将由郭氏贸易公司来接手,郭氏贸易公司会在各家贸易公司成本的基础上,提留两成利润作为分红。同意的马上就在合同上签字,不同意的也不强求,郭氏贸易公司是做生意的,不是搞抢劫的,何去何从大家自行决定。 狮子到底是狮子,有魄力啊,虽然感觉自己的处境很悲哀,但里尔克还是由衷的钦佩这两个郭姓兄弟,他们在沉默了这么长时间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把“北极熊”和他这只“狸猫”给一锅端了。 第三十二章 夺食 小小的雅间里原本空间就不大,而且还有些拢音,而郭守成的那一番话,无疑是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扔下了一颗炸弹,出了作为肇事者的郭守成之外,现场上能够保持冷静的似乎就只有里尔克一个人了。 冷眼旁观,里尔克将每一个人的表情、言行看了个清清楚楚,很显然,虽然郭氏贸易公司实力雄厚,但是这些俄国人似乎并没有将郭守成这个连俄语都说不太好的外国人放在眼里。他们有聒噪的,有漫骂的,有失声冷笑的,有讨价还价的,可就是没有一个打算在那份合同上签字的。 虽然自己也是一个即将被人家吞掉的可怜虫,但是里尔克仍旧感觉这些身高马大、自以为是的家伙们很可笑,一个商人,连审时度势的本事都没有,这样的商人还能在商场上存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现在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姓郭的这对兄弟既然敢把这个“吃人留点骨头”的合同拿出来,那就表明人家做好了一切准备,他们这人是吃定了,如果大家伙老老实实的把合同签了,那还能多少留下一点骨头,如果这份不签,那随之而来的注定是一场狂风暴雨,暴雨过后,在座的几位别说骨头,恐怕连渣都不剩了。 里尔克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紧紧地盯在郭守成的身上,在他看来,这个年轻的中国小伙子显然还有些稚嫩,他脸上的表情过于刻板了,虽然看上去很冷淡,但是这种表情却不是商场上最能无往不利的。他应该笑一笑嘛,笑得越无害越自然越好,在这种注定是以大吃小的商业谈判桌上,强者脸上的笑容才能给弱者带来更大的压力,因为那种笑容会让所有人产生一种错觉——自己肯本就没被人家放在眼里,自己的反抗在人家看来是非常可笑的。 由郭守成的这份稚嫩,里尔克想到了很多,他在猜测郭氏贸易公司那个真正的当家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很明显,在这一场大鱼吃小鱼的计划里,这个郭守成绝不是计划的策划人,他只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而已,再向更深层考虑,里尔克甚至觉得郭守成应该只是出来历练的,他背后的策划者在利用这次谈判给郭守成一个锻炼的机会。换句话说,这次的谈判能不能成功,这个计划的策划者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找一个出来跟大家打声招呼:“嗨,我要吃了你们,不反抗的给你留把骨头,反抗的骨头也吞了。”这就是狮子的逻辑——顺我者死,逆我者惨死。 “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同他们的合作机会就好了。”看着对面那个明显是被郭氏贸易公司推出来历练的年轻人,里尔克 的心头突兀的升起这么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的出现虽然很突兀,也很渺茫,但是它却在里尔克那几乎凉透了的心坎上点燃了一颗希望的火种,对于处在社会底层、长期以来在夹缝中求生存的里尔克来说,这个念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他思索着,自己手上无疑也有郭氏贸易公司所需要的东西,货源、出口销路、一笔虽然不算庞大但是也堪一用的资金,除此之外,他里尔克还有相当不错的头脑,既然郭氏贸易公司会把稚嫩的郭守成推出来历练,那想必他们也缺乏经验丰富的人才。而对方能给自己什么?里尔克几乎想都不用想,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地位,这一点应该是郭氏所最不缺乏的,可以说只要加入了他们的那个圈子,他里尔克就不用再为地位的问题而忧心了。 反正横着一刀也是死,竖着一刀也是亡,里尔克决定利用这次机会为自己搏一把,搏成了他将会赢得明天,搏输了他就会失去昨天和现在,而如果不搏,他的昨天和现在同样也保不住。在这种情况下,稍有智商的人都很容易做出正确的选择。 面对雅间里喧闹的场面,里尔克缓缓地站起身,面色凝重地走到郭守成身边,拿起桌上的钢笔,毫不犹豫的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里尔克谨代表布希坎姆贸易公司,接受郭先生的合作条款,贵公司可以在近两天内,就到我们的仓库接手我们的全部现存货物。”从两份签了字的合同中拿起一份,里尔克笑了笑说道,“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有一个更稳妥,对咱们两家公司都更有助益的合作建议,如果郭先生感兴趣的话,咱们可以另约一个时间详谈。” 对于里尔克的举动,雅间里感觉吃惊不仅是剩余十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即便是郭守成本人,也同样是大感意外,坦率的说,他就没考虑着这次的谈判上,会有人能够在合同上签字。可是现在,还真就出来这么一个另类的,这个个头矮矮的、一脸白净的中年大叔,显然就有着那么一份于众不同的眼光,他现在不仅把合同签了,而且还打算提出什么进一步合作的方案。 “有意思,这个人有点意思。”郭守成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里尔克,心中对他那个所谓的合作建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呢,对他这个明摆着吃亏却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郭守成觉得,也许这个人的情况应该多做一些了解,顺便呢,再把今天的事情跟大哥提一下。 “里尔克先生说你有更好的合作建议?”考虑了一下, 郭守成站起身来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倒是很有些兴趣。那好,咱们就另约个时间详谈吧。” “谢谢,谢谢,”里尔克一听大喜,他近乎谄媚的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郭守成的面前,连声说道,“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家中和公司的电话,郭先生如果决定下来,可以随时和我联系,我这几天会静候您的答复。” 郭守成倒是没有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他双手将名片接过来,慎重的放进上装口袋里,而后才说道:“相信不会让先生等太久的,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三两句话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里尔克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于是在简单的同郭守成握了一下手之后,他施施然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座的诸多老板们都在看着他,那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不过对这些里尔克丝毫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这些现在还鄙夷他的人,也许不久之后就要回过头来羡慕自己了。 第三十三章 挈西诺假日宾馆 在离开了咖啡座之后,郭守成直接回到储备库,将今天这所谓洽商的一出戏,原原本本的向郭守云做了一番交代。和弟弟的感觉相同,郭守云同样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份合同,竟然真的有人出手签下来了,而且还能表现的心甘情愿。这样的人不简单,见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郭守云下了这一个定论。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工夫去见这个叫做里尔克的人,他的计划已经铺开,为了能够一举把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不肯妥协的贸易公司打掉,他今晚以替雅科夫接风为由,专门操持了一场晚宴。晚宴的地点设在权贵们才有权利享用的挈西诺假日宾馆宴会厅,而接到邀请的,即便是算上雅科夫,也才只有十一个人,在这十一个人中,除了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是军方的人物之外,其他的几个则都是阿穆尔州主管贸易的处局负责人。州、市政府、外贸公司、海关验检、工商会、交通及运输建设委员会、卫生管委会、食品管委会、内务处等八个主管部门的一把手全部都在受邀之列。 像这些同贸易息息相关的几个部门,郭氏贸易公司一直同他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平日里该给钱的一个都不少给,所以这次邀请他们出席酒会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这场酒会明面上的说辞也让他们无法拒绝——同安全委员会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对任何一个部门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尤为重要的是,昨天这些部门的头头才接到消息,说是郭守云这个一直以来都向他们暗中行贿的中国人被安全委员会密捕了,虽然说他随后就被放了出来,可是大家伙的心里也都提着弦呢。谁也不知道郭守云在安全委员会里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雅科夫这个上任的新官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所以说,今天这场酒会,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参加的。 这个时节的天气似乎变幻莫测,在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稀稀拉拉的小雨就撒了起来,而等到五点多钟的时候,雨下的愈发大了。 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两个人是一起赶到挈西诺假日宾馆的,在他们到的时候,除了郭守云和雅科夫之外,其他几个受邀请的官员已经全部到了,只是这些人都围聚在宾馆主楼门前的走廊里,很显然,他们是在等着正主的出现。 作为军方的高级将领,伊万诺夫、苏西霍夫两人在地方官员与安全委员会之间可以算是地位超然,他们对雅科夫没有什么畏惧心里,再加上雅科夫家世背景的关系,两位将军就更不会怵他了。不过人家这么几位官员都在门口这等着,他们两个也不好自顾自的进楼去,就这么的 ,一群人都挤在楼前的走廊里,一边闲聊一边等着今晚宴会主角的出现。 郭守云和雅科夫是乘坐一辆车出现在假日宾馆大院内的,当他们谈笑风生的从车上下来,在几名安全委员会随从的陪同下,径直朝主楼走来的时候,在场的众多官员都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心里,他们却又对郭守云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忌惮。 原本按照雅科夫的意思,今晚的这一场宴会,他是不会出面的,这一方面是因为宴会上有军方的人物出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这么摆明刀枪的站出来对郭守云表示支持,当然,他也有着自己身份上的考虑——今晚郭守云所邀请的这些所谓官员都是什么级别啊,除了阿穆尔州第一书记诺维乔夫之外,其他人基本上连与他雅科夫同桌而坐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当郭守云摆出一大堆理由,尤其是当他把购买维克多的那一百五十万巨款拿出来的时候,雅科夫还是选择了让步。有这一百五十放在那里,别说是只是高调出席一个酒会了,即便是让他在酒会上给每人敬一杯酒他也干,实在人办实在事,什么面子啊地位啊之类的东西,在钱的面前全都狗屁不如。 在来假日宾馆之前,郭守云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倒给了雅科夫,像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他雅科夫的帮忙,那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要以为那些地方官员们收了你的钱就会全心全力的给你办事,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考虑。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做,什么样的事情不可以做,什么样的事情必须马上做,什么样的事情应该拖一拖,这些小九九,他们的心里都明白着呢。 而对于郭守云的这些吞并计划,原本就无法无天的雅科夫,并不觉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几个上不了台面的私人贸易公司而已,整垮了也就整垮了。再者说,现在在远东做贸易的那些公司,有几个身上是干净的?谁敢说他没有偷逃税?谁敢说他没有走运违禁品?像这些毛病,随便挑出一两条来就能把他们顺理成章的收拾掉,还保准让他们哭诉无门。雅科夫甚至觉的郭守云有些小题大做,像这种事情,他的人自己就可以办妥当了,秘密警察出手无往不利嘛。 在宾馆大楼前的走廊里,郭守云同等候在那里的各方官员热络的打着招呼,而雅科夫虽然是人们的焦点,但是他却一直阴沉着脸在旁边静候,看那样子,就好像是人家都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 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冷眼旁观,心里是既有感慨也有释然,他们感慨的是,自己位列将衔,可终究是不如安全委员会的一个校官风头强劲。而释然的,则是 他们今后不用担心自己的军费问题了,很显然,郭守云已经把这个新官上任的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主席拉下水了。现在大家是乌鸦蹲在锅底上,上下一边黑,这军队和安全委员会又为维持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了。 “啊,各位同志,”和几位官员一一打了招呼之后,郭守云放大音量说道,“兄弟我从中国过来这布拉戈维申斯克做贸易,说起来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呢,承蒙各位的照顾,兄弟的公司才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 郭守云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手里提着两个密码箱的守成,而后才继续说道:“说来惭愧,这几个月虽然守云多承各位的关照,但是因为生意繁忙,所以一直都没有正式的机会同大家在一起坐坐。而我这个弟弟呢人又年轻,虽然和各位接触的时间比较多,但是却也难免有招呼不周的地方。所以这今天接着替雅科夫老哥接风洗尘的机会,守云把大家邀请到一块,就算是顺便向各位道谢了。” “守云太客气了,”这在场的官员们都被雅科夫那张阴沉的大脸压得不敢开口,看这场面要走冷的苏西霍夫,不得不站出来说道,“这要说起来,我们还要多谢你呢,如果不是你的慷慨,我们的十六师现在恐怕早就暴动了。” “是啊,苏西霍夫同志说的不错,”伊万诺夫也出来打圆场,说道,“那些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咱们今天只谈友情,不谈其它,呵呵,不谈其它。” “慢着!”伊万诺夫的话刚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雅科夫终于开口了,他那阴沉的目光在几位官员的脸上扫了一眼,而后才语气阴冷地说道,“两位将军对于雅科夫来说,那是早就相识的了,至于守云老弟,我也无话可说,咱们之间只谈友情自然没有疑意。至于其余几位同志嘛,这有没有什么友情可谈,还要先把正事办完了再说。” 第三十四章 官僚俱乐部(1) 雅科夫那冷漠的语气,令在场的官员顿时又把心提了起来,就连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如果不是郭守云在暗中拉了两人一把,估计他们当场就要同雅科夫翻脸了。在两位将军看来,雅科夫和他那个老子压根就是一路货色,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就会争权夺势、耍耍官威什么的,和当年的谢苗将军比起来,他们这一对父子简直丢尽了将门的颜面。 “守云老弟,”一句话将整个场面镇下来,雅科夫心满意足的扭过头来,对紧跟在身边的郭守云说道,“你安排的是哪个厅?方不方便说话?” “十月厅,”郭守云对那些心中忐忑的官员们报以一个歉意微笑,而后回答道,“具体的方不方便说话,老哥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这倒是实话,郭守云这次如果不是打着雅科夫的旗号,他这么一个商人那里有机会在挈西诺假日宾馆举办什么酒会。 “十月厅,也可以了,”雅科夫朝自己的随从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去,把十月厅给我清出来,我们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协商,一会儿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雅科夫同志!”随从挺身应了一句,然后带着几个人,一窝蜂的涌入了宾馆主楼。 “走吧各位,咱们有什么话到里面说吧。”看着自己的手下冲进楼里,雅科夫随口说了一句,便拉着郭守云走进主楼前门。 作为苏联高层官员疗养休假的一个特权性宾馆,挈西诺假日宾馆无论是在设施的齐备方面,还是装修的奢华方面,绝不是友谊宾馆抑或是师部招待所能够比拟的,且不说别的,就单单是楼道里的大理石地板以及那金顶雕花气派模样,在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的宾馆里就根本看不到。 由雅科夫领头,一群人前呼后拥的拐进了宽敞华丽的十月厅,大厅里的一切早就已经布置好了,虽然参加宴会的人数不是很多,但是大厅里仍旧安排了四条长桌,上面还摆满了丰盛的佳肴、水果以及酒品。 “大家都坐吧,”挑选了一张小一点而且桌面上比较没有摆放太多杂物的桌子,雅科夫毫不客气的在主座上坐下,随意的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守云老弟,你坐我这,一会儿咱们俩要先干一杯。” 按照郭守云的安排,雅科夫身边的座位应该是预留给伊万诺夫两位将军的,而他这个东道,自然应该是敬陪末座了。可是现在呢,伊万诺夫两位将军明显对雅科夫有了意见,而出他们之外的那些官员,似乎也没有谁希 望跟安全委员会的人坐在一起,因此在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郭守云也不推辞,招呼着守成在雅科夫的身边坐了下来。 “守云兄弟,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咱们现在先谈正事,”等到众人都落座之后,雅科夫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你为咱们大家伙准备的那份礼物现在就拿上来吧,着礼物分完了,咱们才好进入正题啊。” 郭守云笑笑,而后朝坐在对面的弟弟点了点头。 接到了大哥的示意,郭守成站起身来,将座位边的两个皮箱放到了桌子上面,掀开箱盖,里面全都是一个个包的厚厚的档案夹,而在每个档案夹的封皮上,还写着不同的名字。 “各位都看到了,”先伸手将一个皮箱拽到自己的面前,雅科夫从里面挑出一个写了自己名字的袋子,而后微微用力一推,皮箱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出去,直接滑到了桌子正中的位置,“这两个箱子里,全都是守云老弟为大家准备的礼物,一人一个袋子,每个人都有份,这其中呢,当然也包括我。我还可以明白的告诉大家,这些袋子里装的东西,除了咱们下一步所要安排的一些工作之外,剩下的就是一笔辛苦费。呵呵,钱数不多,每人十万,这里不会有人多拿到一分,也不会有人少拿到一分,咱们今天是不论级别高低、职权大小,一律是一视同仁。” “老哥,让我说两句,”伸手在雅科夫的腿上拍了拍,郭守云站起身来,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这才笑道,“各位,我这个雅科夫老哥性子太直,说话也是这么直来直去的,而且我觉得呢,他对我的意思也有些曲解了。其实今天把大家请到这里来,兄弟我除了是打算位雅科夫老哥接风洗尘之外,还打算借挈西诺假日宾馆,成立一个类似于……怎么说呢,就算是俱乐部吧。” “俱乐部?”在场的所有人都为郭守云的这一番言辞所困惑。 “对,俱乐部,”郭守云笑道,“兄弟我作为一个商人,就充当这个俱乐部的发起人,而在做的诸位呢,就算是咱们这个俱乐部的第一批会员了。” “郭兄弟,你这个俱乐部是个什么名堂?”伊万诺夫皱着眉头,首先开口问道。 “哎,说来惭愧,兄弟我弄这个俱乐部,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生意着想嘛,”郭守云也不隐晦,直截了当地说道,“兄弟我是从中国来到贵地求发展的商人,坦白地说,兄弟的生意要想顺顺当当的做下去,那就少不了在坐各位的鼎立支持。” 说着 话,郭守云走到伊万诺夫的身后,他将双手搭在将军的双肩上,轻轻一拍,而后继续说道:“就拿老哥来说,如果兄弟在发迹之初,没有老哥你的帮忙,那我现在最多也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商小贩,你说是不是?” “哎,郭兄弟何必这么说,如果你没有那份头脑,我们这些人即便是再怎么帮你,你恐怕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苏西霍夫一向都对郭守云很有好感,他这时候说道,“更何况你也没少给我们解决问题啊。不瞒你说,在昨天的电话会议上,军区的首长同志们可是对咱们十六师着实夸赞了一番,能够在军区军费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保证部队士兵的军薪发放,这里面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嗯,不错,军区还专门给了指示,对于像你这样肯在关键时刻慷慨解囊的经商者,我们部队也有必要给予一定的支持,”伊万诺夫接过话题,继续说道,“所以呢,咱们之间的关系叫做互助,对,互助,我想在这个问题上,几位地方上的同志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没有异议……” “对,要支持,一定要支持……” 这军区都发话了,地方上的官员自然是同声支持——形势比人强,在这种时候,你不支持也要支持了。 雅科夫漠然旁观,心头冷笑,他知道,老爷子那边的话肯定已经发到远东军区这边来了,不然伊万诺夫两人也不会在自己这个安全委员会主席的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他现在倒是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郭守云在搞什么鬼,在此前他可没说什么俱乐部的事。 “两位将军,你们说的话是没错,咱们之间的确是互助合作的关系,而兄弟我今天提议成立这个俱乐部呢,也不仅仅是为我自己考虑,”郭守云心中笃定,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不瞒各位说,兄弟我这个人平生有一好,还有一恨。当然啦,兄弟好什么,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就是钱嘛,而兄弟我恨得呢,就是那种忘恩负义、用的人靠前不用的人靠后的小人。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话怎么解释,就拿两位将军来说,如今你们身在其位,坐镇十六师,可是这人总要有退休的那一天。现在你们对我有帮助,兄弟我自然要时不时的为你们考虑,急你们之所急,想你们之所想,可这一旦有一天两位将军退下去了,手里没有了大权,帮不上我什么忙了,那到时候我就能把你们抛的远远的,对你们所需要的帮助不予理会了吗?这显然不成,这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所应该做的事。诸位说是不 是?” 这还用问,忘恩负义当然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该做的事了,众人纷纷点头,即便是年轻气盛的雅科夫也不能例外。 “呵呵,所以呢,今天兄弟我提议成立这个俱乐部,为的就是打消在做诸位的后顾之忧,”郭守云笑道,“按照兄弟的构想,我的这个俱乐部,任何一个曾经给予过我帮助的人,都可以加入,而在坐的诸位将会是俱乐部的第一批会员。对于每一位加入兄弟这个俱乐部的会员,我这里都会罗列一份名单,自今而后,每两个月,咱们的俱乐部举办一次聚会,而这种制度,将会无限期的延续下去。只要是本俱乐部的会员,无论是谁,也无论他是在位也好,不在位也罢,不管他手里有没有权力,还能不能给兄弟我提供帮助,这俱乐部里,都会有他一个位置,他的困难就是俱乐部的困难,他的需要俱乐部会尽全力帮助解决。就像今天这分给诸位的十万卢布,这是第一期的俱乐部会费,数目不多但是以后会陆续增长。自今而后,只要是能够按时出席俱乐部聚会的会员,都能领到俱乐部按期发放的会费,这是兄弟无偿向各位支付的。” 第三十五章 官僚俱乐部(2) 这是一个近乎天才的提议! 无论是雅科夫还是伊万诺夫、苏西霍夫,甚至是在场的每一位官员,所有人都被郭守云的这个提议吸引住了。毫无疑问,不管对谁来说,只要加入了这个俱乐部,那么他势必将会轻而易举的获得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同时呢,还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得到一份丰厚的养老金贴。 如果说雅科夫最初还对郭守云的这个俱乐部持有谨慎态度的话,那么现在他至少已经动心了。对于雅科夫来说,他在莫斯科有一个类似的俱乐部,不过那个俱乐部根本谈不上什么互助之类的话题,大家聚合在一起,只不过就是为了瓜分利益罢了。而如今郭守云所提出的这个俱乐部意味着什么呢?现在这个俱乐部里有了军方的代表,有了地方政府的大员,还有了他这个安全委员会的远东主席,这三方势力纠合在一起,那就意味着整个阿穆尔州已经完全处在俱乐部的控制之下了。而这样一个俱乐部的存在,一方面有利于他雅科夫到任后对远东权力的进一步掌控,一方面还能让他所酝酿的那个规模庞大的拍卖计划,更加顺利的得以实施,这似乎是一举两得好提议啊。 而对于伊万诺夫、苏西霍夫两人来说,郭守云的提议显然也很具有诱惑力,虽然作为两名军人,他们对权力的热衷没有远没有雅科夫那么大,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他们却不得不多想想将来退休之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苏联的军人无论从福利还是从在职待遇上看,都远远达不到政府官员的标准,别看那些将军、校官什么的身在其位时风风光光,可是这一旦退了下去,生活上的艰难很快就会体现出来了。再者说现在的局势这么混乱,军队同中央的关系那么紧张,天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啊?所以对于伊万诺夫两人来说,如果真的能够有这么一个俱乐部出现,无疑就能够减轻他们的后顾之忧了。 当然,对于在场的其他几位官员来说,郭守云这个对俱乐部的提议,他们现在还心存顾虑,在他们看来,如果这个俱乐部真的能够像郭守云所说的那样,会员与会员之间能够互相提携、帮衬,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至少来说,有这个俱乐部的身份放着,他们就不用整天对安全委员会的大爷们提心吊胆了。可这话说回来,雅科夫这种人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嗯,守云老弟的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在沉默中思索了一段时间,雅科夫首先开口说道,“就我本人来看,这个俱乐部很有意思,毕竟大家都在这远东任职,虽然说是分属于不同的部门,但是今后打交道的机会 应该少不了。有这么一个俱乐部摆在这里,咱们有些事情也好提前内部一下,所以……我个人表示支持,这会员嘛,算我一个。” 雅科夫说着,将目光投向伊万诺夫和苏西霍夫,在他看来,这个俱乐部里有分量同他抗衡的,也就只有这两位军方少将了。 “两位将军意下如何呢?”雅科夫问道。 “既然守云老弟有这么一番心思,我要再多说什么就显得不太合适了,”苏西霍夫首先笑了笑说道,“我同意,这个俱乐部算我一个。” “我也没有异议,这俱乐部算我一个。”伊万诺夫站起身来,从那两个皮箱里,挑出写有自己与苏西霍夫名字的袋子,同时笑着说道。 “你们各位呢?”雅科夫的目光在剩余的官员脸上扫了一圈,手扶下巴,笑眯眯地问道,“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把自己的那份拿过去,如果不打算加入的话,现在还可以退出,绝对没有人会阻拦。” “我同意,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我也算一个……” 随着雅科夫的话音落地,在场的政府官员们迅速做出了反应,几乎在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里,两只皮箱里的所有文件袋就被瓜分一空。 “好!”看着众人的反应,雅科夫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他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面上,大声说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在座的各位就是同一俱乐部名下的朋友了,嗯,依我看,咱们这个俱乐部不妨就叫做‘挈西诺俱乐部’吧。作为俱乐部的一员,我雅科夫可以给在座的下一个保证,那就是只要我人在远东,那安全委员会方面,就绝不会找各位的一丝麻烦。当然,如果兄弟我有什么需要各位帮忙的,也希望大家能够倾力相助啊,嘿嘿,守云兄弟,这互助是不是就这个意思啊?” “老哥说的不错,咱们挈西诺俱乐部的宗旨原本就该如此。”郭守云笑道。 尽管雅科夫给的只是一个口头上的承诺,但是这份承诺仍旧令在场的官员们欣喜若狂,可以预见,如果雅科夫真的能够把他这份承诺兑现的话,那么他们这些整天处在安全委员会监控之下的地方大员们,将会过更加舒心。 而同在场的所有人相比,此时最舒心最畅快的,无疑就是挈西诺俱乐部始作俑者的郭守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俱乐部,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向整个远东地区蔓延,而随着这份蔓延,他在这片土地上的地位也将会愈加牢 固。 宴会厅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对于整个阿穆尔州的民众来说,这一场雨显然是今年中春以来的第一场雨,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就在这场雨的掩盖下,一场规模更大的“公权力”的媾和,已经随着一个地下俱乐部的诞生而出现了。 军权独立以震慑四方;监察权独立以捍卫廉洁;司法权独立以保证司法公正;政府行政受监察、司法的约束,但是却反过来以财政限制军权、监察、司法的独大。无论是三权分立还是四权分立的国家政体,都是依靠这种环环相扣的制约,来达到国家公权力的平衡。而今,郭守云倡导下成立的这个挈西诺俱乐部,等于是在阿穆尔州一举打碎了这种权力的制衡,俱乐部将四方权力归拢到一起,以一种会员协商的方式,安抚了地方驻军的情绪、蒙蔽了监察、司法部门的眼睛、给予了行政机构暗箱操纵公权力的肥沃土壤——毫不客气地说,挈西诺俱乐部就是横亘在莫斯科与阿穆尔州之间的权力遮蔽伞。 可以说挈西诺俱乐部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存在,它有着强大的生命力,有着更加强大的腐蚀性,正因为如此,俱乐部在创立后的短短三个月时间里,会员人数就由原来的十几人一举扩张到二百余人,势力遍及整个远东。对于远东任何一个部门的新任官员来说,他们在上任之初就必须做出选择:要嘛加入俱乐部成为其中一员,要嘛就别想在任上有任何作为,甚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架空一切权力,更严重一点的,还会死于非命。 从维克多身上感受到危机的郭守云,终于通过创建挈西诺俱乐部,走出了他在远东全面构建权钱帝国的第一步——对于一个来远东创业的中国人来说,仅仅选择依附权贵是永远得不到安全感的,因为那样的话,他永远都只能是别人手里的一张牌,一个玩偶。郭守云不想做玩偶,也不想像维克多那样成为别人手里的一张牌,与此相反,他要别人做他的玩偶,做他手中随时可以打出去的牌。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郭守云都对俱乐部的名字感到不满,因为这个名字是雅科夫起的,为了标明自己才是俱乐部的真正当家人,在真正把握住俱乐部的掌控权之后,郭守云便替这个俱乐部换了一个名字,一个在此后十几年间都一直延续使用并颇具时代气息的名字——“远东权力论坛”。 第三十六章 不给活路 随着挈西诺俱乐部的暗中成立,在整个阿穆尔州范围内,一场官商勾结,旨在打压对外贸易类公司的行动,正式开始了。 按照郭守云的计划,阿穆尔州政府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出台了一项新的整顿方案,这份方案的出台理由,是最近一段时期内,阿穆尔州境内各个主要城市,都出现了消费品市场的经营混乱现象,比如说:价格飞涨、劣质商品横行、走私现象严重、违禁商品频频出现等等。而为了有效地遏制这种混乱,州政府的整顿方案中,罗列了一系列的严厉措施,要求州内各个相关部门紧密配合,严格打击走私贩私、哄抬物价、以次充好等不法经营行为。 随着州政府的一纸命令下达,整个阿穆尔州所有的职能部们全都动了起来,而行动最快的,竟然是一直以来官僚作风最严重、执法效能最低下的工商会、卫生管委会、食品管委会三个部门。不过他们的执法对象显然不是市场上的那些小商小贩,而是所有从事着对外贸易的进出口公司,三个部门的执法人员,就像过筛子一样,将贸易公司库存的货物一一清点,只要发现稍有违规的东西,轻则抄收全部货物,重则把公司一并封停。 几乎是紧随其后,海关验检与外贸公司也开始有了动作,对于这两个部门来说,要想拿进出口贸易商人开刀,那实在是太容易了,报关手续的批复时间拖久一点、进出口限额缩减一点、通关检验的核查严格一点,那些依靠进出口贸易吃饭的商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顶不住的。再者说了,在这年头里,谁做的进出口贸易能是完全合法的啊?夹带藏私、走运违禁品、偷逃关税,这些事情几乎都是普遍存在的,在以往,只要给外贸公司和海关验检贴点好处,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了,这些把关的大爷们全都成了廉洁奉公、嫉恶如仇的好同志:送礼不收、送钱不要,而一旦货物里出现了一丁点的问题,那麻烦就大了。即便是货物没有问题,如果这报关手续不齐备,哪怕仅仅是数据上有了点滴的漏洞,海关也会毫不留情的把货物扣押两个月。两个月啊,咋一听上去时间不长,可是如果被扣的是冷鲜肉之类的东西,那这两个月过去之后,恐怕货物一出关,直接就会被食品管委会销毁了。 当然,郭守云旨在打击对手的方法,决不仅仅只有这些,为了能够一次性彻底逼垮那些不肯妥协的贸易公司,他把交通与运输建设委员会也调动起来了。不管是哪家贸易公司,也不管这家公司做的是什么贸易,更不用去管它的贸易合不合法,只要它想大宗的走 货,那就必须要用到铁路运输,必须要得到交通与运输建设委员会批下来的运输车皮。 按照郭守云在俱乐部的要求,交通与运输建设委员会以近两个月军方需求量大,运出车皮紧张为由,大量缩减了商用运输车皮的批复量。在整个打压计划中,这一个环节可以说是最毒辣的,就从五月底六月初开始,单单是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的十几家贸易公司中,除了郭氏兄弟与里尔克的公司之外,几乎就没有谁能够拿到足够的运输车皮,大量的由于货物无法及时的运送,使各家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总而言之,从六月份开始,在整个阿穆尔州境内,除了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以及其后不久就加入该公司名下的布希坎姆贸易公司之外,所有与进出口贸易相关的生意,已经都做不下去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尤其是铁路方面对货物运输的堵截,使得所有贸易公司纷纷出现货流不畅、经营困难的局面,面对这种局面,所有贸易公司的老板都知道,这是郭氏贸易公司在向他们这些不肯妥协的对手发难了。 可这话说回来了,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这次郭氏贸易公司摆明了是谋定而后动,从政府到内务部再到安全委员会,各个环节人家都打通了,到内务部去告状、去投诉,这诉状投进去就犹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而换回来的,只能是各方面更加严厉的打击。 对于里尔克来说,如今阿穆尔州所发生的一切,可以说是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郭氏贸易公司手中能共动用起来的力量竟然庞大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对于一个原本就没有什么地位的犹太人来说,里尔克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庆幸外加期盼,他庆幸自己当初作出的正确选择,并期盼着能够与郭氏贸易公司进行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而与此同时呢,远东阿穆尔州的风云变幻,也引起来国内孙红羽的注意。 作为郭守云最早的一个合伙人,同时也是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的一大股东,孙红羽可以说是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她一直在尽心竭力的夺取整个公司的主导权。而随着同郭守云合作的一步步展开,孙红羽为夺取公司主导权的目的又多了一个,毫不客气地说,她现在所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夺取公司主导权那么简单了,她还要把郭守云这个不断给她吃瘪的男人彻底征服——这个狡猾的“小狐狸”实在是太可恨了,同他打交道这么长时间,她孙红羽就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按照孙红羽的构想,在将雨桐安排进公司之后,她就要 设法进一步接触郭守云在远东那边的商贸渠道,她相信凭借自己的资本,应该有机会可以把郭守云的全套贸易渠道夺过来,然后让这个可恶的“小狐狸”乖乖的拜倒在自己足下。 这段时间以来,孙红羽抛下了手头上的所有事务,频繁的在黑河、延吉等地穿梭,她要先摸清公司走运的货物,在朝鲜、远东境内,都是由什么人来做第一手接应的。而在做好了这一步工作之后,她就打算冒险进入远东,直接接触郭守云的核心商业机密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令孙红羽眼皮发跳的消息传了过来,苏联人在阿穆尔州那边几乎隔断了边贸往来,原本分属于各个苏资贸易公司的货物,根本无法顺利在黑河等口岸通过苏联关卡,而与此同时呢,郭氏贸易公司的货流却畅通无阻。在这种情况下,不少货商开始把注意打到了郭氏贸易公司旗下的运输部门身上,他们花重金贿赂郭氏贸易公司的运输司机,将自己的货物夹带通关,甚至是将自己的卡车喷上郭氏贸易公司的车标,然后混进车队尾随通关。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异常有效,在苏联的关卡上,郭氏贸易公司的车队根本就不用做必要的通关检查,他们有自己专用的过关通道,那些关卡上负责缉私检查的苏军士兵,甚至连郭氏贸易公司车队里有多少车次都无心检查,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开关放行。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孙红羽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忧虑,不过她所忧虑的并不是自己还有没有希望将郭守云的贸易渠道夺过来,她首先考虑到的,是这个“小狐狸”在玩火。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孙红羽觉得“小狐狸”绝不是那种惯于仗势欺人的家伙,那他现在究竟在远东遭遇了什么,以至于闹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孙红羽有些担心,她打算亲自去远东看一看。 第四卷军火之王 第一章 命运的聚合 “守成兄弟,要说做生意你肯定比我强,但要说到摆弄这种东西,你恐怕连新手都算不上。”在军需储备库的射击场上,库瓦尔金对拿着那把捷克制cz83的郭守成说道,“对于你来说,我建议你还是采用双手持枪的威氏射击法,那样持枪比较稳。” “威氏射击法?怎么做?”郭守成将枪握在手里,一脸好奇地问道。 “嘿,不管你怎么做也是不务正业,”郭守云从旁边走过来,将脑袋挤到两人中间,板着脸说道,“不老老实实的做咱们的生意,你学什么打枪……” “去去去,看着你的维克多去,别在这儿碍我的事,”不等大哥将话说完,郭守成已经伸手推着他的脑门,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同时说道,“还有,你赶紧去准备一下吧,今天你可是和里尔克约好要见面的,要是忘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在弟弟那吃了个没趣,郭守云讪讪地转过身,朝蹲在远处仓库门角的维克多走去。 维克多现在已经被郭守云从笼子里放了出来,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她热衷的东西只有两种,一个是食物,一个就是墙角。这两天小姑娘的手里就从来没有空着过,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要抱着点吃的东西才能保持冷静,否则的话,她就会恐慌,就会焦躁不安。 郭氏兄弟尝试着让维克多习惯正常人的生活,不过从目前来看,这个目标看来有些难以实现。这手里不能缺少吃的东西还不算什么大毛病,可是她对犄角旮旯的那种热衷,却着实让人受不了。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管是什么时间,只要能看到维克多,她就肯定是在某个墙角里蹲着呢。 不过这话说来了,郭守云这两天同维克多的接触也不是没有成就,也许是因为他总能带来面包的缘故,小姑娘现在对他也有了几分依赖,虽然这种依赖还不是很明显,但至少郭守云说话小姑娘会听了。 “那你们先在这耗吧,我出去转一圈,”郭守云看了维克多一会儿,小姑娘抱着两个面包,也在角落里看着他,“嗯,和里尔克约得时间是三点对吧?我到时候直接去见他,你就不用跟着了。” “哦,你要带着维克多一起去?”守成按照库瓦尔金的指点,改了一个双手握枪的姿势,他看着几十米外的枪靶,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带她出去转一转,想必会有点好处。”郭守云伸手在库瓦尔金的肩膀上拍了拍,指了指郭守成笑道,“老哥看着他点,我看他这两天暴力倾向太严重, 不行就缴了他的械。” “放心吧,有我呢,”库瓦尔金回头说道,“你自己去找科查莫夫吧,让他给你安排几个人跟着,现在外边本来就不怎么安全,你还带着维克多出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得。” “嘿嘿,我会注意的。”郭守云不再多说什么,他转过身,朝维克多躲藏的那个角落走去。 “记得早点回来,今天晚上咱们库里改善伙食,兄弟们等你一起喝酒。”库瓦尔金的话从后面传过来。 郭守云挥挥手,随是给了个答复。 “维克多,”走到维克多的身边,郭守云弯下腰,伸手拉住小姑娘的手腕,说道,“走,跟我出去转转。” 小姑娘也不挣扎,她顺着墙角站起身来,一路跟着郭守云朝远处走去。 话说如今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实在没有什么可逛的,经济的萧条与治安的动荡全都反映在了市区内的大街小巷里,即便是以往最为繁华的列宁大街上,如今都没有多少开门做生意的商铺了。不过对于维克多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新鲜,她坐在车里,一只手始终扒着车窗,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车外,唯恐错过任何一个对她来说好看的东西。 郭守云从背后看着这个几天前还沉溺在厮杀与饥饿中的小姑娘,那时候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头疯兽,可是现在呢,她却又成了一个懵懂的、对什么东西都感到好奇的精灵。精灵?!郭守云对自己想到的这个词颇感满意,不错,此时的维克多的确就像是一个精灵,尤其是她那对隐藏在半长褐发下面的耳朵,简直精致到了极点,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上前去触摸一下的冲动。 两辆军车一前一后的在列宁大街上转了一圈,途中时不时的,郭守云会让司机把车停下来,然后拉着仍旧有些畏缩的维克多,到街边的商店里去买上一些东西。从吃的到喝的,从用的到玩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买了一大堆,郭守云希望用这种方式,让维克多重新融入这个世界,重新找到一个女孩应该具有的天性。 作为这一次郭守云出行的随从,科查莫夫对这位“大老板”现在的做法颇为不解,看看他所买的那些东西,什么衣服啊、食品啊之类的,价格都贵的要死,而且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其中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从他的仓库里卖出去的。自己高价卖出去的东西,回头再以更高的价格去大街上买回来,这究竟图的什么啊?可这话说回来了,科查莫夫的心里又对如今的郭守云充满了羡慕,从这个中国商 人的身上,他对有钱这个概念,又有了一种全新的诠释。什么叫做真正的有钱人,身价巨万,拥有名车豪宅?还是说开了多少多少公司、工厂?不是,这些都算不上真正的有钱。在如今的科查莫夫看来,要说那真正的有钱人,就得像人家郭守云那样,这钱不管怎么用,基本都是从手里出去,立马就又回到自己的钱包里。看看这些可怜的小商小贩,他们自以为在这个看上去傻里傻气的中国人身上狠狠的刮了一刀,可他们却不知道,眼前这个傻里傻气的中国人所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从他们身上刮走的。 就那么带着维克多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市区里转了一大圈,直到将近三点钟的时候,郭守云才让司机调转车头,直奔里尔克那家布希坎姆贸易公司驶去。 也许在这个时候,无论是郭守云本人,还是心怀忐忑的里尔克,他们都不会知道这一次的见面,对他们各自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是冥冥中那条命运的绳索,却在逐渐的将两人拉近并最终让他们结合在了一起。就是在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晴朗日子里,就是通过那么一场普普通通的会面,郭氏集团迎来了它走向鼎盛过程中的第四位核心人物——几个头脑精明的中国人同一个极具商业天赋的犹太人聚合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他们的未来也值得人们期待。 第二章 命运的纤绳 布希坎姆贸易公司的办公室内,里尔克从中午开始,就一直站在临街的那扇窗户前,从他的位置看下去,可以把贸易公司正门大街上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 今天上午,里尔克接到了郭氏贸易公司打来的电话,电话是郭守成打来的,在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时间里,里尔克得到了这几天来一直在期盼着的一个消息——“我大哥你的提议很感兴趣,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他希望今天下午能够到你的公司去拜访一下。时间,嗯,时间就定在三点钟。” 老实说,里尔克当时恨不得把约定时间提到上午,最好是电话放下之后,郭守云立刻就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对这一场会面,他实在是期待的太久了。 “咚咚!” 两下沉闷的敲门声从里尔克的身后传来,紧接着,没等里尔克开口,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身材高挑、金发素面的年轻姑娘,端着一幅茶托走了进来。 “爸爸,我听说你又没有吃午餐?”金发姑娘走到里尔克身后的办公桌前,将手中的茶托放在桌子上,用颇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说道。 “哦,菲尔娜,”里尔克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窗外,“你回来啦,车站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一切都还顺利吗?” “是的爸爸,”菲尔娜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里尔克的身后,“就像你所预计的那样,一切都很顺利,而且是出奇的顺利。咱们的六节运输车皮已经批下来了,只要在这一周内,随时都可以将货物起运。” 里尔克点点头,这样的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以往每月要想拿到两节车皮,他都需要上下打点一番,而且还得不到人家的好脸色,而今呢,就在这个所谓“铁路运输紧张”的关头,他不需要去给任何人说好话、陪笑脸,甚至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六节车皮。这话说起来有些凄凉,六节车皮之所以能够这么容易的拿到手,就是因为他的公司已经挂上了郭氏贸易公司的名头,而他的货物进出口量即便再大,他也只能从中获取两成的利润。 “爸爸,你先吃些东西吧。”菲尔娜听到父亲口中发出的那一声叹息,当然,她也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如此的长吁短叹。相信无论是谁,亲眼看着自己刚刚创立起来的一家公司,就那么无缘无故的被别人侵吞掉,这心里恐怕都不会舒服的。不过这话说回来,对于父亲的决定,菲尔娜还是由衷支持的,因为她也知道,如果不是父亲几天前所作出那个决定,那么今天的布希坎姆恐 怕早就被查封掉了。 “我吃不下,”里尔克显得仍旧是忧心忡忡,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菲尔娜,现在几点了?” “还差五分钟就到三点了,”菲尔娜回头看了看墙角的落地钟,说道,“爸爸,依我看,那个中国人不会那么准时来的,你还是先吃些东西吧,我刚刚才给你热过了的。” “还是先拿下去吧,我现在实在吃不下,”里尔克摆摆手说道,“菲尔娜啊,你知道吗,爸爸现在心里紧张的很啊,我心里有两种合作的计划,而这个中国人能不能准时过来,不仅将会决定父亲采用哪种合作计划,还将会决定咱们的未来啊。” “哦,父亲,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那个中国人不能准时过来,你就打算……”菲尔娜一愣,随即说道。 “那我就会把公司全部转给他,只希望他能让咱们带着一些财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国家,”里尔克有些无奈地说道,“菲尔娜啊,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那句话吗?‘人上之人,必须学会把别人当人。人下之人,必须学会把自己当人。’一个人如果连这点也做不到,那他即便是再有才华,也无法走到真正成功的那一步。父亲几十年一事无成,如今好不容易开起了这家贸易公司,说实话,我舍不得就这么丢弃了它,因为我明白,即便是我有机会从头再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经历去拼搏了。可是如果让我抛弃尊严,同一个不懂得尊重自己的人去合作,呵呵,那我倒是宁可这一生都一事无成了。” 菲尔娜很清楚父亲的性情,她知道自己此刻不好说什么,也许这一切只能看那个中国人的了。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随着那落地钟所发出的“咔哒”声,三点钟这个时刻很快就到了。 “他来了。” 就在那秒针进入最后一轮旋转的时候,两辆军车一前一后地出现在窗外的大街上,并最终停在了布希坎姆贸易公司的大门前。里尔克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他用平静地说了一句,然后一边转身朝门外走,一边指着桌上的那份午餐说道:“我出去接一下,菲尔娜,你把这些端出去。” “好的爸爸。”菲尔娜答应一声,目送父亲离开了房间。不过她并没有按照里尔克的吩咐去把午餐端走,与此相反,她却将托盘推到了桌子的正中,那是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里尔克先生对吗?”公司正门外,郭守云跨步从吉普车里钻出来,看着对面正从台阶上走下来的里尔克,面带微笑 地说道,“我是郭守云,我想我今天的来意你应该知道了,我对你所说的那个有新意的合作计划有些兴趣……顺便问一句,我没有迟到吧?” 里尔克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的开门见山,就他这几天所做的了解,中国人应该是很含蓄、很喜欢绕弯子的,这个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东方民族,对谈判有着同西方人完全不同的理解。他们精通一种叫做“旁敲侧击”的谈判技巧,在某一个问题上,他们会先选择绕开很远,再经过一番兜兜转转,几乎把谈判对手绕晕之后,才抽冷子的杀回来,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为了迎接今天这一次会面,里尔克可是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他已经打算在诸如天气啊、家庭啊、宗教信仰啊等等方面,同这个中国人乱侃一通了。可是如今看来,他的这些准备工作全都白做了,而尤为难得的是,这个年轻人竟然还会提到一个迟没迟到的问题,这一点实在是大出里尔克的意料之外。 “啊,真没想到郭先生是如此守信、如此直爽的人,”对郭守云这种先声夺人的见面方式颇为欣赏,里尔克笑了笑说道,“走吧,咱们到里面再详谈,知道先生是中国人,我提前准备了一些上等的碧螺春茶,相信郭先生会喜欢的。” 郭守云颇为欣赏地看了里尔克一眼,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首先必须具备的一点才能就是观人,虽然他同里尔克只是刚刚见面,两人之间也仅仅有那么两句对话,但是郭守云还是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犹太人,的确有着一副相当精明的头脑。不要以为郭守云那种开门见山的谈话是拿出来好玩的,那是谈判桌上近乎旁门左道的一种入题方式——威压,强势一方通过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可以对弱势一方构成强大的心理压力。 郭守云的开门见山,等于是明白的告诉里尔克,“我只是对你的那个所谓建议有点兴趣,但是最终能不能接受,还要看你的表现,所以主动权在我。而且呢,我的时间观念很强,这次谈判你没有说废话的时间。”如果换上一个心理素质差、自信心弱一点的人,面对这样一个谈判对手,他将在还没有入正题之前就陷入彻底的被动。 但是里尔克显然自信心很强,他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他语气中那种不卑不亢的表现,就足以令郭守云另眼相看了。要知道现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所有贸易公司的生死,几乎都掌握在郭守云的手中了,而在面对他这样一个强势人物的时候,里尔克还能保持平常心,这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噢,上等的碧螺春?”郭守 云笑了笑,一边转身招呼着维克多下车,一边别有深意地说道,“那可真是值得期待的好茶。” 第三章 你无需什么都明白 在里尔克的引领下,郭守云牵着维克多的手走进了办公室。咋一到这么个陌生的环境里,而且还有几个陌生人,维克多显然有些惧怯,她紧紧抱住郭守云的胳膊,整个身子几乎都藏在郭守云的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用那双明净的眸子在四周警惕地打量着。 从郭守云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起,菲尔娜的目光就始终盯在这个中国年轻人的身上,老实说,在她看来,这个可以在阿穆尔州翻云覆雨的中国人如今仅从外表上看,绝对算不上多么出众的人物,他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平平无奇,尤其是那副笑容可掬的面容,给人的感觉绝对是无害的。如果说放在茫茫人海里,恐怕他身边那个看上去纯的仿若精灵般的小姑娘,更能吸引人的眼球。 “里尔克先生,这位是……”在办公室里那张宽大的沙发前坐下,郭守云一边看着菲尔娜问道,一边用力拽住维克多的手腕,不让她从自己的身边逃开,否则的话,这小丫头肯定又会钻到墙角里去。 维克多显然对坐在沙发上的感觉非常不适应,她连连挣动着小手,试图从郭守云的身边逃开,但是却没有成功,最后也许是挣得急了,她俯下身子,一口将郭守云的手腕叼在了嘴里。 这时候郭守云正好在询问菲尔娜的身份,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儿温湿,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小祖宗,不会是要咬人吧。” 不过幸好的是,维克多并没有直接咬下去,郭守云扭头看她的时候,她只是做着一个咬人的动作,同时瞪着一双大眼睛,作出一幅威胁的姿态。 郭守云的心中一动,他知道自己这几天同维克多的接触正在一步步展现成果,这个野性十足的小丫头,现在正在一点点的接受自己。 狠狠心,郭守云决心拼搏一把,他朝目露凶光的维克多笑了笑,一只手仍旧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同时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在她那柔顺的褐发上轻轻的抚摸着。 不得不说郭守云的胆子的确很大,依照维克多那一身野兽般的力道,这一口如果真的咬下去,估计那两排细密的银牙,能把他那腕骨生生咬碎。不过这一次幸运之神显然仍旧站在郭守云的肩头,随着他的抚摸,维克多眼睛里的凶光一点点的退却,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丝短暂的迷茫与越来越浓厚的依恋。在将那个咬人的动作僵持了几分钟之后,维克多松开嘴,用那挺直的小鼻子在郭守云的胳膊上嗅了嗅,然后就那么拱着小屁股挤到了他的身后。 里尔克与菲尔娜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搞不懂郭守云身边这个看上去已经十六七岁、但是言行举止都还像是顽童一般的小女孩究竟是什么人。 “里尔克先生,怎么啦,这位漂亮小姐的身份难道还是保密的吗?”首次安抚了维克多这个小东西,郭守云的心情大好,他向沙发前坐了坐,给身后的小家伙让出一些空间,同时对里尔克说道。 “啊,郭先生说笑了,”里尔克回过神来,慌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女儿,菲尔娜,她也是我在公司里唯一的助手。” “哦,原来是菲尔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郭守云没想到里尔克有这么大一个女儿,一时间也颇感意外。 “郭先生,能结识您菲尔娜也感觉很荣幸,”菲尔娜看了看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藏在郭守云的背后维克多,笑道,“不过……先生身后这位姑娘是……” “菲尔娜!”里尔克似乎对自己女儿询问这么冒昧的问题颇感不满,他看出来了,郭守云身后那个女孩并不是智力残障,她之所以会表现的如此幼稚,完全是人为造成的,说白了,那就是有人专门把她训练成这个样子的。 “菲尔娜小姐是说小家伙吗?”郭守云对菲尔娜的这个问题倒是没有丝毫的不瞒,他侧过身子看了一眼身后的维克多,小家伙此刻正蜷缩在沙发里,用牙齿有一下没一下叼啃着手里的一个面包袋。 “她叫维克多,”郭守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爱,同时语气温柔地说道,“嗯,她可以算是我的妹妹,也可以算是我的……老师,对,没错,老师,这段时间,我从她的身上明白了很多东西。” “郭先生的话……我不太明白。”菲尔娜颇感疑惑地说道。而同她相比,里尔克倒是看出了很多东西。 “菲尔娜小姐,我说的话你没必要都搞得那么明白,”郭守云若无其事的瞟了一眼放在办公桌正面位置上的那份明显没有碰过的餐点,不无嘲讽地说道,“就像我说的,我今天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我对里尔克先生所说的那个有新意的合作方式很感情兴趣,所以菲尔娜小姐只需要明白我的诚意就可以了。至于说其他的心思,你还是暂时收起来的好。” 郭守云这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无论是里尔克还是菲尔娜,都听出了他这番话中所隐含的意思。 “菲尔娜,把这些东西端下去,”里尔克显得颇为尴尬,郭守云的精明超出了他的想像,而女儿今天不智的拙劣表现,也令他颇为失望,“顺便把我的碧螺春茶 拿来。” “不急,”不等菲尔娜有所动作,郭守云便笑着说道,“里尔克先生看起来是真的还没有吃午餐吧?看得出来,你对咱们之间的合作也是颇为期待的。嗯,虽然说菲尔娜小姐所准备的这份午餐不能对咱们之间的合作产生什么直接的影响,但我还是希望里尔克先生能够在我面前放开拘束。如果菲尔娜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把那份碧螺春换成甜点,这样我和里尔克先生也能边吃边谈了。” “哦,这……这不太合适吧?”里尔克颇为犹豫地说道。 “呵呵,里尔克先生还是过于拘谨了,”郭守云笑道,“我这个人随和的很,那些什么狗屁的礼节在我眼里一钱不值,更何况我们中国人也习惯在饭桌上谈判,因为那样可以让大家更加随意。” 里尔克愣愣地看着郭守云,他感觉不到这个年轻人的一番话里有丝毫的做作,他的真诚可以在他的那双眼睛里感受个真真切切。 中国人,这就是里尔克第二次真正接触到的中国人,老实说,从郭守云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真正的年轻——锋芒毕露但是却又魅力纵横。这些年里尔克也多少了解一些中国正在进行的改革,以一个商人的眼光来看,中国的改革可谓是弊端丛生、各式各样的问题多如牛毛,他甚至不认为那里的改革能够比苏联的所谓改革高明多少。但是今天,从郭守云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他在苏联绝对感受不到的东西——朝气与自信。 也许自己应该拿出最大的诚意,好好的表现一下了。迎着郭守云的目光,里尔克最终抛开了他的顾虑。 “菲尔娜,按照郭先生说的去准备吧,记着把我珍藏的那瓶八五年罗曼尼拿来。”对菲尔娜摆摆手,里尔克说道。 第四章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正如郭守云所说的,在吃吃喝喝中展开的谈判,也许能够达到更好的效果,对于里尔克这个正宗的犹太商人来说,他今天就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从三点过几分开始,郭守云与里尔克在办公室里整整交谈了近三个小时,而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人通过开诚布公的交谈,都对对方的性情有了一个很全面的把握。当然,也许对他们来说,这一番交谈的最重要意义,并不仅仅是他们彼此间的了解,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彼此间所达成的初步合作意向。 在关于两家贸易公司合作的意向协议上,里尔克的布希坎姆贸易公司将以折价抵股的方式,全面并入郭守云的郭氏贸易公司。由于资金以及规模上的差距,布希坎姆贸易公司在折价之后,大约能够在郭氏贸易公司内部,折抵股份百分之十二,作为让步,郭守云允许里尔克另行出资,将他名下所占有的公司股份提升到百分之十五。老实说,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对于郭氏贸易公司这样的非上市融资性的公司来说,实在是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因为郭氏兄弟始终在公司内占据着绝对的话语权,按照常理来看,布希坎姆同郭氏之间的合营,其实更像是一场吞并。不多对于这一点,里尔克并不在乎,因为他知道,他现在失去的虽然是自己可以当家作主的公司,可是得到的,却是一个无可限量的未来。 里尔克向来对自己颇为自信,他觉得,只要自己所在的这个国家,如果不存在那么多的民族歧视政策,如果不是在方方面面都对犹太这个民族戒备森严,那么他一定能够在商业上取得绝大的成功。现在,郭守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几乎能够带来里尔克所需要每一样的东西,安全委员会的默许、地方政府的支持、军队的纵容、海关边卡的畅通无阻、交通运输的优先便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里尔克以往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尤为难得的是,这个中国人很诚恳也很慷慨,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他不但承诺将来会把公司对中东、东欧的全部贸易大权交给他里尔克,甚至还承诺将会设法疏通,令他里尔克能够将个人的资产向海外转移。 近三个小时开诚布公的交谈,里尔克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兴奋,“感谢上帝送来了这个中国人。”这就是他现在唯一想要说的一句话,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同样的,在这三个小时的交谈里,郭守云也认识到了同这个犹太人合作所潜在的巨大商机。很明显,里尔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是很有能量的,他在中东的以色列、东欧 的波兰、捷克、罗马尼亚,都有一定的关系网,他以一个犹太人的身份,可以很容易通过犹太人互助社团获得商业上的帮助,从而轻而易举敲开一个国家的贸易市场。 郭氏贸易公司自从组建以来,一直所从事的基本就是中苏贸易,虽然这其中所蕴藏的利润非常丰厚,但是却绝不可能令郭守云感到满足。在他看来,自己的公司要想做大,要想有一个更加长足的发展空间,那么就必须把眼光放的更加长远一些、更加宽广一些,因此从这方面看,打通更多的对外贸易渠道,就成为势在必行的一步。 但是话说回来,要想打通更多的贸易渠道绝非易事,且不说别的,就单单是西方国家目前对苏联的封锁,以及自东欧巨变之后苏联同各东欧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就基本上阻隔了公司所有的商路。郭守云要想打通通往国际的更多商业路线,那就势必等待一个契机的出现,而今,随着里尔克的出现,这个契机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当然,同能够开辟的那些商业路线相比,郭守云更看重的是里尔克的头脑,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这个犹太老头实在不简单,他的眼光毒辣的很”。 在近三个小时的交谈中,里尔克坦诚的向郭守云提出了三点建议,而这三点建议也让郭守云彻底领教了这个犹太老头精明之处。 按照里尔克的建议,目前郭氏贸易公司的发展已经进入了良性循环的阶段,除了在开辟新的贸易路线方面公司还要花费一些力气之外,其它的地方基本上就可以腾出手来了。那么腾出手来干什么呢?按照里尔克的看法,腾出大部分精力的郭守云,应将目光瞄向金融和苏联政府了。 在里尔克看来,随着格鲁吉亚等加盟共和国的分裂,苏联国内隐藏了几十年的复杂矛盾,将会在不长的时间内骤然迸发出来,而这一喷发效应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将足以摧垮原本就出在摇摇欲坠中的整个苏联上层构架。 一个国家权力构架的崩塌不是闹着玩的,那将会带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经济的低迷、货币的贬值、权力层的重新洗牌等等,这些状况都将会一一出现。 而处在这样一个大时代变迁的环境下,里尔克认为,郭守云作为依靠官权起家的商人,就必须做到面面俱到,即一方面要抓住现有的官僚阶层不放,因为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在权力重新洗牌的那一瞬间,摇身一变成为苏联国内崭新的权贵。而在另一方面呢,对于新兴的、但是目前还处在相对弱势地位的“激进派”人物,郭守云 也应该提起高度的重视。这些人现在虽然属于少数派,在权力争夺的圈子里占据着弱势的地位,但是他们并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激进派”现在面临着苏联国内来自各方面的打压,他们本身困难重重,如果郭守云能够在这个时候同他们建立联系,那么今天一分钱的付出也许就能换来明天百倍甚至千倍利润的回报。 而在第二点建议中,里尔克主张,公司目前应该同那些率先就进入苏联的国外银行建立密切的联系,利用他们尽快脱手公司所掌握的卢布货币,囤积美元货币。因为在里尔克看来,目前苏联国内动荡将至,卢布的大规模贬值或许已经迫在眉睫了,所以公司如果继续保有卢布货币,那将会承担巨大的风险。 同样是针对即将到来的卢布贬值,里尔克建议从单纯贸易中腾出手来的郭守云,不妨凭借着手中所掌握的政府资源,在远东的几大城市,成立可吸纳社会闲散资金的风险投资基金会,甚至是在地方政府庇护下,直接创办私人银行。在目前的苏联,风险性投资基金会非常少见,而银行的存款利率也低的可怜,按照里尔克的预想,如果郭守云能够把风险性投资基金会或者是银行创办起来,并在最初的阶段对投资者、储户开放较高的回报率,那么在短期内吸纳巨额的卢布货币绝非难事。 当这一步工作做到位之后,公司就可以将投资者、储户投进来的巨额卢布货币卖出,转而购进持续坚挺的美元货币,从而静待卢布的贬值。 里尔克认为,在大范围内,卢布最初的贬值绝对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只有当国家出现真正的纷乱、卢布货币价值暴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们才会惊恐的抛掉手中持有的卢布存款,转而兑换美元。而无论是风险投资基金会,还是私人的高息银行,都是不可能承担储户存款贬值风险的,因此,就在这一进一出之间,随着卢布的贬值,公司将会从货币兑换的前后差价中,谋取到惊人的利润。 很显然,里尔克的这三点建议,都是郭守云一直以来都在筹划的,但是这能说明郭守云本身比里尔克有见识吗?当然不是,郭守云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前世的那一番经历,他的脑子绝对不会比里尔克的脑子好使。 相对于这个犹太老头所掌握的那些贸易渠道来说,郭守云更看重的,绝对是里尔克的头脑,现在郭氏贸易公司的业务正在一步步壮大,而公司里最缺的,无疑就是像里尔克这样的天才。郭守云甚至觉得,随着这个老头的加入,自己的公司注定会在发展的道路上掀开一 页全新的篇章。 当这场获益匪浅的交谈结束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下午的六点半钟,谢绝了里尔克的亲自相送,郭守云最终在菲尔娜的引领下步出了布希坎姆贸易公司的大门。 “郭先生,”在郭守云刚刚钻进车门的时候,菲尔娜抢上前来,一把扶住车窗,语气犹豫地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什么问题?菲尔娜小姐请说。”将坐在屁股下面的一盒泡泡糖拿出来,随手放到维克多的怀里,郭守云隔着车窗说道。 “我想知道,您今天下午和我父亲所作出的那些约定,都是,都是真心的吗?”菲尔娜有些忐忑地说道,“您应该看得出来,我父亲他今天真的很兴奋,我从没看他和别人交谈的时候,能够如此的欢欣鼓舞,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二十岁。所以,所……” “菲尔娜小姐,你所问的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郭守云耸耸肩,一面示意司机开车,一面说道,“因为咱们之间还不存在信任,即便我给你什么样的答复,你恐怕都会将信将疑。所以呢,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去问你的父亲,我相信他能给你的答案,同样也是我能给你的答案。” 车子缓缓开动,朝着列宁大街的西侧驶去。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为什么会给我们那么优厚的合作条件?这算是您对我们的施舍,还是别的什么。”菲尔娜抓着车窗,跑动着问道。 “呵呵,菲尔娜小姐,你可真是够执着的,”郭守云伏着身子,隔着车窗对菲尔娜说道,“对于你的这第二个问题,我只能送你一句话,是我们中国流传很久的一句格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第五章 守成的邪恶嗜好 “突……突……” 哈巴罗夫斯克市北郊的远东军区司令部直属第四直升机大队的停机坪上,两架米-26p“光环”直升机,闪动着颀长的桨翅,缓缓地从空中降落。八名早已等候在停机坪上的苏军士兵,冒着平地升腾而起的漫天尘土,快速的移动到直升机两侧,替机舱里的人拉开了舱门。 郭守云是紧跟在守成的身后钻出机舱的,尽管他的面色苍白,可是仍旧没忘记紧抓着维克多的手腕——这小姑娘现在缠人的紧,而且就缠郭守云一个人,无论他到哪儿,小姑娘都抱着两个面包在后脚跟着,赶都赶不走。 这次跟随雅科夫前来哈巴罗夫斯克,原本按照郭守云的意思,他是不打算带着维克多过来的,可是这小姑娘要跟着,别人还真拦不住。就在今天上午,郭守云登机之前,小姑娘愣是没用两分钟,就打翻了六个拦着她的大兵:其中三个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她当场摔晕过去了,两个企图动武的,被她三下五除二折断了小臂骨,躺在地上惨嚎不止,剩下那个看上去机灵一点,被扔了一个马趴之后,直接就跑的没影了。 这么个野兽一样的小姑娘,让库瓦尔金也没辙了,这要是对她动枪吧,郭守云舍不得,这要是不动枪吧,还没有人对付的了她。当然,要是二三十个大兵一拥而上,估计也能把小家伙制服了,不过库瓦尔金不敢冒那个险,刚才受伤的那几个士兵已经是个麻烦事了,这可是远东军区自二战结束之后的第一次“战斗减员”啊。 就这么地,在万般无奈之下,郭守云只得决定带着这头“雌兽”一起前来哈巴罗夫斯克。不过这个决定在雅科夫那里又通过,这位安全委员会的远东主席,是怎么说都不肯跟维克多坐进同一个机舱,尽管他的身边带了四名随从,可他还是觉得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 最后,经过一番商议,一伙人决定再向十六师要一架直升机,这样,郭氏兄弟俩就带着维克多乘坐一架,而雅科夫则带着安全委员会的那一伙人搭乘另一架。 无论对郭守云来说,还是对郭守成来说,这都是他们第一次搭乘直升机,第一次做空中的长途旅行,不过兄弟两的表现却是截然相反。从飞机上下来,郭守云就觉得脚下发虚,如同踩着一团棉花,而郭守成呢,他看上去兴奋的很,站在直升机旁边,他还不住的伸手在舱门上拍打着,那发光的眼神里写满了贪婪。 “嘿,哥,”好容易才压抑中心中的那种兴奋,郭守成紧赶两步,追到郭守云的身后,笑眯眯地说道, “你别说啊,老毛子部队里的东西就是实用啊,瞧瞧这家伙,最大载荷二十吨,航速近三百公里每小时,最大航程近六百公里,如果备上配装的四个副油箱,就能从这哈巴罗夫斯克直接飞到上海去。嗨嗨,你说咱们公司要是配上两架这东西,那……” “那就放在仓库里等着报废吧,”不等守成把话说完,郭守云就淡淡地说道,“二十吨的最大载荷,你用它来干什么?要说载货,二十吨的载量对咱们来说有什么用?要说载人,你个臭小子有二十吨重吗?” “哦?嘿嘿,”郭守成对大哥那副板起来的面孔完全免疫,他意犹未尽的回头瞅瞅那架刚刚停止螺旋桨转动的直升机,咂咂嘴说道,“不管载什么,有这么个东西也够拉风的,嗯,刚才听那个导航说他们的直升机大队好像要更换新型的战机,到时候一定要来看看试演。” “好啦,好啦,快过去看看雅科夫下一步怎么安排吧,”郭守云实在受不了弟弟对军械之类的痴迷劲,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雅科夫,对郭守成地说道,“有维克多跟着,那家伙连跟我打个照面都紧张,所以这种事情还是你去做的好。” “嗯,我这就去,”郭守成应了一声,朝雅科夫他们走过去,可这没走出去两步,就又停下来,扭头对郭守云说道,“哎,哥,说真的,你再考虑考虑,咱公司要不要配上两架?” “紧巴的给我去,你这个不无正业的家伙!”郭守云抬脚做了一个要踢人的动作,同时笑骂道。 郭守云嘿嘿一笑,躲过哥哥伸来的大脚,直奔雅科夫那边去了。 看着弟弟跑远了,郭守云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话说这人就得有个心灵寄托,守成的为人原来一直都很沉闷,属于那种经天也不一定说上几句话的人。郭守云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对经商没什么兴趣,他和自己不同,两个人从商的根本出发点都不一样,自己经商当初是为了游戏,是为了实现一个宿世的梦想,而守成则仅仅是为了维持生计。可是自从公司占用了储备库的仓间,守成接触到了苏军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之后,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爱好,整个人的性情也开朗了许多。 郭守云知道,这段时间里弟弟背着他没少干“坏事”,他把自己给他零用的那些钱,几乎全都用在了收藏上,储备库的那些枪械仓库他是经常光顾的。尤其令郭守云无奈的是,现在自己这个弟弟似乎正在朝着他当初的那个伟大构想坚定的迈进,听库瓦尔金说,守成在储备库里专门开了两个自用的仓库,以 存放他的那些宝贝儿收藏。最初郭守云没有意识到那里面存放的是什么,直到前段时间不经意的进去看了一眼,他才真正感觉到眼皮发跳是一种什么概念。那两间已经被打通的硕大仓库里,几乎成了金属与火药的世界,四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单兵枪械,手枪、步枪、突击步枪,凡是在储备库里能够找的到的不同型号的单兵枪械,守成的这个守仓库里都能看得到。尤其令人吃惊的是,在库房的地面上,竟然还摆着四挺机枪,其中两挺是rpk班用轻机枪,一挺组装完整,一挺已经被彻底拆散,那一件件被擦得锃亮的零件摊了一地。至于剩下的两挺则有一挺是老式的马克沁水冷重机枪,一挺则是被苏军称为“岩石”的nsv12.7毫米的多用途重机枪。 按照库瓦尔金的说法,这些枪都是守成从军械库里挑出来的,因为看着他喜欢,库瓦尔金就根据枪械序号在账目清单上划了折损,换言之,这些枪现在已经都是没有“身份”的黑枪了,守成可以放心的拿去“玩”了。 库瓦尔金这一个“玩”的说法,险些让郭守云吐了血,这真是……玩什么不好,玩这些东西。要说是几把手枪,那拿着玩玩也就算了,可是那nsv12.7毫米口径的重机枪,那是能拿着玩的吗?更何况守成还给这家伙配齐了装备,颀长丰满的弹链、一个步兵用6t7式枪架、一个备用的苏防空通用高射机枪枪架,这怎么玩,没事打飞机玩啊? 不过这话说回来,虽然说郭守云对弟弟这种别样的嗜好不以为然,甚至感觉有些头疼,可是他也并没有加以干涉——守成能够开朗一点是件好事,他喜欢收藏那些危险的东西,那就由着他好了……至少……至少他没有收藏火箭筒、导弹之类的东西。 第六章 风险与机遇 说起来哈巴罗夫斯克市与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在行政级别上是相同的,它们都是苏联州一级的首府城市,但是如果从城市规模、经济发达程度、工业基础等各个方面来看,作为远东第一大城市的哈巴罗夫斯克,显然比布拉戈维申斯克发达的不是一点半点。 也许是为了保证这一远东重要城市的战略安全,苏联政府除了把远东军区的司令部放在这里之外,还在哈巴罗夫斯克市的周边地区布置了三个整编的机械化军,三支精锐的机械化部队,呈犄角之势陈列在哈巴罗夫斯克市外围的三个方向,严密的守卫着这里的安全。 对于郭守云来说,他是平生第一次来到哈巴罗夫斯克,按照预先的安排,他是打算在这里停留四天,主要目的就是同远东几个州的重要官员面进行一下接触,当然,这种接触都是需要依靠雅科夫帮忙牵线的。而除了要同各州的官员进行接触之外,郭守云还打算着同远东军区的主要将领们见个面。 在此行之前,苏西霍夫少将专门在自己的家里举办了一次简单的晚宴,受邀请的人除了十六师的几位主要人物之外,就是郭氏兄弟两个了。不得不承认,郭守云之前的付出是相当值得的,他送给苏西霍夫小孙女的那架钢琴虽则昂贵,但是换回来的回报,却足以让郭氏兄弟俩受用不尽。正是在那次的晚宴上,苏西霍夫告诉他,说是军区方面包括特列季亚克大将在内的几位领导同志,想要同他郭守云见个面,至于具体的商谈内容,就是把十六师那种军商合作的方式,在全军区范围内扩展试行。 目前远东军区的财政困难已经到了一个不得不用旁门左道来解决的地步,谁都无法相信,为苏联镇守远东、下辖数个整编集团军、数个独立机械化师、四个空师、总兵力数十万的大型军区,竟然每月只能得到区区四千七百万卢布的军费。算一笔账,远东军区即便只有五十万在职的官兵,那么每人每月军薪只有一百卢布,这还需要足足五千万卢布的军费呢,四千七百万,干什么用?五十几万人要不要吃饭?数万的坦克、装甲车,不计其数的枪械、火炮,数千架的战斗飞机,规模庞大的战略导弹、核武库,需不需要维护保养?士兵可以不去打靶训练、装甲兵也可以不用军事操演,可是这空军例行的防空巡逻任务难道也可以放弃了?这岸基雷达站也可以关闭了?那些军工企业也可以停产了?这简直就是乱弹琴。 俗话说的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无论是什么军队,即便是占山为王、挖坑筑巢的土匪、乌合之众,他们也得有足够的给养。土 匪没有给养,饿极了就去抢,这国家的军队要是没有了给养,那他们或许不会首先考虑去抢,但是他们绝对会想出一些令人震惊的办法来维系生存。 在最初的时候,特列季亚克大将以及军区的一干主要将领,虽然没有反对十六师的那种军商合作办法,但是从内心里他们还是对这种做法存在一定抵触的。在他们看来,军人就是军人,这是一种职业,而且是一种神圣的职业,作为一个军人,不老老实实的担负起保家卫国的职责,却跑去和商人打滚敛财,这不就是不务正业吗? 可是随着军费的日趋紧张甚至枯竭,当然,尤其是目前时局的发展,军区主要将领内心所淤积的愤懑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此前不久,以军方为只要势力的“传统派”在莫斯科遭遇滑铁卢,克里姆林宫方面不顾军方的反对,再次向旨在颠覆苏联苏维埃政权的“激进派”妥协。在随后召开的圆桌会议上,“主流派”同“激进派”勾结,撇开最高苏维埃主席团、撇开苏维埃议员团委员会、撇开联盟院与民族院,单方面发表了“9+1”宣言,声称将要制定新的宪法、选举新的最高苏维埃、总统和中央政府,他们还要将苏联沿用几十年的国名,改为“主权共和国联盟”。这个宣言的发布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它就意味着全苏联数百万士兵所效忠、捍卫的祖国,即将分崩离析了。 自己守卫了一辈子的国家在一夜之间变了样子,甚至再过上一段时间就会荡然无存了,远东军区高层的一干将领们似乎在那短短的一刻就失去了一切,他们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空落落的。以往的什么信念啊、追求啊、理想啊、荣誉啊,全都找不到依托的根基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后应该干些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来自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国防部的一封绝密文件送到了远东军区司令部办公室的桌子上:坚持原则的苏维埃政权捍卫者们,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葬送在敌人的手里,他们要用最激烈同时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反击敌人的进攻。 这一份秘密文件的下达,给远东军区倾向捍卫苏维埃政权的将领们带来了一丝希望,同时,也催发了一个全军区范围内试行军商合营措施的出台——眼下的局势如果不动用武力是无法稳定下来了,而在动用武力之前,军区司令部要先想办法填饱士兵的肚子、给坦克飞机加满油。 军区内部的决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绝对的机密,尤其是这次的军商合作计划,更是绝密中的绝密,在军区范围内,这个计划 只有军级以上的部队政委才有资格提前得知,而苏西霍夫因为具备独立十六师师部政委的身份,因此享有军级政委待遇,所以这项计划他知道部分的详情。 按照远东军区的这项军商合作计划,远东军区戍辖范围内的所有军工型企业,都将逐步甩开地方政府的控制,从而转向军商合营。根据军区内部的试行办法细则,首批向私营商人开放合作的军工企业,主要是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的四大军工企业:阿穆尔钢铁厂、阿穆尔电缆厂、阿穆尔造船厂以及远东柴油机厂。这四家企业,是远东军区内部比较拿得出手的大项目,就拿阿穆尔钢铁厂来说,它是远东地区规模最大的一个钢铁厂,即便是在全苏联境内,它的钢铁年产量也是排在前列的。而远东柴油机厂呢,它以前主要的生产方向,就是军品柴、汽油发动机,按照苏西霍夫的介绍,目前苏军正在准备配备的米-28“浩劫”全天候武装直升机的动力机组,“tv3-117”2230轴马力大功率发动机,就有相当一部分是由这个柴油机厂生产的。 军区方面的意思是,在这次的军商合营中,军队将向合作商人出让几家军工厂的销售权,而这些权力以往不是掌握在军队自己手里,就是掌握在军贸局抑或是外贸公司的手中。很明显,同军贸局以及外贸公司打交道,无论是军工厂还是军队,都拿不到什么现成的实惠,这些军工厂等于是在为政府白干。现在军队要“造反”,他们要抵制政府的权力,要为自己的存在谋出路,所以,远东军区司令部首先就要把这些销售权拿到手,转包给像郭守云这种即慷慨,又有销售能力的商人,然后从他们这些商人的手里拿到自己应得的那部分资金。 很明显,对于郭守云来说,苏联军队中由基层开始的腐败已经蔓延到了高层,这是一个他渴望已久的机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他手里所掌握的资金,根本就不足以一口气吃掉这些军工企业的贸易权。按照苏西霍夫的说法,现在远东军区的资金缺口多达数千万,而这次司令部拿出来的四家军工企业,是打算在短期内就取得盈利,以解燃眉之急。司令部在盈利的底线上,应该在七百万到九百万卢布之间,也就是说无论谁想吃下这四家军工企业的销售权,那就必须投标,先从自己腰包里把这笔军区所需要的资金掏出来,然后再去寻找订货、销售的渠道,一步步的返本。 风险啊,机遇啊,远东军区这次作出的军商合作计划,显然是巨大的风险交杂着巨大的机遇,郭守云要想实现他的远东梦想,那就必须在做出选择的同时,解决 掉他的资金问题。 第七章 有点闹心 哈巴罗夫斯克市,红海军战士区,远东军区总招待所。 这是一个布置的很华丽的房间,在房间大厅中央的那两排沙发上,郭氏兄弟两人相对而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那台正在播放着新闻节目的电视。 这年头苏联的广播媒体事业明显比国内要发达,在哈巴罗夫斯克的军总招待所里,竟然可以收看到二十几个电视台的节目,当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苏联的地方台,还有一些是国内黑龙江的地方节目。 此时,郭氏兄弟所关注的,是苏联国内的新闻,莫斯科这段时间的局势非常微妙啊,传统派为首的一方,现在正在抓紧时间筹措最高苏维埃议员团会议,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打算要撤换主流派为首的克里姆林宫权利层。而与此同时呢,克里姆林宫显然也意识到了自身的危险,他们正在进一步同激进派妥协,以便联合起来抵御传统派的攻讦。而同传统派、主流派这两个对手比起来,激进派虽然力量不大,但是却聪明的多,他们一方面作出同主流派精诚合作的姿态,一方面却又同民族分裂主义势力勾肩搭背,在背后拆主流派的台。 现在苏联国内的局势乱到何种程度,只要打开电视看一看就可以了,苏联中央电视台的舆论方向,直接同各个地方台的舆论方向相背驰,而各个地方台之间内,却又互相攻讦。有的电视台在大肆鼓吹全西化的民主改革,鼓吹各加盟共和国应该享有更多的自主权,鼓吹解散苏维埃等等。有的电视台则在不间断的播放国家自十月革命以来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抨击“一小撮”别具用心的野心家们所抱持的分裂国家的龌龊心思等等等等。 像这种自己国内媒体就彼此之间咬成一片的局面,别说是苏联人看了会摸不着头脑、思想混乱了,就连郭氏兄弟这样的“老外”看着电视也觉得有些头疼。 也许是觉得看乏了,郭守成首先将目光从电视上收回来,他瞟了一眼对面的大哥,却见他虽然眼睛盯着电视,但是眉头紧锁,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那个缠人的小维克多,此时正半仰着身子蜷缩在沙发里,无聊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看那样子,她好像在数数,五根手指没屈伸一次,她就会扭头叼一下郭守云的衣角。 郭守成看着好玩,忍不住从面前的茶桌上拿起一个烟盒,然后一甩手,朝维克多的身上投过去,看那意思,是想吓这个小丫头一跳。不过他显然低估了维克多的反应速度,就在那烟盒以抛物线的姿态飞行着,即将落到小丫头脑门上的那一刻,小丫头突地扭过头来, 就那么看似随意的一摆手,烟盒便被拍了个正着,而后急速的倒飞回去,“啪”的一下砸在了郭守成的鼻梁上。 “哎呦!”偷鸡不成蚀把米,郭守成捂着鼻子,发出一声痛呼。 “怎么啦守成?”郭守云被弟弟的这一声痛呼惊醒过来,他愕然地转过头,问道。 “哦,没什么。”郭守成从怀里抓住那个烟盒,忍笑说道。 “没什么?”郭守云一脸狐疑地看看弟弟,随即似乎又想到什么,他又扭头看看躺在自己身边的维克多,却见这小家伙正朝自己摆弄着手里的小半块面包。 “没什么就去给维克多再拿两个面包过来,就是咱们带着那种‘安士’带草莓夹心的。”伸手在维克多的小脑袋上抚摸着,郭守云转口说道。 “她这是今天吃的第几个了?”郭守成站起身,一边朝门外走,一边摇头说道,“一天到晚就吃这种东西,你也不怕把她吃坏了。” “哎,我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就只吃这东西,别的连看不看。”郭守云也颇觉棘手。这段时间维克多看上去倒是正常了许多,这有事没事的也不总朝墙角里挤了,可就是这面包还扔不掉,而且还是从早到晚、即便是晚上睡觉也得拿着。尤其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她一天下来,光是面包就能吃掉三四十个,可以说是嘴都不带停了,而且是出了面包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吃。 可话说回来了,维克多整天吃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而且还吃的这么多,可是那精神头却好的出奇,这苗条娇小的身材也不带走样的,有的时候郭守云甚至都怀疑这小丫头的身体构造是不是跟正常人不同。 郭守成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将两个面包扔到维克多的怀里,然后做会自己的沙发,皱眉说道:“要我说啊,从现在开始你就应该限制她一下了,让她多接触一些别的东西,尤其是这个说话的问题。” “嗯,再等等看吧,我怕进展太快了,会让她产生抵触。”郭守云这么说着,伸手替维克多抹了抹嘴角的面包渣。小丫头显然很享受这种亲昵,她竟然张嘴轻轻的在郭守云的手指上咬了一口,然后从沙发上爬起来,整个人趴在了郭守云的大腿上。 这几天大哥同维克多之间的亲昵,郭守成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天知道如今这个像小宠物一般的女孩子,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变成自己的大嫂。想到将来自己可能会有一个心里不正常、暴力倾向严重的大嫂,郭守成就感觉头皮有些发凉。 郭守云自然不知道弟弟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也感觉到眼前维克多趴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有些不妥。这小丫头说起来也不小了,胸前那对小蓓蕾虽然同丰硕无缘,可是也堪称盈盈一握了,她这么趴在郭守云的腿上,而且还很不安稳,这让郭守云有点吃不消。 “哥,这次老毛子远东军区的计划你有什么打算?”好在这个时候郭守成岔开了话题,从而也转移了郭守云的注意力。 “打算?”郭守云略一思索,而后说道,“老实说,我很想把他们这份计划全盘吃下来,对咱们公司来说,这是全面扩充自身硬实力的最佳机会。不过话说回来了,公司的状况你也清楚,咱们目前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资金来。现在已经马上就到六月中旬,那时候咱们还有一大笔的款项需要外支,雅科夫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啊,现在缺少了他的掩护,咱们什么事也做不成。” “你是说古比雪夫那个国立特别医院的收购?”郭守成皱眉说道。 “是啊,”郭守云叹口气说道,“等这几天过去,咱们把哈巴罗夫斯克这边的事情办妥了,我就必须赶去古比雪夫……真他妈的,老毛子的这些产业要不就不卖,这要卖就全都堆到一起来了。” 第八章 横向与纵向 听了大哥那满嘴的牢骚,郭守成面色凝重地说道:“哥,其实我也觉得咱们这次很难把老毛子的全份计划吃下来。我这段时间研究了一下国内的钢材市场情况,今年这上半年国内钢材进口量就比去年同期增长了将近一倍,已经明显对国内的钢铁产业形成了冲击。所以咱们国内政府那边,绝对不会放任这种钢材过量进口的局面长期发展下去,说不定这稍后不久,国内那边就会提高钢材进口关税同时压缩进口配额,如果咱们在这个时候把阿穆尔钢铁厂的销售权吃下来,那么搞不好将来就会栽在这上面。” “嗯,你的分析不错。”郭守云对自己这个弟弟不仅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他伸手扶住维克多的小细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这小家伙在他趴着很不老实,到处扭扭蹭蹭的,就像一跳小鲶鱼。 “继续说,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全都说出来。”郭守云追问道。 “还有就是阿穆尔造船厂和远东柴油机厂,”得到了大哥的鼓励,郭守成似乎有了更多的信心,他舔舔嘴唇,继续说道,“这两个厂规模的确很大,设备和技术也很先进,可是有一点,那就是他们的生产方向存在很大的问题。这两家工厂的军工性太强了,照我估计,如果这两家工厂想要走向真正的军商合营,恐怕最短需要多半年的时间来重新组织生产线,而在这多半年的时间里,咱们根本无法从他们身上获利,甚至连订货单都没办法承接。依我看,在这四家工厂里,也就只有阿穆尔电缆厂还有些看头,军用、民用隔阂没有多大,而且国内市场还容易开辟。所以我认为,从安全角度考虑也好,从资金角度考虑也罢,咱们最好能够多把目光放在这家电缆厂上,至于其他的,可以暂时搁置一边。” “守成啊,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你的进步很大啊,能够从公司、市场、大政走向、合作企业,四个方面来综合的考虑问题,这很不错,”听弟弟说完了他的想法,郭守云首先夸赞了一句,转而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仅仅做到这一点,还远远算不上一个成功而全面的商人。知道吗,你这是单纯用横向的眼光来看待咱们的公司,看待目前的市场、政策以及合作企业,而要想把这其中的一切一切都看清楚,找到一条最适合自己的发展路线,那除了这种横向联系的眼光之外,还必须从纵向的方面去考虑。” “大哥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深莫测了,还横向纵向的,搞得我莫名其妙。”郭守成愕然道。 “呵呵,这个说白了很简单,”郭守云解释道,“我之所以 说你的思维方式仅仅局限在横向,是因为你刚才所作出的那些判断,只是针对眼前局势下的各类问题的分析。可是你想过没有,咱们的公司是需要寻求发展的,而咱们所面对的市场,也同样是随着时间的变化在不断发生转变的,所以,要想作出正确的判断,你就必须从公司以及市场发展的角度去考虑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就拿咱们公司目前的状况来说,咱们所做的无非就是纯粹的中苏贸易,从这一点上说,咱们对国内市场的依赖性太强,所以国内政策的走向,直接关系着咱们公司的未来。毫无疑问,这对于咱们这样的公司来说,危险性实在是太大了,国内现在正在改革开放的试探阶段,这政策方面很难把握,所以咱们考虑的发展,就绝不能局限在眼前,不能局限在国内一个方面。我们必须看远一些,实现更广阔一些。”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下来,他指了指弟弟手上的香烟,示意守成递给他一支,而后才继续说道:“你知道在来这哈巴罗夫斯克之前,我让里尔克去哪儿了吗?” “去哪儿了?”郭守成倒是知道几天前里尔克离开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只是不知道他去哪了,这个犹太老头神神秘秘的,虽然整天一幅笑眯眯的样子,但是那张嘴巴却紧得很。 “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以色列的特拉维夫,”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在未来的一个月时间内,咱们公司在以色列的贸易站就会建立起来。而一旦那里的贸易站建立起来,你知道对于咱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郭守成茫然地摇了摇头,老实说,他门清的那一部分东西,基本都集中在苏联远东和国内,至于说以色列……如果不是郭守云说的详细,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什么特拉维夫是哪个国家的城市。 “告诉你吧傻小子,”郭守云笑道,“只要咱们在以色列的贸易站建立起来,那就意味着咱们找到了最好的钢材销售渠道。哼哼,战争啊,战争对于咱们这样的商人来说,永远都是好东西,现在中东刚刚实现停火不久,战后重建注定是那里近两年内的首要大事,我甚至可以肯定地说,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海湾地区的钢材需求量将远远超过国内的需求总量,我甚至怀疑目前国际市场钢材价格向上浮动的零点三个百分点,就是被海湾的需求量拉动起来的。所以,仅从这一点上看,我就不能赞同你刚才所作出的那一番分析。” 郭守成自然不会反对大哥的意见,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对郭守云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郭守云这一番 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守成啊,现在咱们是在打老毛子那些工厂的主意,所以在挑选这四个工厂销售权的时候,着眼点应该放在老毛子国内工业的历史特点上,而不是单纯放在眼前。”郭守云继续说道,“你要知道,电缆工艺一直以来都不是老毛子所擅长的,他们生产的电缆,别说是拿到国际上去,即便是拿到国内,也没有什么竞争力。老毛子真正拿得出手的,就是他们的资源和重工业,像远东柴油机厂,他们那里生产的大功率柴油机组,一直以来都是国际市场的抢手货。因此在我看来,这次咱们不出手便罢了,只要出手,除了电缆厂之外,其余三家咱们是势在必得!” 大哥在说最后那句话时脸上所展露出来的决然,令郭守成感觉有点愣神,“吃点三家”?那此后一段时间内,公司将会背负多大的负担啊?尤为重要的是,现在公司里明显就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办这些事情。 “哥……”带着自己心里的疑惑,郭守成开口说道。不过他的嘴里才蹦出一个字,一阵儿若有若无的敲门声,便传了过来——如此深夜,竟然有人造访? 第九章 老友夜访 这突兀的敲门声,令兄弟两人之间的谈话中断了,郭守云皱皱眉头,朝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而后对弟弟说道:“去看看,也许是宾馆的服务员。” 和大哥一样,郭守成也没把这敲门声当回事,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门口,一边随口问了一句“谁啊”,一边就拉开了房门。 房门外是招待所内可容七八个人并行的宽敞楼道,楼道的地面上还铺着厚重的青蓝色地毯,而出乎郭守成意料之外的是,此时门外站着的摆放着,并不是什么服务员,而是十几个穿着朴素的老毛子。 在开门的时候,几个老毛子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正背对着门的方向,看样子是正在与同行的几个人说话,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这个人才转过身来,径直朝守成看去。 “约里宁上校?!”郭守成看上去有些吃惊,他看着眼前这个转过头来,对自己一脸微笑的年轻人,失声说道。可不是,眼前这个身穿便装、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个普通苏联人的家伙,正是失踪已久的约里宁上校。 “怎么,只是这么长时间不见,守成就同兄弟我生分了吗?”约里宁上前一步,站到郭守成的面前,面带笑容地说道。 “啊,不,不是,只是谢尔格你这说失踪就悄无声息的失踪了,可这说出现就又那么毫无征兆的站到了我眼皮子地下,我这还没反应过来呢。”郭守成伸手搔搔头皮,多少有些尴尬地说道。 “咳咳!” 约里宁看上去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这个时候,在他身后传来了两声干咳,这咳嗽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但是郭守成却明白,这是有人在约里宁的背后提醒着什么。 “看样子今天来的这些人里,约里宁这个上校还不是领头人啊。”郭守成整天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转,这脑子也变得活泛多了,仅仅是这么两声干咳,就让他看清了这群人的来意肯定不简单。 “嗯,守成兄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显然是从那两声干咳里得到了提醒,约里宁朝郭守成身后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同时问道。 “啊,请进,请进,这咋一看到你,实在是太意外了,谢尔格你可别挑礼啊,”郭守成急忙侧过身子,请门外的一群人进来坐,同时对大厅里的郭守云喊道,“大哥,你快看看是谁来啦。” 在通知大哥的同时,郭守成却将目光若有意似无意的在门外诸人的身上扫了一眼,他发现除了约里宁之外,门外这十几个老毛子站的看似 很随意,但其实却很有规律——前四后六,中间加上中间两个人,这是典型的苏联军中警卫防御模式。这段时间郭守成没少从库瓦尔金那里学东西,在他看来,门外这些人中,除了约里宁以及那两个被夹在人丛中间的矮胖中年人之外,其他人应该全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卫员。 “谢尔格?!”在这工夫,约里宁已经进了门,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郭守云,带着一声喜出望外的惊呼,正快步朝门口的方向迎过来,“你小子怎么突然出现了?” “自北京天坛一别,这段时间守云兄身体可安好?”站在门内,约里宁双臂大张,面带微笑地说了一句听起来异常蹩脚的中国话。 “好,好,好,”郭守云看上去是真的很开心,他奔到约里宁的身边,同这个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却有过一番交心的朋友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同时大声笑道,“好的很,好的很啊。” 就在郭守云与约里宁亲热拥抱的时候,门外随着约里宁前来的一群人有了行动。郭守成看到,这十几个老毛子中,仅仅有四个人进了门,而剩余的六七个则在楼道里一哄而散,其中有四个甚至闪身躲进了隔壁以及对面的几个房间。 “谢尔格,你这小子这段时间跑到哪去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将约里宁从怀中推开,郭守云用力在他肩膀上捶了两拳,笑骂道。 “嘘!”约里宁没有直接回答,他对郭守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过身,将目光投降了随同他一起进门的四个人。 得到了约里宁的暗示,两个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年轻人立刻开始行动。他们中的一个快速在大厅里移动着,将两扇落地窗的窗帘全部合拢,而另一个则打开手中的皮箱,从里面取出一个个古怪的零件,在门口的位置上熟练的组装起一个类似于卫星接收器的雨伞型小圆盘。 郭氏兄弟俩站在那里,看着这两个熟练的特工在自己房间里折腾——特工,没错,这两个年轻人肯定是特工出身的,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检测房间里有没有窃听装置,而由他们这份谨慎小心的样子,兄弟两也能猜到,今天约里宁的来意恐怕不怎么简单。 两个年轻的特工在房间里四处忙活一段时间,显示用一根金属短棒,在墙壁、沙发、落地钟、窗棂等各个位置做了一番扫描,随后又戴上一幅宽幅的圆镜,对着两个窗口反复测试了一会儿。大约过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两个年轻人做完了他们的工作,此间,那个雨伞型小圆盘上的三盏绿灯一直闪亮着,还发出 几秒钟间隔的滴答声。 “报告将军,各波段声纳信号检测反应正常,这里没有设置任何窃听装置。”拿着金属棒的年轻人首先走回到门前,他对站在郭守成身边的一个矮胖中年人敬了一个礼,然后说道。 “报告将军,光频波谱检测反应正常,附近没有远视光波监控。”几乎是在同时,另一个年轻人走过来回报道。 “嗯,出去吧。”这个矮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很拽,他眼皮都不带撩一下的,就那么会摆摆手说道。 “是!”两个年轻人又对他敬了一个礼,然后连东西都不带收拾的,就那么转身跑出门去。 “守云兄弟,看样子雅科夫对你很是放心啊,竟然连他们惯用的监视手段都给省去了,”等到两个年轻人出门之后,约里宁伸手揽住郭守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对你能给予我们的帮助更加有信心了。” “我说谢尔格,你搞什么啊?雅科夫他监视我干什么,难不成还怕我从事什么间谍活动?”郭守云摇头笑道。 “哼哼,现在被监视的人,可不一定就是从事什么间谍活动的,知道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兄弟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嘿嘿,说起来你或许都不会相信啊,”约里宁飒然一笑说道,“算啦,这些事情咱们今天不去谈它,咱们来说正事。” “正事?你这小子能有什么正事?”郭守云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位中年人,不动声色的笑骂一句说道。 “不开玩笑,”约里宁正色道,“守云兄弟,还记得当初咱们在北京天坛的那一番约定吗?” “当然记得,”郭守云也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当时问我,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同我合作的话,我会如何选择,而我的回答是……” “‘谢尔格,你放心吧,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同你合作,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我的一个承诺。’”约里宁面带异彩,抢着说道。 “对,那是我的一个承诺。”郭守云笑道。 “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约里宁毫不犹豫地说道,“来,守云兄弟,在谈咱们的合作之前,我先给你介绍两个人。” “是这两位吗?”郭守云会意道。 “嗯,来,”拉着郭守云的胳膊,将他带到两个中年人的面前,约里宁首先说道,“这位是我的父亲,同时也是我的上级领导同志,第四十五机械化集团军司令员毕瑟夫中将。” 第十章 复杂的关系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短小、体态臃肿的中年人,郭守云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短路。说老实说,他根本无法从这个中年人的身上,看到哪怕一丝约里宁的影子,这对父子之间根本就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嘛。尤其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中年人脸上的那种笑容,只能让郭守云联想到一个词,那就是“猥琐”,极度的猥琐,像这么一位猥琐的咸湿大叔,难道就是远东军区里敢于同特列季亚克大将唱对台戏的四十五机械化集团军司令员毕瑟夫中将?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今天郭守云算是对这句话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其实要真说起来呢,也不是郭守云的眼光有问题,因为从起家历史来说,毕瑟夫中将并不能算是一个正牌的将军,他应该说与雅科夫是同一类的人。毕瑟夫年少时曾就读于丘尔金谍报学校,而且还是那里的高材生,在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安全委员会欧洲分部供职。毕瑟夫正式由安全委员会转向军界发展,是在1968年的“布拉格之春”事件之后,他在该起事件中的杰出表现以及狠辣作风,颇受当时苏陆军总司令帕夫洛夫斯基大将的赏识,并由此调离安全委员会,直接进入了军队。 从七零年到如今,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毕瑟夫在军队中得以飞速的发展,一个从没有指挥过战争的人,却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从一名普通的中校一路升为了实权在握的中将,仅从这一点上看,毕瑟夫的手腕之灵活就不能不让人感觉钦佩。 其实从进门那一刻起,毕瑟夫就一直在暗中观察郭守云,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年不过三十、其貌不扬的中国年轻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看人不能仅看外表,这一点毕瑟夫还是非常清楚的,他知道,这个姓郭的年轻人绝对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安全委员会也拉进他的利益圈子里去了。 “哦,将军,很高兴认识您。”在听了约里宁的介绍之后,郭守云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却很快调整了心理,他伸出胳膊,同毕瑟夫握了握手,笑容满面地说道。 “呵呵,守云太客气了,”毕瑟夫的语气听起来很随和,他拉着郭守云的手,笑道,“我这段时间不止一次听谢尔格提起你了,按他的说法,守云,你可以是我这个儿子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啊。嗯,既然这样呢,如果守云你不反对的话,那不妨就叫我一声伯父吧。” “伯父。”郭守云也不客气,他知道这是对方一种套近乎的方式。 “守云兄弟,”介绍完了自己的父亲,约里宁将郭守云拉到另一个中年人的面前,笑着说道,“这位,这位是汤普森先生,是我父亲当年在布拉格结识的好友,嗯,他现在是哈巴罗夫斯克‘天主教慈善基金会’主席。” “哦,汤普森先生原来是一位慈善家,”郭守云立刻明白了这个所谓“天主教慈善基金会”主席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同对方握了握手,同时笑道,“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不信教,我只信奉凯恩斯。” “呵呵,郭先生,那咱们有机会可要多接触一下,因为我也不信教,同样的,我也是凯恩斯的崇拜者。”汤普森倒是很直接,他对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任何掩饰。 其实在如今的苏联,像什么“基督教慈善基金会”、“天主教慈善基金会”之类的东西可谓是多的不可胜数,这些基金会打着慈善与宗教的幌子,在背地里却是向苏联反对派、激进派提供政治资金的重要部门。而这些基金会的资金来源,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慈善募捐,他们的资金都是由西方国家的政府资助的,说白了,这些基金会就是西方国家对苏联实施和平演变的一个重要工具。 “来,坐吧,咱们坐下说话,”一个手握实权的将军,一个西方和平演变工具的代表,这么两个人物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郭守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需要同自己合作些什么。很客气的将众人让到沙发前坐下,郭守云对弟弟说道,“守成,去沏几杯咖啡来。” 郭守成点点头,转身朝大厅酒柜的方向走去。 “不用了,”约里宁摆摆手,拦住郭守成,同时说道,“守云兄弟,今天我们不能久坐,把正事说完了我们就必须马上离开,不然的话,对你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 “哦,怎么,谢尔格,你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吗?”郭守云愕然问道。 约里宁欲言又止,似乎心里有着什么顾虑,他朝毕瑟夫看了一眼,似乎在等着父亲的指示。 “说吧,守云又不是外人,更何况咱们目前的局面几乎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了,根本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毕瑟夫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的维克多,随口说道。 得到了父亲的允许,约里宁不再犹豫,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守云兄弟,想必你也应该猜到了,我和父亲在政见上,一直以来都是支持激进改革派的,其实不仅如此,我们还是‘民主俄罗斯’组织的成员。” 郭守云 点点头,没有插嘴,像约里宁现在所说的这些,他之前就已经猜到了。 “正是因为在政治派别上的不同,所以一直以来我们父子都在远东军区受到排挤,”约里宁继续说道,“不过一方面由于父亲的人脉很广,军区方面对我们心存顾虑,另一方面呢,也由于四十五集团军财政相对独立,所以军区方面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财政相对独立?”郭守云终于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他想这次约里宁所需要的合作,应该就是基于这一点的。 “不错,就像守云你同十六师之间的合作一样,我们四十五集团军一直以来都在接受汤普森先生的财政援助,他提供给我们的资金是四十五集军费的主要来源。”约里宁说道。 “哦。”郭守云哦了一声,再次沉默下来。他琢磨着,难怪约里宁一直都没有跟自己提出过资金上的要求呢,原来他们的背后有一个基金会的存在啊。 “谢尔格,我不明白,既然你们的财政相对独立,那你还向我寻求合作,这……这我能帮你什么忙吗?”郭守云思索片刻之后说道。 “守云啊,”毕瑟夫终于开口了,他说道,“对你来说,我们所需要的帮助并不在于资金,而在与你的关系网,尤其是你同雅科夫之间的关系,这是我们目前最为需要的。” “雅科夫?”郭守云愕然道,他想不明白雅科夫怎么会同四十五集团军扯上了关系。 “不错,就是雅科夫,他这位新上任的安全委员会主席,正在拿我们开刀啊,”约里宁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果不能让他停手的话,我们四十五集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郭守云看看约里宁,再看看毕瑟夫,最后将目光投向一脸苦涩的汤普森。他很快就明白过来,看来雅科夫真正去动的地方,应该不是四十五集团军,而是汤普森的“基督教慈善基金会”,这才是毕瑟夫父子的软肋,而且也是雅科夫职权范围内可以直接触摸到的地方。 第十一章 各怀鬼胎 约里宁接下来的一番话,完全证实了郭守云的猜测。 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领导层调整,直接给远东军区内部的“激进派们”带来了麻烦,雅科夫作为新任的远东分部主席,虽然年纪很轻,而且为人腐败堕落,但是他的眼光却很独到,而且行事风格也很大胆。这个家伙在来远东履任之前,便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虽然说他本身没有什么泾渭分明的政治倾向,但是因为受家庭的影响,他还是对激进派这一方没有什么好感。 在远东这一片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激进派的实力弱得很,除了军队,激进派的力量还没有向这边大规模的渗透,这样一来,雅科夫就能够很容易的找到自己的打击目标——四十五、二十九两支集团军的领导层。 这话说回来了,安全委员会同军队是两个平行的部分,雅科夫的权力的确不小,可是他却没有本事直接去干涉军队里的事务,更何况这两支集团军还是远东军区规模最大的机械化集团军。不过这些问题显然难不倒雅科夫,他是没有权力直接去干涉军队的事务,但是他却能够找到这两个集团军目前的软肋,那就是他们的资金来源——基督教慈善基金会。 从来到远东的那一刻起,雅科夫就把目光瞄向了那些形形色色的基金会,他并不阻挠这些基金会的正常运行与合法活动,但是他却严密监视这些基金会的资金流向。包括基督教慈善基金会在内,远东所有的基金会这段时间以来完全处在了安全委员会的监控之下,他们的基金账目,安全委员会会定期检查,钱从哪里来,用到哪里去,资金数额多少,谁是中间人,投资的目的何在,这些问题安全委员会都需要过问。 很明显,作为国外资金的集合点,汤普森的基督教慈善基金会不缺钱,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担心安全委员会的调查,同样的,作为四十五机械化集团军的司令员,毕瑟夫中将也不会把雅科夫放在眼里。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汤普森同毕瑟夫之间那种大笔资金往来的证据一旦被雅科夫搞到手,那他们两个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本来嘛,一个堂堂的苏军中将,却从一个美国人操办的基金会里定期获得巨额资金,这里面有什么交易?有什么勾当?是不是毕瑟夫在从事什么间谍活动?这一系列的问题直接就落入了安全委员会的调查范围。到时候雅科夫一纸密报发到总部,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毕瑟夫即便是后台再硬,恐怕也无法逃脱安全委员会的制裁了。 正是因为如此,自从雅科夫到任以来,汤普森的基督教 慈善基金会,已经完全停止了对四十五、二十九两个集团军的暗中资金援助,从而也使得两个集团军在军费方面日渐短缺。 按照约里宁父子的说法,那就是要想环节现阶段的困难,唯有两个方法可以选择,其一,就是雅科夫能够高抬贵手,放松对基督教慈善基金会的监控,从而让他们的资金能够重新流动起来。至于这第二个方法,就是希望郭守云能够用他的公司充当一个中介,这样一来,基金会的款子就可以首先打到贸易公司的账户里,然后再通过贸易公司转拨到毕瑟夫的部队中。 约里宁父子之所以会想出这么两个办法,就是因为他们非常清楚雅科夫的性情,同时呢,他们知道郭守云同这位安全委员会主席之间的关系很不简单。在他们看来,雅科夫完全是一个没有坚定政治立场的人,他对待激进派没有那么多的仇恨,同时呢,对主流派和传统派也没有多么热衷,毫不客气地说,他完全就是一个把目光盯在眼前利益上的“骑墙派”。像这样的人,完全可以凭借一定的关系和好处拉拢过来,而现在约里宁他们缺少一个同雅科夫接触的牵线人,所以呢,他们看中了郭守云。 老实说,约里宁父子所提出来的要求,令郭守云感觉非常为难。雅科夫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个阴险毒辣的家伙的确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倾向,但是他的胃口却大的惊人,要想求他办点事,不付出巨额的代价是根本不可能的。当然,背后有着西方野心家支持的汤普森,也许并不把钱放在眼里,就凭他每月近千万美元的开销,就能看出他们这些基金会的实力有多么雄厚了。 可这换一个角度考虑,郭守云又不愿意充当一个牵线搭桥的角色,将雅科夫这个大靠山无缘无故的介绍给汤普森,毕竟这对他来说太危险了。作为一个有西方背景的基金会,汤普森在远东大把撒钱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促进苏联的所谓民主进程吗?这显然不可能。无论是美国人也好,英国人也罢,他们都不是啥子,这大笔的美元更不可能是大水冲来的,他们今天在远东的每一笔投入,都是在期待着将来更加丰厚的回报。因此呢,郭守云认为,像汤普森这样的人,才是自己在远东发展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只不过这个竞争对手所能做出的选择太少了,他们由于单纯的依靠激进派推进改革,无形中站到了同传统派、主流派作对的位置上,所以现在他们虽然有雄厚的资本,却很难在远东打开发展的局面。 郭守云甚至感觉,自从天坛一别之后,约里宁就再没有同自己联系过,而在这一段时间 里,他们肯定同雅科夫试探性的接触过,只不过因为雅科夫的谨慎,他们没有取得任何的成果,这才转而把念头打到了自己的身上。本来嘛,约里宁一早就知道郭守云同妮娜之间的关系有些暧昧,他肯定也知道雅科夫同妮娜之间的血缘关系,可是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没有采取行动,直到现在雅科夫亲自来到了哈巴罗夫斯克,他们才找上门来,这似乎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了。 “在这个世界上,谁也别想把别人当成傻子一样来摆弄。”短短二十几分钟的交谈中,郭守云的脑子自始至终在飞速的运转着,他考虑的问题很多。的确,当初一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同约里宁之间结下了一定的友情,可是这份友情绝不会影响郭守云的判断力,当然,更加不会影响他的决断。 经过虽然称不上缜密但是却很理智的思考,郭守云作出三点决定。 第一个决定,郭守云认为,约里宁父子的合作要求,必须答应下来,因为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随着苏联的分裂,俄罗斯的政权将会落入激进派的手中,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同约里宁父子保持一定的联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二个决定,郭守云觉得约里宁父子所提出的第一个解决办法,绝对不能接受,因为在没有利益牵涉的情况下,他直接介入安全委员会的监控事务太过危险,那不仅会引起雅科夫的怀疑,很有可能还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开什么玩笑,现在整个远东军区高层,基本上都是约里宁父子的政敌,自己在这个时候公然支持他们,那不是找死吗? 至于这第三个决定嘛,郭守云就显得有些阴险了,他打算接受约里宁父子的第二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利用自己的公司,把汤普森的资金调动起来,但是这个调动的过程嘛,不妨……嘿嘿,多做些考虑。郭守云甚至考虑着可以把雅科夫牵进来,合起伙来从汤普森那里偷偷摸摸的搞点好处——“这些老毛子、小美子,竟然想拿我做跳板,那大家就搅和到一起好好玩玩吧。” 第十二章 雅科夫的晨练 作为安全委员会远东分部的驻地,哈巴罗夫斯克谢雷赛瓦大街四十六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在临街的那一栋粉红色大楼前,每时每刻都有六名荷枪实弹的秘密警察担负着守卫任务。 走进临街的一号大楼正门,然后沿着右侧的细长走廊,可以进入一号大楼后面的一个花园,而在花园的左侧,就是远东分部的办公主楼了,作为分部的主席,雅科夫一个人占据了整个办公主楼的顶层,那里不仅是他办公的地方,同时也是他在哈巴罗夫斯克的住处。 此时是清晨七点钟,在那标号是2139的卧室里,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雅科夫,一丝不挂的躺倒在那张宽大而松软的卧床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床头的电话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雅科夫身边的金发女郎凑到那兀自吵闹不休的电话机旁边,一把抓起了听筒。 “喂……”金发女郎的声音很娇很媚,嗲的足以令人骨头发酥,“雅科夫同志不在……你说什么?郭先生,哪个郭先生?你让他……” “等等!”雅科夫一听到“郭先生”这三个字便一把将话筒夺了过来。 这电话是办公主楼下的值班室打过来的,说是一位姓郭的中国人现在正在那里,指名道姓的要找他雅科夫。 “让他上来吧,直接到2139。”雅科夫笑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郭守云来了,而且他还知道自己这位准妹夫为什么这么早就找上门来。 这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雅科夫接到消息,四十五集团军的毕瑟夫中将在远东军区招待所秘密约见了郭守云,而同他一起去的,除了他那个宝贝儿子之外,还有比罗比詹市基督教慈善基金会的主席汤普森。 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雅科夫昨天一晚上的心情都非常不好,他不知道郭守云是怎么跟毕瑟夫这些人搅和到一起去的,也不知道在那二十七分钟的会面时间里,这些人都谈了些什么。雅科夫对这件事情的确是非常重视,他希望郭守云的公司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能够挣到更多的钱,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但是话说回来,他却不希望自己这位准妹夫过多的牵涉到政治中去,因为那将会对他构成很大的威胁。 雅科夫的脾气非常不好,如果放在别人身上,谁这么大清早的来打扰他,他都免不了要大发雷霆。不过今天绝对是个例外,郭守云的突然到访,虽然说搅和了他的“好事”,但是他却很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准妹夫多半是为了昨天晚 上的事情而来的。 放下电话,雅科夫将身子斜倚在床头上,静静的思索了一阵儿,他考虑着,如果郭守云这次过来,能够开诚布公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那就说明自己可以给这个小子更多的信任,否则的话,哼哼……这有些事情就不好说了。 对于郭守云来说,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进入真正的克格勃指挥机构,在他眼里,这个地方实在是过于的阴森了,四处都弥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气息。 “郭先生,我只能带您到这了,”在办公主楼顶层的电梯口,负责为郭守云带路的秘密警察中士,手扶着电梯门,面无表情地说道,“雅科夫同志现在正在2139室休息,您走左侧的那道走廊,倒数第四个房间就是了。” “哦,谢谢你了,中士同志。”同中士握握手,郭守云迈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然后径直朝左侧的那道走廊走去。 作为雅科夫的办公地点,这办公主楼的顶层上没有半个执勤的警卫,取代警卫担负戒备任务的,是随处可见的红外线监视器。郭守云一路走来,就看到那走廊里几乎每隔十几步就有两个闪烁着红色光点的监视器,很明显,在如此严密的布局之下,这最顶一层基本上不存在监视盲点了。 按照那位中士的说法,郭守云径直走到挂着“2139”门牌号的房间门口,刚打算伸手敲敲门,却赫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通过那一丝门缝,房间里还有一阵阵儿女人的呻吟声传出来。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郭守云也不敲门了,他一把将房门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老哥,你可真是好兴致啊。”对房间里的一切视若无睹,郭守云像在自己家里一般,毫不客气地走到大床对面的沙发前坐下,同时不无调侃地说道。 “嘿嘿……男人嘛,这生活中总要多找一些乐趣的。倒是老弟你啊,这么一大清早的就跑到我这里来,是不是你那个维克多满足不了你,所以打算到我这来找些吃食?” “我哪有你那么好的兴致啊,”郭守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放在嘴里,然后一面在身上摸索这打火机,一面苦笑一声说道,“我现在是一个脑袋比着两个大,愁都快愁死了。” “噢?”雅科夫停下动作,他扭头看了郭守云一眼,皱眉说道,“怎么啦?是不是生意上碰到了什么麻烦?” “如果是生意上的麻烦,我还用来找老哥你吗?”翻找了一顿,也没在自己身上找到打火机,郭守 云无奈的耸耸肩说道,“哎,先赶紧给我找个火。” “克谢尼娅,”伸手在金发女郎丰满挺翘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示意她去给郭守云把烟点上,而后才对郭守云说道,“不是生意上的问题,那还有什么,难道在这哈巴罗夫斯克还有人会找你的麻烦?嘿嘿,那倒是新鲜事了。” “新鲜事?哼,我要说出来你恐怕就不会觉得新鲜了,”看着克谢尼娅扭腰摆臀地走到自己身边,郭守云皱眉说道,“你知道昨天晚上谁到我那去了吗?” “昨天晚上?”雅科夫坐在床沿上,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昨天晚上谁到你那去了?难不成是我那个春心摇动的宝贝妹妹?” “我说老哥你就别看玩笑了,”就着克谢尼娅送到面前的小火苗点着了烟卷,郭守云苦笑道,“直接跟你说吧,昨天晚上毕瑟夫中将到我那去了,和他一起去的,还有约里宁和一个叫汤普森的美国人。” “哦?”雅科夫的嘴角显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很显然,郭守云根本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瞒着自己,这就说明他这个准妹夫还是很不错的,很能让人放心的。 “汤普森,嘿嘿,这个人我知道,他不就是那个什么基督教慈善基金会的主席嘛,这段时间我的人正盯着他呢,他那个基金会的问题不少啊,在背后好像一直跟毕瑟夫那边有着秘密的勾当。怎么,他们找你干什么,是不是想让你替他们美言几句啊?” “被你猜着了,”郭守云吐出一个眼圈,眯缝着眼睛说道,“他们的确是希望走我的关系,让老哥你高抬一次贵手啊。” “哦,那你是怎么考虑的?”雅科夫随口问道。 “我?我的考虑嘛……”郭守云欲言又止,顺带着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克谢尼娅。 第十三章 术业有专攻 “有话尽管直说,她们半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的,”雅科夫自然明白郭守云的意思,他一脸淫笑地说道,“我看中的女人,那就必须两张嘴都够紧才行。怎么样,对我这个‘好客’的克谢尼娅有没有兴趣?她那两张小嘴可都是上帝对男人的恩赐。” 瞟了一眼身边肉光粉质的克谢尼娅,别说,这女人真是要身条有身条,要相貌有相貌,顾盼之间,眼波横流、荡人心魄,尤为难得的是,她竟然还是一个纯正的白虎,两条修长圆润的大腿之间连一根毛发都没有。自己眼前站着这么一个赤裸的诱惑女人,恐怕是个男人就会心动,不过郭守云对克谢尼娅却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要一想到昨晚这个房间里可能发生的那些靡乱,整个人就觉得有点反胃。 “算了吧,你这位‘好客’的克谢尼娅还是自己留着吧,”在克谢尼娅丰满的翘臀上“啪”地拍了一巴掌,郭守云摇头笑道,“咱们现在还是说正事要紧。” “那好,”雅科夫面色一整,点头说道,“说说你的想法吧。” “嗯,”郭守云点点头,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而后说道,“老哥,说实话,我想问问你,你对汤普森的那个什么基督教慈善基金会有什么看法?” “看法?”雅科夫在银发女人的头上拍了拍,让她从地上站起来,而后随手从床上拉起一条长巾,裹在自己身上,“嘿嘿,什么狗屁的慈善基金会,他们以为我是激进派的那些白痴吗?他们拿着大笔大笔的美元,到我们的地盘上四处撒钱,这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我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不过这话说回来,我这段时间在远东搞出来的这些动作,却也不是在打激进派的主意,什么他妈的激进派、传统派,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雅科夫说着,走到郭守云的身边。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晶莹的红苹果,嘎吱咬了一口,而后口齿不清地说道:“我现在之所以这么堵着他们的资金流向,完全是为了咱们之间的那项计划啊。” “咱们之间的计划?”郭守云微微一愣,暂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就是咱们的收购计划,”雅科夫嘴里嚼的啧啧带响,“我早就摸清楚了,远东这些个形形色色的基金会,前段时间也得到了克里姆林宫的拍卖计划书,我考虑着,这些基金会的背景复杂,资金来源充足,如果到时候有他们跑进来横插一脚的话,咱们的计划就会变得相当被动了。所以呢,为了防患于未然,嘿嘿,老哥我就来个先发制人,把他 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控制起来,让他们什么也做不成。” 郭守云恍然,感情雅科夫的用意在这儿呢。 “可是老哥啊,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同这些人合作吗?”郭守云稍稍考虑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毕竟他们同我相比,有着更加优越的条件,至少在资金方面,他们要比我那个公司富裕的多。” “哈,”郭守云的这一个问题,让雅科夫直接笑出声来,他翻翻白眼说道,“老弟啊,我之所以选择同你合作,一方面是因为咱们之间有着妮娜的那一层关系,另一方面,就是我看得出来,你对政治这种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嘿嘿,如果你对政治稍具热心的话,你恐怕也不会问我这么可笑的问题了。让我和那些西方人开办的基金会合作?开什么玩笑,难道我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谁不知道这些人在背后勾连着激进派,现在激进派的风头很强劲,这说不定将来天下就是他们的了,我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同他们合作,那岂不是自己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去了。” “感情这小子是因为控制不了人家,所以才选择同我合作啊,”郭守云心中琢磨着,嘴上却说道,“那老哥就不担心你现在的这种做法,将来会招致激进派那些人的报复吗?” “报复?哈哈,他们报复什么?他们还有时间来报复我吗?”雅科夫不屑一顾地说道,“老弟啊,你明白激进派的政治主张是什么吗?他们是要伙同西方的资本主义敌人来颠覆我们的苏维埃政权,他们是要搞分裂,不管他们嘴上说的多么好听,这一点事实他们是永远也无法遮盖的。现在他们的实力扩张很快,那是因为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人,已经被他们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给蒙蔽了,什么他们将会彻底实现民主与自由,什么他们将会从美国人那里得到巨额的国家贷款以恢复经济,什么只有他们才能让俄罗斯人民过上富足的日子,这些在我看来,统统都是狗屎。我可以肯定的说,那些激进派的家伙成功不了也就罢了,而一旦他们的所谓纲领得以实现,那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灾难的开始,到时候,这些人的麻烦就会多的不可胜数,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时间来找我的麻烦啊。” “老哥你……真是高见。”郭守云由衷地说道。不得不承认,雅科夫这个家伙虽然生活作风放荡、为人狂妄贪婪,但是他的政治敏感性和眼光,还是相当令人钦佩的。 “嘿嘿,高见算不上,老哥我也只不过是头脑比较清醒罢了。”雅科夫又啃了一口苹果,而后伸手将克谢尼娅拉进怀里,一边在她那诱人的大 腿上摸索着,一边说道,“东方与西方,这一直以来都是宿敌嘛,两边的仇恨从咱们祖上几代的时候就已经凝结出来了,现在这个斗争了将近一百年的老对手,却突然站出来说要出钱出力的帮我们摆脱困境,哈,这种许诺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虚伪。当然啦,像这些事情,老哥我没那么多闲心去理会,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趁着现在的乱局,多收敛一点养老的本钱,这将来无论是他妈的传统派掌权还是激进派得势,老哥我都能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下半辈子。如果这国内实在呆不下去了,咱也能移民到美国、加拿大那些地方去,至于这个该死的国家,谁他妈还会去理会。” “伊万,那你去美国的时候,能带上我吗?”听到美国这两个字,克谢尼娅的眼睛里就直泛光,她伸出猩红的小舌头,在雅科夫的耳朵上舔了舔,嗲声嗲气地说道。 “宝贝儿,我当然要带上你,我去美国,怎么舍得把你留在这里呢?”雅科夫嘿嘿笑道,“不过你要想在美国过上花天酒地、衣食无忧的日子,那就应该去找我这位守云老弟,他才是真正的财神啊。” “真的吗?”克谢尼娅显然是一个纯粹的拜金主义者,她从雅科夫的腿上爬下来,软绵绵的趴到郭守云的身上,一面用那两个硕大的乳房在郭守云的胸脯上揉动着,一面娇声说道,“那郭先生愿意送我去美国吗?” 感觉着那两团软绵绵还带着几分弹性的肉团在自己胸前揉搓,郭守云丝毫感觉不到享受,他甚至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伸手将克谢尼娅的一个乳球握在手里,狠狠的揉捏两把之后,郭守云笑道:“送你去美国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不喜欢这里太大的女人。” “哈哈……”雅科夫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伸腿在克谢尼娅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听到没有,我这位守云兄弟不喜欢你,你还是给我滚过来吧。” “哼!”克谢尼娅讨了个没趣,讪讪的退回到雅科夫怀里。 “老哥,”收敛心神,郭守云皱眉说道,“这昨天晚上呢,毕瑟夫他们要求我帮他们的忙,想让你对汤普森的基金会手下留情。现在四十五集军费匮乏,他们需要基金会的资金援助,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呢,正好断了他们的资金流通线。这件事情我当时没有答应下来,因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不过既然你对这个激进派和传统派之间的权力争夺不怎么关心,嘿嘿,那兄弟我就有些小算盘可以打了。” “哦,你又什么打算?” 雅科夫随口问道,“我先告诉你,别想着让我对那些基金会放手,在咱们的收购计划成功实施之前,我是不会让任何人跳出来捣乱的。” “那是自然,兄弟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老哥你难做的,”郭守云伸手在雅科夫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而且依着我的意思,你对汤普森的那个基金会不仅不能高抬一手,往后这段时间还得盯得更紧一点才好呢,不然的话,兄弟的计划还不好实现呢。” “嘿,这倒是件新鲜事,”雅科夫乐了,他好奇地问道,“老弟,快给我说说,你这脑子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哎,还能有什么打算,兄弟我这公司最近资金周转有些困难啊,”郭守云挤挤眼睛,不无调侃地说道,“你想想,咱们之间的合作需要大笔的资金吧,我这公司正常的贸易也需要成本投入吧,还有,现在远东军区这边又打算出让四个军工企业的销售权,兄弟考虑着这趟肥水怎么地也不能流到外人的口袋里去吧?所以呢,我就想把它们拿下来,这也需要一大笔的资金啊。说来也真巧了,你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汤普森他们找上门来了,这可是真正的财神啊,你说美国人的钱咱们没理由不拿过来借用一下吧?” 第十四章 风险投资基金会 “嗯!老弟啊,你说的这话我爱听!”郭守云这一番话,令雅科夫瞪大了眼睛,他一甩手,将手里那个啃了半截的苹果扔到桌子上,而后又把怀里的克谢尼娅轰到一边,这才凑到郭守云的面前说道,“快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说开了很简单,”郭守云抽出一支烟递给雅科夫,又给自己点上一支,这才说道,“昨天晚上同毕瑟夫他们见面的时候,他们给我提供了两条路子。这其中一条呢,就是希望我能够说服你,从而对他们的基金会网开一面,如今看来,这个办法实在不可行,那也太便宜他们了。至于这第二条路子呢,他们则希望能够以咱们的公司为中介点,将基金会的资金转移到毕瑟夫的帐户中去,这说白了,就是打算利用咱们的公司洗钱啊。” “哼哼,真是打得好算盘,他们这是笃定我不会拿你的公司开刀啊。”雅科夫愣了愣神,随即冷笑道。 “嘿嘿,那必定是如此了,”郭守云吐出一个烟圈,悠哉游哉地说道,“不过他们的算盘虽然打得巧妙,但兄弟我也不是傻子,想让咱们的公司冒风险去替他们洗钱,兄弟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对咱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可这如果换一个方式,比如说想办法把他们基金会转过来的资金截留上一段时间,哪怕仅仅是半个月,这也能给咱们帮上很大的忙了。” “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别在这儿给我兜圈子。”雅科夫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捶了一拳,笑骂道。 “那好,老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郭守云调整一下坐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这么考虑的,我打算在哈巴罗夫斯克开设一家依附在贸易公司名下的产业附属风险投资基金。” “什么?!”雅科夫看上去很吃惊,他瞪着眼睛说道,“你想开……开什么?” “你没听错,我的老哥,”郭守云笑了笑,说道,“风险投资基金,这就是我目前所需要发展的方向。” “哈,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雅科夫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说老弟,你别以为我不懂得那个什么风险投资,前段时间我还在莫斯科的时候,就听说有人在卢日科夫那里申请开办这种东西,我当时还专门询问了一下。风险投资基金嘛,那至少需要有一个投资的目标吧?不然的话,你这融资完成以后,却找不到可以赚钱的投资机会,难道你打算平白无故的向出资人倒贴利息吗?如果说你找到了投资的目标,那好,你告诉我是什么,如今在国内,我可看 不出有什么行当能比你的贸易公司更赚钱。” “哎,老哥啊,这个风险投资与融资的问题,绝不像你考虑的那么简单,”郭守云伸手揽住雅科夫的肩膀,摇晃着他的身子说道,“这里面……嗨!这跟你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你就明白的告诉我吧,如果我想开办一家能够吸纳资金的风险投资机构,需要办什么手续,你老哥又需要多长时间能够给我办妥。” “如果愿意的话,我一周内就能给你办妥,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愿意。”雅科夫抖掉郭守云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愤愤地说道,“老弟啊,不是老哥我不愿意帮你,我知道,你开这个什么风险投资基金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把汤普森那个基金会的资金调用起来,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们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啊。老哥我现在敢放开手脚的卡他们,那是因为他们有把柄抓在我手里,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去打他们那些钱的主意,因为那是要引火烧身的。你现在摆明刀枪的要去打他们那些钱的主意,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所以照我说啊,你现在也别考虑那么多,老老实实的把你的生意做好,然后等着同我们合作就成了,至于其它……” “老哥你先听我说好不好?”郭守云有些不耐烦了,他咂咂嘴,打断雅科夫的话,抢着说道,“你先听完了我的想法,然后再决定帮不帮我这个忙,ok?” 郭守云这番话说的语气有点重,雅科夫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自己这位准妹夫,从对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坚决”。 “那好,你说吧,”僵持了片刻,雅科夫耸耸肩说道,“我倒要看看你的理由能不能打动我。” “这样才对嘛,”郭守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瞟了一眼房间里那两个赤裸的女人,皱皱眉头说道,“我下面要说的这些,最好只有你我兄弟两人知道,所以你这两位宝贝儿……” “出去,出去,都他妈给我滚出去!”雅科夫是典型的翻脸不认人,这刚才心情好的时候,还张口“宝贝儿”闭口“宝贝儿”的呢,可这一转眼心情不好了,“宝贝儿”也得“滚出去”了。 看着两个赤裸的女人,慌里慌张的从房间里跑出去,郭守云伸手将烟头掐灭在烟缸里,同时面带笑容地说道:“老哥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咱们有话就摆到明面来说吧。兄弟我这次来哈巴罗夫斯克,这首要的目的呢,自然是接触一下咱们远东几个州的主要官员,为以后公司的贸易扩张打下基础,嗯,这一点你是清楚的。至于说这第二个目的呢,兄 弟则是照着远东军区那份军商合作计划来的,不瞒你说,兄弟的胃口很大,这次远东军区拿出来的四个军工厂销售权,我都打算吃下来,至少也要吃下其中的三家。” “这些我都知道,你挑关键的说。”雅科夫摆摆手,颇为不耐地说道。 郭守云笑了笑,没去理会雅科夫的不满,他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凭着公司之前同军队的良好关系,我虽然能够优先拿到这些销售权,但是军区里所需要的资金款项却是过于庞大。我估算了一下,军区那边这次是希望能够在一个月内,拿到七百万以上的巨款,这也是他们投标的底线,而我的公司呢,现在别说是七百万,为了咱们即将开始的收购计划,我甚至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 “所以你就想要搞出个什么风险投资基金来,并以此去打美国佬的主意?要我说啊,你还不如去银行贷款,凭着咱们的路子,再加上公司的效益,要想在银行拿到几百万的贷款,应该并不是很困难吧。”雅科夫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说老哥,你有没有搞错啊?银行的贷款不仅要还,而且还需要支付高额利息的,更何况作为咱们这种不存在固定资产的纯贸易型企业,原本能够拿到贷款的限额就不是很多,不到关键时刻,我是不会走贷款这条路的。”郭守云摇头说道。 “呵,”雅科夫被气乐了,他说道,“照你这么说,你从美国佬那里周转过来的资金就不用还了?” “还是一定要还的,不过你想过没有,按照中央银行的规定,任何一家以营利为目的的金融机构,必须有一定限额的资金担保,而为了加强对外资营利性金融机构的监管,央行还要在资金投放方面进行审批核查。”郭守云不慌不忙地说道,“现在来考虑一下我所要成立的风险投资基金,如果这个基金想要建立起来,并获得运作一千万以上资金的资格,那么基金的最低担保就不能低于四百万。老哥你想想,现在是毕瑟夫他们急需资金运转的渠道,所以这四百万的担保资金里,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拿上一部分吧?这样一来,咱们也就等于是从他们手上捞到了第一笔资金。再看接下来的工作。等到基金成立之后,汤普森的基金会就要把第一笔款子以风险注资的方式转移到咱们的基金名下,而按照中央银行的规定,投资机构的第一投放型资金,必须经过监管部门的严格审查,审查期应该不低于三十天。”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伸手在雅科夫的腿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三十天就是一个月啊,为了保证对毕 瑟夫的资金支持,我想汤普森这第一笔注资的数目肯定小不了,因为如果这一笔投放资金太少的话,那经过一个月审核的拖延,毕瑟夫即便是拿到了这笔钱,那接下来的日子仍旧不好过。老哥,你想想,二十九、四十五两个整编的集团军,他们近三个月的军费大概需要多少?而这笔钱如果咱们能够拿来挪用一个月,这又能解决咱们多大的问题?” 雅科夫显然是心动了,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咱们应该从银行方面动手,在审核期间就把这笔款子提出来?” “怎么,在老哥你看来,要做到这一点很困难吗?”郭守云眨眨眼,表情阴险地说道。 “这他妈有什么困难的!”雅科夫一抬手,啪的一声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而后说道,“只要你能保证在一月内把资金返还到位,那银行方面就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嘿嘿,老哥啊,你激动什么,”郭守云不急不缓地说道,“告诉你,只要你能把央行那边彻底搞定了,兄弟我就能给你提供一条更加赚钱的方法,这种方法敛财的速度绝对不比你那个拍卖计划逊色,而相比起来呢,还要保险的多。” “噢?”雅科夫感觉自己的眼皮都有点发跳了,他急不可耐的追问道,“快说来听听。” “来,附耳过来。”郭守云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近乎猥琐地笑道。 第十五章 偷盗国库 同类似于雅科夫这样的老毛子高官打交道,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可言,他们可以在前一刻与你称兄道弟,也可以后一刻就翻脸无情,所以说,要想让他们发挥出那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积极性,就必须让他们看到利益的存在。什么善恶是非、家国观念,什么亲情友情、道德法纪,这些东西注定永远都入不了雅科夫这类人的“法眼”,他们所看重的只有一个东西——“钱”。郭守云了解了这一点,所以他不用担心自己的要求会被雅科夫拒绝,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正式进军金融业了,而公司旗下这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就将成为他涉足苏联金融业的敲门砖。 正是因为看着了雅科夫的本性,郭守云才注定会在今天的协商中取得成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祖宗的话说的用永远都是那么实际,可谓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密谈,雅科夫被彻底说服了,到最后,他对创办风险投资基金的热情甚至比郭守云还高,这位已经彻底迷失在金钱陷阱中的安全委员会地区主席,甚至打算当天就把中央银行在远东的负责人全都召集起来,为郭守云的下一步计划铺路搭桥。 的确,郭守云的计划对雅科夫来说实在是他有诱惑力了,按照他的说法,这个新成立的风险投资基金,绝不仅仅是一个临时的募资机构,从更为重要的角度讲,它还是一个真正的牟利性机构。 在郭守云的构想中,风险投资基金在成立之初,将会以挪用基督教慈善基金会资金的方式,向郭氏贸易公司提供认购远东四家军企销售权竞标款,而当四家军企的销售权拿下之后,所有的后续工作就算是步入正规了。郭守云要把风险投资基金、郭氏贸易公司、苏联中央银行、远东军工企业这五个点联系起来,组成一个以套取苏联国家资财为目的的资金窃取链条。 其大概的做法是:由风险投资基金出面,以其作为固定资产的保障金以及投资项目为抵押,向中央银行申请贷款,而后,再将贷款投入到郭氏贸易公司的名下,以从事进出口的相关贸易。而作为资金窃取链条中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郭氏贸易公司将会把这笔由风险投资基金申请来的贷款,投放的对外贸易、收购计划、支付军方所需资金三个方面。而随着贸易的开展,尤其是盈利的获取,无论是郭氏贸易公司还是风险投资基金,都将从中获利并求得发展,在良性循环之下,风险投资基金将从郭氏贸易公司获取红利以返还央行贷款。 从表面上开,这一系列的过程完全都是合法的,风险 投资机构的贷款融资、投资牟利;郭氏贸易公司的吸纳资金、返还红利;风险投资机构获取红利、返还贷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正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是这实际上呢?这表上一切的合法过程都是假象,而在这个假象的掩护下,郭守云再次钻了苏联的金融漏洞。 在风险投资基金从银行取得贷款的步骤中,基金套取的是大笔的现金贷款,每一块钱都是货真价实的卢布现金,这一笔笔数额巨大的现金贷款被投进了郭氏贸易公司的口袋。在郭氏贸易公司内部,这一笔笔的现金贷款通过一系列的分流、作假账目,被分成若干份,该瓜分的瓜分,该投入贸易的投入贸易,最后剩余的那一部分,才会被转嫁给四家军工企业。在那里,这极少的一部分现金贷款余额,将会按照1:10的比例,兑换成没有任何流通价值、仅仅存在于虚拟账簿中的非现金货币。 要知道,在企业、政府内部流通非现金货币,虽然是苏联政府以及苏联央行所承认的合法货币,但是因为它不具备市场购买力,也不能拿来当作工资支付给企业职工,所以它在所有的苏联企业中都很不受欢迎。可是在苏联政府一直以来的现金货币紧缩政策下,所有企业中流通的货币几乎都是这种虚拟的、没有丝毫价值的“数字”,什么某某企业年创利几千万啦,利税几千万啦,统统都是这种东西,而大批的企业在盈利的情况下却没有能力给工人开出更好的福利条件,其根本原因也在于此。如果可能的话,恐怕有一大把一大把的企业,愿意以十兑一,甚至是二十兑一的比例,去用这种非现金货币兑换卢布现金。 对于郭守云来说,他已经是第二次把主意打到苏联这一金融漏洞上来了,而同第一次相比,他这次的野心更加庞大,因为他知道,有了雅科夫的支持,中央银行那边将会全力配合他的这一套“盗窃”计划。 算算看,五百万的贷款,在由风险投资基金转到郭氏贸易公司之后,军队、郭氏兄弟、雅科夫、央行参与者,就能展开一次瓜分的盛宴,即便是央行的利息再高,五百万的贷款在半个月后撑死了也不可能需要还贷六百万。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五百万的卢布现金,四方势力可以整整瓜分掉四百四十万,剩余的六十万再经过四家军工企业均摊,转换成六百万的非现金货币还贷给银行。至于说四家军工企业账目上的非现金货币亏空,那实在是太容易填补了——反正都是虚拟的货币,只要有央行的内应接手,这也就是在账目上勾画几笔的问题。 就这样,在这短短的一进 一出之间,数百万的卢布现金就被郭守云一干人从央行的金库里悄无声息的盗走了,试问,面对如此暴利的“经营项目”,雅科夫如何能不动心啊?如何能不兴奋?现在可以说不用郭守云去催,雅科夫这个贪财如命的家伙,自己就会把风险投资基金的事情列为近期最亟待解决的首要大事了。 同雅科夫在卧室里密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将一些必要的细节都敲定之后,郭守云才起身告辞。当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赫然发现那两个“条靓盘顺”的赤裸美女,兀自在楼道的角落里傻站着,那个叫克谢尼娅的拜金女郎看到他的身影,甚至还骚首弄姿的给他抛了几个媚眼。 对于这样的女人,郭守云不知道该给她们一个什么样的评价,说她们可怜吧,这貌似不沾边,要说她们活该堕落吧,这貌似又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有所不同的原因吧。 没有理会这两个甘当他人玩物的女人,郭守云跨步走进了通向楼下的电梯,不知为什么,就在电梯门缓缓关闭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混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这种别扭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身上所传的长绒衬里变成了打结的钢丝,不管怎么站,都觉得肉皮子不舒服。 “嘶,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用力的抻了抻上衣的领子,郭守云看着那一闪一闪的显示灯,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这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啊,”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列宁广场,谢雨桐就像是一只被放出牢笼的麻雀。她提着一个引有“米老鼠”图案的挎包,一边打量着身边那一道绵延的纪念碑墙,一边对紧随身后的孙红羽说道,“再说,这里可是列宁广场,没看到那边还有执勤的警察嘛,这大庭广众的,就算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治安条件再怎么不好,也不会有人公然肇事吧。” “哎,雨桐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孙红羽摇摇头,笑道,“你以为咱们这次过来是为了旅游度假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为了来看看我那位老板的吗?”谢雨桐毫不掩饰的调侃道,“可是奈何啊,人家现在不在这布拉戈维申斯克,人家去了哈巴罗夫斯克,哈,虽然说都是斯克,可是一哈一布的,就相隔了几百公里。红姐啊,我看你这次是要扑空了。” “你这死妮子,竟然敢调笑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不知为什么,孙红羽在听了这番调侃之后,脸上竟然禁不住微微一红,为了摆脱尴尬,她一把拉住谢雨桐的胳膊,一边 威胁着,一边朝广场西侧走去。 “哎,哎,红姐,你别拽我啊,我还几行字没看完呢……”谢雨桐嘻嘻哈哈地笑道。 “看什么看,马上跟我回宾馆去,”孙红羽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招惹什么麻烦……” “有什么麻烦啊,”谢雨桐瞟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三个大汉,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也这么多人呢。” 显然,出生在国内,又在美国接受了几年自由思想的谢雨桐,并不知道苏联国内的局势有多么复杂,在她看来,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外国游客,这在哪个国家都是不可能被法律所允许的。 不过上帝就喜欢跟思想单纯的人开玩笑,就在孙红羽这一行人正准备拦住一辆灰色伏尔加的士的时候,一群骑着摩托车、黑衣光头的年轻人,带着喧天的尖嚎,从列宁大街上一路疾驰而来。这些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的身影一出现在广场上,纷乱便随之而来…… 第十六章 战争到来 “守成,”在军区招待所的房间里,郭守云一进门便兴奋的大声说道,“去,开瓶香槟,今天咱们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回来了,整个上午都没有安稳下来的维克多,蹭蹭两步就抢到了门口,一把抱住郭守云的胳膊,就说什么也不放手了。而同维克多相比,郭守成显然没那么兴奋,他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噢,维克多,别闹,”伸手在维克多的小脑袋上抚了抚,郭守云一边朝沙发的方向走着,一边笑道,“先让我喘口气,哎,这一上午,真是累的我要死,这个雅科夫啊,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走到沙发前,郭守云猛地躺倒在沙发里,长吁一口气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过呢,他终究是敌不过银弹的攻势,郭某人到最后还是把他给拿下了。嘿嘿,三天,雅科夫保证了,只需要三天,咱们郭氏集团的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就能把所有的手续全部都办妥。噢,对啦,守成啊,明天上午你就别跟我去见特列季亚克将军那些人了,你赶早去找雅科夫,他会带你去见一见央行的科捷诺夫。这个人可是咱们今后的财神啊,你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送给他一份见面礼什么的。” 郭守成也不说话,他坐直了身子,默默地将一杯凉茶推到了郭守云的面前。 仍旧没有察觉到守成情绪的不对,郭守云将凉茶一饮而尽,而后拧了拧维克多的小脸,笑呵呵地说道:“怎么样守成,今天我不在,维克多没惹出什么祸来吧?” “没有。”郭守成挤出一丝笑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嗯?”守成这一开口说话,郭守云立刻就感觉到他情绪的不正常了,抬头看了弟弟一眼,他皱眉问道,“怎么啦守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稍稍犹豫了一下,郭守成决定不再隐瞒,毕竟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瞒也是瞒不过去的。 “哥,公司是出事了,”郭守成说道,“就你进门前五分钟,我刚刚接到军区司令部转过来的电话,是苏西霍夫同志从布拉戈维申斯克打来的。他说今天上午,五个中国游客,三男两女,在列宁广场被人打伤,随身携带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警察局随后调查发现,这五名游客都是咱们公司国内哈尔滨分部的员工,其中三个男性是公司保安,两个女的……一个是财务主管谢雨桐,另一个是,是红姐。” “你说什么?!”郭守云蹭的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过猛的关系, 他手中的茶杯脱手掉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两半。 郭守云这骤然的一惊,却把旁边的维克多吓了一跳,小丫头叼着一根手指头,瞪呼着眼睛,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哥,你先别着急,”郭守成连忙说道,“苏西霍夫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现在红姐她们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十六师那边现在去了人……” “这些先不要说了,先告诉我,这人伤得怎么样?”不等守成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冷静下来,他摆摆手,面色阴沉地问道。 “我听苏西霍夫说,红姐伤的比较严重,右臂小臂骨骨折,因为被钝器击中了后脑,还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不过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郭守成说道,“谢雨桐因为被红姐护着,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受了点惊吓。不过那三个公司的保安……有一个因为流血过多,没有抢救过来,还有一个到现在还在接受抢救,情况很危险。” 郭守云不知道红姐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到了布拉戈维申斯克,不过这个疑问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了,因为他如今很恼火,进屋前那一腔的喜悦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被冲的无影无踪了。对于郭守云来说,他或许对孙红羽称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可人家毕竟也是他的合作伙伴啊,公司在国内的贸易,缺了孙红羽根本就没法做,可如今这位“姑奶奶”却又偏偏在他的地盘上发生了意外。 当然,这最令郭守云气恼的,还要说是一个面子上的问题。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布拉戈维申斯克,那里可以说是他郭氏兄弟起家的地方,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苦心经营的地盘,是他们的老巢所在。毫不客气地说,在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从政府到军队,从军队到安全委员会,谁不得卖给郭氏贸易公司七分面子啊?可就在这么个时候,公司一位副总、一位财务主管、三名保安,竟然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被人打了,而且还是一死四伤,这要用郭守云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妈的岂有此理!这看来上一次那番杀鸡儆猴还是有漏网之鱼啊,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人不信邪啊。 “是什么人干的搞清楚了吗?”强自压下心中的那一份恼怒,郭守云用听起来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 “听苏西霍夫说,现在警方正在调查。”郭守成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就他们那种办事效率,还他妈调查个屁!”郭守云铁青着脸,伸腿在茶几上蹬了一脚,然后拉着维克多,大跨步的朝房间门外走去。 “哥,你干什么去?”郭守成在后面追过去,大声问道。 “我去给雅科夫打个电话,”郭守云在门外的走廊里停下来,他稍稍考虑一下之后,转身对弟弟说道,“今天下午我就要赶回布拉戈维申斯克去,今后两天这里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你了。” “可是……”郭守成看上去显然有些不安,他这次猜不透大哥有什么打算。 “不要可是啦,”郭守云心烦意乱的摆摆手,语气坚决地说道,“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等闲视之,这是挑衅,不仅是对咱们兄弟俩的挑衅,而且是对咱们整个公司的挑衅。咱们如果在这件事情上不讨个说法出来,以后在远东这片地面上,咱们就别想再混下去了!” 郭守云说完,也不守成再说什么,便那么怒气冲冲的跑下楼去。 这年月,电话还不是很普及的玩意,就像在军区招待所这样的地方,要想打个电话,也必须得到专门的电话室去借用。 对于刚刚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发生的事情,雅科夫也是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同郭守云的反应一样,他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异常恼火,不过他恼火的原因并不是谁谁谁被打了,他是恼火这事发生的不是时候。本来嘛,上午他刚刚同郭守云弄出了一个宏大的敛财计划,眼看着这两天就要付诸行动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郭氏贸易公司中国方面的最大一个股东却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被人打伤了,你说这伙闹事的家伙这不是诚心来挡他雅科夫的财路吗? 对这个孙红羽,雅科夫以前也从妹妹以及郭守云的口中多少了解过一些,按他们的说法,这个女人是郭氏贸易公司中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她手里掌握着全公司在中国境内所有的进货、销货渠道。可以预见,公司里这么一个人物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出了意外,郭守云肯定得赶回去处理,而这样一来,雅科夫今后几天的安排就全都泡汤了。 这一开始呢,雅科夫还打算想办法劝劝郭守云,让他稍稍拖延几天之后再回去,至少也要把哈巴罗夫斯克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可是郭守云随后就把电话打了过来,他根本没给雅科夫劝解的时间,就那么口气生硬的提出两个要求,这第一呢,就是让雅科夫给他准备一架直升机,他要立刻就赶回布拉戈维申斯克,第二,就是这一起“针对郭氏贸易公司”的恶性事件,必须得追查清楚,给孙红羽那边一个交代,不然的话,往后公司的贸易就没发作了——没有中苏间贸易的掩护,什么收购啊、转移资产啊,这些后续 的发展计划全都得泡汤。也是为了给雅科夫施加一点压力,郭守云甚至在言语间隐晦的透出了一点孙红羽的背景,这女人在中国的身份,就和妮娜在苏联这边的身份差不多。 结束了同郭守云的通话之后,雅科夫真是越想越恼火,他可以不在乎孙红羽的背景,毕竟她的根基是在中国,而这里是苏联,但是他却不能不在乎郭守云手底下的生意,毕竟那直接联系着他的利益,而他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可是完全着落在郭氏贸易公司的身上了。 这回雅科夫算是彻底放弃了劝解郭守云的打算,他现在唯一能够考虑的,就是希望尽快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把孙红羽的情绪安抚下来就成。 “郭守云要直升机,给他。他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给孙红羽一个交代,好,我配合,一群他妈的地痞流氓,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这有什么了不起的。”雅科夫很容易的就作出了决定,他告诉郭守云,直升机半个小时后就能准备好,至于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他会通知莎娜丽娃给予配合的。 不过雅科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个允诺竟然引出来一连串的反应,而郭氏贸易公司同远东地下最大的一个黑社会组织“远东帮”之间的战争,将在郭守云返回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那一刻全面打响。 第十七章 筹谋 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十六师直升机大队驻地,叶甫根尼站在四号停机坪的安全线外,一脸忐忑地盯着那架正在缓缓降落的直升机。此时的停机坪外站满了人,虽然说叶甫根尼的官位不低,毕竟也是堂堂一州的治安总局的局长了,可是放在眼前,他却还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看看此时到场的这些人,十六师的两位少将就不用说了,人家在军方都是排的上号的要员,而安全委员会的那个女上尉莎娜丽娃,虽然说在级别上不如他叶甫根尼高,但是人家权力大,他这个本州的警方负责人,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家放在眼里。至于说到场的其余几位,那基本都是来自州政府的,他叶甫根尼也没资格跟人家平起平坐。 老实说,叶甫根尼的心里很忐忑,他现在都要把那些胆大妄为的所谓“光头党”恨死了,这些人去惹谁不好,偏偏就要去踩老虎的尾巴,那郭氏兄弟俩的贸易公司在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有几个人不知道啊?人家的背后有州政府,有军方,有安全委员会,这些惹不起的势力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把足以遮天的保护伞,就那么把郭氏贸易公司牢牢地扣在了下面,毫不客气地说,现在谁去招惹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现在这么几个混黑道的东西,却偏偏到这些大爷们的头上去惹麻烦,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郭先生下来了。”叶甫根尼正在这儿一脑门子的发愁呢,人群里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人指着刚刚将落下来的直升机喊道,听他那语气里,简直是充满了令人鄙夷的谄媚。 这个谢顶的中年人叶甫根尼认识,那家伙是阿穆尔州内务部的头子,也就是他叶甫根尼的顶头上司(苏联内务部管理全国警察,治安总局仅仅是内务部下辖的十大局之一),平时这老东西就嚣张的可以,而在眼前呢,对着一个中国毛头小子,他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三孙子。 在心理狠狠地将谢顶老头鄙视一把,叶甫根尼却也忍不住跟在众人的后面,一窝蜂的朝直升机迎了过去,同时呢,脸上也悄无声息的挂上了一幅谄媚的笑容。 “守云,”当郭守云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时候,最先迎上去的是苏西霍夫少将,他拉住郭守云的胳膊,凑到对方耳朵边说道,“你还赶回来干什么,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可以了。” “多谢老哥了,不过红姐对公司来说太重要了,不亲自回来看看我不放心,”郭守云将怯生生的维克多从机舱里抱下来,而后一面同前来迎接的众人一一握手,一面对苏西霍夫说道,“在回来之前,我已经同雅科夫谈过了,咱们公司在中 国那边的进货、销货环节都是红姐负责的,这次的事情如果不给她一个很好的交代,咱们以后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郭先生,你说该怎么做吧,雅科夫同志已经下了命令,他让我全力配合你,”莎娜丽娃站在郭守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在来之前我已经给局里下了命令,六个分队的人手都集结起来了,只要咱们展开行动,相信所有参与肇事的家伙一个都跑不了。” “啊,郭先生,”听了莎娜丽娃的话,叶甫根尼也不敢再迟疑了,他从众人的后面挤过来,对郭守云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们警方来处理最为妥当,我在来之前已经做过一番简单的调查了,听两个当时在场的警员讲,那些肇事的家伙,应该属于咱们布拉戈维申斯克最近一段时间才出现的黑社会组织,这个组织早就处在我们警方的监控之下了,所以只要由我们动手……” “叶甫根尼同志,”叶甫根尼这番话还没说完呢,莎娜丽娃便忍不住冷嘲热讽地说道,“依我看这件事情你们警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对你们警方的办事能力,我实在是信不过。就象你说的,事发的时候还有两名警员在场,哈,那不知道你能不能向郭先生解释一下,当时你的两名警员在干什么呢?” “你?!”叶甫根尼勃然大怒,很明显,这个安全委员会的“臭娘们”是在当众拆他的台,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当场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狠狠的扇上两记耳光。 “好啦!你们吵什么吵?!现在不是你们争功的时候!”伊万诺夫绷着脸,扭头对两人训斥了一句,而后才皱眉对郭守云说道,“守云,我看这样吧,你现在先去探望一下伤员,至于说下一步该怎么做,咱们到车上商量。”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说话,却主动同一脸愤然的叶甫根尼握了握手,对他来说,叶甫根尼这个人今后应该很有用,所以拉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 为了能够尽快的商量出一个计划,郭守云邀请莎娜丽娃与叶甫根尼共同搭乘十六师的军用嘎斯吉普车,也幸亏这种吉普车的车内空间比较大,否则的话,算上伊万诺夫与苏西霍夫两位将军以及小维克多,这五六个人也还真够挤得。 “两位将军,”当车子发动起来之后,郭守云便直截了当地说道,“莎娜丽娃同志,还有这位……” “叶甫根尼,”看上去颇有几分激动的叶甫根尼,看到郭守云的目光瞟向自己,慌忙带着几分谄媚的道,“郭先生可以叫我瓦连科,嗯,现在阿穆尔州的 治安总局就是由兄弟我负责的。” “噢,瓦连科同志,”郭守云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这说起来咱们大家都不是外人,所有有些话,兄弟我也就直说了。” 听郭守云这么说,车里的几个人都转过头来。 “坦率的说,这次公司一大股东在咱们布拉戈维申斯克出了意外,这对兄弟我下一步扩展贸易的计划产生了很大的冲击,”郭守云看着伊万诺夫两位将军说道,“我想两位将军肯定知道,现在军区那边呢,还在等着公司提交关于四家军企销售权的购买意向书,可以想象,一旦这项合作最终实现,我的公司就势必要进一步的扩张,而与此同时呢,同对中国方面商业渠道的依赖,也会进一步加强。我相信,到时候公司往来于远东、中国两地的员工、投资人将会络绎不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公司最需要的是什么?不外乎就是安全嘛,如果我在中国那边的合作伙伴、雇员,每次到这边来都要面临今天这样的危险,那你们说,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给车里几个人一人分了一根,而后才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所以,如果依着我的意思,咱们这次不妨就给它来一个彻底的,我不管它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有多少个黑社会小团伙,我也不管这些小团伙小组织的究竟想搞什么名堂。咱们就利用这一次机会,把它们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清干净了,虽然没必要像雅科夫说的那样‘抓的抓、杀的杀’,可最低限度,也要把他们有效的控制起来。我必须为我今后生意的发展,创造一个安稳一点的外部环境,各位,我的意见就是这样的,你们怎么看?” “我没有意见,”莎娜丽娃首先耸耸肩,无比轻松地说道,“雅科夫的命令就是让我全力配合,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两位将军的意见呢?”郭守云看着伊万诺夫与苏西霍夫,试探着问道。 同伊万诺夫交换一个眼神,苏西霍夫开口说道:“对你的这个想法我们倒是没有意见,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们这段时间是越闹越厉害了,在这个时候给他们点厉害看看很有必要。不过这话说回来了,像这种事情我们十六师做为地方驻军不太好直接插手,除非是在地方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向我们提出了邀请,我们才能派部队进行协助。如果让我说呢,这方面的事务应该正好属于叶甫根尼同志的管辖范围,你先问问他的意见吧。” “他?算了吧,”还没等别人说什 么呢,莎娜丽娃首先不屑一顾地说道,“就我所知,叶甫根尼同志手下那些‘精干’的警员们,早就和那些党啊、派啊、帮啊什么的匪徒勾结在一起了,如果由他们的人出面负责这次行动,那恐怕咱们连一个小鱼小虾都抓不到。” 面对莎娜丽娃屡屡的挑衅,叶甫根尼是有一肚子的火气,却又不敢发泄出来,只能一个人坐在那里,涨红着一张大脸生闷气。 “莎娜丽娃同志,注意一下你的个人情绪。”郭守云皱皱眉头,毫不客气地说道。 郭守云抽冷子的这一句话,险些没让伊万诺夫笑出声来,这莎娜丽娃怎么说也是阿穆尔州安全委员会的头头了,虽然说她年纪很轻,可在这全州范围内,恐怕还没人有资格在她面前打官腔呢,对于这一点,只要看看叶甫根尼现在那副有苦说不出来的表情便知道了。可是现而今呢,郭守云这个没有一官半职的商人,竟然在莎娜丽娃面前打起官腔来了,这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点滑稽。 第十八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说实话,在这辆车里,也就郭守云能镇得住莎娜丽娃,不为别的,就因为莎娜丽娃知道,即便是她得罪了伊万诺夫两位少将,只要雅科夫还在任,她就不会有任何的麻烦。可是郭守云不同啊,他是雅科夫的财神啊,而在属下与财神中作选择的时候,雅科夫绝对能够做到翻脸无情。 一句话镇住了莎娜丽娃,郭守云顷刻间换上一副笑脸,扭头对叶甫根尼说道:“瓦连科同志,说说你的看法吧。” “哦,好,好。”叶甫根尼正在这愣神呢,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人,竟然敢当面训斥安全委员会的人,而且说话的口吻还那么的不客气。因此在郭守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不用紧张,瓦连科同志,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们都知道,今天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至于莎娜丽娃所说的那些,我们也不会在意的。”郭守云很满意眼前这种效果,他的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是说话的语气却相当冷漠,他现在就是要给这个治安总局的局长来点压力。老毛子的这些警察都是如此,贪污腐败成风,尸位素餐现象严重,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不给他们添点压力,估计这些东西什么事也办不成。 “咕咚!”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叶甫根尼咬咬牙说道,“郭先生,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完全同意,这段时间以来,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违法犯罪活动太猖獗了,我早就打算要开展一次全面的打黑行动了。只不过郭先生你不知道的是,现在就在咱们的阿穆尔州,仅仅是有组织、有规模的黑社会团体,差不多就有二十几个,而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则有大小的七个。这些大大的团体,几乎每个都很有背景,不管动了谁,都会牵涉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这……哎,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治安总局,实在是惹他们不起。” “嗯,瓦连科同志,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伸手在叶甫根尼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不过这一次不同了,他们的人打伤公司的副总,还闹出了人命,所以我不管这些团伙牵涉到什么人的利益,也不管他们的背景有多深,总而言之一句话,我要把他们铲了。当然,如果你有顾虑的话呢,我也不勉强你,你可以……” “不,不,不,郭先生不要误会,”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叶甫根尼便慌不迭地解释道,“既然郭先生你要动他们,我还有什么顾虑。我的意思是说,因为这些团伙有些背景,所以咱们要想把他们连根拔掉,那就必须谨慎的筹措一下。” “咳咳… …”说到这里,叶甫根尼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然后才继续说道,“这个,刚才莎娜丽娃同志说的也不错,这一段时间,尤其是受两个月前那场动乱的影响,我这治安总局里的情况也是变得日趋复杂,不少警员都在暗中同那些黑社会团伙勾结。所以依我看,这次的行动,我的治安总局的确不适合充当主力,如果郭先生觉得可行的话,我看不这样,我可以用治安总局的名义向内务部提交一份申请,然后由内务部出面,向两位将军的十六师请求支援。这样一来呢,由军队从中支援,由安全委员会的秘密警察负责提人,兄弟我再为先生你提供一些具体的情报,几厢配合之下,我相信用不了两天,就能把该抓的人全都清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说,单靠我们安全委员会就不能把这些垃圾清理掉啦?”莎娜丽娃似乎不愿意让军方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她颇为不满地说道。 “莎娜丽娃同志,千万不要误会,”不得不佩服这个叶甫根尼的忍耐力,面对屡次刁难自己的莎娜丽娃,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做出过任何反击,“我只是担心你们安全委员会的人手不太充足。据我所知,目前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活动的七个黑社会性质社团,他们的规模虽然不算很大,但即便是最小的也有上百人手,而其中规模最大的一个,是所谓的‘独立俄罗斯党’。这个组织在背后同哈巴罗夫斯克的‘远东帮’关系密切,他们的组织里现在至少有三百多名成员。而郭先生这次的意图,是要把所有的这些团伙一网打尽,所以咱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铺出一张大网,把七个团伙一举打掉。否则不论咱们先对哪一个下手,都免不了会走漏消息,到时候他们分散隐藏起来,咱们再想把他们揪出来就很困难了。” 听了这一番话,郭守云忍不住对这个大腹便便的治安总局局长同志刮目相看了,原本在他看来,叶甫根尼最多也就是个尸位素餐的草包,可是如今从他这一番话里就能看出来,他这个局长绝不是混上来的,至少他在对付这些有组织成规模的黑社会团体的时候,很有那么一套。 “很好!看来瓦连科同志的确在这方面花费了不少心思,嗯,你们治安总局应该是归属内务部管辖的吧?我看这样,回头我同巴克尔耶夫斯基同志说一声,下次俱乐部开办例会的时候,让他带上你。”用力的拍拍手,郭守云笑眯眯地说道。 “哦,谢谢郭先生,”老实说,叶甫根尼压根就不知道那个什么“俱乐部”是何物,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当然,他也绝不会开口去问。毕竟在官场上这么 多年了,他明白什么样的问题可以问,而什么样的问题做好装糊涂——想来这个俱乐部也不会太简单,因为巴克尔耶夫斯基正是阿穆尔州内务部的部长。 “不用客气,以后咱们就算是自己人了,”郭守云先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转头对伊万诺夫两人说道,“两位将军,你们觉得瓦连科同志的意见可行吗?”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伊万诺夫稍稍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只要内务部的函件发到我们那里,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介入地方事务,而且像这种事情,似乎也没有必要出动重武器,仅仅是调些人而已,简单的很。” “嗯,是啊,”苏西霍夫笑了笑,插口说道,“咱们十六师现在是要钱没钱,要武器更新没有武器更新,但要说到能扛枪的人,那要调动千把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太好了,”郭守云赞了一声,转而又对莎娜丽娃说道,“你们那里呢,你们那里现在能立刻调动起来的人手有多少?” “如果不算特勤的话,就有四个秘密警察分队,两百七十多号人。”莎娜丽娃看上去有些泄气,她闷声说道。 “嗯,郭先生,我还想再提一点建议。”看了一眼莎娜丽娃,叶甫根尼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为了进一步表现自己的能力,他插嘴说道。 “哦,快说。”郭守云颇感兴趣地说道。 “其实我觉得莎娜丽娃同志应该把你们的特勤动用起来,”叶甫根尼说道,“咱们现在既然打算把这些毒瘤全根拔除,那么在抓捕的过程中,就免不了要刑讯问供。而就我所知,这些团伙别看组织松散,但是他们的成员却各个都是死硬分子,要对付这样的人,安全委员会的特勤才是最有利的武器。把这个武器动用起来,咱们才能在第一时间敲开那些家伙的嘴巴,一方面避免出现漏网之鱼,另一方面呢,也可以在行动过程中把他们的罪行落实,这样一来,就不怕这次行动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了。” 很显然,叶甫根尼的这一项建议,有很大的成分是为了讨好莎娜丽娃,不过这话说回来,他的这项建议也的确非常必要。在苏联的安全委员会里,特勤并不是指的那些端茶倒水擦地板的闲人,与此相反,这些所谓的特勤,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刑讯专家,他们的专长是从间谍之类的“国家敌人”口中掏取口供,拿来对付一些乌合之众那绝对是原子弹打坦克。 “怎么样?莎娜丽娃同志,你觉得可行吗?”郭守云对安全委员会里的事情并不 是很清楚,他甚至不知道特勤是干什么的,因此在听了叶甫根尼的建议之后,他转过头来向莎娜丽娃询问道。 “可行倒是可行,只不过有些大材小用了。”莎娜丽娃摇摇头,讪讪笑道。 “可行就好!”郭守云才不会去管什么大材小用、小材大用的问题呢,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万无一失的行动方案。在远东这片地方,他已经把明面上的路子趟开了,他这几个月的心血可以说是完全花在了眼前这些人的身上。现在他刚消停一会,准备积蓄力量大展拳脚,可这黑道上家伙们却又扑了出来。郭守云的事业现在已经完全起步了,毫不客气地说,他已经把阿穆尔州甚至是整个远东,都看成了自家后院,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容忍一群不受控制的家伙在这里好好活着。 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郭守云绝对不会低估俄罗斯黑手党的能量,这些家伙现在才刚刚起步,势力就开始飞速的扩张了,如果假以时日,这些家伙还不得反了天了? 人们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在郭守云看来就是狗屁,如果连“地头蛇”都压不住,这龙恐怕也强不到哪去。 第十九章 以暴制暴 车队穿过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区,在经过了二十多分钟的行驶之后,才最终抵达了十六师师部医院的大院。这个世界说起来就是有那么多的巧合,想当初郭守云兄妹三人就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而今呢,作为郭氏贸易公司第二大股东的孙红羽,竟然也住进了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宿世的缘分参杂其中。 在医院大院的停车场上下了车,郭守云并没有急着赶去探望孙红羽,他在医院的诊疗主楼门前停下来,对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大票人简单地说了一番话,那意思就是让大家伙的先回去,不比在这里陪着他了。而在众人散去之前,他拦住了两位将军以及莎娜丽娃和叶甫根尼。经过这一路上的思考,他打算尽快发动这次的扫黑行动,最好是今夜就能开始。 对于郭守云的这项要求,伊万诺夫等人都没有什么意见,现在时间是下午五点半钟,如果将行动时间定在夜里十一点钟的话,那各方面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去做准备:伊万诺夫将军需要去调动人手;莎娜丽娃去安排秘密警察同军队的协调方式;叶甫根尼则需要尽快拟定申请,同时呢,还要为参与行动的军队和秘密警察提供详细的信息。 几个人在治疗主楼门前草草拟定下了第一步的行动计划,而在整场计划的最高指挥人选上,郭守云最终敲定的是由叶甫根尼来担任,此一决定令这位阿穆尔州的治安总局局长受宠若惊,他何曾想到过自己能有机会指挥安全委员会和军队的人参与什么行动了,这一时间他整个人都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老哥,”送走了伊万诺夫三人,郭守云一手拉着维克多,对留下来陪他的苏西霍夫少将说道,“咱们进去吧,公司几位受伤的同事住在哪个病房?” “走吧,跟我来。”苏西霍夫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拍拍郭守云的肩膀,转身朝楼内走去。 “这有些情况你也应该了解了吧,”两人走进主楼大厅内的电梯,苏西霍夫在三楼的按键上点了一下,而后对郭守云说道,“你所说的那位孙小姐,还有那位谢小姐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看样子,但是那些肇事的家伙并没有主要针对她们下手。不过相比之下,另外三名保镖的情况便很糟糕了,其中一个当场毙命,还有一个是颅内出血,医院里抢救了三个小时,还是没有能够把人救过来。剩余一个倒是没什么问题了,静养几个月就能够恢复过来。” 说话间,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苏西霍夫抢先一步走出去,而后沿着走廊向西走去。走到这里,郭守云已经能够猜到孙 红羽她们所住的病房在哪里了,因为在走廊的西侧,三个房间的门前各有两名背枪的士兵在站岗,毫无疑问,这三个房间就应该是孙红羽她们所住的了。 果不其然,苏西霍夫的脚步在第一个安排了警卫的房间门前停住,他先朝两名向他敬礼的士兵点了点头,而后才转身对郭守云说道:“守云老弟,这就是了,嗯,这是孙小姐的病房,再往里面那个是谢小姐的,最里面的是那位保安。怎么样,要不要进去看看?” 隔着病房的窗玻璃,郭守云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在那张单独设立的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的孙红羽静静地躺在那里,看样子是睡着了。 摇了摇头,郭守云小声说道:“老哥,我看她好像睡着了,咱们就先别进去了。这里的护士呢,我想问她们些问题。” “嗯,这样也好,她们三个人今天上午才刚刚受了惊吓,最好还是让她们安静的休息一下,”苏西霍夫赞同地说了一句,而后对门前的一名士兵说道,“去,把医护给我找来,我有问题要问他们。” “是!”士兵挺身应道,转身朝值班室的方向跑去。 只是几分钟的功夫,士兵便领着四五个头戴军帽、身披白大褂的军医、军护跑了回来,这里毕竟是十六师的师部医院,这些医生护士的说白了,也还是当兵的,因此对苏西霍夫的命令,谁也不敢怠慢。 针对孙红羽三人的伤势,郭守云简单的询问了几个问题,正如之前他得到的消息那样,孙红羽和谢雨桐的伤势都不是很严重,前者除了骨折之外,还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而后者则仅仅受了一点皮外伤,她们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精神上受了惊吓,所以医院方面在对伤势做了处理之后,就给她们注射了镇静剂,现在两个人还在睡眠中。按照主治医生的说法,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真正了解了孙红羽和谢雨桐的伤势之后,郭守云才最终放下心来,老实说,这人都是有感情的,郭守云同孙红羽合作了几个月,两人之间虽然不乏钩心斗角的阴谋,可是也不缺少朋友之间的情义,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没有情义,那公司现在的发展绝对离不开孙红羽,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如何能不担心“红姐”的安危啊。 隔着玻璃窗,郭守云探望了一会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孙红羽可是出身豪门的大小姐,可以说,她从小到大都不一定受过这样的活罪,而今……这也算是一个教训吧。 “老哥,”从玻璃窗前转过身来, 郭守云对一直陪在身边的苏西霍夫说道,“公司那两位遇难员工的遗体呢?带我去看看吧。” “哦,遗体安放在哪里了?”苏西霍夫扭头向那些医护们问道。 “还暂时安放在急救室,苏西霍夫同志,”一名带着眼睛的中年军医回答道,“因为里面这位孙小姐说过,这些人都是她从带过来,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把人带回去,而且,而且她还坚持不让人去碰触那些尸体,说是什么将来要讨个说法。我们看她当时的情绪很激动,为了避免过分的刺激她,所以就暂时没有作出进一步的安排。” “嗯,你们做得很好,”郭守云点点头,面色严肃地说道,他听出来了,孙红羽对这件事情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遗体的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明天我会让人过来安排的。走吧,现在带我去看看。” 中年军医点点头,慌不迭的带路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这师部医院的急救室就在主楼的一层,一行人走电梯来到一楼,径直到了收敛遗体的四号外科急救室。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就摆放着两张滚轴担架床,每个担架床上都摆放着一具遮盖在白巾下的尸体。 郭守云走到一张担架床的旁边,伸手撩起了一具尸体上覆盖的白巾,白巾下的那一具尸体让人看上感觉触目惊心,毫不客气地说,这整具尸体上都看不到一个不带伤的地方,青紫的淤痕遍体皆是,仅从这些伤痕上看,也知道那些下手的人是多么的歹毒了。 “这位先生是在送到医院之前就已经失去生机的,”那个军医走过来,伸手在尸体的小腹、胸前比划了一下,说道,“胸腔、腹腔都有大面积出血,即便是送来的足够及时,我们也无能为力。而且他的双臂腕骨都有遭遇碾压之后才会出现的粉碎性骨折现象,依我估计,可能是这位先生当时的反抗比较激烈,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郭守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转身走到另一幅担架床的旁边,又掀开白巾看了看。同前一具尸体相比,这具尸体身上的伤痕倒是少一些,只不过他的头上蒙着一层带有网格的头罩,这应该是做了开颅手术之后留下的。 “这位先生是经过我们抢救的,只不过他颅内的出血量太大,而且在手术过程中,他因为胸内伤的缘故,不时的剧烈咳嗽,更加增大了我们的抢救难度,所以最后……哎,我们是尽力了。”中年军医摇摇头说道。 “嗯,我能理解。”郭守云多少也了解一些开颅手术中的忌讳,在这种手术的过 程中,病人如果咳嗽甚至是呼吸过重,都可能会引发突变性的意外,对这种意外,再高明的医生也束手无策。 “这样吧,麻烦你替我准备两具冰棺,把我这两位员工的遗体收敛一下,”稍稍考虑一下之后,郭守云继续说道,“现在天气转热,如果不做一些处理的话,估计尸体不好保存,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我会让人来把遗体带走的。” “好的,先生,我马上就去安排。”军医很痛快的答应道。 目送军医离开急救室,郭守云拉着仍旧站在尸体边愣神的维克多,举步朝门外走去。维克多这小姑娘,对死人一点都不畏惧,想想也是,曾经死在她手上的人都不知凡几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对死尸产生畏惧。 “老哥,”走到急救室的门外,郭守云面无表情的对苏西霍夫说道,“麻烦你一会儿给我安排一辆车,再替我转告一下伊万诺夫老哥,就说今晚的行动我要亲自参加。” “哦?为什么?”苏西霍夫愕然道。 “我要看看,到底谁这么大胆子,敢动咱们公司的人。”郭守云语气阴冷地说了一句。 第二十章 猎鼠行动 在悄无声息中,又一个夜晚光顾了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上空,不过今天这个夜晚,将注定不是那么平静的,在黑夜与万家灯火的掩盖下,一场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阶段。 九点四十分,郭守云在一名十六师少校军官的陪同下,乘坐一辆军用吉普车离开了军区医院,而后直奔布拉戈维申斯克市的安全委员会办公地点。 今晚的安全委员会办公地点绝对堪称戒备森严,仅仅大门入口处,就增加了三班巡岗。郭守云的车在安全委员会院内的停车场停下,早已等候多时的莎娜丽娃以及叶甫根尼等人便迎了上来,多少让郭守云感觉有些意外的是,身为十六师师长的伊万诺夫,竟然也来了。 “老哥,你怎么也来了?今晚的行动不是由斯坦科维奇少校来指挥的吗?”迎上一脸严肃的伊万诺夫,郭守云疑惑地问道。 郭守云口中那个斯坦科维奇少校就是随同他一起前来的那位中年军官,按照之前的计划,今晚参与行动的十六师官兵,全都是由这位少校负责指挥的。 “不行啊,我有些不放心啊,”伊万诺夫摇摇头说道,“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一个搞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出大问题,所以我考虑着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嗯,有老哥在这里坐镇,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郭守云点点头,说道,“指挥部设在哪里?咱们进去谈。” “跟我来吧。”莎娜丽娃说了一句,然后率先转身朝楼内走去。 一行人前呼后拥的走进了办公楼内的会议室,各自找了一个位子坐下,郭守云才问道:“你们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这些我没有经验,所以没有发言权。我今晚之所以过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我要知道今天上午那些行凶伤人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莎娜丽娃看了坐在对面的叶甫根尼一眼,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本红皮文件簿,“其实要说调查起来很简单,因为当时列宁广场上恰好有两名执勤的警察,这两个人是隶属于十月区分局的,他们目睹了时间的全过程。今天下午,我们下令对这两个人实施了密捕,经过十几分钟的突审,他们就把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 莎娜丽娃说着,翻开了那个红皮的文件簿。 “按照他们的交代,今天上午参与行凶的,一共有十六人,其中领头的名叫阿纳托利。”莎娜丽娃看着文件簿上的记录说道,“根据叶甫根尼同志提供的情况显 示,这个阿纳托利是‘民主俄罗斯’组织的成员,早年曾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处八年劳役,不过后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被提前释放。这个‘民主俄罗斯’,是咱们阿穆尔州刚刚兴起不久的一个带有明显黑社会性质的地下组织,他们这段时间打着所谓‘民族主义’的招牌,在全州范围内大肆扩张势力,由于他们的组织纲领具有很强的排外性、攻击性,所以很受偏激的年轻人的欢迎。根据我们的了解,这个组织在招收新成员的时候,都会安排一场类似于考验的行动,其具体的内容,就是要求新成员去袭击一到三名非俄罗斯族人或者是外国人。因此呢,我认为,今天上午的这一场袭击时间,也是他们新成员加入的仪式。” 郭守云明白了,这个什么所谓的“民主俄罗斯”组织,其实就是光头党。就他了解,俄罗斯的“光头党”并不是一个党派或者说一个组织,这个称号是对所有极端民族主义组织的统称。 “那咱们现在对这个什么‘民主俄罗斯’组织的了解有多少?”郭守云皱眉问道。 “郭先生,就我们所了解的情况,这个组织虽然这段时间在阿穆尔州的发展很迅速,但是他们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规模却不是很大,就安全委员会社控科的资料显示,他们的成员数量在上周三为一百六十四人,其主要成员二十四名,集中居住在十月区的斯塔克夫公积社区。同时,他们在市内还拥有四家艳舞酒吧、两处赌场,组织大部分成员平时也大都集中在这个地方。”叶甫根尼接着说道,“因此从这方面看,对付他们并不是很困难,他们的人员集中,将更有利我们的统一抓捕。” 治安总局、安全委员会两位阿穆尔州头头的发言,可以说是充分表现出了苏联国家安全与警察力量两大部门的强悍能力,在此任克里姆林宫权力层实施所谓的“人道改革”之前,苏联国内的治安状况之好,堪称是世界一流的,毫不客气地说,在那个时候,任何一个稍具规模的黑帮组织,都不可能在苏联国内生存下来。即便是到了现在,在苏联国内局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黑手党团体蜂拥四起的情况下,政府方面也不是没有丝毫的反击能力,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理会,甚至可以说是大多数掌权者都乐见其成罢了。 现在,郭守云要拿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黑手党开刀,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苏联历任政府所苦心经营近一个世纪的暴力机构,再次飞速运转起来,这其中所蕴含的威力,实在令郭守云本人都感到吃惊。 “很好,”对莎娜丽娃与叶甫根尼的表现相当满意 ,郭守云拍拍手,无比轻松地说道,“既然咱们对所有情况都掌握的这么清楚了,那想来今晚的行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哦,对了,伊万诺夫老哥,你们的人怎么样,到位了吗?” 伊万诺夫并不说话,他笑了笑,然后扭头对站在身后的斯塔科维奇少校打了个手势。 “啪!” 斯塔科维奇少校显然是个纯粹的军人,他看到伊万诺夫的手势之后,先是挺身给将军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咵咵咵”几步走到郭守云的身边。就在郭守云还没摸清头脑的时候,这位少校已经将一份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市区详细地图扑在了桌子上。 “将军,郭先生,”指着地图上标出来的一个个蓝色圈点,以及几道红色的箭头,斯塔科维奇少校朗声说道,“今天下午,在接到师指挥部、政治部下发的动员命令之后,我便召集旅部连团级指挥官……” “好啦,好啦,”斯坦科维奇少校刚说到这里,伊万诺夫便哭笑不得地说道,“斯坦科维奇同志,咱们这不是战前部署会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省略掉吧,直接说一下部队的部署情况就够了。” “是,将军同志,”斯坦科维奇少校先是一愣,继而干脆地回答道,“按照安全委员会和治安总局提供的详细情况,我部对今夜的行动作出了以下的安排。郭先生请看……” 斯坦科维奇指着地图,开始为郭守云解说部队的行动布置。 老实说,这位少校同志在将近十分钟的解说里,郭守云是越听脑袋越大,对方简直就把今晚的行动当成一场城市攻坚战了,这位典型的战争贩子,为了今晚这场行动,甚至还在旅部里搞了半个小时的兵棋推演,依着他那意思,甚至还打算把部队的装甲车开上来。 好不容易听斯坦科维奇少校解说完了,郭守云磕磕巴巴的夸赞了一句,然后朝伊万诺夫看去。只见此时这位将军也是一脸的无奈,当看到郭守云目光飘过来的时候,老将军耸耸肩,还过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老弟啊,看到这些兵了吗?今天咱们要采取行动的消息一送到师部,这些小王八蛋就开始闹起来了,人人都要抢着来,”伊万诺夫说道,“斯坦科维奇也算是我的老部下了,跟了我将近十五年,他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太暴躁,像这种事情,我哪能放心让全权他接手啊?” 郭守云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伊万诺夫这么大晚上的还要亲自跑过来了,感情他是要护“犊子”啊,原来就听说国内军 人都很爱惜自己的部下,没想到老毛子这边一样如此。 “两位,你们觉得斯坦科维奇少校的安排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朝伊万诺夫笑了笑,郭守云扭头对莎娜丽娃和耶夫格尼说道。 “斯坦科维奇同志都安排的如此详尽了,如果再出什么问题,那咱们也太窝囊了。”叶甫根尼讪讪一笑说道。 “我也没有什么问题了,”莎娜丽娃也点点头说道,“咱们的行动现在随时可以展开。” “好!”郭守云看看手表,大声说道,“现在是十点十五分,各位,再过十五分钟,也就是十点三十分,咱们的行动就正式开始!嗯,行动代号,行动代号就叫‘猎鼠’吧!” 第二十一章 围猎 十点三十分,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的“猎鼠行动”终于帷幕。 在市内的四个大区内,凡是有黑手党团体聚集的街区,都属于安全委员会秘密警察布控的地方,在宁静的夜色遮掩下,身着便装的秘密警察或藏匿于阴暗的角落里,或装扮成寻欢的闲人,出入于一家家的赌场、艳舞酒吧,总而言之,只要是黑手党团体所控制的地方,安全委员会的眼线就必须渗透进去。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剿匪”主力的出现。 在十月区尼古拉四号街的“斯沃博达酒吧”里,列昂尼德端着一杯红酒,心神不属地坐在沙发里,不知为什么,今天他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要说起列昂尼德来,可绝不能算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今年方才三十出头的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出来混了,只不过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因为苏联对各种犯罪活动管制的异常严格,所以列昂尼德除了吃吃牢饭、关关苦营之外,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可是而今不同了,国家现在开始讲究民主,讲究人道,讲究自由,警察抓人要讲究证据、法庭宣判要讲究公允,尤为重要的是,这国家乱了,像他这种小打小闹的盲流,已经没有人来理会了,这对于列昂尼德这样的人来说,真可谓是迎来了发挥“个人才能”的黄金时期。从半年前开始,列昂尼德开始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谋求发展,凭着那不怕死的性格、心狠手辣地做派以及聪明的头脑。他的手底下很快就笼络起了几十号人。不管哪个国家,只要社会一乱,再加上经济萧条、失业率暴增。这寻思着在刀口上讨生活地人,就会突增猛涨,所以说在这种环境下,要想拉拔起一个黑帮组织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而就在列昂尼德的小团伙刚刚具有一定规模的时候,格鲁吉亚独立事件为他带来了第二个发展的良机——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失时机的学着哈巴罗夫斯克“远东帮”的样子,喊出了一个“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俄罗斯”的口号,并趁机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哄抢、打劫外国商旅。以便在创造声势的同时聚敛财富。 就这样,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列昂尼德地小团伙飞速的发展起来,并很快笼络起了二百多号组织成员,成为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市规模最大的一个黑帮。 不过这些并没有让列昂尼德感到满足。他还需要寻求更大的发展,同样的,也就是在这种思想地支配下。他将自己的组织更名为“独立 俄罗斯党”,并开始向布拉戈维申斯克以外的阿穆尔州其它城市发展,与此同时呢,他还同远东地区最大地黑手党组织“远东帮”取得了联系。按照他同“远东帮”之间的协商,再过两个月,他的组织就会正式加入“远东帮”,而他本人也将坐上该帮的第四把交椅。 如果从这方面看,列昂尼德实在想不出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如此心神不安了,这些不安来自哪里?自己的竞争对手?不可能,那些家伙绝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触自己的霉头。毕竟“远东帮”不是谁都惹得起的。警察?这也不可能,自己在全市各个警局里都有眼线,即便是他们要对自己采取行动。提前也会有消息传出来,更何况那些警察现在恐怕早就自顾不暇了。列昂尼德听说了。今天上午,阿纳托利的人错伤了“郭氏贸易公司”的一位重要人物,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警察还有时间来找自己的麻烦?想到这里,列昂尼德又有些兴奋起来,他知道这次阿纳托利是惹了大麻烦了,因为他地这一个失误,“民主俄罗斯”整个组织恐怕都要跟着受牵连,看玩笑,现在在阿穆尔州还有谁不知道“郭氏贸易公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那绝对是一个不能招惹的“大肥羊”。这个公司地总部就设在十月区,而且恰好就在列昂尼德的地盘上,可是这一直以来,列昂尼德就从没敢去那里收过保护费,这不为别地,就因为他知道那对中国兄弟背景很深,他的组织根本就不起人家。 “不好!”随着“郭氏贸易公司”这个名字在脑海中的出现,列昂尼德心中的那种不安突然增强,他想起了不久前郭氏兄弟所玩弄的那一记毒招,就是在他们的操纵下,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十二家对外贸易公司,仅仅在不到两周的时侯就有十一家彻底的陷入了经营困境。也正是从那时便对这一对素昧平生的兄弟产生了一种恐惧,他明白,这一对兄弟绝对是心狠手辣的人物,他们要嘛不出手,要嘛一出手就斩尽杀绝、不留后患。那这一次,如果他们要对“民主俄罗斯”下手,会不会顺道也把自己带上? 有了这么一个担忧,列昂尼德终于坐不下去了,他要给自己在警局的内线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今晚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行动。 不过列昂尼德还是反应过来的太慢了,就在他扑向办公室内的电话时,四辆没有敞开车头大灯的军用卡车,从列宁大街拐到了尼古拉四号街上。卡车在距离“斯沃博达酒吧”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还没等车子停稳,一名拿着手枪的军官,便从第一辆卡车的前车厢里跳了出来,“嘟”的一声吹响了挂在脖子上 的口哨——这是苏军士兵发起进攻时的信号,这种信号方式从十月革命时期,苏联红军便在使用,直到今天也没有更改。 尖锐刺耳的口哨声顷刻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而随着这口哨声的响起,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四个一组四个一组的从一辆辆卡车上跳下来,分两队朝不远处的斯沃博达酒吧包抄过去,仅仅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把酒吧连同周边的两栋小楼为了个水泄不通。 吹口哨的军官俨然是一名装甲兵少尉,他也是最后一个来到斯沃博达酒吧门前的。 “砸开它!”站在酒吧门前,少尉看了看仅仅关闭着的大门,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长官发话,士兵服从。随着这一声令下,两名抱着ak的士兵冲到门前,用枪柄恶狠狠的朝门上砸了过去。 “哐,哐,哐!”接连的三声巨响之后,两扇合拢的大门被猛地砸开,门内四个正凑在一起抽烟打屁的年轻人还没等着反应过来呢,就被蜂拥而入的士兵用枪托没头没脑的一顿乱砸,四个可怜人只来得及发出两声惨叫,就那么头破血流的晕倒在地。随后,更多的士兵涌进来,就从他们的身上踩过去,冲进了酒吧内里的走廊。 看着自己的士兵冲进酒吧,少尉冷冷一笑,迈步走进大门。在四个“倒霉蛋”的身边,他停下脚步,然后蹲下身子在四个人的身上细细摸索着。只片刻功夫,四个年轻人身上的首饰、手表、现金甚至香烟,就全都被翻了出来。少尉将两块手表挨个地放在耳边听了听,满意地点点头,将它们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而那为数不多的现金、首饰,却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也许是少尉打劫的动静太大了,一个年轻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这可怜的小伙子一伸手,就拽住了少尉的裤脚,不过就是这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年轻人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少尉几乎连想都没想,就那么一抬手,“乒”的一枪打在了年轻人的脑门上,那一瞬间,喷溅出来的鲜血和脑浆,沾染了少尉的军裤。 “他妈的!”少尉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那条染血的裤子,骂骂咧咧的对门外两名士兵说道,“快点,把他们给我抬出去!” 一句话说完,少尉头也不回的朝酒吧里走去,而在他的身后,两名士兵跑过来,先是把地上那些沾染了血迹的现金捡起来,两个人分了分,而后又从那包被鲜血浸湿的烟盒里,挑出两支还算干净的,一人分一支叼在嘴里,这才像抬死猪一样的架起那具尸体朝外走去。 “完了!”看着蜂拥冲入自己酒吧里的那些大兵,列昂尼德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了。的确,如果来的是警察还好说,毕竟他这酒吧里的三四十号人也有枪械,遇上警察大家还有一拼。可是现在呢,这冲进来的,都是红毛子大兵,他们手里抱着的ak让人看着就肝颤,而是杀人不眨眼的住,跟他们在这酒吧里顽抗,那跟直接送死没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别动!不要反!”知道在这个时候做无谓的抵抗只能白白牺牲,列昂尼德倒是也挺果敢,他大跨步的抢到酒吧正面的吧台上,大声喊道。 不过很可惜,他这句话还没喊完,吧台附近的四名士兵已经冲了过来,四把枪托同时砸在了列昂尼德的身上,将他从吧台上硬生生的砸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成果丰硕 在全布拉戈维申斯克市范围内展开的大规模搜捕行动,几乎是持续了整个晚上,在这一场行动中,安全委员会出动秘密警察二百余人,十六师更是出动兵力两千余人,照叶甫根尼的说法,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从八四年九月份的那场大搜捕之后,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六个多小时的行动中,军队同安全委员会、治安总局紧密配合,一举打掉了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各区的二十四个带有黑社会团体性质的犯罪组织据点,上千名黑社会组织成员被拘捕,由于拘捕的人数过多,市内各个警局、监狱都在一夜之间出现了爆满的局面。同样是在这次行动中,军方和秘密警察在各个犯罪组织据点里,缴获了各类型枪械数百支,各类毒品四百余千克,真可谓战果丰硕。不过多少让人感觉困惑的一点是,这么大规模的一场行动,竟然没有缴获到哪怕一毛钱的现金,当然,对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反常的现象,经验老到的莎娜丽娃与叶甫根尼也是心知肚明,军队那些大兵可没有一个善茬,他们更像是一群蝗虫,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让他们参与这种类似的行动,那该伸手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有半点的客气。 这些当兵的趁火打劫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何况现在安全委员会、治安总局也都同军队栓在一个草绳上,这有些事情能凑活着过去也就凑活着过去了,大家心照不宣也就得了。不过多少令莎娜丽娃与叶甫根尼感到有些头疼的是,昨天晚上那些当兵的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了,他们就跟凶神恶煞一样,只要遇到胆敢有丝毫反抗的,那二话不说,立马就开枪杀人。这搞到最后,一场行动下来,二十七名犯罪组织成员未经审讯就被当场击毙了,至于那些被打伤、砸伤的就更多了。如果说行动中有人伤亡也无所谓的话,那么这夜里频频响起的枪声就真的是一个大问题了,很明显,昨夜市区内如此频繁的枪响,不可能影响不到那些普通的市民。 不过对于这一点,郭守云却是丝毫都不担心,用他的话说,那就是民众都是愚蠢的,他们往往宁可相信报纸上的言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现实。对于昨天晚上那连夜的枪声问题,只要让州、市政府方面下个通文,利用报纸广播等舆论媒体引导一下,就说是“为保证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昨晚军警合作,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市进行了一场卓有成效的扫黑打恶行动。”这样一来,整件事的负面效应就能转变为正面效应了。 同斯坦科维奇、莎娜丽娃这些人比起来,郭守云和伊万诺夫两人显然属于那种不善于熬夜的人,当然,人家伊万诺 夫不能熬夜是因为年纪大了,而郭守云则是因为……有些懒。在捕鼠行动开始一个半小时后,也就是将近十二点的时候,郭守云便让莎娜丽娃给他在安全委员会里安排了一个房间,自顾自的跑去睡觉了,所以这一夜的枪声,他是半点没听到,而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了。 “各位早上好!”在昨晚的那个会议室里,郭守云精神抖擞地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而后拉过身边的一个椅子坐下,对兀自站在对面的莎娜丽娃三人说道,“坐,全都坐,从昨晚到现在还都没合眼呢吧?等候你们全可以回去休息了,好好的养养精神,等过了这两天,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补偿的。” “多谢郭先生,其实这些也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叶甫根尼慌忙抢着说道,听他那说话的语气,就仿佛他天生就是为了这一天熬夜才活着的一样。 “嗯,好啦,咱们先不说这些,”郭守云笑着点点头,再次示意大家坐下,这才继续说道,“现在说说吧,昨晚的行动收获如何?” “从目前来看,一切都很成功,”斯坦科维奇说道,“昨晚我的人对二十四个情报掌握中的据点实施了全面清除,我可以保证,凡是在场的,就绝不会有半条漏网之鱼。” “很好。”郭守云夸赞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莎娜丽娃。 “现在我们的突击审讯工作还在继续,”莎娜丽娃急忙说道,“就目前所能掌握的情况来说,这段时间活动在市内的七个黑社会组织核心,已经被我们一举拔掉了,分属这七个组织的三十七名核心成员,现在就关在楼底的地下监狱里,郭先生可以随时提审他们。” “嗯,那昨天上午肇事的那十几个人呢?”郭守云眼里寒光一闪,语气森冷地问道。 “包括阿纳托利在内,十六个人,无一漏网,”莎娜丽娃笑道,“现在我的人正在细心的‘照顾’他们呢。” “唰!”郭守云闻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把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当下,几个人一起走出会议室,在莎娜丽娃的带领下,径直朝关押着十六名首犯的地方赶去。 此时,安全委员会主楼外的停车场以及小广场上,到处都停满了军队的绿皮车,往来穿行的挎枪士兵也络绎不绝,如果换成一个外人看到这种场面,恐怕还会以为这里就是十六师的师部呢。 在莎娜丽娃的带领下,郭守云几个人绕过主楼右侧的小甬路,赶 到了安全委员会内围的活动操场,而在这里,郭守云看到了另一番堪称喧嚣的场面。之间在那足有上千平的活动操场上,此刻已经挤满了人,在近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看押下,数百名近乎赤身裸体的年轻人,一个挨着一个的蹲在操场上,远远看去,这操场俨然就成了“露天肉市”。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这些赤身裸体的年轻人中,竟然还不乏女性的存在。 郭守云在操场边停住脚步,对紧跟在身侧的斯坦科维奇少校说道:“这些人都是昨天晚上抓回来的?” “是的郭先生,这里只是一部分,”斯坦科维奇少校语调刻板地回答道,“现在正在核对他们的身份,以便查清有多少漏网之鱼在昨晚的行动中脱逃了。” 郭守云会意地点点头,的确,从目前操场上的场面来看,他也知道秘密警察正在核对这些年轻人的身份。 之间在那些成排蹲在地上的年轻人中间,四五名穿着制服、手拿胶棍的秘密警察正在逐个的询问人名,这几个秘密警察中,领头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本名簿,没走到一个人的面前,他先是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同时大声问道:“叫什么名字?!”如果对方回答的快,他便松开手,在名簿上查找一番,然后用笔勾上一道。而一旦有谁回答的慢一点,那怕只是慢上那么几秒钟,剩下的四名秘密警察就会一拥而上,用手里的胶棍没头没脸的一顿狠抽,不把人打个鼻青脸肿,他们就不停手。 在操场边看了几分钟,郭守云失去了兴趣,他转过身,比了一个手势,几个人便继续朝远处的一栋大楼走去。 安全委员会的地下监狱就在操场东侧那栋大楼的地下,当郭守云步入地下监狱大门的时候,监狱里那刺耳的惨叫声便开始冲击他的鼓膜。对于苏联人来说,平生有两个地方绝对不能去,其一是西伯利亚的苦营,而第二个,便是安全委员会的秘密监狱,这两个地方无论哪一个,都是人间地狱。 这个地下监狱很大,而且监狱里没有普通监狱中那样的单间号房,在郭守云看来,这里的情况更像是中国封建社会里的那种木栅栏牢房,所有犯人都被锁在一个个的栅栏隔断后面,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猪羊一般。 “郭先生,你看,这些人就是昨天上午的那十六名案犯。”带着郭守云在光线昏暗的地下监狱里转了一会,莎娜丽娃在靠近最后底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伸手指着身侧的一面栅栏说道。 “哦?”郭守云闻言,朝栅栏里面看过去,只见在栅栏后面 ,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家伙,被悬挂在牢房里,就像是挂在肉摊上的死猪肉。 “他们身上这些红斑是什么东西?”仅仅看了一眼,郭守云便收回了视线,印在这些人身上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着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是病症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些人浑身上下的皮肤上,都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拇指指盖大小的红斑,咋一看上去,简直是恶心到了顶点。 “我手下那些人无聊找乐搞出来的。”莎娜丽娃笑了笑,伸脚在地上踢了一下,说道。 “哦。”郭守云低头看了看,只见在那栅栏外面的地上,铺放着几床毯子,只不过这毯子做的有点特别,毯面上全都是一个个隆起的小疙瘩,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硕大的蛤蟆皮。 “里面是什么?”在毯子上踩一下,感觉非常硌脚,郭守云好奇地问道。 “钢珠,”莎娜丽娃回到道,“用刑的时候,把这种东西垫在犯人身上,然后用棍子打,这样的话,即能增加犯人的痛苦,又不会伤及骨头和内脏。” 一听这个,郭守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转过身,一面朝牢外走,一面说道:“别给我把人整死了,我要活的,下午我会想办法带红姐过来,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第二十三章 什么叫恶毒 六师师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孙红羽静静地坐在床上在对面的电视节目中。此时,电视中播放的恰好是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地方2的新闻节目,一位靓丽动人的美女主持人,正在对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市长进行采访,而采访的主要内容,就是昨天晚上军警两方联合起来所进行的扫黑大行动。 按照电视上的说法,那就是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近阶段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日益猖獗的有组织犯罪活动,给所有不法分子一个最为严厉的震慑,同时呢,这次行动只不过是一个开端,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阿穆尔州政府以及相关部门,将会联合起来在全州范围内继续扩大这种打击有组织犯罪的全面行动。 胳膊上的骨伤虽然已经用石膏固定住了,而昨天上午那令人惊恐的一幕也成为了过去,但是此时的孙红羽回想起来,当时的一切仍旧如在眼前。老实说,孙红羽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人,可是像昨天那样的场面,她却是做梦都没有经历过,那一大群老毛子,挥舞着棍棒,不分青红皂白的扑上来就打人,这打劫的还有个劫财不伤人一说呢,可他们就那么活生生的把两名公司员工打死了。 孙红羽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吃亏之后如果不报复,甚至是不疯狂的报复,都不合乎她的性情,她在昨天遭遇袭击之后,便已经打定主意要报复了——不择手段的报复。 不过今天看来,如何报仇的事情不用她来考虑了。从目前地情况来看,如果说昨天晚上这场所谓的“扫黑打恶”行动背后没有郭守云的影子,孙红羽是绝对不会相信地。 “亏得这个小狐狸还有那么一点良心。”这新闻中的播报还是比较详尽的,孙红羽感觉很满意,“也不妄我这么关心他了。” 她这儿正一个满腹心思的瞎琢磨呢,就听得有人“咚咚咚”的敲响了病房门边的玻璃窗,孙红羽扭头一看,赫然发现郭守云正带着一脸的微笑,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自己。 “怎么样红姐,感觉好些了吗?”推门走进病房,郭守云将刚刚从储备库里取出来的一兜子罐头、食品放在门边,同时笑着问道。 “好多了。”孙红羽挣扎着坐起身子,斜倚在床头,轻声说道,“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 “哦?”郭守云一愣,没明白孙红羽所说的“那边地事”指的是什么。 “别想瞒着我。刚才的新闻我都看到了,”孙红羽拍拍床边的一个位置,示意郭守云坐下。同时说道,“难道你能 说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吗?” 顺着孙红羽的目光,郭守云朝电视机地方向看了一眼,瞬间便明白过来。 “算是告一段落了吧,”走到床边坐下,郭守云伸手替孙红羽抻了抻被角,同时说道,“我刚才从安全委员会出来的时候,那里的人数核实工作还没有做完,所以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不过幸好地是。整个布拉戈维申斯克七大帮会的核心成员全部在押,而昨天对你们行凶的那十六块货也无一漏网。” “哎,看来我当初真的有点低估你这头小狐狸了。”孙红羽并没有问郭守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笑了笑。握住郭守云放在床边的手,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边的所作所为,但是现在看起来,你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做点生意那么简单啊。” “红姐,做生意有很多种啊,所谓下者谋利,中者谋国,上者谋心,世俗扰攘,人心隔肚皮,你怎么就能看出小弟我究竟是不是只想要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做生意呢?”郭守云低头看了一眼那支附在自己手背上的白皙柔荑,淡然一笑说道。 “那你告诉我,在这上中下三者中,你这头小狐狸地定位是在哪一层级上的?”孙红羽追问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很贪心,向来都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地,红姐你会相信吗?”郭守云嘻嘻笑道。 “你也不怕吃多了撑死。”嗔怪的笑骂一句,孙红羽顺手在郭守云地手背上掐了一把。 “哎呦,”郭守云痛呼一声,反手将孙红羽的小手抓在手心,同时话题一转,突兀地问道,“撑死我倒是不怕,因为我的肚子足够大,不过我怕的是,红姐你在我背后捅刀子啊。” “怎么,怀疑我这次悄无声息的过来,是为了来抢你的生意?”孙红羽眸光流转,俏生生的瞟了郭守云一眼,直截了当地说道。 “说真的红姐,如果是一个月前的话,我肯定会怕你给我来上这么一手,”郭守云笑道,“不过现在嘛,至少我相信这次你不会是为了抢我生意而来的,而且我现在也不怕红姐你来抢什么了。” “那你还说怕我在你背后捅刀子。”孙红羽嗤笑道。 “这世事无常啊,眼前看不到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发生呢?”郭守云耸耸肩,似乎别有深意。 “那好啊,”孙红羽笑道,“既然你这么担心,那不妨寻求一个保证吧,我可以给指两条路。” “说来听听。” 郭守云奇道。 “第一条嘛,就是你把现在的贸易公司全权交给我来打理,也就是说,把你在远东这边所掌握的进货、销货渠道,全盘的交给我。这样呢,我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没有理由再来捅你的刀子了,你呢,也可以腾出来去做更大的生意。”孙红羽一脸坦然地说道。 “红姐,你的胃口看起来比我也小不了多少啊。”郭守云朗声笑道,“不过我现在更想听听你给的第二条路。” “这第二条路嘛就简单多了,”孙红羽仍旧是那么一脸的坦然,她脆生生地说道。“你向我求婚啊,把我娶了,到时候我的就是你的。你地就是我的,咱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我自然也就不会捅你的刀子了。” “咳咳”孙红羽这一番直白的话,险些让郭守云当场岔气。这女人也未免太有个性了,像这种话也能直接说出口来。 “怎么,看不上我还是舍不得你那个妮娜?”孙红羽仍旧是一脸平静的微笑,她似乎打定主意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如果是舍不得你那个妮娜的话,也没关系。我这个人很开通的,咱们的婚姻就是利益上的结合,嗯,就算是商业上的强强联合吧。至于其他地,我可以视而不见。” 孙红羽说的这一番话半真半假的。郭守云也看不出这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说老实话,郭守云虽然感觉谈论这个问题令人感觉很窘迫。但是他却也有一丝的心动。细想一下,无论是孙红羽还是妮娜,似乎都对他的事业颇有帮助,而像郭守云这样地人,他本身就对感情这种东西不抱什么幻想,那种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琼瑶式爱情,根本不适用于现在这个时代。这说白了,一切都是利益,朋友的结交基于利益,婚姻地结合出于利益。甚至一言一行,每一个决定,也都是利益的驱使。在这种情况下,孙红羽所指出的第二条路。那就相当有诱惑力了——更何况这位红姐也的确是个妙人。 “想什么呢!”猛然间从那一丝遐想中回过神来,郭守云暗骂自己一句,他会意到,孙红羽这是在耍自己呢。 “咳咳”首次在这个女人面前落了下风,郭守云的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他干咳两声,讪讪笑道,“红姐真能开玩笑” “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孙红羽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那个,如果不是开玩笑的话,那我就选择第二条路。”郭守云嘿嘿一笑说道。 “那好,咱们”孙红羽那双妩媚的眼睛闪了闪,似乎还想继续在这个 问题上纠缠下去,不过却被郭守云适时的打断了。 “噢,对了红姐,”截断孙红羽的话头,郭守云抢着说道,“昨天对你们行凶地那些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置?现在决定权在你手里,我按你的意思办。” 被郭守云岔开话题,孙红羽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别有用意地说道:“像这种事情还轮得到我来拿主意吗?如果你真有那么诚心地话,那好吧,你去把他们都放了吧,我不打算再追究那些人的责任了。” “呵呵,红姐地心肠真软。”郭守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正如孙红羽所说的,对那十六个倒霉蛋,他郭守云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从监狱里走出来,他要用这些人来立威。 “守云啊,”孙红羽没理会郭守云的调侃,她看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我隐约能够猜到你的一些打算,所以呢,我也有一点建议想要和你说说。” “你说吧红姐,我听着呢。”郭守云说道。 “在我看来,对付自己的敌人,有时候一味的喊打喊杀,并不一定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这需要动动脑子,使用些手段,”孙红羽笑道,“就拿灭鼠来说吧,如果一窝老鼠在你的房间里安了家,那无论是用灭鼠药还是放老鼠夹都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因为那些出来觅食的总是成了气候的大鼠,至于那些深藏在洞穴里的幼鼠,你却不可能一次性的灭掉。所以在这种时候,你就要想办法了。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活捉一只大老鼠,先把它喂得饱饱的,然后用熟透的半截朝天椒堵住它的肛门,最后再把它放回鼠洞。” “红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郭守云很聪明,而且这种极不人道的灭鼠偏方他也听说过。按照这个偏方做的话,那只被辣椒塞住肛门的老鼠,就会发狂,它会在鼠洞里四处乱窜,咬死那些未长成的幼鼠,最后再在极度的痛苦中抽搐而死。 第二十四章 “勇敢者”的游戏 从孙红羽的病房里出来,郭守云刚刚虚掩上房门,一扭头,就看到走廊拐角处,一个小脑袋正从墙后探出来,鬼鬼祟祟的朝这边张望。也许是看到郭守云出现的缘故,这个小脑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可没过几秒钟的工夫,就又重新冒了出来,仍旧是鬼鬼祟祟的朝这边打量,那扑闪扑闪的两只大眼睛里,有着几分胆怯还有着几分期盼。 “瞧瞧,要说这最听话的还得说是我的维克多,让干什么干什么,让在哪儿等着就在哪儿等着,”迈步朝小脑袋探出来的走廊拐角走去,郭守云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要是这天底下的女人都跟我的维克多一样听话,那这世界该多清净啊。” 走到拐角处,郭守云朝坐在排椅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维克多招了招手,小姑娘得了“指示”,喜滋滋的跑过来,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衣角,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钻进了电梯间。 “郭先生,现在去哪儿?”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上,开车的士兵扭头向刚刚钻进车里的郭守云问道。 “回安全委员会。”郭守云伸手在维克多挺起秀气的小鼻子上捏了捏,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该到了最后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听着吉普车发动起来时的马达声,郭守云一边逗弄着小维克多,一边却在心里冷漠的想着。 在安全委员会地下监狱的囚笼内,额头淤青、嘴角好挂着一丝血迹的列昂尼德就像是一头受伤的豹子,他瞪着牛眼一般的大眼珠子,恶狠狠地看着对面角落里的那个灰发中年人,看那样子,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拉着的话,那个灰发中年人恐怕早就死在他的手里了。 那个被列昂尼德列为平生第一大仇人的灰发中年人,就是“民主俄罗斯”组织的头目切列斯基,在这监狱里关押着的三十七名来自各个帮会的核心成员,除了原本就属于“民主俄罗斯”组织的之外,几乎都将这次的大难归咎到了切列斯基的身上。本来嘛,他们的人去惹谁不好,偏偏要去触郭氏兄弟的霉头,这回好了,大家伙的被人家给一锅端了,全都他娘的跑到这监狱里来等死了。 整整三十七个人,这段时间以来,这些人哪个不是在外面嚣横一时的人物,可是如今呢,这只是一天的工夫,就全都成了连猪狗都不如的可怜虫,被关在这牢笼里忍饥挨饿不说,还要忍受那些秘密警察的虐待。就拿列昂尼德来说,从昨夜到现在,他已经先后被人殴打六次了,这浑身上下基本上就没有不带伤的地方了,如果不是他的体格好,恐怕早就见上帝去了。 当然,相对于目前的处境来说,列昂尼德这些人更加担忧的是自己的将来,这次他们可是落到了安全委员会的手里,这里可是人家地狱,进了安全委员会秘密监狱的人,还有机会能够活着出去吗? 几十个人正在这里为了自己的未来而苦闷呢,潮湿阴冷的地下监狱里,突然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开门声,而在这铁门开启的声音停止之后,“咵咵咵”的脚步声便开始由远及近的传过来。没一会工夫,两队背枪的士兵出现在牢笼外面的过道里,而紧跟着这些士兵出现在牢笼外的,则是目前阿穆尔州安全委员会地方负责人莎娜丽娃。 “各位,怎么样,我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吧?”背负着双手,莎娜丽娃站在牢笼外,伸腿在坚固的铁栅栏上踢了两脚,笑眯眯地说道,“还有没有什么感觉不满意的地方?有的话不妨提出来。” 分别关在两个牢笼里的大哥大们谁也不说话,他们现在对这个女人是恨得要死,但同时呢,也怕的要命。 “怎么,还都不好意思说吗?”莎娜丽娃吃吃一笑,不无嘲弄地说道,“其实你们不说,郭先生也已经为你们想到了,像你们这么精力旺盛的人,却整天闷在这个小小的笼子里,相比会感觉很无聊的。所以呢,为了给你们一个消遣,郭先生今天专门为你们安排了一些小节目,呵呵,大家一起来做个游戏,就当是解闷吧。” 这一句话说完,莎娜丽娃也不等笼子里的众人开口,便挥挥手对身后的士兵们说道:“去,把这些娇贵的先生们都带到靶场上去。” “是!莎娜丽娃同志。”一名上士从士兵队列里站出来,应声道。 很快,这些士兵就忙碌起来,他们打开牢门,两人为一组,将关押在里面的三十几位囚犯一个个的提出来,向监狱外面走去。 “上尉,上尉同志!”被两名士兵提着肩膀,列昂尼德在经过莎娜丽娃面前的时候大声喊道,“我要见郭先生,我要见郭先生!昨天的事情同我的‘独立俄罗斯党’没有任何关系,那都是切列斯基这个王八蛋的人干的。我要见郭先生,我要向他解释这一切,我……” “咚!” 重重的一拳打在列昂尼德的小腹上,将他的叫喊声打断,莎娜丽娃面无表情地说道:“给我闭嘴吧你,你想见郭先生?郭先生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莎娜丽娃打人很会挑地方,她这一拳正好打在对方肋下苦胆所在的位置,列昂尼德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 ,肚子里苦水翻涌,这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半句来了。 安全委员会的靶场距离地下监狱所在的方位不远,不过与军队所用的靶场不同,这里的靶场完全是室内的,地方宽敞而且隔音效果很好。 当列昂尼德忍着腹中的剧痛,被带到这个室内靶场的时候,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让他很自然的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他觉得,也许今天这个靶场就是他生命结束的地方了。 这个宽敞的室内靶场显然经过了一番整理,那些枪靶、玻璃护墙、收靶钢绳之类的东西都已经被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西侧墙壁上固定住的一条条铁链,此刻,十六个浑身赤裸、身上青紫伤痕弥补的人,正四肢大张的捆绑在那些铁链上,咋一看上去,就像是受难的耶稣。 而除了这些可怜虫之外,在靶场诺大的大厅里,还分左右两侧,各站了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秘密警察,这些身着灰绿色军装的士兵与身着蓝色制服的秘密警察混杂在一起,看上去颇有几分威慑力。 将三十几名犯人押到靶场正中的位置站定,莎娜丽娃转身离开,径直走到靶场一角的一个隔间里。 “郭先生,人都带过来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房间里,郭守云同叶甫根尼、斯坦科维奇正围坐在一个小玻璃茶桌旁边聊天喝酒,莎娜丽娃进来之后问道。 “开始吧。”郭守云端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水晶酒杯,品尝着香醇的红酒,心不在焉地说道。 得了郭守云的指示,莎娜丽娃转身走到房间那张摆放了一大堆扩音器材的方桌前,她打开话筒,先是在话筒上敲敲,试了试音,而后才说道:“各位,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今天把你们带到这里,是为了请大家来玩一个很刺激的游戏,目的呢,自然就是给大家解闷了。” 通过扩音器,莎娜丽娃的声音在靶场上空来回的激荡。 “咱们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莎娜丽娃的声音说道,“想必各位也看到了,在你们面前的那个透明玻璃柜里,有各种颜色的蜡球,数量是一百六十个,在这些蜡球中,除了十六个里面包有一张写有人名的纸条之外,其余的都是空的。现在各位要做的,就是将这十六个包有纸条的蜡球以抓阄的方式抓出来,当然,十比一的概率虽然很高,但仍旧要看你们的运气了。抓球时,每人每轮限抽一个球,抽中的视为‘安全’,可是坐等下一轮的开始,而抽空的则视为‘危险’。为了提高游戏的趣味性,我们的规则规定,‘危险者’可以有机 会转嫁‘危险’,转嫁方式,就是在十秒钟的时间内,说出一个人名,从而把自己的‘危险’转嫁到这个人的身上。注意:‘危险者’转嫁‘危险’的目标是有限制的,他的名字必须处在昨晚被捕者的名单行列之内,而且不能是诸位当中的一员,也不能是十六个‘牺牲品’中的一员,否则,十秒钟过后,将被视为转嫁失败。失败者将会被淘汰出局。大家都明白了吗?” 莎娜丽娃的声音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现在进入游戏二十秒倒计时,有提前退出有些者,现在可以提出来。二十秒钟之后,仍旧留下来的人,将按你们现在站队的顺序,由左向右一次上前摸球。” “为什么要我们为参加这个该死的游戏?”莎娜丽娃的声音刚刚落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便挣扎着大声喊道,“什么他妈的危险不危险,我……” “呯!” 大汉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站在他身后的士兵已经端起手中的ak,将枪口顶在大汉的后脑上,猛地扣动了扳机。随着一记沉闷的枪声,大汉的半块头盖骨被掀的飞了起来,色彩斑斓的脑浆、血污,顷刻间便流淌了一地。 “真遗憾,一位先生已经出局了,各位所面临的难度似乎有些增强,祝你们好运。”莎娜丽娃的声音再次传来。